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二   李文公集       别集類一【唐】   提要   【臣】等謹案李文公集十八巻唐李翺撰翺字習之隴西成紀人涼武昭王暠之裔也貞元十四年進士官至山南東道節度使檢校户部尚書事蹟具唐書本傳其集唐藝文志作十八巻趙汸東山存稿有書後一篇稱李文公集十有八巻百四篇江浙行省參政趙郡蘇公所藏本與唐志合陳振孫書録解題則云蜀本分二十巻近時凡有二本一為明景泰間河東邢讓抄本   國朝徐養元刻之訛舛最甚此本為毛晉所刋仍十八巻或即蘇天爵家本歟考閻若璩潛邱劄記有與戴唐器書曰特假舊唐書參考李浙東不知何名或李翺習之全集出尚可得其人然老矣倦于尋訪矣云云則似尚不以為足本不知何所據也翺為韓愈之姪婿故其學皆出於愈集中載答皇甫湜書自稱髙愍女楊烈婦傳不在班固蔡邕下其自許稍過然觀與梁載言書論文甚詳至寄從弟正辭書謂人號文章為一藝者乃時世所好之文其能到古人者則仁義之詞惡得以一藝名之故才與學雖皆遜愈不能鎔鑄百氏皆如己出而立言具有根柢大抵温厚和平俯仰中度不似李觀劉蜕諸人有矜心作意之態蘇舜欽謂其詞不逮韓而理過於栁誠為篤論鄭獬謂其尚質而少工則貶之太甚矣集不知何人所編觀其有與侯髙第二書而無第一書知其去取之間特為精審惟集中皇祖實録一篇立名頗為僭越夫皇祖皇考文見禮經至明英宗時始著為禁令翺在其前稱之猶有説也若實録之名則六代以來已定為帝制隋志所載班班可稽唐宋以來臣庶無敢稱者翺乃以題其祖之行狀殊為不經編集者無所刋正則失所别裁矣陳振孫謂集中無詩獨載戲贈一篇拙甚葉適亦謂其不長於詩故集中無傳惟傳燈録載其贈藥山僧一篇韓退之逺遊聨句記其一聨振孫所謂有一詩者盖蜀本適所謂不載詩者盖即此本毛晉跋謂邇來抄本始附戲贈一篇盖未詳考振孫語也然傳燈録一詩得於鄭州石刻劉攽中山詩話云唐李習之不能詩鄭州掘石刻有鄭州刺史李翺詩云云此别一李翺非習之唐書習之傳不記為鄭州王深甫編習之集乃收此詩為不可曉苕溪漁隱叢話所論亦同惟王楙野客叢書獨據僧録叙翺仕履斷其實嘗知鄭州諸人未考考開元寺僧嘗請翺為鐘銘翺答以書曰翺學聖人之心焉則不敢遜乎知聖人之道者也吾之銘是鐘也吾將明聖人之道焉則於釋氏無益吾將順釋氏之教而述焉則紿乎下之人甚矣何貴乎吾之先覺也觀其書語豈肯向藥山問道者此不刻亦如韓愈大顛三書因其素不信佛而緇徒務欲言其皈依用彰彼教耳楙乃以翺嘗為鄭州信之是知其一不知其二也至金山志載翺五言律詩一篇全勦五代孫魴作則尤近人所托不足與辨宋葉石林詩話曰人之才力有限李翺皇甫湜皆韓退之髙弟而二人獨不傳其詩不應散亡無一篇存者計或非其所長故不作耳二人以非所長而不作賢於世之不能而強為之者也斯言允矣乾隆四十六年十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總 校 官 【臣】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李文公集巻一   唐 李翺 撰   感知己賦【并序】   貞元九年翺始就州府之貢舉人事其九月執文章一通謁于右補闕安定梁君是時梁君之譽塞天下屬詞求進之士奉文章造梁君門下者葢無虚日梁君知人之過也亦既相見遂於翺有相知之道焉謂翺得古人之遺風期翺之名不朽於無窮許翺以拂拭吹嘘翺初謂面相進也亦未幸甚十一月梁君遘疾而歿翺逰於朋友公卿間徃徃皆曰吾久籍子姓名於補闕梁君也翺乃知非面相進也當時意謂先進者遇人特達皆合有是心亦未謂知己之難得也梁君歿於兹五年翺學聖人經籍教訓文句之㫖而為文將數萬言愈昔年見于梁君之文弗啻數倍雖不敢同徳於古人然亦常無怍於中心每歲試於禮部連以文章罷黜聲光晦昧於時俗人皆謂之固宜矣然後知先進者遇人特達亦不皆有是心方知知己之難得也夫見善而不能知雖善何為知而不能譽則如勿知譽而不能深則如勿譽深而不能乆則如勿深乆而不能終則如勿久翺雖不肖幸辱於梁君所知君為之言於人豈非譽歟謂其有古人之遺風豈非深歟譽而逮夫終身豈非久歟不幸梁君短命遽歿是以翺未能有成也其誰能相繼梁君之志而成之歟已焉哉天之遽䘮梁君也是使翺之命久迍邅厄窮也遂賦感知己以自傷其言怨而不亂葢小雅騷人之餘風也其辭曰   戚戚之愁苦兮思釋去之無端彼衆人之容易兮乃志士之所難伊自古皆嗟兮又何怨乎兹之世獨厄窮而不達兮悼知音之永逝紛予生之多故兮愧特于世之誰知撫聖人教化之㫖兮詢合古而乖時誠自負其中心兮嗟與俗而相違趨一名之五稔兮尚無成而淹此路岐昔聖賢之遑遑兮極屈辱之驅馳擇中庸之蹈難兮雖困頓而終不改其所為苟天地之無私兮曷不鑒照於神祗心勁直於松柏兮淪霜雪而不衰知我者忽然逝兮豈吾道之已而   幽懐賦【并序】   朋友有相嘆者賦幽懐以答之其辭曰   衆囂囂而雜處兮咸嗟老而羞卑視予心之不然兮慮行道之猶非儻中懐之自得兮終老死其何悲昔孔門之多賢兮惟回也為庶幾超羣情以獨去兮指聖域而髙追固簞食與瓢飲兮寧服輕而駕肥望若人其何如兮慙吾徳之纎微躬不田而飽食兮妻不織而豐衣援聖賢而比度兮何僥倖之能希念所懐之未展兮非悼已而陳私自禄山之始兵兮歲周甲而未夷何神堯之郡縣兮乃家傳而自持稅生人而育卒兮列髙城以相維何兹世之可乆兮宜永念而遐思有三苖之逆命兮舞干羽以來之惟刑徳之既修兮無遐邇而咸歸當髙祖之初起兮提一旅之羸師能順天而用衆兮竟掃㓂而戡隨况天子之神明兮有烈祖之前規剗弊政而還本兮如反掌之易為苟廟堂之治得兮何下邑之能違哀子生之賤逺兮包深懐而告誰嗟此誠之不達兮惜此道而無遺獨中夜以潜歎兮匪吾憂之所宜   釋懐賦【并序】   讀黨錮傳哀直道之多尤不容作釋懐賦其辭曰懐夫人之鬱鬱兮歴悔吝而不離吾心直以無差兮惟上天之能知邪何徳而必好兮忠何尤而被疑彼陳辭之多人兮胡不去衆而訊之進藎言而不信兮退逺去而不獲弗驗實而考省兮固予道之所厄昔師商之䂓聖兮徳既均而行革惟肝腸之有殊兮守不同其何責願披懐而竭聞兮道既塞而己行路非險而不通兮人忌我而異情王章直而獄死兮李固忠而陷刑自古世之所悲兮矧末俗之哀誠哀貞心之潔白兮疾苖莠之紛生令農夫以手鋤兮反翦去乎嘉莖豈不指穢而語之兮佯瞪矒而不肯聴歎釋去而不忍兮終留滯亦何成當晨旦而歩立兮仰白日而自眀處一世而若流兮何乆永而傷情樂此言而内抑兮壯大觀於莊生㧞馨香之茝蘭兮樹蒿蔚以羅列斥通道而使蕪兮戀棘徑之中絶置春秋而詢心兮羌與此其奚别昔擔詞而約交兮期共死而皆居嗟所守之既異兮乃汗漫而遺初心皓白而不容兮非市直而望利忠不顧而立忘兮交不同而行棄悲夫不徇已而必仇兮諒非水火其何畏獨吾行之不然兮直愧心而懼義嘉山松之蒼蒼兮歲苦寒而亦悴吾固樂其貞剛兮夫何尤乎小異欲静黙而絶聲兮豈不悼厥初之所志抑此懐而不可兮終永夜以嘘唏   李文公集巻一   欽定四庫全書   李文公集巻二   唐 李翺 撰   復性書上   人之所以為聖人者性也人之所以惑其性者情也喜怒哀懼愛惡欲七者皆情之所為也情既昏性斯匿矣非性之過也七者循環而交來故性不能充也水之渾也其流不清火之煙也其光不明非水火清明之過沙不渾流斯清矣煙不鬱光斯眀矣情不作性斯充矣性與情不相無也雖然無性則情無所生矣是情由性而生情不自情因性而情性不自性由情以明性者天之命也聖人得之而不惑者也情者性之動也百姓溺之而不能知其本者也聖人者豈其無情邪聖人者寂然不動不徃而到不言而神不耀而光制作參乎天地變化合乎隂陽雖有情也未嘗有情也然則百姓者豈其無性者邪百姓之性與聖人之性弗差也雖然情之所昏交相攻伐未始有窮故雖終身而不自覩其性焉火之潛于山石林木之中非不火也江河淮濟之未流而潛于山非不泉也石不敲木不磨則不能燒其山林而燥萬物泉之源弗疏則不能為江為河為淮為濟東滙大壑浩浩蕩蕩為弗測之深情之動弗息則不能復其性而燭天地為不極之明故聖人者人之先覺者也覺則眀否則惑惑則昏明與昏謂之不同眀與昏性本無有則同與不同二者離矣夫明者所以對昏昏既滅則眀亦不立矣是故誠者聖人性之也寂然不動廣大清眀照乎天地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行止語黙無不處於極也復其性者賢人循之而不已者也不已則能歸其源矣易曰夫聖人者與天地合其徳日月合其眀四時合其序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天且弗違而况於人乎况於神乎此非自外得者也能盡其性而已矣子思曰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賛天地之化育可以賛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其次致曲曲能有誠誠則形形則著著則眀眀則動動則變變則化唯天下至誠為能化聖人知人之性皆善可以循之不息而至於聖也故制禮以節之作樂以和之安於和樂樂之本也動而中禮禮之本也故在車則聞鸞和之聲行歩則聞珮玉之音無故不廢琴瑟視聴言行循禮而動所以教人忘嗜欲而歸性命之道也道者至誠也誠而不息則虗虚而不息則眀眀而不息則照天地而無遺非他也此盡性命之道也哀哉人皆可以及乎此莫之止而不為也不亦惑邪昔者聖人以之傳于顔子顔子得之拳拳不失不逺而復其心三月不違仁子曰回也其庶乎屢空其所以未到於聖人者一息耳非力不能也短命而死故也其餘升堂者葢皆傳也一氣之所養一雨之所膏而得之者各有淺深不必均也子路之死也石乞壺黶以戈撃之㫁纓子路曰君子死冠不免結纓而死由也非好勇而無懼也其心寂然不動故也曾子之死也曰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斃焉斯已矣此正性命之言也子思仲尼之孫得其祖之道述中庸四十七篇以傳于孟軻軻曰我四十不動心軻之門人逹者公孫丑萬章之徒葢傳之矣遭秦滅書中庸之不焚者一篇存焉於是此道廢闕其教授者唯節行文章章句威儀撃劔之術相師焉性命之源則吾弗能知其所傳矣道之極于剥也必復吾豈復之時邪吾自六嵗讀書但為詞句之學志於道者四年矣與人言之未嘗有是我者也南觀濤江入於越而吳郡陸傪存焉與之言之陸傪曰子之言尼父之心也東方如有聖人焉不出乎此也南方如有聖人焉亦不出乎此也惟子行之不息而已矣嗚呼性命之書雖存學者莫能眀是故皆入於莊列老釋不知者謂夫子之徒不足以窮性命之道信之者皆是也有問於我我以吾之所知而傳焉遂書于書以開誠眀之源而缺絶廢棄不揚之道幾可以傳于時命曰復性書以理其心以傳乎其人烏戲夫子復生不廢吾言矣   復性書中   或問曰人之昏也乆矣将復其性者必有漸也敢問其方曰弗慮弗思情則不生情既不生乃為正思正思者無慮無思也易曰天下何思何慮又曰閑邪存其誠詩曰思無邪曰已矣乎曰未也此齋戒其心者也猶未離於静焉有静必有動有動必有静動静不息是乃情也易曰吉凶悔吝生乎動者也焉能復其性邪曰如之何曰方靜之時知心無思者是齋戒也知本無有思動靜皆離寂然不動者是至誠也中庸曰誠則眀矣易曰天下之動貞夫一者也問曰不慮不思之時物格於外情應於内如之何而可止也以情止情其可乎曰情者性之邪也知其為邪邪本無有心寂不動邪思自息惟性眀照邪何所生如以情止情是乃大情也情互相止其有已乎易曰顔氏之子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也易曰不逺復無祇悔元吉問曰本無有思動靜皆離然則聲之來也其不聞乎物之形也其不見乎曰不覩不聞是非人也視聴昭昭而不起於見聞者斯可矣無不知也無弗為也其心寂然光照天地是誠之眀也大學曰致知在格物易曰易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與於此曰敢問致知在格物何謂也曰物者萬物也格者來也至也物至之時其心昭昭然眀辨焉而不應於物者是致知也是知之至也知至故意誠意誠故心正心正故身修身修而家齊家齊而國治國治而天下平此所以能參天地者也易曰與天地相似故不違知周乎萬物而道濟天下故不過旁行而不流樂天知命故不憂安土敦乎仁故能愛範圍天地之化而不過曲成萬物而不遺通乎晝夜之道而知故神無方而易無體一陰一陽之謂道此之謂也曰生為我說中庸曰不出乎前矣曰我未眀也敢問何謂天命之謂性曰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性者天之命也率性之謂道何謂也曰率循也循其源而反其性者道也道也者至誠也至誠者天之道也誠者定也不動也修道之謂教何謂也曰誠之者人之道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修是道而歸其本者眀也敎也者則可以教天下矣顔子其人也道也者不可須離也可離非道也說者曰其心不可須動焉故也動則逺矣非道也變化無方未始離於不動故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覩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說者曰不覩之覩見莫大焉不聞之聞聞莫甚焉其心一動是不覩之覩不聞之聞也其復之也逺矣故君子慎其獨慎其獨者守其中也問曰昔之註解中庸者與生之言皆不同何也曰彼以事解者也我以心通者也曰彼亦通於心乎曰吾不知也曰如生之言修之一日則可以至於聖人乎曰十年擾之一日止之而求至焉是孟子所謂以杯水而救一車薪之火也甚哉止而不息必誠誠而不息必眀眀與誠終嵗不違則能終身矣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則可以希於至矣故中庸曰至誠無息不息則久乆則徴徴則悠逺悠逺則博厚博厚則髙眀博厚所以載物也髙眀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博厚配地髙眀配天悠乆無疆如此者不見而章不動而變無為而成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也問曰凡人之性猶聖人之性故曰桀紂之性猶堯舜之性也其所以不覩其性者嗜欲好惡之所昏也非性之罪也曰為不善者非性邪曰非也乃情所為也情有善有不善而性無不善焉孟子曰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夫水搏而躍之可使過顙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豈水之性哉其所以導引之者然也人之性皆善其不善亦猶是也問曰堯舜豈不有情邪曰聖人至誠而已矣堯舜之舉十六相非喜也流共工放驩兜殛鯀竄三苗非怒也中於節而已矣其所以皆中節者設教于天下故也易曰知變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為乎中庸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易曰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唯㡬也故能成天下之務唯神也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聖人之謂也問曰人之性猶聖人之性嗜欲愛憎之心何因而生也曰情者妄也邪也邪與妄則無所因矣妄情滅息本性清眀周流六虚所以謂之能復其性也易曰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論語曰朝聞道夕死可矣能正性命故也問曰情之所昏性即滅矣何以謂之猶聖人之性也曰水之性清澈其渾之者沙泥也方其渾也性豈遂無有邪乆而不動沙泥自沉清眀之性鑒於天地非自外來也故其渾也性本弗失及其復也性亦不生人之性亦猶水也問曰人之性本皆善而邪情昏焉敢問聖人之性將復為嗜欲所渾乎曰不復渾矣情本邪也妄也邪妄無因人不能復聖人既復其性矣知情之為邪邪既為眀所覺矣覺則無邪邪何由生也伊尹曰天之道以先知覺後知先覺覺後覺者也予将以此道覺此民也非予覺之而誰也如将復為嗜欲所渾是尚不自覺者也而况能覺後人乎曰敢問死何所之耶曰聖人之所不眀書於策者也易曰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精氣為物㳺魂為變是故知神之情狀斯盡之矣子曰未知生焉知死然則原其始而反其終則可以盡其生之道生之道既盡則死之說不學而自通矣此非所急也子修之不息其自知之吾不可以章章然言且書矣   復性書下   晝而作夕而休者凡人也作乎作者與萬物皆作休乎休者與萬物皆休吾則不類於凡人晝無所作夕無所休作非吾作也作有物休非吾休也休有物作耶休耶二者離而不存予之所存者終不亡且離也人之不力於道者昏不思也天地之間萬物生焉人之於萬物一物也其所以異於禽獸蟲魚者豈非道德之性乎哉受一氣以成其形一為物而一為人得之甚難也生乎世又非深長之年也以非深長之年行甚難得之身而不專專於大道肆其心之所為則其所以自異於禽獸蟲魚者亡幾矣昏而不思其昏也終不眀矣吾之生二十有九年矣思十九年時如朝日也思九年時亦如朝日也人之受命其長者不過七十八十九十年百年者則稀矣當百年之時而視乎九年時也與吾此日之思於前也逺近其能大相懸耶其又能逺於朝日之時耶然則人之生也雖享百年若雷電之驚相激也若風之飄而旋也可知耳矣况千百人而無一及百年者哉故吾之終日志於道德猶懼未及也彼肆其心之所為者獨何人耶   李文公集巻二   欽定四庫全書   李文公集巻三   唐 李翺 撰   平賦書【并序】   孔子曰道千乗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又曰若欲行而法則周公之典在孟子曰夏后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畝而徹其實皆什一也欲輕之於堯舜之道大貉小貉也欲重之於堯舜之道大桀小桀也是以什一之道公私皆足人既富然後可以服教化反淳朴古之聖賢未有不善於為政理人而能光于後代者也故善為政者莫大於理人理人者莫大於既富之又教之凡人之情莫不欲富足而惡貧窮終嵗不製衣則寒一日不得食則飢四民之苦者莫甚於農人麥粟布帛農人之所生也嵗大豐農人猶不能足衣食如有水旱之災則農人先受其害有若曰百姓不足君孰與足夫如是百姓之視其長上如仇讐安既不得享其利危又焉肯盡其力自古之所以危亡未有不由此者也人皆知重歛之為可以得財而不知輕歛之得財愈多也何也重歛則人貧人貧則流者不歸而天下之人不來由是土地雖大有荒而不耕者雖耕之而地力有所遺人日益困財日益匱是謂棄天之時遺地之利竭人之財如此者雖欲為社稷之臣建不朽之功誅暴逆而威四夷徒有其心豈可得耶故輕歛則人樂其生人樂其生則居者不流而流者日來居者不流而流者日來則土地無荒桑柘日繁盡力耕之地有餘利人日益富兵日益强四鄰之人歸之如父母雖欲驅而去之其可得耶是以與之安而居則富而可教與之危而守則人皆自固孟軻所謂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生民以來未有能濟者也嗚呼仁義之道章章然如大道焉人莫不知之然皆不能行何也見之有所未盡而又有嗜欲以害之其自任太多而任人太寡是以有土地者有仁義無代無之雖莫不知之然而未有一人能行之而功及後代者由此道也秦滅古法隳井田而夏殷周之道廢相承滋乆不可卒復翺是以取可行於當時者為平賦書而什一之法存焉庶㡬乎能有行之者云爾   凡為天下者視千里之都為千里之都者視百里之州為百里之州者起於一畝之田五尺謂之歩【古者六尺為歩古之尺小為兹時之尺四尺八寸則方一歩為古之方一歩餘三百六寸二分五釐也】二百有四十歩謂之畝【古者歩百為畝與此時不同而従俗之數則易行也一畝為古之田三畆也】三百有六十歩謂之里【古者畝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一井之田九夫三屋方三百歩為一里也方一里之田九夫頃異名也】方里之田五百有四十畝【畝百為頃五頃四十畝也古之里雖小其畝又加小所以古之方一里為田九頃兹時方一里為田五頃四十畝為古之田十六頃有二十畝也】十里之田五萬有四千畝【五百四十頃也為古之田一千六百二十頃也】百里之州五千有四億畝【五萬四千頃也為古之田一十六萬二千頃也】千里之都五千有四百億畝【五百四十萬頃也為古田一千六百二十萬頃也】方里之内以十畝為之屋室徑路牛豚之所息蔥韭菜蔬之所生植里之家給焉【古者方一里為井為田九百畝農夫八家各受百畝公田八十畝八家同養公田公事畢然後理私田詩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餘田二十畆為閭井屋室兹時既加大一畝之田為古之田三畆十畆之田為古之田三十畝挍其多少亦相若矣】凡百里之州為方十里者百州縣城郭之所建通川大途之所更丘墓鄉井之所聚甽遂溝瀆之所渠大計不過方十里者三十有六有田一十九億四萬有四千畝【一萬九千四百四十頃也】百里之家給焉千里亦如之髙山大川則郭其中斬長綴短而量之一畝之田以强幷弱水旱之不時雖不能盡地力者嵗不下粟一石公索其十之一凡百里之州有田五十有四億畝以一十九億四萬有四千畝為之州縣城郭通川大途甽遂溝澮丘墓鄉井屋室徑路牛豚之所息蔥韭菜蔬之所生植餘田三十四億五萬有六千畝【三萬四千五百六十頃也】畆率十取粟一石為粟三十四萬五千有六百石以貢於天子以給州縣凡執事者之禄以供賔客以輸四方以禦水旱之災皆足於是矣其田間樹之以桑凡樹桑人一日之所休者謂之功桑太寡則乏于帛太多則暴于田是故十畆之田植桑五功一功之蠶取不宜嵗度之雖不能盡其功者功不下一匹帛公索其百之十凡百里之州有田五十四億畆以十九億四萬有四千畆為之州縣城郭通川大途甽遂溝澮丘墓鄉井屋室徑路牛豚之所息葱韭菜蔬之所生植餘田三十四億五萬有六千畆麥之田大計三分當其一其土卑不可以植桑餘田二十三億有四千畆樹桑凡一百一十五萬有二千功功率十取一匹帛為帛一十一萬五千有二百匹以貢於天子以給州縣凡執事者之禄以供賔客以問四方以禦水旱之災皆足於是矣鰥寡孤獨有不人疾者公與之粟帛能自給者弗征其田桑凡十里之鄉為之公囷焉鄉之所入于公者嵗十舎其一於公囷十嵗得粟三千四百五十有六石十里之鄉多人者不足千六百家鄉之家保公囷使勿偷饑嵗并人不足於食量家之口多寡出公囷與之而勸之種以須麥之升焉及其大豐鄉之正告鄉之人歸公所與之畜當戒必精勿濡以内於公囷窮人不能歸者與之勿徴于書則嵗雖大饑百姓不困于食不死于溝洫不流而入於他矣人既富樂其生重犯法而易為善教其父母使之慈教其子弟使之孝敎其在鄉黨使之敬讓羸老者得其安㓜弱者得其養鰥寡孤獨有不人疾者皆樂其生屋宇相鄰煙火相接於百里之内與之居則樂而有禮與之守則人皆固其業雖有强暴之兵不敢陵自百里之内推而布之千里自千里而被乎四海其孰能當之是故善為政者百姓各自保而親其君上雖欲危亡弗可得也其在詩曰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戸今此下民或敢侮予此之謂也   進士策問第一道   問初定兩稅時錢直卑而粟帛貴粟一斗價盈百帛一匹價盈二千稅戸之嵗供千百者不過粟五十石帛二十餘匹而充矣故國用皆足而百姓未以為病其法弗更及兹三十年百姓土田為有力者所併三分踰一其初矣其輸錢數如故錢直日髙粟帛日卑粟一斗價不出二十帛一匹價不出八百稅戸之嵗供千百者粟至二百石帛至八十匹然後可足是為錢數不加而其稅以一為四百姓日蹙而散為商以逰十三四矣四年春天子哀之詔天下守土臣定留州使額錢其正料米如故其餘估髙下如上供百姓頼之以比兩稅之初輕重猶未相似有何術可使國用富而百姓不虚逰人盡歸於農而皆樂有力所併者稅之如戸而士兵不怨夫豈無策而臻於是耶吾子盍悉懐以来告   又第二道   問土蕃之為中國憂也乆矣和親賂遺之皆不足以來好息師信其甘言而與之詛盟耶於是深懐陰邪乗我之去而欺神虐人係虜卿士大夫至兹為羞備禦之耶則暴天下數十萬之兵或悲號其父母妻子且煩饋餫衣食之勞百姓以虚弗備禦之耶必将伺我之間攻陷城池掠玉帛子女殺其老弱係纍其丁壯以歸自古帝王豈無誅土蕃之成筞邪何邊境未安若斯之甚邪二三子其将亦有說乎   李文公集巻三   欽定四庫全書   李文公集巻四   唐 李翺 撰   従道論   中才之人拘於書而惑於衆傳言違衆不祥書曰三人占則従二人之言翺以為言出於内則可守而為常則中人之惑者多矣何者君子従乎道也不従乎衆也道之公余将是之豈知天下黨然而非之道之私余将非之豈知天下謷然而是之将是之豈圖是之之利乎将非之豈圗非之之害乎故大道可存是非可常也小人則不然将是之先攫其利己将非之先怖其害己然則逺害者心是而非之利者心非而是之故大道䘮是非汩人倫壊邪說勝庸可使衆言必聴衆違必従之耶且夫天下蚩蚩知道者幾何人哉使天下皆賢人則従衆可也使天下賢人二小人三其可以従乎况貪人以利従則富者之言勝柔人以生従則威者之言勝中人以名従則狷者之言勝而君子之處衆則諄諄然如愚怡怡然如卑當言而黙者三逰同而噐異則黙待近而責逺則黙事及而時未則黙小人俱不然所以君子慎言而小人飾言君子俟時而小人徇時也然則君子默於衆小人黙於獨皆事勢牽之豈心願耶學而従之者得以擇之矣嗚呼治世少而亂世多賢一伸而邪百勝在上者言貴和而不貴正在下者言貴従而不貴得設使一室之中一人唱而十人和一人訥則雖欲言之羣而訧之矣是則和者人之喜默者人之怒吾寧従道而罹怒乎寧違道而従衆乎斯所謂辨難易而權是非矣或曰衆可違而不可従必乎曰未也君子怯於名而勇於實吾非衆之首衆非吾必従君子完其力而已則奚以違理不吾之問辭非人必従君子耳其聲而已則奚以違所謂君子者進退周旋羣獨語黙不失其正而不罹其害者葢在此而已矣   去佛齋【并序】   故温縣令楊垂為京兆府參軍時奉叔父司徒命撰集䘮儀其一篇云七七齋以其日送卒者衣服於佛寺以申追福翺以楊氏䘮儀其他皆有所出多可行者惟此一事傷禮故論而去之将存其餘云   佛法之流染於中國也六百餘年矣始于漢浸滛于魏晉宋之間而瀾漫于梁蕭氏遵奉之以及于兹葢後漢氏無辨而排之者遂使夷狄之術行于中華故吉凶之禮謬亂其不盡為戎禮也無幾矣且楊氏之述䘮儀豈不以禮法遷壊衣冠士大夫與庶人委巷無别為是而欲糾之以禮者耶是宜合于禮者存諸愆於禮者辨而去之安得專己心而言也苟懼時俗之怒已耶則楊氏之儀據於古而拂于俗者多矣置而勿言則猶可也既論之而書以為儀捨聖人之道則禍流于将来也無窮矣佛法之所言者列禦㓂莊周言所詳矣其餘則皆戎狄之道也使佛生於中國則其為作也必異於是况驅中國之人舉行其術也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存有cq=169所養死有所歸生物有道費之有節自伏羲至於仲尼雖百代聖人不能革也故可使天下舉而行之無弊者此聖人之道所謂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而養之以道德仁義之謂也患力不足而已向使天下之人力足盡修身毒國之術六七十歳之後雖享百年者亦盡矣天行乎上地載乎下其所以生育於其間者畜獸禽鳥魚鼈蛇龍之類而止爾况必不可使舉而行之者耶夫不可使天下舉而行之則非聖人之道也故其徒也不蠶而衣裳具弗耨而飲食充安居不作役物以養己者至於㡬千百萬人推是而凍餒者幾何人可知矣於是築樓殿宫閣以事之飾土木銅鐵以形之髠良人男女以居之雖璇室象廊傾宫鹿臺章華阿房弗加也是豈不出乎百姓之財力歟昔者禹之治水害也三過其門而不入手胼足胝鑿九河疏濟洛導漢汝决淮江而入于海人之弗為蛟龍食也禹實使然德為聖人功攘大禍立為天子而傳曰菲飲食惡衣服卑宫室土階髙三尺其異於彼也如是此昭昭然其大者也詳而言之其可窮乎故惑之者溺於其教而排之者不知其心雖辯而當不能使其徒無譁而勸來者故使其術若彼其熾也有位者信吾說而誘之其君子可以理服其小人可以令禁其俗之化也弗難矣然則不知其心無害為君子而溺於其教者以夷狄之風而變乎諸夏禍之大者也其不為戎也幸矣昔者司士賁告于子㳺曰請襲於牀子㳺曰諾縣子聞之曰汰哉叔氏專以禮許人人之襲於牀失禮之細者也猶不可况舉身毒之術亂聖人之禮而欲以傳於後乎   解惑   王野人名體靜葢同州人始㳺浮山觀原未有室居縫紙為裳取竹架樹覆以草獨止其下豺豹熊象過而馴之弗害也積十年乃搆草堂植茶成園犂田三十畝以供衣食不畜妻子少言說有所問盡誠以對人或取其絲約酬利弗問姓名皆與或負之者終不言凡居二十四年年六十二貞元二十五年五月卒於觀原茶園村人相與鑿木為空盛其屍埋于園中觀原積無人居因野人遂成三百家有尚怪者因謬王野人既死處士陳恒發其棺惟見空衣翺與陳恒相遇問其故恒曰作記者欲神浮山故妄云然元和四年十一月翺以節度掌書記奉牒知循州五年正月准制祭名山大川翺奉牲牢于山致帝命遂使斲木為棺命将吏村人改葬野人遷於佛寺南岡其骨存焉乃立木於墓東志曰王處士葬于此削去謬記以解觀聴者所惑   命解   或曰貴與富在我而已以智求之則得之不求則不得也何命之為哉或曰不然求之有不得者有不求而得之者是皆命也人事何為二子出或問曰二者之言其孰是耶對曰是皆陷人於不善之言也以智而求之者盗耕人之田者也皆以為命者弗耕而望收者也吾無取焉爾循其方由其道雖禄之以千乗之富舉而立諸卿大夫之上受而不辭非曰貪也私於己者寡而利於天下者多故不辭也何命之有焉如取之不循其方用之不由其道雖一飯之細猶不可以受况富貴之大耶非曰廉也利於人者鮮而賊於道者多故不為也何智之有焉然則君子之術其亦可知也已   帝王所尚問   夏尚忠殷尚敬周尚文何也曰帝王之道非尚忠也非尚敬與文也因時之變以承其弊而已矣救野莫如敬救莫如文救僿莫如忠循環終始迭相為救如火之菑而燒也人知勝之于水矣勝于水者土也水之潰遏其流者則必大為之防矣故夏禹之政忠殷湯之政敬武王之政文各適其宜也如武王居禹之時則尚忠矣湯居武王之時則尚文矣禹與湯交地而居則夏先敬而殷尚乎忠矣故適時之宜而補其不得者三王也使黄帝堯舜居三王之天下則亦必為禹湯武王之所為矣由是觀之五帝之與夏商周一道也若救殷之不以文而曰我必以夏之忠而化之是猶適於南而北轅其到也無日矣孔子聖人之大者也若王天下而傳周其救文之弊也亦必尚乎夏道矣是文與忠敬皆非帝王之所尚乃帝王之所以合變而行權者也因時之變以承其弊不可休而作為之者爾   正位   善理其家者親父子殊貴賤别妻妾男女髙下内外之位正其名而已矣古之善治其國者先齊其家言自家之刑於國也欲其家之治先正其名而辨其位之等級名位正而家不治者有之矣名位不正而能治其家者未之有也是故出令必當行事必正非義不言三者得則不勸而下従之矣出令不當行事不正非義而言三者不得雖日撻于下下畏其刑而不敢違欲其心服而無辭也其難矣或寵其妻或嬖其妾或聴其子或任其所使既愛之則必信其邪言信其邪言則害於人也多益於身者無有苟如此則名位必僣矣他人拒其間則不和順其過則虧禮不正之則上下無章正之則不得其情不如己者言之則為愚賢於己者言之則為吾欺此治家之所以難也彼人者豈言其家之不治哉縦其心而無畏欲人之於我無違故及於斯而不知也然則可改而為善乎曰耳目鼻口四支百骸與聖人不殊也聖人之道化天下我獨不能自化亦足羞也思其不善而棄之則百善成雖希於聖人猶可也改為何有如不思而肆其心之所為則雖聖人亦無可奈何   學可進   百骸之中有心焉與聖人無異也嚚然不復其性惑矣哉道其心弗可以庶幾於聖人者自棄其性者也終亦亡矣茫茫乎其將何所如冉求非不足乎力者也畫而止進而不止者顔子哉噫顔子短命故未到乎仲尼也潢汙之停不流也决不到海矣河出崐崘之山其流徐徐行而不休終入于海吾惡知其異於淵之自出者邪李文公集巻四   欽定四庫全書   李文公集巻五   唐 李翺 撰   知鳳   有小鳥止於人之家其色青鳩鵲鳥之屬咸來哺之未乆野之鳥羽而蜚者皆以物至如將哺之其蟲積焉羣鳥之鳴聲雜相亂是鳥也一其鳴而萬物之聲皆息人皆以為妖也吾詎知其非鳳之類邪古之說鳳者有狀或曰如鶴或曰如山鷄皆與此不相似吾安得知其鳳之類邪鳳禽鳥之絶類者也猶聖人之在人也吾聞知賢聖人者觀其道由黄帝堯舜禹湯文王至于孔子顔回不聞記其形容有相同者是未可知也如其同也孔子與顔回並立于時魯國人曷不曰孔之回而顔之丘乎是可知也陽虎之狀類孔子聖人是以畏於匡不書七十子之服于陽虎也有人焉其容貌雖如驩兜惡來顔回子路七十二子苟従而師之者斯為聖人矣故曰知賢聖人者觀其道似鳳而不見其靈者山鷄也則可似其形而鳳之云邪天下之鳥雖鳳焉鷹鸇鵾鴻其肯鳳之邪是鳥也其形如斯羣鳥皆敬而畏之非鳳類而何鳥至於宋州之野當貞元十四年   國馬說   有乗國馬者與乗駿馬者並道而行駿馬囓國馬之血流于地國馬行歩自若也精神自若也不為之顧如不知也既駿馬歸芻不食水不飲立而慄者二日駿馬之人以告國馬之人曰彼葢其所羞也吾以馬徃而喻之斯可矣乃如之於是國馬見駿馬而鼻之遂與之同而芻不終時而駿馬之病自已夫四足而芻者馬之類也二足而言者人之類也如國馬者四足而芻則馬也耳目鼻口亦馬也四支百骸亦馬也不能言而聲亦馬也觀其所以為心則人也故犯而不校國馬也過而能改駿馬也有人焉恣其氣以乗人人容之而不知者多矣觀其二足而言則人也耳目鼻口亦人也四支百骸亦人也求其所以為人者而弗得也彼人者以形骸為人國馬者以形骸為馬以彼人乗國馬人皆以為人乗馬吾未始不謂之馬乗人悲夫   截冠雄雞志   翺至零口北有畜雞二十二者七其䧺十五其雌且飲且啄而又狎乎人翺甚樂之遂掬粟投于地而呼之有一雄鷄人截其冠貎若營羣望我而先來見粟而長鳴如命其衆雞衆雞聞而曹奔於粟既來而皆惡截冠雄雞而撃之曵而逐出之已而競還啄其粟日之暮又二十一其羣栖于楹之梁截冠雄鷄又來如慕侣将登於梁且栖焉而仰望焉而旋望焉而小鳴焉而大鳴焉而延頸喔咿其聲甚悲焉而遂去焉至于庭中直上有木三十餘尺鼓翅哀鳴飛而栖其樹巔翺異之曰雞禽于家者也備五德者也其一曰見食命侣義也截冠雄雞是也彼衆雞得非幸其所呼而來耶又奚為既來而共惡所呼者而迫之耶豈不食其利背其惠耶豈不䘮其見食命侣之一德耶且何衆栖而不使偶其羣耶或告曰截冠雄鷄客鷄也予東里鄙夫曰陳氏之鷄也死其雌而陳氏寓之于我羣焉勇且善鬬家之六䧺鷄勿敢獨挍焉是以曹惡之而不與同其食及栖焉夫雖善鬬且勇亦不勝其衆而常孤逰焉然見食未嘗先啄而不長鳴命侣焉彼衆雞雖賴其召既至反逐之昔日亦由是焉截冠䧺鷄雖不見答然而其迹未曾變移焉翺既聞之惘然感而遂傷曰禽鳥微物也其中亦有獨禀精氣義而介者焉客雞義勇超乎羣羣皆妬而尚不與儔焉况在人乎哉况在朋友乎哉况在親戚乎哉况在鄉黨乎哉况在朝廷乎哉由是觀天地間神禽獸萬物變動情狀其可以逃乎吾心既傷之遂志之將用警予且可以作鑒于世之人   題燕太子丹傳後   荆軻感燕丹之義函匕首入秦刼始皇将以存燕霸諸侯事雖不成然亦壯士也惜其智謀不足以知變識機始皇之道異於齊桓曹沫功成荆軻殺身其所遭者然也及欲促檻車駕秦王以如燕童子婦人且眀其不能而軻行之其弗就也非不幸燕丹之心苟可以報秦雖舉燕國而不顧况美人哉軻不曉而當之陋矣   拜禹言   貞元十五年六月二十九日隴西李翺敬再拜于禹之堂下自賔階升北面而立弗敢歎弗敢祝弗敢祈退降復敬再拜哭而歸且歌曰   惟天地之無窮兮哀生人之常勤徃者吾弗及兮來者吾弗聞已而已而   送馮定序   馮生自負其氣而中立上無授下無交名聲未大耀於京師生信無罪是乃時之人見之者或不能知之知之者則不敢言是以再舉進士皆不如其心謂生無戚戚葢以他人為解予聨以雜文罷黜不知者亦紛紛交笑之其自負益眀退學書感憤而為文遂遭知音成其名當黜辱時吾不言其拙也豈無命耶及既得之吾又不自言其智也豈有命邪故謂生無戚戚生家貧甚不能居告我逰成都成都有岷峨山合氣於江源徃徃出竒怪之士古有司馬相如揚雄嚴君平其人死至兹千年不聞生逰成都試為我謝岷峨何其乆無人耶其風侈麗奢豪羈人易留生其思速出於劔門之艱難勿我憂也   雜說   日月星辰經乎天天之文也山川草木羅乎地地之文也志氣言語發乎人人之文也志氣不能塞天地言語不能根教化是人之文紕繆也山崩川涸草木枯死是地之文裂絶也日月暈蝕星辰錯行是天之文盭也天文盭無久覆乎上地文裂絶無久載乎下人文紕繆無乆立乎天地之間故文不可以不慎也夫毫釐分寸之長必有中焉咫尺尋常之長必有中焉百千萬里之長必有中焉則天地之大亦必有中焉居之中則長短大小髙下雖不一其為中則一也是以出言居乎中者聖人之文也倚乎中者希聖人之文也近乎中者賢人之文也背而走者葢庸人之文也中古以來至於斯天下為文不背中而走者其希矣豈徒文背之而已其視聽識言又甚於此者矣凡人皆有耳目心口耳所以察聲音大小清濁之異也目所以别采色朱紫白黒之異也心所以辨是非賢不肖之異也口所以達耳之聰導目之眀宣心之知而惇教化阜風俗期所以不怍天地人神也然而耳不能聴聲惡得謂之耳歟目不能别色惡得謂之目歟心不能辨是非好惡惡得謂之心歟口不能宣心之智導目之眀達耳之聰惡得謂之口歟四者皆不能於己質形虚為人爾其何以自異於犬羊麋鹿乎哉此皆能己而不自用焉則是不信己之耳目心口而信人之耳目心口者也及其師曠之聰離婁之眀臧武仲之智宰我之言則又不能信之於己其或悠然先覺者必謂其狂且愚矣昔管仲以齊桓霸天下攘荆蠻以尊周室九合諸侯崇崇乎功亦格天下溢後世而曾西不忍為管仲也孟軻又不肯為曾西向使孟軻曾西生於斯世秉其道終不易持其道終不變吾知夫天下之人従而笑之又従而詬之曰狂民爾頑民爾是其心惡有知哉曾西孟軻雖被訕謗于天下亦必固窮不可㧞以須後聖爾其肯畏天下之人而動乎心哉世俗之鄙陋迫隘也如此夫何敢復言安得曾西孟軻而與之昌言哉   又   龍與蛇皆食於鳳龍智而神其德無方鳳知其可與皆為靈也禮而親之蛇毒而險所忌必傷且惡其得於鳳也不惟齧龍雖遇麟固將噬而亡之鳳知蛇不得其欲則將協豺犬而来吠嘷也賦之食加于龍以龍之神浮於食也將使飽焉終畏蛇而不能麟與龜瞠而謳曰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徃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已而已而既而麟傷于毒伏于窟龜屛氣潜于殻蛇偵龍之寐也以毒攻其喉而龍走鳳䘮其助於是下翼而不敢靈也   李文公集巻五 <集部,別集類,漢至五代,李文公集>   欽定四庫全書   李文公集巻六   唐 李翺 撰   答韓侍郎書   還示云於賢者汲汲惟公與不材耳此言取人得無太寛否灼然太寛夫又何疑此事汲汲如嗜欲之未得自以為勝苟令君耳目所及書記所載未見其比何意忽然當一時而更有人也故具於後以當講學且自道無愧兼以為戲耳如愚之於人但患識昏智不足以察人為累耳苟以為賢則不要前人相知相識逢便見機巧有慧辨故身雖否塞而所進達者不為少矣其鑒賞稱頌人物初未甚信其後卒享盛名為賢士者故陸歙州韋簡州皆是也好善太疾智識未精彼勝於彼則因而進之或取文辭或以言論或以才行或以風標或以政術徃徃亦有不稱於前多矣不可以言其名然亦未嘗以為悔也其中亦有痛與置力後因禮節不足或因盡言以詰之前人既非賢良遂反相毁損者亦有其人矣且龎士元云拔十失五猶得其半真大賢之言也如鄙人無位於朝阨摧於時恓恓惶惶奔走恥辱求食不暇自一千年来賢士屈厄未見有如此者尚汲汲孜孜引薦賢俊如朝饑求飱如久曠思通如見妖麗而不得親然若使之有位於朝或如兄儕得志於時則天下當無屈人矣如或萬一有之若陸歙州韋簡州之比猶奔走在泥土則當引罪在己若狂若顛朝雖飢不敢求飱曠雖久不敢思通見妖麗閒暇而不觀視遷榮如鞭笞宫割之在躬夫又何榮樂而得安然也不知此心自古以來曾有人如是者否不知代有聖人排肩而生曾有一賢用心近於此者乎若古或有之幸示其人如或無之奈何乃言惟公與不材耳如兄者頗亦好賢必須甚有文辭兼能附己順我之欲則汲汲孜孜無所憂惜引拔之矣如或力不足則分食以食之無不至矣若有一賢人或不能然則將乞丏不暇安肯孜孜汲汲為之先後此秦漢間尚俠行義之一豪雋耳與鄙人似同而其實不同也三五日前京尹従叔云某大官甚知重陸洿當時對云士所貴人知者謂名未達則道之家之貧則恤之身之賤則進之故也若陸洿之賢章然矣某官之知既甚矣某官之位日見於天子足以進人矣開幕辟士足以招賢矣而皆未及陸洿若如此之知知與不知果同也若實知乃反不如不知矣京尹不能對也大凡身當位得志於時慎閉口不可以言知人若知人而不能進志未得而氣恬體安不引罪在己若顛若狂與夫不知人者何以異也如離婁與瞽偕行而同墜溝中或以無目不見坑而墜或以心不在行憂思之病而墜所以墜則殊其所以為墜則同也天下如瞽者鮮則其墜者皆離婁也心不在焉故也樂道此者葢以自勵非欲刺乎貴富之人當為再三讀之以代撃髀而歌焉某再拜   答獨孤舎人書   足下書中有無見怨懟以至疎索之說葢是戯言然亦似未相悉也薦賢進能自是足下公事如不為之亦自是足下所闕在僕何苦乃至怨懟僕嘗怪董生大賢而著仕不遇賦惜其自待不厚凡人之蓄道德才智於身以待時用葢將以代天理物非為衣服飲食之鮮肥而為也董生道德備具武帝不用為相故漢德不如三代而生人受其顦顇於董生何苦而為仕不遇之詞乎僕意緒間自待甚厚此身窮達豈闗僕之貴賤耶雖終身如此固無恨也况年猶未甚老哉去年足下有相引薦意當時恐有所累猶奉止不為何遽不相悉所以不數附書者一二年来徃還多得官在京師既不能周遍又且無事性頗慵懶便一切畫㫁祇作報書又以為苟相知固不在書之疎數如不相知尚何求而數書或惟徃還中有貧賤更不如僕者即數數附書耳近頻得人書皆責疎簡故具之於此見相怪者當為辭焉   答皇甫湜書   辱書覽所寄文章詞髙理直歡悅無量有足發予者自别足下来僕口不曾言文非不好也言無所益衆亦未信秖足以招謗忤物於道無眀故不言也僕到越中得一官三年矣材能甚薄澤不被物月費官錢自度終無補益累求罷去尚未得以為愧僕性不解諂佞坐不能曲事權貴以故不得齒於朝廷而足下亦抱屈在外故略有所說凡古賢聖得位於時道行天下皆不著書以其事業存於制度足以自見故也其著書者盖道德充積阨摧於時身卑處下澤不能潤物恥灰燼而泯又無聖人為之發眀故假空言是非一代以傳無窮而自光耀于後故或徃徃有著書者僕近寫得唐書史官才薄言詞鄙淺不足以發揚髙祖太宗列聖眀德使後之觀者文采不及周漢之書僕以為西漢十一帝髙祖起布衣定天下豁達大度東漢所不及其餘惟文宣二帝為優自惠景以下亦不皆眀於東漢眀章兩帝而前漢事跡灼然傳在人口者以司馬遷班固敘述髙簡之工故學者悦而習焉而其讀之詳也足下讀范漢書陳夀三國志王隱晉書生熟何如左丘眀司馬遷班固書之温習哉故温習者事跡彰而罕讀者事跡晦讀之疎數在詞之髙下理必然也唐有天下聖眀繼于周漢而史官敘事曾不如范陳夀所為况足擬望左丘眀司馬遷班固之文哉僕所以為恥當兹得于時者雖負作者之材其道既能被物則不肯著書矣僕竊不自度無位於朝幸有餘暇而詞句足以稱讃眀盛紀一代功臣賢士行跡灼然可傳於後自以為能不滅者不敢為讓故欲筆削國史成不刋之書用仲尼褒貶之心取天下公是公非為本羣黨之所謂為是者僕未必以為是羣黨之所謂為非者僕未必以為非使僕書成而傳則富貴而功德不著者未必聲名於後貧賤而道德全者未必不烜赫於無窮韓退之所謂誅奸䛕于既死發潜德之幽光是翺心也僕文采雖不足以希左丘眀司馬子長足下視僕敘髙愍女楊烈婦豈盡出班孟堅蔡伯喈之下耶仲尼有言曰不有博奕者乎為之猶賢乎已僕所為雖無益於人比之博弈猶為勝也足下以為何如哉古之賢聖當仁不讓於師仲尼則曰文王既沒文不在兹乎又曰予欲無言天何言哉孟軻則曰予之不遇魯侯天也臧氏之子安能使予不遇乎司馬遷則曰成一家之言藏之名山以俟後聖人君子僕之不讓亦非大過也幸無怪某再拜   答朱載言書【一本作梁載言】   某頓首足下不以某卑賤無所可乃陳詞屈慮先我以書且曰余之藝及心不能棄於時将求知者問誰可則皆曰其李君乎告足下者過也足下因而信之又過也果若來陳雖道備具猶不足辱厚命况如某者多病少學其能以此堪足下所望大而深宏者耶雖然盛意不可以不答故敢略陳其所聞盖行己莫如恭自責莫如厚接衆莫如用心莫如直進道莫如勇受益莫如擇友好學莫如改過此聞之於師者也相人之術有三迫之以利而審其邪正設之以事而察其厚薄問之以謀而觀其智與不才賢不肖分矣此聞之於友者也列天地立君臣親父子别夫婦眀長㓜浹朋友六經之㫖也浩乎若江海髙乎若丘山赫乎若日火包乎若天地掇章稱詠津潤怪麗六經之詞也創意造言皆不相師故其讀春秋也如未嘗有詩也其讀詩也如未嘗有易也其讀易也如未嘗有書也其讀屈原莊周也如未嘗有六經也故義深則意逺意逺則理辨理辨則氣直氣直則辭盛辭盛則文工如山有恒華嵩衡焉其同者髙也其草木之榮不必均也如瀆有淮濟河江焉其同者出源到海也其曲直淺深色黄白不必均也如百品之雜焉其同者飽於腹也其味鹹酸苦辛不必均也此因學而知者也此創意之大歸也天下之語文章有六說焉其尚異者則曰文章辭句竒險而已其好理者則曰文章敘意苟通而已其溺於時者則曰文章必當對其病於時者則曰文章不當對其愛難者則曰文章宜深不當易其愛易者則曰文章宜通不當難此皆情有所偏滯而不流未識文章之所主也義不深不至於理言不信不在於教勸而詞句怪麗者有之矣劇秦美新王褒僮約是也其理徃徃有是者而詞章不能工者有之矣劉氏人物表王氏中說俗傳太公家教是也古之人能極於工而已不知其詞之對與否易與難也詩曰憂心悄悄愠于羣小此非對也又曰遘閔既多受侮不少此非不對也書曰朕聖讒說殄行震驚朕師詩曰菀彼桑柔其下侯旬捋采其劉瘼此下民此非易也書曰允恭克讓光被四表格於上下詩曰十畝之間兮桑者閑閑兮行與子旋兮此非難也學者不知其方而稱說云云如前所陳者非吾之敢聞也六經之後百家之言興老聃列禦宼莊周鶡冠田穰苴孫武屈原宋玉孟軻吳起商鞅墨翟谷子荀况韓非李斯賈誼枚乗司馬遷相如劉向揚雄皆足以自成一家之文學者之所師歸也故義雖深理雖當詞不工者不成文宜不能傳也文理義三者兼幷乃能獨立於一時而不泯滅於後代能必傳也仲尼曰言之無文行之不逺子貢曰文猶質也質猶文也虎豹之鞟猶犬羊之鞟此之謂也陸機曰怵他人之我先韓退之曰惟陳言之務去假令述笑哂之狀曰莞爾則論語言之矣曰啞啞則易言之矣曰粲然則榖梁子言之矣曰攸爾則班固言之矣曰囅然則左思言之矣吾復言之與前文何以異也此造言之大歸吾所以不協于時而學古文者悅古人之行也悅古人之行者愛古人之道也故學其言不可以不行其行行其行不可以不重其道重其道不可以不循其禮古之人相接有等輕重有儀列於經傳皆可詳引如師之於門人則名之於朋友則字而不名稱之於師則雖朋友亦名之子曰吾與回言又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又曰若由也不得其死然是師之名門人驗也夫子於鄭兄事子産於齊兄事晏嬰平仲傳曰子謂子産有君子之道四焉又曰晏平仲善與人交子夏曰言㳺過矣子張曰子夏云何曾子曰堂堂乎張也是朋友字而不名驗也子貢曰賜也何敢望回又曰師與商也孰賢子㳺曰有澹臺滅眀者行不由徑是稱於師雖朋友亦名驗也孟子曰天下之達尊三曰德爵年惡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足下之書韋君詞楊君潜足下之德與二君未知先後也而足下齒㓜而位卑而皆名之傳曰吾見其與先生並行非求益者欲速成竊懼足下不思乃陷于此韋踐之與翺書亟敘足下之善故敢盡辭以復足下之厚意計必不以為犯李某頓首   李文公集巻六   欽定四庫全書   李文公集巻七   唐 李翺 撰   論事於宰相書   凡居上位之人皆勇於進而懦於退但見己道之行不見己道之塞日度一日以至於黜退奄至而終不能先自為謀者前後皆是也閣下居位三年矣其所合於人情者不少其所乖於物議者亦已多矣姦邪登用而不知知而不能去栁泌為刺史疏而不止韓潮州直諫貶責諍而不得道路之人咸曰焉用彼相矣閣下尚自恕以為猶可以輔政太平雖枉尺猶能直尋較吾所得者不啻補其所失何足遽自為去就也切怪閣下能容忍亦已甚矣昨日来髙枕不寐静為閣下思之豈有宰相上三疏而止一邪人而終不信閣下天資畏慎人不能顯辨其事忍恥署勅内愧私嘆又将自恕曰吾道尚行吾言尚信我果為賢相矣我若引退則誰能輔太平耶是又不可之甚也當貞觀之初房杜為相以為非房杜則不可也開元之初姚宋為相以為非姚宋則不可也房杜姚宋之不為相亦已乆矣中書未嘗無宰相然則果何必於房杜姚宋况道不行雖臯陶伊尹将何為也房杜姚宋誠賢也若道不行言不信其心所謂賢者終不敢不進其心所謂邪者終不敢不辨而許敬宗李義府同列用事言信道行又自度智力必不足以排之矣則将自引而止乎将坐而待黜退乎尚自恕苟安於位乎以閣下之眀度之當可知矣凡慮己事則不眀㫁他人事則眀己私而他人公勇易㫁也承閣下厚知受奨擢者不少能受閣下德而獻盡言者未必多人幸䝉以國士見目十五年餘矣但欲自竭其分耳聴與怪在閣下裁之而已   勸裴相不自出征書   三兩日来皆傳閣下以淄青未平又請東討雖非指的或慮未實萬一有之只可先事而言豈得後而有悔且如房杜姚宋時政大耀而無武功郭汾陽二李太尉立大勲而不當國政閣下以舎人使魏博六州之地歸矣自秉大政兵誅蔡州乆而不克奉命宣慰未經時而吳元濟生擒矣使一布衣持書渉河而王承宗恐懼委命割地以獻矣自武德以来宰相居廟堂而成就功業者未有其比是宜以功成身退養德善守為意奈何如始進之士汲汲於功名復欲出征以速平宼賊之為事耶自秦漢以来亦未嘗有立大功而不知止能保其終者即韓侍郎親率重兵以壓境矣田司空深入賊地以立功矣夫人之情亦各欲成功在己惟恐居下顧宰相銜命領三數書生指麾来臨坐而享其功名耶奪人之功不可一也功髙不賞不可二也兵者危道萬一旬月不即如志是坐棄前勞不可三也凡三事昭灼易見豈或事在於己而云未熟邪伏望試以狂言訪于所知之厚者意切辭盡不暇文飾伏惟少賜省察翺再拜   薦士於中書舎人書   前嶺南節度判官試大理司直兼殿中侍御史韋詞處士石洪【眀經出身十五年前曽任冀州紏】前宣歙来石軍判官試太常寺協律郎路隨江西觀察推官試秘書郎獨孤朗右三人先己論薦一人繼此咨陳如韋之才能無方忠厚可保翺與南中共更外患始終若一此人先為一二閽人之所排詆聞宰相惑於流言都無意拔用如此材能豈可不達適足以厚其資耳石洪之賢優於李渤身遯而道光材長而器厚若在班列必有殊跡如路隨首以父在蕃中未敢昏娶年六度矣不蓄僕妾居處常如在喪雖曾閔復生何以加此其見解髙眀事悉相類獨孤朗人物材能不後韓林起居比以伯父年髙罷舉歸侍遂伯父之身豈非厚於孝而薄於名者耶凡此四人材能行義超越流輩自二年來閱除書采擢後進多矣未見勝之者或隔以浮言或限以資敘賢者自䖏而不求苟進在上者無超異之心因循而不用則馮唐白首董生不遇何足怪哉翺以為宰物之心患時無賢能可以推引未聞其以資敘流言而蔽之也天下至大非一材之所能支任重道逺非徇讒狠之心所能将眀也嗟夫翺之說未必果信於兄兄之言亦未盡行於時雖殷勤發眀何有成益但知而不告則負於中心耳   謝楊郎中書   月日鄉貢進士李翺再拜前者以所著文章獻于閣下累獲咨嗟勤勤不忘翺率性多感激毎讀古賢書有稱譽薦進後學之士則未嘗不遥想其人若與神交歎息悲歌夜而復眀何獨樂已徃之事哉誠竊自悲也臨空文尚慨慕如不足况親遇厥事觀厥人哉幸甚幸甚翺自屬文求舉有司不獲者三栖遑往来困苦飢寒踣而未能奮飛者誠有說也竊惟當兹之士立行光眀可以為後生之所依歸者不過十人焉其五六人則本無勸誘人之心雖有卓犖竒怪之賢固不可得而知也其餘則雖或知之欲為之薦賢於人又恐人之不我信因人之所不信復生疑而不自信自信且猶不固矧曰能知人之固是以再往見之或不如其初三往見之又不如其再若張燕公之於房太尉獨孤常州之於梁補闕者訖不見二人焉夫如是則非獨後進者學淺詞陋之罪也抑亦先達稱譽薦進之道有所不至也孔子曰舉爾所知古君子於人之善懼不能知既知之恥不能譽之能譽之恥不能成之若翺者窮賤樸訥無所取然既為閣下之所知敢不以古君子之道有望於閣下哉不宣翺載拜   與陸傪書   李觀之文章如此官止於太子挍書郎年止於二十九雖有名於時俗其卒深知其至者果誰哉信乎天地神之無情於善人而不罰罪也甚矣為善者将安所歸乎翺書其人贈於兄贈於兄葢思君子之知我也與李觀平生不得相往来及其死也則見其文嘗謂使李觀若永年則不逺於揚子雲矣書己之文次忽然若觀之文亦見知於君也故書苦雨賦綴于前當下筆時復得詠其文則觀也雖不永年亦不甚逺於揚子雲矣書苦雨之辭既又思我友韓愈非兹世之文古之文也非兹世之人古之人也其詞與其意適則孟軻既沒亦不見有過於斯者當其下筆時如他人疾書冩之誦其文不是過也其詞乃能如此嘗書其一章曰獲麟解其他可以類知也窮愁不能無所述適有書寄弟正辭及其終亦自覺不甚下尋常之所為者亦書以贈焉亦惟讀觀愈之辭既試一詳焉翺再拜   答侯髙第二書   足下復書来㑹與一二友生飲酒甚樂故不果以時報三讀足下書感嘆不休非足下之愛我甚且欲吾身存而吾道光眀也則何能開難出之辭如此之無愛乎前書所以不受足下之說而復闢之者将以眀吾道也吾之道非一家之道是古聖人所由之道也吾之道塞則君子之道消矣吾之道眀則堯舜文武孔子之道未絶於世也前書若與足下混然同辭是宫商之一其聲音也道何由而眀哉吾故拒足下之辭知足下必将憤予而復其辭也足下再三教我適時以行道所謂時也者乃仁義之時乎将浮沈之時乎時苟仁且義則吾之道何所屈焉爾如順浮沈之時則必乗波隨流望風髙下焉苟如此雖足下之見我且不識矣况天下之人乎不修吾道而取容焉其志亦不遐矣故君子非仁與義則無所為也如有一朝之患古君子則不患也吾之道學孔子者也孔子尚畏於匡圍於蒲伐樹於桓魋逐於魯絶糧於陳蔡之間夫孔子豈不知屈伸之道耶故賢不肖在我者也貴與富貧與賤道之行否則有命焉君子正己而須之爾雖聖人不能取其容焉故孔子謂子路子貢曰詩云匪兕匪虎率彼曠野吾道非耶何為至於此子路對曰意者吾未仁且智耶而人之不我信與行也子曰有是乎使仁者而必信安有伯夷叔齊使智者而必行安有王子比干子貢對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盍少貶夫子之道子曰良農能稼而不能為穡良工能巧而不能為順君子能修其道綱而紀之統而理之而不能為容爾不修道而求為容賜也而志不逺矣謂顔淵如謂由賜顔淵對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雖然夫子推而行之不容何病夫道之不修也是吾醜也夫道既已大修而世不用是有國者之醜也夫子何病不容然後見君子孔子蓋歎之也以孔子門人三千其聖德如彼之至也而知孔子者獨顔回爾其他皆學焉而不能到者也然則僕之道天下人安能信而行耶足下之言曰西伯孔子何等人也皆以柔氣汚辭同用眀夷也以避禍患斯人豈浮世邪人乎西伯聖人也羑里之拘僅得免焉孔子聖人之大者也其屈阨如前所陳惡在其能取容於世乎故曰危行言遜所以逺害也其道則不爾其能逺之與否而必容焉則吾不敢知也非吾獨爾孔子亦不知也僕之道窮則樂仁義而安之者也如用焉則推而行之於天下也何獨天下哉将後世之人有得於吾之功者爾天之生我也亦必有意矣将欲愚生民之視聴乎則吾将病而死尚何能伸其道也如欲生民有所聞乎則吾何敢辭也然則吾道之行與否皆運也吾不能自知也天下人安能害於我哉足下又曰吾子夷齊之道也如僕向者所陳亦足以免矣故不復有所說若韓孟與吾子之於我心故知我者也苟異心同辭皆如足下所說是僕於天下衆多之人而未有一知己也安能動於吾之心乎吾非不信子之云云者也信子則於吾道不光矣欲默默則道無所傳云爾子之道子宜自行之者也勿以誨我   李文公集巻七   欽定四庫全書   李文公集巻八   唐 李翺 撰   薦所知於徐州張僕射書   翺再拜齊桓公不疑於其臣管夷吾信而霸天下攘夷狄匡周室亡國存荆楚服諸侯無不至焉豎刁易牙信而國亂身死不塟五公子爭立兄弟相及者數世桓公之信於其臣一道也所信者賢則德格于天地功及於後代不得其人則不免其身知人不易也豈惟霸者為然雖聖人亦不能免焉帝堯之時賢不肖皆立於朝堯能知舜於是乎放驩兜流共工殛鯀竄三苗舉禹稷咎繇二十有二人加諸上位故堯崩三載四海遏宻八音後代之人皆謂之帝堯焉向使堯不能知舜而遂尊驩兜共工之黨於朝禹稷咎繇之下二十有二人不能用則堯将不得為齊桓公矣豈復得曰大哉堯之為君也惟天為大惟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者哉春秋曰夏滅項孰滅之盖齊滅之曷為不言齊滅之為桓公諱也春秋為賢者諱此滅人之國何賢爾君子之惡惡也嫉始善善也樂終桓公嘗有繼絶存亡之功故君子為之諱也繼絶存亡賢者之事也管夷吾用所以能繼絶世存亡國焉耳豎刁易牙則不能也向使桓公始不用管夷吾末有豎刁易牙爭權不葬而亂齊國則幽厲之諸侯也始用賢而終身諱其惡君子之樂用賢也如此始不用賢以及其終而幸後世之掩其過也則微矣然則居上位流德澤於百姓者何所勞乎勞於擇賢得其人措諸上使天下皆化之焉而已矣兹天子之大臣有土千里者孰有如執事之好賢不倦者焉盖得其人亦多矣其所可求而不取者則有人焉隴西李觀竒士也伏聞執事知其賢将用之未及而觀病死昌黎韓愈得古文遺風眀於理亂根本之所由伏聞執事又知其賢将用之未及而愈為宣武軍節度使之所用觀愈皆豪傑之士也如此人不時出觀自古天下亦有數百年無如其人者焉執事皆得而知之皆不得而用之翺實為執事惜焉豈惟翺一人而已後之讀前載者亦必多為執事惜之矣兹有平昌孟郊貞士也伏聞執事舊知之郊為五言詩自前漢李都尉蘇屬國及建安諸子南朝二謝郊能兼其體而有之李觀薦郊于梁肅補闕書曰郊之五言其有髙處在古無上其有平處下顧二謝韓愈送郊詩曰作詩三百首杳默咸池音彼二子皆知言者豈欺天下之人哉郊窮餓不得安養其親周天下無所遇作詩曰食薺腸亦苦强歌聲無歡出門即有閡誰謂天地寛其窮也甚矣又有張籍李景儉者皆竒才也未聞閣下知之凡賢人竒士皆自有所負不苟合於世是以雖見之難得而知也見而不能知其賢如勿見而已矣知其賢而不能用如勿知其賢而已矣用而不能盡其材如勿用而已矣能盡其材而容讒人之所間者如勿盡其材而已矣故見賢而能知知而能用用而能盡其材而不容讒人之所間者天下一人而已矣兹有二人焉皆来其一賢士也其一常常人也待之禮貎不加隆焉則賢者行而常常人日來矣况其待常常人加厚則善者何求而来哉孔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聖人不好色而好德者也雖好色而不如好德者次也德與色鈞好之又其次也雖好德而不如好色者下也最甚不好德而好色者窮矣有人告曰某所有女國色也天下之人必将極其力而求之而無所變矣有人告曰某所有人國士也天下之人則不能一往而見焉是豈非不好德而好色者乎賢者則宜有以别於天下之人矣孔子述易定禮樂刪詩序書作春秋聖人也奮乎百世之上其所化之者非其道則夷狄之人也而孔子之廟存焉雖賢者亦不能日往拜之以其益於人者寡矣故無益於人雖孔子之廟尚不能朝夕而事焉况天下之人乎有待於人而不能得善人良士則不如無待也嗚呼人之降年不可與期郊将為他人之所得而大有立於世與其短命而死皆不可知也二者卒然有一於郊之身他日為執事惜之不可既矣執事終不得而用之矣雖恨之亦無可奈何矣翺窮賤人也直辭無讓非所宜至於此者也為道之存焉耳不直則不足以伸道也非好多言者也翺再拜   與淮南節度使書   翺自十五已後即有志於仁義見孔子之論髙弟未嘗不以及物為首克伐怨欲不行未得為仁管仲不死子糾復相為讐而功及天下則曰如其仁曰由也果賜也達求也藝於従政乎何有然則聖賢之於百姓皆如視其子教之仁父母道也故未嘗不及於衆焉近代已来俗尚文字為學者以鈔集為科第之資曷嘗知不遷怒不貳過為興學之根乎入仕者以容和為貴富之路曷嘗以仁義博施之為本乎由是經之㫖棄而不求聖人之心外而不講幹辦者為良吏適時者為通賢仁義教育之風於是乎掃地而盡矣生人困窮不亦宜乎州郡之亂又何怪焉竊嘗病此以故為官不敢苟求舊例必探察源本以恤養為心以戢豪吏為務以法令自撿以知足自居利於物者無不為利於私者無不誚比之時輩亦知頗異思齊古人則十曾未及其一二為恨耳自到有改易條上者亦有細碎侵物彰従前之失太深不令條上者縦未窮盡亦十去其九矣惟兩三事即須使司處置已有申上者未䝉裁下謹具公状若或並賜處分則當州里無弊矣盖古人屈於不知己而伸於知己翺不肖既已謬蒙十一叔知奨如此其又何敢不言翺再拜   賀行軍陸大夫書   某月日布衣李翺寄賀書謹再拜大夫閣下竊聞閣下白宰相使汴州人執鄧惟恭歸于京師奏天子處其輕重生死罪伏覩詔書捨惟恭死罪俾永為黔首於汴州翺九月時上宰相書言政刑中有詞曰親戚懐二殺之可也况懐二且非親戚哉當是時惟恭在其位故不直書而微其詞然則惟恭之罪聞知於四方其孔甚矣嗚呼亂本既除矣自兹日厥後汴宋潁亳人其無事矣豈汴宋潁亳人而已實天下皆受其利昔閣下為建州刺史人足食與衣且知㢘恥禮義治平為天下第一其為信州猶建州也其為汝州猶信州也汴人苦其政失其心十五年矣久則不易變矣亦惟閣下孜孜不怠致汴州猶汝州焉天下莫不幸甚而翺則喜樂萬乎世之民所以然者夫陋巷裋褐躬學古知道之人其所以異於朝廷藩翰大臣王公卿士者口未嘗厭乎肥甘爾體未嘗煥乎綺紈爾目未嘗悅乎采色爾耳未嘗樂乎聲音爾居處未嘗宿乎華屋爾出逰未嘗乗乎乗黄爾禄利未嘗入於家爾名字未嘗得進於天王爾其如此而已至若憂天下之艱難幸天下之和平樂天下之人民得與其身臻乎仁夀思九夷八蠻解辮髪椎髻同車書文軌則雖朝廷藩翰大臣王公卿士亦未必皆甚乎陋巷裋褐躬學古知道之人者也若必皆甚焉則天下之理得日變化可以如響之應乎聲也故天地山川草木鱗羽之瑞有一可以為昇平之符者時政有一可以教民者藩屏之臣有一可以長人行化者則未嘗不私自喜樂也萬類含育有一傷和平之氣者夷狄蠻戎之俗有一咈乎道者時政有一不毗於下民者則未嘗不私自憂懼也而况其逺者大者乎天下之一善固不足以喜樂然多其善則太平之基可庶幾乎天下之一不善固不足以憂懼然累其不善則顛覆之形殆将至也太平之基顛覆之形乃従政者之所喜樂憂懼爾其為布衣守道之人不同任如耳之不司采色文章也而與知之者士之躬學古知道者固與夫天下百姓同憂樂而不敢獨私其心也翺雖不肖未嘗瞬息動心而不景行乎此也是以憂樂萬乎世之民也亦惟少加意焉翺再拜   勸河南尹復故事書   某道無可重每為閣下所引納又不隔卑賤時訪其第故竊意閣下或以翺為有所知也情苟有未安不宜以黙故詳之以辭河南府板榜縣於食堂北梁毎年冩黄紙號曰黄巻其一條曰司録入院諸官於堂上序立司録揖然後坐河南大府入聖唐来二百年前人制條相傳嵗久苟無甚弊則輕改之不如守故事之為當也八九年来司録使判司立東廊下司録於西廊下得揖然後就食而板條黄巻則如故文焉大凡庸人居上者以有權令陵下䖏下者以姑息取容勢使然也前年翺為戸曹恐不知故事舉手觸罰因取黄巻詳之乃相見之儀與故事都異至東知廚黄巻為狀白於前尹判牓食堂時被林司録入讒盛詞相毁前尹拒之甚久而竟従其請翺以為本不作作則勿休且執故事爭而不得於本道無傷也遂入辨焉白前尹曰中丞何輕改黄巻二百年之舊禮而重違一司録之徇情自用乎前尹曰此事在黄巻否翺對曰所過狀若不引黄巻故事是罔中丞也其何敢前尹因取黄巻簡條省之使人以黄巻示司録曰黄巻是故事豈得責人執守當司録所過狀注判云黄巻有條即為故事依牓當時論者善前尹之能復故事焉自後翺為司録所毁無所不言前尹相告曰公以守官直道糾曹所傷乃至激横過朝官於某處揖公見公公事獨立且又知毀之所来故塞耳不聴翺慮前尹遷改来者不知為誰終獲戾故後數十日以軟脚乞将去官不五六日亦幸有勅之除替人因以罷免前日閣下偶說及此云近者縁陸司録之故却使復兩廊相見之儀此義盖惑閣下聴者必曰京兆府之儀如此閣下従事京兆府習其故而信之焉爾夫事有同而宜異者京兆府司録上堂自東門北入故東西廊相見得所宜也河南司録上堂於側門東入直抵食堂西門故舊禮於堂上位立得所宜矣若却折向南是司録之欲自崇而卑衆官非所宜也此事同而宜異者耳假令司録上堂由南門北入河南府二百年舊禮自可守行亦不當引京兆府之儀而改之也况又自側門東入者耶河南尹大官也居之嵗乆不為滯且如故門下鄭相公之德而居之六年閣下之為河南尹亦近何知未歸朝廷間亦有賢者未得其所或来為曹掾者耶安可棄舊禮使之立於東廊下夏則為暑日之所熾曝冬則為風雪之所飄洒無乃使論者以閣下為待一司録過厚而不為将来賢者之謀耶且此事某前年辨之因而獲勝閣下前日亦自言某不知有側門故也且閣下曹掾非為不多乃無一人執舊禮以堅辨焉此亦可嘆也夫聖人然後能免小過竊恐閣下於此事思慮或有所未至而官屬等唯唯走退莫能進言則誰與閣下為水火酸鹹少相承者以大府而苟以自尊者寡見細人之所行耳盧司録性甚公方未必樂此閣下召問之可也伏望不輕改二百年之舊禮重惜一時之所未達意盡詞直無以越職出位言為罪幸甚某再拜   寄従弟正辭書   知爾京兆府取解不能如其所懐念勿在意凡人之窮達所遇亦各有時爾何獨至於賢丈夫而反無其時哉此非吾徒之所憂也其所憂者何畏吾之道未能到於古之人爾其心既自以為到且無謬則吾何往而不得所樂何必與夫時俗之人同得失憂喜而動於心乎借如用汝之所知分為十焉用其九學聖人之道而知其心使有餘以與時世進退俯仰如可求也則不啻富且貴矣如非吾力也雖盡用其十秖益勞其心矣安能有所得乎汝勿信人號文章為一藝夫所謂一藝者乃時世所好之文或有盛名於近代者是也其能到古人者則仁義之辭也惡得以一藝而名之哉仲尼孟軻歿千餘年矣吾不及見其人吾能知其聖且賢者以吾讀其辭而得之者也後来者不可期安知其讀吾辭也而不知吾心之所存乎亦未可誣也夫性於仁義者未見其無文也有文而能到者吾未見其不力於仁義也由仁義而後文者性也由文而後仁義者習也猶誠眀之必相依爾貴與富在乎外者也吾不能知其有無也非吾求而能至者也吾何愛而屑屑於其間哉仁義與文章生乎内者也吾知其有也吾能求而充之者也吾何懼而不為哉汝雖性過於人然而未能浩浩其心吾故書其所懐以張汝且以樂言吾道云爾   與翰林李舎人書   翺思逃後禍所冀存身惟能休罷最愜私志従此永已矣更無健羨之懐况乞得餘年退修至道上可以追赤松子房之風豈止於比二疏尚平子而已但舉世好爵禄權柄具寫此心以告人人無有少信之者皆為不誠之言也王拾遺是桂州舊僚頗知此志若與往来伏望問之可知其㫖但以常情見待豈知失時還有偏尚之士哉又近日来兩施子粗得其說未及就正當此時使獲長徃亦足以不愧宗門不負朋友嘗慕張公以不能取容當世故終身不仕况向前仕宦亦以多矣幸免刑戮方爾退修與致令名年已六十有一比之諸叔父兄弟為得年矣且不知餘年幾何意願乞取殘年以修所知之道如或有成是萬世一遇縱使無成且能早知止足髙静與三老死于林藪之下比其終日矻矻耽樂富貴而大功德不及於海内而卒於位者所失得伏計舎人必以辨之矣以舎人比他見知故盡其意焉若非至誠亦何苦而强發斯言乎   李文公集巻八   欽定四庫全書   李文公集巻九   唐 李翺 撰   論事疏表   臣翺言臣素陋幸得守職史官以記録是非為事夫通前古治亂安危之大本者實史臣之任也臣雖愚敢懐畏罪之心而不修其職竊見陛下即位以來招懐不廷之臣誅宼賊十餘事刷五聖之憤恥為後代之根本自古中興之盛孰有及者自臣得奉詔朝謁以來親見聖徳之所不可及亦已多矣至如淄青生口夏侯澄等四十七人皆所宜誅斬者也陛下知其逆賊所逼脅質其父母妻子而驅之使戰其陷惡逆非其本心赦而不誅因詔田正隨材任使其欲歸妻子父母者縱而不禁臣竊聞夏侯澄等既得生歸淄青賊兵聞之莫不懐陛下好生寛惠之徳而遂無拒戰官軍之心矣劉悟所以能一夕而擒斬師道者以三軍之心皆以苦師道而思陛下之徳故能不費日而成大功也此聖徳之所不可及者一也今歲闗中夏麥甚盛陛下哀民之窮困時下眀詔放夏税約十萬石朝臣相顧皆有喜色百姓歌樂遍於草野此謂聖徳之所不可及者二也韓獻女樂陛下却不受而賜之昔者魯用孔子齊人恐懼遺之女樂季桓子受之君臣共觀而三日不朝故孔子去魯陛下超然獨見遂以歸之此聖徳之所不可及者三也出李宗奭妻女於掖廷以莊宅却賜沈遵師聖明寛恕億兆欣感者不可備紀若下詔出令一一皆類於此武徳貞觀不難及太平可反掌而致矣臣以為定禍亂者武功也能復制度興太平者文徳也非武功不能以定禍亂非文徳不能以致太平今陛下既以武功平禍亂定海内能為其難者矣若革去弊事復髙祖太宗之舊制用忠正而不疑屏邪佞而不近改稅法不督【犯御名改下同】錢而納布帛絶進獻以寛百姓租稅之重厚邊兵以息蕃戎侵掠之患數引見待制之官問以時事以通壅蔽之路故用忠正而不疑則功徳成屏邪佞而不近則視聴聰明改稅法不督錢而納布帛則百姓足絶進獻以寛百姓租稅之重則下不困厚邊兵以息蕃戎侵掠之患則天下安數引見待制官問以時事以通壅蔽之路則下情達凡此六者政之根本太平之所以興陛下既已能行其難者矣又何惜不速其易為者乎以臣伏覩陛下上聖之姿也如不惑近習容悅之詞選用骨鯁正直之臣與之修復故事而行之以興太平可不勞而功成也若一日不以為事臣恐大功之後易生逸樂而羣臣進言者必曰天下既已太平矣陛下可以髙枕而為宴樂矣若如此則髙祖太宗之制度不可以復矣制度不復則太平未可以遽至矣臣竊惜陛下聖質當可興之時而尚謙讓未為也臣謹條疏興復太平大略六事别白於後若行此六者五年不變臣必知百姓樂康蕃人入侍天垂景星地湧醴泉鳳凰鳴於山林麒麟逰於苑囿此無他和氣之所感也詩曰先民有言詢于芻蕘伏惟陛下眀聖思博聞天下之事以助政理故臣敢忘其懦愚而盡忠焉無任感恩激切之至謹奉表以聞臣誠惶誠恐頓首頓首謹言   疏用忠正   臣聞國之所以興者主能信任大臣臣能以忠正輔主故忠正者百行之宗也大臣忠正則小臣莫敢不為正矣小臣莫敢不為正則天下後進之士皆樂忠正之道矣後進之士皆樂行忠正之道是王化之本太平之事也今之語者必曰知人邪正是堯舜之所難也焉得知忠正之人而用之耶臣以為察忠正之人盖有術焉能盡言憂國而不希恩容者此忠正之徒也夫忠正之人亦各自有黨類邪臣嫉而讒之必矣且以為相朋黨矣夫舜禹稷契之相稱賛也不為朋顔閔之相往来也不為黨皆在於講道徳仁義而已邪人嫉而讒之且以為朋黨用以惑時主之聴從古以来皆有之矣故蕭望之周堪劉向謀退許史竟為邪臣所勝漢元帝不能辨而終任用邪臣漢室之衰始於元帝此不可不察也故聴其言能數逆於耳者忠正之臣也雖任之雜以邪佞之臣則太平必不能成矣文宣王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故忠信之人不難有也在陛下辨而用之各以類進之而已臣故曰用忠正而不疑則功徳成   疏屏姦佞   臣聞孔子逺佞人言不可以共為國也凡自古奸佞之人可辨也皆不知大體不懐逺慮務於利己貪富貴固榮寵而已矣必好甘言諂辭以希人主之欲主之所貴因而賢之主之所怒因而罪之主好利則獻蓄聚斂剥之計主好聲色則開妖艶鄭衛之路主好神仙則通燒鍊變化之術望主之色希主之意順主之言而奉承之人主悅其不違於己因而親之以至於事失怨生而不聞也若事失怨生而不聞其危也深矣自古奸邪之人未有不如此者也然則雖堯舜為君稷契為臣而雜之以奸邪之人則太平必不可興而危事潜生矣所謂奸邪之臣者榮夷公費無極太宰嚭王子蘭王鳳張禹許敬宗楊再思李義府林甫盧杞裴延齡之比是也奸佞之臣信用大則亡國小則壊法度而亂生矣今之語者必曰知人邪正是堯舜之所難也焉得知其邪佞而去之邪臣以為察奸佞之人亦有術焉主之所欲皆順不違又從而承奉先後之者此奸佞之臣也不去之雖用稷契為相不能以致太平矣故人主之任奸佞則耳目壅蔽耳目壅蔽則過不聞而忠正不進矣臣故曰屏奸佞而不近則視聴聰明   疏改稅法   臣以為自建中元年初定兩稅至今四十年矣當時絹一匹為錢四千米一斗為錢二百稅户之輸十千者為絹二匹半而足矣今稅額如故而粟帛日賤錢益加重絹一匹價不過八百米一斗不過五十稅戸之輸十千者為絹十有二匹然後可况又督其錢使之賤賣者耶假令官雜虚估以受之尚猶為絹八匹乃僅可滿十千之數是為比建中之初為稅加三倍矣雖眀詔屢下哀恤元元不改其法終無所救然物極宜變正當斯時推本弊乃錢重而督之於百姓之所生也錢者官司所鑄粟帛者農之所出今乃使農人賤賣粟帛易錢入官是豈非顛倒而取其無者耶由是豪家大商皆多積錢以逐輕重故農人日困末業日增一年水旱百姓菜色家無滿嵗之食况有三年之蓄乎百姓無三年之積而望太平之興亦未可也今若詔天下不問逺近一切令不督見錢皆納布帛凡官司出納以布帛為准幅廣不得過一尺九寸長不過四十尺比兩稅之初猶為重加一尺然百姓自重得輕必樂而易輸不敢復望如建中之初矣行之三五年臣必知農人漸有蓄積雖遇一年水旱未有菜色父母夫婦能相保矣若稅法如舊不速更改雖神農后稷復生教人耕織勤不失時亦不能躋於充足矣故臣曰改稅法不督錢而納布帛則百姓足   疏絶進獻   臣以為自建中以来稅法不更百姓之困已備於前篇矣今節度觀察使之進獻必曰軍府羨餘不取於百姓且供軍及留州錢各有定額若非兵士闕數不填及减刻所給則錢帛非天之所雨也非如泉之可涌而生也不取於百姓将安取之哉故有作官店以居商賈者有釀酒而官沽者其他雜率巧設名號是皆奪百姓之利虧三代之法公託進獻因得自成其私甚非太平之事也比年天下皆厚留度支錢蓄兵士者以中原之有宼賊也今吳元濟李師道皆梟斬矣中原無虞而蓄兵如故以耗百姓臣以為非是也若選達吏事之臣三五人往諸道與其節度使團練使言毎道要留兵數以備鎮守責其兵士見在實數因使其逃亡不補自可以毎年十銷一矣告之以中原無事蕃夷可虞毎道宜配兵若干人取其衣糧以賜邉兵而召戰士使邉兵實則蕃夷不足慮也夫錢帛皆國家之錢帛也宜作眀法以取之是也若使通達吏事之臣往使焉雖其将帥之不誠藎者亦不敢有所隱矣今受進獻則節度使團練使皆多方刻下為蓄聚其自為私者三分其所進獻者一分也是豈非兩稅之外又加稅焉百姓之所不樂其業而父子夫婦或有不能相養矣父子夫婦不能相養而望太平之興雖婦人女子皆知其未可也臣故曰絶進獻以寛百姓稅租之重則下不困   疏厚邊兵   臣以為方今中原無事其慮者蕃戎與北敵而已議者以為邊備尚虚皆可憂矣兵法有之曰不恃敵之不来恃此之不可勝今國家威武達于四夷其不敢犯邉為宼雖已眀矣然蕃戎如犬羊也安識禮義而必其不為宼哉且去嵗犯邊足以眀矣臣以為使縁邉諸節度使特共召戰士十萬人毎嵗不過費錢一百萬貫則邊備實矣邊上有召戰之聲達于四夷四夷心伏不敢為盗矣四夷不敢為盗邊鄙之人得無兵戰之苦則京師可髙枕而卧矣   李文公集巻九   欽定四庫全書   李文公集巻十   唐 李翺 撰   百官行狀奏   右臣等無能謬得秉筆史館以記注為職夫勸善懲惡正言直筆紀聖朝功德述忠臣賢士事業載奸臣佞人醜行以傳無窮者史官之任也伏以陛下即位十五年矣乃元年平夏州二年平蜀斬闢三年平江東斬錡張茂昭遂得易定五年擒史憲誠得澤潞邢口七年田正以魏博六州来受常貢十二年平淮西斬元濟十三年王承宗獻德棣入管内租税除吏部十四年平淄青斬師道得十二州神㫁武功自古中興之君莫有及者而自元和以来未著實録盛德大功史氏未紀忠臣賢士名德甚有可為法者逆臣賊人醜行亦有可為誡者史氏皆闕而未書臣實懼焉故不自量輒欲勉强而修之凡人之事迹非大善大惡則衆人無由知之故舊例皆訪問於人又取行狀諡議以為一據今之作行狀者非其門生即其故吏莫不虚加仁義禮智妄言忠肅恵和或言盛德大業逺而愈光或云直道正言歿而不朽曾不直敘其事故善惡混然不可眀至如許敬宗李義府李林甫國朝之奸臣也使其門生故吏作行狀既不指其事實虚稱道忠信以加之則可以移之於房齡魏徴裴炎徐有功矣此不惟其處心不實苟欲虛美於所受恩之地而已盖亦為文者又非㳺夏遷雄之列務於華而忘其實溺於辭而棄其理故為文則失六經之古風記事則非史遷之實録不如此則詞句鄙陋不能自成其文矣由是事失其本文害於理而行狀不足以取信若使指事書實不飾虚言則必有人知其真偽不然者縦使門生故吏為之亦不可以謬作德善之事而加之矣臣今請作行狀者不要虚說仁義禮智忠肅惠和盛德大業正言直道蕪穢簡册不可取信但指事說實直載其詞則善惡功跡皆據事足以自見矣假令傳魏徴但記其諫爭之詞足以為正直矣如傳段秀實但記其倒用司農寺印以追逆兵又以象笏撃朱泚自足以為忠烈矣今之為行狀者都不指其事率以虚詞稱之故無魏徴之諫爭而加之以正直無秀實之義勇而加之以忠烈者皆是也其何足以為據若考功視行状之不依此者不得受依此者乃下太常并牒史館太常定諡牒送史館則行状之言縦未可一一皆信與其虚加妄言都無事實者猶山澤髙下之不同也史氏記録須得本末苟憑往例皆是空言則使史館何所為據伏乞下臣此奏使考功守行善惡之詞雖故吏門生亦不能虚作而加之矣臣等要知事實輒敢陳論輕黷天威無任戰越謹奏   陵廟日時朔祭議   徴事郎守國子博士史館修撰臣李翺等謹獻議曰國語曰王者日祭禮記曰王立七廟皆月祭之周禮不載日祭月祭惟四時之祭禴祠蒸嘗漢朝皆雜而用之葢遭秦火詩書禮經燼滅編殘簡缺漢乃求之先儒穿鑿各伸已見皆託古聖賢之名以信其語故其所記各不同也古者廟有寝而不墓祭秦漢始建寝廟於園陵而上食焉國家因之而不改貞觀開元禮並無宗廟日祭月祭之禮葢以日祭月祭既已行於陵寝矣故太廟之中毎嵗五享六告而已不然者房齡魏徴之輩皆一代名臣窮極經史豈不見國語禮記有日祭月祭之辭乎斯足以眀矣伏以太廟之享籩豆牲牢三代之通禮是貴誠之義也園寝之奠改用常饌秦漢之制乃食味之道也今朔朢上食於陵寝修秦漢故事斯為可矣若朔朢上食於太廟豈非用常䙝味而貴多品乎且非禮所謂至敬不享味而貴氣臭之義也傳稱屈到嗜芰有疾召其宗老而囑之曰祭我必以芰及祭薦芰屈建命去芰而用羊饋籩豆脯醢君子是之言事祖考之義當以禮為重不以其生存所嗜為獻盖眀非食味也然則薦常饌於太廟無乃與薦芰為比乎且非三代聖王之所行也况祭噐不設俎豆祭官不命三公執事者惟宫闈令宗正卿而已謂之上食可也安得以為祭乎且時享於太廟有司攝事祝文曰孝曾孫皇帝臣某謹遣太尉臣名敢昭告于髙祖神堯皇帝祖妣太穆皇后竇氏時惟孟春永懐罔極謹以一元大武柔毛剛鬛眀粢薌萁嘉蔬醴齊敬修時享以申追慕尚享此祝詞也前享七日質眀太尉誓百官於尚書省曰某日時享于太廟各揚其職不供其事國有常刑凡陪享之官散齋四日致齋三日然後乃可以為祭也宗廟之禮非敢擅議雖有知者其誰敢言故六十餘年行之不廢今聖朝以弓矢既櫜禮樂為大故下百僚使得詳議臣等以為貞觀開元禮並無太廟上食之文以禮節情罷之可也至若陵寝上食采國語禮記日祭月祭之詞因秦漢之制修而存之以廣孝道可也如此則經義可據故事不遺大禮既眀永息異論可以繼二帝三王而為萬代法與其黷禮越古貴因循而憚改作猶天地之相逺也謹議   與本使李中丞論陸巡官狀   古人有言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之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之視君如仇讐上之所以禮我者厚則我之所以報者重故豫讓以衆人報范中行而漆身吞炭以復趙襄子之讐其所以待之各不同也閣下既嘗罰推官直矣又将請巡官狀矣不識閣下将欲為能吏哉将欲為盛德哉若欲為能吏即故江西李尚書之在江西是也閣下如此行之不為過矣若欲為盛徳亦惟不惜聴九九之說或冀少以裨萬一閣下既罰推官直又請陸巡官狀獨不慮判官輩有如穆生者見醴酒不設遂相顧而行乎陸巡官處分所由不得于使院責狀科决而於宅中决地界虞是初仕之未適中也閣下既與之為知己矣召而教之可也不従退之可也若判令通狀但恐閣下之所失者無乃大於陸巡官乎翺受恩於閣下也深而與陸巡官之交尚淺其所深者誠欲閣下之為全德也若信其所言即伏望使人收取元判召而語之闔府賔寮孰不幸甚如以為小生之言不足聴也我富貴人也何為而不可哉即敢不惟公命翺再拜   與本使楊尚書請停修寺觀錢狀   伏見修寺疏閣下出錢十萬令使院共出十萬以造石門大雪寺佛殿翺性本愚聞道晚竊不諭閣下以為斂錢造寺必是耶翺雖貧願竭家財以助閣下成如以為未必是耶閣下官尊望重凡所舉措宜與後生為法式安可舉一事而不中聖賢之道以為無害於理耶天下之人以佛理證心者寡矣惟土木銅鐵周於四海殘害生人為逋逃之藪澤閣下以為如有周公仲尼興立一王制度天下寺觀僧道其将興之乎其将廢之乎若将興之是符融梁武皆為仲尼周公也若将廢之閣下又何患其尚寡而復率其屬合力建置之也院中判官雖副知己之命然利禄逺仕亦不以貪也豈無羇孤親友猶未能力及賙之歟何暇出錢以興有損無益之務衆情不厭但奉閣下之命而為耳拳拳下情深所未曉伏惟憫其拙淺不惜教誨若閣下所為竟是翺亦安敢守初心以従而不為也若其所言有合於道伏望不重改成之事而輕為後生之所議論意盡辭直無任戰越   再請停率修寺觀錢状   率修寺觀錢事前後已兩度咨聞伏請停罷前奉處分云要與換寺觀家人院蒲藿屋以為火備此後任停既已計料支給訖後奉處分又云且更待一兩月者伏以前件錢於公家無補但實置稅名公議所非為日固久不厭尚實但苟思壯麗城池開化源孰大於此若閣下尚不改易則弊終無已何特愛於此因循未革自仲尼既歿異學塞途孟子辭而闢之然後廓如也佛法害人甚於楊墨論心術雖不異於中土考較跡實有蠧於生靈浸溺人情莫此之甚為人上者所宜抑焉閣下去年考制策其論釋氏之害於人者尚列為髙等冀感悟聖眀豈不欲發眀化源抑絶小道何至事皆在己而所守遂殊知之不難行乃為貴况使司稅額悉以正名幸當職司敢不備舉伏見朝廷故事一人所見或不足以定是非者即下都省衆議則物情獲申衆務皆理倘翺見解凡淺或未允従院中羣公皆是材彦伏乞令使院詳議惟當是従理屈則伏不敢徇己實下情所望累有塵黷無任戰慄翺再拜   論故度支李尚書事狀   故度支李尚書之出妻也續有勅停官及薨亦無追贈當時将謂去妻之狀不直眀白無可疑者故及此近見當使采石副使劉侍御說朝廷公議皆云李尚書性猜忌甚於李益而出其妻若不縁身病即合左降翺嘗従事滑州一年有餘李尚書具能詳熟李尚書在滑州時收一善歌婦人陶芳於中門外處之於後陶芳與主鑰㕔子有過既發李尚書召問㕔子既實告之曰吾従若父所将若来故不能杖若吾非怒而不留若既犯此即自於軍中不便若逺歸父所慎無他往遂斥陶芳於家而不罪也當時翺為觀察判官盧侍御憲曰此事在衆人必怒而罪之在中道即罪之而不怒大夫雖未足以為教然亦可謂難能也推此以言即性猜忌不甚於河南李少尹詳矣劉侍御又說朝廷公議云李尚書之在滑州也故多畜媵遂㫁送其妻入京以遂所欲翺又能眀其不然李尚書有二子仕於京師奏請至滑納妻德宗皇帝勅奏事軍将張璀曰與卿本使無外往告卿本使可令妻及新婦家来就上都為婚亦有手詔李尚書遂發二新婦及妻入京以奉詔二男既成婚其妻遂歸滑州自陶芳之外更無妾媵况李尚書将畜女媵不假令妻入京推此以言即與朝廷公議之不同也如此翺以為古人之逐其臣也必可使復事君去其妻也必可使復嫁雖有大罪猶不忍彰眀必為可辭以去之也故曾參之去妻也以蒸梨不熟孟軻之去妻也以惡敗鮑永之去妻也以叱狗姑前此皆以事辭而去之也李尚書於此二事外猶有他過即非翺所知也若公議所責秖如劉侍御之傳則翺據所目見而辨也章然如前所陳矣凡人家中門内事外人不可周知偏信一黨親族之言以為公議即不知是議之果為公耶私耶未可知也以閣下所聞倘猶有加於是者不惜示及如或秖如前両說伏望不重改既往之論而眀之於朝廷使非實之謗罷傳說於人間既沒之魂不銜寃於泉下幸甚幸甚翺於李尚書初受顧惠及其去選也客主之義亦不得如初歡矣兹所陳者但樂眀人之屈而正之耳伏計不以為黨謹狀   李文公集巻十   欽定四庫全書   李文公集巻十一   唐 李翺 撰   故正議大夫行尚書吏部侍郎上柱國賜紫金魚袋贈禮部尚書韓公行狀   曾祖泰皇任曹州司馬祖濬素皇任桂州長史父仲卿皇任祕書郎贈尚書左僕射公諱愈字退之昌黎某人生三嵗父歿養於兄㑹舎及長讀書能記他生之所習年二十五上進士第汴州亂詔以舊相東都留守董晉為平章事宣武軍節度使以平汴州晉辟公以行遂入汴州得試秘書省挍書郎為觀察推官晉卒公従晉喪以出四日而汴州亂凡従事之居者皆殺死武寧軍節度使張建封奏為節度推官得試太常寺協律郎選授四門博士遷監察御史為幸臣所惡出守連州陽山令政有惠於下及公去百姓多以公之姓命其子改江陵府法曹軍入為權知國子博士宰相有愛公文者将以文學職處公有爭先者搆公語以非之公恐及難遂求分司東都權知三年改真博士入省為分司都官員外郎改河南縣令日以職分辨於留守及尹故軍士莫敢犯禁入為職方員外郎華州刺史奏華陰縣令栁澗有罪遂将貶之公上疏請發御史辨曲直方可處以罪則下不受屈既栁澗有犯公由是復為國子博士改比部郎中史館修撰轉考功郎中修撰如故數月以考功知制誥上将平蔡州先命御史中丞裴公度使諸軍以視兵及還奏兵可用賊勢可以滅頗與宰相意忤既數月盗殺宰相又害中丞不克中丞㣲傷馬逸以免遂為宰相以主東兵自安禄山起范陽陷兩京河南北七鎮節度使身死則立其子作軍士表以請朝廷因而與之及貞元季年雖順地節将死多即軍中取行軍副使将挍以授之節習以成故矣朝廷之賢恬於所安以苟不用兵為貴議多與裴丞相異惟公以為盜殺宰相而遂息兵其為懦甚大兵不可以息以天下力取三州尚何不可與裴丞相議合故兵遂用而宰相有不便之者月滿遷中書舎人賜緋魚袋後竟以他事改太子右庶子元和十二年秋以兵老乆屯賊未滅上命裴丞相為淮西莭度使以招討之丞相請公以行於是以公兼御史中丞賜三品衣魚為行軍司馬従丞相居於郾城公知蔡州精卒悉聚界上以拒官軍守城者率老弱且不過千人亟白丞相請以兵三千人間道以入必擒吳元濟丞相未及行而李愬自唐州文城壘提其卒以夜入蔡州果得元濟蔡州既平布衣柏耆以計謁公公與語竒之遂白丞相曰淮西滅王承宗膽破可不勞用衆宜使辨士奉相公書眀禍福以招之彼必服丞相然之公令柏耆口占為丞相書眀禍福使柏耆袖之以至鎮州承宗果大恐上表請割徳棣二州以獻丞相歸京師公遷刑部侍郎嵗餘佛骨自鳳翔至傳京師諸寺時百姓有燒指與頂以祈福者公奏疏言自伏羲至周文武時皆未有佛而年多至百嵗有過之者自佛法入中國帝王事之夀不能長梁武帝事之最謹而國大亂請燒棄佛骨疏入貶潮州刺史移袁州刺史百姓以男女為人者公皆計傭以償其直而出歸之入遷國子祭酒有直講能說禮而陋容學官多豪族子擯之不得共食公命吏曰召直講来與祭酒共食學官由此不敢賤直講奏儒生為學官日使㑹講生徒多奔走聴聞皆喜曰韓公来為祭酒國子監不寂寞矣改兵部侍郎鎮州亂殺其帥田正征之不克遂以王庭湊為節度使詔公徃宣撫既行衆皆危之元稹奏曰韓愈可惜穆宗亦悔有詔令至境觀事勢無必於入公曰安有受君命而滯留自顧遂疾驅入庭湊嚴兵拔刄弓矢以逆及館甲士羅於庭公與庭湊監軍使三人就位既坐庭湊言曰所以紛紛者乃此士卒所為本非庭湊心公大聲曰天子以為尚書有将帥材故賜之以節實不知公共健兒語未嘗及大錯甲士前奮言曰先太史為國打朱滔滔遂敗走血衣皆在此軍何負朝廷乃以為賊乎公告曰兒郎等且勿語聴愈言愈時為兒郎已不記先太史之功與忠矣若猶記得乃大好且為逆與順利害不能逺引古事但以天寳来禍福為兒郎等眀之安禄山史思眀李希烈梁崇義朱滔朱泚吳元濟李師道復有若子若孫在乎亦有居官者乎衆皆曰無又曰令公以魏博六州歸朝廷為節度使後至中書令父子皆授旌節子與孫雖在㓜童者亦為好官窮富極貴寵榮耀天下劉悟李佑皆居大鎮王承元年始十七亦仗節此皆三軍耳所聞也衆乃曰田正刻此軍故軍不安公曰然汝三軍亦害田令公身又殘其家矣復何道衆乃讙曰侍郎語是庭湊恐衆心動遽麾衆散出因泣謂公曰侍郎来欲令庭湊何所為公曰神策六軍之将如牛元翼比者不少但朝廷顧大體不可以棄之耳而尚書乆圍之何也庭湊曰即出之公曰若真耳則無事矣因與之宴而歸而牛元翼果出乃還於上前盡奏與庭湊言及三軍語上大悅曰卿直向伊如此道由是有意欲大用之王武俊贈太師呼太史者燕趙人語也轉吏部侍郎凡令史皆不鎖聴出入或問公公曰人所以畏者以其不能見也如可見則人不畏矣選人不得見令史故令史勢重聴其出入則勢輕改京兆尹兼御史大夫特詔不就御史臺謁後不得引為例六軍将士皆不敢犯私相告曰是尚欲燒佛骨者安可忤故盜賊止遇旱米價不敢上李紳為御史中丞械囚送府使以尹杖杖之公曰安有此使歸其囚是時紳方幸宰相欲去之故以臺與府不協為請出紳為江西觀察使以公為兵部侍郎紳既復留公入謝上曰卿與李紳爭何事公因自辨數日復為吏部侍郎長慶四年得病滿百日假既罷以十二月二日卒於靖安里第公氣厚性通論議多大體與人交始終不易凡嫁内外及交友之女無主者十人㓜養於嫂鄭氏及嫂歿為之朞服以報之深於文章毎以為自揚雄之後作者不出其所為文未嘗效前人之言而固與之並自貞元末以至於兹後進之士其有志於古文者莫不視公以為法有集四十巻小集十巻及病遂請告以罷每與交友言既終以處妻子之語且曰某伯兄徳行髙曉方藥食必視本草年止於四十二某疎愚食不擇禁忌位為侍郎年出伯兄十五嵗矣如又不足於何而足且獲終於牖下幸不至失大節以下見先人可謂榮矣享年五十七贈禮部尚書謹具任官事跡如前請牒考功下太常定諡并牒史館謹狀   唐故金紫光禄大夫撿挍禮部尚書使持節都督廣州諸軍事兼廣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嶺南節度營田觀察制置本管經略等使東海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戸徐公行狀   曾祖仁徹隋吉州太和縣丞祖之皇考功員外郎贈吏部郎中諫議大夫考義皇汾州司戸㕘軍贈信州刺史京兆府萬年縣青葢鄉交原里東海徐公年七十一公諱申字維降東海剡人永泰元年寄籍京兆府舉進士秘書省正字初辟巡官於江西又掌書記于嶺南行營哥舒氏之亂平奏授大理評事轉司直兼監察御史賜緋魚袋又充節度判官于朔方改太子司議郎兼殿中侍御史選授洪州大都督府長史時刺史嗣曹王舉江西兵討李希烈故以長史行刺史事任職有成曹王薦之遷韶州刺史四十餘年刺史相循居于縣城州城與公田三百頃皆為墟縣令丞尉雜處民屋公乃募百姓能以力耕公田者假之牛犂粟種與食所收其半與之不假牛犂者叁分與貳田久不理草根腐地增肥又連遇宜嵗得粟比餘田畝盈若干凡積粟三萬斛将復築室于州故城令百工之伎以其藝来者與粟有差刺史臨視給與吏無所行其私以故人皆便信應募者數千人陶人不知墁而塗有餘圬人不板築而牆有餘築人不操斤斧而工有餘陶者圬者築者工者各以其所能相易未十旬而城郭室屋建立如初刺史以官屬遷于新城縣令之下各返其室創六驛新大市二道四館器用皆具曲江縣五百人以狀詣觀察使請作碑立生祠公自陳所為不足述假令如百姓言乃刺史職宜如此何足多者不願以小事市名觀察使嘉其讓宻以狀聞遷合州刺史其始来也韶之人戸僅七千凡六年遷合州其去也倍其初之數又盈四千戸焉初先夫人歿于江西遭賊難未克返葬寓於西原公不赴合州表請奉喪歸袝于河南府偃師縣既滄景觀察使奏請景州刺史闕其帥輒以其僚屬将挍自為之不請有年矣宰相累進刺史名皆不出及召公入言合上㫖遂下詔遷朝散郎使持節景州諸軍事景州刺史充本州團練使兼御史中丞賜紫金魚袋㝷加節度副使其眀年滄景節度使始朝二年又朝遂留詔以其従父兄代之奏以公充行軍司馬公遂以信州府君塋近漕河表求改葬於重山詔許之既徴入京師遷朝散大夫使持節都督邕州諸軍事守邕州刺史本管經略招討使御史中丞賜紫如初是嵗貞元十七年也詰里盜除其暴掠良聚攻禁下如令通蠻夷道責土貢大首領黄氏帥其屬納質供賦黄氏周氏韋氏儂氏皆羣盗也黄氏之族最强盤亘十數州周韋氏之不附之也率羣黄之兵以攻之而逐諸海黄氏既至羣盗皆服於是十三部二十九州之蠻寧息無寇害其眀年制遷使持節都督廣州諸軍事守廣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嶺南節度觀察處置本管經略等使散官如故前節度使歿掌印吏盜授人職百數謀夜發兵為亂事覺奔走公至隂以術得首惡殺之不問其餘軍中以安蠻夷俗相攻刼羣聚縁道發輒捕斬無復犯者蕃國嵗来互市竒珠瑇瑁異香文犀皆浮海舶以来常貢是供不敢有加舶人安焉商賈以饒二十一年進階銀青光禄大夫元和元年詔加金紫光禄大夫撿挍禮部尚書封東海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戸餘如故詔書未至有疾薨于位凡三佐藩屏之臣五為刺史一為經略使一為節度觀察使階累升為金紫光禄大夫爵超進為開國公官亟遷為禮部尚書其事業皆足以傳示後嗣為子孫法享年七十雖不登於上夀儒者榮之前夫人渤海髙氏子皆天後夫人扶風竇氏封國夫人有子元弼前右衛倉曹㕘軍以讀書屬文為業謹具歴官行事如前伏請牒太常編録謹狀   皇祖實録   公諱楚金諮議詔第二子眀經出身初授衛州㕘軍又授貝州司法㕘軍夫人清河崔氏父球兖鄆懐三州刺史公伯兄惟慎大原府夀陽縣丞性曠達樂酒不理家産毎日賫錢一千出㳺求飲酒者必盡所賫然後歸其飲酒徒善草書張旭其人也公事夀陽如父在每事必請於夀陽夀陽曰汝年亦長矣若都不能自治立然每事必擾我何為公曰不請非不能為此也不滿乎人心其請如初及在貝州刺史嚴正晦禁官吏於其界市易所無公至官之日養生之具皆自衛州車以来又以二千萬錢入曰吾食貝州水而已及正晦黜官百姓舊不樂其政将俟其出也羣聚號呼斃之以瓦石揚言無所畏忌録事㕘軍不敢禁懼謂公曰若之何公曰録事必不能當請假歸攝録事㕘軍斯可矣乃如之公告正晦曰若以威强不便於百姓百姓俟使君行加害於使君使君更期出某為使君任其患於是集州縣小吏得百餘人皆持兵無兵者持朴埋長木於道中令曰使君出百姓敢有出觀者杖殺大木下及正晦出百姓莫敢動或曰刺史出可作矣如李司法何貝州震恐後刺史至委政於公奸吏皆務以情告不敢隱貝州於是大理夀陽之夫人鄭氏賢知於族嘗謂夀陽曰某觀叔賢於君某之質不敢與叔母争髙下君之家和子孫必有興者夀陽之第一子為戸部侍郎初戸部氏兄弟五人妹一人其喪母也皆㓜公毎日必抱置膝上或泣而傷諸姪之安於叔母也如未失母時有子三人曰某祇承父業不敢弗及夫人清河崔氏能以柔順接于親族其來歸也皆自以為己親焉翺生不及祖不得備聞其景行其貝州事業親授之於先子其餘皆聞之於戸部叔父伏以皇祖之為子弟時若不能自任也及涖官行事其剛勇不同也如此其行事皆可以傳於後世為子孫法葢聞先有祖善而不知不眀也知而不傳不仁也翺欲傳懼文章不足以稱頌道徳光耀來世是以頓首願假辭於執事者亦惟不棄其愚而為之傳焉   李文公集巻十一 <集部,別集類,漢至五代,李文公集>   欽定四庫全書   李文公集巻十二   唐 李翺 撰   高愍女碑   愍女姓髙妹妹名也生七嵗當建中二年父彦昭以濮陽歸天子前此逆賊質妹妹與其母兄而使彦昭守濮陽及彦昭以城歸妹妹與其母兄皆死其母李氏也将死憐妹妹之㓜無辜請獨免其死而以為婢於官皆許之妹妹不欲曰生而受辱不如死母兄且皆不免何獨生為其母與兄将被刑咸拜于四方妹妹獨曰我家為忠宗黨誅夷四方神祗尚何知問其父所在之方西嚮哭再拜遂就死眀年太常諡之曰愍當此之時天下之為父母者莫不欲愍女之為其子也天下之為夫者聞之莫不欲愍女之為其室家也天下之為女與妻者聞之莫不欲愍女之行在其身也昔者曹娥思盱自沉于江獄吏呼囚章女悲號思唁其兄作詩載馳緹縈上書廼除肉刑彼四女者或孝或智㦯義或仁噫此愍女厥生七年天生其知四女不倫向遂推而布之於天下其誰不従而化焉雖有逆子必改行雖有悍妻必易心賞一女而天下勸亦王化之大端也異哉愍女之行而不家聞戸知也貞元十三年翺在汴州彦昭時為潁州刺史昌黎韓愈始為余言之余既悲而嘉之於是作髙愍女碑   楊烈婦傳   建中四年李希烈陷汴州既又将盗陳州分其兵數千人抵項城縣盖将掠其玉帛俘纍其男女以㑹於陳州縣令李侃不知所為其妻楊氏曰君縣令㓂至當守力不足死焉職也君如逃則誰守侃曰兵與財皆無将若何楊氏曰如不守縣為賊所得矣倉廩皆其積也府庫皆其財也百姓皆其戰士也國家何有奪賊之財而食其食重賞以令死士其必濟于是召胥吏百姓於庭楊氏言曰縣令誠主也雖然嵗滿則罷去非若吏人百姓然吏人百姓邑人也墳墓存焉宜相與致死以守其邑忍失其身而為賊之人耶衆皆泣許之乃狥曰以瓦石中賊者與之千錢以刀矢兵刄之物中賊者與之萬錢得數百人侃率之以乗城楊氏親為之爨以食之無長少必周而均使侃與賊言曰項城父老義不為賊矣皆悉力守死得吾城不足以威不如亟去徒失利無益也賊皆笑有蜚箭集于侃之手侃傷而歸楊氏責之曰君不在則人誰肯固矣與其死于城上不猶愈於家乎侃遂忍之復登陴項城小邑也無長㦸勁弩髙城深溝之固賊氣吞焉率其徒将超城而下有以弱弓射賊者中其帥墜馬死其帥希烈之壻也賊失勢遂相與散走項城之人無傷焉刺史上侃之功遷絳州太平縣令楊氏至兹猶存婦人女子之德奉父母舅姑盡恭順和於姊姒於卑㓜有慈愛而能不失其貞者則賢矣至於辨行陣明攻守勇烈之道此公卿大臣之所難厥自兵興朝廷寵旌守禦之臣憑堅城深池之險儲蓄山積貨財自若冠胄服甲負弓矢而馳者不知幾人其勇不能戰其智不能守其忠不能死棄其城而走者有矣彼何人哉楊氏者婦人也孔子曰仁者必有勇楊氏當之矣   賛曰凡人之情皆謂後来者不及於古之人賢者自古亦稀獨後代耶及其有之與古人不殊也若髙愍女楊烈婦者雖古烈女其何加焉予懼其行事湮滅而不傳故皆敘之将告於史官   故東川節度使盧公傳   盧坦字保衡河南人父巒贈鄭州刺史坦少孤初任韓城縣尉歴宣城鞏河南三縣尉其更河南知捕賊杜黄裳為河南尹謂坦曰某家子與惡人㳺破舊産公為捕賊盍使察之坦對曰凡居官終始㢘白祇入俸錢者雖歴大官亦無厚畜以傳其能多積財者必剥下以致如其子孫善守之是天富不道人之家也不若恣其不道以歸於人坦以為宜故不使察黄裳驚視因使升就堂坐自此日加重及黄裳為吏部侍郎将授以太常博士㑹鄭滑節度使李復表請為判官得監察御史薛盈珍為監軍使累侵軍政坦毎據理以拒之盈珍嘗言曰盧侍御所言皆公我故不違也有善吹笛者大将十餘人同唘復請以為重職坦適在復所復問曰衆所請可許否坦笑曰大将等皆乆在軍積勞亟遷以為右職奈何自薄欲與吹笛少年同為列耶復告諸将曰盧侍御言是也大将慙遽走出就坦謝且曰向聞侍御言某等羞愧汗出恨無穴可入李復病甚盈珍以甲士五百人入州城人皆恐駭坦遽止之盈珍不敢違復卒盈珍主兵事制以姚南仲代盈珍方㑹客言曰姚大夫書生豈将材也坦私謂人曰姚大夫外雖柔中甚剛又能㫁監軍若侵必不受禍自此萌矣若従公䘮而西必遇姚大夫吾懼為所留以及禍遂潜去姚果以牒来請終以不逢得觧及盈珍與姚隙従事多黜死者王緯觀察浙西兼鹽鐵使請坦為轉運判官及李錡代請如初轉殿中侍御史錡所行多不循法坦每爭之詞切深聴者皆為之懼累求去不得凡在錡府七年官不改錡惡状滋大坦慮及難又非可以力爭遂與裴度李約李陵繼以罷去後數年詔追錡入錡遂扇兵士殺留後以留已因發兵取宣州為其将所擒送斬死順宗皇帝寝疾王叔文居翰林决大政天下懍懍坦說宰相韋執誼速白立皇太子以樹國本執誼深納其言将以為殿中侍御史時御史中丞亦以為請王叔文使人請坦将以為員外郎知楊子留後坦假他詞不受叔文不悅故事皆不行及王叔文貶出坦遂為殿中侍御史權徳輿為戸部侍郎請為本司員外郎轉庫部兼侍御史知雜事未乆遷刑部郎中知雜事如故赤縣尉有為御史臺所按者京兆尹宻救之上使品官釋之坦時在宅臺吏以告坦白中丞請覆奏然後奉詔品官遂以聞上曰吾固宜先命所司遂使宣詔乃釋數月遷御史中丞賜紫衣分司東都尋歸西臺初上禁絶罷鎭節度使等獻財貨載於赦條時山南節度使栁晟浙東觀察使閻濟美皆罷鎮有所獻坦劾奏之晟濟美皆白衣待罪上召坦謂曰栁晟閻濟美所獻皆家財非刻下卿勿劾坦對曰陛下所以布大信於天下者赦令是也且兩臣首違詔臣職當舉奏陛下不可以失大信於天下上曰朕已受之矣如何坦曰出歸有司以眀陛下之徳上善之竟為宰相所寝李錡之誅有司将自淮安王之下墳墓皆毀之宰相不敢言坦奏曰李錡與國同族其反逆不道身既斬死并殺其子罪塞矣若将追毁祖父墳墓臣以為不可淮安王有佐命之功且國貞又死王事漢誅霍禹不毁霍光之墳房遺愛伏誅罪不追於齡此前代及聖朝之故事也康誥曰父子兄弟罪不相及若将易之無乃罪及良臣且傷大體乎上改容曰非卿言何由知遂命停毁仍禁樵採給五戸守淮安王之墳以示不忘其功上策賢良方正之士有懐書策入者将深罪之坦奏言四方不眀知所犯必以為策詞抵忤宜輕其責上従之江寧節度使裴垍入為僕射行香時将䖏諫議常侍之上坦引故事及姚南仲近例以為證裴垍怒曰姚南仲何足為例耶坦應曰姚僕射但不是勅使耳何不足以為例也遂為垍所排改左庶子坦初為殿中當杜黄裳為相故累遷凡二十有三月而至中丞及居官守道正言日聞而人忌其遷之速數月宰相裴垍白以為宣歙池等州都團練觀察䖏置䓁使兼御史中丞宣州刺史劉闢反逆其壻蘇强坐誅死强兄為晉州従事自免歸人莫敢用坦奏言蘇有才行其弟强坐劉闢反誅與强相去三千里必不通謀以强廢非陛下惜材之志因請以為判官上曰假令蘇强當時不就誅尚宜随材而任之况在其兄耶遂得請及在宣州江淮大旱米價日長或說節其價以救人坦曰宣州地狹榖不足皆他州来若制其價則商不来矣價雖賤如無榖何後米斗及二百商人舟米以来者相望坦乃借兵食多出於市以平其直人賴以生當塗縣有渚田久廢坦以為嵗旱苟貧人得食取傭可易為功於是渚田盡闢藉傭以活者數千人又以羡錢四十萬代稅戸之貧者故旱雖甚而人忘災五年冬遷刑部侍郎充諸道鹽鐵轉運使减冗職八十員自江之南補置付之院監使無所與數月轉戸部侍郎判度支坦歴更重位以朝廷是非大體為己務故多所陳請或上封告泗州刺史薛謇為代北水運使時畜馬四百匹有異馬不以獻者事下度支乃使廵官徃驗之未反上遲之使品官劉泰昕按其事坦上陳以為陛下既使有司驗之又使品官往豈大臣不足信於品官乎臣請先罷免疏三奏上是之遂追劉泰昕舊賦於州郡者或非土地所有則厚價以市之他境坦悉條奏各去其所無罷宣歙度支米收其價以移之於湖南免江南鹿腊配之鄜汝州以韓重華為代北水運使開廢田列栅二十益兵三千人嵗收粟二十萬石八年西受降城為河所壊城使周懐義上言宰相議徙天德故城坦以受降城張仁亶所築城當磧石得制北狄之要若避河流宜退三數里其費不多天德故城北倚山去河甚逺失制虜要地非便因使水運使察視逺近利病以圖進上使品官强文采覆之文采言與坦合上召坦使條陳将行之竟為宰相所奪乃出坦為劔南東川節度使周懐義數月憂卒燕重旴代其位遂移天德故城軍士歸怨因殺重旴奪其家初坦與宰相李絳議論多合絳藉以為已助及坦出半嵗而絳罷坦至東川奏罷兩稅及山澤鹽井率之籍夷人歌之錦劔二州有通文成州路每嵗奏發二千兵以防西蕃其實不過一二百人坦乃奏於衝地置戍鎮之上誅蔡州詔發兵二千人於安州每朔望使人問其父母妻子其有疾者與之藥故兵士皆感恩而無逃者及薨贈禮部尚書   李文公集巻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李文公集巻十三   唐 李翺 撰   唐故特進左領軍衛上将軍兼御史大夫平原郡王贈司空柏公神道碑   柏氏系自有周叔虞封晉其支子有受邑於伯為采地者因以為姓後世生宗宗以直顯景公厲公之時三卻惡宗共譛殺之其客畢陽以其子州黎奔楚於是改伯為柏及漢有鴻者由議郎為魏郡守子孫家焉故為魏郡也有季纂者入唐為工部尚書生敬仁為蘄州長史生謇為河南永寧令贈大理少卿生造為懐之獲嘉令即公之父也公諱良噐字公亮生十二年安禄山陷東郡獲嘉守縣印不去為賊将所害公既免䘮懐平志乃學撃劔依父友王奐奐嘗曰汝額文似李臨淮面黒子似顔平原其必立臨淮即太尉光弼也年十七得汝州龍興尉王奐従事太尉府薦之太尉召與言遂授以兵使平安越之盗累授左武衛中郎将以所将兵於浙西廣德嵗中盗陷江東十州公帥所将兵来婺州功多進左武衛将軍平方清於洞中賜錢五百萬破張三霸海上改左金吾衛将軍為都知兵馬使大厯初潘獰虎據小傷胡參據蒸里江東大擾公将卒三千人騎五百人與戰皆破之斬首三千級執俘一千人詔加撿挍光禄大夫兼蘇州别駕又加左羽林大将軍試殿中監察御史李栖筠問公年對曰二十有四戰陣幾何曰六十有二李公歎曰相識甚近得公甚深勉哉公泣涕謝曰遭時䘮亂父死家破誓棄性命以除㓂讐私志未立豈敢望為眀公之所知哉建中初嘗至京師宰相楊炎召之語公因言兩河有事職稅所辦者惟在江東李道昌無政宜速得人以代之炎許諾其冬遂并宣越與浙西以為一而以晉州刺史韓滉代道昌焉及德宗如梁州李希烈陷汴州逐李勉遂僣帝號㓂陳州圍宋寧陵滉使公将卒萬人救陳并寧陵是時劉佐敗于白塔收其卒保宋州使将王彦昭守寧陵希烈擁水灌其南築埇道親臨其北令軍中曰眀日日中陷城公聞之厲所将兵成陣以進恐城陷不及使弩手善㳺者五百人沿汴渠夜進去城數里沒于水中遂得入及旦賊驅勇卒登城城中伏弩悉發皆貫人斃其後希烈始知救兵得入殺守将因罷去将昌集城中人哭曰向非浙西救至則此城已屠矣遂㧞襄邑收漳口宋州由是獲全李希烈遂失汴州奔於蔡詔封平原郡王食邑三千戸特進兼御史中丞貞元二年淮西平詔曰休勲茂伐書於竹帛戎籍乃為裨将副非所以褒功寵徳也其以為左神策軍将軍知軍事兼官如故五年詔與太尉晟侍中瑊等三十六人圖形於凌煙閣上親御即其形而賛之八年遷大将軍士卒之在市販者悉揮斥去募勇者代之故為所監者不悅眀年公之故人有犯禁宿於望仙門者衛使奏言遂轉右領軍衛大将軍所監者乃用其衙将魏循代為将軍自是軍中之政不復在於将軍矣十五年兼英武将軍使十八年遷左領軍兼御史大夫十九年閏十月以疾卒年六十一天子為之廢朝贈陜州大都督眀年葬于萬年畢原夫人康氏先歿後始附葬有子曰元封為蔡州刺史曰耆為諫議大夫曰元鳳為澄城主簿曰夔為襄州參軍三女皆㓜以元封及耆累贈為司空夫人追封魏國太夫人初公與王栖曜李長榮皆事韓晉公栖曜至鄜坊長榮至河陽澤潞皆擁節有土公自少即戮力破賊及壯解寧陵猗杖之圍希烈之所以兵不及於宋而江東以全者實公之所為也功㝡髙位獨以不副克生良子能大厥家大和元年翺自廬以諫議大夫徴路出於蔡元封泣拜且曰先公之碑未樹教後嗣其果有辭俟也公不可聽乃銘曰   公生十二未壯家毁誓殄父讐不恡勇死釋官就軍焯有其勲擒兇盗平威眀顯聞人誰不貴孰勝其位由卑至巨莫匪躬致宜疏土疆報未功當是生後人紹慶不忘   唐故横海軍節度齊棣滄景等州觀察處置䓁使金紫光禄大夫撿挍兵部尚書使持節齊州諸軍事兼齊州刺史御史大夫上柱國貝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戸贈左僕射傅公神道碑   傅為古姓介子誅樓蘭王封義陽侯俊為二十八将功髙稱於兩漢而毅以文章顯自漢以降世累有人曾祖諫易州長史生大父定州司馬韶贈鄧州長史生父榮贈刑部尚書公諱良弼字安道清河人也以善弓矢顯仕於成德軍流軰稱其朴厚博野樂夀本瀛州在范陽成德間為要害地毎相攻以取兩城及王武俊破走朱滔詔以博野樂夀與成德軍其後以公選為将而鎮於樂夀公善撫士卒與之同苦樂得士卒死力長慶初幽州繼亂范陽執其帥靖而扶克融成徳殺其帥正将廷湊因盗有地公奮曰吾豈可以為賊乎遂誓衆喻以逆順閉城拒賊潜疏以聞詔以樂夀為神䇿行營命公以為都知兵馬使與深州将牛元翼博野李寰掎角相應賊屢攻之卒不能克㑹詔下以克融廷湊皆為節度使公遂将樂夀之師及其妻子㧞城以出賊轉鬬且引遂遇官軍以免於難以功遷沂州刺史未到遽以為左神策軍将軍數月拜鄭州刺史公本用武力進未嘗治人於是痛自刻凛清已率下凡従公将卒本與公同立於樂夀者皆飭懼不敢越條令以侵物故鄭州稱理雖他時文吏罕能過者眀年改為鹽州刺史閔帝初以公為夏銀綏宥等州節度使居河陽濡民不耕織党項千餘落以畜牛羊馬代田業先時将帥多貪至有盗其善馬者蕃落咸怨走以出他境及公之至蕃人來見或獻馬者公拒而不受蕃人喜傳以相告未踰月而部落相勸皆歸蕃人之有罪者懼而來奔故事皆使蕃人出馬以贖公曰吾将於此職當禁其逃亡有罪何俟於贖皆執之以付其蕃落蕃人益喜大和二年九月以公為横海軍節度使撿挍兵部尚書俾治齊州以圖滄景之寇知兵者咸以為命将之當必且有成矣旌旗及於陜而得疾疾愈即路以十月晦薨于硤石驛春秋五十有六天子悼痛為之廢朝贈尚書左僕射以眀年七月葬河南府洛陽縣伯樂里夫人南陽張氏柔立善㫁公之以樂夀拒賊暨轉戰以出夫人麤衣糲食與兵士妻女均好惡用助公事再封南陽郡夫人三子守常守中守章等皆孝謹寡過公方将立大功以報於國不以男子之仕為念故官甚卑有未官者銘曰   大夫致身不賴前業遭變竭忠竒節曄曄乃作刺史乃作将軍乃統邊兵事績昭聞㢘以撿已嚴以督下藩落完安馬牛在野大革前事自我為初爾後之来視此勿渝   陸歙州述   吳郡陸傪公佐生于世五十有七年眀于仁義之道可以化人倫厚風俗者餘三十年連事觀察使觀察使不能知退居於田者六七年由侍御史入為祠部員外郎二年出刺歙州卒于道貞元十八年四月二十八日也凡人之所不能窮者必推之於天天之注膏雨也人之心以為生旱苖然也雨與苗運相違或雨於海或雨於山旱苗不得仰其澤惟人也亦然天之生俊賢也人之心以為拯顦顇之人然也賢者與顦顇之人時不合或死于野或得其位而道不能行顦顇之人不得被其惠膏雨之降也適然賢者之生于時也亦然運相合旱苗仰其澤顦顇之人頼其力傅說甘盤尹吉甫管夷吾之類是也時弗合膏雨降雖終日賢哲生雖比肩旱苖之不救百姓之弗賴顔子子思孟軻董仲舒之類也故賢哲之生自有時百姓之賴其力天也不賴其力亦天也嗚呼公佐之官雖升于朝雖刺于州其出入始二年道之不行與居于田時弗差也公佐之賢雖曰聞已其徳行未必昭昭然聞于天子公佐是以不得其職出刺一州又短命道病死天下之未䝉其德固宜矣然則天之生君也授之以救人之道不授之以救人之位如膏雨之或雨於海或雨於山旱苗之不沐其澤者均也故君子不得其位以行其道者命也其亦有不足于心者耶得其道者窮居于野非所謂屈冠冕而相天下非所謂伸其何有不足于心者耶   李文公集巻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李文公集巻十四   唐 李翺 撰   唐故金紫光禄大夫尚書右僕射致仕上柱國農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戸贈司空楊公墓誌銘   由楊喜追殺項羽以功封侯後數世生敞官至丞相敞曾孫寳不應王莽之命光武特徴老病不到寳生震諸儒謂之闗西孔子位至大司徒太尉卒以忠死楊氏由是益大載於史傳世不絶人曾祖珪辰州司戸贈膳部員外郎大父冠俗奉先縣尉贈吏部郎中父太清宋州單父縣尉累贈至太保公諱於陵字達夫年十八舉進士第選補潤州句容主簿鄂岳觀察使奏為判官轉左驍衛兵曹累改評事監察御史歴殿中得緋衣銀魚使遷江西公随之加侍御史著作郎及府除屏居建昌不至京師貞元八年徴拜膳部員外郎轉考功知别頭舉轉吏部員外郎及判南曹宰相之親有以文書不足駁去者宰相召吏人詰之堅執不改遂以公為宣武弔祭使故事南曹郎未嘗有出使者公既出宰相之親由是判成矣故公卒不得在詔誥之清選遂為右司郎中郎官惰於宿直臨直多以假免公白右丞右丞建立條例郎官不悅為作口語宰相有知其事者遽以公為吏部郎中改京兆少尹出為絳州刺史有言公弗當居外者徳宗召見遂以為中書舎人其年知吏部選事時京兆尹李實有寵去不附己者故給事中許孟容為太常少卿而公改秘書少監徳宗崩為太原幽鎮等十道告哀使節将之遺並辭不受復命除華州刺史賜三品衣魚所取賔僚皆一時名人後皆得顯官有至宰相者其年冬遷浙江東道團練觀察使越中大飢人至相食公奏請度支米三十萬斛又乞糴他道以賑救之民得生全入為戸部侍郎未到改京兆尹奏請諸軍諸使有犯罪者皆禁身推罪以狀牒送本軍又請屬諸軍諸使人置挾名勅五丁上者推兩丁屬軍逓立節限以便於治詔皆可其奏京師稱之復為戸部侍郎人望益重僉以公遂為宰相㑹考制舉人奨直言筞為第一中貴人大怒宰相有欲因而出之者由是為嶺南節度使是時得考策者凡四人公既得嶺南吏部員外郎韋貫之再貶巴州刺史而李益鄭敬皆抵於患其在廣州以韋詞為節度判官任之以政改易侵人之事凡一十有七嶺外之人至兹傳道之節度使徐申以己俸薄月加三十萬且曰後来所期共守公引常衮所奏勅皆罷之撤去蒲葵陶瓦覆屋遂無火災民賴以安監軍許遂振好貨戾彊而小人有陰附之者故遂振宻表譛公直言韋詞李翺惑亂軍政於是除替罷歸遂振既領後事捶撻吏人求公之非吏人大聲呼曰楊尚書他方所遺尚不收去豈有侵用官錢乎遂振遽令取他方所遺及其至封印不啟遂振慙而止宰相裴垍素未知公及遂振之譛遂以公為吏部侍郎重修甲勅用備姦源又於南曹更置别厯以相撿覆奏令選人納直為出籖告以給之吏息奸欺官收羡錢公食豐絜廨宇以修迄兹守行遂為故事凡歴四年補内外官三千餘員皆當其分無怨訴者轉兵部侍郎兼御史大夫判度支當淮西用兵漕輓供饋鹽鐵積欠官錢公與之廷辯髙霞寓以唐鄧之師攻蔡州怯懦不敢直進欲南抵申州出於空虚不守之地其路險狹糧運難繼公面於上前累言利害并以疏陳霞寓逗留之狀請於北道直進足以援許汝之師賊勢自蹙上許之霞寓深怨遂内外結構出為彬州刺史霞寓果敗由是談者知公之寃其為彬州躬勤於治不以卑逺為薄眀年召拜原王傅數日又為戸部侍郎復知吏部選事元和十四年淄青平兼御史大夫以本官充東平宣慰處置使是時初誅李師道得兖州鄆州等十二州列為三道劉悟既除滑州猶未出鄆及公至悟出迎公促之悟即日遂發頒行賞賜皆得其實上甚悅謂宰臣曰楊某不易得及浙西觀察使李脩死上問宰臣崔羣皇甫鎛曰何不進浙西人名皇甫鎛知公方有恩懼作相遂言公所至皆有治績以臣所見莫如楊某凡數百言上惟以一字應之曰惜人聞之者且以必為相矣是時裴門下既出太原崔中書為鎛所讃鎛又改尊號中上㫖故鎛計竟行而公不相矣眀年遷戸部尚書又一年改太常卿又一年改東都留守兼兵部尚書御史大夫充畿汝都防禦使既三年方将告休㑹以疾而罷乃嘆曰年老致政本吾夙志兹則負吾平生心矣疾平遷撿挍左僕射兼太子少傅或勸求分司以自便者公曰年至力憊便當乞骸骨於朝何用分司為遂西至京師朝謝訖不到中書遂還私家不判上案三上表乞自退詔遷左僕射致仕全給俸料數月上表固讓乞就半俸許之廟享之外不復經過人家毎佳辰體安則以子弟孫僮侍㳺於園沼之中用以為適大和四年十二月癸亥以疾薨於新昌第享年七十有八天子為之廢朝凡朝廷之賢設位而哭者不知幾人册贈司空眀年四月庚午歸塟鄭州滎澤縣先太保之兆祔于夫人潁川韓氏贈華陰郡太夫人之塋夫人丞相少師休之孫丞相晉國公滉之女柔順之徳紀於前銘下従舅姑四十有三年矣子景復衛尉卿曰嗣復戸部侍郎曰紹復舉進士登寵詞科曰師復未仕用文為業女適右司郎中韋公素孫承渙試大理評事鄜坊節度廵官承渙之下及在童稚者十有一人大卿侍郎以翺之受恩也久来請為誌銘曰   公生六年太保棄捐未及成童虢國又終漂泊江湖誰食誰衣服習文學不勞於師爰始有名既于永歸六十一年祇慎徳儀由直屢黜進無異詞凡所臨莅去而可思與之厚者莫匪雋材自我進者多遇良能恩建葭莩濡洽以財袒免緦麻亦盡其哀止足告歸偃息丘園子孫童十有五人有列卿曹貴為侍郎禄秩且多膳飲馨香門吏諸生中外顯光車馬盈門嵗時之良既夀既貴示終以常福薦攸歸疇可比望為廟太祖百世蒸嘗唐故福建等州都團練觀察處置等使兼御史中丞贈右散騎常侍獨孤公墓誌銘   公諱朗字用晦當州刺史贈太子少保憲公之長子憲公有文章名於大厯中毎為文輙為後進所傳冩公生數嵗而憲公歿與弟郁皆伯父母所養稍長好讀書不煩於師年二十一與弟郁同來舉進士其二年既得之矣㑹有司出賦題徳宗不悅宰相喻使减人數故公與十餘人皆黜公以伯父母無子即日歸養于蘇州使其弟留以卒業由是孝慈之名稱於朋友間以處士起佐江西宣歙浙東三府得試挍書協律郎元和九年拜右拾遺上疏請各令觀察便充本道鹽鐵使場監之任悉歸州縣罷去管吏以除百姓之患十年盗殺宰相御史中丞傷以免公疏請貶京兆尹殺捕盗吏事皆不行君子壯之累奏時病有不合上意者貶為興元府倉曹㕘軍三年復徴入為監察御史改京兆府司録㕘軍遷殿中尋加史館修撰入省為都官員外郎修史如前出刺韶州復入虞部左司二員外得郎中數月遷權知諫議大夫敬宗御丹鳳門大赦改元宦官毆傷鄂縣令崔發於雞竿下公疏請取其首為者殺之以正法寳厯元年改御史中丞殿中王源植貶韶州司馬公面諫其屈不得請凡五上疏自請罷去敬宗不許上即位遷二部侍郎大和元年八月以為福建等州都團練觀察等使兼御史中丞公瘡發於背不克入謝病二旬九月壬子以瘡卒年五十三天子為之廢朝贈右騎常侍有子孟常生九嵗矣夫人京兆韋氏給事中貞伯之女未仕而夫人卒十月壬午其姪庠以公之䘮歸祔河南之夀安甘泉鄉先公墓次以十月己酉窆銘曰   人之有生莫不皆死曰長曰短相望其幾短不足傷長不足恃要歸於盡孰有彼此公夀何迫百年中止䘮車東去託骨山趾室無妻哭祭有稚子今名不忘曷其有已   故撿挍工部員外郎任君墓誌銘   君諱佶字叔正樂安人殿中侍御史植之孫靈府功曹日新之子君少遭父䘮養母以孝稱京兆尹崔光逺表試左清道率府兵曹㕘軍勅攝富平縣尉知縣事及克復京師以功授成都府犀浦縣丞又以優授涇陽縣尉㑹吐蕃犯都代宗幸陜州君召募吏人保守佛寺㓂不敢逼擢為本縣令充渭北十縣團練使及駕還京為同列潜搆功不得論僕射裴冕寃而奏之得長安縣尉轉本縣丞歴太府寺丞未幾遷監察御史京畿館驛使判官中書侍郎元載為潭漕使請為判官轉殿中侍御史又撿挍工部員外郎兼侍御史判官如故元載得罪君左授建州建安尉及楊炎入相君以書戒之由是楊怒而不用又移虔州司戸再授信州司馬觀察使鮑魴以為判官權知饒州事遘疾歸卒於信州權窆於州西原有詩兩巻前娶宗王氏女生男冀為邠州司法㕘軍三女各為士妻後娶杜氏女生子三人曰溆曰羡曰并女五人長女嫁長洲尉源咸季次女適權穎三女早卒少女二人未許嫁溆歴佐大府以吏能有聲為度支振武營田使得試協律郎攝監察御史元和十四年杜氏卒溆乃自信州奉府君之䘮合葬于萬年楊村従先人舊塋溆嘗與翺同事嶺南府翺知溆之才亟薦于時故溆来請誌銘曰   士生于時兮所貴者才有才無命兮古今所哀噫   故處士侯君墓誌   侯髙字覽上谷人少為道士學黄老鍊氣保形之術居廬山號華陽居士毎激發則為文達意其髙處駸駸乎有漢魏之風性剛勁懐救物之略自儕周昌王陵所如固不合視貴善宦者如糞溲與平昌孟郊東野昌黎韓愈退之隴西李渤濬之河南獨孤朗用晦隴西李翺習之相徃来汴州亂兵士殺留後陸長源東取劉逸淮乃作弔汴州文投之大川以訴貞元十五年翺遇覽於蘇州出其詞以示翺翺謂孟東野曰誠之至者必上通上帝聞之劉逸淮其将不乆後數月而劉逸淮竟死其首章曰穹穹與厚厚兮烏憤予而不攄翺以為與屈原宋玉景差相上下自東方朔嚴忌皆不及也達奚撫為楚州起攝盱祭酒李公遜刺衢州請治信安其觀察浙東又宰於剡三縣皆有政不幸得心疾留其子狗兒於翺家而歸廬山不到卒江西其子壻王適使傭吉勉求君所如值君卒吉勉以君䘮殯于袁州之野而復於適適又死適之妻使吉勉来告於翺翺以狗兒歸適妻居二年適妻又死狗兒尚童翺慮吉勉之短長不可期則君之䘮終不墳矣故使吉勉徃葬之而識其墓以示狗兒   叔氏墓誌銘   元和九年嵗直甲午正月十九日丁夘浙東道觀察判官将仕郎試大理評事攝監察御史李翺奉其叔氏之䘮葬於兹叔氏諱術生子曰王老逺在京師翺實主其事銘曰   翺生始言叔氏棄沒爰殯于野年周四甲豈無諸親生故或迫亦有息子旅宦京國丘墳孰封松檟未列殯宇零毁狐狸所穴中夜逺思酸悽心骨是以乞假公府言来筮宅追念延陵䘮子嬴博葬不歸吳於禮其合惟叔平生㳺居是邑夭謝于此靈幽其託女姪之西仲兄之北㝠昭何異可用居息孰為故郷乃樹松柏   李文公集巻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李文公集巻十五   唐 李翺 撰   兵部侍郎贈工部尚書武公墓誌銘   公諱儒衡字庭碩年二十四得進士第歴四門助教故相鄭公餘慶尹河南奏授伊闕尉充水陸運判官及鄭公守東都又請自佐得監察御史轉殿中御史臺奏其材詔即以為真歴侍御史司封員外郎戸部郎中遷諫議大夫三月以本官知制誥嵗滿轉中書舎人二年遷禮部入謝賜三品衣魚數月丁尊夫人憂再朞服除權知兵部侍郎月餘母夫人暴卒公一號絶氣久而乃息遂得重疾不能見親友既祥益病長慶四年四月壬辰竟薨年五十六公氣和貌嚴望之若神言不妄發與人有誠甫其相信不用約結每以時安危生民之病為己務従父兄元衡再為丞相以重厚名終始公實潜有補助其為諫議舎人每遇事不當必奏疏盡言皇甫鎛為相剥下以媚天子給邊兵衣食以不可用物兵士或以火燔之其帥大哭将自刄者邊幾亂公累以疏言憲宗召問大悅踰月鎛竟罷度支及大行皇帝即位鎛遂斥死崖州其為兵部纔數十日凡議論者潜曰武兵部必相矣葢上擇日将相之而公以䘮免有文集二十五巻制集二十巻曾大父載德潁川郡王左羽林将軍大父平一懲后族之禍逃官於崧山中宗初徴拜起居舎人考功員外郎有文章傳於當時父登常州江陰縣令贈禮部侍郎夫人隴西李氏先公卒嗣子曰籌年十五次子年十三女二人長女許嫁盧立立良士為興元節度司空晉公従事次女嫁前進士崔搏搏有學行其従父子渾以五月丙子奉公之䘮歸祔河南緱氏禮部先公之墓次公之先薨召其友禮部郎中李翺執臂以别且曰我将死凡家事細大皆有條畫在文字矣平生志業於此窮矣公於我厚我死公其銘吾墓以傳焉既十二日而公果歿君子以為知命及薨朋友之在位者皆請告泣哭以相弔其不識者亦望風以歎天子罷朝一日贈工部尚書籌尚㓜哭泣㡬絶親戚不忍聞其聲其能奉遺命以終訖公意銘曰   武宗出周聖發之苗厥孫聘魯乃列春秋秦漢之交曰臣王趙實大其家亭侯以紹厥支十七晉陽乃封子孫因家以及于唐神堯順天鄼侯翼扶武烈諫酷五木成盧考公逃貴于嵩之下江陰潔白世嗣其雅德藴位細慶叢于公惟公之興罔不自躬言不苟出與人有誠名譽四延震蕩厥聲再罹大苦不堪以病先期告終恬以順命毅毅武公是維碩人我哀刻識俾或可傳   故歙州長史隴西李府君墓誌銘   府君諱則字某凉武昭王十三世孫大父獻眉州别駕時宰相有請婚者力不可止因去官居家弟遇病暴卒别駕燒一指以禱於神既而弟復生自說方就縶上帝有命以兄燒指宜復其生别駕生令一侍中源乾曜以子求婚府君拒之固以詞抵之貶黔州彭水尉遂以夀終府君始十餘嵗先夫人以之従䘮歸殯汝州由是依於舅族少好老子荘周之言與羣童㳺盡能記他童之所習先夫人學左氏春秋博該百家之書故府君以經史浸潤力田供養由是少不肯求仕善草書弓矢博弈皆得其妙既冠得濠州定逺尉假令他縣令嚴而行吏急民寛富豪并貧民産而不稅者盡以法治之貧民用安罷職復返其初従事嶺南得試左武衛兵曹於福建得試太子通事舎人大理司直授歙州長史宣歙觀察使請為判官奏未下以疾卒年七十四夫人河南元氏夀州刺史従之女年六十八先府君而終生子某子某皆未仕女子五人長女壻禮部員外鄭錫次女壻桂州觀察使杜式方次女壻京兆韋放次女壻滎陽鄭循禮小女壻宻縣尉鄭公瑜㓜子克㳟少讀書學文以兄舉進士家事自飭弗克求名故年四十有六始奏授睦州司兵累遷試大理司直兼殿中侍御史充鹽鐵推官寳厯三年三月克恭奉府君夫人之䘮歸葬於鄭州某縣岡原翺知克恭之材十二年矣故克恭以府君之葬来請且曰将以六月庚申窆知克恭者若吾季叔又安可以辭銘曰   徳不稱禄神之責才優以賤古人不戚非道不求曷計人爵慶藴而傳後必有積其葬為誰孝子卜之著蔡僉吉嘉原乃擇合骨于兹終永其託何以識之有封有柏   故河南府司録㕘軍盧君墓誌銘   君諱士瓊字德卿范陽人家世為甲姓祠部郎中融之長子眀經及第歴寧陵華陰二縣主簿知泗州院事得協律郎鄭少師之留守東都奏為推官得大理評事韓尚書代為留守請君如初尚書節将陳許奏充觀察判官得監察御史府罷嵗餘除河南府戸曹以疾免河南尹重其能奏為司録㕘軍八月癸酉發疾而卒年六十九君少好著文精曉吏事少㳺故丞相楊炎張延賞之門楊美其文辭張每嘆其吏材過人嘗職同州當徴官稅錢時民競出粟易錢以歸官斗至十八九君白刺史言狀請倍估納粟下以澤民上可以與官取利刺史詰狀君辨其所以必然刺史行之民用得饒未一日果被有司牒和收官粟斗級六十後刺史到欲盡入其羡于官君既去職猶止之曰聖澤本以利民民戸知之不可以獨享刺史乃懸榜曉民使請餘價因以絹布髙給之民亦歡受州獲羡錢六百萬其為戸曹决㫁精速曹不擁事及為司録始就官承符吏請曰前例某人等一十五人合錢二千僦人與司録養馬敢請命因出狀君訶曰汝試我耶使拽之将加杖承符吏衆進仰曰前司録皆然故敢請君告曰司録豈不自有手力錢也用此贓何為因叱出之召主饌吏約之曰司録判官文學㕘軍皆同官環處以食精麤宜當一不合别無踵舊犯吾不恕及月終㕑吏率其餘而分之文學㕘軍得司録居三之一君曉之曰俸錢職田手力數既别官品矣此食錢之餘不當計位髙下従此後自司録至㕘軍平分之舊事掾曹之下各請家僮一人食錢助本司府吏㕑附食司録家僮或三人或四人就公堂餘食侵撓㕑吏弊日益長君使請家僮二人食錢於司録府吏㕑附食家僮終不入官㕑召諸縣府望吏告曰某居此嵗久官吏清濁侵病人者每聞之司録職當舉非法往各白汝長宜慎守㢘靖以澠池令為戒其所改易皆克己便人堪為故事及君卒士君子相弔哭咸以為能髙而位卑不副有子三人孺方嗣宗嗣業號慕祇守不失家法女二人前娶清河崔敏女無子後娶滎陽鄭虬法女有子故皆祔葬於祠部塋東北孺方叩頭泣曰丈人嘗與先子同官而㳺宅居南北鄰敢請紀石翺不得辭乃據所見聞者鐫其實可推類以知凡所従事之賢銘曰   嗟盧君性直而用優約己以利人宜夀宜貴以拯時所艱其緘而不伸以䘮厥神豈奪恵於東民悲夫   故懐州録事㕘軍武氏妻傅氏墓誌   年月日故懐州録事㕘軍武氏妻傅氏卒於其兄弟之家越月日權葬于汴州某縣某鄉前此者武居官而卒傅氏有子曰俱兒俱兒奔父之䘮未及返傅氏又卒俱兒奔父之䘮孝道也傅氏卒于兄弟之家戀母也傅氏戀母其教施于子傅氏之歿不為朽矣   故朔方節度掌書記殿中侍御史昌黎韓君夫人京兆韋氏墓誌銘   夫人姓京兆韋氏尚舎奉御說之次女也年十三執婦道於昌黎韓氏府君諱弇自後魏尚書令安定桓王六世生禮部郎中雲卿禮部實生府君進士及第朔方節度請掌書記得秘書省挍書郎累遷殿中侍御史貞元三年吐蕃乞盟詔朔方節度使即塞上與之盟賔客皆従其五月吐蕃不肯盟殿中君於是遇害時年三十有五夫人始年十有七矣有女子一人其生七月而孤夫人之母前既不幸矣夫人以其女子歸于其父弗數年其父又不幸夫人泣血食貧養其子有道自慎於嫌節行愈髙雖烈丈夫之志不如也猶有董氏伯姊繼衣食仁之焉不數年董氏姊又不幸夫人於是天下無所歸託矣殿中君従父弟愈孝友慈祥貞元十六年以其女子歸於隴西李翺夫人従其女子依于李氏焉降年短命三十有二貞元十八年八月甲辰卒於汴州開封新里鄊之某村其眀年正月辛酉隴西李氏以其䘮葬之於陳留縣安豐郷岡原殿中君之先葬于河陽惟君之沒不得其䘮夫人是以不克葬於河陽而獨墳于陳留弗克祔于殿中君之族而依于女子氏之黨以従女子之懐權道也且将有待也殿中君文行甚修位甚卑沒於王事初禮部君好立節義有大功於昭陵其文章出於時而官不甚髙殿中君又無嗣嘗聞諸君子曰位不稱德者有後禮部君曷為然哉於是敘其孤女之悲以識於墓門銘曰   女子之生兮七月而孤所恃者母兮夫何辜天蒼蒼兮不迴生幾時兮終日哀   李文公集巻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李文公集巻十六   唐 李翺 撰   祭吏部韓侍郎文   嗚呼孔氏去逺楊朱恣行孟軻拒之乃壊于成戎風混華異學魁横兄嘗辨之孔道益眀建武以還文卑質䘮氣萎體敗剽剥不讓儷花鬬葉顛倒相上及兄之為思動神撥去其華得其本根開合怪駭驅濤湧雲包劉越嬴並武同殷六經之風絶而復新學者有歸大變于文兄之仕官罔辭于艱疏奏輙斥去而復還升黜不改正言亟聞貞元十二兄在汴州我㳺自徐始得兄交視我無能待予以友講文析道為益之厚二十九年不知其乆兄以疾休我病卧室三来視我笑言窮日何荒不耕㑹之以一人心樂生皆惡言凶兄之在病則齊其終順化以盡靡憾于中别我千萬意如不窮臨䘮大號决裂肝胸老聃言夀死而不忘兄名之垂星斗之光我譔兄行下於太常聲殫天地誰云不長䘮車来東我刺廬江君命有嚴不見兄䘮遣使尊斝百酸攪腸音容若在曷日而忘嗚呼哀哉尚享   祭故福建獨孤中丞文   維大和元年嵗次丁未九月庚申朔二十日己夘朝散大夫守右諫議大夫知制誥李翺謹以清酌庶饈之奠敬祭於亡友故福建都團練觀察處置等使兼御史中丞獨孤君侍郎之靈嗚呼昔我與君自少而歡中暫乖阻周荆緜宣城越中二府周旋同事於公職以相連子常推後我唱其先叔向汝齊不紉而堅蘭馨以聞乃在掖垣引我代己真謂其賢共升於朝亦又多年或外或内莫余或捐君齒少我髪鬢都豐盈角犀氣茂神全當臻上夀福祉昌延何為發瘍針藥弗蠲有妻既䘮有子童然䘮祭誰主銘旌有翩嗚呼哀哉惟短與長㑹歸於死以存悲逝前後皆爾哭君之哀痛析支指欲抑不能縦之曷已嗚呼哀哉入君之戸但有裳帷思與君言不見容儀薦肉不食酌酒不持嗟嗟用晦何亟臻斯嗚呼哀哉尚享   祭中書韋相公文   嗚呼藴德在躬必逢其慶利物之至宜乎得政君居翰林遭國之病建立詔制所頒未定决危疑於一言討簒逆以従正横兵刃以森列述王心而革命伏羣情於頃刻咸屬目以生敬既名遂而衆安乃登庸而輔聖窒因依之他路收爵賞之全柄升俊良之滯淹摧姦兇之熾盛何襮柔而中毅䕶勲賢於視聴惟廷相之雍雍伊近世而疇並将協德以致理事有初而未竟方陳謀於帝前忽顛仆以終命雖禀受之有數亦生靈之不幸嗚呼哀哉緬惟昔嵗陪迹南宫省己何有辱交於公公賢偶時羽若飛鴻走斥於外困不能通公相未幾遽歸自東司諫左垣視草禁中汲引之惠如帆得風飄淪八年顛白成翁幽蟄忽發渙然啟蒙烈士感知矧惟賤躬間以存歿心悲曷窮奠爵而拜公其表衷嗚呼尚饗   祭故東川盧大夫文   前此八年公在宣州翺歸自南下江之流公發辟書使者来召言重禮至實賔之右内懼不稱又安敢辭仰公之徳自託如歸亦既在門有言必信翺亦不貳知賢則進公曰汝言我用無疑每疑賢者患不能知汝正而公與我氣合有懐必陳無謂弗納公遷侍郎翺赴浙東宦途有阻困不能通公陳上前出白丞相保眀無過昭灼有狀事遂解釋奏方成官非公之力其退于田公鎮劔州翺作東掾亟言於相曷不以薦官罷在家卧病飲貧惟公見念復召為賔自修辟牒以復前好承命而行不憚逺道余及陜郊聞公之䘮失聲泣哭若火煎腸公為大臣一心正直發言動聴義形在色公出乎外衆論日歸輔相之位實公所宜惟公之薨骨鯁道衰天下失望賢人共悲生必有盡自古皆爾歿而益光孰與公比䘮車東去歸祔先趾臨路一號永訣於此嗚呼哀哉尚饗   祭楊僕射文   嗚呼貞元中嵗公既為郎始獲趨門仰公之光遂假薦言幽蟄用彰徳恵之厚歿身敢忘公以直道于南出藩謬管記室日陪討論舊政多粃如絲之棼與賢共謀穢滌榛燔監戎戾强陰附包奸潜譛疑危處之若閒幷兼百流清濁終分賔主之義由兹益敦公自登朝及于謝政善接交友居官恪敬温然如春柔立不佞坐直屢退進匪由競更歴中外聲華日盛咸期作相為國之慶宜而不居斯可云命知足告休頤養于家子為侍郎光曜芬葩亦列卿曹秩禄且多孫童滿前園沼經過門吏盈朝宴賞有加宜哉萬夀吉慶靡他棄此弗顧哀哉奈何嗚呼哀哉身誰不貴有後斯榮惟公之嗣實大家聲公為弗亡顯顯其名嗚呼哀哉卜筮叶期返宅于滎翺復守郡居不敢寧追懐恩舊躬在郊坰承教絶績刻揚德馨縞服前導盡哀墓庭尚或監此公乎有靈嗚呼哀哉尚饗   祭李賔客文   嗚呼天地粹氣降為哲人忠播大惠濟於生民命與時違有此不伸責安所歸乃在神嗚呼哀哉兄初有疾人来告走駟往視連呼不覺痛攪我腸誰其能療嫂姪既至患亦㣲痊我時屢徃笑語依然實希返初以及髙年謫官分曹拜恩遄發負罪即路不遑去别意謂全徳功當及人尚期㑹面復接歡忻如何一乖生死驟分嗚呼哀哉豈虞濬之遂臻于兹捨我而去将安取䂓唯後與先能挍幾時長邪短邪終永同歸死為盡乎将有所之唯盡唯有兄其已知嗚呼哀哉兄之既疾告于妻子自古神聖莫不皆爾名垂不滅能光萬祀生平交故歿後誰是吾友在東可以託死且吾所有徃謂編紀吾名庶存乃賢在史臨絶又告丁寧心耳所録既到酸慘啟書披尋未窮漫洟盈裾生雖相好歿更有餘敢辭厚命但惡空虚著兄之德刻石幽墟傳乎萬祀用顯名譽嗚呼哀哉兄䘮東来我拘郡事□□□□棺不得視形存心逰盪魄傷氣一杯寫情四望歔欷嗚呼哀哉尚饗   祭硤州李使君文   於乎材不如君貴富者衆身䘮逺郡不逢世用如君之年存者則多而遽謝歿傷哉奈何官不展心夀不及老妻少子稚棄去何早我知子能一十八年力竟不及于兹已焉臨君之䘮洒酒以决刻石在壙名傳詎滅下従先人萬古之藏要歸於盡安問短長嗚呼哀哉尚饗   祭従祖弟秘書少監文   祕書少監十弟諒之之靈惟君文行修絜夙負嘉名累升科第士友懽接遂登諫省蔚以直聞周歴南宫連刺三郡得風告罷入貳祕書致政于家息心養疾沉恙頓己日望其除告言不聞凶訃遄至於乎哀哉年未五十有男早亡少妻主䘮有息非嗣報施之道㝠茫孰知於乎哀哉吾責刺逺州道里遐闊病不得見䘮不得臨痛悼摧傷悽貫心骨有酒在醆有肉在盤魂兮其来歆此單薄洒淚遣祭哀而不文孰期諒之去矣長别嗚呼哀哉尚饗   祭劉廵官文   維元和七年嵗次壬辰九月丙辰朔十五日庚午觀察判官攝監察御史李翺等謹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於劉君之靈我等與君同列賔筵共食偕行嵗辰再遷公事多暇嬉逰百般栁垂于塘荷秀于川或泛在水或登在山飲酒終夜觴觥往還笑言無虐咸盡于歡君實强盛時惟壮年宜哉夀考福禄来臻奈何遭疾鍼藥弗痊日冀返初憂危遽傳長路未極琴書忽捐嗚呼哀哉堂有老母室有少妻㓜男稚女或童或孩發聲怨切弔者酸悽祔葬舊域随䘮以歸己矣劉君自古如斯有肉一豆有酒一巵我来一别去去長辭嗚呼哀哉尚饗   祭錢廵官文   嗚呼某維錢君絜行而文上第有司籍籍京秦退居于湖遭病且貧乃耀䧺詞單使来臻中丞覽之嗟嘆盈辰遂馳官牒請列賔筵翩然而至灼灼有聞實司表奏章句出羣有時過我藴積皆申無言不契有奥必陳每日仰公心知古人古人孰知幸聨為賔與我相接三十餘旬不見有過潜然日新余有行□□鄭之間書札日来道逺情親丁寧戒我已事亟還方将執手復展歡欣如何中道哀訃忽傳驚呼失聲迸淚流巾豈其相逢丹旐載翩少妻慟哭聴者酸辛漫漫者天曲直誰賢梁冀張讓富貴在身童烏項槖天枉其年王鳳何得賈誼何愆将貴賤前定或短長偶然誰其司之施與何偏天不肯告使人惑焉臨䘮寫哀備在斯言萬事皆已一觴在前死矣奈何悲哉錢君   淮制祭伏波神文   嗚呼伏波之生好兵自喜㓜有壯節騰聲出仕定册歸漢謨俞帝㫖籌無失畫功伐可紀破斬徴側實平交趾来往蠻谿未卒而死小人赤口曷本於理薏苡南還眀珠譛起乃收侯印爵不及子遺德不忘愛留杜里築廟以祭人畏其久而若新千嵗不毁詁詁蚩蚩易白成緇孔子義失勛華不慈曾氏殺人母投于機居竊厥嫂陳平不疑申生置堇晉有驪姬無極巧舌伍奢族夷孟子傷讒萋兮作詩公失其所梁松實為何獨将軍自昔如斯故士有歴萬代而不滅者常被訕于當時苟窺心而不怍雖棄置其奚悲赫赫聖帝嘉賢命詞酒斝既設神乎降思尚饗   祭中天王文代河南鄭尹作   自春亢陽将害嘉榖是以齋心命使用祈于王惟神降歆眀應如答陰雲周布膏澤四施旱苖獲生宿麥重秀臣人懽悅草木鮮榮惟王之功拯祐于下某忝尹京邑慮迫羣心實荷王化道以嘉祉方當月禁不殺羊牛謝王嘉錫曷敢稽留且薦中素非陳俎羞請俟踰月乃列牲牢   别灊山神文   維長慶三年十月二十七日朝議郎守尚書禮部郎中上輕車都尉李翺謹遣舒州攝要籍司衙前軍虞吳潭以清酒鹿脯告辭于灊山大神之靈翺自去嵗来臨此邦遭罹炎旱淮左畢同鄰郡逃亡十家六空惟此舒人安業於農我政無能遘此嵗凶災同報異乃神之聰事幸無敗譽斯有融遂忝帝命復官南宫皆神所祐我亦何功将赴京邑路沿大江遣使来辭神鑒予衷   於湖州别女足墓文   維長慶元年嵗次辛丑十二月癸亥朔十九日辛巳父舒州刺史翺以酒果之奠敬别于第七女足娘子之靈吾以前月二十八日䝉恩改舒州刺史以眀日将領汝母等水路赴州故以酒果来與汝别嗚呼我為汝父汝則我女王命有期不得安處延陵䘮子葬不歸吳考之於禮其合矣夫汝之形骨託終此土汝之精神㝠漠不覩上及於天下及於泉神有知汝骨安全永永終古無有後艱我来訣别涕淚漣漣嗚呼尚饗   李文公集巻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李文公集巻十七   唐 李翺 撰   行已箴   人之愛我我度于義義則為朋否則為利人之惡我我思其由過寧不改否又何仇仇實生怨利實害徳我如不思乃陷于惑内省不足愧形于顔中心無他曷畏多言惟咎在躬若市于戮慢謔自它匪汝之辱昔者君子惟禮是持自小及大曷莫従斯苟逺于此其何不為事之在人昧者亦知遷焉及已則莫之思造次不戒禍焉可期書之在側以為我師   陸傪檻銘   晝日居于是窮性命于是待賔客交其賢者亦于是有客曰翺銘于是   舒州新堂銘   先時寝壊有隘其廬乃作斯堂髙嚴旟旟六桷四楹裝重架虚欒拱不設簷蜚祛祛麗不越度儉而有餘左立嘉亭繚以環除延延其深肆肆其紓吏事既退齊心以居思民之病擇弊而鉏弗逸弗墜謹終猶初大旱之後鄰邑成墟獨我州氓樂哉胥胥神所福事匪在予丞相以言乃下徴書復官于朝以解前疽刻銘於斯永示羣舒   泗州開元寺鐘銘【并序】   維泗州開元寺遭罹水火漂焚之餘僧澄觀與其徒僧若干復舊室居作大鐘貞元十五年厥功成於是隴西李翺書辭以紀之   八月梓人功既休戊寅大鐘成先時厥初罹于天菑波沉火燔既浮為薪既蜚為塵澄觀之功恢復其居革舊而新環墉如陵臺殿斯嚴乃三其門俾後勿踰其徒不譁咸服其勤有加于初屋室既同乃範乃鎔乃作大鐘乃懸于樓以鼓其時以警淮夷非雷非霆鏗號其聲淮夷其驚上天下地弗震弗墜大音無斁千僧戮力願昭其績乃銘于石   江州南湖堤銘【并序】   長慶二年十二月江州刺史李君濬之截南陂築堤三千五百尺髙若干尺廣若干尺以通四鄉之路蓄水為湖人得其贏正月既畢事舒州刺史李翺歌以記之辭曰天地作物功㦯不周賢人相之智與神侔漭漭南陂冬乾夏滮九江漲潮潜潜逆流東南百民城市所繇水積既深大波其䬌【匹尤切】亦有舟航覆溺之憂擔擁叠路車軔其舟童嬰涕墮老婦號愁歴古建兹孰為氓籌濬之之來養民如身乃築長堤距江之瀕厚其錢傭以飽餓人南北東西百里鬬臻莫不用力千鎚響振【音貞】虓讙相勵不督而勤堤既成止岡聮突起堅若石城墇為瀦水蒲莞茭芡鴻鶬鱧鯉惟其所取或食或祀長堤坦坦植之楊槐架豁飛圯以便去来除險作利非賢不能歌示江人式悅汝懐   趙州石橋銘   九津九星横河中天下有道津梁通石穹隆兮與天終   解江靈   元和六年八月余自京還東暮宿在江濤水既平月髙極眀萬物潜休逺無微聲坐至夜静目亦将暝聞江中有如賈人相與言曰與子商逰十有餘年不識我愚託我如親相得之歡百賈誰如泰山歸後前盟頓渝我實不省子将何辭對曰噫承子後召子欲代予力雖不能志願如初自昔及兹未嘗汝薄利必以告害斯共度誓當結固永守終樂汝之責人慘若五刑小不順汝亦何足聴汝心好惡灼若天星動比孔丘其神且眀異汝者斥諂汝者榮苟不汝随絶如詛盟人實難知堯所未易我雖受責敢䘮前志薦汝利汝每憂不暨終何能成惟力所至豈不汝怨我道無二曰余虚言神来棄汝實異兹翻然汝作瘡疣生心洗刮不落巧避我長善探我惡短我如墜譽我如縛人或美我汝閃其目人或毁我汝盈其欲充汝之心飽汝之腹雖汝子孫亦所不足我實䝉頑為汝之辱動多尤悔贏敗不畜汝既富厚享天百福筋骨堅强婢妾約綽財貨積委屋室豐渥我従此去非曰道薄願汝我忘無盛其毒言未訖余叱之曰人生若流其可久長須㬰臭死瞥若電光用心平虚天靈所臧得失是非其細如芒奚為交争此實不祥相歡不足其氣已僵汝行吾言可以息兵於是言者嘆息吐氣掩鬰無語啟戸視之不見其處   數竒篇   禽滑釐問於子墨子曰魯氏有叔姪同處者叔曰無恒姪曰數竒數竒强力能施儉以厚人凡魯氏有大事父叔兄弟所不能集者數竒皆盡身以成之親戚之䘮在野者數竒皆徃葬之姑姊妹之無主失時者數竒皆取而嫁之其或不能自存者數竒買田宅以生養之凡數竒之禄朋友故舊緦麻小功之親無不皆周也仕于齊積功當遷辭不受請以與其叔無恒無恒因得官逺近之親莫不歡以賴之獨無恒以為不足于己無恒有妾曰善佞畜私夫以生子曰不類數竒愛不類如其子無恒久乃告數竒曰不類非吾子他人之子也汝勿以為弟數竒驚曰叔父得無誤乎無恒曰吾察之詳矣有驗存焉數竒之従父妹笑曰孰不知之雖然叔父之為人也無常心其後必悔悔則兄受謗為不仁而棄弟矣盍請契焉數竒以為然因質於無恒無恒遂裂帛具書其然之故與數竒以為信既而數竒仕於蜀無恒果復以不類為子愛之加於初數竒至固爭之無恒大怒告人曰帛書非吾意數竒强我以為無恒惡數竒之不順於己也毁而敗之冀有惡名於時數竒終不怨其自行如初敢問為數竒者宜奈何而可子墨子曰數竒挈身而去可也問曰姪捨叔而去義乎子墨子曰有大故雖子去父可也叔姪何有古公欲立王季歴太伯仲雍知之遂適吳不返避嫡以成父志晉獻公信驪姬之讒将立奚齊太子申生不去終被惡名雉經而死且陷其父於惡公子重耳奔翟逃禍卒有晉國霸天下故重耳為孝而申生為恭無恒之惡數竒也深矣不去後必相殘陷無恒於大惡孰與去而皆全以追太伯仲雍重耳之跡而行乎雖子逃父可也問曰數竒可以不去而盡従無恒之所行耶曰不可従道不従父従義不従君况叔父乎無恒之所行無恒也如皆従之是陷無恒於惡數竒将何以立禽滑釐以子墨子告於數竒數竒遂適東夷東夷之俗大化   李文公集巻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李文公集巻十八   唐 李翺 撰   來南録   元和三年十月翺既受嶺南尚書公之命四年正月己丑自旌善弟以妻子上船於漕乙未去東都韓退之石濬川假舟送予眀日及故洛東弔孟東野遂以東野行濬川以妻疾自漕口先歸黄昏到景雲山居詰朝登上方南望嵩山題姓名記别既食韓孟别予西歸戊戌予病寒飲葱酒以解表暮宿于鞏庚子出洛下河止汴梁口遂泛汴流通河于淮辛丑及河陰乙巳次汴州疾又加召醫察脉使人入盧又二月丁未朔宿陳留戊申莊人自盧又来宿雍丘乙酉次宋州疾漸瘳壬子至永城甲寅至埇口丙辰次泗州見刺史假舟轉淮上河如揚州庚申下汴渠入淮風帆及旴風逆天黒色波水激順潮入新浦壬戌至楚州丁夘至揚州戊辰上棲靈浮圖辛未濟大江至潤州戊辰至常州壬午至蘇州癸未如虎丘之山息足千人石窺劔池宿望梅樓觀走砌石将㳺報恩水涸舟不通無馬道不果遊乙酉濟松江丁亥官艘隙水溺舟敗戊子至杭州己丑如武林之山【即靈隱天竺寺】臨曲波觀輪登石橋宿髙亭晨望平湖孤山江濤窮竹道上新堂周眺羣峰聴松風召靈山永吟呌猿山童學反舌聲癸巳駕濤江逆波至富春丙申七里灘至睦州庚子上楊盈川亭辛丑至衢州以妻疾止行居開元佛寺臨江亭後三月丁未朔翺在衢州甲子女某生四月丙子朔翺在衢州與侯髙宿石橋丙戌去衢州戊子自常山上嶺至玉山庚寅至信州甲午望君陽山怪峰直聳似華山丙申上於越亭己亥直渡擔石湖辛丑至洪州遇嶺南使㳺徐孺亭看荷華五月壬子至吉州壬戌至虔州己丑與韓泰安平渡江逰靈應山居辛未上大庾嶺眀日至湞昌癸酉上靈屯西嶺見韶石甲戌宿靈鷲山居六月乙亥朔至韶州丙子至始興公室戊寅入東䕃山㸔大竹筍如嬰兒過湞陽峽己夘宿清逺峽山癸未至廣州自東京至廣州水道出衢信七千六百里出上元西江七千一百有三十里自洛川下黄河汴梁過淮至淮隂一千八百有三十里順流自淮陰至邵伯三百有五十里逆流自邵伯至江九十里自潤州至杭州八百里渠有髙下水皆不流自杭州至常山六百九十有五里逆流多驚灘以竹索引船乃可上自常山至玉山八十里陸道謂之玉山嶺自玉山至湖七百有一十里順流謂之髙溪自湖至洪州一百有一十八里逆流自洪州至大庾嶺一千有八百里逆流謂之漳江自大庾嶺至湞昌一百有一十里陸道謂之大庾嶺自湞昌至廣州九百有四十里順流謂之湞江出韶州謂之韶江   題桄榔亭   翺與監察御史韋君詞皆自東京如嶺南水道僅八千里翺以正月十八日上舟于漕以行韋君期以二月策馬疾驅追我于汴宋之郊或不能及約自宣城㑹我于常州以偕行既翺停舟宿留日日以須韋君之出洛也易期又宣城謀疾到逆江南流上翺以妻疾居信安四十餘日比及江西韋君亦前行矣上桄榔亭見韋君紀姓名且有念我之言嗟夫皆行八千里先後之不齊也不過十日而初謀竟人事之不果不可以前期也   題峽山寺   翺為兒童時聞山㳺者說峽山寺難為儔逺地嘗以為無因能來及兹獲逰周歴五峰然後知峽山之名有以然也於靈鷲寺時述諸山居之所長而未言其所不足如虎丘之劔池不流天竺之石橋下無泉麓山之力不副天竒靈鷲擁前山不可視逺峽山亦少平地泉出山無所潭乃知物之全能難也况求友擇人而欲責全耶去其所闕用其所長則大小之材無遺致天下於治平也弗難矣   題靈鷲寺   凡山居以怪石竒峰走泉深潭老木嘉草新花視逺為幽自江之南而多好山居之所翺之對者七焉皆天下山居之尤者也蘇州有虎丘山則外惟平地入然後上髙石可居數百人劔池上峭壁聳立憑樓檻以逺望   五木經【元革註】   樗蒲五木白判【樗蒲古戲其投有五故自呼為五木以木為之因謂之木今則以牙角尚飾也判半也合其五投並上下白故曰白判】厥二作雉【雉鳥也取二投于白上刻為鳥】背雉作牛【其刻其鳥二投背上並刻牛故曰背也以雉犢為彩者謂其悍戾逢敵必鬬以求勝也雖矢馬闗亦皆角逐防遏之義也】王采四盧白雉牛【王貴也】甿采六開塞塔秃撅【甿賤也其采義未詳】全為王駁為甿【全謂其不雜也】皆曰盧厥筴十六【廬黒白色書曰玈弓玈矢謂所投盡黑也十六筴者行馬時便以此數矢而隔之他筴倣此】皆白曰白厥策八雉二三曰雉厥筴十四牛三白三曰犢厥筴十雉一牛二白三曰開厥筴十二雉如開【如開各一】厥餘皆曰塞厥䇲十一雉白各二一曰塔厥䇲五牛各二白一曰秃厥筴四白三二曰撅厥筴三白二三曰厥筴二矢百有二十設闗二間矢為三【間别也刻木為闗彫飾之毎聚四十矢】馬筴二十厥色五【大率戲時不過五人五色者各辨其所執也】凡撃馬及王采皆又投【撃馬謂打敵人子也打子得雋王采自專故皆許重擲王采累得累擲之變則止】馬出初闗叠行【謂逢可以叠馬即許叠也如不要叠亦得重馬被打著尤苦】非王采不出闗不越坑【馬出闗亦自專之義也名為落坑義在難出故用王采能出也】入坑有謫【其所罰随所約並輸合坐】行不擇筴馬一矢為坑【謂矢行致馬落坑也亦有馬皆不可均融數竒而入坑者所睹随臨時所約劉毅家無儋石儲而一擲百萬也】   韋氏月録序   人之所重者義與生也成義者莫如行存生者在於養所以為養者資於用用足而生不養者多矣用不足而能養其生者天下無之養生之物禁忌之術散在雜方雖有力者欲行之而患不能備知杜陵韋行䂓博學多藝能通易傳論語老聃莊周之書皆極師法窮覽百家之方撮而集之成兩軸各附於本月閱之者簡而詳以授於余且曰齊人【唐諱民故曰人】要術傳行寡驗行䂓集此書經試驗者然後摭取實可以有益於養生若執事序而名之則所謂無翼而能飛者必傳於天下矣余因號之為月録   何首烏録   僧文象好養生術元和七年三月十八日朝茅山遇老人於華陽洞口告僧曰汝有仙相吾授汝秘方有何首烏者順州南河縣人祖能嗣本名田兒天生閹嗜酒年五十八因醉夜歸卧野中及醒見田中有藤兩本相逺三尺苖蔓相交久乃解解合三四心異之遂掘根持問村野人無能名曝而乾之有鄉人夌良戲而曰汝閹也汝老無子此藤異而後以合其神藥汝盍餌之田兒乃篩末酒服經七宿忽思人道累旬力䡖健慾不制遂娶寡婦曾氏田兒因常餌之加飡兩錢七百餘日舊疾皆愈反有少容遂生男鄉人異之十年生數男俱號為藥告田兒曰此交藤也服之可夀百六十嵗而古方本草不載吾傳於師亦得之於南河吾服之遂有子吾本好静以此藥害於静因絶不服女偶餌之乃天幸因為田兒盡記其功而改田兒名能嗣焉嗣年百六十嵗乃卒男女一十九人子庭服亦年百六十嵗男女三十人子首烏服之年百三十嵗男女二十一人安期敘交藤云交藤味甘温無毒主五痔腰腹中宿疾冷氣長筋益精令人多子能食益氣力長膚延年一名野苗一名交莖一名夜合一名地精一名桃栁藤生順州南河縣田中嶺南諸州徃徃有之其苖大如木藁光澤形如桃栁葉其背偏獨單皆生不相對有雌雄雄者苖色黄白雌者黄赤其生相逺夜則苖蔓交或隱化不見春末夏中初秋三時晴眀日兼雌雄採之烈日曝乾散服酒下良採時盡其根勿洗乗潤以布帛拭去泥土勿損皮宻噐貯之毎月再曝凡服偶日二四六八日是服訖以衣覆汗出導引尤忌猪羊肉血老人言訖遂别去其行如疾風浙東知院殿中孟侍御識何首烏嘗餌其藥言其功如所傳出賔州牛頭山苗如萆薢蔓生根如杯拳削去側皮生啖之南人因呼為何首烏焉元和八年八月録cq=170習之涼武昭王裔也貞元間進士調挍書郎知制誥終為山南東道節度使撿挍戸部尚書其性鯁介喜為危言仕不得顯従昌黎公逰與皇甫持正並推當時葉石林評其文詞髙古可追配韓蘇舜欽評其理過於栁總集凡十有八巻共一百三首皆雜著無歌詩今逸其疏引見待制官及歐陽詹傳二首惜無従攷邇来抄本末附戲贈詩一篇云縣君好塼渠繞水恣行逰鄙性樂疎野鑿池便成溝兩㟁植芳草中央漾清流所尚既不同塼鑿各自修従他後人見境趣誰為幽鄙拙之甚又傳燈録載其贈藥山僧一篇云鍊得身形似鶮形千秋松下兩函經我来欲問西来意雲在青天水在瓶風味亦不相類又韓文公逺逰聮句亦載一聨云前之詎灼灼此去信悠悠其詩句僅見此耳或病其不長于作詩信哉湖南毛晉識   李文公集巻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