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四   巽齋文集       别集類三【宋】   提要   【臣】等謹案巽齋文集二十七巻宋歐陽守道撰守道字公權初名巽字迂父吉州人嘉祐元年進士授雩都主簿調贛州司户入為秘書省正字累遷秘書郎罷歸咸淳三年以少傅吕文徳薦添差通判建昌軍遷著作佐郎兼崇政殿説書兼權都官郎中終於著作郎事迹具宋史本傳是編分甲乙丙丁戊五集中如復劉學士書辨李習之以守其中為慎獨非中庸本㫖答丁教授書辨劉景雲中心為忠如心為恕之説本之王安石字説非六書本義凡此之類持論咸有根柢非茍立同異史稱守道少孤貧無師自力於學年未三十翕然以徳行為鄉郡儒宗葢崛起特立不由依託門户而來故所見皆出自得也史又稱江萬里作白鷺洲書院首致守道為諸生講説湖南轉運副使吳子良又聘為岳麓書院山長後萬里為國子祭酒復薦守道充史館檢閲萬里殉節忠臣子良得葉適之傳其林下偶談妙解文章肯綮觀於所主可以知其氣類吉州人文紀略又稱文天祥劉辰翁皆守道門人即守道益可知矣然則讀是集者固未可與諸家語録等類而齊觀也乾隆四十五年五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總 校 官【臣】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巽齋文集巻一    宋 歐陽守道 撰書   通荆溪呉運使書【戊申年時荆溪漕江西】   某杜門窮居常深有感於當世之故夫天地必有所依以立人類必有所依以生天地所依以立者人人類所依以生者聖賢而聖賢所以生人類立天地依於人心之理義悠悠斯世頗未有爲世道熟計者則其末將安所底止淳于髠有言今天下溺矣彼誠甞試孟子之言然猶知天下之爲溺也一世有胥溺之勢猶認之以爲平地之安滔滔汩汩而莫之返求如淳于髠之能知溺者亦罕執事者且以爲何如時也自恨氣力之微不足以出已溺者而生之而又竊自幸棲身於尺寸不溺之地環顧左右前後之未溺者疾聲大呼使知浸淫之將及而兢兢毋失足焉則聞之者不諒而謂已爲駭衆嗟夫使斯人皆溺吾亦將誰與並生也然則吾之所以疾聲大呼使之知浸淫之將及而兢兢毋失足焉者吾亦以自爲疾聲大呼而不吾信吾有深自悲而已矣深念當世之故誠未知其所終理義大明之世編户齊民可使各有士君子之行昔者所謂風俗淳一運祚長逺者非空虛無據之言也由今之道無變今之俗曽不足爲十年計也扶持歲月以幸其不壊亂立身此時能無恐乎漢人有言俗流失世敗壊因恬而不知怪謂爲是適然耳孟子曰我亦欲正人心夫此未易與流俗言也今之所藉以綱維世道者誰也觀於官府而未見大吏之於小官有以養其材而勵其節也士一入仕則習爲一等無用之文孔門所謂巧言孟子所謂以言餂人者權勢所在雖跖蹻不患無説以譽之也曰非此無以取上位之知也然而誠有階此而致身貴顯者焉則上之取才在是也昔人入仕舍詩書而學法律今人入仕脱舉業而學四六何降而愈下也且夫士得一官將受人家國天下之託所當學者何限而顧敝精神於此又復不量其人之可依與否而一槩伊周之有如不幸比之匪人何以自㧞也大率今之世居官一二載則舉止圓熟言語低回無復有山野生踈之氣所謂養吾剛大將輕貧賤傲威武者其勢有所不行雖君子所養决不計他人之待已何如然而特立獨行亦可謂甚難也學法令者以吏爲師此秦人之說原今取士爲吏吏道仍與士學两途一切吏文甞求是正於老且黠者則上下以爲穏設有守書生之故學而少出意見則詰難且至或侮笑之由是書生常得迂濶之名而先王之道遂爲當世之棄物凡今揚揚得志時人謂可任以事大抵熟於吏文者也所謂書生幸不見擯則異待之曰是學舘之才也士挾學以遊今之世其將焉用今所謂仕宦取知於上者曰政事曰文章文章前所云也政事後所云也等而上之卿相亦由此其選也是其中亦復有王佐之才經世之業乎觀於學校而未見師友相親於善也來游其間者視以爲飲食之地而已矣而教者亦不曰教也持飲食之具以邀士曰吾能進退爾也一日横經衿佩雲集講者腐聽者倦漫不省爲何説忽焉而散以是爲故事之不可廢他日則以所謂試去留之進業而受知者何人也請益而有聞者何人也教者認末爲本矣士亦不自愛也夫今日之韋布他日之縉紳士大夫也未有貧居簞食豆羮見於色而他日能爲清白吏以與天子牧養小民也未有交遊親黨之間見便則奪營求自之態日用於師儒之前而他日能安於命義難進而易退也未有居鄉不顧細行禮義廉恥不以自律而他日置之民上能以理道化其下以無諸已者非諸人也未有其爲士虗棄白日束書不讀游談無根而他日可與臨大决議藉其見識以定可否爲據依也他日國家豈能别得一等士子而取之用之乎人才不競亦可睹已則亦安得豪傑特立之士崛起於波蕩風靡之餘所見者大所任者重可寄以國之安危民之死生也觀於閻閭田里而其等而下之者從可知也自古雖有聖賢之君慈惠之師亦必不能使風化遽達於編户齊民是故【闕】   抑學校之事夙昔竊甞有志今復何幸奉命承教且將親見君子之末光惜也某未之能前也某有母年八十有一體氣日衰疾不時愈前此未甞敢違膝下而就逺舘於他人之門竊第於歲辛丑而參選得缺於甲辰之三月遷延至此葢亦謾書仕籍而非果有霑禄想而念親食不過一匕雖復三釜非老且病之所盡甞而焉用以已之寸進勞親之顛頓官期若至勢亦不行昨者古心江先生將漕亦甞招而舘於所謂雙桂堂者半月而告歸踰旬而得請當時甚悔逺遊之輕今親年増髙愈非前比瞻望崇臺一葦可杭之地如在天上則又安敢詣所謂西澗而為旬月之留哉先生之禮意可拜而不可受先生之道德可仰而不可親則某之分也伏惟先生清明之禀卓異之資淵源之學深厚之養葢伊洛諸君子續道之一脉而范司馬二文正憂時之盛心不特凡爲士者知所宗主依歸而匹夫匹婦皆知當路有豈弟君子爲之父母去年崇臺一二大政廣上恩而蘇民瘼者實非今之君子尋常意度之所能行而講義流傳大體小體之訓真切懇到聞者動心則某亦復得之郡史君伏而讀之矣夫惟君子務其逺者大者迂愚不能與世上下當世如先生得自附於下風幸也然而未之能前者則又有所重也雖不能前而當世如先生不可以踈逺自外所欲感慨激發反覆究竟以共論事之終極者舍是其將誰告是以輙列其説公餘一覧意者亦將有動於斯言天地之數盛衰之運倘不在他人而在先生之身則必有以處此某往者記監丞祠特一時斐然之作偶以事於學校繕冩申呈非有意於求知旋䝉衮筆奨借踰分蕪纇之文不足多辱亦知先生誘掖後進收拾寸長之意矣繼今其敢不勉書册之外無所作為固將没世畢力於此以庶幾一言之幾於道惟有以終惠而幸教之某私居久欲裁尺書通姓名於下執事而不克兹因郵逓敬布腹心引睇穹崇精爽飛越不勝區區依鄉之至不備   答荆溪呉運使聘書【癸丑年時荆溪漕湖南】   某復䝉專使賜以手書及公牒咨目各一通路費官㑹千緡俾某前詣使臺禀議充嶽麓書院山長書辭謙下禮意優厚祗受惶恐莫知所對心口相謀葢累日而後敢遵禀詣臺之命乃若山長職事則峯先生所謂繼古人之後塵為方來之先覺其自任與望後學之意甚大晩進小生汩没無聞不宜冐昩在此遽以之自取辱也某聞至誠之感物也雖無情者猶為之動而况於人先生以貴下賤至誠著矣某雖木石亦為先生動矣一區區未甞接識之後進偶然知之不忘於心六年如一日下不求上而上求之不得其至前不已也此意豈獨為一某哉凢以體天心立公道盡已分而初不以為其人賜也使先生由此大用於世司一世進退人物之權則視内外百官皆天位職有其人而與共之治之視一世人物凡有聰明才知稍出於人者皆天以遺夫世所仰頼之人而我當使出其有以施於彼也將皇皇汲汲日以失士為憂豈復俟人之求已而視名位爵禄乃自我出哉近世每病人才之陋不知懷寶遯世無處不有上之人欲俟彼之自進彼非自進之人也則明知而明棄之斯人不可得則惟求已者之是用彼之氣已卑而此之勢甚尊挾夫甚尊之勢以臨之則夫卑而前者安得復有國士於其中也天位天職一切視之為能富貴人能貧賤人之具曽未有駭目於自下求上之非而動心於已責之不盡者人才之陋固宜然亦徒見其陋於所親接而不知夫未甞陋者固在耳目之外也易曰以杞包含章有隕自天詩曰有巻者阿飄風自南以杞包則有隕自天矣有巻者阿則飄風自南矣人君猶然而况自宰相以下以至凡為人上者乎先生道德文章卓然為當世望士若有求於先生正恐如蘇公之告富公所謂無間而可入者然且自視欿然若無一有而緇衣干旄好賢樂善之意在當世諸公間為最著某不知先生之施於他人者獨以某占之某於先生非有介紹之先游談之助與邂逅【闕】   此一二處皆一世人所共識雖閑僻隱伏之所而有耳者聞目者見譬之至寶藏匿夜光燭天異哉大勢之所在也其在閑僻隱伏之所易識也其在州縣愈易識也其在朝廷尤所易識也然而有懵焉而莫之識者矣莫之識故大勢亦一去而莫之返今天下大勢執事之所踐歴與某思慮之所及大槩亦可見矣荆益故荆益也江淮故江淮也人之所謂大勢非某之所謂大勢也所謂大勢以其闗係於社稷之安危生人之休戚有之則重無則輕有之則中外歸心無則失望此為大勢而已矣今亦能㡬處而已雖然不欲言也雖然亦不待言也夫惟賢人君子能為天下國家愛人材亦能為天下國家愛其身葢勢在人則重在人勢在已則重在已其心公乎天下而不以進退用舍二焉夫是之謂以天下之重自任伏惟執事天與間氣人惟舊德洊厯要地無適不宜然且以二三十年之聲名而徘徊容與經綸大手未遂展布某不佞誠以為天下大勢要有在也若某不過能識所在而向依焉在此無竒復歲異一歲既竭吾才未知善後之䇿然念平生知已間有所懷欲對靣一言往往隔在千里外而誰與語公論固有歸善類固有主中外顒顒之望今當誰屬向風拳拳輙以愛大勢之説為左右告執事以為何如時拱侍一冩我心   代通内翰書   某比承光膺新渥進直禁林區區鄉依之私倍用欣躍執事經綸器業不應久在代言之地而方深以為執事喜者為斯文也昔人謂文章與時髙下在某殊不謂然時之髙下文實為之爾從古雖甚不足道之世必有以文自任之人其人不達則已其人達其文顯昭蘇衆聴鼓舞羣動時事當復有可觀者春秋之鄭宜無子產之文而子産之文足以起鄭唐之中世宜無陸宣公之文而宣公之文足以重唐二人辭令詔誥至今讀之猶有生氣文之能為時髙下政若此使在安平無事之世而斯文所属靡靡不競則氣象衰颯國亦隨之今之文在學校在舉朝之議論士大夫之文而所謂翰苑天子之文也天子温厚則有德嚴重則有威理以開人心氣以張國勢所謂大哉王言一出而天下響應者此天下莫大之文也學校之士與舉朝士大夫之文所學所見葢人人殊不能齊一是故其髙其下不盡闗於世道惟天子之文人以一字定從違國以单言判輕重而其文體所尙播告之下亦復翕然化之代言之選何可輕屬某無似竊甞妄論今世以為必得深厚雄渾光明俊偉之才以為深厚雄渾光明俊偉之文而助成夫國家深厚雄渾光明俊偉之氣象竊惟執事天與異質斯文所歸奮自岷峨翺翔要途者有年矣簡在上心柄用已晚顧以絲綸之重非宗工大手不可付是以在此上之所以幸斯文者甚大惠也有識之士人更相慶矧如某趨承之舊辱在異顧不後他人是雖玉堂之廬在他人為榮在執事為淹然方為文體幸方為國體幸未暇計其他也阻以守籓無由靣慶不審邇日台何似伏兾上體如眷精調起居匆匆上狀不宣   代通淮東趙樞宻書   伏承奉詔入覲正位樞府宗社幸甚中外幸甚某聞之古語曰兵難隃度爰自本兵重任專寄文臣而其間有自從累遷拜不厯藩閫者軍戎之情非所素知是以其所建明與所施行往往乖違不便在外者難於禀承而甚者或坐失事㑹在祖宗時或以方面久勞使内外一體事便順而多成人各有能有不能而兵者重事又非可以人人能也士大夫恥不談兵以為仕於艱難多事之世如於兵有所不知則世以為不適用之才是以開口議論若素習者某地為險若易某兵為堅若脆若為當急若為可緩身在兵間者往往笑之而聼之者或為其所詘也摭其所言而見之行則外以為無可與行者否則信而用之投之以非所長則動以敗告彼固以不知兵為恥不知强而知之之大恥也天下惟通才不常有目不接行陣足不及塞垣而曰知兵云者非夸則誣彼以夸與誣媒其身而國受實祸故夫朝中之官茍有關於兵事者非真知兵之人間不可任而况宥宻之地天下之兵權舉歸之其闗于安危至大至重自非真知明識精謀逺算熟於方靣老於事情者不在此位伏惟閣下天之間氣國之重臣忠赤通於神明威名震乎朔漠爰自犍為不道所在震擾而東淮獨屹然以固田野墾闢民物康阜歌舞嬉遊者聞敵騎之至容色不少變於尋常少焉僻師一出殱除㡬盡餘則呻吟以歸舉足不敢靣故道天子以閣下久勞於外且東淮倚以為安不若置諸左右使兵事一出其手則吾國長城東海而西蜀也渙號揚廷朝野相慶某藐焉書生昔未甞通名於下執事一聞親命踴躍於中輙奉咫尺之書以賀賀在國而不在閣下之開閫於東淮也東淮之重在閣下今則將無往而不在閣下昔者東淮雖許專制而國論大意必不能盡與閣下合也是以容有所拘而不得為今西府大臣國論自出昔之不得為者今當無往而不可為也以事體言之今大而昔則小以事權言之今易而昔則難閣下之位西府自與他人不同無中無外能言之而知當代有閣下舊矣徒以為閣下未在此也故天下之事至此一日在此天下改視易聽凡昔之邊謀軍政日復日歲復歲不快人意者今當大快昔之外侮内訌日復日歲復歲而窺覦不已者今當大懲或者亦竊料閣下之心亦必有快於盡為所不得為者立中興之雋功塞通國之大望在今一反手之力也區區所以願一賀者為此來也坐念往事未見良圖天其實以祖宗積累之厚故不使此敵得所大欲如必曰作大措畫使三陲晏然盡如閣下之所以為東淮者竟何如也宰相以都督歸相樞府以大帥還朝豈惟吾舉國之内快此一舉卓然知天子意嚮專在邊事則聞風者早已心破膽裂矣竊謂有吾國之時有閣下之時天幸數至吾國之時也得為前日之所不得為閣下之時也興言及此視日如流不勝拳拳憂時之心敢畧布之左右稱慶之始餘不敢詳惟閣下察之   代上呉尙書書   某自抵廬陵日欲奉尺書於左右公事填委因循數年大負愧責坐念執事歸卧家山亦已久矣久而未起豈今世用人大患亦在因循耶某甞妄論今世之事非甞試者所可當諳厯之才力量自别比年時論專歎才難而屢試輙驗者往往使之以閒逸此意頗未可曉且人才非有難見以一人求之常不足以天下求之常有餘今塗之人稍能論世故者皆知曰某人在某所堪某用某所有某事須某人所謂十人之衆未有不公而説也不知衆所指目每每不偶又獨何哉豈公論雖在人而若人用與不用要是天意欲平治天下有速有遲故耶某於執事非區區懐戀知己之私徒端居深念以為近世於人大率以難取之以易遺之數十百人之中得一人焉此一人者必有大過乎數十百人者也少焉棲之於閒逸之地則又他求一人於數十百人之中而不可得及其得之則又未足以深惬天下之通望天下之通望不在今之所取而正在昔之所置然則用人尙可以為有定論否也欲無才難之歎可不可也身在外服不當出位而思然此非以為一二知己者恨時事大抵然爾執事雖暫退適經綸重任終當屬之此患不除不可以望人才之用此亦身在其中者之所究知也某两年於此幸甚無他然此州凋弊之極僅逃吏責無能有所作為以償夙心去冬以來屢祈觧職未報俞音幸亦駸駸受代矣往膠庠謂天下事當無不可為者及在班行漸知牽制之狀而猶謂若身親之容可措手自為此官焦熬萬狀下無以寛民力之重困上則數窘於諸司之煎廹補破架漏以日為年耿耿心事莫遂一二然後益知當世人才臨事輙辦如執事者久於家食端可深惜此公論之所以信向而不肯置也伏兾上為廟堂厚自保愛末由侍見伏紙悵惘   巽齋文集巻一   欽定四庫全書   巽齋文集巻二    宋 歐陽守道 撰書   代賀游參政出守書   某再拜比者伏聞暫釋大政出殿輔籓海内之士人人咨嗟以爲當今之時事變日稠人才日慳自分曹列司以下可不論至於器識在上心德望在天下議論風節在朝廷老成以柱王國剛正以儀百僚有人如明公顧不少安其位而今日請退明日丐佚不如其志不已在明公得矣天下何如也某之愚亦甚爲當世惜不但彼私議竊嘆者之云云雖然明公豈以退佚之意一動於中遽恝然於當世哉君子之所爲衆人固不識自古聖賢得君行道豈必曰取一世之事叢於其身而後足以福天下茍可以福天下雖其身之退而猶福也執要之途名利之府自一命以上有可攫而得之者人爭先焉此風至今日極矣長此不已貴進而賤退喜仕而愠已國家之名器爵禄粗足以供士大夫富貴利達之心而其末流有不可言者君子之進退衆人之觀瞻大臣之進退卿大夫百辟之觀瞻以上眷之慇懃人心之嚮望萃於明公公翩然去之立一進退之的於士大夫百辟衆人之上使人知有廉隅知有節操知所以貴重其身風俗之弊差可少救此意未甞不為福天下計也自古未有士大夫知㢘隅節操貴重其身而天下不可為也未有㢘隅節操之不立士大夫輕賤其身茍得忘恥嗜進無厭而天下可為也試與明公静觀今世之故豈曰勇退者衆國無與任事者乎嗜進者衆國事滋見其無可任者爾誠以任國事之心至吾何惡其進奈何操嗜進之心以害天下一人之心如此國有受害之處下有受害之人矣且十人且百人而受害者可知也一命以上之心如此國有受害之處下有受害之人矣且進而列大吏操重權而受害者愈可知也今之世所謂何以利吾家何以利吾身者比肩立也而末流可勝言乎救今患者救此習最第一事而他事隨時支掌出力修補次之明公進而任國事退而正人心意者請退丐佚若為斯地而人有不深曉其故者不然明公謂今何如時而顧以勇退為髙也哉上眷如彼其慇懃也而勇退如此仕不得志懷禄戀戀者恥矣人心如彼其嚮望也而勇退如此留不為重去不為輕以仕進自肥者恥矣明公非以為髙而人髙之此一行也而豈徒哉某藐焉晩末出入門下受教者舊矣知識凡近不足以管窺盛德竊以為天下之重非明公不可任如前所云亦非明公不可救故於今日之退不以知幾論不以保身論而直推明公之心至此嗚呼某區區之心固明公所夙許也守至迂之學無適時之才明知不與位稱而猶在此揆之胸中幸而富貴利達之念不先入是以其進其退未甞敢與私謀藐焉之軀不足道而知所自貴重則亦久矣今又於明公之出處甚有感也冩胸中之所知以諗左右而不計其詳焉他日其尙有以教之伏惟明公乃心王室訏謨辰告輔藩咫尺固不以去國自踈所冀體上之眷與人望之所依歸善調寢興爲天下加愛某不勝嚮望祈祝之至   代賀杜立齋除同簽書樞宻書   某得進奏院報明公以八月祇奉明綸入班西府幸甚快甚亟效時體作儷語修賀既成輙自愧曰此豈所以施於明公哉當世之有明公豈當俟今日然後大用大用則既晩矣欲賀當於天下不當於明公也然明公之清修髙節非某所知亦非某所不知天下賀宜有辭則亦宜進之左右某聞之西府號曰本兵實於天下事無所不與惟其號如此故位此者闗夷夏之觀聽特甚重而不輕古之君子其當重任也有不動聲色逺方畏之國家無事此非一朝一夕之故葢其所積者厚矣天下惟公論不冺没雖在異族有同然者司馬文正雖不拜樞副於熙寜而異時入相遼人相語震恐彼弱不勝衣之一老豈單于望容貌而却者哉所積者有以服其心也國積賢賢積望望積日君子居家而積國之望在國而積遠方絶域之望故有所不用用則中外翕然故曰以天下之重自任自任者豈臨事而主其事也哉平居暇時一出一處一黙一語一舍一取皆此自任意也故未用此賢也有用不用而人之賢已者無異辭斯人也不觀乎其他從以厭服公議而報國之事已足矣明公之於當世是也某所為天下賀者此也而又有辭焉今世惟明公不大用明公而大用吾君當以一明公而得數明公夫惟天下之賢者必有一二焉為之主則氣勢翕合而所謂為之主者亦誠以得主賢者為樂也自愛明公者言之直以為當世不一二人自明公之心觀之亦豈曰吾以一人之身而報國葢善類徯明公之今日也久矣法從之論思不如榻前之宻勿自兹以往共國事者往往有與已若是豈不足以大快吾志哉區區之愚始泛為天下賀中則特為天下之賢者賀因其可以為賢賀是以終則竟為明公賀某不佞思惟當世之故則熟矣扶弱補罅端未易一一細論得其至大者一説以為公論必大明而後天下可為異時救弊之證未知如今所觀故公議容有拂焉而猶可有説觀今之勢自非君子雜錯於中外百執事之列未見其可有明公在焉天下其無憂矣明公之心事天下通知之而某之知之也似深是以樂誦言之而不厭伏惟明公剛直之氣清淑之質得之於天地之異禀堅確之守邁往之操根之於學問之至正羽儀朝紳灼國事體有令譽厭乎衆聞渙號一頒中外鼓舞某往在班末甞在受知一人之數今以郡紱未觧無由躬詣台墀叙述萬一瞻望丹闕實勞我心至於區區為善類稱賀之心則固不待親見明公而後致其説也惟明公察之   代人上李守書【上蕭晦齋續後漢書】   某廬陵鄙人也廬陵史學自歐陽子秉唐及五代之筆以春秋大法正季世之事於是二書傑然出班范之上君子以為春秋以來未之有某之先祖晦齋諱某生歐陽公百年之後遍讀諸史至陳夀書慨然而嘆曰曹操死且千年矣猶得為地下之幸鬼乎於是取昭烈父子四十二年事收拾闕遺作續後漢書然後操及其子孫欺天下之罪暫見黨於陳夀者一日而正筆誅葢先祖晦齋之心扶綱常討亂賊不在諸葛忠武侯以下大誼誅操而不得作書者顧得以萬世大誼誅之書既成將獻之天子不幸賫志以没於今六十年矣葢春秋之後漢昭烈父子及唐五代秉史筆者皆出於廬陵而五代之書以歐陽子之得時行道遂大顯於天下續後漢書以先祖晦齋之韜光不耀乃久藏於私家書之有幸不幸如此某生歐陽子之鄉而有晦齋為之祖所宜力自振㧞庶幾萬一有立於世凡當世之王公大人有可告以斯文者奉手澤以請使得與歐陽子之書俱傳又不幸衰遲之蹤重厄於食貧王公大人相去之逺名氏不能以自達則此書之傳與否又未可必中夜思之先祖能體忠武侯之心於千載之逺某不能繼先祖之志於再世之近萬一遺編之存散亡失墜且死無以見先人於地下是以破箧之藏卧興對之時一發讀則撫而泣曰天乎斯文之未䘮也吾祖之心昭昭獨不監之哉顯晦有時謹守以俟而已誠不自意近者歐陽簿以告於下執事伏䝉台慈索去副本竊聞卧治之暇時一翻閲有意於鋟木以傳也家居去郡治少逺葢出而俟成命於歐陽簿之家旬月矣請謁不敢再敢以區區之所欲言因歐陽簿以告焉某兒時逮事先祖甞聞所以論事之意曰春秋之法失國之君生名之國君卒而後名曰某國某侯某卒今生而名何也以其不死社稷雖生猶死也國者先君之國將為先君守之守之不可則繼以死彼獻帝者以天下之共主一日而帝魏甘心焉即其奉璽綬歸孽丕之日雖不死猶死矣春秋一年不二君亦不曠年無君建安庚子之冬漢天子之位為丕所簒次年四月昭烈始稱尊號於漢中葢已曠年矣然則吾書之作以昭烈之年上接建安末年為正統而不疑於獻帝之猶存焉彼固大誼之所絶也小子識之夫昭烈之君臣於春秋未之講也而有暗合者焉春秋為萬世訓固有誼之所有而文之所無者作變事而權斯合矣當先祖成書之日朱文公通鑑綱目之書未出也近歲得朱文公之書讀之以章武接建安炎興二年書魏山陽公卒若曰獻帝至此特魏之山陽公爾綱目葢於丕簒之歲而久已絶之也此因奉遺言以呈而與歐陽簿反覆此事敢以先祖書外之意併求正於先生抑某有深言於先生者先祖殁而遺書存賢太守之幸惠兹郡者不知其㡬郡以積弊之極雖有長才亦屈於經理之不給而何暇與逢掖之士為商確斯文計中間惟駕部鄭公甞取先祖之書進於朝得百索本既而列之秘省辛卯囘禄之變此書必不復存今存者惟家藏之本某又幸而不死抱其所藏又見先生之此來凋瘵之郡游刅處之以其餘力飭學校祠先賢凡所以為斯文地者無不用其極然則是書之光顯意者决在今日無疑也前日歐陽簿以先生之意告某曰前軰作郡不肖泛泛刋書恐為郡家無窮之費然亦不可因噎廢食某聞此不勝幸願葢刋書不可泛耳使其書真有補於世教豈以例廢之哉今世無先祖之書而有陳夀之書學者不知漢有天下四百六十有二年而曰漢之後有三國漢之賊曰皇帝髙帝之子孫曰蜀主斯不亦世教之大闕而訓後世以亂臣賊子之可為歟先生之學自朱文公者也某之先祖未知世有文公之書而先得其同然者也文公綱目之作總為千七百年世變設而及昭烈父子者纔三巻愚以為建安之後炎興之前終不可以無先祖之正史也敢重告之執事伏惟深原先祖之心所以疲竭精力於此者固望一日獲見於世晦而不章如此其久自今亟賜之主盟而表章之則是書雖筆於先祖實出於先生他日因縁與班范之書俱為不朽則逝者亦増氣於九泉之下矣不勝企望廹切之私拱聼嚴命之下干冐威尊不寒而慄   代人謝觧書   某以舉子之文辱在鄉貢之末出而一謝太守當有所謂四六文今世之所謂啟者以贄於下執事舉子之文有志者羞為之然而不得不為者舍之無以自獻雖有聖賢之學經濟之才欲一日而見於用不可得也今之法率天下而為時文其孰能違之某固有大不得已於此者矣四六之文今世所謂啓某未甞學也文史足以自娯藜藿足以自給朝夕所與游者蓬蒿之士擇其志向之同義理薰炙未知世間王公貴人之門奔走伺候當用何禮則所謂啓者非我之所得用夫亦焉用學此而又其文自叙率用厄窮卑賤無聊可憐之語間或反是則有髙自稱道無復退遜以幸已知至於揄揚主人之盛德則當極其諛辭無以復加然後以䝉一眄睞今世少特立不阿之士亦安知非此等文體有以甚壊其良心也故時文之下而此文又其下下舉而第第而仕持此以幸人之憐已者當終其身其不自重可哀也且世無賢人君子則已有賢人君子其於人之佞已固將望而逃之而吾身進退出處自有義命語所謂巧言者鮮仁將焉用此甚巧之言以壊吾之良心哉某之舉而第與否第而仕與否不可知然而絶去巧言安守義命當自今日始某聞之人各有一初心平日為學一初心一日進身亦一初心未有不善皆知學顏子之學皆知志伊尹之志者也他日夷考則意向之所之不若二人是何也義理非踈也見趣非闇也剖别古今人品某賢某不肖非無所黒白也然而為彼不為此者境一變而心一移也夫惟初心難持能持初心可以大有為於世先生之初心某亦得而窺之矣先生出入中外幾年於此而今日安得窺其初心某見先生今日之心皆夫人初心之可願者也由今日而逆其心先生何以異於人哉能持其初心而已矣易有之履之初九曰素履往无咎象曰素履之往獨行願也伊川先生以為人於方進之初惟當安其素而行若富貴之心與行道之心雜乎其中則失其所可願某愚不肖竊謂一介賤士今有自進之階正履初九時也今日此心實立方來之得不辱其身以自附於前修在今日否亦今日然而立今日之心易持方來之心難由初九之素履積至於上九之視履考祥而後天地之間可以無憾士之立身如此所謂亦可以為成人矣國家設科舉以待天下士其未舉也教養作成無所不至然其間猶有進取之後顯畔吾道而末如之何者今是邦也不幸前修之典刑差逺而義利之限界漸以不明中朝名流有仕於此吾黨皆將視之以為趨向然而心事光明表裏如一如先生者近歲亦無幾至於鼓利欲之塲創茍賤之塗銷鑠太和壊治鍥薄使後生小子靡然從之以為當然則其遺是邦士習之痼病卒未易愈此亦志士仁人之所憂也先生於某宜何以教之某不敢以一舉一第為足以了此身而先生之為是邦亦豈謂一勸駕之勞足以幸廬陵士哉猥於參見之始不勝願望之私先生不鄙擲而覽之終篇亦必有悵然感於心者夫此正可為先生道未易與他人言也先生裁之   代人為教官求職書   某讀易至於艮之上九曰敦艮吉艮止也居止之終卦極則變而猶止焉其自處則甚厚矣聖人於象特以厚終稱之今夫不可以行而行不可以言而言輕舉妄動自取悔咎者固不足言矣非其地不行非其時不言以所負自重而不果决於進取世固豈無其人然而不見可欲而止者見可欲而動止於其初不止於其終故静久者躁必甚恬極者競必果此厚終之所以難而非終則無以見厚之至也某之無似自處於恬且静者素矣恬之為競静之為躁豈惟顧義理而不敢抑競且躁非愚性之所能是以自先生分考以來幸衡鍳之分明雖屢以區區之文辱知遇而學舍陞陟之常法未甞輕有所請今者先生得代而趨朝雖於某未甞有一級一階之進而夙昔文字間之受教所得為多且某受教之心與先生作成之心固皆不在夫區區陞陟之間也雖然恬静人之所自處而進退行止則時實為之以上九之敦艮終於艮矣而繼艮為漸非艮之欲漸也時乎漸則固無害於艮也聖人序之曰物不可以終止先儒亦曰山之所生與所反皆進也近日試先生置之首列竊以為有漸之幾焉漸進不極也名之曰漸序之不越次者也夫惟序不越次而後無害於艮不然則静久者躁甚恬極者競果前日之所自守者皆非矣區區之意以為先生三載於此某為諸生辱知既屢則自諸生而進之以一小職序之不越次者也易所謂漸也三載未甞有所請倘可庻幾所漸之始乎且漸之象曰山上有木木之髙有所因也先生為後學所宗髙山仰止景行行止某雖無聳壑昻霄之質涵濡善教差有生意且自幸其不為不才之樗先生更栽培之若自是而條達暢茂以大有所成則一柯一幹稍有益於人用者皆先生之造漸之彖曰進得位往有功也請以自此而往者為先生終望先生亦終進之   代上執政書   比者伏准省劄以某將漕江右就領洪都超從郎省華以閣職不辭而受非分所安謹已即日具奏矣渙汗不敢固請深惟聖主簡異之恩公相曲成之造豈伊綿薄所可稱塞抑區區素願两年所以施於廬陵而幸少遂者輙於拜命之始敬申書於閣下某書生無他長獨聞古所謂悃愊無華之吏日計不足歲計有餘者心切慕之而觀近世士大夫以才幹稱以風采聞則往往異是某之所自謂未必與此等意見合獨頼聖君賢相深諒其心故郡事幾及終更即畀之以一道轉餽按察之寄事任既重宜有改圖而某守其迂愚猶滯前見豈不願以才幹風采自見者作意為之亦非所難顧以為有君子之才幹不以苛急趣辦為竒功有君子之風采不以刻核峻暴取能名無能名上下俱利用度不為不給小大相安部屬不為不清如此而分一道則一道之福也不然無才幹而庸謬不可不庸謬而苛急趣辦愈不可無風采而罷軟不可不罷軟而刻核峻暴尤不可世所謂才幹固甞聞之矣一有財賦之責即以興利自居名色甚新計較甚悉上之人其謂果可以為信否也一利之興増入之數必多從其増入者而計之謂宜日富一日歲富一歲然而未増入之先如此其煎熬也已増入之後煎熬則又甚也日貧一日歲貧一歲所興之利將以誰歸如此而為才幹也其可謂才於其家也已夫事權在手何事不可為日取至弱之小民而榜敲之何財不可辦此正不待大有才幹者然後能致以毒民命以戕國脉則正不才之大者或者快其有用過矣似此人品當事任不過一二年而流毒常五年十年而未已後此者縱有惻然拯救之心而民病極不可復蘇席巻梱載之歸裝不可復得天下所以愈困而不可藥則誤認才幹之説壊之也至若所謂風采亦何難之有一道幾州一州幾邑時擊數人以振吾職㑹有不幸者當之寜過於多以立威聲雖傷於誤亦不顧恤如此則世且翕然以健吏目之矣其間又有喜怒任情專快怨憤變亂情實顛倒是非小吏在其下風惴焉數日以幸去未必以職業不修得罪而常以逢迎不至為尤未必以不得民心賈怨而常以游謁造謗為恐其有不吉不廸罪狀顯著則反佚在簡書之外非委曲於勢要則廽䕶於私情公論何以更得分明人才何以更望成就且甞聞之不教而誅謂之虐不戒視成謂之暴幸為所部之長謹身率先使屬吏如事父兄有所恥而不為不善縱無所按何所不可不幸不率教誨自蹈罟擭有終不可容者去一人可以福千萬人此固不得一以寛大從事也不然亦須為世道存公論為吾君惜人才且按察屬吏但當使人畏國法爾豈願其畏已哉今其甚者至於掩人不備笑語相接之間按章倐下莫知何時何其譎也彼實有罪自當聲之於衆而去之至公至正可以服人而將焉用是此誤認風采之説又今世之所是而不以為非者天下事勢極矣民命人才正須着意愛惜而此二説實敗壊之恐非國之福也懷此欲言有日於此深恐為不我知者病彼聞斯語且以為庸謬且以為罷軟曽是可以稱部使者之職不知世道不堪以决裂敗壊必曰才具必曰風采誤人多矣决裂之尤者也某之為此言則有所自信者矣待罪守土两歲賦入求額外之辦集固無之而若上供若和糶若諸司之應副若本州之支用亦未見其他有虧損屬僚人品自是不齊甞按二人非其得已中人之性可化不若律之以身自到官以至於今潜察一人之所為固有懲創自艾由貪而㢘若二人者矣自此轉餽自此按察必不使職事廢弛用度乏而部屬玩然亦豈必如今之所謂才幹所謂風采也自幼讀書以至作吏本之於古聖賢之意參之以世故治亂盛衰之所以然而反求諸其身得平實二字以為庶幾可以終身行之者夫才幹非惡稱惟心平實則不苛急不趣辦而賦入可以及數風采亦美名惟心於平實則不刻核不峻暴而按刺可以得真誠不自揆以為人人此心則可以結人心可以永天命助成國家無疆之福亦惟公相於得君行道之秋量能授任之際主張此意使某亦得以安其所素不復遷就他説以自轉移則為幸大矣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財有財此有用請於此為國家植根本有諸已而後求諸人無諸已而後非諸人請於此為官吏立標凖非曰能之知之而願有行焉昔周人稱召伯曰我任我輦我車我牛言召伯成轉餽之功也而滋養民力使有所從出則見之首章曰芄芄黍苖隂雨膏之漢魏相刺揚州守令多所貶退號為有威嚴者丙吉反以願謹重為請此非勸之無所刺也曰謹重則大有説也某才不敢望昔人而有此二職在敢盡布腹心於公相公相察之使誠得安其所素則某固亦願有以自見者㑹當罄竭以報萬一   巽齋文集巻二   欽定四庫全書   巽齋文集巻三    宋 歐陽守道 撰書   與王軒書   某廬陵後進文學一出人下年長以來自知胸中一無所挾不足以自立於世里有益友教我讀孟氏之書其説曰子之志吾知其願為正人子之質吾懼柔之勝剛也讀是書可以自廣可以有勇學所以變化氣質也子無忽某敬佩其訓從事此有日矣雖愚魯之資不能章通句曉然日自省循區區識趣頗謂少進至於今兹殆未知世間復有寵辱事也對䇿大廷愚不自揣輙及言路之是非乃不計文巻之經其目拜恩來歸既十日而倦就選意且以為奉親差樂不能仍進取非朋友相與作意從臾則至今一無官進士也葢愚性所安如此甞自謂世間同氣相求正未易得前輩典刑我之所願親者彼未必屑於相與其不然者彼固不我樂而我亦厭之他日出與世接正未知所遇何如誠不自意需次之日乃見當世盛名號有氣骨如正字者通守是邦而又備數於所謂鷺洲書堂為生賔通相遇也則其願侍教誨自應朝奉謁而夕請益顧且遲遲两月未即造前初則疑而去之繼而奉再三之諄諭黽勉禀承始敢就列而猶未之敢安也豈以正字不得我心之所同然者哉於正字之所以教學者誠有所未曉故也既奉命就列矣而尤未之敢安則謹治其説以探正字之諒與否正字而我諒則繼今受教其何有已不然區區之愚既有不安於其心而能委曲善柔進唯唯而退黙黙以茍飲食奉給之得者平日之所賤也而寜忍為此古人有言曰善人能受盡言雖以君相之尊而卑官賤職下至芻蕘敢以所見告者恃其有能受盡之資也正字於君相無所隱避某於正字豈復懼其我罪哉某有願言於正字者正當世之賢乃不幸而有輕士之迹士固未易輕輕士亦未易使日至於前皆委皆庸俗吾固得而輕之然聖賢待人之氣象尙有不然又况未必皆若人者乎鳯皇翔於千仞覽德輝而下之物之去就猶有擇也美哉水洋洋乎吾之不濟此命也夫夫子之有歎於此也惡傷其類云爾今書堂雖小某請以大喻之書堂天下也提督宰相也其間自執事而下百官有司也宰相秉國之鈞一日在位盡知百官有司之何若人若賢不肖一日而去之巖穴之士有肯復出而自賤其身乎一介取予與禄天下同則書堂之去留與後來仕路之進退同也正字之去之留之與宰相用人之進之退之同也愚聞之聖門曰進人以禮退人以禮人如某不足為正字道正字之至此且以講書彭君學録康君為何若人也使二老而無可取往時江史君亦自具眼者固不應枉駕而屈之又不應稱道其人見之記書院之石刻見之請賜額之奏牘也好惡不當以一人而定江史君之見借曰不然不應此郡之士心服之者衆而不服者寡也則二君亦必有可尙者矣講書彭君氣直面折人kao過是其所長學録多識近世諸賢言行而篤為禮者也此二君者其於區區愚見亦不能盡同然夙昔之心所素敬也後生小子未經師友執事學文好輕前輩往往自以為莫已若也為俗化地自應使之敬事長上稍存典刑此事闗係良不為細今若示之以無所可敬則異日鄉曲尚何望其猶有善俗哉正字固眼髙四海抑通守此邦教化自出能不為此邦後輩地乎二君之去如遣吏胥勒令去職而已安在其退人以禮也此某之所不容不疑者一也直學呉君氣宇軒豁語言剛正與之處數年未甞見其一日軟熟態其好修近於矯俗則有之若囘邪傾側不擇人而與處則保其終身必無也性若疾邪與人多忤招尤得謗亦有以取之然人品如此亦可謂不易得矣某雖晚末未敢妄議其為人斯人而遇臨事不奪㑹有可觀名雖肄於國學然居家之日甞多前此書堂扶植賴其力若曰肄國學者不當復有此書院則如某輩乃濫叨仕版者也未必彼不可而此可今其人未甞一識正字之風采而正字遽去之此某之所不容不疑者二也諸生之列賢否混淆然賢者亦稍稍多於不賢者以其混淆也而謂是皆不可存不賢者正恐他日猶有介紹可前而賢者一見風旨不一再至矣前日混試恥於自鬻者頗不肯就以為縱使中選何敢冒昧而處斯堂也愚心非謂正字之一切更新為非也其間誠有可鄙可薄者在焉去之誠宜奈何䲭梟巢毁鳯自不集何必不分䲭鳯而俱逐之乎此某之所不容不疑者三也某於正字敬其立朝敢言敬其輕視官爵敬其身負世望獨此身生於廬陵者也居於是鄉願為是鄉俗化計誠不願他日後生小子謂長上有時折辱之為可輕人品之可與為善類者與一二不肖無所分别故竊怪正字有輕士之迹是以冒昧不顧罪責而輙言之子夏曰君子信而後諫未信則以為謗已今正字不鄙而進之則亦既信之矣諫之非謗也亦明矣正字髙明之識且以敢言聞天下其不我罪也亦可必矣不然而猶罪之也已之敢言而罪人之敢言也諫而以為謗也則某居家姑讀吾孟子沈酣玩味之餘然後徐取他書擇其能調吾氣而反之和平者讀之此時無忤於人復至書堂亦未晚也正字可之否之進之退之某顏子之為師而黔婁之為友后山之與居而靖節之與稽其貧而不茍得粟也素矣願正字重議其可否而輕議其進退至於受㕓之氓敢貢其狂言於通守則鄭鄉校猶可議執政也況今兹有道之世乎明公裁之   辭鷺洲月送書【應倅】   伏䝉台慈以某備員賔於鷺洲書院賜之錢紙名曰月送仰認盛心感激何已安坐於家月得錢萬家本至貧寧不利賴抑前此所以再三控免者不為無説兹敢不避煩凟而申言之某於此書院之立敬之甚慕之甚未問前太守惠教郡士之初心但是一瞻御筆昭揭在上生是邦者忻幸之心當何如哉講明義理一正人心謂宜數年之間必有大可觀者詵詵學子夫豈無人而況長上輩行前此蓋有肯游其中以領袖後進者所恨一二年來戰士心於區區得喪之塲一二長上既頗引而去之而其間錙銖升合之予奪亦足以使或者為之動雖往事無足深咎然氣習日入於薄矣茍志於得何所不至外間識是非知羞惡之善士願以所學就正於師友者薄書院而不肯前何者上之人方謂一予一奪可以軒輊士子有人心者固懼或者之議已以為亦為是錙銖升合來也有如邇者某之承命以來蓋深認執事之盛心不可終避而區區此心尚欲因縁與進之後稍與其間一二知心商訂一是之歸以無負書院開創之本意耳然心事在我其誰知之亦或私竊相議曰是月又可得若干俸矣雖一再引辭未必不心欲之姑備禮而已矣噫嘻悲夫予豈斯人之徒與某之心徒以為書院者吾鄉里之書院扶持美意使不失墜正生長是邦者之不得解也書院不可望望去之以為髙武諭仕於此邦召而還朝則去之矣猶且畱意教育以士之無所聞見為已憂奈何以生長是邦者而視書院如浼已哉辭至再而不敢三蓋謂辭之不若俛而就焉以為中道之從也然而不能免於或者之竊議何也彼見比年士習之惟得是求也彼見某之素行之未孚於人則亦求所以孚者而已矣且某承命之初甞告於下執事曰必不得已請受其名而辭其實執事蓋心許之今緡錢亟至是將使並實而受之也是前日之辭為欺也若曰書院以為俸則不可受以為月送而將之以狀則可謂隆禮矣不可以辭為俸也而不受有狀以將之也而受之則是要上也始者公文名此錢曰朱墨之費蓋為㸃檢課册故耳亦既以故舊有嫌力其責矣㸃檢課冊之不聞預而朱墨之費則如故彼君子兮不素餐兮恐有誦此以見告者而無以對也數者隠之於心畧無一可昨告將命者曰幸返此錢於故府容某具狀辭焉伏惟執事深亮其心而特從之某誠有時造書院之心但得無此緡錢以貽或者之疑誚其造也無所愧於十手之指矣如此則所得多矣勝於緡錢之得遠矣以某之不肖猶能辭緡錢於書院則是凡游書院者果不計利之得喪矣外之善士知自貴重者可以來矣如彼則無一可如此則有數可所以决於必辭而期於必聽惟深亮其心而特從之續凟崇嚴不勝戰慄俟命之至   通蕭宰書   伏聞天子有命以明府宰廬陵某廬陵人也前令尹甞以學事之重不鄙庸陋引以白副於明府此來當用今所謂四六語者通姓名於下執事而半生學文雅好莊直不敢以四六語為當然未見君子遽道盛德以為佞獨念辭之不可以已既忝與學校而無辭以自獻明府其謂某為何人斯他日縱不鄙棄仍位之公堂而心不預孚則亦茍焉為容而已物不可以茍合故受之以賁是故敬撰其説而明府擇焉某聞之有人民有社稷必立之學此朝家之懿典而三代之遺意也夫學重矣而或者視之為文具其謂此告朔之餼羊也故寧弊弊於㫁獄聽訟之末而俗化厚薄之原在所不計蚩蚩之民奪攘矯䖍以麗於辟不婣不睦不弟不孝之事日至於庭居官者執而撻之戮之而無憫色無怍容其甚至於名為士者口誦孔氏之書而身為戰國亡秦史傳所諱之習俗當官者亦曰士行之不美久矣舉天下皆然而今有一州一邑者安能遽以身任教化人持此説莫肯扶持則夫淪胥以敗將何以善其後夫俗化有原士也者誦詩讀書知今古曉義理上之教化所先及士習既厚薰蒸浸灌漸及齊民蓋雖十室之聚亦必有一人為士閭巷之人必於其身觀焉見其善而忸怩於不善縱有冥頑無恥不可化誨者亦必有良心不冺天理油然而生者使此二人者數正相當則吾民亦已半為善矣又况人心同一天理蔽可使明而迷可使復乎有人民有社稷不可使士不知學其重蓋如此然自近代以來養士於學而實不以學教士口體之外文藝不廢則已幸矣德之不脩學之不講聞義不徙不善不改誰警䇿之舜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我由未免為鄉人誰以為恥士如此而為士則民何則焉文獻之邦化為陋風詩書之澤轉入市習日移月改而天下大壊矣嗟夫此正可與識者道爾有志之士得百里之地而為之宰便應以教化為第一事以風化之美惡為已責邑而無學猶當自我創立况所素有者乎若之何以文具視之廬陵為縣自宋興未久即有顯人以故鄉猶至今有善俗而士類特衆學宫之建自紹興以來百餘年矣其間賢令慨然有志於斯者猶可一一數中間稍失初意士各取廩食以歸而堂序齋牖空無一人比年初革弊陋差有書聲永嘉謝公尤以加意旬有課月有講當是時某歸自在所謝公實招致之愚不自揆亦頗以區區所見諗之同志曽未數數而謝公去繼此者非不踵前規縣事倥傯或所未暇課猶十之一二講則希闊甚矣某尸素其間蓋未甞不赧然内愧也明府此來諸生引領以俟訓已子路所謂比及三年可使知方子游所謂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皆在明府一意向間明府視以為重則風厲之下當有自奮拔者夫尊徳性求放心學之用工固自有的而其至切至近目前易按之理惟在明辨義利間今來自學校則相與為利而已干進公堂惟得是競士不重其身升合絲毫在所必較居官者亦不居重於學悠悠末習謂之何哉夫凋瘵之邑誠不易為簿書期㑹委至其前誠不易理學廩之慳乏養士之不繼亦誠不易充拓獨崇重學校一意肯以為一實事不以為一虛文則在有位者深切思之雖焦熬窘迫中常使此實意流行乎其間訓誨諸生必及義理文藝之外間察其操行之可取者而少進之舉善而教不能則勸始以此風士類終以此風齊民此亦仁人君子得位者之所屑為也某年且强仕於道無聞濫得一官而親老在念宧情特薄閉門讀書有友生數輩栖於私塾朝夕所與講論不敢自畔於聖賢雖無片長而明善誠身事親信友不敢不勉甞以為士生宇宙茍不能悟成已成物則已為乾坤父母之不孝子若不謹其身以不善不義為閭巷先則履戴間何以自容故每竊有志焉而前令尹進之公堂者亦往往以此又念尸素之甚無少益於學校輙吐所見以告下執事抑所謂同主學事云者特仍此學之久例一以待次官為之而某實非其人也明府之至倘不廢罷此例則别擇德望之可以信服諸生者延賔之斯席某何人哉致書之始未敢遽及專俟下車别布懇欵伏惟幸察   復劉士立書【又字成季】   某讀書自是心麄重以遭罹禍難心誠凋耗荒疎益甚猶以懼忝所生不敢不學時取故習温之尊兄進學日新豈某所敢望來書訓諭諄復朋友中求如成季有幾人哉敬佩厚意無斁然愚心於兄學有未喻者敢不一一叩請兄之意固望某早得所安必不以其愚鈍難鐫領解不速而遽厭之也中庸首章所謂慎其獨大學首章所謂致知在格物兄以新見易舊見自謂今日所悟卓然契先聖之本心而儒先皆未之知也兄斷斷以所見為是則某安敢異辭若猶取儒先之説反復敷演以與兄所謂新見者抗辯則此固兄之所決然舍去者其不見聽必矣雖然未能領解則亦安能茍焉以為同也中庸書自天命之謂性至君子愼其獨纔十數句而指示本體親切教人更無餘藴自此以下只反覆發明而已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此無極太極之妙亦謂之誠流行發見充滿周遍無所間斷者也而不可名狀及生生化化人物皆得之以生而人最得其全誠者天之道盡在我矣此不可名狀者如之何而名狀之其惟曰是無所間斷者是逝者如斯之説也以無間斷之心契無間斷之理當此心無間斷時即此理無間斷處無心外理無理外心安行利行勉强而行其至一也其不然者理本無間斷而心自有間斷心雖有間斷而理終無間斷以刀劃水使作兩截豈有此理故聖賢指此理以示人而教之以愼其獨愼其獨者無間斷心也久久則純熟矣篇中所謂博厚高明悠久之類則此理也所以行之者一之類則此心也天之所以為天則此理也文之所以為文則此心也彼聖人自然一自然純不由愼獨入而愼獨者亦終至此此者何博厚高明悠久天之所以為天者是已以兄之明豈不洞然於此而今日之説則謂獨即此心之正無二之名此心存而未發者無思無為不偏不倚是之謂中是之謂一是之謂獨某誠不能曉李習之謂愼其獨者守其中兄謂此語與兄合者也中庸曰道不可須臾離習之為之説曰心不可須臾動動則遠矣非道也即兄所謂不愼便去了者也某便不曉習之此語且喜怒哀樂未發之謂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未發之中不能無發發而中節則謂之和矣今曰心不可須臾動變化無方未始離於不動夫變化無方未始離於不動則可心不須臾動則不可動即發也但守取不發之中而禁其無發可乎先儒於此只曰此儼若思時也不曽禁其無發也習之謂心不可須臾動故以謹獨為守中而遂謂此心纔動即有睹聞其復之也遠矣此等語意佛書中屢有之而中庸本文恐不然也程子於不愧屋漏愼獨中間着一與字蓋語勢當然兄因此一字而遂判為二曰愼獨非不愧屋漏自得兄説莊然以思凡前之讀中庸畧有㑹於心者至此乃皆不是不知由前之説有何不可而必欲嗒然以坐無思無慮為守中耶又不知兄指獨為一為中别有何據而云耶獨立獨居獨言獨宿獨學之類皆一人無與為對之謂諸經中未有以獨字為心體者也果是心體字面程子何不軒豁明決言之而僅着一與字於不愧屋漏之下以疑後學耶此書末章自知逺之近知風之自知微之顯以下所引詩潛雖伏矣亦孔之昭相在爾室尙不愧于屋漏之類將皆不得為慎獨乎首言天命謂性而教人愼其獨終言潛伏孔昭不愧屋漏而復歸於上天之載無聲無臭首尾意脈圓備貫通未有如此書也至如大學亦有愼其獨之語係之誠意一章上下文以自欺為戒以小人閒居為不善見人則揜其不善而著善為無益閒居無人時也見君子有人時也獨字尤為分曉兄於此將亦以謹獨為守中乎某淺陋不敢與兄力辯兄實見教某豈不認誠心哉然兄至詆朱文公為不識字義則恐過矣格物之云前書固甞深言之以為心中無一物而備萬物之理理聚於心而散於物於其散者格之積之既多自有豁然貫通融㑹處此一貫也此下學上達也物之為言何嫌於指外物哉兄必曰不然以此物乃有此混成之物其為物不二之物引數物字以證物之非外物夫物何莫不自無極太極中來今未嘗從原頭格此一物則是謂即事即物者皆可外也夫無極而太極以生陰陽萬物萬事由之而出者隱而顯也萬事萬物推而皆可以知太極之本然顯而隱也兄以此物只原頭一物則萬物萬事之理皆可外萬事萬物皆可外則隱顯岐為二矣程子所謂今日格一件明日又格一件久之脱然有貫通者彼何謂也自此而往讀書窮理即事是學之教恐皆可廢矣夫當其未為兩儀四象則太極尙不可得而名而何物之云哉兄之下學記曰天也命性也道也是形而上者也身也心也意也耳目口鼻四肢也是形而下者也脩身正心誠意皆是下學而身之本曰心心之本曰意意之本曰知知即性也性即有物矣人茍能格其本心固有之物則知天而至於命此下學上達一貫之旨也夫聖人所謂下學直先於日用常行事所接處學之盡心知性則知天則反本窮源之極處豈初學可驟語之哉今以格其本心固有之物為知天至命之本而指脩身正心誠意之下學為格其本心固有之物之本信如此説則是大學之本文當曰欲格物者先致知欲致知者先誠意欲誠意者先正心欲正心者先脩身句句節節當倒看不當曰欲脩身先正心欲正心先誠意欲誠意先致知致知在格物也兄至高明何以一旦盡去行遠自邇登高自卑之見而為是不可曉之語耶兄之始學本亦自邇而遠自卑而高今學之幾年得所謂高者遠者則撤其梯級斷其塗軌告人曰合下便遠合下便高不從彼處節次也而可乎哉兄之學大概象山慈湖之意居多兄不謂學乎象山慈湖也將以象山慈湖為已合也晦翁之學兄往往以為不然當時講詰之紛紛猶彼此不能心服今某不自度其荒陋而持井蛙之見以對海若知其不可而不敢已者兄以愛我教我之心至則某不得以倘然受之也兄非他人汎名學者之比觀理如此其富用工如此其至著書滿家直以開曉後學為已任竊料兄所屑教者甚少如某之愚兄辱收之以為氣味之同愚心有所未安如兄之學若又隱黙不言茍焉阿和則是兄固厚我而我則薄兄也且自某之外肯以所未安者復之兄知猶有何人哉是以盡冩所見以求一是之歸如曰不然更乞賜教别紙所教尤感昔有陳絳者在福州賍汙之名徹於上聽王沂公為首相亦信之吕許公獨不謂然一日出一御史為本路澧使往按之憑一衙校䕶獻荔枝者之詞以為所聞皆實也賍以百十萬計上下俱無疑矣絳不心服遂起制獄他日反皆不實沂公雖重德不無輕信之失許公心事人謂不及沂公也而於此乃得之何耶君子重入人罪不敢欺天且賴兄更詳之今之所謂君子今之所謂小人百年論定安知不易位也此一紙自合詳答作此書已三二千言故於彼畧焉雖然感兄左右正救之意不敢忘也   巽齋文集巻三   欽定四庫全書   巽齋文集巻四    宋 歐陽守道 撰書   與劉後村書   守道拜别四年矣不拜一書而意念所向無一日不在書也世人以此為尊仰常語難取信然聞有指畫空書佛經者不用一紙一筆而平生所積殆數千巻精誠之至此地大雨為之不濕東坡先生以為真實非虛幻也某於先生猶冩經者之於佛先生寧不鑒此精誠耶方山長前一月告我歸期而此書直待臨行數刻間方能作作亦贅矣懷感之極者有言猶淺也山長來時䝉寄賜壬戌送行詩近又得聞竹溪先生夜坐見憶聨書殳二韻先生於後進拳拳之甚矣囘憶前事狂妄觸罪無可悔者獨惜昭慶寺中拜飲餞觴而小侍史以片紙報長令似之所遭繼得槧墨示喻曲折乃知奉累有由而先生自此亦連疏請老雖先帝君臣之契如此浩然歸志終不為留也先生得去二十年之心至此始遂其為慰快可想而知然遂使宗工大匠忽動念於幾微者誰為之與先生還第三年矣耆夀康寧如此當時無拜留孔戣之疏者諸公為先生謀特重為先帝謀反輕也近見髙文續集不自序引緝熙宸翰與寵行扇面御詩冠之使人感痛不已去年鼎湖今夏橋山之變遙知法從舊臣情深父子甚於枯葵霜之句嗣聖訪落惟耉成人是任而先生茹芝山中何以追前遇而報之今耶竹溪去後村幾遠觀夜坐句想二老時時㑹聚不特如趙康靖作意訪歐陽公恨晚生不得步趨其間也山長之歸使人有偕行從往之意顧平生局促纒繞安能如季膺付二陸舟哉某今年五十有八氣絶衰無復有門外分毫意緒一自去國不以字到班行諸公間古心在建寧猶通問自其帥福袁歸有漸更不以名字到前動其記憶頗聞先生閒中猶對人拈起不肖不少置或為書以告人此雖愛我而非所願望也蘇子美   與王吉州論郡政書   守道仰惟閣下盛德禮恭如謙九二以貴下賤如屯初九往者親屈千乘俯臨陋巷閣下之意必謂某受㕓城郭或知民病而曉事情可以時備咨訪禆仁政之萬一非徒以其記誦文墨而姑與之也他日一再進見閣下必命以少俟衆客之退而特延之便坐蓋虛已盡下未有如閣下之用心而誤䝉禮遇未有如某之幸者顧以識見短淺未有所試民病雖接於目而事情實闇於心故久而未有所言今者民食最急救之之䇿一日少誤則有一日之患請為閣下條説而閣下擇焉伏聞郡家以米直踴貴為之措置而禁約増價誰為此䇿以誤閣下乎是促之使愈貴也夫今所患者米來無路増價非所患也上流至城近者不過八十里逺者百數十里爾豈應視若外路他州然乎今聞彼用遏糴之䇿而施於城郭之民全仰彼米彼米不至民何以為命且以吾之管内而八十里百數十里之上米不與流通則吾自食於帶郭之地者幾何竊聞諸縣約束其境内甚嚴未罪米主先罪般稍人稍畏罪無敢攬載某詢諸水濱以為米舡曠日不至其僅有至者非諸縣之米乃帶郭境内人家之所發糶而其數目希少牙人與鋪户前途守等爭先糴之如攘奪然相與分三五石至十石止瞬息而盡未有一鋪得糴二三十石也如此而求價之不増其可得乎且吾州郭之地豈惟民數稠宻而已倉廩在此受諸輸納者未畢也上流米下流通頗聞苗舡陳乞通往計㑹用使亦自有費故中下税户有合納州倉者米亦不來但止附錢與在城攬人使就此自糴而輸之如此㑹計則是吾帶郭境内之米非惟為供當所之民食且不足而又以供外縣苗斛之入倉者也此害不除何以善後今入春幾日景象如此自此至於夏秋之交米豈惟貴將至於無彼諸縣者能終不我恤乎今欲得出給榜牒勸諭諸縣使放米通行仍責令牙人前往諸縣招誘糴者如有米舡經過口岸輒遇邀阻仰米主及牙人赴州陳訴則旬日之内米價不禁而自減矣此一説也市井常言凡物之價聞賤即貴聞貴即賤人聞廬陵米貴之聲如此彼有米者豈不願乘此而爭趨之若舡隻流通趨者凑集則即賤矣蓋不禁米價乃前世良守救荒之所已行也兼糶者但當誘之使來不可恐之使匿彼若米載而來生事之徒與之喧閧以増價犯禁告則所増之錢不足以了訟費人思及此豈復肯來舖户所以販糴者本為利也彼本浮民初非家自有米米所從來蓋富家實主其價而舖户聽命焉今為之禁曰爾鋪户之價每升不許過若干若干者因舖户而糾牙人之罪彼若懇請富家原以若干之價得之安能使之不營一錢之息而還以糶於人乎若使價長不已彼安肯折元本出糶以從官司之所禁乎事至於此豈惟富家畏事不肯出米而鋪户亦且縮手至於停閉非活法也故曰不患價貴而患米之不來其次則有勸分一説今郡之所見行累年勸分其弊百出不可不察也勸分者待官司行下開塲日分者也往時倉使徐侯守郡冬月米貴即甞稟知徐使君請榜諭富家一面從便及時自糶止要民間有處可糴不必聽候勸分是時富家聽信米却自出其後郡遇凶年無不勸分而行之未有善者何以言之蓋城郭富家之有米多寡不一未必人人有餘也豈惟城郭鄉都亦然甚有餘者所未論請論名為富家者而其米未甚多者一自勸分久為定例於是此等所謂富家者不復前期私糶但謹閉蓄之以待公家一旦之命蓋不俟命而先自私糶不足以塞官司後日之責私糶而米竭後日無以應命罪且隨之彼止有此數也則其勢安得不閉蓄以待尋常此等富家與鋪户俱糶小民日糴斗升於富家既足以殺鋪户獨糶長價之勢而鋪户近有此等富家可恃若舡米偶不至則轉糴於此等亦足以暫時應副鋪面至闕販勸分定例之後富家既蓄為應命之需於是官場未開之先鋪户與小民往叩其門而不應矣小民惟有取諸鋪户鋪户惟有取諸舡米則其踴貴亦安得不謂之促其至此哉故甞為之説曰二月已後富家之出糶此官司曉然勸之使分也正月以前富家之不私糶亦官司隠然激之使閉也每旬小民沾三日賤糴之利此官司一旦利之致其食賤也每旬小民有七日貴糴之苦亦官司積漸成之致其食貴也天下利害常相反而相生此豈徒滯一説之所能通乎去冬某本欲趂早言此第念小民但知勸分之為恤已安知此説正以陰消米價於冥冥之中傳聞易訛恐彼謂此但與富家為道地故不復言今者伏聞郡家舉行勸分見其端緒開場不逺則只望於所勸之中盡尋其弊而去之當去之弊不能知其方來惟言往歲之弊則可以推知矣户產有多少事力有升降所謂各廂之勸分糾首者必其事力户產之超出乎衆者也吏常與糾首為宻而多抛子數與其下被糾之家使被糾之家無詞則均認定數者衆而糾首之責輕矣然而被糾之家爭多競少未有盡無詞者有詞以求裁減則往往妄疑以為必囑吏而後行於是裁減有囑吏之費當糶前一日呈様定價一聽官判價隨様而低昻亦未必皆由吏也然去年有以甚白占米官定為一升八錢者矣小民樂得白占甚於得白稻有何不可而如此裁之此雖上熟之年未有此賤當此饑歉但得富家出糶價平小民有處可糴則足矣何必限以一色晚稻而輕視白占如此乎人心懷疑以為此亦失於計囑之所致於是定價有囑吏之費及其糶也有所謂發下槩量之人有所謂㸃撞糶場之吏發下概量之人終日供待醉飽而優勞之猶不滿欲也而所謂撞場者意氣軒軒與富家抗禮稍可欺者復陵鑠之賄謝之間少拂其意則誘數輩細民使以升合慳折為言而罪罰立至矣升合慳折誠宜罪罰然為吏長意氣而使糶家凜凜亦豈所謂安富恤貧之得其平者乎復有家居城内使移米而補城外之零糶家居東隅使移米而補西隅之零糶米非輕齎物也用夫搬運費又若干就中豈可無區畫移那使各從其近者大率富家一番糶畢日夕張羅方敢自幸以為免灾使至於此安得謂勸竊甞深念天下之事平心處之官司枵虛既不自力以養貧民則當使富家有樂奉公上之心不可使貧民有疾視富家之跡閣下所謂人各有心心各有理彼豈盡為富不仁哉勸奬之為好事而常使貧富相安則貧者有依富者無怨城郭之民尤當以富民為根本以大喻小則如前代都邑之處至徙四方富民以實之富多則常平米石之至此者亦多而㓙年非所患矣不幸别有意外之患亦有所倚此乃保有城社之上計也十數年城郭富家往往徙去迫之至此蓋非一端而勸分不善亦與其一數年之後若使相次盡逃則細民復何所恃萬有一不幸患在意外官司安能與一城貧弱相保乎此亦長民者所不得不思非特為目前言也二曰賊盗樂嵗猶不能保盗賊之盡無何況饑歉今之所言不特為穿窬竊盗慮也蓋其大者有三死者有刼墳墓之害生者有販生口之害而去年以來則城郭鄉村羣起剽掠米糧財物佚罰漏網猶當為後之效尤者慮也所謂刼墳墓者比年屢見昔者城内某氏城外某氏諸家皆受其害發磚斧棺至於慘酷聞之於官官以常事視之被害之家亦無由竟其事最是五六年前有某縣某氏者所遭尤甚斷死者之身首狼藉遍地本州已結解上憲司而憲司悠悠被害者反受久困賊卒引赦輕斷愚民習見其然椎埋之風今之所有昔之所無一嵗間聞有三焉聞猶不審請言所親見近郭之民有晝葬而夜被發者三日之後其家往省則見所含米餌遺在草中懷疑而歸遂執前之輿負者同往啓視之則死者覆卧身不挂一絲矣長此不已此去人家葬埋誰能自保乎在律發塚見屍者其罪絞所以重罪之如此者蓋死者受害與生者受害不同生者受害能抗敵能告訴死者獨如之何哉自非官有嚴法則丘隴縱復深藏亦何足恃積年以來官司見民間墳墓之訟多或言犯地或言盗木訟者容有甚言其事而不盡實者官司雖遇實事至於椎埋亦輕視之往往意其誣罔使孝子慈孫吞聲飲恨凶殘盗賦得意肆行國家漏泉之澤使壅底至也所謂販生口者蹤跡秘宻之甚日行田野間而其事未甞一到官司無與禁也此等盗賊其鄉鄰視之葢良民然朝夕在家縱出亦不肯過信宿是以人被其害而莫之疑當其誘掠人家婦女小兒之時半日踰時之間而事已畢矣人見其常在家而不知其轉致甚逺葢此曹黨侣分布交結於三四十里之間各有定所有同郵置甲轉致與乙則乙轉致與丙藏其所掠於乙不過一宿而丙得之由丙以往莫知何所以人命為豚彘牛羊更逓得錢少者葢纔貫百而使人父子夫婦不相保故此中田野細民常有去失而鄰郡向上深僻去處傭奴妾婢常多吉州人不由父母與夫雇賣而得之老死而不可返此猶其幸而生存者耳最是事絶蹤跡無主名可訴兼被害者必是至貧之細民朝夕不給其婦子可以一飽誘者以至貧之細民而遭此無主名可訴之事只有付之無可奈何甚可痛也然此曹作過既久鄉人未有不知其影響但當是之時不可遽指端的故衆亦與之放過及其講傳明白則日月久逺雖知之而亦遽已矣其人或不耕無業或亦畧耕有業但算其嵗入無幾而容易有錢可使使酒尚氣稱雄其里如此等類隅保鄰曲豈不知其所為只為此蹤跡難以遽知而或者涉虛則有誤執平人之罪實而佚罰後且報怨人心懼此所以各付之不問爾艱食之年此事多有牧羊去狼畜雞去狸非等閒不切事也所謂去年城内外逺近群起剽掠米糧錢物者某所居陋巷閣下千乘之所甞往顧也前去二三十家有稍富者居焉夏六月中旬一日剽其家者數百人填塞街巷奪其廩粟并及他物而去是時某在長沙家人皇駭走書趣歸以此變昔未甞有而後患未知所終也未幾續得螺山外墓山之報則守墓者之家亦被刼掠盡其家自此小米麥紵絲麻鍋釜牛犬之類掃地一空男子奔走逃避老弱被其捽縛使供吐所藏葢皆鄉曲相望之人多素與親熟者城北出門三里某所親居之地群盗初過其家幸而獲免盗過門移時而返以他處所得憇於其家之牆外而分之人聲嘈嘈而不知幾十百輩後來所聞亦其近處人也此時盗同日起葢十有餘所人疑其若有定數焉城郭且然逺僻可想他日官司捕治小弱之民訴於縣而不行者卒無如之何事在赦前無復問第今日復與去年等盗既習知漏網佚罰如此豈有悛心禁於將然在今日有不容緩者葢此等所謂盗初非有平時累犯之案往往有行止在藝業之平民也火烈人望而畏之故少死焉水懦人狎而玩之故多死焉以平民而一旦為此葢由官政可狎玩之所致大抵比年州縣之間民間訴理罕有簡易直截而速與了結者謂之嚴固不能謂之寛又不可被害之家或反以訟久坐困故善良怯懦之人心知其難有忍而不訴今使忍而不訴可也官司獨不為養成大盗憂乎以上三盗區處異宜某不敢悉條其説閣下知之伏願一日之間常以心思耳目周遍四境數過仍各以訪聞預行約束諸被害不能陳訴者官司訪知亦自作施行如黄霸之治潁川宻察所及至於郵亭細事皆接於視聽則姦無所容矣近臣官政患採訪路狹而下情不通官司既不輕信人言而所與接者官員士大夫亦不欲冒出位之戒故上之人無復有出人意表之施行以聳動愚無知者之耳目大姦窟穴近在目睫而上不知也伏惟閣下照燭幽隱度越尋常使蔀屋之民常若日對黄堂之清問則境内幸甚三曰疫癘昨者郡家以冬月疫氣流行為之舉行祈禳之典民間感激謂使君身處清燕而念及病者之呻吟真仁侯也近正月望復見建醮之祝詞皆拳拳為民請命之實意其人為某誦之愚心聳然閣下憂民至矣然以為愚所見祈禳之外恐須有以大正信妖之俗葢疫氣南方為甚多燠少寒病固宜當疫之嵗雖北方亦有之今江鄉專神其説而民間獨以此病為深諱也舊見歐陽文忠公集為梅聖俞作墓誌既口道其賢復明書其以疫死且言聖俞病時公卿大夫造其廬而問者塞路然則中原之俗豈甞以疫與不疫與善惡相干涉而病疫之家朝廷貴臣俱往造焉安有所謂避忌葢不正之氣遭者即病固無擇於其人此邦之俗有舉家病此而一人在外避而不歸則免歸而傳染則病夫避而不歸以求免其用心則不善矣何為而迄免不顧傳染而歸救其親其用心則已善矣何為而迄病即此自可思也氣接則病氣不接則不病也疫癘猶水旱然等謂之天灾水旱所被不能擇夫孰當水孰當旱孰當不水不旱者也氣之所為非一家一人獨能禱而去之葢所關者大而致之之原則亦惡戾聚合所成閣下有千里民社諸祈禳比之祈晴祈雨正等爾此所謂有䘏民之心者也民間家惑巫鬼則不可有也使巫鬼無害於人則信者不過為愚何足深較是非惟其滋長病勢而害人特甚故前代仁賢之吏未敢不教民以勿惑而且力遏痛懲之者此邦巫鬼之俗纔遇有病凡盥潄衣冠洗滌穢惡皆切禁之晝不許啟門夜不許燃燈務使為幽囚以聽命原其本意葢欲穢惡薰蒸䤃汙晦昧以甚之耳復朝夕與之祝白以竒名怪號怖其聽使自一證一候以往無不各有司之者彼氣方微體方怯而重怖之如此且禁絶親戚之往來親問者雖醫藥亦不得自由務使卜禱於神合用何醫卜而不許者不得用切脈觀色寒熱有憑者不信而信於偶然俯仰之杯珓或一切屏藥使叩神求水而服之如此則病者安得不日深日重以故民家一遇此病死者相繼而所謂禱謝之費至不可勝計幸而不死亦索然為窮人矣區區所以盡言其狀誠願閣下深知民害之至此極如西門豹聞巫禍於邑父老也閣下開藩在去秋當秋則狸俗妖習畧息不審亦有以神廟罪人告者乎十四五年以來神枷神杖處處盛行巫者執權過於官府一廟之間負枷而至動以數千計重者裝為大辟籠首帶鈴其家自以子弟親戚擁曳之至廟以聽釋放或受所謂神杖而還此為何等風俗耶子弟親戚者固當擁曳其父兄骨肉為此耶民病固可憐民俗尤可痛開曉愚迷使一日曠然固郡侯教化事也若夫闤闠稠宻之處或可使之減病則有一説葢今溝渠不通致病之一源也自乙未丙申間三山林侯守郡最畱意於此疏通浚導之後民無疫者數年其後豫章李侯於潛徐侯守郡某每嵗輙以告二侯行不如林侯之遍而病者亦少自徐侯以後郡政不復及此而為患亦可睹已溝渠不通處處穢惡家家濕潤人之血氣觸此則壅氣不行病於是乎生今通逵廣路猶無潔淨之所而偏街曲巷使人掩鼻疾趨如此則安得不病此州之地本自卑濕惟以此故雖爽塏亦為汙下即此乃病氣也豈復有使之者今若及此方春命廂所告示居民屏治蕩滌有磚石遮蔽者亦令暫施工魚鱗相次同力為之各自負挈置之城外空曠之所使積水流通則鬱積盤結之惡氣亦散矣但此雖非難事亦慮具文自李徐二使君之所行已不實應廂所奉行弛慢民間又多愚闇彼寧當病而信巫不肯先期而慮患此嚴以期督之以覆視核   巽齋文集巻四   欽定四庫全書   巽齋文集巻五    宋 歐陽守道 撰書   囘包宏齋書   守道去秋拜書幸甚登徹愚賤不敢再瀆雖欲願聞一言徒切仰歎每見鄉間士友扁舟東下輒曰吾謁宏齋先生心甚愧之某有願事君子之心先生有奬進後學之心舟行而前不過三四日而顧自棄如此此所以自愧於彼能前者雖然先生徳業之外立言滿天下不待親拜函丈而後聞也昔之善為學者内求之我心外證之古今聖賢之言而未甞不合未甞不得近世學宣門户則有以甞見先生前輩為標榜者矣此雖不足道而猶知以學為名者也乃有愈在下風者焉此亦徒使先生長者費酬對而増感慨也尙忍言之然則掩關孤坐左右書古今聖賢在是則先生亦在是所不曽拜者晬然之徳容有不可想見者哉用是復自釋然兹䝉專介特枉手書以貴下賤以賢下不肖以前輩大老下後生小子甚盛徳不可以有加矣某乃得此三達尊將何以稱之昔者得此於荆溪先生無以報荆溪先生今先生又復然而今而後無有師保如臨父母之心當何如其兢兢緘賜講篇前此固甞傳録幾得其半今日大全先生一言將詔千古某乃得之於親授葢甞自怪此生所得於造物者疑若偏厚之以斯文至於徳成道尊一世所宗如先生者亦復使之夤縁在受教之下此亦必有陰相非偶然者每一念之未甞不惮日月之遄邁慨志行之未立也示教人品高則學術高之説甞隱之以心矣先儒謂人品以學術高意似主於為變化氣質之勸而其本然高下品第天也且學譬之琢玉成器謂之不琢不成則可爾玉自有品上品經琢為上品之器次品經琢為次品之器則天也非人也孔氏之門成徳達財答問私淑艾如時雨化之孰不在夫子之大造然顏為顏曽為曽由為由賜為賜其未及成就者固不知其終當如何而其已及成就者要亦各極本等之所至也博施於民而能濟衆堯舜其猶病諸也以之方諸聖門之教則為顏曽者有幾為由賜者有幾夫子其猶病諸也人品之凡下至於愚不肖修道立教皆為智愚賢不肖而設聖人此心雖無窮而彼愚不肖得吾教僅足以免為惡陷罪是亦聖人之大造也局於人品之凡下者如彼則幸而氣稟稍稍清明者敬天所賦當何如哉聖賢不間世常人已無可言者至於來教卑陋之歎則竊以為非特人品也又有習氣焉大率士列四民之上而古之士由農出農之氣習淳良後之士雜出於工商異類矣又降而下有出於吏胥游末矣名則士也氣習則士而工士而商士而異類士而吏胥士而游末也人品既卑陋而不可移氣習又薰蒸而不可滌而充塞人間謂之多士亦何以責學術於此等輩哉然䝉士之名足以誤世真士類真學術將遂泯泯而先儒語言乃在此等輩頰舌間也則卑陋何怪哉此某所不當言因先生語及人品故輒以鄙見申言之未知是否前日某之事幸先生舉遏惡揚善之職某亦豈敢當所謂善顧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有以來之耳獨至今無怨悔者以行吾本心也本心直達如陽春之生或遭蹂踐摧折則無如之何而生者不能自己也直併根俱死然後不生耳初竊科第亦竊有志顧憂患之餘既耗奪矣而人情世態如此亦無可為者從此直疑蹈禍只如前日之紛紛猶云可也去冬憲使有書趨之任意甚厚可感某對以為事在省部方為彼素案未語萬一到官之後畏大學生者彼有言語可指時進退將何如初意某自以違年恐妨下次政令既部使者盛意如此亦合更容某少候若省部不以某為罪則潔淨之身方敢謂不辱官曹耳憲使遂為某作一申省狀其説甚備聞其文字去已兩月無人赶逐恐遂墮茫未可知一聽之天而已昔朋友有為某言此文字須經宰執諸公過目者諸不可指擬相與嘆息某告之曰使命當不仕韓富杜范在政府亦無如之何命當仕自無許多齟齬安能置冰炭於懷抱耶以此心極安之當年之强仕而不仕今既五十前進幾何自揆愚性之能俯仰人爵之貴決是無分只作未甞登科處之而及此餘年讀書求已以無負父母師友之所期望豈不足自貴哉今兹亦未敢遽為艮其限列其夤之見且更候之伏辱眷問之及敬布下情某前書有及於世變浮雲遂䝉教以堯舜事業亦浮雲所以開廣某之心胸大矣人生極盡氣力亦做得幾許事而堯舜事業猶是偶然到手則為之區區者乃欲挾尺寸垂不朽亦可憫也某侍荆溪先生於嶽麓時䝉賜以所作文字鄉里有呉兄建公者亦多得其藁而利之比得其送印本謹以一帙申納先生志同道合如荆溪者宜不多見伏想對此又動殄瘁之悲集中有數篇及某賤氏名本難拈出類乎借以自述然先生既誤知某矣可以無嫌其一為某作夷齊辨跋因并以其辨一帙拜呈師意狂斐倘䝉指教幸甚   上呉荆溪乞改塑先聖像公劄   守道不避崇嚴輒有申稟某昨讀南軒先生張宣公集本重修嶽麓書院記謂先聖像自闕里肖於殿中而繪七十子於列近入書院讀石刻則數語刪去不載心幾疑之及入殿瞻仰廼知肖自闕里之説有不然者往往作記之初像猶未就或者以肖像闕里告故先生喜而書之及其既成先生以為不然故刪去而不刋也去聖人逺像無可考夢奠之後子孫家廟本無今人之繪像後來逺裔安得知之縱使書院求於闕里亦難盡信何況本未甞求而或人率易以意遷就遂使先聖之宫乃用異教之像可為太息雖祠祀事重不當輕議而疑惑既甚不得不言夫口容當止今像則張頤手容必恭今象則左手下憑右手高舉而盡舒其十指其作憑几宣説之狀則如道流之奉其師其盤屈兩足置覆於前則似釋氏之所謂趺坐若闕里果如此則是子孫自誣其祖矣而豈不異哉至於七十子之像服飾之色尤為鄙俗青黄紫緑色色有之但求殊異不涉重複而不顧古人之本無此服其繫帶俱短狀同幅帛不類垂紳或前行或反顧或指書或並肩而若語或附掌而若笑或凝立而撚髭或舒臂而曳帨或若曳杖或若舉扇或執巻注視或一人曳巻而衆人共觀之容貌不莊厚誣甚矣是何書院修復出於南軒先生之主議忠肅劉公之經營乃使吾聖門師弟子之像不經如此然則南軒改記刋刻當時蓋有所大不滿矣非今日後學之敢於輕議也某徘徊殿宇仰視俯思而堂長適至乃言曰兹事合議改正久矣然傳疑有由此當時周奭允升之所為也允升湘鄉人與南軒有游從之好郡府敬禮之立殿設像實尸其事其人以豪偉尙氣聞出其手者衆莫敢議先聖塑像初不特造不知於何所老子之宫使人舉所謂天尊像以來或問其故允升對曰誰謂此非吾夫子也率意如此故承誤至今後之繪七十子者又増誤焉長老所傳如此宜南軒記文之有筆削也守道與山長教授商議欲具劄申聞而劉堂長霖袖出書院講書李長舍震元公劄其説脗合然則非獨某劄見心所不安而此邦士有同知其非久矣伏惟都運判府安撫心傳往聖學接先儒書院教養之事巨細畢舉矧是禮所以使後學瞻仰而八十餘年因襲之誤尙稽改正竊謂兹事惟未及知之必不但以某謹同山長堂長舍長按晦庵先生朱文公所考跪坐之説以為得於成都學宫先漢之舊可以據依蓋白鹿洞學塑像不古先生令諸生書其説於廟門使來者有考晦庵不滿於白鹿洞塑像猶南軒不滿於嶽麓塑像也兩書院成於二先生之手而像設皆不滿其意一則逺俟來者一則刪記不刋然則後有改而正之是固昔者拳拳之望也伏望台慈詳酌行下書院集議擇日改塑先聖像及改塑七十子像其元像塑繪先聖像太巨七十子像太小殊不相稱皆類釋老所為今欲大小適中稍與今人相似庻申申夭夭誾誾侃侃之氣象學者得以目擊心維無所怪惑且因以釋南軒先生之遺憾豈不韙哉倘辱采用斯文幸甚後學幸甚   與林竹溪書   守道拜别四年不能拜一書去年鄉郡教授隆興胡子山送至台翰頒賜三制高文并考工記老子列子解義一一拜領後進事先進之日淺先進淑後進之意深感愧甚矣江閩隔逺酬謝不時邇者竊聞温詔起家將指湖南為之喜不寐以先生朝望之重如此朝家論思日月獻納不可後他人一節非所以為光華也所喜者長沙距此廬陵纔六百里又嶽麓乃某舊遊頗有故舊使稀朝至某夕發不旬日可拜見矣翹企以須如此而行竟尼甚矣人生合并之難易有數也某年踰半百不能出仕有列於朝亦無幾時今斥逐未歸故吾猶未失然一番出仕有足自慰者昔於諸老聞其聲讀其文而慕之自分終身無一見之階也乃因此出際遇翕合先識後村先生已為甚幸未幾時而又識竹溪先生豈惟此出不虛直是此生不虛矣而二先生又降屈年徳接引方來昔以為可望不可即者今温然親我厚我如此某雖畧讀書粗學文然皆未録一字干求指數而二先生各以大編巨帙見貺葢收之為我輩人而出肺肝傾心膽畫一見教此一出也天其有意成就固以此相厚耶莊子讀之有年然以辭旨多竒奥思之不得則又置之故不能精熟及得解義如得老師在坐聽其讀稍艱棘不待問而自告之此書無疑則老列固可類通矣而二解又至何幸之又幸也要知讀三子之法且知以三子讀不必先頓以儒者正説非之此近世諸儒之所未及宸翰冠編端天語極有斟酌三書萬世一遇也解義中時引文軒樂軒網山微意淵源所自可敬可仰力請於上而褒表之手代王言以垂後世則清風髙誼豈獨閩中之為師友者聳動哉   巽齋文集巻五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巽齋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巽齋文集巻六    宋 歐陽守道 撰書   上徐守書   某於門牆不甚親密然知閣下引誘後進甚有意於某八月間得所賜書其欲引而進諸講學之列至拳拳也區區心事願有所言懼閣下以為出位念終不言則鬱鬱於懷不可吐茹敢冒昧卒言之某讀班固書得子貢之名於陶朱猗頓之間為之喟然太息不知固之何心固聞夫子之語以為賜不受命而貨殖也則從而甚其辭曰子貢學於仲尼退而仕衞發貯鬻財曹魯之間藉其富饒結駟連騎於諸侯之國充斯言也子貢所為去跖無幾矣子貢學成而仕將以何為仕而為富一旦至此是何良心之喪之盡而為聖門之羞之甚也子貢明悟亞於顏子夫子不滿於子貢獨於顏子屢空對言之葢惜其不能忘情豐約之間不如顏子置之不顧有超然之樂爾謂子貢不如顏子則可謂子貢流而為跖可乎由此觀之世之欲甚人之罪者固當例以為跖何者由固之言雖子貢猶跖也此一子貢也夫子以所見而罪之如此班固以所聞而詆之如彼使論語不傳而固書獨行於世則百世之下其謂子貢何哉夫近利者易汙䝉疑者難辨君子之罪斯人也必夷考其實而深求其心固有心不然而迹似之者是是非非之實正不當取決於衆多之口也往者李侯為守頗注意於郡計郡當積困之極侯思有以起之核欺隱去冗費謹司存其迹誠有所謂近利而䝉疑者世方以茍且因循坐視頽壊為當然侯於此時獨用其精明於職業自謂一日必葺而不知或者已竊議於其旁也徒觀其迹則留情豐約之病安得無之然而不可與營私者同年語也春初侯以賍劾去信耳之士為是喧然謂侯漁取於公私不知其幾千萬雖平日素信其無他者至此亦怪侯之為欺侯之平生大敗掃地罪狀至此雖竄且死人誰悲之而比日以來衆論漸異或曰嘻侯非若人也或曰吾得之今使君矣今使君周視帑藏之虛實亦知前人之受誣矣詰其語所從來久而未之得一日劉君茂中言於衆曰今使君固甞言之且傷之也嗚呼誰謂世無君子能知人心者乎夫李侯之非貪吏前日通國之人豈不知之知之而忍於誣之者何也侯有以取之也今世之仕欲免於戾則必低首下心於富民則必内交要譽於過客則必同流合汙於趨向不同之同寮李侯於此三者皆不能而曰吾有信已直前内省不疚而已禍之罹也庸有脱乎漢延壽先守東郡以放散官錢千萬受按於御史内史拾遺出入公府蕭望之之風聞舉職無他意也延夀時在馮翊不能平心定氣徐俟明白乃亦掠治望之故吏以相持由是望之之憤始激所遣御史承迎其意竟致延夀於死前所謂官錢之存否御史初未甞得其實以歸世皆知為延夀寃之而不知用下抗上固人情之所不能堪也李侯之失葢又有近此者矣聖主在上李侯幸無延夀之禍閣下對人言亦復為侯稱屈此州之人以閣下一言為信而悟前日之信之非侯之惡名自此可洗閣下之公道盛徳也夫居今之世隨衆論以入人之罪易持獨見以出人之罪難畏途險語不如黙而閣下言李侯之事畧無顧避是今世有古人也雖然願有言也廬陵凋瘵之極不幸猶䝉富州之名民不幸十室九空而公家猶意其儲蓄士大夫不幸洗手奉公而或者猶疑其攫拏偶有租税蠲減之請持之而不下嵗糴之數率倍他州諸司緡錢畧無寛假今李侯又被此名以去則是此州果有沛然之積可以供秉麾者無厭之欲也前日此州累李侯他日李侯重累此州支持嵗月杜撰空虛之狀終不見信於上下三尺童子妄訾郡事衆聽且譁雖廉如由夷無以自明是於守者受謗無已時也而何便於此且閣下所以能知李侯之非貪者豈謂李侯封府庫以相待其積蓄一一無恙哉特以郡計前此積虛本無可取故也某區區之愚竊謂閣下乗李侯之後親見受誣之狀恐有當白於公朝者所以破一世厚誣之論塞後人受謗之原不惟一洗李侯之惡名亦使上之人灼見此州之不可為或能假繩墨於方來也夫李侯兩年之政勤勞盡矣積心措慮何甞頃刻為私家地人固不能盡知猶有鬼神何可欺也一旦得禍至此盡力職業之人將何以勸閣下幸深念之或曰閣下不可言也公朝方索李侯之贜以懲一戒百倘出一言則是為李侯解説以逆公朝之成命勢且獲罪噫為此言者是公道決不可行於今之世也君子之於人也茍知其無辜未有愛吾力而不之救也不知其無辜固無望於斯人之救知之矣而又愛力焉惟累已之為懼則世之無辜不死而何以也前史所載大壞極亂之世無辜受誣何可勝數一時正人冒萬死而爭之亦安有盡累已而俱受禍者當今世道孰與彼時而須凜凜如此耶且天下事未可知又安知李侯之事上之人無一日幡然之悟也君子惟即吾心義理之所安而他人則惟私已利害之是計使閣下懼此則雖對茂中之語亦將熟計而不輕發也某知閣下之剛明決不計及此也故發其狂言以備擇焉   再上徐守書   某昨者伏聞台喻以境内旱灾引咎歸已辭避職守朝命未下且有事於雲騰廟唐郡守呉侯之神誠心惻怛憂見顏色千里之民倘免餓死閣下實再生之退竊思念閣下以旱灾自咎豈不謂守臣有民與社念慮隱微政事臧否固與造物者往來流通而無間歟呉侯之神仙去久矣地有灾旱哀而籲之豈不謂生而守土遺愛在民今受命上帝仍司下土猶得以福澤其境内歟推此言之則我民司牧實赫赫天明命之所監視呉侯之神此一精神也閣下之心此一精神也天實監司牧之心則生此土為此民亦當知有司牧而食息不忘也天禍此土連嵗㓙灾蠢蠢斯人誰則無罪或者亦甞隱之於心乎比年以來民之不有司牧也亦甚矣神與正直人則非之䜛慝鬼誅人則右之以赫赫天明監視之所常在者忘德思怨醜辭巧詆民無上矣猶有鬼神積戾致灾以懲罪也罪實懲民而又重為政者之隐憂靡神不舉以為民請命神答閔雨之勤而不能勝斯民之禍也雲未簇而復散雨纔作而倐止凡食兹土未有反躬自咎而戰灼不遑者猥曰禱雨州家常事耳嗟乎灾祥之理渺冥難言竊懼斯民之日入於罪而豐年樂嵗之不可期也昔者宗丞李侯之牧此州也葺理凋弊如營其私撫䘏困飢如哺其兒豈無嚴威施彼徤猾人亦罔不曰宜若其用心之公聽政之勤律身之嚴則前此閭閻自有公論而未有盡非之者也臨去之日手為祝文以告廟祀曰有得罪於上官決自信無得罪於君父有得罪於豪民決自信無得罪於上天使侯而有愧心愚知斯言之不易出也彼愚何知造此誣詆贓百萬誰實欺君猥曰受賕既鞫不實而一唱千和崇朝通國昔匹婦有寃枯旱三年寃在民牧豈其細故方侯之蒞職也聲嗟氣歎之間固能動鬼神而轉雨暘矣去非其罪鬼神而忘之乎兩年之間竭其心思手足之力政事縱不盡善誰謂畧無一毫之惠於我民者曖昧疑似之間易以致謗一日别白則已矣而何至以無為有盡如或者之所云今之愚民成侯之罪不愧於人不畏於天矣嘉糓之產以生良民民無嘉心神用不顧神人之道有異有同好善惡惡其所同也罪由一夫罰被滋廣惡氣則然神於何擇揆之人道罰止其身亦云異矣自古禱旱理寃為首決獄致雨寃理故也使侯今日為告編户與彼誣者並在有司則當此理寃之時曲直亦必分矣彼誣得志慶快歌舞疇昔命侯喪氣無告茫茫造化伊誰能詰候天之定莫知其期痛嵗事之不易感仁侯之閔雨測度萬一再吐狂愚伏惟閣下昔者既申兹事於省成命未頒尙稽審覈及兹祈禱似可附於理寃平獄之一出意見於尋常探天心於茫昧取彼文致一硏究之取彼羅織一平反之使鬱陶昭宣幽枉明白若前請得報兹權在手即以復命事體甚正萬一朝命尙格或雖已下而未即至則吾自為理寃設也且以囘神聽後日奏請不患無辭感格之實或者此有助於萬一某誠辱知遇於前侯言似私而意甚公且有感於今之為神明而受禱祈者往往皆前代之太守也故謂太守實為天牧民之所宜敬事自非其有甚戚於民者不可使久受厚誣以逆天心冒昧申言出於激切無任戰栗俟命之至   賀呉荆溪被召書【甲寅十二月】   伏讀邸報冬至日天子召先生還朝為之鼓舞踴躍意者上心真有感於剝復之會亟召先生非直以先生久外而行一番禮數也從來召命有出於常者然其人常人也久外之餘假以光寵而已若其人如范歐陽司馬吕諸賢則一召之後上深有望下亦大有所建明何者賢在用不用不在召不召召而置之於非所用之地如不召也人亦在平素所植立而已世道日汙自宰相以下盻盻焉以用舍疏戚累其心則正君定國於誰責而可其在嶽麓時甞為湘士信易大小畜二卦義小畜止乾者巽其成卦之主在六四大畜止乾者艮其成卦之主在上九雖出於已見不合先儒然交謂易意似出於此何者巽之柔行巽入不如艮之堅固凝重此固名卦大小之所由分也然而又有有位無位之不同四居其位而巽又陰柔縱小有正救乃臣事之常上非位之所可拘而艮又陽剛所以動其君之敬心者於此為至故小畜之四曰有孚血去惕出无咎非孚信其君之至不免於傷不免於懼不免於咎者唐魏鄭公陸宣公諸賢似之大畜上九何天之衢亨象曰何天之衢道大行也人能使其君尊徳樂義委心以聽詔已則道之得行豈復有委曲折旋囘翔容與於其間哉阿衡之於湯於太甲如此而孟子固甞以此自處矣某言此時亦有據程傳大畜畜極則散之語而以見問者某應之曰此義在二卦象辭中非敢臆説也小畜亨密雲不雨自我西郊自下求上自陰求陽無所待而自進也大畜剛上而尙賢能止健大正也此專指上九言也尚賢專指上九愚於大有上九得其證焉向作此義一篇書院葢甞申上未知先生過目以為如何今再録呈且以深致區區之屬望也先生為畿漕而供億百需非蠲之有不可則寧得罪時相而去為湘漕又不懲前之所以得罪而心所欲蠲又力請得旨而後已邸第之書敢於不啟封勢地要人之為人覔舉敢於無所與十數年於外江逺於畿湖逺於江後進晚出躐先生而臺閣者幾人矣然則先生不以用舍疏戚累其心矣有以動吾君之敬久矣今兹之召四方傾耳以聽嘉謨嘉猷之入告也即日使旌雖未就道想見積忱竭思以俟一日傾吐固已如在黼座之前門下諸生不敢私問而此心拳拳焉自昔人主未有講明性學如吾君之懿者也在廷之臣論經談理動引濂洛每有奏疏各稱先師如此者三十年矣某聞之孟子告滕世子初則道性善言必稱堯舜末則曰滕五十里也猶可以為善國若藥不瞑厥疾不瘳然則性善之云充其極致固以堯舜其君而起國病救民生皆此焉出乃孟子於滕則有深望矣豈比對告子對公都子而已哉今吾君深知性善在廷之臣葢亦賡續發明非如孟子為素不知者創言之也然孟子於區區之滕猶曰可為善國今以提封千萬里之廣上臨御久而更厯熟行誼無過德澤有加焉而國脈民命嵗危一嵗日困一日豈諸公不以大有為者望吾君乎補罅填漏未了目前推尋病根竟在何所書曰成王畏相孟子道列國賢君之語曰吾於子思則師之於顔般則友之王順長息則事我者也相至於使君以為師友故如此者獨何人哉人臣事君可俱為王順長息也乎俱為王順長息毋乃所欲非事君人者而安社稷以上至於天民大人遂絶望於世也乎嗚呼此事固在平素所植立平素無以愈人固無以望為也今者姑以財用一事言之自古為國未聞皇皇汲汲於利取之盡錙銖而能以其國久存者也損上益下漢唐中主猶或能之謂吾君不能賊其君也上下交征利而國危孟子之深諱大學曰長國家而務財用者必自小人始矣彼為善之小人之使為國家灾害並至雖有善者亦末如之何此而犯之則引濂洛稱先師皆空談也濂洛先師不以空談遺後人使謀身也上至聰明諸公不得以宫女幾千不可減廏馬幾萬不可損者待當今今民窮至骨兵戈饑饉疫癘之餘户口不知減幾何矣抑有告上以四方民數之實者乎某又記去嵗十一月為嶽麓諸友講論語末篇之首章以為孔子道堯舜執中之命直至四海困窮天禄永終葢三聖所以執中大意歸宿在此孔子援引不如今人獨舉十有六言也講罷諸友相告曰先生聽此至激發處屢為之首肯嗟乎世未有親遇有道之君而聽民困窮於下者也先生憂時盛心雖在逺外食息不忘今使畢歸奏柄用有階上之四聰四目於此有所寄是以某深為先生幸願之後日國史書先生還朝之日深言動上心自此大有改為而人於此益知吾君果可與為堯舜如此而追恨前日諸公將順正救之容有闕且深惜先生此召之晚也先生於四方之士奬進甚多某拜侍兩年而知先生所以與之之意特厚聞有召命以來日欲修賀今既後矣輒冩企望之意誠如此山甫補闕愛莫助之行取何日計必出清江豐城間專當深的祇候攀違伏紙馳情無任依嚮之至   賀呉荆溪再被召書【乙夘九月】   某伏自宜春拜别今餘半年掩闗孤坐人事廢放惟時東向矯首天台雲氣溟濛之間先生樂古憂今嘯歌於其下耿耿寸丹如相追從五畆花竹豈真滿足司馬端明之獨樂而考亭嵗晏細註離騷俯仰六十年文公先生之意猶一日也七八月間時事機括一轉竊計先生行又召矣他日果然衆以為此召也先生必出某曰未也是當徐而觀之廟堂知賢之當召不能必賢者之我從能必賢者之我從者其惟已之進退出處盡善矣乎唐憲宗欲用李絳則為之先去吐突承璀他日復還承璀則為之先去絳雖用賢惑佞反覆無常然亦知絳決不與承璀並立也承璀去也而絳相世不知其何説如此而欲一世之賢相與從已或者將有難色矣是猶未也帝王宗祖畏相之風上之聰明所知也不幸舊相自輕其望無以飬上此心及其去也如奴之遭斥逐繼其後者於此勵難進之節則天下事尙可為前輩記錢宣靖對太宗語謂某人實不涕泣又以已之勇退感悟君心其慮甚逺也使上不畏相虧損盛徳前相之失可勝言哉而來者又不亟救最是舊相重遭數貴之時可因以進規也相者相也天下人主之天下而相相之一世景象如此上固將惕厲自反惟新令圖豈以可為堯舜之君而直如漢世天地有變四方有事惟歸罪三公而已不此之告而旬月之内弓旌四出謂是足以警動人之耳目矣正使諸賢同時造朝參錯近列其能真得吾君之尊徳樂道而遂有所為乎大臣日輕則人主最病安有朝奉都俞暮被呵斥如此而可謂之大臣者使其人不足道猶當為千百世大臣地位存體也前相已矣八月以後之事亦可惜哉某奉命承教於君子有日矣意先生必不以八月以後之事為得不以八月以後之事為得則造朝之駕未可期也兹事闗係甚重望之於相而不得則望之於一世之賢世之賢善養吾君尊徳樂道之心其惟先生之素所蓄積某竊恨僻逺不得拜觀一番出處之盛節辭受之時中而與聞憂愛之緒論敢東向端拜申問動息自謂見或契盛心秋深將寒台候何似伏惟倍保崇重俯慰輿情某拜侍未期伏紙不勝依鄉之至   答丁教授   王尉便介以珍帖至感慰不可言且承寵教所為令親劉兄景雲説恕一段辨别釋子所云與吾儒異伏讀斂衽為賜大矣獨所録示如心堂記與詩以為出於某之鄙作則前此未聞令親之見託恍然其中何等語耶長沙去此逺往來假託之徒葢不足怪廬陵數十里間為此態亦數見矣彼茍可為利無所不至固亦無如之何所恃亮其平素而辨其是非有如執事者在則猶可以免於大繆之誚而執事不可多得則惟有太息而已記詩云云不足道第有一欲求教者中心為忠如心為恕因文立義固無可疵況曽經儒先成説後學安敢異論雖然講學明理而取之字説字説未有一槩求也古云六書造字之本則書固有六體矣六體之中其三曰象意則止戈為武之類其五曰轉注則因老為考之類今所謂忠恕二字則似轉注而非象意也中心則為忠矣再加一口何以為患如心則為恕矣若亦如也而亦如也若心何以為惹而心何以為恧乎此類於義不通恐不得因一二之稍可通者而遷就為之説也故曰非象意也心上加中之為忠也猶加兹之為慈加禺之為愚加秋之為愁加戚之為慼也皆本聲也加如之為恕也猶加台之為怠加奴之為怒加圭之為恚加已之為忌也皆自本聲而轉入旁聲也故曰似轉注也今於轉注之體而必以象意言之則可以為之辭者多矣可以為之辭者多矣獨不念不可為之辭者之窮乎又古今事體不同秦以來之非古之篆矣王荆公盡心力為之説不能不小屈於數嵗蔡氏兒之問況講學窮理而字畫湊合之是問乎謂元為仁可也或曰古仁即元字謂乾為天可也或云古天即乾字此皆經大儒指出而後學終不敢遽信何者以其他有不通而易以窮也從事於恕於其義不於其字已所不欲勿施於人先聖之訓昭如日月别無可疑而猶待如心之為釋也執事惠教百餘字理明義精姻戚之間亦既得師友矣僭率管見以為不若更告令親只名此堂曰恕無以拆字為也某自用之愚如此就使親承令親索記若詩猶將以此復之而不敢作況能云云如録到之本乎此外如所謂一團和氣詩亦未甞聞此題不知好事者何以肯為某代筆也某素不能詩又見濂洛諸君子好言語氣象今人取作扁榜殆盡有見告者輒惘然不能答近有索作草亭銘者此話相承幾於近草覔道竊甚不取因告以愛物仁民親親自草而推之之義謾録求教執事一讀是否大概從草覔道恍悟入之見某所不能徇故實之以行葦等語若使之賦一團和氣則子温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仁義禮智根於心其生色也粹然見於面盎於背施於四體四體不言而喻氣象自可説而一團和氣却未能描摹所謂團也執事數百里外惠書論文故樂於請益竊承將之官玉融一見未期向風悵然令親之先人上舍府尉某在京時畧有一日之雅惜乎至潭不及一識其賢嗣丐為謝之稟復覼縷煩續是愧   巽齋文集巻六   欽定四庫全書   巽齋文集巻七    宋 歐陽守道 撰序   送倪秘監序   咸淳戊辰春天子趣親秘書監倪公于吉州歸侍講席送客皆有詩某獨無至江亭舉酒爲公祝曰自昔經筵多名儒最盛於元祐然往往未甞試民事公爲天子牧小民有年矣前日外郡四方水旱盗賊願以上聞而不可者今談經之次可言也李文靖有人主少年之憂今天子飬德東宮已周知天下事然明主有絶人之資則憂深思逺之士反危之葢人惟有所不知一知則惕然以警乃若無所不知則有時無所不玩古謂明主可為忠言亦難乎其言也今之大患在民力竭夫民力竭而上不知恤其咎在上今則不然上非不恤也而不得恤則其咎何在下之情不上逹上之澤不下流此如人之身腰腹之間有大積滯壅底焉縱能飲能食而不能化爲血氣以周流乎四肢百骸也所飲食者適足以増益夫積滯壅底而已矣身有此病則飲食爲積滯壅底之資國有此病賦歛爲積滯壅底之資憶病未瘳也善藥善醫比未猝得亦須知其爲病而有憂焉奈之何無憂之者其家人親戚相與熟視方且以其積滯壅底見於外而然大者以爲膚革充盈也而不知此所謂蠱也告其人曰君方患蠱則其人必諱其人無諱猶可爲諱與否在其人愛之者必告之天子與小民接今不得如國初時矣每大駕出則都人士女盛服靚粧焚香拜於道周氣象熙然太平矣呂文穆公有言出都城外不十里殍死者盈道不可以乗輿所在萬衆走集便謂之富庶也田里艱難爲部使者郡太守則知之以嘗爲部使者郡太守而勸講則雖無逸之書七月之詩猶未爲深切也公必有以爲上深言之矣請以是爲送公行   送劉雲昭序   劉雲昭浙㑹稽山隂人也二十年前雲昭之父賓王爲江西縣官官滿舘於廬陵大家殁不能歸塟故雲昭久客於兹土今年科舉隆興㑹府試逰學士往赴得之賓王文詞有楚詞漢賦韻度清麗可愛既無禄雲昭孑然漂泊其不舍去詩書轉徙就他業固已難矣科舉中選於數百人中又甚難也賓王殁時寕望其子有今日哉雲昭之文可以取一第而無以行若使身爲吾里土着之人猶有貢莊續食之計而鄉貢逺在㑹稽吾里人罕與接者若昔乃父所舘之家縱助薄少亦安能盡給千八百里往返費哉雲昭來訪色若有望於予之一言者萬物皆有託孤雲獨無依雲昭之名與字使逢靖節翁徒能悲慨而已予又安能爲雲昭重雖然世固有輕萬鎰之金而好一士者顧其人足以當所施與否國家立賢無方浙東之人舉於江西如雲昭者無㡬身之空乏所爲之拂亂亦甚矣天意其將就之乎一舉發軔前有脩程雲昭勉之當其人貧賤而施恩於無用之地則必負知人之鑒者也徒手姑出門宜有慨然者書以遺雲昭東南行有峻峭倚天曰文山山中主人一字特出向人曰必得千金則一展看又勝於衰翁此紙百倍也咸淳丁夘十月十七日庚午巽齋歐陽某序   送梁主簿序   梁君一清初調官得臨武縣主簿將上來别而曰介也昔在父兄之側得見里之老師名儒從吾父兄延致者若干人次第皆成名去而介乃學試吏當其留吾家時固未嘗講及吏事今欲問之無所於問矣獨先生家食介也嘗望顏色而恨昔者不在執經之列也敢問爲吏當何如予告之曰未有學飬子而後嫁者也世之吏師號廉平循良有政事者其初皆由小官發迹當其爲小官時豈人人有所受教也若保赤子心誠求之雖不中不逺矣此十四字者初學爲吏之本主簿本職雖專在簿籍升䧏户口勾稽税賦然縣官無多員既佐官長則縣事凢皆與聞矣事民事也每事心誠求之而已吾子其母曰未曉吾子居鄉里鄉里之細民休戚何嘗不接於耳目乃若産税推割之不時輸納銷注之不謹重催白取縣吏鄉胥出没賣弄於下而有官君子漫不之省書字紙尾承符者持去所至雞犬一空拘纍其人旬月不得脱號訴若罔聞知今歳甫了來歳如故甚者不家破身迯不已吾子所親見若聞者何限此弊雖不皆主簿主簿獨得不任其咎哉此特言本職事又如邑以多事分委其佐佐既受委訟牒至前裁决得專者十四五民不幸有訟望有官君子持曲直之平而曲者卒得逞直者卒負屈甚者民命生死懸於小官之刀筆一誤終成大寃吾子所親見若聞者又何限吾子雖今日甫爲吏竊想平居於此惻然哀矜怫然疾惡之矣人之受害與已之受害一也異邦人之受害與已之鄉里親戚骨肉之受害一也平居之所哀矜之所疾惡今日惟恐人於我受此害惟恐我貽此害於人而毎事盡心焉如此而不得自附於廉平循良有政事之吏吾不信也如此而不得見知於廉平循良之吏吾亦不信也臨堂桂陽之屬邑由漢至今多賢守長遺事有傳可爲師法民淳朴有古風而聞其多貧薄少大家吾子雖一邑佐其亦深念之夫初試吏而有賢名他日何患仕之不進今如爲髙者之操基址堅宻數仭可也詩曰自求多福咸淳二年秋八月二十七日廬陵歐陽某序   送王保義序   昔漢王仲卿得罪死妻子徙合浦其後當國者白其寃徙居許歸太山居故太山太守爲盡贖還田宅其未歸時已爲富人葢合浦產珠手取得數百萬產也今保義郎王君豈其苖裔歟何其坐父謫徙十有餘年雖寃白而一貧乃不自振也據其自云父諱顯文登寳慶丙戌第仕至監左藏庫後坐僞銀事覊平江妻子得從行田宅皆没官此年昭雪而左藏亡矣君故以祖澤得武爵今雖叙復而不叅注奉其母之四方幸父故人哀已者偶在當路則就攝官以茍微廩而又苦數竒往往席未煖去近之廬山持古心江先生書過予予讀之惘然思所以爲地而不得也君亦知予思爲地而不得非夫可以爲地而故不恤者留數日别去因問其所居鄉里則故括蒼人而父始家天台城中得罪時身年幼今不復憶天台矣因告之曰君盍迤邐歸乎易曰傷於外者必反於家詩之黄鳥曰此邦之人不我肯糓言旋言歸復我邦族君之宗族雖非其舊而天台今有名世大賢予嘗事之江湖間予觀其所至恤貧拯困爲民父母君若歸而以此情告安知此先生不愍然爲君地乎君先人所坐事予不能知其詳徒據君所云如此予猶未敢輕信故亦不欲以此先生氏號告君也君果家天台則歸當自知之而此先生必熟知君家祸之首末出予此序以呈萬一有遇也予不敢預必所知者此先生不忍人之心葢所在見之矣寳祐四年五月十五日廬陵歐陽某序   劉大臨序   永豐劉氏子棨入郡城從予學遂寓於予屋之左爲鄰三年其字大臨予以爲取義無所欲與更之而未暇爲説也今以其邑推排田産賦税而歸别且請曰先生何以教棨棨畢事而再來須數十日今願有聞以爲此數十日之所請事予告之曰大臨爾數十日即田産賦税之推排而學焉何用置此而他問乎且吾子家有常産而歲收與輸官一惟幹僕之委負箧吾門曰讀書而已焉有讀書而盡付家事於不理也年今長矣學理家事則他日舉進士可以居官安知吾子不有四方之役乎如或知爾則何以哉田産賦税民事之大者也今之奉州家檄推排於吾子之鄉都者亦吾子之師矣何事非學師安能一一指敎儻有志焉則畎畆間若等第若丈尺者吾心目當用之處吾見今之税家子弟但知食粟當其逸居固不足以負荷先業偶然出任人事茫無所措此等可憫笑者何限吾子勿謂今日辭我而歸收束詩書便無日益合念若曉推排正一大益也吾子累世田産想賦税皆古額無甚欺隠漏落之如其有之從今日得一番公私分曉乃是爲良民者之幸官若有命宜敬聼焉勿以爲厲已也然吾子未嘗經厯人事此歸得了自家可矣毋與他人若與他人則已所不能必納敗闕謹之謹之歐陽某書   送黄信叔序   新昌黄信叔與予處數月予日與之言予能言信叔能聼信叔能問予能答殊相發也將歸又請曰願有聞予乃恍然不知所以告信叔戒僕束擔矣以予之不知所以告也復留两日以待予卒無以告也則謂之曰子知予之無以告者乎予前者有知今者迷乎予前者能言今者瘖乎夫予駭於子之問故重其告重其告故卒無以告雖然子以予之無以告者熟思之當賢於有以告也前日從容之言皆即事即物也故言終日而不窮今日不就無事物之可因而欲特言所未嘗言以庶㡬子有所得而後歸之望嗚呼其何言哉孟子曰於此有人焉入則孝出則弟守先王之道以待後之學者曰伊尹居畎畆之中樂堯舜之道曰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聖賢所謂道如此通天下愚夫愚婦與知與能未聞他有所謂道一二人可以特相授受而擅之以名家也前日鄰邑有某氏子者過予坐甫定則談理學出入乎儒先語録者葢數十氏予不應徐語之曰子若生濂溪周子之前則如之何夫生夫濂溪周子之前者世無語録也而如周子者得於何所口傳耳授哉二程知之故皆終身不多道周子之語而學其所學卒以大合周之得爲周程之得爲程者如彼也今吾子生語録之世一岀言則本語録豈徒不得爲先儒將不得爲吾子矣何也并吾子之身心皆非吾子所自有也若然者吾將名之曰巫覡之學夫巫覡託神以與人言不知其爲神爲託歟抑託於神歟俟其神氣甦醒而復問之則曰吾不知適何言矣故身心者我之身心實知實行實得實用不如此者託於人與爲人所託者也自唐而上若晋若漢士之學雖各有然其爲之也亦各盡其心思猶未至一切委其口耳於他人也今書肆之書易得有銅錢數百即可得語録若干家取視之編類整整欲言性性之言千萬欲言仁仁之言千萬而又風氣日薄機警巧慧之子所在不絶產被以學子之服而讀四書數葉之書則相逢語太極矣自先聖所删定詩書已有置之不讀葢無問其他而理學自命者簞食豆羮見於色可也乞墦餘而歸不羞其妻妾可也殺越人于貨可也嗚呼其不為俗化一大厄歟孔子曰古之學者爲已今之學者爲人又曰文莫吾猶人也躬行君子則吾未之有得予之不敏不足進於學而不爲已躬行亦竊恥之幽居少事時自循省平生罪悔往不可追獨幸而無目前之過則掩巻沉思間亦窺見天地聖賢之心於言語文字之表若收拾餘年稍不愧於三代南畆之民則幸甚矣學不敢言也信叔不遠四五百里從予於桑麻間坐卧一室書巻左右與同舍言惟存寄食於吾厨羮藜飯糗或日昃不至相與安之破屋穿漏值半歲多雨几席沾潤無厭色此意豈有爲哉親命之歸則惠予詩依依而不忍遽别予亦爲之黯然嗟乎子歸矣有吾孔子之書在以予觀子既有意為已躬行者即此而加之意焉將惟日不足而又何異聞知之於其行也姑書所與語者以贈而其中偶及於俗化之云云者吁言人之過矣然吾黨不可以胥溺故私告及焉而幸勿以示他人也   贈鄧山人序   古人制祭祀之禮其初必有深知鬼神之情狀者不然則其所薦於其所嗜其所向於其所在曰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而間有岀於事生事存之外不可盡以事生嗜好居處推者夫豈意有所則哉廟之用釁與求神於祊之類是已鄧慧觀至人家輙能見人之先靈予欲驗其信否一日試與俱往七八家無不見者其言丈夫之位行婦人之姓氏與其容貌衣冠言笑教戒子孫聼之未有不然者也至於教戒之辭則率為勸善禁惡之辭人有隱微之惡亦能指實明告責以不可滋長以取譴造物妨絶宗祀則未有不聳然者予問慧觀何以然所傳何術曰安得有術他人不見而我獨見正自不知其故耳人屈之往亦殊不樂與之錢亦間能辭不取自謂居家耕田爲業不以此爲利也又問可授之子孫乎則茫然曰予何説以傳之嗚呼予觀慧觀樸甚言語拙訥字文亦未盡通參之漢書所謂民之齊肅聰明精采不貳神或降之聖人制祭祀則使為壇位者皆所不類而能如此豈樸於外乃所以為明於中乎呂雉田蚡將終皆有視鬼者見趙王如意竇嬰灌夫執之不置與左傳載申生事同彼則屈也非慧觀比石勒時有僧圖澄掌中見鬼神慧觀或似之其命名曰慧觀豈佛者之徒與是皆非予所知惟其語可聽使人凛然思鬼神之德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也則一念之動戒謹恐懼而不敢肆可謂有助於人而無惡於世矣其歸也爲序以贈之   贈福上人序   福上人以竹房吟巻示予而問曰予從士大夫游多言僧詩宜脱去蔬筍氣君以爲何如予曰此評岀於吾家六一翁雖然前爲惠勤一人言也勤捨孤山西湖遠游京師久之其風味固應有此亦不謂僧皆當如此也詩各從本色自佳今使山林髙人强説富貴豈惟不能亦不願若紈綺子弟作窮淡語縱使道得亦料想也蔬筍僧詩正味何必他脱去耶且非特僧詩吾軰正患不蔬筍如蔬筍其何潔如之屈騷蘭陶詩菊讀之直作蘭菊氣亦各從其嗜好發岀也絶頂新秋之章僧家絶唱福上人既摘竹房二字自號矣予讀巻中山宿溪宿之作便恍然如身厯其間而上人能道者予不能道也使上人遂得翠微深稳處宴坐一室而塵縁酬應之作盡罷則髙標幽韻豈特傑岀四五百年吟僧向上佛祖當别有㸃頭處也寳祐五年二月六日廬陵歐陽某書   劉山立論藁序   月磵劉山立少即負文名三舉而後第時年三十有七cq=1026赴官未幾死可謂淹場屋矣如其年仕日固長也事業竟不及見獨平生遺藁在此其論也君精敏絶人而自視欿然與古潭湖伯两友一日共説大學首章覺小滯两人同難曰年今幾矣學不進奈何别半月餘復聚坐甫定即舉前語色皆若有大失亡者白鷺洲初築精舍古心江先生謂已第而未仕者盍俱來君虛心歛容遠袖書至又如弱冠少年作拜講下惟恐不得有聞也予時亦與列每竹間月明對語過中夜無寐時精舍器具皆未備日或索杯水不能得相與安之君至期至意緒殊忽忽謂予曰科舉累我久人生得婆娑林谷貯滿腹書足矣何用他求嗚呼君所志如此撫此藁如之何不深爲之悲歎君長予七歲君名起時予每讀君文不知君何友他日君辱友予見其身自損抑乃知君之可敬不獨其文也君之子翔龍若族諸弟皆從予游而翔龍前年薦於漕闈其爲人庶乎肖君者其於遺藁知所收拾此編外他日十餘倍也夫此固爲人子者之事然予每見此而多所感也嗚呼山立幸哉山立諱南甫家吉水永昌鄉是鄉多其徒云   贈了敬序   往年予長嶽麓山中碑十餘尋其差古者其一李北海開元中為僧寺撰其一記國初初建書院忘撰者名碑言書院乃寺地有二僧一名智璿一名某念唐末五季湖南編户風化凌夷習俗暴惡思見儒者之道乃割地建屋以居士類凡所營度多岀其手時經籍缺少又遣其徒市之京師而負以歸士得屋以居得書以讀其後版圖入職方而書院因襲増拓至今予讀此甚善二僧之用心與予同讀者乃笑之若謂此碑爲不足存嗟乎自白鹿洞諸書院經近世諸大賢主張扶植必推本其初爲何人之居岀何時之意後雖有述而始作之善不可没也智璿若某二僧者生於彼時同時有位與力過二僧者何限彼不爲此舉而此爲之豈不大可嘉哉獨以其僧也而今置之不道其亦不得爲公也已吾州萬安縣有僧寺在韶山曰了敬者前太守於潛徐公靜觀先生書雲壑二大字遺之其徒目爲雲壑上人邑之聞士頼子平劉元芳與上人爲方外友而上人爲之築讀書堂於寺之隙地求予書堂扁不逺二三百里而來留十餘日而不厭此豈尋常僧家干求所可比惜予不能作大字書岳麓故事遺之上人有詩質予其言心性多先儒語録中語然則築堂之意固有在矣   贈郭元吉序   鄭季咸善相人而旬日之間見季咸者皆走何必季咸曰某人死某人死而見郭元吉者亦走矣郭精易不幸屢中然走者亦可笑古人云吾已知富不如貧貴不如賤但未知死何如生耳范文子祈死哭嗣祖者以其死為福呉中髙士至求死不得死政自難彼走者獨安所避死小人幽惨不自知我歌相䑕不遄何待君子聞道於天順俟不貳其自知久矣奈何以此懼之管輅嘗恨不壽景純臨卦得終卜人者不自卜予將夣豫且焉元吉聞吾言變色起予拊掌曰季咸走矣   送陳駐泊序   今之醫不知古有難經素問者十之八九陰陽五行之理盖懵然矣藥方不過數十藥品亦不過數十視其箧之所有顛倒用之幸而求醫者命不死爲醫者命當通則如是亦足以愈病人隨聲稱道之其受誤夭折者無數曰醫何罪彼命盡也醫既自恕人亦無責予嘗見一人求醫醫至不肯用或問其故對曰彼未必善醫而我善相我見其面有殺氣不敢於彼手納命也噫醫不知脉不知方而求愈人病於幸中此手不持刅之屠伯爾竊意世之志於活人者倘肯為醫必多讀古書而多讀者必山林之士予不敢以此望於廛市間也安福陳濟庵之為醫近諸公間多稱之者前年親見其療廬陵宰蓋其病數種若不可為君曰不可惑也吾療其一而已矣其一愈數者牽連皆愈予亦以予病問焉君曰證頗與宰同然子將對一證用一藥耶若爾吾不能吾又療其一而已矣少頃藥力至常脉復療者固療不療者亦療自有同時俱愈之理而子不知也予心是之及效果然君之用藥不盡守古方或損或益惟意所去取而告人則曰古方無不佳者然人各一病所感不同病或久近傳變復異使古醫在此亦必隨時處之安得以療甲療乙哉是大有理比薦與一故人其人平安無恙隨宜酬待之未甚異之也㑹其族一婦人病死將歛矣遣往視之君曰一部脉猶活未死也與藥灌一服而甦家人大喜將以厚禮謝之君曰未也可活數月然須市藥脩合及時亟救之少緩則前病再作無如之何脩合者不盡如君説活僅六十日予故人告予以為神咸淳五年十二月初七日廬陵面墻翁歐陽某書   巽齋文集巻七   欽定四庫全書   巽齋文集巻八    宋 歐陽守道 撰序   清溪劉武忠公詩集序   百年來中原故家家長沙者頗多予雅好四方之文獻比雖幽居南嶽之麓而美人勝士不鄙諺予者亦相踵至坐甫定則必敬問其先世想喬木之所在動黍離之遐思往往酬接未竟繼以悲歎嗟夫予心猶然則夫僑寓者子孫之心豈相逺耶寓劉陽縣有曰劉兩府者謂紹興功臣武忠公也公秦州人其元孫坦示予以神道碑與公清溪詩集神道碑洪景盧撰予三十年前既讀章茂獻所作公傳矣碑傳詳畧小異而大槩予所知也惟其詩集則見昉今日葢公之生不幸姦檜用事才志抑不及展順昌之戰勲名甚盛然在公猶毫末爾後遂韜晦自全詩酒間功臣至此亦大可悲矣集中有讀郭汾陽傳四絶者可見其情也餘二百餘首或愛其幽淡閑雅有塵外趣囘叱咤雲雷之勇為吟㺯風月之歸如岀二人以予觀之此葢公平生兵法也決機兩陳之間力不敵則寧使敵易我在順昌時使人以太平邊帥子誑敵者乃公取勝之第一籌也後來不幸遂當以此施之於檜我之氣吞讎敵不可使烏珠知之亦不可使檜知之烏珠知則敵堅檜知則身危兩當愚之而後可檜方喜其易與曽不知正墮術中也此英雄所以高人數等歟檜與國宰乃使元功宿將以烏珠待已國事至此尙何言哉百年之後予乃讀此集而歔欷公乎有靈母謂世無識此心者   陳舜民詩集序   天寶後詩人好為愁苦羇寓之詩吾家六一翁載此於五行志以為妖五行志志災祥多矣詩亦有闗係歟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氣之所感作詩者亦不自知其然也陳君舜民工詩工且富工不必富富不必工陳君兼之予恨不盡見恨不盡識諏之知詩者一口曰舜民詩平易自得噫亦所謂治世安樂之音也予獨為舜民喜也歟聖代累世之澤沈浸醲郁齊民飽食以嬉而才且秀者彬彬輩岀作為詩文前代詩人或曠世間見纔以一句一聯一篇稱而今以詩鳴者往往精到當其得意自許亦何啻家蘇梅而人黃陳也視唐天寶以後詩人氣象何如耶平易自得如舜民詩亦可以甚幸其所遇矣詩之為詩既可以觀所遇又可以占方來宜吾於舜民甚幸之也昔邵先生字堯夫自集其詩曰擊壤微五聖百年太平之盛無此集也詩人謂先生字堯夫而集名擊壤甞有先生全道總無遺之句堯夫已矣舜民詩何以之名   送譚道士歸湘西序   予欲與道士譚君享夫言大學旁人得無怪予矣乎噫予可言譚君可聽也君昔學於孔孟去而之老莊其之老莊也視老莊之徒不屑也則將歸而之孔孟自其未歸言之當名君為畔雖然李陵晚年倘不手循辮髪曰吾已變服不堪再辱則隴西諸族其終恥之乎夫君中去而之老莊其心尚諒也大學曰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前日葢未知止爾若知道至於孔孟止矣君復何之惟未知止故以為廣居正位大道猶有外也出而求之此雖前輩間亦不免而終以畔坐享夫君之今日真可與為吾黨矣葢既出而求之無有也則其歸心純一無復外馳靜安慮得君雖老尚可望也夫今之為老莊之徒者又不得謂之老莊宜君之不屑也君浮游四方多識前輩今還長沙寓城中壽星觀則數涉江訪予於嶽麓書院其言曰予嗜讀書然自為道士力不能養一僮故書亦不自隨隨寓借讀而已今老矣勢不能復客於諸公惟往來書院聽講論之餘亦足以樂也而數涉江良苦願為我謀之予曰予安能為君謀君盍往告漕帥荆溪先生乎書院之左萬壽道宫在焉書院新闢一逕直蒼莨谷以道宫之在其上也名其逕之亭曰歸儒於是數月矣君若老於此宫而應此名無與彼事而惟此名之思也亦足以遂君之志矣道術裂二千年將合合必自兹逕始寶祐甲寅夏六月哉生明廬陵歐陽守道序   進士家狀籍序   乙已秋八月望吾與友步月至郡貢院至東門天闊月高夜色如晝風從西來古木撼響相與席地而坐感念疇昔話裹飯待暁時事提筆鏖戰猶有壯心顧謂予僮歸取酒來予當醉此明年今夕此地為他人戰塲矣酒至飲數行月色正中譙樓三鼔望數十步外有一人若攜文書以來誰何之不應舊時相傳貢院有神頗現物怪予方心動攜文書者至前揖指予缾曰能與我共乎則酌之飲又指貢院門曰何地無月而飲於此予益心動則示予所攜文書曰此為明年進士家狀題名籍日吉辰良為我書其首我挾筆在此矣予索筆問曰子氏名可得聞乎曰予即劉寶臣也前嵗題名籍首君實書之是嵗得儶甚盛願修故事予於是釋然笑曰别子久不相憶子幾嚇我抑予初疑子鬼神子是籍必靈取巨觴滿引戱祝寶臣曰願子神相文盟此籍收拾萬人英此籍得人子亦榮子効其勞相之成名人之謝子曰旨酒肥牲寶臣舉酒曰敢不飲此以從君祝於是各大笑去   雲萍録序   安城蕭正伯以雲萍録求予序予告之曰雲萍指暫聚忽散言也君行四方與誰游居是録所題為誰姓名王公大人不可以雲萍比也當君之世數十年之内彼自非有大進退雖遷除不一亦隨其遷除而有常居君不欲見則已欲見則往即之豈望其與君他日相遇於南北東西耶然則王公大人之姓名不必録於此録於此者其必班荆而坐傾蓋而談者也布衣之士未甚知於當世其中多有人焉君幸而識之則當謹記其姓名以觀他時之所立雖然亦豈無晦姓名而不君告如史傳所謂某處丈人某處老父某處耕者釣者樵者負者乎君將何以録之嗟乎予甚欲君之多見斯人也   贈周生序   吾鄉有為儒家製冠者曰周生繪楊誠齋東山二父子像而日拜之古心江先生來守郡非有私惠於生也先生去十有餘年生每語及之則聳然拱手起立予數見之矣未甞夷踞而語先生也康敬齋之塟予實狀其行以告古心求銘生得而讀之慰甚在敬齋墓所向予磬折不能已生也豈非民之秉彛好是懿德者哉觀生所好知生所惡也所惡生固不言也然而其人不在生所好之列是不言猶深言也生製冠以給朝夕無贏餘之求其心閒而不亂故好惡無私推其向背有見賢思齊見不善而内自省之意焉他日生求予詩予作君子正冠三章以遺之其詩曰君子正冠聰爾耳兮爾耳不聰易人之臧否兮冠者爾恥兮君子正冠明爾目兮爾目不明易人之慝淑兮冠者爾辱兮君子正冠公爾口兮爾口不公易人之賢否兮冠者爾醜兮生所居去吾家五里而時一過予予未易得此於生也復為書此嗚呼予至於懼生之好予不終則予之兢兢甚矣   送歐陽山人序   卜地塟親人子大事而儒者與術家所云或不盡信近世朱文公獨從之至於江西業此術之衆則又奏之奏疏其於寧親燾後至拳拳也妄意富與貴於塟親之時是誠何心然使體魄得安子孫綿逺則非特存者此心逝者亦此心也盡存者之心體逝者之心猶恐有誤如之何而忽之予同姓賓鄉家同邑之宣溪葢刻意於此者暇日來訪與之周視先塋訖事言曰君家子孫貧賤無能愈於今日若節春秋樽酒貳簋展墓而返則亦世有人也予謝曰得此足矣别去書以送之   送劉雷震入太學序   予行次東岡友兄劉成季為予言監補榜至同姓復可今以雷震名中選矣復可赴試時過予而後行今聞其中喜可知也復可未歸予畱成季家三日今日過復可叔祖叔秀則聞復可在吾郡城中矣吾與姪演如潭不能待也復可向畱吾齋日久今將入天子之學愛之能無告予十餘嵗時受書父兄之側則知漢董仲舒所謂太學賢士之闗矣心以為太學所養必皆天下之賢士甚向之後見唐何蕃正色叱六館士何為蕃者一而蕃之外如彼甚矣使人為縫掖短氣也然則我朝之學果有異於漢唐之學乎唐如彼漢仲舒所云又方言之而未有其地與其人是千百年間使人望於太學者甚輕不輕而重則予於我朝望之切矣然三百年間士之出其中者又何可以一言斷是太學不能成就天下之士士之有成就必自愛而後可向時予數故舊在太學間謂予言齋舍讀書之暇甚少予駭問其故曰讀書毋於齋舍乎望也四方望京師逺者數千百里廬陵非甚逺猶千七百里每一往返費日葢兩月矣至而畱焉有應試之費日有謁報之費日有游宴之費日應試强於師者也謁報游宴强於友者也三費日之外澄心靜念以親書巻者無幾然而不得親吾聖人之書而不得不親所謂時文之學者又十分常七八是豈吾所願學哉不可以已也予聞斯語而悲之今復可年甚少讀書無已處而在復可則如食方舉匕時也日力奪於彼得無憂乎雖然在人而已應試不可以已此外掩闗安坐惟聖人之書是親又誰得而奪之天之賦人以才將以何為忍小用之是自賊也太學造士之法今固不古然原國家立此之初意豈使我取聲名得官爵而已哉負國家立此之初意則又不特自賊而已是將使國家遂無可恃以造士之地其罪何如哉予愛復可以少年而入此又懼復可萬一為此奪不得終其慕向實學之本心也偶畱叔秀小齋案上有硯墨筆紙故書此寄才甫兄弟使候其歸而以送之以見予區區愛助之心焉   送卜塟者覃生歸寧都序   程子言親有疾委之庸醫為不慈不孝夫人子不可以不知醫而親没卜塟其事尤重委之庸卜可乎朱子謂古人塟皆取決於卜今人不暁卜法只得從俗用術家擇之愚謂術有疎宻擇塟地而術疎猶之庸醫也醫不皆庸因一庸者而盡謂天下無醫不可也人子當知醫此語有二義證治畧通大概不致為庸醫之所誤一也業醫者不一平日與之接識且以所見聞劑量其高下二也不幸親没而塟所用術家亦猶是矣古人附於棺者必誠必信勿之有悔況安厝之所而可以容悔乎親存而安其體親没而安其體擇醫擇卜求安一也嗚呼人子當親安時誠於兹事諱道不幸有變親友各薦所知雜然至前非能知其所使也外惑於薦者之所主内迫日月之定制而所謂地理又非已之所素講求其不誤難矣哉覃雲甫之術後林先生李侯敬愛之某於雲甫無一日之雅幸而得之以安予親者侯之使來也侯之學無所不通雲甫受知於侯則所挾可知矣雲甫非借侯以為重而某又非徒信侯之一言者聽其議論觀其指畫有契於人心而又感其為予盡心也於其行也序以贈之嗚呼予衰絰中敢文乎哉然亦告夫不幸有親之喪者知吾雲甫為可信而重思古人必誠必信之説而已淳祐己酉   李氏賦編序   國家以科舉取士士不為舉業者吾見罕矣茍為士則學所當學日孳孳以終其身今移孳孳於舉業於身心則無得於天下國家則無用然而士不敢不為者勢驅之也予昔時從事於此未甞不自笑也以予之心度他人之心知凡為此者通病之也況詞賦之為技視他文尤難精曠旬月而不習則他日抽思良苦他人之已中選者不時取而讀之則無以熟有司之程度常讀常習以俟一日之試幸為有司所中則縁一句一字可以取時名享禄利今之甄拔人才固在一句一字之間也古者人生八嵗入小學十五則入大學士以此自進於聖功而國家以此得王佐今八嵗則習聲律對偶十五則問場屋得失矣嗚呼科舉之害千百年未易議其革也士不能由科舉則所謂讀而習之者亦安能自已哉李君編所謂集賢賦實以資同業者讀習之助也其編始於今嵗推而上至端平甲午繼此皆以日月相次凡省監郡邑學之所取皆在焉魁文録其全篇餘則各韻各對擇其善者其用工斯已勤矣同業之士得之足以省節録之勞而他有以用其暇也歐陽文忠公甞言士學聖人之學逺且大而用工多則聲律之精當有所不暇必有用心精者若櫛之於髪續之於絲雖細且多而條理不亂使學之者有以取焉而得暇以事其所事善哉言乎公所言者聲律也李君所編聲律之文也故予竊取其説以序李之編   呉叔椿詩集序   近世文慕古而詩尙今其曰古詩學漢魏晉宋體爾餘皆唐甚者專主晚唐未有以刪前詩為詩也孟子直謂王迹熄而詩亡今乃所主如此詩與非與予資鈍而不耐勤視世人用工於文者十不及一至於詩並其一之工無之詩家不知其幾千百予不能成誦一篇也案間有詩集豈不展翫然視詩如文視文如詩未甞用詩家法尋其所謂鍛字煉句者惟意思暇適命兒童善抑揚音節者雜取國風雅頌歌之間與相和當此之時胸襟悠然有不可名之樂視世所謂詩人苦思得句而後自快者予不與易也然則予不作詩而固享有詩之至味矣譬之金石絲簧雅鄭之樂皆所通用予直簣桴土鼔不惟無所好於鄭乃並與雅不與知然簣桴土鼓豈胸中無樂者所能與哉呉君叔椿之詩亦予案間之所展翫也叔椿畱意此者其得詩家法非予所能知然喜而賦憂而賦凡有所為而賦亦各於其性情之所感何必曰此為漢魏晉宋體此為唐體耶予識叔椿而未及深接聞叔椿居家居鄉一二事大抵近厚今年有甚德其父君之賢者為予極口道之叔椿之厚固有自來夫厚詩教也世於詩或刻深然亦象其為人人而厚雖不為今所謂詩而詩之本具矣叔椿没其子某裒其故藁得若干首藏之而屬予序夫予非評詩者也而妄叙其意如此嗟乎某也其無以予言示之詩家乎哉寶祐乙夘五月丙申朔廬陵歐陽某序   巽齋文集巻八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巽齋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巽齋文集巻九    宋 歐陽守道 撰序   送王槐城序   國用分教古洪借其婣家呉氏舟以往呉氏舟峽所造葢送太守還者也國用登舟予送之國用視所攜具不能稱舟所容之十一而悔曰予何為借是予川行五百里爾而篙師櫂卒之費為錢六十千又懼舟之太輕反以取危也則取凡重滯之物實之而後敢行予謂之曰君獨知借舟也乎官亦借也物以舟載猶志以位行也世之王公大人志不足而位有餘者甚於君之借舟幾倍矣而未甞自顧所有不能稱位所容之十一也君舟之虛費君自任之而悔彼位之虛費國任之民任之彼豈有悔也乎彼又豈懼位為人不稱而反以取危乎故愚以謂道足以福天下然後不可以無公相之位澤足以被郡縣然後不可以無守宰之位借彼之官行我之志不可以非所借而借也如君者借舟則已侈借官則已廉以君之材而收科十有四年尚方再為郡博士郡博士名雖尊所職不出乎諸生之課試其於千里政教之大者了無與也然以其借之廉也故旁觀為君屈而君無愧願君遂以借舟推之益拓吾之所行而不使他日有虛位且不以虛費累國與民如今日之於篙師櫂卒也位與人稱而不取危也雖貴極人爵可以若固有之而孰以虛借罪君乎雖然尚有説以進君舟以載物也既登陸雖量容萬斛吾不顧矣世豈有愛舟而不忍舍者位以行志也志以行舍位而去之古賢皆然也後世則有得位而不肯釋者焉何哉彼不識勞逸也量容萬斛之舟雖安吾以行川故用之孰與吾平地宫室環堵而尤安也貴窮人爵之位雖尊吾以行志故藉之孰與吾不願乎其外者之尤尊也士有行而至欲得位也猶其欲得舟也在舟勞舍舟逸矣然則他日幸而志行軒冕猶足久戀乎哉噫君方為郡博士而予言及此亦可謂早計也夫   送趙仕可序   予友趙仕可為宜春獄掾旬月必有書寄予其推鞫判擬間於獄成録其副與書俱至曰某於職事盡心焉耳矣求以無負夙昔之所聞而俱未能也予讀之見仕可不負掾宜春之獄經仕可手者其庻幾不寃乎仕可父在時多施藥其傅杖瘡者藥至痛止所居近縣破膚流血者日扶曳其門仕可登科人多稱其父陰德之報予以詩送仕可與新昌尉首舉是事告之曰爾父愍人善心如此今爾居官一箠撻可輕用乎仕可服而行之今為獄掾能以忠懇得囚之情其為奸欺者其聰明亦足以察之予愛仕可之切吉袁間人士往來予未甞不問告予以仕可所為者無異辭也袁人知仕可從予學仕可無怨於袁人予心亦稍慰矣然仕可雖宗室子發迹書生一寒無援家又無升合之田居官得俸入纔支岀官滿日歸依然故貧數其登科之嵗於今且十有四年其不能無望於寸進固人情也故書來時時相訴以脱選之難而頗有望於衰老無用之人以為是甞有列於朝在廷諸老與外之州牧侯伯或頗有雅故可以吹嘘而薦送之者求一言以轉道姓名與其平生之志業噫仕可求於我疏矣以予之生硬崛强使向時不僥倖際遇特恩改秩則雖以一階初品没予齒可也曽是不能自為身謀者而能宛轉為朋友覔舉狀乎且予豈特於此不能哉直甚恥之已之所恥亦願為朋友惜此恥官可不改而俯仰歸投不可為也國家立法選人必受舉而後改官所以厲其職業服勤所事求為可知也如舉狀必待求而得則亦不足貴矣予以是辭仕可甚峻而勉仕可愈力仕可之季弟良可告予曰先生之訓正理也顧今之求舉者滔滔皆是前輩文集中為人作求舉書者多矣世皆不以為罪先生若為吾兄才不足以字民則豈惟不當改秩雖今獄掾不當為也吾兄之廉勤明恕先生知之矣使少進於今濟人及物之心事又將有所施忍不借一語之助抜而岀之乎不然其猶慮吾兄之易所守負所學以辱舉主乎今者吾兄使某請得一書以告刑部文郎中也刑部甞知吾兄而獄官正其所此書而不與某兄弟其何所獲罪予無以對雖然予之不能為此書不可强也次序其語歸之仕可使縁為書以請焉仕可可舉之此在文君而非為僭也不可舉而舉其不肯也可舉而不舉其不忍也餘則非予所知或者文君方舉官猶有待於他日也予固欠文君書隔歲者負罪放逐之人不敢以書入國門爾   送鍾煥甫序   永新鍾君煥甫訪别問所往曰往見宏齋先生葢聞先生教人使之自見本心其著之於講説甚備而予猶謂不端拜座下覩先生之光明無以發我心之光明也我之望於先生大矣予驚曰光明在子乃欲覩先生之光明以發已然則先生之光明子不有以受之耶夫發在先生而受在子然則受者為主也子於受時觀之此即子之至虛至靈至光明者也太虛之中懸象著明莫大乎日月先儒謂月本無光受日之光竊甞思之既曰能受則光之質固在月矣置鑑於日中日光射之鑑之列影滿室使置他銅日光固不入也然則光之質固在鑑也而況月乎夫先生之教人不能與人以光明能指示人以皆有光明則是不惟待學者以受光之月也乃謂人人皆赫然當空之日夫豈惟先生將自古聖賢之待學者所有與已全同不待我之分毫假借也雖然子方往見而予言此子若誤認予言是謂予告子可以往可以無往也非也今子必往往則親先生之光明而反之於心曰先生人也我亦人也我之光明何以不與先生若然後歸而盡取先生之書讀之以尋先生之教人所以去外翳而視全體者夫光明誠在子能若此則是以先生之光明之大全者準已也光明有分毫之不及先生是以必有翳之者分毫不去也子以先生之光明何如耶先生今為天下之老平生大節瑩無纎瑕德業文章可以炳然照後世此何從來也易之晉曰明出地上晉君子以自昭明德明德不自昭而誰為昭之哉至於升曰利見大人南征吉子之往所謂利見大人矣利見於南南離明之地也子之名從日從丙自昭明德而南征吉具是義矣予故兩舉其象語以送之   贈朱月窓序   吉水朱月用白顧書談命與尋常術家絶異予所聞命術多矣此則未之聞也不知白顧書何人作既探索五行幽隱如此何以不傳於人不知月何以獨得之月初入文山盤之中盤之中主人為校其書而序之以寄予曰此當在太乙統紀之上太乙統紀雖精必得此法乃活予驚焉留月踰月以所記賢愚貴賤貧富壽夭之命百數十雜然試之月俯首黙思俄頃間較量剖析皆如熟見其人有不中者寡矣談命至此真當為諸説之冠顧月足未出郡境今之知之者少故予亦得以淹留之若盤之中主人之序一出月聲名焱起予欲與之縱言不可得矣其説大槩生旺禄馬官福財貴或有所不取而空亡戰克刑害鬼刼乃有時而為用虛者實實者虛有者無無者有有往有復有㪚有聚有分有合脱去故常而後變化出焉葢自一竒一耦錯而為八卦重而為六十四該天地萬物之理命以十干十二支配合於年月日時亦如之其數極一百三萬六千八百是一百三萬六千八百者在一百三十期中乃一百二十六年各為一造化而無一相似雖然陰陽之運日新然大數亦在是矣如又以時之初中末數之則三倍於此但人之生無能盡記時之初中末者故亦容有不盡騐而非其術之不能該也今人見生旺禄馬官福財貴即謂之吉而不知吉中之㓙見空亡戰克刑害鬼刼即謂之㓙而不知㓙中之吉此執滯之見耳若千萬千百之中未足以得一二而何以曲盡變化乎月之説如此非月獨能也其書他人所無也書今為盤之中主人所留予稍暇當往觀焉樂以忘憂是亦一助   送孫伯寅序   淳祐辛丑十月望予蚤作有叩吾門者曰富川孫某願白事亟肅之問其字曰伯寅貌聲甚哀視其服衰也曰某不能子二親逝不能塟弟洎妹又逝家四喪焉不敢死以有大事也嵗月且久幸仁人戚之其有能使安於窀穸言已然以涕予弔之既則謂之曰君母乃即富而仁者謀焉貧者無以仁也若何君曰吾無望君人與君厚者我將往訴之兾君一言焉予曰君以誠感人以仁遇誠與仁一也土石之無情也天地造物之不可測也以悲以泣城頽石裂六月而霜者誠之至也記曰墟墓之間未施哀於民而民哀詩曰凡民有喪匍匐救之人同一初而為形骸所隔故休戚有不相謀及其悲傷慘戚一有所接目不及注視耳不及傾聽亟往救之不顧顛踣此獨何哉當此一時形骸更無與隔葢所謂同一初者至此最易認顧君所感之誠何如爾人有難動者乎誰非人子誰非人兄弟乎然予尚有一説昨與朋游閒談孟子所論四端愚因言曰端者自性而情第一念也情出於性方第一念無不善者第二念然後有善有不善只如惻懚之心仁之端也惻怛隱痛今人遇物之可哀者初念皆然少焉畧有轉移漸見彼無與於已之狀則不恤矣於此始有充與不充之判故端也者未有轉移之時也君盍迎其端予前之説君感人之事予後之説人應君之事令夫君純乎至哀之誠則人亦純乎相哀之誠君行矣盡君之所以感之者而已矣予言無以加也同一初者天也方發之第一念者亦天也母恃予言君其恃天   送陳子究序   永豐陳子子究過我出其文一巨編且以蕭大山贈言為予告大山之言曰清者文生生之源也古人以清得名亦以清得貧清貧之禍小清名之福大且懼子究阨於貧而文生生之不俊故予之説以壯子究之心而奪其羇窮無聊之態大山愛子究厚矣愚謂常人以外物有無豐嗇為貧富文之所謂貧富不然也天地之生物不窮而人之賦分有限自禄萬鍾以降至於閻閭農賈貴賤不侔茍其用物宏而取數多則世均以為富矣閭閻農賈之富末矣禄萬鍾者吾未見其果不貧也貧富何以異有與無之相形耳老蘇有言千金之子天子之宰相求一言之幾乎道不可得今吾一世有彼之所無豈不足以高視一世夫此固吾之所謂富也不得吾之富者雖禄萬鍾吾猶貧之以此視彼不優乎哉天地至清之氣常靳於與千百億萬之中得之者不一二甚者曠世代而無人幸而一人焉得之則天地之所有將盡捐之斯人而無所遺欠上下四方之宇古往今來之宙有形有色有象有數皆將奄而有之外以供其耳目内以發其心思出其緒餘為言語文章而天下後世金玉之蓋文人之富如此是故有千百億兆之所無富冠乎千百億兆矣有曠世代之所無富絶乎千百嵗之上下矣富冠乎千百億兆且千百嵗上下而餘芳遺韻又將流之無窮愈逺而彌昌則是富也天地不以輕與固宜而人亦孰可以當此與者故曰多文以為富非夫用物宏而取數多之為富也吾子究之文其富於清者歟富於世人之所謂富乎哉何千金之璧之不貴而戚於一瓦缶之未得也誠使子究即日禄萬鍾資生通用之具累不窮之積充牣其家而奪其胸中之所有使昭昭者憒焉皓皓者滓焉沈酣於富貴利達之場以消盡詩書道德之味吾知子究愈戚戚矣彼此各一貧富也愚言之是與否子究他日並以諗諸大山   擬解試䇿序   世書賈誼治安策服其精熟世故漢廷諸老國事在手不誼若也誼有新書傳於世故相周益公以為治安策往往在新書中葢其觸事思索各有區處預為篇段一日告君盡取諸夙所擬者乎予比讀之信然然則詔舉進士之嵗吾鄉諸齋擬策四出其間有志當世者亦書策可行孰謂非誼之流亞歟士無志當世雖金紫煌煌近天子清光遇對或應故事襲腐語彼視擬策猶而心也而擬策者出於窮澗頺壁之下兄弟師友不朝夕温飽之間相向輒言曰上心若何正東宫若何教民病若何甦邊憂若何解一得其説細書盈紙出入經史典故古今格言而潤色之以文采嗚呼如使當世大開古者士傳言之路則轉而上聞未必無益既不能然則刋刻流布傳於同試場屋之士使得吾説者皆有以告有司如此而應科舉亦何負科舉哉使得對天子其不應故事襲腐語以負人禄位者歟劉君南叟景豐所刋當今上策是已南叟有勁氣議論顧理是非恥軟熟雷同此編其所作與采之於同志槩可知也   王廉翁詩集序   廬陵之盛也無専以詩名者非詩不名文詩在其中也惟廬陵先生王公民瞻専以詩名瀘溪有文而詩専名以送胡忠簡貶新州二篇也是詩出禍三十年既而名具天壤傳固係於所託如此假令公以一茶丞老於家俗眼薄其官且並薄其詩今安有所謂瀘溪先生也哉然公之詩家不自刋刋者同邑士劉伯深問瀘溪詩之伯深焉今官湖王丈廉翁官止一尉而詩聲在人三十年矣余不識詩不能評聞之識者評公作非今人詩古名家詩也惜不偶忠簡無瀘溪一段竒遇今既没又未有可人如劉氏者出力而必傳之殘編逸帙未保其往也其子玉成山立甫既除喪思以此事寄之當世好事君子嗚呼象犀珠玉雖不適用要不使在泥塗中吾甞有味於斯言且廬陵百二十年詩名再歸王氏安知今之官湖非昔之瀘溪哉山立姑少俟   送術士羅師禹序   里中有羅師禹以言命為古心江先生所知而吾州之知有師禹者十無一二士大夫官吾州或知師禹而不能致而師禹亦不泛焉求之於所不知歲二月訪某於天牖遽曰予願見通守應侯令君張侯久今二侯倅於是若以一言為我先容某曰予㕓民㕓民而子欲使奉書於通守令君以薦言命之士可不可也且二侯有富貴命無富貴心子將何以動之雖然請與子言予言命優於子夫富貴外物也而觀其所容容有分限不容則溢今二侯圭俎鍾鼎累世矣玉堂金馬即日矣而謙和豈弟即之也温如未甞富貴者也則所容豈有量哉命非予所知也則惟賢者宜富宜貴天固以富貴與賢者國家以富貴待賢者富貴非賢者而誰也二侯無富貴心未必與子言命雖然予於二侯以其賢子於二侯以其天不可以予説廢子説子行矣師禹行   巽齋文集巻九   欽定四庫全書   巽齋文集卷十    宋 歐陽守道 撰序   送胡素行赴省序   廬陵郡上胡夢高素行於春官得人矣士固取有用也使皆如予書癖焉用之漢取明經術通世務者予昔與君之先人古潭君友毎讀書未甞不及世用而予無古潭之才每歎斯人胸中自有一部水心外藁而未之筆惜其僅得一第竟不及用其有俟於素行也素行為布衣才名在諸公間君而第知君者當交相慶方信古潭為老蘇矣雖然請贈一言才遇時而後見臨事而後見君此行以詩賦論策取知春官而已天子亮陰不言未遑親策君經綸滿腹無由一吐於大廷則又何以語他人為前時知已在天朝在方面者正不必使之知在何所試前試後靜坐客舍屏絶書問休飬精神且了身事以歸且吾方為禮部進士而縉紳先生與四方之聞人相傳曰素行至矣將屬目焉此招忌之階也鳯鳴高岡周詩歌之西狩獲麟春秋悲之鳯長羽族高岡去人逺來莫知所自去莫知所之其鳴也可聞而不可即麟非鳯比也不能倐來倐去乃輕身出原野而混雜於豭豵狐兔之間噫不謂麟為四靈之一而於此不靈也聖人感此自傷而春秋之筆絶君今遭逢明時出為世瑞為周鳯不為魯麟斯予所以贈言已雖然君何以告居者景定五年嵗除後五日丙寅歐陽某序   送張季德序   季德以丙辰冬十二月朔别予歸高安予與之俱至名屋山望科嶺夜宿於彭氏庵初季德請予願得一言名其讀書之室予未有以告而甞出象山語録使讀之季德有省是夜遂與言曰舜居深山之中與木石居與鹿豕遊其異於深山之野人也幾希及其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決江河沛然莫之能禦也此章予甞講焉以為舜得力處究當在深山時其後聞見感觸只是一分事此講義是十年前作想必見之今夕更説若決江河沛然莫之能禦水之流行見禦土石若用人力開導則必與除去所禦者所禦者不除則水止於此矣水有大小土石有多寡以水之小而遇土石之多非藉人力之至安能除之今江河之決水力浩大流行所至捲土石而去土石有盡而水無窮自此但有江河豈復有土石若使水力小則人力雖弊弊其除幾何此所謂沛然莫之能禦蓋水力自勝土石不以人力勝土石也吾心天理氣力自大諸所障蔽乃是外來何足以相當若自處小弱而弊弊然與之較勝負曽不知此中蓄而未發者是以大水源不敢肆然放去任他吞吐而欲日竭畚鍤之力先與水開通千萬里其徒勞也甚矣豈知此水一決土石自當辟易何用如此也原其用力徒勞如此蓋由不敢自信畏土石過甚而憂水不足以勝之若能自信泰然無事予於季德此别無他語只願季德反觀吾心天理大與不大真見此大吾事都了不見此大雖憂惱終身亦無了期説此章已又説孔子志學一章曰人言孔子之學十五年十年一進然以予觀之固是十五年十年一進而其進豈是逐步躋攀曰立曰不惑曰知天命曰耳順曰從心所欲不踰矩句句字字皆是十分快利光明未説從心所欲不踰矩只耳順已似從心所欲不踰矩未説耳順只知天命已似耳順未説知天命只不惑已似知天命未説不惑只立已似不惑若無後一級則先一級有何不可今不於快利光明者觀聖人却看取聖人只是逐節竅通透則此章内本無此意此乃子夏子游諸子之學顏曽不然也況孔子乎又與季德言予讀書不㑹錯綜牽合縱有不曉亦復何妨大理觀聖賢言道理譬如觀草木生意枝葉扶疎縱有偏側不害其為天然園丁弄巧必一枝對一枝一葉對一葉乍時見之若好然生意固不如是又與季德言震霆一奮白日一出清風一發陽達陰散皆不俄頃天地豁然此豈復有待哉是夜語稍多彼此皆快於心次日書之因以贈别某再拜翼乎如鴻毛遇順風沛然如巨魚縱大壑此象山語録中所舉王子淵是夕語此意是縱肆無拘礙處縱肆於物欲則不可若天理中得縱肆豈不快活   請待補公據籍序   士赴太學補試得之乃若勝於鄉貢試禮部即第即仕不必論未第則視入太學者自公私試以往無日非積累進取之途固有間矣然自科照下郡試於州初志固望鄉貢即第仕也望鄉貢而中次榜視之也輕視之也輕故以造郡請公據之事往往不甚勇而其時又迫新舊嵗之交以他故牽制者多其或去郡逺則須數日而後返比其得據為費已重且士不慣與郡吏接彼易其生疎可以邀索則所取人人殊予甞見士有持據歸計費至萬錢省此費而為入京旅食之用豈不有助士固有重費不較者予之所較為寒士也予以身體之也李周鄉其亦若予以身體之與手造一籍請於鄉里所素往還者俾各以所中次榜實習諱名而自書之量請據之費為齎入郡而類請以歸之由周鄉而請據所省多矣或曰郡必責人親領至於狀用識官防偽冒也代請可乎予曰人而偽雖責以親領亦偽所謂識官彼亦偽書之耳將焉辨如其不為偽雖代請亦無偽況周鄉之私籍所謂實習諱名皆其人自書則既有憑矣上之人於士母亦望其本心純實自不為偽豈謂區區闗防足以革偽耶且吾廬陵之士未肯為偽也偽而冒請一待補據其利害幾何哉周鄉索籍引書以遺之巽齋歐陽某公權   省題詩序   壽翁來訪與予縱言至省題詩予歎此詩幼學之所從事而書市所刋或雜以輕薄子鄙䙝語口授之業不為删擇或反賞愛其流麗而使效習之如此而責以習尚莊謹不可得已是亦賊夫人之子最先者與壽公出篋中詩一帙蓋其所自作者即席讀數首如花朝遊賞為題結句乃説農務月夜宴集為題結句乃説書燈予掩巻謂壽翁曰君詩若盡然幼學之一幸也畱一二日擬盡讀屬有客至不果為書其首而歸之   贈劉登龍   安成劉登龍以毅自命曰吾書此二字於几朝夕對之有不不毅則曰吾負曽子之訓非士也請予贈言嗟乎君乃求言於予予何以佐君予非不願為而思蹙狹以就小吾非不願為毅而思斂退以就懦焉蹙狹就小非病也斂退就懦非毅病也以為不若是毅非所謂毅乃放逸而粗暴也君欲學曽子日誦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之詩則可與從事於所謂毅矣廬陵歐陽某書   送劉童子序   予往歲叨恩入史舘同列有年最高者一人曰鄱陽張君最少者一人曰四明王君張年七十有八號老儒王纔二十有二爾予甞語王君曰二君間無予間之君當班張後合為百歲人舘中異事也王君葢以幼年能文授官即入舘讀書待年而仕即與聞史事㑹進史與張君同日通籍未幾俱為通守朝廷異待俊秀如此吾廬陵毎歲中童子選者常居四方十之二三而能文者亦時有之國家人才之盛至於童子頴拔相望葢文盛極矣二劉童子前年叔姪同以記誦中而後皆以能文其一尚在十歲之内今又以文試吾知試之必高選也將行鄉之先生長者俱有贈言童子之父與可不鄙亦請予一言也謂童子曰將以何業試曰通詩義以詩試予曰小子何莫學夫詩興觀羣怨與夫博識抑末也其大者用於邇事父逺事君三百篇中惟忠惟孝豈徒以資學文而已乎爾父攜爾適千七百里之京師爾父固朝夕視爾也母曰嗟予季行役愛季之心又切矣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後之詩亦古詩意也菁菁者莪在彼中阿長育人才譬之微草亦得豐茂聖天子之賜也使爾不生於聖朝文明之世前代厭棄經學鄙賤儒生固有皓首窮山不霑寸禄者矣孰使爾生十年遽得以文發身乎得官之後又何以報吾君願秉精忠節終身立聖朝先正由通科致通顯者其初立志如此爾師也童子拱手曰謹受教遂書以贈   送胡童子序   胡君國寶之子囦生十歲能讀五經如流將入京試童子舉來訪别國寶請予試之予老矣舊所讀多遺忘謾舉一篇而囦暗讀成章不休既退予呼予家諸兒誚之曰汝年長於彼也汝於五經如何汝亦讀韓文公訓符之詩乎兩家子少而相聚嬉戱及其長也一學一不學而龍猪判焉今汝以嬉戱度日也而不知専心讀書者已如彼則龍猪之判不待他日矣諸兒黙然其一獨笑且應曰小子不敢不學然如詩所云則此亦一嬉戱也彼亦一嬉戱也何優劣之云乎小嬉戲即印纍纍綬若若大嬉戱即武夫前呵從者塞途謂彼為讀書所得則直一嬉戱之甚者爾真讀書者無彼想慕則與其印綬從於他時不若斑衣竹馬於今日也予見其言有理欲重誚之而不可遂書以遺胡童子噫童子今幼學以記誦為長往試中書省必受恩免解或得官也天資頴異如此胡君必大其成   至德觀蕭曼翁九吟藁序   羽士蕭君曼翁九吟豈但世間食烟火人不敢讀想天上蔡少霞山卿亦合相避然抱膝或危坐無言欲斷魂男兒蓬矢志如此老乾坤等句又似昌黎所云臣有膽與氣臣非黄冠師者東坡云漢世盛稱仙人安期生甞以䇿干項羽不能用知此等人決非碌碌往往胸中抱負鬱無所施故晦迹泉石烟霞間耳君所居古洪至德觀予甞至觀中古屋老矣在水中央一塵不到真隠者所栖也洪自許旌陽以來多仙蘇雲卿去今纔百年蹤跡疑尙可訪君詩甚清而貌甚武豈亦其流耶咸淳元年五月上來訪望日告别書此還其卷廬陵腐儒歐陽某序   贈劉道士序   道立三極士尊四民道士之名黄冠師擅之予不知其説也昔人謂周穆王用道士説賓西王母於瑶池之上穆王尙書中賢王豈有此哉秦皇漢武求神仙時稱方士不稱道士太史公特標黄老之學為道家然黄老自與神仙異旨今之為道士者又非盡出於黄老也道士之盛其魏大武崔浩以後乎亦不能常盛雖以李唐尊老子為祖而道家之見信不過三四君延至於今其説存而不廢要其得志之時亦無幾耳計其間無可利顧不知何以願為其徒者之代不乏也唐有士大夫棄官為道士者今無之惟閭里少弱之子誤投其身不克自返勢不得不終老於此亦可悲也劉師慶椿者來自南鄉之徊仙自言觀無常產其師於歉歲命主觀事極力支持不敢辭難今歲差熟鄉人頗有施錢穀者師以為易為也復自主之而慶椿去以其所作四六之文示予曰吾將有四方之役惟所遇焉問何挾以行曰吾所能者道士之常業而文其一也嗚呼予行四方之迹少未甞見大宫觀第以吾鄉之觀雖有田業之處一道士所得食或不過五六斛而衣服百須皆無所出或觀而無田者生計尤難故往往為丹藥符籙禳禬之術以投合夫見信者以餬其口能文如慶椿乃其類中之難得者其師縱之去可惜已以予觀於椿所作偶儷精而筆意圓用工不已當有識拔而委用之者是既有文以資身宜其一去之輕也雖然予又為之太息道士有凡俗中為清高毎以自頤況飛能高鳴能逺與人相逺而無求者頤所以異於凡羽也見狎庭檻間雖日得食失其所以為頤矣我生如寄良竒孤三尺長脛閣瘦軀俯仰而喙便有餘何至以身為子娯椿也甞讀坡仙此詩乎嗟乎勿謂我有可出之資勿謂世有易遇之人今日固能輕去後日其能早歸乎其藏吾序於心勿忘咸淳元年乙丑九月甲寅立冬廬陵歐陽某序   送孫季山序   士君子仕行其志固曰上以正主下以庇民而其私家亦豈不願門户之昌子孫族黨之䝉其福澤吾州先賢如獻簡孫公在紹興間危言激論覬上心之寤以安社稷在諸公間可謂藎臣矣慶元學黨之禍公以從臣坐罪斥天不假年不及見嘉定更化而其子孫顧畏身後碑銘久而後有所屬故雖吾州言獻簡事者不甚暴白予甞得其奏疏讀之其視晦翁諸老之精忠豈有間哉當公存時昆弟皆以文章有聲名號三孫而公又立朝大節如此予固願識其後人而恨未之遍有名埜而字季山者公諸孫也十年前識之名列右選一官甚卑而詩文清苦持游諸公間往往敬愛之予甞言之於淮憲豐城李公李公參謀制閫將白用之矣㑹李公被召不果葢别去數年今乃知其為船司監門既滿留番禺不能歸嗟乎獻簡諸孫而若此乎予杜門日長與人交多慶元諸賢之後甞識趙丞相呉侍郎畏齋之孫各一人與君而三丞相神道碑畏齋家集獻簡家集皆三家諸孫手授見其後人而思其先世未甞不慨然也往年為趙氏記堂前年呉氏求記祠堂未及作區區高山仰止之意今於孫君猶是心也君有書來自言願見廣大帥簡齋謝公乃復為之序謝公之心蓋以一夫不得所為已慼者昔公宰廬陵予嘗侍坐從容語及劉靜春家子孫族屬公惻然思所以振德之無所不用其至蓋至於無可奈何而後已予於劉氏非先世之契好而公自閩來江於劉氏門戸之興替亦何足以遽動公心而公如此者尙德懷人無今昔近逺也孫若有官且既久留於公之封部其可挈提若差易焉君此行其有遇乎謝公於廬陵如眉山蘇公於餘杭蘇公自謂於杭人有宿世因縁既去而見杭人則喜得杭人書則喜孫氏雖家吾邑境外而吾州通謂之廬陵人在嶺海之陬公有不惻然者乎吾賀君遇矣   贈張横孫序   闗西張君横孫字渠伯寓居豫章横渠先生五世孫也攜其家譜見後林李公公書其後曰先生所以垂世立教繼往聖而開來學者厯千載如一日初無待於外學者不可不思況克念厥紹者乎後林此語可謂嚴正張君方以倉使學齋申奏於朝有望一官而得聞此則得之不得視之亦輕矣然後林所謂無待於外者所以勉張君之德業使自立也學齋後之申奏使有世澤者所以振張氏之子孫使有藉以立也横渠先生之子孫微矣予詳問君以今存者幾人君曰惟予與弟二人耳已未有子弟未娶又苦貧甚嗟乎今已不絶如綫如他日何天爵可以自求若人爵則國家所以奬善勸教後林學齋之用心為張君地一也佩後林之訓在君終學齋之請則有當世之賢君子在   歐陽生兵書序   歐陽生經世安福族也年方壯慨然有四方之志去年春甫識之袖出所撰兵書索予著語予謂兵所少非書如子之志宜求能用子者杖䇿君門一言契合與之出力共事可也文武兩途以予觀於儒學之士著書立言者往往不遇於當時故求傳於來世子志於武事若亦以著書求傳則當世亦安用子言矣君索著語不已予重謝之曰昔龎安常有聖散子方療傷寒疾如神東坡先生為之序以為阥阦二証無所不治其所用藥迥出常情之表聖散子由此盛傳宣和末太學生誦蘇文甚習適諸齋大疫人人皆以此方經東坡主張之故服之多死後人不免歸咎於序方之筆而東坡初意乃活人盛心也兵之難言與醫等而其闗係人命之死生何啻百千萬倍予未學軍旅縱使子書高出孫呉予敢不懲聖散子方乎雖然子之志不可無一言以庻幾萬一傳聞於當世諸公間今又得選官之路甚多謁選於辟總總以萬計彼猥瑣庸腐夤縁而得者有不識弓馬釰槊為何物至若武舉設科名非不美然亦為文士假途其號絶倫者挽强引重市井粗才或勉强習數月以幸一中既得之後筋力竟今如子之肯讀兵書又出意見以撰陣法器械是可謂有志者若使有人左提右挈安知予他日不埀功名於竹帛乎雖然予又為子自謀士別三日當刮目待吳下阿䝉前後如兩人子今未遇當及此暇熟講而精思之務使毫髪無遺憾人不以李信趙括輩議已為趙充國為王忠嗣全師制勝乃所謂善兵也提挈子者在他人姑勿與知   敬上人詩集序   雲壑上人示予詩巻詩好語甚多而謂予曰願有聞於方來以為君托嗟乎予於世落落矣朋友或出予舊藁於外予每止之曰使我有身後名不如當時一杯酒況能有以及子乎雖然上人此詩非埋没者也世有東坡先生則參寥之徒與之俱存上人未甚出山安知斯世無復如東坡必不可遇子姑藏之名山深處異時光燄出草木間予知非他物必子詩也廬陵歐陽某書   巽齋文集巻十   欽定四庫全書   巽齋文集巻十一   宋 歐陽守道 撰序   李仲仁史考序   老泉蘇公初得鳬繹顏淳之之文於京歸以授其子東坡公曰小子識之後數十年天下無復為斯文者也其後東坡盡得淳之之文於其子復以為精悍確苦言必中當世之遇而有感於後來之士鄙陋漢唐超出形器不知陷於慕逺忽近貴華賤實之失序篇之作三歎厥先君子之知言嗚呼文字之變未有已也以今日之文視前五十年其變蓋又逺矣愚初學文時及見前輩所著猶用心於考古厯代成敗是非得失必以序及之然後出意見超議論大格律一致而未有瑕也又其時靖康之痛猶在人心建紹乾淳之經營北方接於耳目之近士於江左六朝機㑹之去畱人謀之臧否往往朝夕講焉故雖舉子之文亦皆求為可用高虛議論有之矣而亦無幾自守緒天誅中原事去廟謨志慮三變而士氣隨之朝野之文介於故家舊物之未返者斬然於甲午乙未之後此去不待一二十年中天之禍直忘之矣士子筆墨間亦復為風氣所變如此吾於斯文觀人心之進退天未欲合南北之勢耶安成李君仲仁作史考二十篇其間多言六朝兵事其自序以蘇氏父子言兵見詆於清談之士後卒以兵不素講塗炭天下周文忠公讀而韙之他日又作燕涼洛楚蜀江淮弔古八詠文忠愛其音調悲壯有洩君豪氣激我懦衷之語嗟乎是所以為前此五十年之文也君之子季忱出以示予季忱氣貌偉然文采議論是似其前人者與之共讀數過慨然太息近世之學講道德談性命朱文公後伊洛而為諸儒宗天子既表章之學者翕然知所向矣然以愚觀文公身在畎畆而惓惓於當世之大義諸葛武侯張忠獻之心事無一日忘之他日奏疏間及於待敵復讐者至今凜凜生意也公若大用規模布置視葛張當更縝宻安得九原可作而問公開濟之盛心嗟乎季忱歸以子先君子之文謹藏之愚首告君以蘇氏所歎於鳬繹之文者志感也終告君以文公之學之志者哀斯人之不見於今也嗟乎季忱其亦有感於吾言哉   胡彥和事海序   藍湖胡君某訪予出其祖遯齋所編事海以冊計凡四十有八或曰博矣哉予曰約甚矣何博也始予讀書而未有之聞世間書巻且巨萬以為世所稱博學者將無一不用其力而後可家素貧不能多市書往往從友人借觀之則凡所謂僻書而罕見者有不足用吾力焉蓋自孔子没百家不足以窺聖人之道而又愧於無以自見也出其意見人自為書而世無大人先生為之芟蕪夷穢以清後學之耳目是以其書皆得不廢而荒忽詭幻鄙俚不經之説亦皆列於書目有國家者侈文籍之富不擇是非邪正而並蓄之學者以及見為博而傲他人之不知其為詩與啟者尤好用僻經以為竒使讀者莫得其引援之所岀則相與憚之而不敢淺視嗚呼士學至此其亦可歎也已今遯齋所抄門分彚列無所不有然皆所謂存一二於千百夫遯齋豈不能盡存之而僅以四十八帙為盡天下之僻書哉意者以為學者未盡見天下之僻書則將慕而求之妄意其中之或有得焉今每書各存其一二使學者每見一書之名則識其大槩止此以其所存計其所去其書之可取可舍皆易決矣好竒之士試於吾之四十八帙觀之蓋亦不啻至足然後反思天下之理果不出吾聖人之書而貪多務得之意遂衰此非遯齋之本意乎不然以天下無窮之僻書而約之於四十八帙烏在其為博若夫引用書目其首猶以六經及諸正史則觀者又當於雜然無所辨别之外而思之予生也後惜不一見遯齋而請其説遯齋字彦和書成淳熈丁未距今六十有二年云   張景韶巽齋序   為子有道無不可事之親為臣有道無不可正之君與人交有道無不可忠告之友為人君有道無不可心感之民順則從逆則咈順則易逆則强順則無迹逆則近名巽入也而為風風之入物物無禦者夫順焉往而不入君子之道順焉而已矣   右數語某昔者甞書於牖某本名巽既易名竊第念舊名乃先子所命不忍舍去因以名齋今張君景韶齋名適與予同敬書所見以寄惟張巽齋其印證之   送李叔元序   李君叔元别予之贑之南安之嶺外予謂叔元此君家習之元和三年所繇道也韓退之有詩送别其詩曰行之何時到誰能定歸期揖我出門去顏色異常時既而嘆曰退之未知習之未第時常有岐路五年知己罕逢之歎矣然其賦曰昔聖賢之皇皇兮極屈辱之蹈道兮雖困頓而終不反其所為當時剛勁之氣蓋如此來南又他日事豈有憔悴可憐之色者哉叔元然予言為當刻語韓李處貧窮大槩韓言顏子簞瓢事曰彼有簞瓢以不死不憂而樂豈不易哉僕簞瓢無所取資則飢而死矣李亦言顏子簞瓢事曰簞食與瓢飲兮寧服輕而駕肥望若人之何如兮慙吾德之纎微然則習之學顏之意固有在而退之直窮甚可悲也語未竟叔元袖出序遊一篇曰濯濯之簞無顏之食安貧固貧有不可得予戲曰子非習之子孫耶何乃用韓意叔元曰未也讀至終篇曰名山大川可以豁襟宇逹人君子可以進道德起謝之曰君似而祖矣予幾誤憫子之簞相視一笑遂别   贈宋義甫序   卜地而塟倘有微妙不可測之術則非予所能知就所能知者言之山有山之情水有水之情識其情則吉㓙辨矣來山無情作穴强之以作穴應龍無情朝對認之為朝對左右無情拱揖明堂無情鍾聚水無情朝抱逺山無情映帶如此者雖術家百喙稱美不足信也夫山水之情與人何異有情則非天屬之親相為依怙雖僮奴亦將忠事其主無情則塗人之過吾門者爾於我何有哉予之所知如此雖無竒論然地之一有情者亦鮮矣或曰一或有情皆在可取豈能盡得其有情也曰不然數者之中有一無情則往往為假穴是固易以惑人者也亦審之而已矣然而予亦姑言其畧若其要旨不可不求之於其書地理之書富甚予雖淺陋目中所見亦不下二十餘家而鄙俚繆妄一見而棄之者不計其數自郭景純塟書之外有一書最可人意意其出於明理之儒者每愛玩之非特予愛玩之四方士大夫之能知地理者與之縱言及此則每每誦之如流也是書文辭真雅初無難暁而書肆所謂地理全書者乃獨遺此不刋今之術者無一二能讀或間能道其中數語則舛訛差錯則茫然矣亦其得於剽聞而非真見之者予每念卜地雖一藝然非留意於學安能通曉吾儒讀書終身方名為士術家倘以卜地為業則亦孜孜講明如吾儒之讀書可也而庸流至不識字畫逐一道塗問其所知則率道其童稚之時聞於其父師者鄙俚繆妄自謂終身抱至寶矣夫前所謂明理之書曽不知讀而寧從事於鄙俚繆妄之書何哉鄙俚繆妄之書其徒易於傳習又便於田家市人之聽其取信常衆得利常速而明理之書探山川融結之情引經援史逺及四方郡邑之大勢可與識者道難與俗人言也予延接術家多矣有吉水宋義甫甚熟是書與之山行其指㸃去取有過人者留予家兩月且為予親戚家卜焉予心是之既别贈之以序義甫士類熟是書固宜又其胸次不肯包藏隨其所見即以告人賢於他人多矣然予贈義甫行而輒言卜地之大槩予非敢以此自居也此事非人家子弟所常習不幸遭變故者往往未甞經厯之年輒為庸人所誑故特言之義甫所往之家人之弱子幼弟試觀予言未必無助   黃師董族譜序   族非譜無以知枝葉本根之分合然生今之世家有此者亦罕矣蓋雖大家往往失其傳也甞推其故私家世次之絶續係於天下世變之盛衰姑以吾家論之十世之間幸而有可考者由吾宋承平之時以至於今也等而上之雖欲知不可得矣熈寧間六一公作世次碑推其所自逺自司馬以下昔甞以為傳信今考唐武德至於廣明之亂距江南李氏有國嵗月蓋無幾耳而歐陽氏乃十三四世其信然耶世遇亂離人不自保遂使子孫不得盡知先世之所從來可痛也已黄君師董以其先世臨桂府君所次世譜示予予自臨桂以上得八世降而下又二世支分派别凡二百若干人昭然在目其偶失名字者蓋無幾余感而歎曰一世大約三十年然則君之始祖可知者吾宋有國以後也三百年間無大遷徙所以蕃衍生遂者非上之澤歟抑又有歎焉西北中原之人百餘年來或無噍類或靡止居東南州郡號為無事然而被兵者昔或不免近或有甚焉吾江右豈無小警而不日安妥是天私我以樂土也彼一日不保其生者視吾與君十數世父子祖孫相聚相保豈不謂幸歟夫幸而居治世生樂土知先世之所出則夫墳墓之當保族類之當恤門户之當念立身行已之當不負其先如之何不敬之重之君家世詩書且數有第而仕者雖未大顯而源流深長矣如君之資稟與問學文采黄氏亢宗不在兹乎君必勉之   送李雲卿歸金精山序   贑李雲卿工詩及畫以所畫叔夜王逸少李太白林君復像示予叔夜以琴逸少以書太白以酒君復以孤山賦梅曲盡其蕭散閒放之趣既又各為一詩與雲卿遊者皆有詩合為一巨軸雲卿意亦欲予之為詩也余無詩才而有當為雲卿言者夫圖繪古賢尙友之一助也雲卿誠有慕於古賢乎則四人者若均有世外之趣而太白方於三人差不類余不為君評品乎次第置之可也又等而上之乎則吾他有所謂尙友者矣孔門諸子得將聖為之依歸誦詩讀書歌詠先王之道當其悠然自得葢有不知古今死生之為變也而況於貧賤憂戚曽何足以動乎其中夫子曰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孟子曰君子所性盛行不加焉窮居不損焉士之胸中倘有毫髪窺見於此皆可以泰然自足而無願乎其外今雲卿有取於彼四人者余何足以知之然予甚愛雲卿有出塵之姿而怪其獨寄懷於夫人所可能之藝前軰先生又爭為好語以誇道之然則所以期於雲卿者似淺也予則不然以為雲卿甫踰四十進道之日甚長挾䇿出門取友無方一日歸返故廬坐對聖賢然後回視今日之所慕向者可以一悵然也詩不云乎高山仰止居魯國中則魯之東山為高身在泰山之顛則東山亦一丘垤而況平地乎嗟乎雲卿之索於余也淺余之望於雲卿也深   又題李雲卿詩巻   余生識字而不能詩自分終身不能或教予稍讀諸家詩且日一課習當能如其説又不能廢而歎曰已矣閒中添一擾焉用自苦如此李雲卿乃岀所作示予而問曰是於君意如何嗟乎予何以評君詩也哉然予見詩人多作窮愁羇旅之語或所遇本不然而猶寄託以致其思詩必如此而後工耶雲卿之詩不然甫開巻便得其冬至一詩盎然大有生意為吟諷數過是日盡巻讀之能使予心寛舒怡愉如得美食甘寢信乎詩有發於人而雲卿胸次可想也前日訪雲卿天慶觀古松脩廊寂不見人久而後得一道士問雲卿何在曰適至此借琴去矣又過一院雲卿在焉僕自理歸裝雲卿琴在手未鼔也予悠然久之為思沂上詠歸意趣【闕】   早作書送雲卿歸金精山序今又書此數字雲卿   留此月餘日予相見不數而心甚敬之其多能端不易及予特愛其心胸泰然有進於道然異時雲卿所能必盡落去恨相去地逺不能以時伺某拜手書   贈羅陽卿序   詩云天之生我我辰安在説者謂言生時節物歲時日月星辰推命之術在古不可考然其説尙矣韓退之稱李虛中深於五行書以人生年月日辰支干推人夀夭貴賤利不利先處其年時百不失一二栁子厚始貢於京師歲在鶉首試不利至癸酉歲酉辰合登第術者能先言之他日作序與蔡秀才謂造物前定若是之彰明也今術家推命儒者或不然之彼有所傳承矣余未之敢非也富貴福澤厚吾生貧賤憂戚玉於成惟其所遇皆當知造物之本意亦焉用議其術之有無哉里中羅陽卿於此甚精蕭君君輔作序與之謂推已與吳君叔將王君國用登科先後之次皆驗此則余昔者亦甞聞之今陽卿老矣硏思造化日益精到使韓栁二氏見之亦當在所信也而予復何云年月日桂里歐陽某書   項國秀灸法序   吉安項某善灸法謂予治病莫良於灸而藥次之古醫法也今藥醫多於用灸法病者亦非困極不議灸故灸法精者差少然業藥醫者亦不必人人精病者不問精不精輒試之或日一易醫數易而病不愈則曰命當然哀哉今之不以正命死者何限也夫藥物金石草木性之温良有神農書在可辨也然用且誤灸之為法也微毫釐之差輒與病應今繆者為之率以意易穴猶無衡而求輕重之合度且方寸灼其膚而滋一苦爾然則病不困極不議灸固人情所畏憚也余曰然以余論之不難於穴之定而難於理之明甞聞黄帝岐伯問辨語謂人一身闗節脈絡氣息皆與天地相應古之為醫者智足以逹天地之變故其視人一身由表見裏因影得形今之醫智何如也吾甞謂醫非儒學不明今也市人之子義之不知而曰讀醫書讀醫書者多矣況未之讀乎古語曰醫意也今之醫則可謂意也夫彼之意何如其意也國秀思之君之業精於他人多矣益進於學以大君之智則天地一人也一人天地也豈特灸法為然是學也吾儒謂之格物因書以遺之君曰幸甚年月日歐陽某書   格齋序   里中張季言名聞詩與余言曰往年獲侍雲巢曽先生先生實命之名又書為格齋二大字先生愛後學則至矣顧大學格物之説用力宜有所從而未之聞也余曰子不以子之名推之乎先聖不云乎詩可以觀可以羣可以怨邇之事父逺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格物莫近於斯矣夫一物各具一理學者不能一一盡索之要必有所觸焉此之觸彼之悟此一時也德慧術智開明之機體用顯微貫通之言觸斯悟悟斯暢暢斯融詩長假物以見意葢作詩者之心既有所觸矣得其篇章而讀之觸於詩人之心者今宜有觸於心又其為教曲而肆寛而不迫悠揚諷道其入人也深故當其有得懽忻怡愉天地萬物之理若畢赴於胸中而莫知其所自來究而言之則亦吾心之所自有者爾古所謂若江河之浸膏澤之潤渙然冰釋怡然理順惟取之詩為最近先儒謂讀書皆所以格物竊謂詩其首也子今原其命名之意而專求之詩求之詩次遍求之他經六經一詩一詩六經也萬物一理一理萬物也以子之名而遍求是齋之名可以併識用意之所在季言懋哉   與羅術士序   天之高也星辰之逺也茍求其故千歲之日至可坐而定也天之生斯民也命也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不義而富且貴無義無命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羅君甚精於星學其推吾命葢所謂善求其故者然以富貴相期則予也昔者甞有聞也詩云無言不酬無德不報羅君儒家者流敢摭所聞   贈術士胡卿月序   天地之氣崑崙磅礴雖有計其幾萬里者意之而已然平子以精銅八尺作候風動地儀置一室中而能盡知其動靜常變約至大於至小雖天地莫逃焉人之氣與天地相應眇然之軀不小於天地之崑崙磅礴胡卿月以鏡面滴水推人休咎果得其術宜有此理   贈陳術士序   六十甲子支干相配謂之納音者其法葢出於律故謂今人談三命為律星數為厯少知律者則三命恐未易精葢支干分而言之相生之理不易見合而言之相生之理為難明來往進退上下五行皆統於此今談納音何曽及此若夫以厯推星則稍知數者亦不甚差故甞以為言星猶可據言三命恐未有憑也今吾儒不能言命者葢鮮然三命人能言之而以厯推星反少何也步星之誤旁有善星者能辨之三命無一定之論惟其立説而莫之或奪也於斯二者宜何信姑信於厯而已其人能厯法甞窺其全文並有傳授且於世所用厯閲盡不廢予未學此不曉所謂然彼遇有以命問者往來吉㓙禍福聞者往往騐而神之則亦精其術者歟詩謂天之生我我辰安在言命自有之特不知今之所傳法何人精宻耳得失進退一出於數人而知此則逐逐進取可以息念惟某人他日對人即命言理使知樂天安分之無憂而勞智竭力於其所不得者之為無益也則斯術之於世道豈無補哉某人祖父皆吾州名貢士能世其學其能此非徒技也予知某人且十年前言予十年後事今往往驗甚欲予劇談方來之數而彼此未暇辨也别予入書舘且以其數遊諸名公間其行序以贈之   題家狀序   曽君某來訪袖籍一通告予是為明嵗題試巻家狀籍請題其首予思建炎戊申胡忠簡對䇿維揚行在所張魏公第其文為進士第一既而寘之第五雖第五然有魏公之定論在猶第一也天運再周百二十有一年矣當有真第一者當有再忠簡其人者第一易能也忠簡其人難能也曽君試為我搜之徒曰可第一而已矣則未為此籍重可第一可忠簡則為此籍重   贈王介叔序   永豐王介叔讀書郡學暇日來訪問曰民之於仁也甚於水火水火吾見蹈而死者未見蹈仁而死者也夫子言仁之可蹈而必無禍也或問乎夫子曰井有仁焉其從之也子曰何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夫子言仁者誠急於救人之死而又不容以身殉死而無益於救也人固未有蹈仁而死者若井有仁焉而從之非蹈仁而死者歟予好仁而有仁焉而從人非蹈仁而死者歟予好仁而不知蔽蓋幾蹈禍矣予於此有悔焉予曰噫仁顧有禍哉仁人心也子欲觀人心之所同然乎去嵗子不忍鄉閭之艱食已無力以賑人而出輔頰舌以告於有力者子取禍之道予未之詳也郡侯不以罪子郡博士所以矜恤子者甚厚教且食之間甞以告予予謂郡博士曰人之過也各於其黨觀過斯知仁矣王子誠有過其初誠何心哉郡博士曰然夫子憫鄉閭之艱食與郡博士矜恤子之此來所謂人心之所同然也人心之所同然將不特一二人而已kao子豈惟當德郡博士固當深德郡侯豈惟郡侯自學職諸前輩亦復有謂子為不然者乎夫不以子為不然者何也葢亦曰觀過斯知仁也人同一心而誰忍禍夫蹈仁者宜無悔若夫朱文公釋誠意二字所謂實其心之所發者則在子反思而已矣介叔歸序其語以贈之   送曽申甫逺遊序   香城曽申甫過予道别予問申甫先生將何之申甫曰予聞玉笥西山之勝未之見也山去吾鄉甫三四百里而予年七十有二嵗恐以終不識山為憾知予此行與素識兩山者皆遺予詩其稱道兩山景物之勝固如在目中也予將按詩而尋焉子亦有以遺乎予曰予非素識山者使素識亦不告也先生自有目山至目當自識之何以他人預告為今按他人之詩尋兹山之勝詩之稱道有盡而山之變化無窮則竒偉絶特之觀遺於指疑尋按之外必多矣申甫躩然曰子乃能言觀山之法子終其説以遺予予曰此虛心法也何獨觀山先生行矣送行諸詩置之勿復記憶兩山之勝當悠然而神遇且先生不聞海上二父之子乎一父語其子曰爾往矣見徑寸之珠則拾以歸一父語其子曰爾往矣惟所遇徒手而歸不爾責也他日二子歸受拾遺珠之命者不得珠受徒手之命者得珠豈惟得珠且無所不得也何也受拾珠之命者惟珠之願見見珠念為之障見猶無見也受徒手之命者其心閒其心閒故萬寶横陳而惟所取子聽命於父者也目聽命於心者也先生虛觀山之心當如命徒手者之父竒偉絶特之觀其將焉遯申甫謝曰敬受賜抑予聞子之説有二用盍書以遺予予姑反告予子棫棠而出棫棠以子之説讀書予以子之説觀山是或一道乃次第其語為送曽申甫遊玉笥西山序   巽齋文集巻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巽齋文集巻十二   宋 歐陽守道 撰序   四書集義序   廬陵郡學後刋朱文公中庸大學論語孟子章句集註或問淳祐十一年通守古汴趙侯某博士海陵蔡君某又以郡學與白鷺洲書院養士之餘力刋四書集義者太守於潛徐侯某先守安吉與友人盧某之所集蓋文公四書定本之外凡平日交游書問之所往還門人請益之所聞與凡片言隻字不專為四書發而與四書旨意相流通散見於文集語録間者悉㑹萃於此初刋於安定書堂暨摹本至廬陵趙侯偕蔡君以為請遂命兩學之士復精校而刋焉四書訓説於是大備或曰文公先生之於章句集註或問也更定數次而後決然以詔後學蓋沈潛硏索精約審訂用意至宻而為傳世計至逺也學者學此足矣而又待集義以求備乎某曰不然聖人之道君子之學自有端的㑹歸惟見之之明則雖千萬言而未甞不一如見之之疑則雖一二言未甞不枝今先生之於四書也其沈潛硏索而言者如此其從容酬應而言者亦如此其精約審訂而言者如此其敷暢宏肆而言者亦如此不於其言於其行則相去不知幾載所告不知幾人而無一不同深造而自得之居之安資之深取之左右逢其原於此可想見也章句集註或問之書固親定於先生之手然先生一言一話義理之歸於此者盡收拾而存之則豈不足以益見先生之心而為後學更互發明之一助哉始徐侯為州雅意於表章儒先風厲士習之事某間得侍見侯必亹亹以講學為言集義摹本之至自安吉也某最先得見竊歎侯於方今吏事日不暇給之時而所至輒留意此書如此獨恨安吉相去之逺欲亟與同志傳摹而未能也侯蒞事踰年而州學得蔡君為博士已而鷺洲書院又得趙侯為之提領惓惓斯文之意如出一人故是書得刋於此既成兩侯暨博士一辭命某為之序其辭不可謝避席言曰四書萬世之書也而方今世道一恃此以為命後學學此敢不敬哉昔者孔子曽子子思孟子著書以遺後人千五百年湮没不章天以斯文畀於我有宋然後儒先輩出復為學者指示暨文公先生竭其心思役志於此一聖三賢之微旨發明盡矣運遭聖主書遂盛行孔孟以後未有幸於此時也是以講讀傳習上自天子之經筵而下遍於陋巷布之几縉紳場屋議論文章有一言不依乎此則五尺之童羞之文公先生可作豈不甚自慰哉今集義之書繼作讀之者又如終身侍先生之丈席而無一言之不得聞也抑又幸矣然愚竊謂世道依人心以立讀書為士不得不以世道為己任文公先生於此四書所為諄切反復以詔後學此心猶可識也講學窮理所以推見本心之體而究極之用此學而成當世宜有所嘉賴雖在窮約關係正不輕也而況於得有所施者歟天子方尊信四書士之得行所學亦未有易於此時也學文公先生之學心文公先生之心宜必有有志之士慨然深憂方今之世道者上念正君定國之道所以益聖德而端化原者何在下念斯民廉善之方所以遏人欲而存天理者何繇而必一本之於已患吾學之未成不患吾用之不及己為大人不患不能格君心之非己為先覺不患後覺之不可使覺根本先立望實斯孚積誠盡忠以俟感動一如文公先生之所以事君與教人者於以生全人類長育人材則前所謂四書當世之係命豈不深有望於斯人哉不然朝吟而暮誦之以資言語文章投好尚干禄利而已則舉世皆四書而四書皆福澤曽不少見於天下豈惟非今日所以纂集之意亦徒使或者重悲文公先生平生之志也某不敏不足與於斯文獨幸生聖主尊尙正學之時接儒先開悟羣疑之後而格言明訓又幸遇賢守貳師儒盡取而共傳之且使抒冩愚見而附於右方敢不敬薦所聞推前之所望於大人先覺者諸公毋遜其責使四書綱維世道之明教幸親見之尤區區之願也   彭石庭韓文覽序   父没而不能讀父之書手澤存焉爾石庭彭君乃取其先君子大庾君所著韓文㑹覽加損益焉可乎昔漢伏黯改定齊詩章句作解説九篇其子恭少傳其學後以黯章句繁多乃省減繁辭定為二十萬言恭於父書所損可知也班彪續司馬氏史記作後傳數十篇自謂事覈文整其子固以彪所續未詳乃潛硏精思欲就其業二十年而書成固於父書所益可知也夫黯之於詩彪之於史當其刻意著述之時豈謂子乃議其後哉然而恭也以為繁而省之固也以為畧而増之非二子之敢議父書也所以成父之美也且使恭也不為黯省其繁而使後人病其繁固也不為彪増其畧而使後人病其畧則吾意人子之心有不若是恝矣大庾公用工韓文之久予昔見楊文節公序篇亟稱之石庭人子也而損焉而益焉意者伏氏子恭班氏子固之心歟惜也文節公不可作文節公可作則其再讀是編也當如何而嘉嘆   送張伯深序   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民無德而稱焉徒富而無德雖以國君之尊人弗與也況他人乎當其存時奉養窮人欲威虐毒四境及其亡而無稱則有不若一介之士反得以著不泯於百世嗚呼愚讀大學至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小人樂其樂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未甞不慨然也人亦奈何不自力於善吾州之白沙有張姓應瑞名者嘉熙四年與予俱貢京師而未甞與之接也俯仰十有餘年予以罪逆受㓙禍而應瑞之弟應登亦衰絰造予門曰吾父有善焉可以不朽願得世之大君子書而存之君為我圖也袖出一巻則子狀其父行葢諱謨而字舜申其文可删者幾十七八讀且徹則謂舜申疾時一鄉人皆為之憂没也皆為之悼疑其辭過夸然叙其所以亦有故也葢舜申家裕而知恤鄉人之歉歲秋以三百萬易粟藏之次歲春夏出之而收原直一錢不増也曰富人無不蓄錢者使我害三百萬餘家明歲發而視之不過三百萬也我以錢易粟復以粟易錢亦得三百萬三百萬於我何損秋熟吾又為後圖則鄉人歲歲無飢也吾在此吾鄉人歲歲無飢吾又詔吾子孫以三百萬家不得有而吾鄉人子子孫孫無飢誰謂造化不及之不可補哉惜也吾之勢則隘也充而廣之在我後之人舜申之得愛於鄉以此往年有㓂入境相戒無犯其門嗟乎吾視歲歉而官勸分不具文應者葢寡也以彼視此舜申信善人矣死而有人稱固不必殊常甚偉之行也道人善予有願焉道一張舜申之善兾為張舜申者十百也而州里為樂土矣大君子書而存之不惟其子願之予亦願之然而宜誰告也應登曰嘉熙四年之士廬山江侯古心先生身勸為之駕予兄偶與其列今以人子之情訴之於先生君謂先生能與我以文乎予曰異哉子之請也予昔者不敢以予親之塟告先生而能為子謀乎且先生眼高千古誰可以辱先生之筆雖然先生愛廬陵之民深爾父之事或可以勸也自昌黎韓氏以來記人寸善亦多矣葢不專為其人設而取其可以勸來者於是應登流涕再拜願得書一幅以往噫古心先生大人也書何容易抑子之求以為親也行乎已乎予於子不敢知與乎否乎予於先生不敢知也是為序   陳舜功詩序   沈休文長於音韻自謂靈均以來此秘未覩唐李德非之以為古辭如金石琴瑟尙於至音今文如絲竹鞞鼓迫於促節大概謂韻局則句累不若不韻之為愈也夫自局於韻猶病累句況一用他人之韻不局且累乎唐人於詩和意不和韻亦曰和詩固不必韻也近世往往以和韻爭工甚則有追和古作全帙無遺如東坡之於靖節翁者語意天成一出自然不似用他人韻也由此言之才力有餘雖用他人韻亦復何局之有況自用韻而自病其局乎德之論正矣亦未可以㮣評也友人戴君吉甫示予西昌陳君舜功雞肋别集舜功之作富矣大槩平易自無艱難辛苦之態詩之正也今所謂别集則往往與其交游親故賡酬所萃凡若干首葢無非用他人韻者而意思整暇全無窘束於此而求工則可謂工矣詩之竒也詩固難於正而又甚難於竒竒不失正非胸次有縱横出没變化之妙豈易得此吉甫與舜功為詩交最久故集中用吉甫韻為多吉甫屬予為序余謂吉甫曰君與舜功詩何似吉甫曰韻隱於山詞順於水和詩至此不亦可乎予以吉甫為知言抑予聞元白千里相思作詩寄贈用韻至於不謀而同此固非屬和之詩也吉甫與舜功定交屬和之詩則予既見之矣若夫不謀而同韻則元白後予未之聞二君交情甚至予他日尚幾見之以為長慶後一段佳話   李瑞卿詩序   予不能知詩予之知詩自謂不在今詩人下也詩人論詩嚴甚而予不畏何也彼為嚴以怖我者也南風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舜所歌也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孺子所歌而夫子所取也二章語意畧同聲律亦近薰時清濁體狀形容不過直致心辭而感人乃在言外使今日歌南風歌滄浪其求工於句字豈如此而已乎然則予所不能者今人詩也不能今人詩定非欠事廼若感物而作足寄吾意則於他日縱不能舜之南風未必不能孺子之滄浪如徒論句律而已則滄浪又與南風何辨嗚呼是皆不足論也李君瑞卿讀書為文不自衒露予識之有年矣而不盡知君予則有罪而君無損焉近甫得其為詩藁百數十篇讀之作而嘆曰是可以得瑞卿之為人矣復有識君而不盡知如予者其亦讀君之詩可也若夫一句一字商量吟諷以尋瑞卿用工得意處則當世詩伯富哉予不當僭   送劉季清赴補序   科舉之為士病也豈不甚哉葢不惟工文患得之累其心也文可以得矣而貧無資者常厄於就試之費禮部國子監學在京師四方之士有不逺數千里試焉近且儉者旅費不下三萬不能儉者不論逺者或倍或再倍也士十七八無常產居家養親不給旦夕而使茫然逺行售文於一試試禮部得官猶可言也試國子監學補諸生釋褐未可期道塗往來滋數矣有親在堂朝夕侍養子於此時移甘旨之資為已旅費及坐而食於齋而白雲之日舉目天末不知我則舉匕而親亦已飯乎否也葢困天下士使不獲盡分如此而獨以能試季能坐齋之文行取焉豈不異哉予未第時有司間取予文使試太學得公據輒藏之不往也既第當調官癸夘庚戌辛亥間復以無旅費不能往及其既也朋友始有動念而資之者然而人未我問則我不彼請也夫皇皇焉號於人求其已助而不忸怩其歸為覔官而已是豈不可以已哉以故親黨故舊間有試可就而力不能行謀於予者常勸止之每有見聽者其不聽者則鄙予言以為士生而志四方曽是區區者以無粮止況試於國學國學時人之所共榮聞名四方者焉發之亦所以榮親也而奈何局促尋常如是誠作氣勇往無可為有彼富有力者已不告則已告之損所餘以成人美豈所難哉況夫亦各行其志也安成劉君季清年少而文老身貧而志鋭勇往者也無可為有者也書序言以贈行季清其告夫樂成子之志者   送諶自求歸建昌序   旴江諶君自求好學能詩年方壯不事舉子業獨以所學與詩走千百里求師友堂上有母髪白矣求師友之念與思親之念互發而不相病也予謂自求學不可不講而詩可無作講學而求師友於千百里外茍病於養親則師友亦可無求雖然予豈謂師友之益可無也哉自孔孟以至近世先儒凡著書皆以明道也讀其書得其人百世之師古人之友皆在也是不徒走千百里外求之侍親之暇掃一室而日與師友遊足矣其於養親也無病矣自求為此學則身為君子身為君子則於親不辱而榮親之願望其子者為君子也如是而慰親之願望雖啜菽飲水得其懽心焉自求容貌癯而語言苦察其中心葢無求於人也違親逺役誠為道義計予悲其切於歸養而甚不得已於道路也以是道之   予既為諶君自求作序送其歸自求請曰子之懋予以學也則聞命矣雅嗜作詩得意處自謂前輩作者不難到今謂我詩可無作豈有説乎予曰有之君之詩甚工然未暇為君評也大抵作詩足以病學書曰玩物喪志先儒猶以記誦之學為玩物詩非玩物之尤者乎詩如三百篇不能不可作也後之號稱詩人者窮思極致於一草一木爭竒競巧於一韻一字此何所益而耗費精神虛老歲月謂不為學之病可乎是又有甚者詩當在山林丘壑間若日與貴人達官接則清致索矣或者反是吾學家法不妄取容於人而安得有此是不惟妨於學而已亦正與學背馳也陳后山詩所以至今可貴重惟其自貴自重公卿不得見其面也君為后山則詩雖少亦傳矣傳不傳何足計誠一意於學則詩無作何損也自求恬淡靜退人也視外物輕甚聞予言也殊有當於其心并書以遺之   送曲江侯清卿序   曲江侯君清卿與其弟德卿共予學五月而歸將别無以為贈遂贈以言朋友之道也惟國家以人文化天下士風之盛嶺海之陬無遜江浙況曲江為廣名郡有張子壽余安道詩書道德之澤而其地山水清曠韶石舜峯列秀森峙虞氏數千載之遺迹在焉想古風於寂寥隔千載其一日登高望逺九嶷蒼梧彷彿隱見皆足以起人悠然之思境契於心而道在耳目間矣士之生其間固宜秀頴明逹由積學而至於聖賢不難也況文章特學之餘事乎子韶人也予將假舜之韶以與子論文夫韶舜之至文也金石絲竹匏土革木舜之所以為韶也八物之雜而聲成文鳥獸率舞鳳凰來儀韶之大成也雖然舜世之樂孰有外是八物者哉今為子取所謂管者鼗者柷敔者笙鏞者琴者瑟者石之可擊拊者也固不乏工之知音律者皆可能也然而器具矣而非韶韶似矣而非舜何也八物者舜樂之寄也原舜樂之所自本乎父子慈愛之間推而逹諸宇宙民物之生意油然天真之發見而動乎不自已之機此樂之不能不韶也不於其心而於其器則韶獨舜哉文之有聲音節奏不猶樂之聲音節奏歟而今之文則正聲罕矣鄙賤猥惡者下里巴人之曲靡曼幻者桑間濮上之音也彼豈不用意於文而卒之非吾所謂文理不明於心而徒治其言語之末俗而不雅淫而不貞有由也理之難明久矣安能使吾胸中豁然無所滯碍得之心而應之口與手者一不悖於理如古人之文乎易之文微也中庸之文粹也六經之文予不能遍舉子取二書讀之愈索而愈不窮如山海之寶藏隨其所得皆足以致富而山海之所有不為之損顧吾力有窮焉耳不然何莫非吾取富之資富資於山海文資於理理資於學子歸矣於予所謂理之明於心者用力焉本之於經而質之於先儒之訓説立吾心以為主而凡方之内有言理者畢赴焉使天地萬物之情狀盡至於吾前而往古聖賢之心事盡契於精神之表則吾見文思溢出欲已不能而何待於握筆引紙日孳孳焉以求工也曲江士風之盛予雖未盡識意多有人焉子歸其諗之鄉先長者以決吾言之信否予言倘其然乎它日非子見我則我遇子子出子之文予將驚焉於其别也書此以告具以為再見之左驗   送歐陽行甫序   旁城之西原山有墓焉曰有宋詩人歐陽伯威之墓益國文忠周公塟其友人所書也伯威自號寓庵文忠與寓庵同生於靖康丙午生平相好及公謝事尋布衣交賡酬㑹集殆無虛日没而塟之既為之銘且揭扁焉予幼至其下則能動念曰此宗人而以詩名見稱於先生如此往往徘徊久之而後去其後稍長而見其詩編殘簡缺牘不能一再巻輒喟然太息隱之於心以為若稍有力當謀所以廣是詩之傳既而見其子行甫貧甚不自拔前廣文趙先生知其名招致學舘今廣文陳先生又免其月書俾常在講下皆盛德事然學故例春秋丁祭食鼔不鳴者旬月或值假休又無所以廩嘻其可悲也已寓庵逸才清名蓋東坡於子野所謂遍交公卿靡所求希者身没而無遺其子固其理也然靖節翁之達猶拳拳其子薪水之憂蓋將没而不能忘平生得人一食輒欲冥報相貽他日而有振其子者靖節有不重感於蕭蕭墓門之下乎行甫謀於予謂今郡縣學與二書院養士不一所而予甞為諸公顯人所與進蘄為一言庻幾又有矜而録之者則不廩於彼即於此以忘旦夕之憂予謂行甫此不待言也諸公顯人皆樂於為盛德事者也君有不謁謁必詢詢必戚焉況君貧而能守老而苦學以無忝於前人知君者豈直戚戚而已將且歎且思焉慰靖節念子之心於地下思賢愛德同是心也故於往也書以遺之且以觀行甫之遇   劉相岩詩序   劉君相岩年少氣壯容貌軒軒望而知其非平凡人也所居去予數舍間過予輒留旬月予夜讀書率先卧相岩能逹旦否亦四鼔文字英發如其人每歲郡當貢士必意相岩凡為相岩友者皆意之然連不偶數科矣相岩年正少小遲不足計然挾其文不得試意忽忽不樂國家官天下士不一途相岩得一官屢欲前屢欲却非其志也今日見其詩藁為讀五六過不去手予初謂相岩富於才頭角不嶄然露不已今其詩不然思致幽潔如在山平水逺鳥啼花落間不見酒酣氣張悲憤激揚之態與相岩處四五年方知前日知相岩者淺也相岩少予十餘歲予固得以觀相岩之所就一第相溷末之也已相岩今為宜春酒官予因憶往時劉季孫工詩能文最為蘇長公所知其初為某州監酒半山老人以使者行部至其廨季孫未出半山見屏山有小詩細讀賞歎既見不復問酒務事㑹郡闕教官諸生以為請半山判其狀曰監酒殿直一郡驚異繇是知季孫雖終身右列而詩文聲名有諸公之定論在他日入吾相岩廨中者安知無此知遇知遇非吾所應道也季孫忠義自立所長不獨詩文而吾相岩抱負益竒決非塵埃中物然皆發迹筦庫殆未知所以淹迴者何理三歎之餘為書此以附巻末   送彭士安序   孟子曰分人以財謂之惠教人以善謂之忠同里彭君袖詩遺予道其艱難困苦之狀予無以惠君請効忠焉士貴立志非志富貴也信聖賢之言而期於有立不以貧厄更所守斯之謂志予未第時艱難困苦不減君惟稍稍知書之有味不肯舍去間甞為人作賤藝力稍休輒讀書或時藝於手書在目隣家有瞷我者見其釋藝執巻於雪簷間踰月而令其子從我學自此遂就書舘稍稍得錢然口累差衆貧亦至今乏絶之憂常在朝夕不肯俯首乞憐於人衣敝食淡處之稍久亦不足介意也今君年方壯讀君之詩又才思如許勉力自進惟書之為信人不已知雖强授書田間兒尙可自活顧世道艱於前時損金惠人者不一遇君奈何事此左計哉天之降大任於人不皆以富貴福澤厚其生君勉之讀書自信非為求知地然㑹有知君者毋徒為此戚戚也凡以讀書名者予皆期以它日世間佳士予尚當見君之有立而賀君焉   送艮可赴銓試序   漢世人主即位之初宗室或賜金錢或賜駟馬或賜金帛未有如我朝恩厚甞貢名於禮部者至此皆得入官也名必宧字艮可者該恩貢交㳺皆以為慶然郡當上其名銓部例自投牒申請艮可於衆中特自遲遲數月今年當往試殊無行意㑹其兄必官仕可在行都以書來趣然後匆匆治行或問之艮可愀然曰必宧生寶慶乙酉是年先皇帝即位改元自是在御四十年而必宧生長天涵地育中亦適及强仕矣往歲叨與漕貢則先皇帝乙夘之詔舉也賓天未逺新天子朝服視朝入反喪服率土臣民欲報之德昊天罔極而必宧敢以入仕有階為私喜乎夫登極赦書如此乃國朝故事率而行之受此恩者當共體隱痛非踴躍歡抃時也歐陽某聞之曰嗣聖繼明宗社之福也得官而喜臣子之情也艮可必宧乃能因生年以思先帝涵育之久因漕貢以思先帝詔舉之由受新恩於今懷舊恩於昔是可與事君矣艮可之字蓋以宧者室東北隅是以取艮然艮卦無可字惟王弼傳曰艮可施於面絶於背可也其意特以當止為可否若用大傳語曰艮者萬物之所成始而成終也易字艮成君生寳慶乙酉而官於咸淳新元昔者四十年如四時之一終而今又一初矣是入仕之初也字君所以祝君之有成   巽齋文集巻十二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巽齋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巽齋文集卷十三   宋 歐陽守道 撰記   州學三賢祠堂記   廬陵郡學有唐顔文忠公祠舊矣今太守金華倪侯普附以建中宰相姜公我朝余襄公號三賢祠顔公大歴中别駕姜公永真中刺史余公慶歴間知州事也廬陵稱文獻之邦蓋歐陽文忠公而下皆鄉先生故事學祠之合於有道徳者祀於瞽宗之義顔公京兆人姜公日南人余公曲江人吾郡其仕國也祠之何漢蜀祠文翁南陽九江祠召父其比也而三賢之髙風大節宜表章之為賢者勸則闗於風化又大矣學記曰三王之祭川也先河而後海或源也或委也此之謂務本郡守古諸侯别駕其貳如古命卿此天子所使承流宣化者雖三君子皆以謫至然實風化所繇出其人而賢境内人士固將則象之茲不謂之源與廬陵故屬豫章太守如東漢仲舉既以名節師表海内所蒞之地宜有聞風而興者然尚矣三國六朝守廬陵者名氏皆可攷風流蔑如也唐中世顔公始辱臨之而無君長之權姜公以故相來而新舊史不同蓋莫詳其是否獨余公畱期月而去之蓋邦人利賴其福澤亦淺也然髙風大節皆當時之所素傳則夫一日之親炙與未見而想望之者宜其可以使人沒世而不忘也顔公之來此也與詩人文士倡酬為樂世傳其廬陵集十卷今溪山深處猶有公手自題名刻石如新蓋遷客放浪自適之常而其力抗禄山而折元載之勁氣亦必有得之於容貌詞色間者姜公未必果來就使其來起家一刺史耳閭巷小民安得盡知是嘗策朱泚之必反諫唐安之厚塟者然而為國忠謀觸人主不測之怒未有為士而不講聞之也余公世近郡人紀其居官如詢細民之疾苦疾健吏之刻削往往踐其表謝之言而力行之此求牧與芻者之職公之可敬不在是也為館職救忠賢為諫官排姦倖皆前日事公又非以自多而期人知者然其歸也士有間闗千里渉江逾嶺而從之此豈聲音笑貌之所能動者哉之三賢者功在朝野吾廬陵尚論其世以為猶有君子之澤存焉夫固不待以其立身事君者教人而秉彛好徳自興起於不言之表今居而逢掖出而縉紳皆知以前修自期是可以推其所自來矣倪侯我先皇帝親擢御史也論諫之外宻侍經帷其所開陳與凡欲言而未竟者予時沗同朝得竊聞之去國之三年詔為吾州予里居之暇時時奉候從容意未嘗不在風化也曰國之存亡民之死生寄於士士之人品髙下即與世道為重輕志士仁人儻自任必自養挾書遊學皆當端居深念之矣士亦知侯有素信嚮翕然三賢祠之成也侯屬予記噫此盛心也予敬諾而重其事比侯將去乃克為之屬之權州事孫洙刻石焉夫三賢皆吾州師表侯又表章之使拜於堂下者皆有動乎其心退而又瞻鄉先生之像次第相承以至今日源委皆可睹已先聖有訓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侯今再入為秘書少監兼侍講予與二三子又將於侯觀焉姜公刺州在大用而不得志之後余公晩年驅馳四方以功業終惟顔公再入忠信讜議不衰於前而巋然一節落逆賊之膽而奪之氣蓋尤光明之最君子所不願者其時而乆逺相期為國元老昔在文武不貳心之臣保乂王家用端命於上帝顔公有焉可以為侯願之也詩曰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又曰無言不讎無徳不報咸淳四年二月壬午朔歐陽守道記   吉州吉水縣貢士莊記   士大夫出從王事有當為而不及為者矣有可為而不能為者矣為其所不必為者有之乎上不以命我也下不以望我也為之難不為固無咎如此而猶汲汲焉為之其未為也歉然如吾分之不盡也其既為也又歉然如吾義之不終也是何必哉人謂不必為也吾見其不可不為也嗟乎世安得無斯人然亦罕矣三歳科詔取士有司第士之文以其名上謂之鄉貢其人詣行在所逺者至數千里近猶千百里旅食不與給也能行與奉詔者不知吾以其名上吾責塞矣異哉貢也者名上而實從之也士不可以他貢比請比之金玉之貢貢金金至貢玉玉至不充庭非貢也奈何士名既上而能行與否吾不知耶無他彼謂上以禄利誘士士真可以禄利誘也吾上其名在彼已榮彼將自行有不能行吾何以患其不自營不營不行於科目何重何輕持此心以待人是自有科目百世終無自重之士也士不自重曰吾舉子氣習則然固宜爲或者所厭薄然以予觀於廬陵郡邑好修自晦介然有守者雖城郭閭巷常有之山林田野間正自不乏顧彼無求於人又不肯矯然自異故人莫之知耳聞科詔而出以其藝獻君臣之義不可廢也有司旣以爲可貢并日食易衣出者始從今日求貲以行人方羡吾與貢之榮而不知吾于役之苦然則不若不貢猶足以全吾平日之素履也漢舉明經術通世務者縣次續食與計偕今雖無此然縣有賢令則視士之不能出吾境者宜少動心矣吉水郡屬邑之大者應詔之士居八邑十二三焉與選亦如之異時由進士爲臣者誠齋先生楊文節公爲第一而公固寒士也終身由夷之操已見爲舉子時故老所傳猶可畧見其與貢而無以行之狀安步晩食幸而能逹及既入仕而之官也猶然去之百歳後進有化之者其不能行也儻有不腆之田廬則鬻之無則止車馬僕賃之資薪桂㸑玉之費一不以累人也山川猶昔固應生此秀士又况前軰風流未逺乎今三山陳君昇之宰是邑也曰生誠齋之鄉皆可望以誠齋之操然而士不肯求於人可也我聽其自行自止則不可爲政兩年下不忍刻其民上不敢闕版曹之經賦而餘力猶能置田立莊積其租入易鏹而藏之三歳則發焉而等第均送君子曰是舉也君之待士厚而事上敬豈貨財爲禮之謂哉君不謂士一與貢皆汲汲於自行而謂容有不能行亦不以告人者是一以誠齋待之也所謂厚也而何謂事上敬君名莊曰貢士豈以是區區者爲士賜也所重者其人貢矣吾爲吾君敬之敬在貢也貢而逹然後吾事畢也莊成適當分送之歳士既德君而請予記曰莊有記則乆且慮後之守掌者或以一旦之急而移之他用也予曰無之夫君既爲厚於前其誰忍薄於後况此爲貢士設則其存其否上闗於吾國之貢舉焉有上欲士之能來而下乃奪其所以來之資乎且其中有君所捐之俸在君以惠士而誰當取之也不厚且不敬是大不韙後之君子吾見因君之所爲而増廣之焉用爲彼慮哉莊之田租四百石有竒是爲記咸淳三年臘月吉日歐陽守道記   善慶堂記   趙君覺夫作善慶堂於餘干之私第今禮部侍郎西澗葉公實書其匾而覺夫命某記之某惟覺夫先世積善垂慶之大且逺豈與夫匹庻之家區區一善亦足貽其子孫者槩論某見聞淺狹不足以發揚萬一遜而不敢爲而覺夫固以請廼不果遜覺夫名必道福國陳公所稱篤行趙君之曽孫也篤行公之行至矣竊嘗得朱文公先生之所紀而伏讀之輒悚然起立想其德容而願端拜之自載籍以來所見篤行如此蓋無㡬也而大丞相福國忠定王實爲之子紹興慶元之間作宋周召子子孫孫與國咸休上天福善之理豈不昭然甚明矣哉或曰斯其所以爲覺夫先世之善慶與某對曰噫是何言也詩不云乎亹亹文王令聞不已陳錫哉周侯文王孫子文王孫子本支百世恭惟我太祖太宗聖德神功配天無極本爲天子支爲諸侯自百世至千載何有窮也蓋漢恭憲王太宗之元子七世而生篤行公八世而生大丞相於今甫十世也善慶之源譬之黄河雖世所傳崑崙之自出猶莫可窮况能知其升䧏流通與天相際者然嘗妄論源一也有濬而道之者蓋不皆然其能如此則傳國之長必特異乎其他故曰無念爾祖聿修厥德作是詩者夫豈但爲成王以後本宗言哉支庻皆文王之子孫則修徳永命以各保其家國皆當凛凛而不可忽也春秋列國廢興存亡今可覩已我太祖太宗之支庻由篤行公至於今日天之福是家者特隆夫豈其所偏蓋深惟其積累之初意一意踐修以得此報自然異也以予觀於覺夫秩卑禄薄室宇隘陋侍親來廬陵朝夕惟親之不適是念官爲法掾聽其言未嘗不依於仁恕也歳值艱歉覺夫對予每及之色甚不舒雖非其職有惻然之心焉覺夫留此三年予不能常見於其將歸乃辱論交而得其一二如此其殆如前人之善慶又所謂濬而之者乎抑予終有感於篤行公之平生蓋其百行之揔朱有出於孝之外也昔讀中庸見所謂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篤焉係於舜孝一章之内若曰天之於舜使其宗廟響之子孫保之蓋舜以此得之云爾舜與文王之德一也予既爲覺夫誦文王之詩以眀念祖修德在支庻皆當自勉而復舉中庸之此章蓋篤行公之覆燾後人者有合於斯焉今之於前即後之於今也世世肖似則其爲善慶也愈大以逺矣斯言或可識於覺夫之堂之壁廬陵歐陽守道記   四益齋記   吾里李君孟仁名其齋居之室曰四益而請記於予無益之言勿聽無益之事勿爲無益之文勿觀無益之友勿親南軒先生張宣公所以誨其仲氏尚書公也去四無益得四有益名取諸此予爲三復宣公之箴而告之曰箴盡矣予何說以記抑予少多病有老人告予盍從事養生之法就問焉其言無以過人也心頗易之予所親藥餌老人視之皆無所可否而予飲啖頗雜稻蔬之外惟所嗜則取之一日食果少過老人愕然曰食此寧有益乎予曰縱無益寧有損老人歎曰宜子之多病也無益即有損也豈有既無益而又不損者人之胃氣日夜運動㪚食物之英華以爲榮衛故惟胃最勞然惟其有益於榮衛也今子取適口而役胃於徒勞雖珍果鮮錯與土炭何異曷若盡罷使胃得休息以時而納常膳胃得其職則百體安矣予悚然敬受其言而因以悟曰古人言無益能害有益不曰有損者能害有益也人皆避有損之害而未必避無益之害有損之害易見無益之害難知有損之害如惡毒之物自古明著其說曰食之能傷某臟發某疾故人不食也無益之害前所云是予之病豈惟體膚而已德之不修學之不講抑坐此也故曰無益之言勿聽不必曰招尤速禍之言而後勿聽也無益之事勿爲不必曰反道敗德之事而後勿爲也無益之文勿觀不必曰惑世誣民之文而後勿觀也無益之友勿親不必曰邪濟惡之友而後勿親也無益也者凢不足爲有無者也嚴哉宣公之箴果哉孟仁之志乎子無以告君矣雖然四箴之中所謂無益之文勿觀者謂出乎人之文也予欲試附一語於右曰無益之文勿作謂出乎已之文也古人之文至於今百世惟其有益故常存也今競詩文誇四六敏者既以所嗜不自休鈍者亦復抽揠窮日以取妍此人通知其無益而甘爲之者徃時䝉齋袁公亦嘗告其所厚曰毋精神於蹇淺聞者爲之絶筆夫愛養精神而用於所當學此進德修業之所以得及時也寳祐二十年二月六日㢲齋歐陽某記   定軒記   予友瀏陽胡君景富匾其讀書之所曰定軒書來求文爲記或曰果哉景富遽以定自居乎予曰定也者游心於外方自此已專心於内方自此始也此景富識所見也猶曰居之太遽則終身倀倀何之乎大學曰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由定望得非一及也然定則可以專矣且不見夫卜居者乎方其未得卜也將之左意其宜於右也將之前意其宜於後也相攸未决乃心方惑雖欲營之如之何營之厥既得卜心不二向縱有二議莫之能摇於此擇匠於此選材於此畫規模於此成棟宇而於此安吾身於此長子孫其决在一得卜時也擇匠選材畫規模成棟宇得卜之後正爾有事則定也者豈謂自居之適而遂無所用心也哉人非生而知之者其始學未有遽見其的也顔子天資亞聖猶曰仰之彌髙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當此之時㡬無所措力程張朱子由今觀之可謂上接孔孟矣而汎濫於諸家出入於老釋昔者莫能免况他人乎顔子得夫子博以文約以禮然後實見所立卓爾之地程子求道之志茫然者十年然後反求之六經而得之張子見二程然後自信曰吾道自足朱子見李延平然後就平實而悟前日之說皆非此先師諸老知止有定時也景富試觀先師諸老既定之後所有事者何如則循此以至於得乃可言矣世有資禀絶人獨於道則無見一彼一此莫之有定遂䧟於迷誤者亦有早遇師友粗有見聞定則定矣而不盡心於所有事均之爲無所得者故曰定非終事惟知終事之不出乎此而汲汲焉求以終之可也予與景富相知於文字間者十有餘年去年予來嶽始有交遊之契蓋孫而敏者也每以書來予畏君之進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増則夫以定名軒也予知其端居於此若將終身一毫外騖之相不存而益致其力於知止並進之域其得也孰禦夫未定患乎於外者之廣莫既定患乎於内者之狹隘予前不云卜居者乎相攸决矣於此篳門蓬户於此築室百堵夫各一居也景富擇之廬陵歐陽某記   石礱廟碑   石礱廟在廬陵郡東十里不知創何代今天子以郡士言神靈異有狀甫賜廟額曰孚應相傳神姓劉氏諱煐與石勲石材廟爲伯仲季漢長沙王後也然無所考三廟相距一二十里皆依石爲屋而石礱尤竒險宜爲神所宅然予謂斯神亦安用知名若氏哉自古相傳巖棲谷隱之士雖不屑爲世用而其功利有自然及物人神一也藐姑射山有神畏壘山有老氏之役疵厲不作而年榖屡豐吾不知其何故石韞玉水珠山輝川媚猶不容揜而况德人之所居乎夫德人固辭名名從之非其心也石礱廟祝有年逺近之民躋舉請禱神既應之矣則相與推尋名氏而請廟號以爲榮既有廟號則他日君之公之侯之王之下得屡請而上不靳神居石礱而承天之寵如是哉以予觀於石礱其山谷連接蓋自芙蓉峰蜿蜒而下上迎大江方其未爲石礱土石相半至此乃純石牙角怒㧞若龍若虎而瑩净堅細率可愛玩世之好事者第太湖之甲乙拾菱溪之一二詫以爲異寳此乃山積林立不待聚而有之其峭㧞處有瀑布斗落以故居民絶逺樵牧無所利而至使其不爲神有亦必有隱君子即之矣以理推之神其或者斯人之流不然則茲山骨脉堅壯氣勢磅礴又有以發神之靈而相為用宜神之靈異也景定元年春予留山下月餘識其里人王君國英王君嚴事斯神甚至以神之廟號一新而未有碑來求予文乃爲言神之所以爲神而又作詩以相里人之有祈者   疇居此山非人伊神不顯維神有澤及民既祀之廟又請於朝天子有命神德孔昭山石巖巖幽居之最胡能及物使物䝉賴吾聞至人退然無爲功被天下而物不知譬如空谷聲至響答響從何出聲亦誰納及物無心况尸其名匪我應彼彼則有情孰像神容命服是飾那知超然揮斥八極當其潛時卷石可宫翕忽變化乗雲馭風我不知神昔者誰氏視其擇居如隱君子禦灾捍患人則德之千古石礱社而稷之   巽齋文集卷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巽齋文集卷十四   宋 歐陽守道 撰記   韶州相江書院記   生民以來未有盛於孔子此親見聖人者之言也前猶未有後孰得而並之然魯孔子父母國諸弟子學於其門其沒也魯君一誄而止門人三年而歸闕里之教於是寂寥矣近魯者齊昔者歴聘之所首至孟子得其傳而仕於此亦嘗一稱仲尼而對其君然身不留道不行固無望其君能推其學之所自出而表章先聖於過化之地也夫道能信於萬世而相去未逺之時齊魯視之蔑如其空言之幸存恃有門人與孟子而已烏在其爲生民以來之最盛者哉夫亦要諸乆而已矣通祀比之社稷立學遍於郡縣巍巍乎萬世一人當時親見聖人者之言蓋至此而愈信也後千五百年我宋濓溪先生周元公出所著之書惟太極一圖與通書四十章而通書亦惟推明太極圖之意二程子少而師之至於朱文公繼作乃推尋二程子之言見其合於圖書而信其得於授受於是圖書之傳益以光大學者尊之㡬與易論語等天子特爲之表章於上自是元公之里居與其仕國所在奉祠堂建書院矣此孔子所未嘗得於齊魯者也何其盛哉竊嘗疑之當熈寧間元公在南二程子在北而元公以癸丑歳沒二程子母乃未之聞耶後十有四五年二程子之道下信於門人上信於君相而自朝廷至四方曽未有知元公之師道者其後洛學再厄而譏毁不及於元公則猶幸其未嘗彰顯於熈寧元祐故耳今學者得圖與書而學之蓋稍出於中興以後而最盛於三四十年也孔子得通祀與立學於千餘年之後而元公祠堂書院近見於百餘年間就百餘年觀之則熈寧元祐之人所未能通知者亦必待今日而後大顯晦乆近又各有時皆非人之所能爲耶嶺南韶爲文獻國刑獄使者臺治在焉元公所嘗蒞之官也徃年長沙愚齋楊公持使節築相江書院於㡌峯之麓中爲祠堂旁居學徒後人屡有増拓且立先聖殿而受賜額於朝矣越十有九年公之兄之子謙仲父繼以是節來又益大之視前加倍而規制之端正則韶士以爲是具上庠之體者也謙仲父前爲道州濓溪書院剏於其手先帝御書六大字以表之今復爲此於韶以成愚齋公之志殆若一家之事父基而子堂之者道猶魯韶猶齊二書院同出於一人甚矣於斯文拳拳也予昔與謙仲父同朝而韶士亦有與予相聞者以書來請曰元公昔使此部將漕兩年僅八月而去之其未去也廵歴屬部無虛月留此州之日甚淺所著圖書又未出是當時之親炙曽不若今日之聞知也二楊先生惠後學至矣願記書院之大成而因有以詔我予不敢辭則復之曰圖書固元公義理之極致然二程子之師之也竊意斯時講聞大意成書之出與否未可知也後又逺不相聞非若孔門諸子終其身而事夫子者故伊川謂明道自十五六聞周茂叔論道慨然有求道之志未知其要出入於諸家汎濫於老釋者㡬十年反求諸六經而後得知深味此語則元公固亦開示其端而徐俟其自得云爾夫以親受學於元公而猶曰未知其要及其得也則以求諸六經之力然後與元公之學脗合而無毫髪之差蓋六經聖人之心在焉元公之學之所自出也二程子從其學之所自出而學焉斯與元公同其所得矣今元公圖書滿天下其文至約家傳而人誦之也猶有如二程予自謂未知其要而又求諸六經於受學十年之學者乎必如是然後自得自得然後信元公真吾師也不然莫要於圖書夫既傳誦之矣所憂者自得不在我耳以元公爲之師猶退而求之六經者二程子也見元公於圖書而曰吾知之矣六經可以無求矣噫此則二程子所不敢也予方自爲此懼而安能效寸益於相江書院之士乎敬爲書院記歳月而已愚齋公名大異初建書院於淳祐丁未謙仲父名允恭更新書院於景定甲子次年咸淳改元秋八月廬陵歐陽某記   白鷺洲書院山長㕔記   皇帝在位之三十有九年詔吏部諸授書院山長者並視州學教授嚴陵黄君嘉爲白鷺洲書院山長聞之欣躍曰上嘉惠斯文至矣昔者山長之未爲正員也所在多以教授兼之自前年創入部闕建議之臣無見於教化之本原請以授文學之權入官者而書院滋輕矣今命下而輕者頓重其敢不盡心所職以仰稱樂育人才之德意然此洲書院可容諸生數百而余忝爲之長乃假私屋以居諸生訪我於燕閒無所布席私屋不可常假後之繼余者又莫知當寓何所即此一陋人且不屑來尚何州學教授之視乃以聞於郡得地於城内之東南出便門數十步即一葦至洲矣材木瓦石與凡工役百湏之費多方經畫銖積而寸累之佐以俸給之餘爲門㕔堂室便坐數處數月而成高眀寛潔内外整整無復缺欠其餘力猶足以備器用亦皆堅好可以支乆而書院養士之所資尚無積也黄君蓋去替纔期月其意徒欲自今山長有屋可居實與州學教授體貌均一以稱上所以假寵此官之意故其竭力如營私家事傳京師新進士之當注教授者曰白鷺洲書院山長新居成吾願爲黄君代曰與其爲他郡教授孰與爲白鷺洲山長相先後也若有快於心而求文於某以爲記竊惟古者庠序學校之教自國都至於鄉黨蓋域民而居各有所故即其聚而教之周衰道失民㪚於是先知先覺始自淑其徒於門而其徒固亦在國都鄉黨與凡仕聘徃來之國未有隠居深山衆徃從之如後世所稱逸人髙士之在某所者蓋時君雖不復修學及有如孔孟者則猶能發弟子孰為好學之問致諸大夫國人有所矜式之意未至與上之人漠不相聞也世又愈䧏詩書禮樂不在國而在野於是山中之教興然其髙者則遂爲藏身避世之歸而去眀德親民成已成物之學逺矣惟今所謂書院則不然蓋自五季斯文墜地之後先朝未詔郡縣皆立學之前巖穴之士自相講授而當時固已官其人又賜書籍於其山以光寵之至於大儒繼作以孔孟之事爲己任則又有出於公家學法之外五峯胡先生力辭召命自請爲嶽麓山長自是山長之稱人以爲非有實行粹學者莫宜居而近歳書院相望天子毎親灑宸翰以頒及是又優待其官如此蓋地方千里而教授纔一人郡客之而不敢僚今山長甫與爲二如吾廬陵士至二三萬挾策来遊者不於州學則於書院書院中授徒立所而爲長者乃王官受命於朝前代未之有也三代國都鄉黨之學無所與於巖穴之士後世山中之教不出於上之人主張而今日兼之我宋文風於是最盛矣或謂學以教授名官而書院但曰山長不無小異愚謂不然昌黎韓公謂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故教授之名人皆知其爲師然自孔子教人未嘗以師自居子路而次以齒列坐猶曰以吾一日長乎爾母吾以也則長亦不居矣故史記弟子列傳人人書其少孔子若干歳孟子語其徒時亦自稱長者長固對少者言之視門人猶父兄之於子弟也夫惟有如此親之之意故教易入若曰吾師道也庸知其年之生於吾前吾後此在學者尊師則然而爲之師者豈敢謂道實在我哉某昔嘗侍古心先生於書院初建之歳是時山長未有人先生親爲諸生講授載色載笑與從容水竹間忘其爲太守古賢侯蓋有意於成就後進者使之親已如此此所謂猶父兄之於子弟今山長㕔成黄君日布席以待諸生其親之也又得加宻於臯比横經時矣敬爲君書此意使吾黨之士共體此以相親而并以告後之人君字亨父寳祐四年進士清苦有守居是官甚宜蓋雖己仕而未改山中之樂者   六香吟屋記   龍泉郡君中立名軒而舎旁列植竹桂梅蘭蓮菊名曰六香吟屋日吟其間立軒吟屋命意則有間矣而吟與學妨與君遊者將莫不疑之也乙夘之夏以其詩數十篇示余而請曰是其區區鄉慕時不自揜於五七字之間儻有契於子心者軒若屋願辱記其一余既讀而愛之熟視其氣貌細聽其議論知其爲雅志好修之士也爲之言曰世謂詩人者其人品最不一蓋亦有美才焉然嗜詩之癖或至於此以自足其平生棄其可學孔孟之身而畢力於漢魏晋唐翰墨之士之閫域是固稍有志者之所歎閔而其自附講學則亦徃徃號舉而實不隨六經之文儒先之訓摘取一二掲之齋塾軒使稱已者以代名字東南之士如是不可以百計矣而人才日衰觀世道者深憂之計今科舉之外士所爲尤異不入於此則入於彼以君之雅志好修亦豈不覩此而有所不快哉然予察君於微君蓋用意向裏者也以立名軒蓋有所願望有所從事非如彼所爲以代名字而已者余欲爲君記之而古今聖賢格言具在予何所見而敢贅乎惟所謂六香吟屋者有可與君言君多吟吟與學妨宜乎或以疑君今若舎吟而專學則更不虛此屋也昔之美人貞士鮮不以芳潔之草木自况之六草木者不惟爲供吟設也而吟又何必曰詩韓退之曰口不絶吟於六藝之文朱子曰整襟正坐緩視微吟吟固讀書之謂讀書於此芳潔之所如其有得環視草木若與我同一忻然者興趣所寄間一詩之亦何不可苐不必專以吟人自命耳噫亦嘗即六物之見取於君者思之乎人豈無不如彼草木者乎好惡猶人之情也則好善惡惡可以鼻之於臭推其心之所同然夫德修於身非有氣臭之可聞也而書惡穢德惡腥聞至於眀德則曰惟馨何也善惡充積之極皆將薫蒸浮逹於上下四方者故令聞廣譽之類言其聲見靣盎背之類言其色而此又以氣臭言之皆所謂藏之不可揜也君讀書之暇起而撫翫此六香於庭吾置此身於六香之間彼以香而爲吾所好安敢謂彼無知而不有好惡於我耶彼草木也謂之有知則否然而好則有知也知好彼而不知自好不可也不能使好我之如此六香不可也知自好且使好我者如我之所好豈爲媚於人哉有可好之實而已矣詩曰好是懿德中立勉之   三勿堂記   萬安賴君淵甫名其堂曰三勿長樂陳君舜卿書之以告予求記予問取義云何曰是孟子教人養氣之說必有事焉而勿忘勿助長也予曰然孟子固三言之而其所以言則二也必有事焉故勿忘勿正故勿助長也故曰所以言則二而已爾且孟子以舎苖揠苖爲喻非舎即揠非揠即舎而豈三說哉予將因所喻而䆒言之農之爲田終歳勤皆事也不敢一日忘所事雖然日至而熟天也雖有神農后稷不能今日種而眀日穫也今吾盻盻焉日擬其熟以療饑則必至於爲宋人之揠故不事者忘而正者助長也欲免此二病其亦即所謂養而深思之乎既曰養矣焉有忘而得謂之養焉有助長而得謂之養養也者常令生意接續不疾不徐無過無不及以遂其自然之天也天之於物春生而夏長之亦猶是也陽以生育長養爲事祥風甘雨應時而至所謂養也茍得其養無物不長不然非旱乾則水溢其爲失其養均也予嘗謂義理之學人人可從事求之常言自有至理今言養氣而多爲之說將愈見其支離不若深味養之一字知所謂養雖微勿忘勿助長之訓釋當自得之矣然予觀孟子此章冩其所自得者以淑後學謂之浩然之氣塞乎天地之間其說甚竒先儒以爲前聖所未發就實言之浩然也者蓋人人所同有惟其有之故可養也如其本無則復何養人於未有愧怍之先雖匹夫無不浩然者特不如孟子之知之且能言之耳一有愧怍雖平日號爲賢人君子至此亦且心不寧而顔忸怩故善觀浩然之本體者觀於其所反此浩然者索然時也吾不使之索然是之謂養而無害曰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知其如此義必盡而不爲一至之襲心必安而不使一事之餒此自吾日用飲食事也常存此念斯勿忘已未至於所養純熟之地不必急廹淺躁或常留悔吝以累其中或故作矜持以騖乎外斯勿助長已頼君以孟子本文之言勿者三故掲三勿於堂是其志也志立則氣從之予告以孟子本意有三之義而相與勉焉君他日義無一不盡心無一不安爲天地間仰不愧俯不怍之人然後自信其所謂浩然者固如此而孟子不吾欺也作堂記   翠微亭記   予既爲宋瑞記碧落堂堂之右一峯峭立平處有亭基宋瑞得之郡人曰是所謂翠微者也故與碧落並表於此郡中廢四十年矣亦復之山之腰曰翠微謂自下望髙蒼然一色至此而所見微也百圍之木在上平地以爲不盈拱把鴻鵠髙舉卑飛之雀自疑過之君子抗志浮雲之表不求合乎卑凢之見彼不我見則我尊矣雖君子何容心不能揮手謝衆人亦不能人人引其手使與已俱也老子曰摶之不得名曰微是山故嘗有仙吾知仙之爲道歛之使益微者翠樾滿山白雲徃來安知斯人不時到其間乎宋瑞小留待之同日記   舜祠記【僧了敬建】   學者皆言先王之道衰而後佛氏之說入於中國爭出力排之予謂佛生於極西之地去中國不知㡬萬里而其教得至此蓋亦甚異先王盛時吾中國之所謂西其疆理若邠岐之類固已曰廹近西戎矣而惟虞書稱外薄四海光天之下西之最逺者曰被於流沙流沙之名不再見於詩書也故曰後有作者惟虞帝不可及已况於後世雖吾先王衣冠禮樂之地猶且化而爲夷則夫流沙之外豈復知爲上世盛德之所嘗被者哉我不能有以化被而彼重譯之言得以行乎吾之境為中國者可以自反焉用彼之排也夫使盛德皆如舜則流沙固在吾風化之内也歴世愈乆被德當愈逺彼教能來者吾教固亦能徃中國之三綱五常獨不可入於佛之西方助佛之教棄其君臣父子與凡天性之親而衣服容貌不與華同吾之人有聞而倣之者既不能禁又利僧牒之鬻而許之則雖傾一世而爲佛吾將誰尤而可廬陵之屬邑萬安有寺曰永福僧名了敬者邑之劉氏子也削髪有年讀佛之書甚習然吾儒詩書終不忘於心其於鄉多與知名之士游而時以詩文示予予讀之見其所嚮甚正有父在志於奉養而牽於其教不能自還一日慨然謂予曰吾所居寺名曰韶山相傳舜南廵時至此奏九成之樂不知信否寺之後有髙潔之地未屋予欲以爲舜祠何如予曰悲哉子之妄也然舜前代帝非民間所得祠况爾異教乎敬曰竊亦疑之然嘗聞舜有天下而不與豈知身之爲帝今但以其爲萬世聖人顔孟皆許學者師之吾於聖人萬世如見耳前代帝祠在天下不一所其初若非民間私立而誰立且予教有所謂禮梁武者以梁武爲宗師是亦前代帝而世莫之罪也設他或罪我祠舜予退聽焉而安敢固哉予不復問祠之可否所欲問者南廵至此而奏樂此傳信乎否也予曰舜南廵至衡山書所記也此地去衡山逺未必然也今度嶺而南亦有韶石舜峯遂以之名州徃徃逺方之人思慕盛德䝉此名於山川間耳雖異時韶樂在陳傳至於齊吾夫子得聞之當舜生之時斯樂逹乎天下謂此地嘗奏韶樂焉其孰曰不然且王迹熄於春秋樂工固嘗散亡四出若非盛時之樂自逹於此又安知衰世之後無抱其器至如入河入海者何必曰舜於此自奏哉敬曰若爾則予爲祠屋復何疑夫敬之志可嘉書以遺之使其成則求石刻焉爲祠記   巽齋文集卷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㢲齋文集卷十五   宋 歐陽守道 撰記   知非齋記   前太守豐城李侯扁其所居讀書之室曰知非而移書於某使爲之記曰予少而讀書頗有四方之志出身從仕三十年矣切守聖賢之訓以爲處事接物反之吾心而安則爲之不安不敢爲也然不知吾之所謂是乃人之所謂非自信不移以犯世僇且以區區一書生而天子畀之民社曽無一二善狀以上稱宵旰憂民之心亦既自知不能祈解印組而去計不决卒自納於罟擭䧟阱而無所避當此之時此身九死不足復顧而臣子至此上負君親則雖偷生假息而不知天之我覆地之我容也今行年五十幸而天子寛貸弗誅而來日㡬何補過無及猶思竊取古人知非之云以名吾齋朝夕觀焉以愧痛悔艾子有以告我乎某復於侯曰侯誠有取於知非之云則侯所知者他人不與知也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以吾之心省吾之身而從事於克治之學辟如善衛生者四肢百骸少有疾苦皆能自覺其所從致之原而於治療常易也疾在吾體而問之他人彼非真有察脉觀色之明亦安能知吾病之真在乎雖然辱侯之問不得不有告也敢問侯之所謂非者何也實自見其非乎抑因人所爲非而亦曰非也古之賢聖未嘗不受盡言聞怨詈則皇自敬德聞人吿以有過則喜然至於非我不以其道則聖賢容有弗受者矣彼有以奪吾之自信又况今日之事侯似有恐懼憂患之累焉夫憂患恐懼不能無亦不可無然至於虛心觀理之時當如湛然止水纎芥不留而後一毫髪可得而盡燭也侯方在恐懼憂患之中而以知非自命是水方動摇而遽監焉者也萬一憂患恐懼稍失其守則非者未必知知者未必非後之所差滋有甚於前矣願侯於此正心而静觀之夫天與人以善不與人以惡是以人當爲君子不當爲小人得是非之正吾爲不負天矣人縱我非而實則天之君子也失是非之正吾爲負天矣人縱不我非而實則天之小人也是非之極至於判焉爲君子小人而是非之分惟吾心獨知之是天之惠我光眀使我得爲此而不爲彼也然則人惟毋失是非之心人而少失是非之心非所以事天也天君一也爲天之君子以事君吾無欺也爲天之小人以事君吾欺也侯誠於此而内揆焉則是非之正卓然不失不是其所非亦不非其所是矣侯知天命而畏焉者也夙夜戰兢上帝臨女於以答聖天子全宥之恩其庻㡬乎某淺陋無聞而侯辱命之倘以斯言爲然則請記於齋之壁   雩都縣重修主簿㕔記   主雩都簿劉君季眀用私錢新公廨而以書請記於余曰事末爾不足記仰而思之我王官也登䧏王民勾稽王賦敢曰吾一簿卑乎今廨之僅存者敝甚敝者撤矣予居此必千日而後去千日之乆上加漏旁加欹是僅存又將撤也撒且盡後無爲此官者乎予以私錢新之非也使公錢易得前人不以是敝者付予矣予不可以愈敝者付後人子盍爲我記之使來者知其嘗敝如此而新之之難也予復之曰今所在主簿若無所職然數日待更誰復有意於治此廨其知有此職者也敢問簿何職簿爲輸賦之民設也有此邑輸賦之民而後有此官此邑輸賦之民㪚居於郭於鄉於大山深谷之間而名數皆在簿也主之者不朝夕人人見之知其名數若常在目矣古人之敬民見其名如見其人故成周之世拜受民數以圖國用而進退之其藏也於天府此國中都鄙郊野之數也諸侯各敬其國之民宜亦類此郡縣立而海内一民一賦皆天子命官以主之今縣之爲簿也曰某縣某鄉元管户㡬何新収户㡬何祖額稅租㡬何開闢减免㡬何其或登或耗即國用進退之原也縣以簿申州州還付之縣而遂爲帳申之轉運司轉運司爲帳申之户部其由此而登之天府如古之重其事與否與非主簿所知所知者簿之方造吾固與之矣主簿卑官也坐之不庇風雨之廨不辭獨不念簿所登載之户先王所敬也人之有寳器而甚愛之也繅籍以將之縢匱以藏之而守掌者亦藉是以享室宇之安吾主此簿而堂不足以容已廡不足以容吏顧於此乎日視其舊管新収而計其賦入哉嗟乎是亦䙝民數矣孔子式負版者負於他人之手先聖一見則式之况官號主此而常接於目乎然則一新此廨若將以宇覆此名數宇覆此名數是亦宇覆此人也庻㡬知式負版之心者也請用此書君意何如他日君書再至曰美哉其言之乎其又警予願得刻之石乃書以遺之廨外門内厦出入游息之所昔無而今有者居三之二其一因舊而大葺焉君去年攝丞通衢二門其一屬丞者君餘力所及也君爲是役邑宰趙侯亦有以相之是以速集於成君名鋒予同郡人趙侯名若僖晋江人寳祐三年四月甲申廬陵歐陽某記   吉州龍泉縣丞㕔記   縣置丞尚矣龍泉丞省於紹興復於紹定其省以主簿兼之其復以兼主簿以主簿兼之居主簿廨治丞事宜也以兼主簿丞宜有廨矣而猶居主簿廨主簿廨又敝甚不可居而自復至今久敝無創建者何故縣知有令不知有丞今所在然也不惟縣不知有丞丞亦不自知丞何謂不謂縣事皆已當問顧謂問侵令大扺以善避權勢爲賢丞自處如此令利之丞不自處如此令直以爲侵已也韓退之記藍田壁已云然則丞不丞亦尚矣丞省無廨丞復亦無廨噫何怪哉豫章熊君逹生爲丞之朞月所居主簿廨一日壊君謂吾丞也丞廨宜我始於是度地於是市樹於是鳩工爲門爲㕔爲廊爲東西便㕔爲堂爲室規模宏而制度稱觀瞻聳而閒燕適異時主簿廨西靣至是而南主簿廨故有堂堂前有小㕔君謂吾職共二是亦不可廢遂以餘力葺之東偏凢用緡錢千錢大半君俸也書來求予記予爲之辭曰古今殊時封建郡縣異制而理民一也縣雖統於郡百里猶子男國小國必有大夫縣必有佐貳以侵長自嫌則大夫於其國君也自嫌乎抑可所否所以相成乎丞八品官命於天子天子命我丞而自嫌侵長此於長爲媚媮已逸而已且長固有大負而小試安知無集衆思廣忠益之心奈何一以喜顓惡偪量之也大夫於其君猶曰君臣令丞比肩立丞於縣亦尊矣居室以便閒燕姑勿論諸爲聳觀瞻地其規模制度自宜下令一等非曰以自尊大將使民習知己之可君長令或召趨朝或上府若使家則百里皆吾責於以鎮撫順便也今民甚易丞也民甚易丞丞自卑無以爲縣重也然則君之新丞廨甚宜於龍泉尤宜復丞之初郡太守西堂范公應鈴實請於朝曰龍泉外隣猺峒内蔽遮萬安太和得丞贊縣一郡䝉利范公之請如此而既復之後二十有七年丞無廨嗟乎是役可以已乎君家范公同郡而公所首辟縣宰熊君大經之弟之子也儒術吏事聞於公講於家熟矣其來此善於其職行令事五月餘公廉眀敏大得譽於其民故予樂爲之書寳祐四年三月朔日廸功郎新贑州司户参軍歐陽某記   經訓堂記   廬陵歐陽氏聞天下謂之歐鄉族蕃甚旁出江以西數郡然唐肅代以前皆出長沙長沙族今少廬陵而視他郡尚蕃昔之未徙者也又有自廬陵復長沙者蓋江湖地大牙入廬陵士溢出挾書常館數郡外視長沙江鄉然至率見賓禮或遂寓居今二郡歐陽族不可盡辨予廬陵族也寳祐癸丑夏四月始來長沙讀書嶽麓書院有講書君諱新字仲齊者以髙年篤學見推流輩見予來甚喜數出講書業示余余心敬之問其先世次曰亦廬陵族也徙宜春又徙瀏陽今又徙於此數世惟書一卷故其徙也輕然吾有請於子自吾先祖以經訓名堂其後家屡徙而先志不敢失今老矣又日以詔予子孫庻㡬其克紹也子爲我記之予茫然以思夫世次不可知而同姓則皆曰宗宗人世守經訓美事也予於斯堂其可無辭蓋敬諾君之請而未及作也會歳晏歸君遣子必泰送予醴陵門外予别謂之曰還告尊公眀年春三月至償諾責矣至則後前期半月首訪君君即世矣予哭盡一哀問曰適前半月也嗚呼予感昔人掛劔之義忍忘君乎經訓堂君受之於父祖而貽之於子孫也請予言以遺子孫如之何以君沒且已秋予又將歸乃記之昔者太史公談且死語其子遷曰先周室之太史也自唐虞以來世掌天官絶於予乎予死爾復爲太史以卒予志遷泣而志之其後畢力討論之死無二起自黄帝迄於麟止終能成一家言夫自重黎至於談遷綿百世矣夫父子相語猶稱唐虞以來所掌古人懼墜先業如此也後世俗衰逺論姓氏者或召訕侮不知數典忘祖周天王感其陪臣孔子少時孟僖子屬其子曰聖人之後也爾必徃學禮蓋文獻之傳上有所因爲其後者於此思之則知其身敬其身故世其業豈惟禰祖曽髙之近哉雖百世可也歐陽世逺矣自漢興先聖之書甫出壁藏即以經師名家立於學官講於禁殿而父子祖孫傳於儒林漢氏既衰斯文中䘮涉唐武德正觀復起率更令在諸儒間其文藝亦㧞一時而名後世曁於文忠公生遇聖代卓爲儒宗既以粹然經術佐天子致太平而孫石之學曽蘇之文扶翼主張一於公是賴士到於今受其賜也蓋自周衰至於今天下凢三治每一治歐陽氏必以文學著聞雖不盡同而大較可見已嗚呼天其特以斯文厚歐陽氏也與何千百年間先業之幸不墜也文忠公嘗碑世次上推漢唐皆出於一而予徃來江湖又喜業爲士者之多則夫記斯堂也而豈徒哉昌黎韓文公教其子曰文章豈不貴經訓乃菑畬公乃爲此言世疑而非之也然能言經訓公亦異乎人之言經矣訓也者親受聖人之訓已然也父祖有訓師保有訓訓甚尊不可䙝也世世子孫之讀經也無有師保如臨父母委心聽命惟經之從則君命我作記之意不泯矣   重建臨江太守彭公祠堂記   有宋寳祐三年嵗在乙卯臨江重建前太守彭公祠堂公諱合字子從官至朝請大夫累贈特進廬陵人也守臨江始紹興十有七年再期而去於是百年之間之爲守者且四五十不如公吾不敢議如公豈無人而郡人惟公之思祠再燬再新之觀今之百年而後之永世無斁可知也臨江人道故老之言曰公未爲守時嘗爲清江簿郡委受秋苖公以斗斛付民自槩隣州瑞若袁胥怨我不得爲彼民邪郡公以訴於監司暨爲守適有寛詔舊賦皆放免倚閣而省部所催名色猶夥公以聞并蠲之連嵗旱又以聞减新賦大半遂發義倉糴客販以活饑民漕司方責月樁錢急公移書告之更求資助清江舊管鄉四與其一自新淦撥吏者而五其四秋苖耗外責耗其一不然不然者通他邑皆不然也公曰是安得偏受其害爲窮源則前時有司造簿附於正後人不察而再加焉民大困又以聞得㫖蠲如章四鄉至今受其賜郡更兵火士應舉劣承平時舉額困損十有二公勉諭士嚮應又以聞原額復是時東南粗安天子留意民事公以一支郡數有奏請罷行害利惟日不足至斷獄聽訟必計及風化嘗言長民者當一以文翁黄霸卓茂魯恭為法使百姓有所觀感而禮義亷耻之俗興今見於遺文温然君子之言也公見德於其民以此予觀公卒時魏國張忠獻公哭之哀謂公才宜用世而狹於所施他年國史姑載公循吏傳以魏公之許可證臨江之去思故老之傳皆實録已雖然臨江之人知公臨江之政宜也公去臨江守永使廣西去廣西使湖南最後以尚書郎總六路賦所至皆有善政非臨江之人所與知今予記公祠將牽連書之而不勝書也書其一二大節使見公像者并見其爲人焉公自紹興初年改秩嘗以邑最受知天子親録姓名於屛風獨不肯少屈意當國者秦檜相茍賤之夫往往旬月取通顯公一二十年間奉祠待次之日居大半泊如也守永魏公謫居在焉檜晚年伺遷客動息日甚稍與交際禍且不測公一無所顧特爲魏公築室以便其奉親休暇或節序必移具勞苦之魏公亦數從子孫與公遊刻石紀勝傳於逺近湖南帥若監司有受檜宻㫖圖魏公者公之守此蓋蛇虎摇毒磨牙必向之所其不并噬也㡬希公非惟不避即之益親魏公危跡藉以少安者蓋兩年餘天其以公爲魏公地邪不然檜何患於無人守永也其後公以乙亥六月去永而檜以是年十月死使其不死無根之獄已羅織魏公則公亦安有免理蓋公不特厚魏公而於檜所欲殺若李莊簡胡忠簡諸公皆厚矣天全諸公亦使公并全公不畏禍而禍亦不及是可以爲世之君子勸也公晚方持節納禄掛冠之意每形於言魏公父子屡書止之朝廷欲藉公用奏至輒不聽其在湖南前執政爲潭守甫至折盗足三十有二人皆罪不應死且案未具公曰是不殺也國法無之豈以大臣出帥可淫刑以逞予憲臣也其謂斯何立具奏自劾其無所回屈類如此嗟乎臨江善政公緒餘也而豈無所本哉孔子稱剛毅木訥近仁公惟如此用能直遂本心以濟人利物世未有軟熟便佞多欲易怵之人而能流福澤於當世植風聲於方來也予生公里猶及見諸老遺墨自忠簡以來若周文忠楊文節皆推公前軰目爲鉅人元夫獨恨公事蹟於後生耳目未盡稔此而書之亦足以遺是邦君子之賢賢者所去見思猶有已也好是懿德無有已也祠在封谿之上威惠廟吳聶侯神之右嵗逺迹陳尚或證予文而又新之十有二月甲子朔廸功郎新贑州司户参軍歐陽某記   袁州慈化院刻漏記   宜春郡南泉山慈化院僧道果作刻漏請記於廬陵歐陽某某許之方隆暑未能秉筆僧五至請益勤座適有他客問果曰爾之寺作刻漏何也今夫刻漏内自天子之宫禁外至於朝廷百司若諸道州縣之治所莫不有焉爲聽政也昧爽櫛冠平旦視朝以至於嚮晦入宴息不敢虛棄寸隂雖夜未央夜未艾而不知安枕之適此臨政者之事挈壺氏之職所以不可曠也爾之徒所爲晝夜有事者亦簡矣昏暁以鐘爲候既不啻足而又刻漏云乎哉鷄初鳴咸盥潄衣冠佩帶以適父母之所士之家禮禮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農之田業也昏眀蚤夜之候固不必家有刻漏矣然而其事有常無先後時者爾之徒棄親從釋非有定省之嚴粥鼔齋魚聞聲而食非有耕稼之苦而又何以刻漏爲也僧笑而應曰然誠無事乎此也抑是問也知刻漏之爲器矣夫刻漏則器也然吾昔者有悞入焉因作以示吾之徒云爾豈真謂昏明早夜之無辨而湏此哉客遂請其說僧曰作在我悟在人而焉用切言之雖然予亦有問乎君夫自子至亥謂之時自一至百謂之刻分之者天與抑人也然而運者天也何時與刻之知人則巧矣以一分之爲十二十二各分之爲八八而不能滿百又分之爲初初是皆人實分之而天何與焉然而天然而運曽無一息之差人巧矣而測度常失之忽是何也人之分是時刻也豈不能以意爲之而又何爲取信於是器之水夫水安知時之爲刻刻之爲一爲百哉然浮箭有常誰爲之者君亦知之乎人惟巧故差水惟無情故信天之然而運也水之升降流注也其無情一也嗚呼孰謂有情而無情者有情而無情天且不逺矣君無於我乎問也君其問諸水某忻然而作曰予不能作記爾之言亦可書也吾爲爾書是爲記   存存齋記   安成蕭君次膺名其齋曰存以告東山先生楊公楊公增一字曰存存而為書其扁後二十餘年蕭君求予文以爲記且諗予曰子謂存存何以異於存也予以所見對曰操存人也存存天也君有志於存楊公告君以存存豈謂存之上又有所謂存哉請言存存存存猶生生也凢天下之物生必有死存必有亡茍存必有亡茍麗於形無不歸於壊㓕不曰生死而曰生生不曰存亡而曰存存則豈非不壊不㓕者哉而誰能識之聖人指以示人曰生生之謂易曰成性存存生生之生不與死對存存之存不與亡對識易之所謂生生則知性之所謂存存矣水在地中不以掘井而有不以廢井而無故曰旡䘮旡得往來井井日月在天不以人所見而見不以人所不見而隱故曰日月有眀容光必照焉比存也朱吕二先生編近思録首卷示人以道體而後及凢爲學之事然則從事於操存者茍不先眀乎存存之本體則雖曰操存無乃外襲取之以極力控持為能哉君日處是齋而思道義無不一出於成性以爲固有以爲當然以爲不可湏臾離則於楊公所以詔君固自得於意言之表是爲記   巽齋文集卷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巽齋文集卷十六   宋 歐陽守道 撰記   靈佑廟記   勑賜靈佑廟威顯善利靈應英烈王神姓康諱保裔國初北邊名將也父諱再遇從太祖征澤潞死太行山下鄉民廟其所王在後周即有戰功入本朝連守數州最後以彰國節爲髙陽闗都部署遇契丹入㓂范廷召自中山分兵迎撃來求援王領兵赴之日已暮約詰朝戰是夕廷召遁質眀敵騎獨圍王數重左右請易甲以逃王曰臨難無茍免此吾效死日也大呼决戰數十合矢盡至以弩撃殺傷甚衆遂死之事聞真宗震悼優詔贈侍中王有母年八十有四矣即遣内司賓勞問封陳國太夫人妻薛氏先卒追封河東郡夫人子繼英自供奉官授六宅使順州刺史繼彬繼眀繼宗及孫悉加寵秩諸子感泣謝伏地不能起上惻然慰勞且顧左右以其父子兩世戰沒嗟惜之事見國史咸平三年距今淳祐戊申二百五十年矣赫赫若前日事也王洛陽人死於河間大江之南馬跡不及而南渡以後威靈著於茲土豈其平生狥國死有餘忠中州旣經靖康之難人謀不臧而収復無日則其英魂毅魄固將視衣冠所在而依之耶朝家懐柔百神所在郡邑有以王之封號爲請皆即日報可自王之身以及父母妻子命書稠叠恩數甚盛以死勤事之報至於今未已嗚呼盛矣非爲其但以禍福驚動世人也廬陵屬邑皆有王之别廟逺近人士嵗時走集莫敢遑寧然其所以事神往往知畏而不知敬造妖襲訛日新月盛甚專以司疫冠其徽稱蓋無復知有王之平生者江南巫鬼自昔已然王重不幸以其凜凜不磨之忠乃見儕於伯强之列薦享黷慢罔有馨香則有荷校赭衣自爲纍囚巫操其權禁貫在口有敢出一語證其理之不然巫之黨戰戰相恐若謂禍且立至何辜斯人神願樂於立威如此哉推原所以蓋學士大夫未有考信方冊誦言王之平生是以蚩蚩之氓震於妖訛莫之或止竊嘗論之人神一也易言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精氣爲物游魂爲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鬼神未易知也吾且一死生物變而觀之則今之不可度思者昔之與我同類者也人之生也動天地感鬼神惟一念及其歿也超太清役萬化亦一念王以戰殁之身不殞先烈於家爲孝子於國爲忠臣一念之正上帝臨之是用界命為神使主下土禦菑捍患以宏庇於生人今雖杳在漠此念豈有異於平生哉且王爲人謹厚謙退好禮崇儒及其捐軀狥義乃卓然有立如此此與前史所稱張廵段秀實何異有識之士試以是思之盛德之容尚可想見不然則隂威惨烈之氣象是固繪畫之士所假以震流俗者展轉怪妄其亦何所不至今之所以事神亦可謂一國俱若病狂者矣厚誣之極吾意王亦厭之氣志之動不得不假手於人而息邪說正人心是在有人民社稷者之職分豫章李侯某奉詔守郡間以民事禱於神眀言出應隨如響斯答嘗與郡人歐陽某從容言曰古人爲政兼理神人未嘗如後世析之以爲二也他日聞王有廟於此而祀事不經滋甚慨然悼王節之昧昧與斯人之蔽䝉如前所云旣式遏之爰命某作記祠下偉此一舉契於神心某拜手稽首旣取國史所載而刻之石而終之曰賢太守加惠此邦至矣流俗未易暁也是邦逢掖居此屋十之三守正不回化俗而不爲俗化者非所望於斯人邪夫物怪神姦理之反常惟至於知天者無所惑札瘥疵癘氣之失正惟學至於立命者無所懼且懼妄庸人爾理則無是又况王之忠孝凢有人心之所共敬雖微驚動斯人之禍福猶將百世祀之入此廟者欽仰髙風景行行止是則有以媚於神而亦我國家崇眀祀詔方來之意乃有不吉不廸獲罪於天與民彛神不爾囚爾亦無所逃於天地之間某文字不工無以發眀王之盛德獨念賢太守開釋流俗之意首告於是邦有識之士以致之民閭閻下里之惑之懼自此其有瘳乎不然不惟無救又從臾之無責乎爾則亦無責乎爾六月某日謹記   歐陽監丞祠堂記   靖康建炎間廬陵郡死國事者二人歐陽公死燕山忠襄公死金陵死一爾有異焉楊公死城歐陽公死使命死城故事平得即祠其所死使命故無所於祠豈惟無所於祠雖所居鄉未之祠也茲大闕典百十有六年其從孫文龍始得地於慧燈寺之旁屋之率宗人爼豆焉書遺余願有以記有謂余曰歐陽公誠死使命與致命於敵國不從我死之義也公之往也吾國則有辭矣敵燄方熾京師方急三鎮雖天下根本不敢愛也以是紓禍且爲後圖公奉命割地可也既至深軍民固守不下公知人心未解即反其辭告之曰朝廷爲奸臣誤至此若忠義報國吾已辦一死矣敵盛怒執殺之謂違使命以死非死使命也義與余曰公得死尚何言當崇政殿之問淵聖非决有棄地意公亦力言不可且謂戰敗而失其地它日我師取之直舉以與之它日我師取之曲時宰旣詆其說又强以行大類漢遺狄山乗障事事不出武帝而出張湯爾使公竟致使命不死矣而豈公夙心哉當其慷慨城下痛哭以勉守者但見有吾心不見有使命也此時宰之命非君父之命此君父之命非宗廟社稷之命也臣受命於君君受命於宗廟社稷揚揚出疆舉地以與人曰有使命在吾爲宗廟社稷懼矣使皆類此一可辦何以知義之士大夫爲古語有之爲人臣而不通春秋之義守經事而不知其宜遭變事而不知其權故曰大夫出疆有可以安國家社稷則專之當時人心如此使所在皆固守不可其紓禍不猶愈於割地邪况不可割吾前言邪夫前言忤時宰意一宜死知不可顧不得已爲此來二宜死固守不下何人今摇之使背國歸敵予何人三宜死死而死爾萬一覬吾地之存夫義無定名要於忠忠不在小諒歸於爲國公得死尚何言公諱珣字全羙郡之永和人登崇寧五年進士cq=1027乙科歴仕忠州教授知杭州鹽官縣罷起授南軍司録以監司薦如京師遇國難及出使秩朝請郎加將作監丞公有子衮夭而不嗣紹興中上録公大節官其壻臨江曽敏敬㳟敬㳟故曽爲祠於其里之薦福寺今像則文龍從寺識之堂旣成尚謀結屋於左右使子孫讀書其中而奉其祀故鄉之好義者出力以助而州家亦可補其不逮是可以觀人心矣嗚呼公死何地公像在此公子爲誰公也世有祠今其地址通逹靣大江停車艤舟顧瞻而徘徊者尚其念曰人誰無死   廬陵貢士莊記   廬陵縣貢士莊者郡太守豫章李侯某從邑人劉君某之請所建也郡三歳貢士六十有八人而廬陵得人爲最凡申舉於監於漕若以前舉免者俱上春官率不下百數他縣貢各有莊廬陵獨無有至是嵗得米三千斛有竒郡博士偕邑大夫眂其入及期易爲泉眂其人分贐之旣奏名集英對亦如之或試國子監與選爲諸生亦如之各有差士相慶出望外而屬某爲記某不得辭請於侯問所以蓋劉君之子芮得田於宣溪王氏之甥館未㡬悼亡以田質之能文法者屬之劉乎屬之王乎曰屬之劉哉芮曰已矣吾奈何有斯田也君亦曰已矣吾奈何使吾子有斯田也則遂詔芮曰女安食課進士業亦知士之貧乎士與貢亦榮矣然出門惘惘有道路羈窮之憂今聞郡有賢侯節用而甚愛士郡博士為諸生與貢者建莊侯斥已所宜得畀之學盍歸之乎芮曰敬奉教君疏於侯侯曰賢哉劉君已可有而不可賢哉劉君於是又建莊於郡庠之東以耑待士之籍廬陵者爲屋若干立規約刻石植之廡士以德君君曰非我也郡也郡倡而我和也士曰信噫君非侯孰倡侯非君孰相蓋兩德之某幸聞其槩於郡又聞君所以對士者則爲之辭曰漢自董仲舒對策請諸列侯郡守二千石歳貢吏民之賢者各二人既而吏民有眀世務習經術縣次續食令與計偕漢待士良厚嘗以此意求之周周制三歳大比鄉大夫考德行道藝而興賢者能者以禮賓之諸侯歳貢士於天子六鄉之士由其家至大夫之庭登名天府官使於朝其徃來資遣當有厚於漢而無傳焉至若貢自諸侯之國則道里相去又非畿内比矣曽未聞如漢所謂續食何故吾意漢無常制故曰詔下始爲令周有常制故不待賓興歳貢然後爲之所也按周賓禮甚詳凡侯國還職若遣其臣請命於天子其入意皆用賓禮而賢能謂之賓興當周盛時侯國館舎具修在六鄉則待以郊里之委積十里有廬三十里有宿五十里有市自飲食以往皆具焉鄭司農證以漢法曰廬若今候宿若今亭蓋漢所謂縣次者縣其總而次則候若亭也然則漢亦倣周而已矣不然安有賓士以禮乃不以待賓於路者待之與唐世最重進士科州刺史資遣今不盡見然其末年鎮南節度一武夫耳猶能歳舉鄉貢故事資以齋裝士不逺千里走其府推此可以想見其盛時矣士由鄉國而貢於上官予道里費漢與唐皆然雖周亦然江西爲士淵林異時不逺千里走鎮南即此道之士吾廬陵又淵之深林之茂者其産士富甚而續食齋裝之助曽漢唐故事之未講此三歳奉詔者所當念也李侯一開其端劉君若不約而合意氣相感固應有此或曰侯分銅虎符爲郡身在外乃心罔不在王室今國事殷調度日不繼侯内撫其民外應餉運朝夕劬劬靡有遺力劉君不有其田而歸之郡賢矣體侯之意而用之於所急不尤賢與何貢士莊之助之亟也某應之曰有是哉堂堂天朝自公卿大夫士議論勤顧國體異哉子之言也夫郡爲國貢士雖特出帑廩資其行其誰曰不可况田固劉氏所得有出於其意之所欲助者乎子謂今多事時也請有以暁子王猛偏方之臣也﨑嶇兵革間㧞幽滯顯才能自長安至諸州亭驛皆有旅行取給之備英彦雲集國人歌之彼何時哉而猶所重在此今世運文眀每取士則命郡守身為勸駕郡守有土爲政不爲天子激昂士氣使厄於道路無以致身闕廷而曰是事緩吾圖其他則亦昧於輕重先後之宜矣尤非所以待李侯也既以折或者乃備書之石侯曰吾聞劉君好士而勇於誼今惠顧同里士君無德色而守何德雖然士一名一第秋毫以上孰非天子賜守與劉君皆無德焉可也因併記其語以告來者年月日某記   復齋記   昔者夫子讀詩至於髙山仰止景行行止歎作者好仁之甚以爲忘身之老不知年數之不足也夫子何以知其人之如此哉即其慕望之心日有孜孜必求仁以終其身者是以深有味於其言也復齋羅君求予記其齋於是君年八十有五矣予以君之耋老儻不杜門却掃金玉厥音則後生小子得聞一言固所願也而何爲反求記於余旣遜謝乆之而君屡言不止最後曰予庻㡬及見子之記重愧之蓋諷詠夫子讀詩之彌日嗟乎即此所以幸教我後生小子者非耶然予嘗有疑於今之言復者類以爲人欲天理消長之交也而予觀之天地之心則有不然者夫天地生生之心謂之仁人生而得之以爲心也大化之運晝夜寒暑相循於無窮往者過來者續本無間斷人以其消息進退之節分之則今日之終次日之始今嵗之終次歳之始於此有所謂復焉易曰復其見天地之心乎謂天地之心宻運人有所不能窺惟於此時生生不息之機最爲眀著故可得而見也此所謂仁也豈以旣復而有仁未復而常有不仁哉今以理欲消長之交言復則亦異於天地之心矣夫日之時十有二歳之月十有二十有二之中復居一焉而爲静動之會若以天地本心全體言之則元亨利貞蓋無一息非然也聖人爲夫不知此理者使於復時觀之如其知之則元亨利貞皆天地之心矣而何獨復哉彼以理欲消長之交言復者其於元亨利貞何以配之日之暮而夜也歳之秋而冬也將以爲天地有不仁焉可乎或曰信斯言也人於天地宜無不相似者人之有不仁也奈何曰一日之間容有曀霾一歳之間容有乖沴非隂陽正理之所本有也人之不仁亦豈其所本有哉天地之復以夜旦冬春之端論不以曀霾而開明乖沴而復常者論人欲天理消長之交比之曀霾而開眀乖沴而復常則可比之夜旦冬春静動之端則予於此理自信乆矣不知復齋以爲何如也復齋老矣年有壯老心無今昔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復齋自少壯以至於今更嘗經歴事變㡬何而好仁之心本夫生而有之者終身而無所已予之齒僅半何足以知君即其名齋之意推之足以當夫子所謂詩之好仁者夫今之名齋者往往不襲前人特自標異不必皆因名踐實也而齋之名復前人屡有之大儒先生爲之記亦多矣君非不知而不厭其襲乃所以為有真見也與予是以敬記之書扁者前太守豐城李侯某侯力學篤行尚友前哲而雅敬君甚則君可知也已君鄉先生歸愚子諱泌之子名苹字華叔年月日某記   青雲峰書院記   曲江嶺南名郡山川之産多秀民自張子壽顯開元余安道鳴慶歴文獻承承越至於今業進士者有企慕前修之意求師取友走千百里外或累歳而后還家江湖間有以所學教授其徒曲江士必在列而歳至吾廬陵者尤衆其人大率純實茂作爲文章輕巧不足而質實有餘予甚愛其有古之遺風使遇名師良友以古道相誘掖其所成就宜有大絶人者然近歳士習趨下號稱前軰者或亦止於傳習塲屋之文謾不省講學爲何事幸而収科自謂一第如探嚢中物不復増益其所未能後學效之凢書肆所售謂之時文空嚢市去如獲至寳而聖賢格言大訓先儒所爲孶孶講切以覺人心者反棄置之以爲非舉子日力暇到自吾里中士不免病此他郡之來學者何譏焉是徒使其不逺千里而來非惟無益而又害之也予解褐且六年追念半生學力無㡬每每發憤太息塾於私家思與二三同志專意從事於所當學然至者認科第爲的則亦惟索我於所亟用之時文以予筆硯代耕猶未得自脫於區區之故技彼已不相益而相習未嘗不怛然内疚於心也歳在丙午鄒君某與其弟某實來君曲江之屬邑仁化人銳意就學惜其與處纔數月未及以予所見諗之君將歸請於余曰予家有青雲峰書院因地為名蓋青雲峰之下爲龍骨嶺書院席龍骨而枕青雲前有水焉抱書院而東謂之斗水伯父愛其幽勝屋於斯以爲諸子藏修游息之所而予父共成之買田其中収其歳入專以給游學之書費願爲記之且幸教以爲學之大方庶㡬朝夕目撃而無忘執事之訓也已予告之曰凢予所願與朋友共學者非今所謂舉子之文之謂也學也者因聖賢之書求聖賢之心而爲聖賢歸者也舉子之文不過求先達凖繩尺度學先達之文足以得先達之科第而已矣讀聖賢之書求聖賢之所以爲聖賢也孰禦焉予知子之嗜學也而恨數月之間未有以告子今且别忍愛言哉子之書院取名於山山之聳秀峭㧞之狀非予所覩也覩其名知其非丘垤也子歸而藏修游息於聳秀峭㧞之山之下地之偏人之寂景與心會能無感乎詩曰高山仰止髙山之可仰何也人固貴乎自㧞也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何也居髙則所見者大也人不自㧞則陷於汚不見其大則安於陋子行矣予無以告子矣子歸見是峰而問焉君又請曰峯以青雲名决科者以爲祥也予兄弟學於此謂天之衢亨在此矣掲斯名也亦以動策勵之心焉何如予曰培塿堆阜不能出雲出雲者必勢分積髙且大也夫學亦然集義以養吾氣是氣塞乎天地而天下事有不足爲古之君子退然自養不求聞達一日見於用而天下被其澤何也藏之深而蓄之厚也子行矣予無以告子矣子歸見是峰之雲而問焉君曰唯唯因次第其語爲記   嘉蓮亭記   歳辛亥秋八月朔予從二三子訪友人胡君伯雨於永水之陽古潭之上主人未出予以暁凉徑造溪東之園溪水之旁故水爲池至是築小亭焉工方治水予問工何以亭也曰旌嘉蓮也今夏蓮一幹而二花者再俱實矣指以示予二三子請於予曰何爲其然哉濓溪先生所謂净植亭亭不蔓不支者今乃出此竒乎予曰子未讀吾家六一公所記許子春園亭乎六一公謂見子春家孝悌三世矣園之草木將有連理而駢枝禽鳥翔集其間將不争巢而棲不擇子而哺也許氏之園未有茲瑞也六一公以其孝悌意之而已今也誠有茲瑞此豈偶然哉夫伯雨之有此園也予未論茲花之爲瑞大槩伯雨蓋有樂乎此也孟子有言賢者而後樂此不賢者雖有此不樂也今夫動植之類皆足以使人觸目興感而油然於父子兄弟之天詩之興是也草木忻榮鳥獸和鳴而人之胷中無生意以受之安知境之可樂所貴乎君子之樂以其胸中浩然與天俱春是以森然於吾前者即其充然乎吾心者也予每從伯雨徜徉茲園見園之所有生意類與人同窺伯雨所得於眉睫間心知伯雨之有樂也二三子其謂人心之所最樂何樂乎樂莫樂於人道之盡分父子兄弟孝慈悌友推而放之無所不凖此分不盡吾安得無憂此分而盡吾何爲不樂樂則生生則惡可已矣天地萬物與吾心一也予知伯雨之胸中而不能一以告子子欲徴吾言乎予之知伯雨也不如蓮蓮植物也而一再為伯雨呈瑞若特有意焉者鍾和毓秀是誰爲之然則理氣感通之說由詩書以來焉可誣也語將旣伯雨諸子偕其諸父昆弟至詢予言之本末予亦自謂予言胡氏子孫宜共聞也復具告之且使白於伯雨而刻之是歳淳祐十一年歐陽某記   逸老堂記   禾川勝溪仙臺之下有逸老焉曰張君以名其堂或問堂名於予曰天逸張君以老與曰天不能逸人張君老而後逸與曰勞逸無壯老曷謂天不能逸人曰天雖逸人人自勞之天安得逸之血氣盛時騁其雄心擾擾無晷刻息天安得使之逸及其老而稍已者血氣衰焉耳曷謂勞逸無壯老曰固有少而逸者有所見也固有老愈勞者戒之在得而不戒也夫人之精神有限而富貴外物世之更相羨慕者無窮以有限之精神沒無窮之進取則於是又有未老而先衰者矣而其所成終亦何有故曰天不能逸人勞逸無壯老嗚呼予視世之如此者多矣嘗試喻之天地之間峙者爲山流者爲川自開闢於今矣欲登髙乎則山也可欲臨深乎則川也可今築臺以爲高鑿池以爲深臺豈復高於山池豈復深於川也哉然世徃往爲之皆不自逸者也吾不求登臨之樂於臺池求登臨之樂於天之山川則焉往而不逸故凡勞我者舉非天也予雖壯年而知此亦乆矣今張君年踰九十聞其視明聽聰讀書如後生此豈無所得而然哉書曰作德心逸日休德者有所得而足乎已也至足在此而又奚求壯老一逸日見其休矣是謂康寧是謂攸好德康寧而壽張君字伯英予蓋識其孫肖玉云   巽齋文集卷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巽齋文集卷十七   宋 歐陽守道 撰記   螺山靈泉院記   環廬陵十里佛寺萃於西南而東北特少出東門循江左達於吉水巋然一螺山靈泉院爾佛寺相望或以爲民蠧至於相去絶逺則有山也無與養茂林有泉也無與疏清流山困於樵牧水汙於畎澮而一憇之清一酌之甘有不可得况望登臨遊賞供耳目之清致哉然則佛寺間見於村墟煙火之外亦好事者之所快也螺山者宛委如螺掘地不盈尺輒得金螺無數大僅如珠而形奪真其南有井深不盈四尺清潔甘寒冬夏不竭泉旁有塔塔旁有寺是謂靈泉予暇日數造焉識其主僧曰元鑑鑑請於予曰予寺之創相傳始於東晋升平自今日等而上之元鑑之師曰妙心妙心之師曰惟本惟本之師曰宗海四世相傳一以修造莊嚴爲事蓋鼎新佛殿海也重建法堂本也甃徑路建山門定光佛殿心與鑑也今又度弟子四人矣使吾弟子之於我又如我之於先師敝者葺之闕者増之則茲寺與茲山茲泉遂當爲城東北之勝然寺自始創至今無片碑幸爲我作記且以告後之人予笑曰寺豈託碑以乆乎升平者東晋穆帝之末年也元年歳在丁巳盡五年止自元年至於今寳祐四年丙辰得四十丁巳蓋九百年矣九百年基址如故天壤間如此者㡬何蓋上自天子離宫次而王侯别墅以至雄藩巨鎮之觀游通津要路之館驛計其占山水之勝極棟宇之麗用意之初豈不欲貽之無窮而其記述題詠出於名筆者何限然遺迹之存百不一二弔古之士訪求於黍稷茨棘間而不得幸而得其石刻於野人則磯漁梁礪樵斧之餘亦往往斷裂磨㓕矣蓋土木與翰墨兩不足恃如此爾所謂區區之寺當彼盛麗之時誰復比數哉而存至於今何也立不足争之所也天下之至寳莫大乎世人之所不争世人之不争者世外之人乃常得而擅有之宜乎彼有記述題詠而無救於速壊此無片碑而無害於乆存也鑑曰善哉君言乃契於吾佛雖然吾乆具石以候君矣願即斯言書之使凡讀之者悵然永慨而於得喪少有警焉舎愛離癡或因君之言則一言功德乃勝於我修造莊嚴百千萬億分予曰諾是爲螺山靈泉院記   圓通閣記   佛之道儒者難言之一人佛言衆誚且排爲是置不復詰億佛書具在昔者先儒目力往往及之矣目力未知之及而衆誚且排之逆畏予不知其說也故不若相與究乖合之極而折之以公昔者予聞先儒之說西方氣厚故生異人又曰佛書逺勝莊子蓋欲取而觀之乆矣恨其徒僞益其師之說使部帙猥多以惑流俗今年春僧法榮者以所造圓通閣成求文以記之予惟圓通二字之義圓者無滯通者無塞此其說未有戾於吾黨也則遂取所謂首楞嚴經者讀之既而歎曰彼師弟之間難疑反復毫釐之差有所必辨是亦非茍然者焉用遽非之蓋其徒所稱阿難者本釋迦氏之弟慕其兄之學而學焉兄弟之間談說圓通一時在會者因各言所得凡二十有五人而觀世音獨推其初實自聞入聞之說出二十有五人者莫不怳然自失也所謂聞者以聲爲塵以聞爲性聲塵有起㓕聞性無存亡曰本聞曰聞復曰自聞曰反聞歛之爲凝寂㪚之爲光明夫是以上合諸佛與諸佛同一慈力下合衆生與衆生同一悲仰語雖幻異然其寂感之大歸亦可睹矣彼又以爲聞也者不依形而立故不待生而存不隨死而亡此則佛之所以爲佛而吾儒之所不屑䆒言也然先正猶一言之曰聚體知死之不亡者可與言性此又豈以佛嘗言之而不肯與之同邪是則無感者性之體能感者性之神循有感以求無感大虛至静粲然吾前矣使佛氏而不知此固無足論佛氏而知此則亦豈不足騐此理之所同哉雖然彼所得者在不依形以立而所失者亦不依形以立也謂其不依形以立而遂指身爲幻一無所事焉則理有大不然者矣法榮佛者吾亦未暇與之盡言也嗟乎法榮能建圓通閣矣爾以爾師所言圓通者爲何義邪閣中位觀世音像而嚴事之爾以爲觀世音者得其所得有不堅志精思而不能忘此邪嗚呼焉用彼之問予方重有感也閣在永樂寺寺在梅山山在廬陵縣儒行鄉予之先祖墓三世與之鄰云主是寺者本銓榮其徒也   容安書院記   安成王君貴珏扁其居室曰容安而以書求文爲記其書曰珏之初意非取於陶靖節容膝易安之義也予得書盡一日不能暁蓋思索載籍中二字連文者他無之王君豈有所祖而予未之知乎予將復書徴其所自又念往復滋多事姑率意言之以塞予責夫靖節容膝易安之語自是無求者也而予又得一語於東坡蘇公曰人之所履者容足之外皆爲無用之地而不可廢也故慮不在千里之外則患在几席之下矣蘇公特主於逺慮然安危之理在焉有味乎其言哉予將借之而言予所謂容之說蓋予所謂容非靖節所謂容膝亦非東坡所謂容足而東坡意則近於予之所欲言也夫所謂容者予欲使之有餘地也尺寸之地自謂至安而無餘地以優其容則安者危矣故君宅心坦夷接物和易所以利人者乃所以利已也左崖右岸前機後穽置人於至險而自立於尺寸其安㡬何秦穆公言其心休休其有容則能保子孫黎民亦職有利哉其不能容者不能保我子孫黎民亦曰殆哉此宅心接物廣狹安危之分也予請以是爲王君堂記雖然容則安不容則危固也然予尚有以進王君秦誓所謂容謂不能容人之有技與彦聖者也善惡在前畧無剖判而曰吾優爲之容則不可人之不善君子固有以待之矣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隘也袒裼裸裎於我側焉能凂我不恭也隘之患不過疾人之不爲善耳不恭之患則已爲人而不以人類待人此豈可哉君子於人無所不容雖不善亦容之然其容之也將使入吾之并包而熟吾之誘化有忠惻之心焉彼已胥入於善則彼已亦胥處於安矣不然容且有何安之有君試思之   登雲莊記   乙丑初冬予與二三子適於野遇輸官租者盈道予前至一田舎憇焉餘粒在地一童子掃而拾之蓋輸租者之居也壁間有詩曰雲兮雲兮變化有神靈兮捲起地下黄飛去天上青兮仙人乗雲天尺五借我清隂覆赤土雲間逍遥人間苦年年苦時望君雨予問童子誰題此詩對曰廬陵縣有登雲莊田吾翁與鄉隣耕之此詩吾翁作也問爾亦暁此乎童子不對仰瞻雲而歌之其聲婉轉悠揚予爲之感動顧二三子曰識之此我軰人語也他日令君鄱陽熊侯訪予語及登雲莊予以所見詩告侯驚焉曰是語俚其意長所望於庇民之君子豈淺乎震龍初領此邑知學有貢士莊以市量計田租八十有七斛爾嘉熈間前宰永嘉項公模所剏謝公子强稍増之意美矣而田少即動心曰使得終三年去吾力尚可拓此於是錙銖累積得錢一千餘緡以買田歳復収租九十八斛有竒一道士以屯田二十解獻視其意無他且爲數也微遂収之而附焉郡國貢士縣續食漢法也今士出鄰境莫我肯恤爲令者自以區區致吾意米又重不可負則易錢而藏之士將行發新舊莊三歳之藏而分贐焉諸貢於郷於漕於胄監者若往年嘗貢而再上春官者若階對者其數有差而嘗有籍於吾學則加優學之前廊司其出納今年春嘗一贐矣名今莊曰登雲别於前莊且示相期也然吾意彼田舎翁知之矣予因請於侯曰士受侯賜甚厚顧以米易錢歳無常直米賤錢少米貴錢多爲贐貢士計者幸其貴而多乎抑寧賤而少乎侯太息曰吾固嘗以語此於學之士也去年民艱食邑無廩可發獨有此二莊耳不能待此區區者以贐士欲亟借此區區者以賙民賙於此無以贐於彼則視時之宜姑損其半而出之損微而施狹矣吏猶疑而告曰若爾來年得贐之士將患少吾視吏不足語語於學之士曰今茲爲我積錢明年受此贐者必諸君也諸君得志宜有膏澤下於民且行時豈自一錢以上盡爲㸑桂炊玉資哉乞我新豐一酌之餘分彼翳桑一餉之飽諒與我同此心夫直雖損時之半較之豐歳猶贏也吾黨豈幸直之貴者乎則皆欣然曰諸生若竊第入仕損已益民可也焉有妄擬公家之賜以爲已有而計較多少乎夫此一舉而士與民兩利焉則其勢自相維持而無請自今日永爲後法吾祝贊之曰諸君皆志士仁人也天心至仁諸君此志當天心矣高科非諸君而誰此吾去年以二莊平糶之始也子爲我記之予遂爲之記曰士之用心常如所以對侯是無負於登雲名莊之意我軰田舎翁真有望於斯人矣咸淳元年十月丙寅邑人歐陽某記   吉州吉水縣存濟莊記   予觀郡縣年饑勸糶之令何嘗不太息哉積米之終歸於糶富而仁者亦不待勸官於荒政類亡具也而勸糶爲第一策當其未講行之先貧者持錢告糴猶有所也富者視時増直猶有漸也令一出立異矣夫富非一槩甚富之謂勸之糶者雖僅僅自給之家亦與焉彼生理索薄計口而食之外猶有餘糧未有不以易錢雖欲待價不能待也官呼而諭之曰爾糶數若干以某月某日違吾令罪爾歸則相戒曰吾雖有米今不可自糶矣自糶而一空如其無以應官命且奈何昨者糶今者閉不得已也又有名雖爲富而米實無餘者以情告而官不信也縱信之則諭之曰爾不足於米而有餘於錢如之何可免承命而退趨而就積米之家糴而爲之備不敢後他人也轉糴争先而積米者執増直之權以要之暮視旦不同矣大率此令常在冬春之交而行之於六七十日之後已令未行之間官與富者爲擾擾而貧者受閉糴之害受増直之害二害皆官趣之及糶之日直愈髙而不可復下雖强爲裁抑無救也又有行之猝遽而立取辦者敷之貧弱而不堪命者一切聽於吏而奸欺百出矣嗟乎此得謂之荒政乎夫此勸糶也於古未聞吾聞勸分矣今則詔勸糶爲勸分也然則勸分何如曰仁哉國家之政勸分素有良法也正賦什取一之外又伯取一焉謂之義米是富者無豐無歉歳歳皆分也無仁無不仁人人皆分也無勸之名有分之實正賦十萬貯之義倉不爲不多矣而又非歳歳常發也饑而後一發苐以與貧者而不取直耳與之者誰此米得之富者富者與之也長民者不推原置倉之初意而有時取直焉則是富者本以分惠而官乃同之正賦而有之何謂義米乎歳饑再以勸糶爲勸分富者得無辭於官乎而况勸糶之害如彼又不重不利於貧者乎嗚呼盍亦反其本矣三山陳昇之爲吉水也連年値歉蓋嘗以例勸糶而睹其害也慨然曰義倉非縣得專使縣得專吾勸糶爲吾黨他日可專之則吾自以分之而不取直約而計之使吾日分一斛則彼饑人之日食二升者可五十人也有千斛五萬人得一日之飽矣吾恨力不及此萬一亦幸邑未至有五萬人之當濟吾且開其端後有君子因吾所爲而増益之濟固無也適有邑所可得之田又節費而賈益之歳収租可四百斛若日濟二萬人一日而盡人减十之九旬日而盡若夫天相吾邑家粗給人粗足待濟者少則米支一月未可知之又幸而多豐少歉數年而後一發所濟益加衆矣今施固未博也於是名其莊曰存濟莊以寓其心焉邑之士民胥請記於某曰陳君所謂存濟及物於人必有所濟者乎予曰身無病而以藥施人病者得愈藥之者爲之體康不自飲而以酒飲之者爲之酣適侯見人饑於前則食不下咽饑者得飽則侯之甘食此有快於心無德於色者也記非侯意雖然予欲談勸糶之害於有官君子乆矣微侯此舉以發予之鬱積後之覧者儻有感於斯文其能遂如侯之望因是莊而増益之乎何獨吉水賢大夫之凢爲邑者其必有倣而爲之也咸淳四年月正元日承事郎主簿華州雲臺觀歐陽某記   龍須山旃檀林記   龍須山法雲禪寺有堂曰旃檀林在佛殿西以待其徒之自逺方來者景定三年春主山樸庵紹月撤舊新之屬予爲記余聞旃檀異國之名香佛屡稱之其曰以赤旃檀作諸殿堂髙廣嚴好百千比丘於其中止謂此香木之可以立僧廬也而諸佛中亦有旃檀香如來之號則取其道行清潔與此香同故以爲名證諸楚辭以香草比君子而處之桂棟蘭橑之室同一意也夫佛亦寓言耳舎其王位而自甘於寂寞無人之境彼豈復以宫室之美累心然自其教入中國昧者得其莊嚴供養之說造寺奉僧極其侈靡使中國多得此木亦必舉以爲其所謂殿堂矣農夫細民蓬茅不足以自蔽王公大人未有以動其心者獨於奉僧則不靳也而僧之安居華屋亦若固有之嗟夫佛之初意其果然耶好潔惡穢人之同居處所以安身至於潔而止若夫齋戒薫沭使其表裏清净無垢則佛之所以教其徒亦猶吾儒之所謂潔其身者明德之有馨香果在内不在外也紹月之語予曰草木猶愛臭味之同吾林下人自謂曰苾蒭而以旃檀林奉客所望於來者厚矣衆如林然皆我氣類勿有間之與善人居乆而與之俱化者也予於是慨然有感矣是山予之先塋在焉展省松楸之餘入方丈見此老每覺清言有味繼今又當時造茲堂庶幾遇其自逺方來者以觀此老者之所與友   潭州湘隂縣學記   湘隂長沙之屬邑在全楚南境之僻逺處也吾夫子轍環天下楚之君亦有意聘焉爲子西所止狂接輿歌而過夫子曰鳯兮鳯兮何徳之衰當是時楚於天下㡬盡有南方而先聖之教不得行乎其國况乎今之所謂湘隂望其國都猶千百里豈知東魯之有吾夫子哉然楚國自有豪傑之士如陳良者尊慕夫子之道於百年之後而湘隂則汨羅之水在焉屈平死忠邑人至今能指其處君子讀離騷而哀之謂使平學於北方則制行又當有合乎中庸然則夫子存時雖聖教不得行乎此而其地其人雖去聖千載可與爲顔曽可與爲游夏與洙泗間一也宋興海内一統慶歴中詔郡邑皆立學湘隂學建於元祐遷於崇寧復於淳熈景定五年趙侯與縱又一新之蓋舊學濱江水潦所及又基址廹隘介乎館驛民㕓之間屋朽而欹不修且壊故盡撤而改爲築之使髙拓之使廣侯有不容已者學成而祭器俱新悉從禮制近年邑有主學命於朝侯又相攸以營其居焉夫道之興廢先聖不能必子衿刺鄭泮水頌魯於刪詩兩存之此意固以勸戒來者然當時髙弟出仕有民社者不一人也絃歌之聲自武城外無聞焉豈諸子所至視教化爲不急哉明王不興天下莫宗夫子况乎門人誦其所聞而施之有政吾知其以迂濶取譏也是則有志焉而不得遂者多矣今有地百里無不立學如趙侯之爲湘隂竭兩年之力於此以幸惠邑之秀民使有安居以誦習先聖之訓昔者及門之士豈得爲今之所爲乎噫是固一時也然亦存乎其人國家能詔郡邑皆立學不能使為郡邑者皆畱意於學俗吏茍存學之名春秋不得不祀先聖先師終歳不得不盡【闕】諸生廩給如是而已綱常非學不明俗化非學不厚暴亂非學不戢刑罰非學不清國家以有學奠安閭里以有學順睦弱不勝衣循循蹈規矩之士談詩書講道義以燕閒而世道隂賴之蓋吾宋三百餘年収效於此乆矣此趙侯所爲汲汲而有識之士以爲不如此則先聖所謂雖有粟吾焉得而食諸者也是役也市材食工爲費不貲而遷驛館易民㕓之費不與焉侯以已俸佐之而遜地者捐力者亦感動於侯之義既成侯以書來求記曰子盍一言以遺湘士噫予固迂濶之尤者其復何云惟湘之士深念去聖人之世與聖人之居如彼其乆且逺今也宫牆如在目中誦聲相聞如與諸子列侍以聽博文約禮之訓此聖朝道化之澤而賢大夫爲邑識本末知先後之賜也世道升降何常惟人心天理終可恃趙侯秩滿行矣此學方新㳺其中者又推所學以淑鄉里將見邑人皆有士君子之行而人才出焉得行道以兼善天下子孝臣忠以長我國家豈無出於是學者乎予與趙侯共期之趙侯寓居福州登戊戌進士第今官宣教郎是年秋八月十有九日庚申廬陵歐陽某記   巽齋文集卷十七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巽齋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巽齋文集卷十八   宋 歐陽守道 撰䟦   恭䟦真宗皇帝御製正說   真宗皇帝御製正說五十篇分爲十卷咸淳二年秋八月忠訓郎臣顔錠以刋本示臣臣再拜受之作而曰此非民間所共見也敢問何從得之臣錠對曰去年進士試禮部有得之以歸者蓋閩婺書肆刋本然字小易漫竊懼非所以尊嚴我皇祖之大訓輒繕冩作大字刋之一字以上皆用原所得本參校無遺誤板藏私家并閩婺原本寳藏之謹所傳也臣又問曰禹有戒湯有嘉言文王有謨今見於尚書者非後嗣之所傳誦則世臣之所稱述也我皇祖之大訓布之民間刋本四出可乎臣錠對曰亦反復思之矣書肆固先刋而此因之也且堯曰言布天下臣無以詰臣錠遂請臣記其後臣仰惟真宗皇帝在御二十有五年宋有天下三世矣自唐開元以降惟此爲極盛之時駸駸乎唐虞成周也而帝德罔愆監之以恭儉撫之以慈仁鎮之以清净守之以抑畏際天所覆海涵春育用能上接藝祖太宗混一區宇之初意下開仁廟至今純用王道正傳臣不逮見咸平景德祥符天禧之盛而知其時海内安樂下至鳥獸魚鼈昆虫草木俱得以遂其生者帝之躬行爲之也每伏讀國史見帝臨朝與元老大臣議天下事至於清燕之暇召對羣臣從容話言無一而非上合天心下從人欲尚書以來所記何以加之聖子神孫雖不遍求龜鑑於前古若稽成憲固有餘師矣帝尤留意藝文肆筆成書皆可爲萬世法蓋前後聖製凡七百二十二卷宰臣常請雕版摹印頒賜館閣矣而正說之賜實在天禧元年之九月則此書流傳必自當時受賜諸臣之家以出凡我臣民得因之以聞帝言於二百五六十年之后而思所以䝉被化育至於今其有不舉手加額而繼之以泣者哉臣昔列屬太史氏幸因進書得俛伏拜稽天章閣下仰瞻雲氣想望奎文乆矣今放歸田里乃見所未見於臣錠之手雖至愚極陋視天禧近臣無能爲役而得讀此書比當時受賜一也臣錠吉州永新人見謂唐太師真卿之後江南入本朝少兵革而是邑尤僻左民生其間保丘墓全室廬長子孫興禮義世世享安靖之福今顔氏登科入仕相望文學彬彬矣此書之刋在山林而尊君父明德逺矣之思今昔同之臣於是不敢議其僭十有二月甲申臣歐陽某百拜敬書   題虞堪畫武夷圖   嘗聞此山有仙人蛻骨在絶頂上棺中棺只如世上木棺不掩亦不朽不知㡬千百年矣邑人請仙骨禱雨輒應即奉歸之然山斗絶不可攀躋山下能往取骨者惟二人未嘗過三人亦未嘗闕所謂幔亭者仙人成道時受宴於帝帷幔遍山山下人皆得與觀受麟脯異果之賜今旁山居者不一姓皆自稱真君子孫云右得之武夷山道士謾附志於此他日遇山中人當更問之廬陵歐陽某書   題彭忠肅公訓子十箴   某生晩不及識忠肅彭公而幸得與公之孫壻後林先生爲師友後林生於庚申第於庚辰計其在甥館時去公未逺嘉言善行家人所傳而國史所不盡書者必多接於見聞每念當於從容問之然聚㪚匆匆殊不滿願丙寅夏五月先生書來示公所製訓子十箴而公曰家邇年遭兵燹焚掠之禍遺書少存者孫某所寳惟此不燼之玉也讀之凛然如在問一得三之列嗟乎公當紹熈慶元間所論諌本仁義至今炳如丹書愠於羣小遇閔受侮而私居義方之教念世禄之所從憂君恩之難報使之謹身從事下以無忝所生上以不負天子家庭片語猶畎畆餘忠也第一箴大意在抑玭家訓上矣公之子孫既世守不替而故家流風漸被姻黨今後林先生之清修篤行某心誠服之忠肅公歿六十年江鄉師表猶有望也魯無君子斯焉取斯雖以某之不敏亦將服膺希賢論世之誨上泝淵源所自而願庶㡬焉感歎之餘敬書其末六月八日己巳後學歐陽某書   題邢榮叔詩卷   予讀北詩未盡卷言曰近世有一議論大欠商確東坡賦濓溪曰先生本全德亷退乃一隅又曰先生豈我軰造物乃其徒而其門山谷形容濓溪氣象尤極其粹後來所傳乃謂吕正獻作相伊川徃來甚宻坡與仲氏皆疑人才進退一出伊川而惡其妨已又謂蘇黄皆浮薄軰且蘇黄尊敬濓溪如此豈濓溪自有以得此於蘇黄與蘇黄可謂尚德矣濓溪得此於蘇黄何也予上下古今以爲天壤間每百年許必有一大議論其議論必有一大氣勢非再遇百年未易清平也北感予言太息乆之嗟且置是閑中焼香煮茶讀君詩三五首亦快活數刻矣寳祐甲寅秋七月廬陵歐陽某公權甫書於長沙定王臺之左   題范氏誦清堂詩文   誦清堂詩文客以授予讀之盡日仰先正之髙風慶名家之有後斯清也何獨其子誦之好是懿德者宜相與誦之也今時兒童走卒能道西堂公之清廉尊名固應與所至琴鶴自隨者儷美然予嘗妄論清之爲名本不專以自亷也清不專以自亷猶汙之不專以自貪下流之人何惡不歸貪纔其一事耳清以伯夷制行何獨亷也等而上之雖文王之德亦曰清清廟之詩曰濟濟多士秉文之德對越在天清德可以對越在天周之士有與文王爲一者矣人稟至清之氣以生不滓穢之宜有可以對越在天然而甚難如童子圎光罕有能全於盛壯衰老之年者也有以童子之心而愛此本然之清者乎若知本然之清之可愛則自應不忍滓穢世之所以逐於糞土臭腐者非固欲滓穢此清蓋原不知有此清也予知西堂公有集曰對越雖所記皆生平官政然觀其命名蓋有周士之意守志厲操有本者如是予爲公鄉人而不及拜公書於此堂中詩文之後以詒公之子堂中宜有公文遺言逸事藏焉他日儻可見乎寳祐戊午三月十八日廬陵歐陽某書   題郭靖翁梅圖   郭靖翁寄示余梅圖予展玩日薄晩矣入夜寒甚索一二句題後未得置之就枕夢一丈夫潔白清峭服如其容方獨立予揖之慨然謂予曰予適有思當就君謀之予曰何如曰予館於此有年向荷主人之知捐尋丈地以容我彼欲以利規主人者或欲歳效珍竒或欲日獻甘㫖彼皆善結主人僕役爲之游譽者多争欲奪吾地以居之賴主人不聽予得在此然今者主人愛我之過予反有所不堪方思去之聞君頗有山林之交試為予謀何適予曰何哉主人愛君之過曰予性便幽僻不願知於人荒閒之野寂寞之濱足以遂予之雅志主人既强我在此矣今乃欲築堂以即我而日延賓客以狎我使我日與紛紛者接夫紛紛中豈無修士雖然襟裾塵埃口腹羶暈者將昧予目逆予鼻庸能禁其不至哉予是以思去之予不幸有清潔之名主人惟無此意則已有則彼將競至借予以蓋汙也然將汙我且汙主人必不得已予將稱病正立談容若遽悴者予恍然驚覺斜月在霜氣透帷思之莫解其說既旦案上郭氏圖在予悟曰此梅之神也圖中有近樹架屋迎客㸔花等語梅殆有知耶書圖後歸之寳祐戊午臘歐陽某書   題慈順堂集   懿哉我朝之家法也帝躬行如二帝三王后内德如塗山有娀任姒風化所覃自族戚而天下三代而下王孫公子之多賢未有如今之世昔嘗見朱文公作篤行趙公墓碑孝友之行通於神明蓋丞相福國忠定王之父天生大賢必於是家可以觀積善之慶矣寓安成慈順堂趙氏奉親事長合門春和自前軰謝良齋周益公諸賢每詠歎之以至於今又三四世矣堂中収拾諸賢詩文重刋以詔乆逺矣萬石君家孝謹再世而後有不然者彼庶姓猶難之今以宗室能如此是家之昌當與國俱無疆予之所敬豈爲是一家哉願見作者歌宋麟趾   題廖老菴地理書   有爲郭景純塟書之學者曰贑進士廖老菴鵬圖大江以南諸名家先墓地形以告李後林先生先生命予題數字於卷首予惟老菴此圖纔數百穴耳而㪚在數千里乆逺者已三五百年三五百年數千里之間人之生不知㡬萬億而死得吉地以藏爲老菴所取者如此其少人無窮而地有限已藏者尚難之後人復安所措手哉吉地之難得甚於土石中之得金玉金玉是金玉而已耳自不好者觀之亦何足貴吉地則子孫得以安祖考之體魄祖考得以流子孫之福澤世之大賢君子實鍾其秀氣以生非但富貴也故自此術之行人皆好之好之而不得其所以吉凶之說此老菴之圖所爲作也按此而求合或可或否使後人無惑其用心蓋近於仁雖然予有問於老菴吉地能使子孫富貴而富貴不必皆賢或子孫有賢者生而不免貧賤是二者孰愈今人之先墓其見稱於名術之家者多富貴者也貧賤而賢者是亦必上世有吉地生之然以其貧賤也里人無稱其先墓者矣一抔之土不封不樹或且湮沒名術過之亦莫得而駐足熟視矣然則其得入是圖者鮮矣且安知貧賤而賢者之先墓不優於彼之徒富貴者乎貧賤人所不欲也今爲人擇地曰吾能使爾子孫世生賢如顔淵原憲如自古厄窮流落之君子清名垂於百世者彼且艴然不懌矣雖有顔氏原氏諸賢之先之墓之地近在咫尺夫固不願塟也噫可惜也今之人與貴窮人爵富敵縣官則願之雖然與老菴指示近世富貴掀揭天地者以告人曰此某山某水之爲富貴吾固知之聞者欣然羨之徐告之曰某人者富貴如此獨晩節末路有如彼禍敗吾亦知之聞者亦色變而神不寧矣此地又不願葬矣二者宜何擇也予老矣將營數尺黄壤以歸全既慮子孫有貧賤之憂又懼子孫受富貴之累老菴士也可與商他日請問之後林   題胡自牧雲萍録   此録何謂雲萍自牧年壯氣盛方結交四海以有所爲燕南趙北萬里外皆兄弟也自古恢疎磊落之士一意向彼此相成垂名千載後人指凌煙閣但曰此爲英此爲衛此爲褒此爲鄂未有復問其鄉里何許也想當時諸公定交正復如此此録何謂雲萍寳祐乙夘九月九日廬陵歐陽某書   巽齋文集卷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巽齋文集卷十九   宋 歐陽守道 撰䟦   䟦索馬九綱書   予兒時見禮部貢院試進士策問馬政有謂南馬不堪用惟産於西北者良其說自易乾爲馬乾西北之卦也問先生曰有是乎先生笑曰若然則坤牛兊羊巽雞艮犬之類皆指方位物産乎南自有良馬不善市故良馬不至冀馬所生無興國焉蘇秦說楚以楚有帶甲百萬車千乗騎千匹天下莫能當但能絶秦則燕代良馬必實外廐此則所恃有土産徐待外馬耳因亹亹爲予言馬當此時鄉校教小學亦及當世實用如此蓋舉子程文有以發之耳今三十餘年程文非精義格言不談後生小子得如予之幼所從師之言問馬政亦少也己未庚申之禍士子精義格言書冊避敵於山中爾敵退又坐臯比矣今因王國望介圭示予以所藏淮閫賈忠肅公與嶺南經畧胡公索馬九綱書曰得此爲助不小此正省闈發策時也感今昔爲之一慨咸淳五年正月十八日廬陵歐陽守道公權書   書劉飬源詩集   頃年方侯䝉仲得予文藁於淮南而愛之聞其嘗以呈大丞相魯公予未識䝉仲也去年秋䝉仲自邵武召爲秘書郎而予先備員正字日徯其至以質前事未㡬聞已仙去予寓居安邊所北與後村先生鄰先生喜對語頗許其識筆墨畦逕然予思意絶懶故藁不以自隨新作無一篇不知先生何以許之也天台劉君養源教予以江村詩四卷畱之十日養源索囘又畱五日嗚呼天之厚予至矣始者無所因而辱知於未識之方侯既而得事後村先生則方侯師也今養源方侯之畏友後村之所敬慶而有意於與予言詩使予夙有講聞之素則今當何如其進益惜也夙未有講聞也養源詩方侯爲之叙而后村先生又題二百餘字謂詩當於詩家評養源予敢評哉然予雖不學詩自有詩以來諸名家詩偶在目前未嘗不快讀未嘗不忻然會心以其所愛於古人者而髙下養源之作其忻然會心處不知古人養源耶養源古人耶許之旣難則吾將付之於無評蓋世有得珍殽異果於貴公子之席者初不辨其何品亟攫亟嚥不少休他客不然也或告不知者曰座中未有如爾之饕者某所某物也爾豈知味者乎其人對曰予惟不知知且咀嚼移時而不敢多取矣故不善評詩而得快讀未爲無真樂如其善評讀安能快養源試以予語告後村先生先生當發一笑景定壬戌六月乙酉朔廬陵歐陽某書   題晏尚書紹興奏藁   尚書晏公紹興戊午議和封事稿其孫衡山令邁刻石摹本遺予予敬受之取忠簡胡公同時封事稿合爲一軸而題後曰管仲以尊周之名義霸齊吾夫子猶稱之曰微管仲吾其被髪左衽矣吾宋中天之禍不爲楚之九縣者㡬希夫子以百年前嘗有管仲二百年後吾得不為慮其利害切於我身也天下臣子戴一人而君之吾君天地間正統帝王吾於中國草衣木食亦與有榮矣而况立人之朝而親見天地之大變至此朝衣冠暮【闕】 生不如死豈曰有激云乎哉胡公曰吾有蹈東海而死耳寧能處小朝廷求活耶以君父屈膝之後舉朝將盡為陪臣皂隸也晏公亦曰彼將授陛下一兩鎮節鉞吳越一王號還可從乎本朝大臣諸將盡行封拜還可從乎二公思君父國家與其身通爲一體隱痛至此今去之百三十六年仇敵亡㓕無遺類矣而某讀此二藁猶再拜流涕曰吾祖吾父至此吾身吾子吾孫幸得爲大宋民不更事二姓者誰之賜也嗚呼讀論語者不思夫子微管仲一語乃利害之切我身也如皆思之則謀人國事當不自誤矣不然者吾猶置身何地哉嗚呼二公此藁吾子吾孫尚永寳之此亦爾曹得免於更事二姓之所自   題韓子蒼贊韓魏公畫像   觀陵陽韓公記金人拜相州僧寺魏國忠獻公畫像事為之太息不已彼雖敵國然所敬所慢施於中國之人蓋未嘗不嗟王衍之死排牆郭令公之受羅拜前代此事不少靖康之禍使吾國有人稍堪為魏公役彼亦安敢易視一日敵使至宰相奉命待之時圍城破在旦夕吾相對使者歌曰細雨共斜風作輕寒彼與副相視怪笑以此人愚駭不識緩急至此也哀哉陵陽公有憂持此圖以靖邊壘噫更可得數十萬人下拜爾拜已長驅誰與禦之人之云亡邦國殄瘁咸淳己巳季春丙午朔廬陵歐陽某敬書   書廬陵六君子畫像後   里中朱君少張繪六一翁而下六君子出以示余曰聞六君子之風天下一敬心也况於生是邦者乎余曰嗟乎少張余之對斯圖也無惑乎哉六君子之外仕宦通顯者㡬人其不入斯圖也余不欲汎問六君子之外隱德韜光者㡬人其不入斯圖也吾不能盡問姑就君此圖而論世焉若東山先生去今固未逺也先生風節玊立山峙而於後進嘗樂引之比其沒時予年且弱冠如蚤有聞獨不許一窺其門牆哉今年日益長學日不進而先生遺像與君子並列視之等爲古人誦了翁責沈之作面熱而汗下也吾州儒風不减鄒魯山川之氣未歇安知世復無斯人者東坡有言膠西多隱君子使蓋公真往來其間於何足以見之詩不云乎髙山仰止景行行止又不云乎我日斯邁而月斯征夙興夜寐無忝爾所生感歎之餘爲拜手書其後   䟦與劉書記岳麓和詩後   昔遊岳麓巢林劉君時爲潭帥書記過予山中嘗賦三絶予和之十有二年矣君沒無主後乆之未塟所居異邑不得聞也今春有來見者視其謁稱契家子劉辰讓問其字曰起雲則以同姓爲君後者蓋甫定於去歳眉目清秀舉止有容知必能續其詩書之傳出示予舊所和詩見之愴然嗟夫予之詩不足藏也而斯子猶能存之則其能保有乃父之手澤可知巳記荆溪先生嘗目巢林君爲枯松古柏其存也清苦如此身後猶爲可痛松柏巨能數十圍而其子纔如黍粟爲人所采種於他山或隨風而飄豈不或生然去本逺矣君自有子尚存爲閩中同姓逹官後不可復還此他山之種隨風之飄者也枯老者不可見仍以同類穉栽於其林松之林仍有松柏之林仍有柏但是同類亦復何傷歳月長茂蒼然如昔少慰舊人之思予於起雲望之切矣巽齋歐陽某書   書歐公帖   歐陽氏居廬陵自唐率更令之孫爲刺史於此郡始刺史以前廬陵無此氏猶眉山之蘇自唐相味道始也今吾郡吾氏支派甚衆必皆刺史子孫而譜不可考矣文忠謂子孫或居安福或居吉水或居廬陵或之者疑之也蓋此時已不能盡知故其所書之名纔止數房然譜所不書謂之非此族類則不可也此卷蓋譜之初本與世次碑本不同碑本刋定而後入石初本記録稍異來者見之猶有考訂於碑之外周益公刋公外集嘗兩存之而此卷又與外集所収者小異予舊名巽不知公之堂姪名巽也石本外集本皆無有今乃知之此卷字體殊有公筆意但頗嫩弱又畧有悞字如云歙子孫微字上加弱字先作若塗去再作弱殆若未暁文義者又如崇公生二子長曰眪次則文忠而曰眪之下有曰卒二字然後及曰某則文忠名也三曰字並列則爲兄弟三人矣然豈有人名曰卒者耶此第二曰字蓋早字之誤也誤字至於如此而不悟疑其爲公家童幼之所書初學而習公字體者莫知其的爲誰矣書紙書背其靣則吳長文奎以翰林侍讀學士出知鄆州時與公啓所謂樞宻侍郎則副使時也以此信其爲必出於公家傳至於今斯亦可寳景定四年正月望劉君以示予友周君子直子直轉以示予爲書其後歸之   題姚幼開皆山樵語   皆山樵語永豐姚君幼開詩卷也幼開豈樵者徒哉氣韻清潤筆力遒勁而自題其詩爲樵語噫我知之矣江湖間以詩人自命吾謂其侣魚蝦而友麋鹿然開卷視之則題曰呈某人者往往貴人也貴人者豈真與四方上下相從爲雲龍耶幼開皆不然予識君有年未嘗聞十日逺遊也故其得句皆在山中樵人安得識君詩律吕然相爾汝間有詩真意自我得之盡入吟境故曰君以樵語名其詩謂有采取於樵者多也最可喜者君罕出故詩無適俗韻人得一生如此難矣溪邊古路三义口獨立斜陽數過人予平生不堪囘首君試問共語之樵廬陵城中有歐陽公權者亦頗可語還許邀入同社否   書歐陽氏族譜   予歐陽氏家吉州自唐中世刺史府君始大約距今五百餘年子孫㪚居諸邑或徙他州不可盡攷姑以見居而未徙者言之户不啻百計丁不啻千計矣其間最著僅文忠公一人自刺史府君視子孫可謂最著者之少也族譜非最著者其誰宜爲宜乎公之爲之也然公譜未廣又頗有誤如曰自通三世生琮爲州刺史唐末黄巢攻陷州縣府君率州人扞賊鄉里賴以保全琮八世生萬爲安福令萬之下八世曰郴仕南唐爲州軍事衙推官如此則十有七世之内三仕於吉矣然刺史爲率更四世孫率更父子仕唐初而四世孫乃捍黄巢之亂是爲當僖宗之世唐有天下至此二百六十餘年之乆唐帝且十有六傳而吾家纔四世也推官爲刺史十四世孫既曰刺史捍巢賊而推官乃仕南唐南唐有國始終不過四五十年上去廣明之亂近何四五十年之近而吾家已十四世也吾於公所次譜猶疑之如此來者又可知巳按唐歐陽琟碑顔魯公撰并書其書上世名諱與率更以前同又名從玉旁比之刺史諱相類琟似是刺史從兄弟然其卒在大歴中則刺史亦必是此時人若吾家果有扞巢賊事當是刺史以後六七世孫不可係此於刺史事迹内也文忠公遊宦四方歸鄉之日無㡬其修譜又不暇咨於族人是以雖數世之近直下之派而屡有失亡最後獨質之吕夏卿以爲的據夏卿雖博學安能盡知他人世系之詳哉今宗人民先所録自刺史直至於今蓋歳月又増三之一而世益蕃衍矣民先年髙而康彊方冊之外用力不分足以肆其考訂如使詳核無遺憾而因以證前誤豈非來者之幸乎予前後所見同姓諸譜但在廬陵諸邑者已六七本各巨帙細書至鄰郡清江宜春長沙同姓亦各有譜往往出以相示參較上世率不相合皆無一本略同者此不可暁也安得遍與諸家借聚與民先細訂之乎姑識此以俟他日   書葉監酒慶元封事   霍氏權震天下而茂陵徐生請以時制抑毋使至亡元載當國舉朝屛息不敢言而晋州男子郇披葦席丐道途願言三十事徐於霍郇於元貴賤戚疏何啻萬倍而捐一旦之命蹈不測之禍指切言之雖不見聽而二家既敗之後其言得存於信史猶足以表疎賤中之有人也今觀葉公洪慶元封事其忠憤明切又逺出二人之上是時趙丞相死朱文公諸賢盡斥公紹興酒官也封事侂胄敢諷臺諫殺宰相斥忠賢以私人爲統帥遍布中外今既㺯權後當㺯兵必有董卓桓温之禍而請上親有道之士考古今講政理勿於深宫以嬉戯怠詩書然後强主威去私黨自同時諸賢所言雖文公亦何以復加書入侂胄大怒即有削籍編置建昌之命他日建昌徙贑廹以峻限蓋將斃之於道其不死者天也嘉定更有㫖叙復告詞甚美而公止調雩都丞以死諸公亦無爲力言之者未知國史復存其姓名如徐郇否乎公家撫之城中予遊撫道過屬邑崇仁見道旁有小屋封閉其印文曰歐陽秘閣徘徊乆之問逆旅主人對曰建炎上書乞誅國賊諱澈之别業也乃今又得公於城中撫固多表表鉅人至於歐以諸生葉以監酒二忠相望於七十年間嗚呼盛哉顔魯公昔爲州刺史州人奉烝嘗至今歐葉固已聞風興起繼歐葉者尚世有人   䟦陸象山包克堂遺墨   今年春後林先生第一書道旴江吳君聖可來見聖可大父顯仲公師象山而友克堂者也二先生翰墨具在讀之凜然得此老之爲人然象山於其少壯時喜其淳厚質直教以依本分三字歴舉孔門忠信等語戒之不必務外以失其本心而克堂於其老也見其語不凡刻時觀化告别好友如期而逝爲作墓誌標以異人之號本分之與異微似相反予思之異日未得其說聖可令予書數字於諸公䟦之後不敢輕也一夕展開中宵忽若有悟曰所謂異人亦無他正好騐此老所得於本分中耳大率人於死生之變有能精明不亂必其平生一依本分無愧於爲人本分也者如子止於孝父止於慈之類人道之正也曽子易簀之言曰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斃焉斯已矣平生得正至此更無分毫缺少不滿之處故於垂絶而自幸焉康節卲子病革對程子亦有觀化一廵之語其將逝也大書詩曰俯仰天地間浩然獨無愧卲子千古人豪然細讀撃壤集中每見兢兢敬畏修省之意更在從容閒適之表此其浩然無愧以生以死豈一朝一夕之積哉充本分之極至於卲子至於曽子臨終皆如此亦無得不謂之異人非竒怪變幻之謂蓋舉世昏醉生夢死之中得見如此人絶少耳本分至於爲大聖負手曳杖逍遥於門既歌而入當户而坐告門人以夢奠寢七日而沒此一時也不本分至於爲大愚咿嚶涕泣畱連妾婦分香賣履區處衣物平生姦僞死見真性亦此一時也生死正自常理非謂所學至此作竒特受用苐人要其終此時最可以騐人之平生嗚呼吳公得象山片言真能作本分人若其出入佛老要是有見之後玲瓏通透無所凝滯於彼說爾徹底依本分三字乃本領之大者聖可家有世學里有父師嗜學不厭取友四方予因其來増此聞見可謂幸矣歸過後林先生願以予言質之宏齋包先生天下大老舉世宗師而聖可以先世師友之好日從之遊若侍丈席舉此就正而復以可否告我又幸之甚也别教三年不敢以書凟故私有望於聖可廬陵後學歐陽某敬書   䟦包宏齋贈周載仲詩   疇昔之夜予夢周君載仲若相遇於道者旣揖即勞之曰載仲乆别地下無苦君平生一卷書今當得力載仲慘然曰幸甚得力但分畧虧予曰仍舊秀才有何不可君領予說然似以予知其已死欲相避也道旁有一空屋無人居疾趨隱於門内予已去數步回首呼曰載仲君以幽明殊趣不肯乆即我乎雖然予豈敢不别即望門長揖使之聞之而後去次日嘗以告君之邑人聶吉甫今未旬而君之子岐孫文子來訪嗟夫豈文子作意訪我而君魂魄先之乎文子純實無華謹重有畏君爲有後矣袖出君所得宏齋先生包公所贈君名孫二本詩墨跡如新君之遺後人與包公之所期望皆甚悠逺也文子謹守父書之外生理蕭然嗟乎世以不仁致富禍其子孫或衰殘或絶㓕或雖保而造物隂陽其姓者固多矣而天之未定赫奕光寵真足以累世者亦豈無之清修之士一介不妄取身存而食并日出易衣身殁而後人無措足之地或重不幸而無子亦往往而是若曰積之於身其後必昌蓋有時而不然也然君子知所自信終不以彼易此或告之者曰爾曷不隨俗爲惡爲惡則能兼人所有以爲爾資朝爲之暮立效飽暖豐餘字育繁多瞑目而無後憂君子亦曰此亦食異類之食滋異類之種而已豈願以身與子孫舎人而趨異類哉故雖厄窮困苦子孫幼稚啼饑號寒終不以可憐之色動少悔之心而又何赫奕光寵之羨文子其益思爾父之訓仰前軰之風他日二本者知學有立雖三世一貧可也况消息相代未必常如今日之所觀乎   巽齋文集卷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巽齋文集卷二十   宋 歐陽守道 撰䟦   習子善逹齋   子貢初年貨殖夫子惜之見於論語者一言爾游於諸侯所至國君分庭抗禮是厚誣也夫子夢奠之前子貢無非從游之日晚年所造絶異未聞性與天道所聞何語苐觀形容夫子之辭至於一再皆非他人所及與築室於場獨居三年然後歸之時其篤信實見何如哉孔門髙弟如此㡬人結駟連騎抗禮國君稍有識者之所耻也謂子貢爲之乎去聖門逺學者惟有取信於論語孟子諸書今論孟諸書不言此事但見子貢信行每可敬慕吾不信論孟而復誰信也子貢實先貧而後富先儒之言甚審蓋不先貧則無由有貨殖之事然貧富之間子貢有以處之矣曰貧而無謟富而無驕夫子許之又進之曰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味子貢之語固與夫子有間然原其用意豈非病夫貧之不能無資於人不若畱意治生之得以自足乎及可以自足則又未嘗挾之以自多此無諂無驕子貢蓋已能也即無諂二字足以見初年貨殖之非得已即無驕二字又足以見結駟連騎抗禮國君之大不然矣此語蓋出戰國策士借子貢以譽已而世儒信之使流傳至今學者不察將謂聖門髙弟親炙夫子猶如此他人何議焉此而不刋其爲後學之病甚大逹齋習君子善自記名齋之意大槩謂理義有至樂而外物榮華無足以動其心讀之洒然足以知君所存諸公書具亟稱之而予以夙昔交游之末亦荷不鄙而惠教焉予之朽闇何足以追逹齋之見地苐世儒所傳子貢之事切嘗疑之非特疑之直深病之乆矣茲因逹齋記文之所及輒舉子貢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之問以證焉惟逹齋胸中一無外慕之惑而研索義理既深得其趣矣則子貢受誣於世儒者逹齋宜不必信夫逹齋幸不予鄙而惠教之切磋之義亦予之不敢廢也   劉紹佑千文䟦   書始秦李斯趙髙胡母敬三人通作二十張漢興閭里書師釐爲五十有五每六十字爲一章計字三千三百小學始於識字然必音韻諧協文義可通始便誦習是三千三百字雖不見於今然觀其有章可分則必有音韻文義者也梁周興嗣拾斷碑製千文行於世將千載彼所謂三千三百字非此類與吾州名進士劉君紹佑續興嗣文其數如之而文義非興嗣所及矣君以摹本遺予予讀而善之曰君於興嗣之文爲續則楊雄訓纂之廣史篇也興嗣之文已用者不再用而措辭竒古出尋常則司馬相如之凡將無復字也若夫假字爲訓而天文地理人事之端往古來今廢興得失之迹納鉅於細該繁於約使幼學者口誦心惟預爲方來大學之地此則致堂先生胡公叙古之本意豈相雄興嗣軰區區於字學者哉而君之自叙乃以爲戎帳户版勾稽記識之助若自小其書者或者疑之抑不知書契本以代結繩君此言蓋原上古造書之本意云   題賴淵甫復齋   復之彖曰復其見天地之心乎謂復可以見天地之心非謂復爲天地之心也二氣之有消長也是俯仰之暫呼吸之間也天地之心無方無體無始無終彼一消一長乃形而下者也然就其會而觀之則天地之心已無隱於我矣以復之所可見逆未復之所不可見者不可固不可見也然則天地之心何謂也曰聖人於易謂可見而已未及明言之也中庸則明言之爲物不二者也焉有所倚者也晝夜之道也死生之說也鬼神之情狀也其然也有所以然者也所以然者無晝與夜無死無生也無鬼與神也而晝夜死生鬼神則不能自已也不能自已是亦可見也已嗚呼是豈不卓然而在目前也哉予怪夫世之言復者不思聖人所謂而遽曰天地之心復矣則是謂天地之心囿於二氣消長間也而可乎萬安蕭君來言賴君淵甫以復名齋且曰賴君有得於復與他人不同予不能詰也意者有合於予之說乎因蕭君還書以諗之   題危恕齋佩觹録後   恕齋危先生佩觽録其子弟門人抄先生平日諸經釋疑也禮子事父母左佩小觽右佩大觽觽解結之具也其狀如錐以象骨爲之取其堅强而不折滑澤而不滯常佩於身備適用也絲縷纓帶之結以觽解經學理義之疑以恕齋此録解故曰佩觽録詩不云乎我心苑結易解也心結不易解也士學於先聖之遺經或本末瞀亂或經緯錯雜蓋去聖既逺理固應爾無以通之此心之結當如何聖門之教人曰不憤不啓不悱不發憤悱之時結亦極矣然後聖人以一言啓發之聖人非靳於啓發也人不憤悱則其去滯求通之意不亟故聖人俟其至此而啓之而發之此爲學者解結之道然世之學者或無結之可解意者資稟髙明而與理會耶抑學之不能問之不知思之不得辨之不明古人弗措而後人措之耶措之則無可言者如弗措也則先聖誨人凢條分縷析於先聖遺經之下者何莫非爲我設束之不觀如有觽而不佩亦無如之何也已諸老曰近恕齋先生幸以夙學爲此邦後進宗師是編之傳惟當與學問思辨不能不知不得不明弗措者共之伏讀之餘竊自太息而書其末   題易象本㫖後   劉君定子以所著易象本㫖惠教予既録而藏之又欲取其間所疑槩之予心而未盡安者告定子以折一是之論然而未之敢也微以言卜定子可否而定子慨然曰予以是書來豈欲執事謾不加省而稱善哉有先儒之訓予不當輒出臆見然而恃先儒之訓而不及求諸心則是名尊先儒而實濟媮也故是編之作雖不敢保其不畔而幽思窮探以得之又惟人之常情思而有得則必喜喜則見其得而不見其失此非獨予病之將先儒亦病之故先儒晚歳之書比之初本㡬於竄易且盡者蓋不肯以一日之見自安也予實有志於學先儒之學而幸予精力之方强子宜有以語我噫甚矣予何敢疑焉而不告凡予欲質者數事且如别録抑學者之於易非徒玩其辭而已也自强不息已當自强不息也厚德載物已當厚德載物也充此類則一象無不爲已設又暢而通之則豈特一象一義也窮天下萬理無不在易焉亦無不在我焉象固未有盡也易固公天下萬世之書然我軰讀之當見古先聖人如特爲已作者定子於此將終身焉子之不敏豈徒愧定子之著書而已哉他日當見定子以易周旋爲易所謂君子使予有所企望而常不及也易曰學以聚之問以辨之寛以居之仁以行之學聚問辨而能優游涵養則有以居之而不失是之謂寛既而體之於身凡天地萬物之理皆備於我而無可違者所謂仁也學至此則易之全體也而象可以忘矣定子將别書其語於卷末而歸之噫子誠有意恨予相去之逺而不得日相見也   題劉定子隂符經   右隂符經三篇友人劉君定子疑有錯簡易處置三而爲之傳周衰道術裂人各爲書正言者或駁不純此書獨用反言而合於正卒莫知何人作也程子謂非商末則周末以愚觀之商自帝乙前多賢君亂獨受耳先王之道未散下無特爲書者周末文敝百家競出雖大道既隱而實各有所聞卲子專指此爲戰國時書宜可信然非戰國嘗爲人用者也意者山林之士之作與亦大竒矣以性命微言如此而君子固窮小人輕命同乎一得末又以其道言兵此乍讀者所未喻也然余觀孟子養浩然之氣以爲孟子而孟施舎之無懼北宫黝之必勝亦一養勇也是非固窮輕命之分而其流遂爲强兵戰勝之術與蓋惟至静爲能至勇所養深厚則其發迅烈顧養不同而發亦異耳此書本出於儒者之學其精深之㫖定子往往得之愚獨爲此說以補其一然亦作此書者之大意也   題郭從禮雙清軒   客有談萬安郭從禮扁軒曰雙清者莫知其所以扁之意或曰詩有心迹云者其所取也余曰不然天地至清之氣常在至静中是軒虛敞前有佳植逍遥其間可以永日視世間汩沒塵濁之紛紛何啻已在隔風雨地位也清在軒不在心迹且迹即心也安有心清而迹溷者乎客曰軒名何取於雙余曰子不見六一傳乎以一人對五一之謂六主人而稱斯軒是雙清也客曰然請書以遺之於是乎書   題易君竹所   物各有所飛物有集所中澤鴻所也潛物有潛所池魚所也鴻不中澤而鳴嗷嗷魚不池而校人之腹則非其所植物各有所故前史有竹所今南林易君好竹以竹所扁其所夫竹以幽爲所故宜乎深崖僻谷以潔爲所故宜乎清泉白石紈綺梁膏之子德不足以媚竹而亦竹之好邀而植之其庭竹色悴焉失所也嗚呼竹與人與人非竹俗竹非人辱夫惟幽者潔者而后可與宜斯竹吾於易君爰歌淇澳   䟦介軒記後   東萊吕元來訪言曰予不幸幼而孤今壯矣先子之書在笥不忍讀也而先子以介名其軒目撃而心思焉觀志與行不在茲乎君盍一言以發明予先子之志行余曰介堅也故甲謂之介取其捍拒彼不得入此也又分也故介加田爲疆界之界取其别異彼不得混此也辨是非謹向背介之爲義君子有取焉凡有取乎介者其人必可觀也徂徠石先生名介質肅唐公亦名介鄭公俠字介夫觀其名若字而知其人矣半山老人字介甫視公相猶布衣於我無加也夫其名字取此則持身制行亦必朝夕思焉以求無愧此前軰諸賢所以誠異乎流俗也子之先君以介名軒想其平生必有得力處矣然則是軒也子一字之家訓也思其居處思其笑語思其志意思其所嗜思其所樂子無亦見子之先君子於軒乎詩曰惟其有之是以似之   䟦趙武德墓誌銘後   漕貢進士趙君某以其祖武德公墓誌銘示某而言曰此相國周文忠所撰也真蹟逸亡乆矣比年乃訪得之某伏讀至武德公曽祖馮翊侯之諱忽憶馮翊侯之配夫人郭氏墓誌銘乃吾家文忠嘉祐間奉勅所撰而真蹟副墨皆不可復見矣惟本幸存遂書以遺之嗚呼神明胄系何千萬年兩文忠之文與國無極洞巖在目西京天逺獨不能不爲之感歎南北乆離將合中原迅掃有期孝子忠臣同一企望也拱辰之才之大蓋非特馬少游所謂守墳墓稱鄉里者公侯必復其始尚懋勉之   䟦東坡贊孔北海真蹟   東坡先生贊孔北海曰文舉在天雖亡不死它日舉北海論盛孝章事曰北海孝章猶在而向譏評者與草木同腐乆矣先生尚友北海顧於千載之下數意其精神之存亡蓋先生學力死生禍福一不以動其心則其於世間不壊不㓕之蹟自有深信其必然者先生於古人稱北海人中龍於今人稱張樂全龍章鳯姿而以樂全爲庶㡬北海至論死生之際亦曰公之所謂我不敢知乗雲馭風與汗漫期此等語所謂逹者信之衆人疑焉者其碑潮州韓文公廟意殆相發與清江孔漢叔示予所藏贊真蹟敬書其後   張南軒回周益公書   垂喻近世學者狥名忘實之病此實區區之所憂者但因學者狥名亡實而遂謂此學不必講大似因噎廢食耳後世盗儒之名爲害者多矣因夫盗儒之多遂謂儒之不可爲可乎熈寧以來人材頓衰於前正以王介甫作壊之故介甫之學乃是祖虛無害實用者伊洛諸君子蓋欲深䆒所也所謂聖人誨人有先後學者進德有次第此言誠是然所謂先後次第須要講明辟如適逺豈可不知路之所從出不然只是行而已至如所kao謂不可以聖賢自期者則非所聞大扺學者當以聖賢爲凖而所進則當循其序耳亦如致逺者以漸而致也若志不先立即爲自棄尚何所進哉   右此書南軒先生答益公也其說大切於今學者有講貫有體認講貫貴融會體認貴親切學不可以作此身分上事則雖矻矻終身何爲乎李君嘗同余學時文技耳先學奥學余不能知固無以發李君也君示余以此書予何言之有然余却喜此書平實簡切而今之談理學者茲昧昧也子路有聞未之能行惟恐有聞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可謂好學也已矣知此一語行此一語是之謂實不自欺則進於誠静時黙思我所知者㡬何而能行者㡬何今之士人接物差少且從家庭推之從父母兄弟夫婦長幼上件件黙對以及於宗族朋友鄉黨凡吾平日所行處能與所知者不畔否如未也則兢兢翼翼必求於如所知而後已是之謂不自欺不然雖親見孔孟日接程周不能爲我益也益公蓋爲此慮南軒又不可謂此學不必講而發明之蓋當時狥名之士已起人厭矣所謂王介甫壊熈寧以來人才原於祖虛無害實用此是指它本原之差介甫居家時事親孝與諸弟睦清修博學自非今世狥名之比但䆒本原之病終在與人主便說堯舜與公卿便說周孔少間所爲件件變了所與親者却是虛浮淺躁之士同時司馬温公却件件是實與它竟是相反左丞相蒲宗孟嘗對劉陵以今朝廷人才大半爲司馬公壊裕正色視之曰卿乃不喜司馬某邪不論他事只如辭樞宻一節他人則不肯矣温公實行陵深知之人才之壊原於介甫而宗孟以爲壊於温公又蘇東坡議學校科舉狀亦言西晋與大歴之事至謂性命以爲中人之性安於放而樂誕其病在學老莊之書坡公上數語亦有過當然此病乃正是南軒論介甫意也此書謂伊洛諸君子欲深䆒此請㸔諸君子所以救者何在諸君子即不教人作一場話說君収此書且併以愚語更就有道而問焉若欲從事茲學只恐在不自欺上㸔   䟦謝簿與張子復議荒政   明道先生於主上元簿時偶攝邑事値陂塘大决亟發民塞之謂若請於府於漕司徃復須月餘則苖槁矣故不復以是請是歳大熟伊川先生書此事而附先生語於後曰一命之士存心愛物於人必有所濟今臨川謝公力贊吾州前守史文忠公荒政則主永新縣簿時也公已爲天子近臣直聲聞天下吾州人談荒政時事必曰謝主簿云意同時爲郡屬吏㡬人也去之二十四五年能令人記憶如謝主簿者無㡬官豈有小大哉公之心即明道先生之心明道先生救民食於未艱之先而公救民命於乏食之後艱易不同而二人之心則一淳祐乙巳初夏讀與吾里張子復議荒政敬書此於後   題張湯卿心醉詩軸   東坡賦濁醪有妙理云嘗因既醉之適方適此心之正得醉於酒又如此况得醉經邪張君以心醉名堂敢奉二語以語   曾雲巢與曾智甫往來書翰䟦   曾丈智甫與其宗雲巢先生爲友學士侍郎公亦布衣之舊大小阮往來書尺編成巨軸出以示某雲巢年八十時筆法與往年無二前軰之敬見於冩字字占人夀理信有之學士往往在學舎及初筮時書智甫珍襲之暨貴顯名益大書宜亦可寳而軸中乃無有意者以其名既隆特欲小疎書問雖得書亦不欲示人耳是以可觀智甫友道之一二云   釣雪圖䟦   雲坡李君釣雪好事者畫爲圖見其釣不見其得魚也以示歐陽某某謂君曰有飲食之害者饑則無所擇寒魚能無饑乎然且垂釣乆之而不可得人不以饑寒動其心誰得而餌之且魚惟不受餌故得免於刀几不然一餌之飽㡬何身亦飽餌者之腹矣君不受世之餌而釣之於寂寞之濱魚亦不受君之餌而潛之於淵君毋釣之焉此魚蓋化於君者乃爲之歌以冩圖外之意歌曰上天同雲兮雨雪其霏之子于釣兮在水之湄魚潛於淵兮不可求思泌之洋洋兮可以樂饑歌畢還其圖   尹希聖詩集後   禾川張誨翁娶酃人尹希聖之子於是希聖亡矣誨翁得婦翁詩藁間以示余而自作三詩見遺字句無塵能使人讀是宜爲希聖壻矣誨翁甚珍婦翁之詩將求叙於當家予非其人而得寓目况不能道希聖之詩之美則告於誨翁曰子年少子婦翁故藁姑藏之觀子氣貌知子之警頴異常人數倍也憶予如子年時舉業纔識畦逕先子初令讀詩書不許輒作文字去今二十餘年猶無所得予之不敏如是予豈有子之質邪以子之質而學聖賢之學沛然孰能禦之若夫游息餘閒吟咏情性詩固不能不作然不必如子婦翁之多也子婦翁之詩寳玩也余所進於子布帛菽粟也子能信予言乎夫李漢集韓文公之文而其文亦韓子黄勉齋裒朱文公之書而黄之道亦朱子請擇於斯二者   巽齋文集卷二十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巽齋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巽齋文集卷二十一  宋 歐陽守道 撰䟦   題李希聖詩卷   乙夘孟夏乆晴新雨余小圃在舎後課僮鋤菜鄰人報客在門急岀齋肅碧野李君希聖也僮折牆角枯橘枝後予岀及泉煑茶希聖取别後詩卷共余讀僮若反於圃者余送客終予鋤則僮不知所之矣余圃有常課是日以詩廢次日某君訪其晩某君訪皆論詩如希聖予僮每幸予之有客也輒舎鋤以嬉予責僮僮曰主翁讀客詩充然有飽色此去日對佳詩雖終歳無事於圃不亦可乎余熟視僮乆之無以罪也與之叩鋤而歌歌曰出有客兮入有圃客吟風兮我鋤雨客之懐兮湖海我竭力兮愛此寸土客瓢天漿兮粻瓊靡我擷我蔬兮不能足我容塵兮客厭去終老此圃兮與而侣他日希聖索予書詩卷就以遺之   書崇岳集   岳忠武王之死孰殺之金人不能殺王於戰能殺王於獄蓋自遣檜來相而金人之命行乎江南矣其所欲殺豈獨一岳王檜方次第掃除以報而藝祖在天丕降罪疾殛之然後三四忠賢幸免中國再有生氣王不幸最先死死且孥哀哉崇岳集者陳君華叔之所集而間以已作率悼王也君若生同王時若不偕王北向則雖與王俱執亦甘心焉張睢陽死得李瀚首作傳白其心事於百世許逺南霽雲身後之誣繼得韓退之明之文之不可以已也如是華叔之作雖在王心迹既白之後觀其悲感慨歎不能自已有以見其慕尚君家犬豕寧當以檜黨骨飼之哉予幼與華叔同課試藝見此集嘉其心故為之書   書曾樽齋過六一祠堂詩   吾家六一翁生於綿長於隨鄉貢後貫開封仕官於朝於京洛淮楚三河老於潁薨塟於開封鄭夫人以崇公歸塟公方幼蓋未能歴知先世丘壠至鄭夫人歸塟公年五十矣塟已即行晩年請守洪州為上冢計不獲命其在北方嘗有書寄所謂十四弟者令以時照管墳墓附錢數百綿與㸔守之家今書見集中若囘陂等處公之三世祖妣今聞馬鬛如故然雍門周之悲豈能盡免獨瀧岡有阡表在見敬於邦人如陳君暲者蓋累世下馬於董相陵也陳君賢矣哉君出示曾樽齋過祠下之詩樽齋後繼作者衆而樽齋意在言外特可感嗚呼茲事洪容齋嘗極歎之外坐念馬少游平生語益以悽然   書充泉銘後   山土石而已矣滋蓄潤出雲為雨天地之生意在焉不如是土燥石枯而山亦圮矣山土石而已乎山有泉山之脈也生意流行莫著於此如人之脈流行一身切脈者能切於可見之處而已指所切之處以言脈而曰脈專在是不可也劉君瑩中取孟子四端之充如泉始逹之云扁肄習之所曰充泉夫人於泉也偶見其已出者耳生意在山曾謂是一勺者無亦因其所出而思之則行乎土石之中可雲可雨者皆茲泉之體也人心四端之發泉也亦偶可見者耳孟子教人以充充之之極豈有加益於吾之本然者亦曰是中所有不可限量吾幸因所發而知之當使達於外者宏肆直遂而無窒礙壅㡳可也見泉於一勺曰不浚則流不長見仁義禮智於四端曰不充則用不大可謂能用其力矣若未見吾心本體之大全則夫源源而不窮者彼且以所充為何從而來也瑩中有志為已之學朝夕思所謂充者而古心江先生為銘以詔之既首言全體之大矣瑩中并以予言思之則極其所充無一由外得者天之與我豈不至足無欠也哉是銘偶非先生親筆瑩中以予嘗辱受教於先生也俾書其副因薦所聞   書朱文公與趙忠定公帖   西漢盛時吏稱奉法循理為漢吏非奉法之難而奉法循理之難蓋漢法容有不近人情者在奉行者以理揆度之也本朝非漢比列聖忠厚法之外乎理者蓋鮮如朱文公所告趙忠定公數事法非不詳也故殺子孫者因䘮嫁娶者䘮塟踰制者夜聚曉㪚者各有明禁忠定之賢奉法有餘而循理在其中矣文公猶件列以告何哉意前此帥閫者坐視頺俗廢法以為寛是以流日甚忠定政教未遽孚也文公所告無一字出法之外於以見列聖立法之心即所謂理而文公窮理之學制而用之則皆法矣學仕非二事理法非二物法吏不知學固不足道學士大夫不讀法亦豈可哉槎溪張樸夫出此帖相示殊有感乎我心   題重刋四書後   夫子沒而微言絶七十子䘮而大義乖揆之於今士不見朱子四書殆不名士何遺言顯晦乆逺相遼絶朱子在時以所學進講明天子繼作益尊其書以惠萬世其視闕里之教存不達於時王沒重厄於戰國秦者所遇故殊矣抑余嘗謂東漢太學門之石經後周國子監之九經板雖事出衰季而有功於斯文甚大使前世早有之何至編殘簡斷而諸儒傳授如彼其勞也四書摹本富矣今吾廬陵胡繼宗又手自校正而刻之字畫甚精嗚呼安得此於秦漢間哉   題吳畏齋家集   余友䝉泉吳君伯雨嘗為余言本朝立任子法可謂待士大夫之厚然限以定格厚之中乃有薄焉庸庸之人仕至某官無不可任子者或數世皆庸庸而任子不絶甚者雖有罪亦如之計其自先世以至於今受禄無蓋有元勲盛德之家所未能及者矣而元勲盛德之家不幸易世之後受恩澤者仕偶不顯禄以中絶則遂為布衣或以流落阨窮國家豈忍薄於此反厚於彼哉則限以定格之過也謂宜有以變通之格雖當任而世次相承原無勲德者與嘗有罪者勿復任不然則亦為之限父既以格任子子不復任孫惟受任之後能自奮立乃聽復任若其世有勲德其後仕偶不顯禄以中絶者朝廷常與檢舉官其後一人世禄之逺近必以勲德之輕重為筭彼有所損此有所増入仕之數不溢稱物之施適宜則觀沮兩得矣今觀畏齋先生吳公之後禄已中絶而朝廷又官之此為愜於人心嗟夫儻遂為定法而一出於公道其與汎汎卑之於按格者豈不甚逺矣哉   題醴陵李氏族譜   生乎今之世而欲上考世系於厥初生民以來未有得其真者也李姓至唐髙祖而為帝王當唐之初知氏族儒臣攷古叙升降貴賤甚詳然卒莫能究國姓之所自出故信指李為姓之說則嘗尊老子為元皇帝矣信易理為李之說則又尊臯陶爲德明皇帝矣兩無的據莫可信也而又㳂婁劉之繆以國姓與人或既與而復奪之夫一姓至於常有帝王則推攷上世謂宜精實今既不然而又自亂之則何以復見别生分類之舊哉醴陵萊山李君萬全示余李氏族譜讀其篇端謂李不出隴西之最先曰崇曰璣二人皆曇之子而曇則老子後嘗為秦御史大夫者也曇生四子伯為崇仲為璣而戰國至秦獨書其顯者曰趙大將軍牧牧為璣之子其攷訂亦勞矣然余猶疑之御史大夫者秦既有天下之官制而牧之行事在秦未并六國之先以此譜世次攷之曇為祖牧為孫孫顯於六國尚存之前而祖仕於秦旣并天下之後何也又况戰國之時李氏之著者自牧以外甚多有理有信有齊皆見於趙或魏又有自周洛陽客於秦者曰斯大槩時之先後不甚逺豈皆得為老子之後耶蓋嘗思其故自唐有天下尊老子等之天帝故李姓一欲其出於此然不思漢太史公嘗傳老子録其世次至漢景帝時已嘗與其六七世孫游其人能言老子事亦安有所謂天帝之說至於就以老子上祖臯陶則尤不可攷春秋時臯陶後有國見㓕於楚國微而姓不著此於老子何與耶然則是譜之作意者必襲唐以來之所攷訂不然何其决然祖老子也故曰生乎今之世而欲上考世系於厥初生民以來未有得其真者也然則為萊山李氏子孫者宜何攷曰余觀君之世自君以上推其可知之祖名字第行卒塟已十有六世十有六世者君家之的知而决不誣者也歿者慎終追逺存者嚴廟祀保墳墓親親以睦正倫理篤恩義姑斷自此以下而子子孫孫勿替引之則亦已矣自此以上弗可復知君其如之何   右書於長沙城中之寓館時筆墨之外無書可檢記憶史傳亦未能自保其無誤也   題孔氏家傳   孔公諱宗旦為邕州司户知儂智髙必反以告州守陳拱手書靣請累十餘次拱曰司户狂耶智髙反南方數千萬人死拱降賊死孔公罵賊不降亦死其初拱之自待與待公但分狂與不狂耳由今觀之狂者乃并坐不狂者受禍哀哉不知世所謂不狂者其靣目果何等想見神氣絶癡畧無思慮多寢飽食視聽昏而肉甚豐也以狂受罵於斯人者世豈易得哉然前古事如孔公比亦甚衆余欲援一二書孔公家傳後輒歎息遂已邕州有狂司户東京亦曾有狂畱守狂司户見罵於陳拱狂留守見罵於黄潛善如此狂者原非惡病寳祐甲寅秋七月十有九日廬陵歐陽某寓長沙城中燭下書以遺公之孫夢髙   題吴建翁詩卷   嗟乎此吾鄉畏友吴建翁之詩而朱墨其間荆溪先生之筆也粲粲乎班班乎月下雲影煙際山光春江桃浪秋空雁行吾慶子之遭也子之詩日昌子之聲日颺先生為歐陽子為蘇先生為蘇子為秦黄與陳張嗟乎前哲日逺此意淪亡蓋夫世之大人君王常與吾黨後進為春陽遇其生氣何山不蒼何林不芳其不然者乃與世間美才為霜遇其殺氣何木不傷何草不黄其心之廣狹即氣之生殺其大者乃闗係人才世道而豈論乎一技之文章吾將與子誦菁莪詩升先生之堂而慷慨極論夫後元之絳章武之葛天寳之李正觀之房子謂吾言其過矣夫抑動心來日相與仰天宇而俯八荒也寳祐元年九月癸卯   䟦續後漢書   晦齋先生蕭季韶諱常吾州耆儒也作續後漢書以正陳夀志三國之失丞相益國周文忠公為之序余從其孫梁孫得讀之録本藏之家他日以告史君豐城李侯義山侯曰蜀傳獻帝為曹氏所弑昭烈遽稱大號實不然也乆之亦知獻帝之亡恙矣大號可乆居乎吾嘗謂昭烈君臣不滿於子何如余曰春秋之法失國之君生名之國君卒而后名曰某國某侯卒今生而名責其不死社稷雖生猶死也國者先君之國為先君守之守之不可則繼以死彼獻帝者以天下之共主一日而帝魏甘心焉即其奉璽綬歸孽丕之日不死猶死矣春秋一年不二君亦不曠年無君建安庚子之冬漢天子位為丕所簒次年四月昭烈始稱大號於漢中蓋已曠數月矣然則以昭烈之元上接建安末歳為正統何疑於獻帝之猶存乎蕭氏書法與朱公通鑑綱目合綱目於建興十二年書魏山陽公卒若曰獻帝至此特魏之山陽公魏有山陽公而漢無獻帝也蕭氏作書時通鑑綱目未出可觀我心所同然矣李侯因欲刋其書於郡齋會去不果今西昌陳君次公取而刋之潭州州學上距書成之歳蓋甲子一周矣其得不冺於世可不謂幸哉陳君以斯文為己任而梁孫之力貧篤學保有手澤以待今日晦齋為不亡矣梁孫命某書其後乃書前之復李侯者遺之   題姚雪篷答張子學問   張子學與姚雪篷問答一卷甲寅歳以示余當問答時歳在壬寅子學纔年二十有三問端精宻皆未易答者而正䝉中語居多雪篷一二為剖析皆可敬哉今相去十有三年子學歉然又於我乎問予無雪篷之見無用以問予為也然予平日用意與子學不同予觀天下之理每於其粲然者孔孟之學粲然者也禹治河以入中國者為始後世謂河出崑崙果出崐崘吾亦謂入中國者即其出崐崘者矣子學更思之   題懐芳小草後   蘇子美居姑蘇買水石作滄浪亭大涵肆於六經而時發其憤悶於歌詩至其所激往往驚絶又喜行草書短章醉墨争為人所傳吾家六一翁銘其墓曰嗟子之中兮有韞無施文章發見兮星日光輝雖以掩恨兮不昭昭而永垂予友胡伯雨懐芳園亭之勝當不减滄浪而歌詩妙語天出比之子美有其竒偉而無其傷怨此四詞又得予同年劉澤民書之二美合并宜有傳於人然二君皆不滿中夀澤民加少遺墨㪚落無與収拾今之知澤民書者已無㡬况敢望百年天壤間伯雨之子䝉亨亟夀此於石見者初以為古帖也既見氏名始共為二君太息嗚呼予為伯雨求墓銘於荆溪吴先生先生從之發昭昭於恃有此耳亦可以悲夫   題北枝小藁   詩興吉士遇時之盛曰梧桐生矣于彼朝陽言得氣之先也譚鳴玉况梅之北枝以名其文稿讀者謂鳴玉自遲晩遇故云予謂不然物性各有宜不必槩以先得和氣為快如梅枝正宜此耳生意在物内含蓄為滋液外發見為英華人徒以其發見者愛之遂欲窮消息之理則淺露而易不若深沈而難也一根之梅南北枝相去㡬何昔人較之寒暖淺之為知梅矣暖故生意淺露寒故生意深沈氣至而花如謝東山所謂正恐不免而何以早為哉又况梅宜瘦不宜肥宜踈不宜繁就使純乎向暖則得時之盛將與桃李競妍而失其所以為梅矣鳴玉詩文有慕髙潔輕榮達意宜乎自况於北枝也然則不以梧桐朝陽望鳴玉乎曰由上之人急出人才之用言之則梧桐宜朝陽由士之自飬言也則為梅足矣北枝何寒之有寳祐甲寅冬至   題蕭氏順安堂銘說後   蕭君季清扁其堂曰順安古綿文本心為之銘鄉先生危恕齋為之說君一以示余余讀之而復於君曰文以窮理盡性樂天知命為順安必也聖乎危言逆順安危之理勢余所知也請從其後贊數語夫順則安不順則危固也然順不必安有時而危雖有時而危君子視之甚安也不順不必危有時而安雖有時而安君子視之甚危也詩曰不識不知順帝之則君子順理而已若預計其所安則有擇便求利之心焉古之人蓋有信已而不偶於俗行道而見尤於時無愧於心而反以取危其身者矣雖君子之智不自納於罟擭陷穽然所遇不齊亦末如之何也必不得已置安危於度外而惟一順於理之歸亦可以浩然矣夫安危之判不大於生死然而孔子戒求生以害仁孟子許舎生而取義茍有合於仁義則生死不足計而何安與不安之知故夫仁義者所以安之理而不必安也湯文王周公孔子吾未見其常處於安也不常處於安湯文王周公孔子猶安也人之欲安也一起居飲食欲安一出處語黙欲安欲安之心重則凢可以得安者無不為也夫可以得安者無不為則茍涉於不順者亦可為也故曰順不必安不順不必危君子見其為順則雖不必安亦趨之見其為不順則雖不必危亦舎之如此則吾心安而不於目矣君以此固有之理而順達之如水順流如木順升前之罹百憂多變如恕齋所為歎者不留於胸中而日入於夷猶舒肆之境意所謂順安者君既享有之矣而予猶進此語亦將竊附於無入不自得之疏義也君意何如季清曰書之乃書於二君銘說之次   巽齋文集卷二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巽齋文集卷二十二  宋 歐陽守道 撰䟦   䟦吴荆溪講義   身在諸老之後心在諸老之先如此則諸老理學自我同然者出矣近年之學以目廢心曰吾見諸老之說云爾大非諸老所望於後人也愚嘗妄論講學窮理辟猶以歴步天千歳之歴一也同其大不同其細惟不能同其細乃所以同其大也堯歴固在厯家何不按而用之然冬至日之所在後堯若干歳而已不同矣况每後而每不同乎治厯者所以歳歳推測非以異堯歴也必如是故等千歳而上之與堯厯正合不然不合夫千歳之厯均之以步天也天有常法步天而合斯堯歴合已明此理者如生堯世斯能造堯歴者也講學猶之故曰理義心之所同然也荆溪先生之講義所謂躬自推測以上合堯厯者乎某䝉誤知累年今年甫侍教於湘江之上既受此編卒業則復於先生曰闗洛之學朱文公以心斷之今人何不以文公之學闗洛者學文公乎此編所謂穿鑿附和兩不可者承學切於此得先生之心矣退而附書其語於左   題方山長鄙能小藁   余在中秘時連歳考太學公試得莆田方君善夫之文皆寘前等初以為君精舉子業而已余寓舎與後村劉公隣君見先生退必過予間示予以四六等作往往體正而意圓詞工而事富質之先生則蓋甚許可之然後愧余之知君淺也君登第而予去國君當得教授來長吾郡白鷺洲講授餘暇過予尤數又得見近作數十篇通舊作為一集題曰鄙能如歳寒三友召除辭謝之類視舊為文房四友作嘗經先生品題者愈出愈竒不知先生見此又如何其歎賞也嗟夫斯文固有師友淵源一後村先生居莆中莆士如君出入其門沾被膏馥者不知其㡬先生再出掌内外制君亦游太學在鄉在國皆得在其筆墨之側染化深矣君專以文自娱而大肆其力他日躡武前軰非君而誰予深敬之又自惜也先生嘗謂予曰吾如子年時畱意文字正切子蓋勉之蓋有意於教之也而予力不足今别先生兩年見君寄夀先生致仕後詞曰但有門生來集序已無省吏催詞草而先生手啓謝君曰學廣文多筆精墨妙以歳寒之誼為晚景之榮君今年甫四十有一而先生垂八十矣一世文宗待後進若敵已然君得所依歸真如歐蘇門下士文氣安得不日壯乎感歎之餘題其巻首   書美錦堂記後   廬陵令尹温陵謝公作美錦堂記文成以示邑人歐陽守道曰子亦知為政乎是吾心也某莊讀三過則以三隅反曰何獨邑哉天下邑之推也宋有天下百餘年歴賢相凡㡬未有製此錦者也王荆公出而製之少年數軰競出敏手見製而不見錦章蔡諸人以為其伎末也割裂紛披又加工焉歴宣靖而此錦亡矣後來中興謂之再造非前日之天下也為國家任民社誠念其初之得之難毋以敏手自居幸全䕶之以付後人美錦而在足矣人不尤爾之不製也且世所乏非敏手也古語曰為者敗公曰子之說信遂次第其語於後   題鄧景周平反録   吾里鄧君景周為梧州簽書軍事判官而直藤州黎氏之寃獄出三人於死經畧司為劾藤守於朝得㫖䥴罷令於邕州邊靣自劾守武夫也利黎之財以招誘攻刼之盗誣之先籍其家將殺之以㓕口至是報虐以滅可謂稱矣而藤之權司理容州人李浚者獨以先斃佚邦刑然亦天殺之也李浚對君之言曰廹於郡命無可奈何嗚呼寃民至此尚有天日哉君以前後申牘示余并附見令清湘時平反孝子黄百六報父讐事二事皆卓然可書而清湘之平反易藤州之平反難藤州則與貪酷之守為敵也昔孫介夫為桂州判官經制溪峒司欲殺無辜十二人介夫鞫其獄持不可奏聞於朝皆得不死東坡先生特書其事曰介夫仁人也不然安得以一言活十二人於必死乎介夫贑名賢自有文集刋於郡然其姓名以此事在坡集中傳世俱不朽今之文章大家必有喜傳君事者余草具以告焉雖然君方壯年仕行其志世間寃枉待君而直者尚多他日自有青史書之如漢張釋之唐徐有功傳何但介夫名見蘇集比也君益勉之廬陵歐陽某書   題莱山書院志   醴陵李君文伯示予萊山書院志萊山其所居書院其一族子弟學之所也予昔知唐李長源有書院於衡山本朝李公擇有書房於廬山二公皆富於藏書既自讀䝉其教飬成就不少今萊山書院為其族公之屋宇日敞田疇日闢器用日備延師取友有以為禮書籍紙筆有以供費不獨愛已之子孫而教之凡兄弟之子孫皆愛之而教之嗟乎君家始為此議者可謂仁人孝子之用心矣昔者范文正公為族置義庄今聞興起者吾數見之矣為族立書院且飬且教前乎李氏後乎李氏同時乎李氏有㡬族乎余㩦孤姓來長沙數過萊山之側嗟夫何當升此書院之堂觀君家子弟忠信之風而歸以語予之族之親之友之鄉哉廬陵歐陽某書   題吴荆溪㸃李核詩集   廬陵之士以文受知於荆溪吴先生者已仕則吴建翁未仕則李王賓而予則介乎將仕未仕之間者余之文不足言亦不敢言也昨先生問我於敬簡堂曰江西見子文暨來嶽麓講義之外無有何也予謝曰山中常自課然必去嶽麓而後敢呈今非其時也如得并講義不作則又幸也先生頷之建翁今攝令湘潭兼以政事見矣予與建翁皆合忘言於文惟王賓思日精筆日老時以一篇娛先生先生撃節賞歎嗟夫人皆知吳荆溪先生王賓之文何用靳出哉予年餘在此每渡湘皆值無風謂湘無險也近日舟至中流巨浪翻雪幸而獲濟予曰噫予可以無渡矣湘水之風今亦出竒於文乎夫誰與風敵王賓示余此卷太息書其後巽齋歐陽某公權   䟦玉笥山名賢題詠   余少時觀詩話見有稱吉州玉笥山者意忻然愛其名觀郡志乃無有則屬臨江軍矣不能不為此郡失此山恨里人劉君虛舟徃為道士集録山房諸名賢遺墨而平園誠齋東山諸老之帖俱多想山靈亦忻然曰是固吾東家夫子贈我近年黄廬柬李三溪羅磵谷胡古潭徐西麓諸人賦詠又班班焉則吾郡初未失此山此山於吾郡正自兩有情也何壤地分畫之隔哉天下名山不得名賢不重青原亦吾郡佳處好事入山者不問七祖傳曹溪法而顔魯公黄太史之遺迹是問僧曰六一公吉州人有詩文潤色此山乎曰無則相顧欿然追恨當時之無能請也玉笥雖仙境亦何可無諸公屐痕千古須此墨虛舟此録有功山中多矣虛舟名善號虛舟讀老莊書黄庭經翛然有得時時吟詩有佳思顔貎自余十六七年初識時至今一也又未知更許時當何如其最可敬者素寡文不知山中人本色應如此耶抑為道日損損之又損此其候也間歸里必一過予予衮衮應酧中望其衣冠便凜然有塵外之想嗟乎安得移予與君泉石相近乎哉   題陳推官歐鄉誓心録   虞之臣臯配禹周之臣召配周臯以明刑邁種德召以聽訟見思於異世功德皆與禹周等茲事豈非代天理物一大事古先聖賢最盡心處也長樂陳俞尚友古人立志甚宏為廬陵推幕所書擬决遣數十百秩滿出以示余曰歐鄉誓心録取六一公夷陵讀舊案時語也君此心尚友六一公矣而自臯召以來同此心也予與君言天為民立君正以此故學士大夫以性命道德文篇議論自髙而薄吏事為粗淺大非天意君聰明絶人讀卷輒數行下隱伏之情不得遁枝蔓之辭不得惑真庖丁解牛手而哀矜審克常恐失錯觀此録名見其宏誓大願如此是可以對越在天矣此邦之民多受君之賜者然君職分有限其他寃抑無告為强家大姓姦民滑胥所賊害不得到君手卒受屈於昏繆之人亦何可勝歎哉予重為吾鄉民惜君之去又念君科第髙朝必以館學待君自此徑躋清華將非君志然則此誓心録之得續未知在何日何所也此又重可惜也雖然民之得受賜於我與否事不可期惟吾心在終有所施願君宏誓大願永不退轉他日縱在清髙隔風雨地位常以百萬億蒼生命墮顛崕受辛苦為心惟其所至而救之今録雖纔兩帙續續生意吾知將塞宇宙間矣封門外茶肆之鬼猶拳拳於范魯公曰願君無忘斯言嗚呼予之感慨嘱君寧不切於彼鬼哉後有續録尚以寄予   題墨莊陳夫人賢慧録   右宋尚書工部員外郎贈户部尚書劉公夫人陳氏賢慧録開慶元年五月甲子得其從孫某借觀之撰者安定胡先生之父而先生書也今所傳者則長沙易山齋再書擬劉公於國初為三司磨勘其官實工部員外郎其贈户部尚書而今書曰工部侍郎之孫公是先生墓誌稱皇祖以尚書郎有聲太宗時而今書曰真宗朝工部侍郎妻書者胡先生先生其居湖學時官為保寧軍節度推官今書保信軍節度推官略舉此三者不無誤字雖然是不足論也真本會當見之江西名家劉歐陽最居先皆有賢母陳夫人以墨莊教子鄭夫人以荻書教子陳夫人有墨莊故諸子之為學也易鄭夫人惟荻書故六一公長成借書於隣李氏子家是則歐陽難也此他日六一公記事有疑所以多質於公是與六一公之自道曰吾有蔵書一萬卷集古録一千卷至此則兩家相埒矣   題劉繼芳雲萍録   知我者希則我貴矣四方上下雲龍相從又一様意氣也余之衰朽愧見君之英邁况此篇題名皆當世名勝余敢列其末哉君告余此行之湘中予聞湘水合瀟水曰瀟湘合蒸水曰蒸湘諸所合水輒與同名而衡山七十二峰獨紫蓋一峰别作一向不與七十一峯同多合者如彼不合者如此君其以此山水問湘中士景定五年春正月辛丑廬陵歐陽公權奉題永新劉繼芳雲萍録   題張和伯實軒   里有二人焉其一務農重榖囷倉常滿而居無杇墁出無車蓋陶埴以為器布素以為衣所與往來者田父野人所親也問其生産累千百計其一侈然大家也居非徒杇墁丹刻而居也出非徒車蓋名駿而御也器珍玩衣文繡日撞鐘伐鼔歌舞以娛客問其生産亦累千百計踰數年而問之則前之累千百計者進而萬千也後之累千百計者降而不十百也又踰而問之進者愈進田父野人所親者徃來相歡如故也降者愈降前日之客㪚落矣務實者為内不為外為已不為人也不務實者亡而為有虛而為盈約而為㤗難乎有恒矣惟學亦然吾為吾學雖有之猶不求人之知也况無之以為欺實則新益無窮欺則素有先䘮故實無多少茍志於實雖少必多欺焉反是余之所有少矣然庶㡬田父野人終身相信不願重客初見敬而後見疎也髙安張季德為余言其族人和伯扁其讀書之室曰實軒余知其新益之多也季徳歸舉所見里二人之所為以告   鍾伯玉西園   永邑曾君允升為余言東固有賢君子曰鍾伯玉治西園於所居之偏植花卉甚富立亭館不一最勝者曰梅亭園主人時遊息其間亦惟斯亭意最屬人於花各有嗜陶靖節嗜菊周元公嗜蓮今園主人嗜梅亦可敬也亭亭霜雪中矯矯氷玉姿髙人貞士之所賞愛以此自古有和羮語世間侫舌例借此作梅好事梅可敬顧和羮也哉開此口者汲汲富貴人也梅有知當不肯與聞余未識園主人試書此偕允升諗之   余既書梅亭數語遺曾允升以諗西園主人鍾伯玉允升曰鍾君梅亭之外所謂華蕚堂者更可道一二語與余曰此余所樂道者按詩註意蕚承華者也華在上蕚在下物同氣一種不可相無也異此則為豆箕非同一種者乎鍾君目其堂曰華蕚堂然則有異於鍾君者請愧之曰豆箕堂   題山月亭   晋人有言自有宇宙即有此山唐人有言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山間明月非東坡老仙泛舟赤壁指與客共者邪處處青山山山明月坡仙御氣乗風揮斥八極髙秋良夜安知此老精神不在霄漢之表俯顧人世見有所謂山月亭者當復撫掌笑曰取之無禁用之不竭吾之言猶信書以遺亭主人胡君季聲   巽齋文集卷二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巽齋文集卷二十三  宋 歐陽守道 撰啓   代賀王師遂啓   伏審先奉宸綸肅將帥鉞東壁圖書之府寓直清華南方財賦之淵兼勞飛輓隆指交輝於雙節先聲預聳於列城惟小子屡辱殊常之知在今日復依容察之下三薫尺楮載伺前茅恭惟某官家國一身聲名四海皦乎白日孤忠結明主之知凜然清風氣節激懦夫之立惟端平更新之治乃陽道浸長之時君子樂只邦家之基正人進者郅隆之表抨彈糾擿殿上相顧膽寒獻納論思榻前每為首肯家有元之之疏藁人誦仲儀之敢言善類相期謂當即日而公輔時事小異乃有補外之諫官荏苒十年回翔㡬郡然上之眷顧甚於昔而公之出入不二心雖王所正欠一居州日聞善道抑海内安得百元結力救生人要令江浙甌閩之間遍被詩書道徳之澤矧是阜陵之潛邸號稱都會之雄藩嵗非歉而民未得以安其生境雖内而兵未有以作其氣屬州凡十一率非承平富庶之舊㺯邙且半期難得忠信慈惠之師况邉戍賖解嚴之期而漕計難分寛之望樵蘇後㸑旣不使外有乏絶左餐右粥亦不使内有怨咨此非大賢體國憂時之心而加以長才開物成務之手則此重寄付之何人歴求在位方兩難之并以煩公得一足矣顧今羣邪逺去公道大明衆正來歸未應平原太守之乆外舊人歴數漸覺正元朝士之無多恐問事已勞半夜之思願報政勿疑五月之速某資才不頴仕學無優獻藝奉常偶應歐公之文格效官游徼適逢宣州之主人俾蛇作龍猶卵而翼軫其寡援拜恩禰薦之書念其有親假寵萊衣之句駕言螺浦職守圜扉懼奉職之未能覬受知之何所我天獨有使星再臨蘭無人而猶芳曽是受滋於澤畔李有實而差苦未甘逺棄於道傍嚮往情深敷宣辭淺   代通趙大資與權除侍讀賀啓   伏審秖拜寵光宻親翠幄更生經傳指陳清燕之間姬旦詩書時進艱難之訓豈無他人不如同姓其告我后宜有嘉猷凡有見聞共深忻忭共惟某官質粹而飬之厚道大而器不拘髙誼全名天下想其風采孤忠一節王國同其戚休公自以為肺腑之親上亦何啻腹心之視保釐京邑人處其易我處其難歸䕶鄉邦衆志於進此志於退三年去國一日造朝都民聚觀而咨嗟誰實生我天子延佇而太息爾交修予間勞以萬㡬之繁誕寘之重席之坐必將從容敷繹發先儒之所未嘗痛切箴規言他人之所不敢有如今者善類之収拾全在吾君學力之主張宰相能黜陟百官何以使君心明而正邪判臺諫能扶持公論何以使義理勝而是非分此講筵所以非故事具文而上意所以屬宗臣遺老片言啓沃衆正依歸某乆矣受知闕焉稱慶収之夾袋昔嘗誤䝉魏國之知稍不通書或者無忤温公之意徒聞近事之改轍私幸若人之賜環盛際難逢㤗三陽之在内微生有望艮萬物之成終倘猶軫念於孤寒請復委身於造化因賀以請未知所裁   代謝徐侍郎薦自代啓   士匄韓起自云不及於趙荀朱虎殳斨孰謂果優於垂益推遜者不必求其敵已受薦者乃縁是而知名退然於謙厚下人之間借以為成就後進之地此公古意如僕何人竊惟世所通患曰才難意者古未必然而今甚吾君至於宵旰而太息諸賢固當汲引以相先豈伊私恩一是國事雖征得其彚以一陽占君子之亨然稱匪其人亦三事暨大夫之戒其或知其寸長之無取而所信者曲之無他以此而卜終身収之以為我輩所覬方來之有立不於今日而求詳是能好人亦甚盛徳顧如某之無以合措之時用而皆非但守迂濶不移之愚不知浮沈自便之得已雖自信人不謂然㡬破少陵之心再則卞和之足雖䝉恩猶畀以民社之重而善後亦凛乎嵗月之難秖竊被恩休幸逃曠敗豈謂近臣之剡牘特推晚學之姓名鯁亮廉勤所謂敬其事而後其食孝友豈弟抑又居家理而移於官古猶難之誰其當此至於有用之學與夫近理之文則諸老之所以教人亦半生之竊嘗有志曾未得其毫髪乃盡借之齒牙謂臣不如近代立朝之㡬見於我無一明公何見而相推感蔵於中名勝而耻此蓋伏遇某官受天正氣為國藎臣名震一世而退託不能道繼前修而誘掖後起處而善俗至今陳蕃縣榻之風出則進賢數有諸葛卧龍之薦遂令庸陋首與推揚誓思激昂上副期待四海知心之難得乃出鄉邦孤生報徳之無從苐堅晩節區區欲謝亹亹奚殫   代人謝解啓【其人治易】   學易無聞愧五十知天之命賓王有幸喜六四觀國之光困而有君子之亨升則利大人之見貴敢期於下賤誠因贄以修辭惟行止各以其時而失得莫逃乎數㡬不如舎即鹿徒入於林中器止終藏射隼當獲于墉上有如一扎渙頒於科詔以求四方濟用之真才假奉試以自媒非難際遇雖竒窮而莫逞常至乖暌合焉必以其可觀眇者不能以有視牓云揭矣係小子而失丈夫天實為之率三歳而入幽谷未能晋進聊復需須其或一䘮一得之間便有或泣或歌之異朶頥者謂富貴可立致垂翼者㡬顦顇不自聊是皆躁人不可大事胡不飲食衎衎而乃徃來憧憧且在上縱以好爵相縻而在我惟應素履而徃輿可得者民所載夫豈忘天下之思井見汲者王之明亦以為致吾君之地安之若命亨則維心某自讀韋編粗通大義貧不給於餬口其剥以膚文不足以致身徒艮其趾亦甚蹇矣而猶㤗然不可速者出處語黙之間所熟講者消息盈虛之理觀其自飬而已矣利有攸徃則聽之㡬踐名塲自笑寘於叢棘茲叨薦籍若將進之亨衢從龍方快於依承拯馬有為之勸駕茲蓋伏遇某官賦資剛正秉徳直方允謂匪躬之臣宜在近君之位亟合入調於台鼎猶為出牧之康侯蓋屬大比而興其能故屈公親臨以重其事㧞茅連茹下捜鄉曲之英以杞包瓜上副廟朝之意致茲用晦之乆亦有求信之期然而羽可用而為儀在自修而已矣車積中而不敗量所挾之如何某敢不益厲愚䝉自堅素節豐初遇主敢忘提㧞之自來比外從賢正要依歸之得所孚誠欲冩咸頰奚殫   代人謝入鷺洲書院啓   立先賢位増弟子員闡揚洛學之宗風収拾歐鄉之善類此甚盛事非今世之吏所能為顧何如人在先生之門亦不棄游從自始感激何窮一自踵堂鼔篋以來别是味道讀書之樂蓋地僻人稀而塵氛不接乎耳目明几净而思慮不鬰乎胸襟較之從前泮水之游此則㡬有沂濱之趣慨山川之自古非文獻之無人郡㡬更賢守未嘗肯立意而思士亦競程文無由知窮理之味天畱此地今值其時淇竹成隂正好切磋琢磨之助湍流在望可悟東西上下之分庭宇一新規模浸廣教飬不可以狹其數而遴擇不可以非其才借較藝以觀人取其優者遂親師而取友引而進之其在選中可謂望外顧如某之無似誠有親炙之夙心然而儔之侣中自謂下愚之陋質進修之志不可禦見識昧昧無與發其機勤苦之習雖甚勞文字汩汩不足謂之學豈其収録亦與陶成遇莫遇於見儒宗王公為下幸莫幸於成學業名利何為造化從天依歸有地茲蓋伏遇某官清明氣稟磊落胸襟律身甚嚴取人則恕政治少暇惟教為懐是以歛海嶽之盛名而於後進每有寸長片善之取忘麾節之至貴而與逢掖相從茂林清流之間色笑從容訓誨俯至可謂後徃聖於千載見當代之一人某敢不鑽仰堅髙砥礪頑鈍自求多益無寡聞謏見之安不在空言作實踐真修之想倘無藉湜之叛去尚望伊顔之同歸過此以還若無斯報   通廬陵張宰啓   伏審拜恩九陛宣化一同墨綬銅章分古者男邦之列爵黄金鉉耳見中興宰相之文孫旌旂一臨士民交慶恭惟某官豈弟君子文物世家人甚稱於其門才而將之以徳我有先正國之元勲留侯之國永存爰及苖裔魏公之笏猶在何啻棠隂若古象賢不顯亦世天昌其後今見斯人相傳宰天下之規模何須縣譜亟合班禁廷之清切猶課民庸睠言廬陵昔號望邑里中父老記承平之舊相對顰眉賢士大夫聞凋瘵之名誰甘著脚夫惟利器不畏盤根行將報政於數月之間即㸔除書於九天之上某受㕓氓籍遲次隣封昔令君偶誤所聞俾鄉校共尸其事非才有靦求去無從昨以直道不行同舎之間於是數月自削公堂之迹部使者不知其避席方且進之郡太守又重以移文難乎去已曾是窮鄉之晚學乆為泮水之贅員望履方新冩心莫䆒大夫可事而仁士與友竊願師子貢之居邦小人易使而君子愛人或可親言游而學道忻頌之至齋宿以前   代人賀劉後村啓   伏審進司東觀入直北門外貳卿班裁郊廟朝廷之大禮内陪經幄繹道徳仁義之微言除書四傳公論胥慶蓋斯文闗吾國之元氣相與盛衰有大儒負當世之重名衆所伺望地位願其得所歳月幸其及時若使王朝無與為光華而大篇短章㪚落於江湖之上天子不得聞議論而寸心千古孤往於畎畆之中伊人何傷有識竊歎或者中外迂回其揚歴於材品處置之乖違雖鶴鳴豈隱於在臯而鴻飛不可以遵渚俯仰今昔懐思老成如用之有愜於衆心縱晩矣尚觀其他日恭惟某官天與間氣代無㡬人山林滋乆而學問深大似考亭夫子之得力門户不立而名節在獨體元城先生之憂時器大者其聲宏膏沃者其光耀今既家有後村之集後將誰遜淳祐之文然且循循焉不立異於衆人休休焉若俟知於來哲此其所得夫豈易規蟬蛻汚濁之中鵬運扶摇之上迄膺簡記峻陟清崇人皆羨蓬萊瀛洲不啻之榮公固有莘野傅巖未了之事繇此厚君臣之契居然副朝野之瞻行矣即真學士著稱於内相進之有漸秘書參預夫政機某藐焉小生好是懿徳自聞新命屡復緇衣之詩妄意舊名猶存夾袋之字其為依嚮莫䆒頌言   代答趙瑞州啓   自江以右孰如道院之優有地與隣不見富州之舊歎補罅支傾之良苦曾講信修睦之未遑惠然先施愧甚不敏恭惟某官髙風振俗大雅不羣鍾間氣於岷山如唐太白校秘書於天禄即漢更生上方選同姓以為腹心公獨以詞人而居岳牧蓋今守土即古維城廣一家忠厚之傳布千里中和之政而况劔池丹井宛有林泉幽曠之風碧落翠微超出簿書塵俗之外公庭無訟郡國亦山於此一麾猶有承平之盛觀未容他所得凝燕寢之清香即報伯禽之政成遄膺神爵之表選某誤恩起廢治劇無堪為齊都者有五人獨牧芻之不得知道州者須數輩愧參錯之非才幸撃柝之相聞知睨柯之不逺其及吾國幸而借君之餘則於我民是亦其隣之子傾依實切頌詠奚殫   代答賀除漕啓   某比以試郡罔功誤恩畀庾材無所取若為出納之司職思其憂正痛公私之積未遑請益先辱貽緘深惟朝家仁天下之心首以民食重使臣之寄雖有其他之兼領要先為是以司平調度既殷儲蔵斯罄况山川之利既増其嵗入而閭閻之苦秖見其日深茲惟火耕水耨之鄉屡值天禍人饑之歳無粟供夀昌之糴何倉勞長孺之開商旅不行農末交病思挽列城和氣正須一道福星宜得䟽通練習之才仍識本末源流之理俾任斯責來活我民自顧無竒未應承乏連穡十萬空懐舊日之廬陵涸轍斗升難激今朝之江水瘝官是懼受命若驚是邦有大夫之賢其言則仁人之利暫安家食猶軫時艱愧綿力之無堪感盛心之難稱共惟某官兩朝舊徳一代名流羽儀班行自結九重之深眷傲睨物表乃今屡詔而不前願言趣裝以大用世某受知夙昔借潤年朞星紀廹元枵自歎積虛之難實嵗旱作霖雨公毋堅卧以為髙仰望彌深敷陳曷既   謝解啓   五詔為賓興而下有舊制存多事軫才難之憂非常嵗比豈伊庸謭得玷選掄恭惟宋有天下以得賢為邦家之基士生聖時多有志於君民之事凡一時翶翔塲屋之詞藝皆後來掀揭宇宙之勲名若吾邦有歐公以古文而魁天聖觀其奏疏議論之偉與其終身名節之髙流風尚存後學増重凡今挾策讀書以干進亦願濟時行道以為賢科第何心得失有命静念世道當艱難之會豈其微生徼富貴之時公私之痛不紓内外之患層出方意不調之瑟當改而更可使中流之舟淪胥以敗自非有大抱負不足與共事君是以細書成文當宁發歎精銳消藝能伏特重惜於累年根源正器識宏深有期於今日凡與斯選必若而人廟社有靈會見俊竒之應運君親在上誰非忠孝以為心如某者天與迂疎分甘卑賤覆載之内固不敢與世相忘凡下之資亦豈能在邦必逹杜門盡日安分窮年友生或以為可親時從講席庠序亦畀之薄廩稍濟清貧又不自量其愚亦投應試之牒偶然幸得敢以為榮深惟二日一日之書為之動色豈以八邑萬人之衆録此非才僥倖至斯省修知自茲蓋伏遇某髙科之彦舉世所宗綴鴛行之羽儀分螺水之風月方董司棘院僉期新牓之得人今暫屈竹符又辱大賢之勸駕為時捜㧞著意吹嘘詩趣試官知有餘杭貳車之韻章薦多士早辦古靈先生之心而某昔以斐文茍䝉知己曾是函丈提撕之舊得之糊名考校之間郡官肯下布衣此風不見乆矣人心各有公論斯舉蓋謂當然雖非所堪幸不為愧雖南宫之去畱未定此身半屬於公家惟素志於利禄甚輕異時無忝於門下過此以徃未知所裁   登第謝啓   奏對疎庸宜從顯黜上恩寛大猶置末科静循叨忝之由端出薦揚之賜戴君之次感徳益深竊惟朝家取人以文姑曰因其表以信其裏書生由學入仕亦將隨所遇而䆒所施如視此以為平生之榮則㡬何不負進士之目試於策名之後追念為士之時文史寄娱莊生所謂南靣之王不與易藜藿取給孟子嘗曰萬鍾於我又何加惟戴履天地之間有今古君臣之義安能髙飛逺舉不在人間然而幼學壯行無非天理故近世儒宗初不廢舉業謂名卿良相何嘗由異途出處非我所私行止則時之可不敢逃此生於無用是謂盡其命之當然此義不明而禄是嗜其於患得誠可憫傷夢寐不清長被榮枯之作祟詩書何用秖為作合之良媒初志既卑後來可想夫所樂非所性也雖大功大烈猶不得已之為况能貴即能賤之若一階一級又何足道之有嘗以為稷契伊周之業本第二義而惜孔孟顔曾之學不盡見諸行蓋向上更不容言而成物亦我所願此大易屯䝉以下之事而中庸内外時措之宜流而水止而山初無定質油然雲沛然雨何病太虛皆不為則誰為謂之進斯進矣顧如庸陋無所覬覦天嗇其才不足奮發於趨事赴功之列性局於隘何以周旋於奉命承令之間但可為宇宙中一幸生之人而自謂國家事何至屬於我有如去年賓興之詔備冩當宁才難之憂非真能實藝無以副需豈末學小生所敢望賦猶以世為士類時在壯年依稀赴舉之行得之幸也漫浪如京之役出於偶然旋叨奏籍之名例拜出身之賜惕然深省報若為圖此去公家即是委贄為臣之始從來一命可辦濟人利物之心須勉已之不能以敬天之所付遲之入選假我閒居親養得安未奪斑衣之樂吏事可學尚無美錦之傷惟胸中抱負之非竒覺意外遭逢之太易追惟奬借允有依歸茲蓋恭遇某官間氣得天盛名蓋世凛凜著立朝之節温温㪚闔郡之和粹然端人正士之容修已以敬純以君子長者之道近人而忠更使廬陵大明洛學心傳古聖又逢今日之周程人得宗師行見將來之楊謝相期此邦之意不淺其為後學之幸何多某親炙非疎受知己素歌鹿鳴而勸駕榮幸列於門生侍燕坐以論文分乃忘於民伍於此認成就誘掖之美非徒事貢舉故常之規敢不永肩一心益厲素志雖甚不敏已粗知理欲界限之分惟謹自持庶不在名教罪人之列   謝春牛   竊以人愛趙卿之日何待送寒天回昊帝之春又催教稼特枉象牛之惠俯及受㕓之氓成毁須臾多荷喚泥塗之夢﨑嶇窈窕何時遂丘壑之懐秖叙感悰仰祈融照   又   土牛以送寒氣喜花縣之先春學稼不如老農感莱田之非昔賜之斯受牽此何之用子游刀既許小人之學道負陳相耒更請一㕓而為氓感負實深融鍳幸甚   巽齋文集卷二十三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巽齋文集>   欽定四庫全書   巽齋文集卷二十四  宋 歐陽守道 撰說   黄强立字說   强立强斯立也人皆欲有所立立而依附之待何立之云或曰依附當問正邪是非人固有師友固有氣類概謂不可自愚也自孤也予曰不然後進師先進期於似之非依附也道義同則相親我於彼猶彼於我非依附也依附也者已不足也已不足者纔無彼即無以為我也夫已之不足無亦反求諸已使充實有餘奈何若弱蔓之於長松然哉反求諸已使充實有餘强者之事如此者立黄君幼端梗立不倚予字以此夫立卓哉予有志焉而未之自信也予之志立猶嬰兒之初嬰兒之立也每踣今日纔斯須而踣他日倍此乆而後踣又他日數倍此乆而後踣以至於終不踣則是立也立而又踣踣而又立其氣力何如也徳業人之氣力也一立而遂不踣者充實有餘也史策所載有特立者有與人俱立者當其立未有以異也彼失所與俱或前立而後踣然後知特立之為真立也嗟乎君既字强立矣予觀君君亦觀余今日未也相期於他日時出而共讀之   臞山說   萬安賴君子平予識之十五年其為人有出塵之姿號其所居曰臞山蓋取司馬相如所謂山澤之臞之云而用栁宗元䝉愚於溪之意鄉之逹尊名士為詩賦之皆謂刻苦詩文清峭不俗此賴君所以臞而遂指山以自况也君又徴予贈言其敢無以告君雖然請異乎諸公之撰今夫腹飽穢腥靣盈垢膩使人望而憎之者雖儒冠在首夫固非吾徒也目茫乎其逺望意有注而凝思精神凛然骨見衣表此世之清士非邪然予請有以問之行道如醉閔宗周乎哀吟憔悴思懐王乎食少盡瘁為蜀漢之偏安乎攢眉吞哭為安史之挻亂乎身須人扶死不瞑目為熈豐新法之未變乎斯人身任乎國家志存乎君父憂憤菀結雖欲自解而不得也不然則吾身亦甚重矣而敢不自愛哉誠意不欺心廣者體胖也集義養氣浩然者無餒也公孫碩膚赤舄几几周公不以拂亂動心而申申夭夭夫子燕居之氣象也若此者固不以專論形骸然而道義充周之士枯槁者亦鮮矣且吾身固將以有為也血氣盛衰精神壯老豈於天運世道無相干涉而敢輕役之乎然而世之雕琢天和以求工於無益之詩文者恐與酒色傷生較得失於尺寸間也夫臞必有為而臞幸無憂憤菀結如前數君子之所遇則宜有學道養心之樂以敬天之所付賴君學者吾知不因詩文臞矣吾恐後人徒見賴君工於詩文而謂君以不貲之身如此而溺於所嗜也故告之以此願君審輕重决去取而厚自愛焉   璞說贈彭君碩   吾嘗惡卞和以為和賊夫荆山之玉者也玉在璞無人知之是塊然者一石而已矣玉何與和事而必欲出之三獻三刖無亦天地之寳惡夫賊之者玉實不幸和以自累足不足弔也君以璞自命璞也願君無遇和也玉在璞璞在山猶不幸而䝉斯人之知奈何君日與人接而文采每每發見不少自閉乎彼將剖君之璞使君之一旦赫然露於世則君將奈何嗟乎君自此詩文可以無作矣   柝說   里有富者重門撃柝夜柝聲徹明一旦正晝暴客來虛潛一人於門内之隱處深夜啓門納其徒執撃柝者殺之以其柝終夜撃主人家長幼寐且寤聞柝聲以為安也天明而興視室户洞開囊槖器具掃地空矣怒撃柝者不職曰何終夜有聲曾不知盗之已入乎遍呼其人不得得其尸君子曰主人之遭誤也以柝之不絶聲也盗可謂黠矣使殺撃柝者而廢柝不鳴主人必疑怪起燭之今柝聲無異於常夜故恣盗至明主人不覺也仁義道徳之言非大柝也邪   墨說   余於墨不能評近一道士訪余案間有胡朝宗墨寸許道士取玩之歎美再三曰今人少能作也余問道士此有何異而歎若是道士曰俗墨此墨寒俗墨著硯㪚而少凝渴而頻飲非硯罪也墨去未盡也墨質膠煤為之安得不脫胎換骨之法能使膠煤為氷玉則墨之妙至矣墨寒者其徳貞君試取此墨用於未滌之硯純墨自聚不為餘塵故穢所侵奪經宿硯乾其光濡如余騐之信蓋自此益寳朝宗墨而道士膠煤氷玉之語要是墨中至理不可以無傳因書遺朝宗道士軒轅抱一會稽人   則齋說贈胡聖則   聖則名齋則問予則予謂即古人執柯伐柯之則今以物相凖皆曰則手約大小曰手則身度長短曰身則以舊凖新曰舊則又如物之重恰及千錢無過不及曰一則皆俗語也而則之義甚明則格様也所謂有物必有則蓋合格入様處父必慈子必孝父子之則君必仁臣必敬君臣之則不然則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是此物非此則近諸身冠以首為則袂以臂為則帶以腰為則屦以足為則各於其當然者為則茍失其則冠袂帶屦皆為無用則亦焉用他求當然而然斯之謂已然則為人當何如曰人以聖為則聖者人之成式也故曰知之曰明哲明哲實作則人以天為則天者人之成式也故曰惟天為大惟堯則之人之則聖聖之則天皆其理當然此求於合格入様吾懼夫世之言則者太精微太髙妙故以俗語告聖則請聖則以合格入様為終身之則廬陵歐陽某說   歐陽順升字說   同姓名木居安成黄牛石者請字於余余字以順升他日其伯父寧鄉主簿遣順升來請字說予告之曰順地道也木得地道以生故以順而條逹暢茂幹㡬柯㡬枝枝㡬葉有一葉反而向下者乎試强之以向下則悴而槁矣地道承天木生於地而上聳其理然也是之謂升人之升於徳亦然無非順者仁為順不仁為逆義為順不義為逆孝弟謂之順徳又先儒釋名義之最親切者也前百順而後一逆百順為一逆敗矣積小以髙大者非百順之難而無一逆之難順升戒哉   任法任人說   甲與乙為友一日議逺遊乙曰吾與若相好有日矣而道途之事未之諳也請歸各治行李若其謹哉甲曰諾乙歸踰月而告甲曰吾行李具矣甲曰何乆也乙曰吾治筐篚工五日而告具吾治吾鎻鑰工不終日而告具吾視之皆不堅良也盡舎之易他工筐篚十有五日而告具鎻鑰三日而告具吾然後敢以行也甲曰子何謹哉吾不能望子乙曰子之行奈何甲出而示之其不堅良尚不能如乙之前所棄也乙曰茲行也非嵗月可議歸也而率易若此奈何甲曰無憂也吾之荷以行者其人忠於是二人具行未半途而乙逸其僕筐篚鎻鑰堅良也僕負之以逃乙追之不可又不能返也依甲以俟俱返甲之資裝厚極其所之而後議歸一日僕驚呼而告曰僕所負故也今晨起而輕於他日主盍發視之視之則䘮者過半矣僕以為朝夕守視莫知䘮之何時也蓋幸而僅有存者甲乙俱困以歸乙問甲曰吾僕負我子謂子之荷者忠而何為䘮之不自保也甲曰噫吾畱意於擇僕而率易於治裝子留意於治裝而率易於任人二者胥失也然予所遇者竊盗之自外至者也餘資之僅存者幸爾雖然亦愈於子僕一逸而盡空也有說國事者聞之曰甲任人之類也乙任法之類也任法者自謂闗防周宻而不知所任非人則并與關防者而盗之任人者能擇可任而任之矣而關防無法則禍蠧將出於所不意而為我任者亦莫如之何也或曰不然甲遇盗是無如之何也使盗盡奪之縱關防周宻亦必不免而何率易之罪哉彼乙畱意於筐篚鎻鑰曾不知荷者之即盗也甲所遇盗禍在所遇之時乙則未出門而知其必䘮矣此任法不若任人之說也   陳山長字說   會稽陳君以開慶己未來廬陵秋八月望為諸生講中庸大義予之子浚與聽焉退而私請於余曰陳先生之所講雖非浚之所能盡逹然其反覆懇到作為大篇宜有可以句尋字繹浚也他有疑焉而不敢問也予曰何哉爾所疑者曰先生之名既取夫粲焉可見之義而其字子微反若晦匿沈潛而不知何也予曰汝未可以驟語然所貴乎學學乎此也天有四時風雨霜露無非教也地載神氣神氣風霆風霆流形庶物露生天地之變化如此孰得而窺其所以然者故曰君子之道費而隱用之而不匱取之而愈有者隱也隱也者始乎隱終乎隱也學者豈不知所謂體用本末然大抵謂隱而費耳惟中庸言費而隱蓋酧酢萬變而不與俱徃猶易大傳顯諸體藏諸用不曰顯諸用藏諸體也學不進此則有即物即物也者非世俗區區之所謂即物也名垂千古功濟天下由即物也予嘗喻之賢聖之道如日月萬物被其光而日月不施明焉彼即物者燎薪者也燎止而灰燼矣中庸一書或言隱或言微知之者可與入徳極徳之至溥博淵泉而時出之其末章曰徳輶如毛毛猶有倫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卓然有徳於此者豈非富有之謂大業日新之謂盛徳哉豈非君子盛行不加窮居不損者哉予比與陳君語知其為洒落人也宜以此字表此名也汝他日侍側試以余言叩之浚他日以予言叩之陳君曰然因録為陳君字說   岫雲說   人之狀山形者曰巔曰頂曰靣曰背曰腰曰足皆取諸身也曰嶺何也嶺猶領也曰岫何也曰岫猶袖也嶺髙而未極於高如衣領然岫則藏蓄如納物袖中靖節曰雲無心以出岫蓋岫可藏雲也逸上人在石屋山中性極好閒而山又深窈與閒相宜請兩字於予以為號為號之曰岫雲雲飄摇空中為風使也岫之形横遮直障風不得入故雲可以無出夫岫中有雲而風不知雲之打乖安樂窩莫宜於此逸上人知之乎汝為雲予當為此岫主而日玩汝焉雲不肯為雨則不黒不肯上薄日月則不隨早暮晦明以變於是乎滿岫純白郁郁紛紛常供岫中主人之玩而岫外不得知雲可謂自適矣作字遺之因以為說   羅象先字說   湖西羅士從遣其兄之子似公來見既見則得士從之書曰斯子也質美而學知方矣願有以教之予敬受而問其字焉曰未也似公之生日月與時皆與先祖同故以名惟先生教之予字之曰象先而為之說人之祖父生子孫無不願其肖已也歉然以已為未足又願其等而上之然而得其肖者難矣祖父願得肖子亦常恐其不克肖則有等而上之之理而子孫不敢知也夙興夜寐無忝爾所生而已詩書以來教人皆然近世學者年未弱冠曰吾學大學矣人當作第一等人也孝弟忠信童子之習聞也性與天道聖人之精藴也斯人也夷考其終第一等人正未易作而凌忽時人貶斥前輩一切謂不足道不自知其陷於輕薄子之歸甚則侮厥父母曰昔之人無聞知矣嗚呼安得厚重少文之士與之學古之躬行君子乎予嘗疑三代之後本朝之前千百年間名賢言行甚多若擇而録之何必盡劣於近世之先正蓄徳之助是亦有取竊有意焉而未暇也象先之名唐之陸文正公得於人主之所命曰子能紹先是謂象賢故易其舊名景初而賜焉陸公之賢不在以賜名為榮而真有以象其先人者乃榮也其父元方仕不遇時而正直清謹善自治於昏亂之際而無玷象先似之為一時望其兄弟俱有可稱蓋是父有以貽後人矣記曰使人稱君子之子是使其親為君子也况其親素為君子者乎羅氏孫於爾祖其如此象之罔使陸氏耑美於唐予雖不識羅氏祖而其諸父兄弟則多識之矣世積之善必有自來惟其有之是以似之象先勉之   陳惟月字說   陳氏子惟月從予學舉子之文有年今嵗戊辰補太學生將行而問曰惟月之名取洪範所謂卿士惟月也字以月卿里中之友云爾卿君所以命臣也惟月方學而以洪範卿士自居其何敢願易字於先生而受教焉予曰善遂字之曰學可請其說予曰積日為月積月為嵗天也人君以釐百工故躬自以嵗省而卿士月省焉師尹日省焉民則觀星以知時作事自天子以至臣民無一人敢曠日也士下無庶民之勞而上未有百官之職則何所用其日力孔子之門其自程課者曰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可謂好學也已矣是亦以日月計也日知其所亡者吾知所未學凡㡬昨未學則今學之不宜曠今日而俟明日也月無忘其所能吾知所已學者有㡬今已學則後不可忘之不宜新功未續而故業又失也學如不及猶恐失之古之學者汲汲如此吾子以惟月名則其以月省省其學而已矣嵗十二月使一月增一能尚可積而多能也况月之所增不於一而止乎吾子今入太學太學月有書進退優劣師儒視其藝而程課之進而優則升舎而釋褐此學法也然用其力於藝至釋褐至矣學官以教育英才為已任者豈期望弟子止此乎予私塾之友出幽遷喬得列於太學生者恒有之仕與未仕去畱相半以吾子之藝而自視同門之前輩孰愈當自知之况四方多士林立於前徃往平日傳録其所著作而讀之者今乃與之俱就師儒之衡鍳吾知吾子慨然矣雖然所貴乎入太學為其有四方多士可以相觀也徒慨然則不可其必有思齊之心吾子亦月異而嵗不同矣月異而歳不同何獨藝也他日願見吾子之為文而驚焉今之學官蓋有予之夙昔師友余以病不能奉竿牘介吾子而見於門然吾子既為其諸生矣不在予之介也既拜而得侍函丈之席其以予之贈吾子者告以聞而歸還以教予十二月庚寅歐陽某書   掌卑幼財産說   昨見某氏卑幼之訟謂掌管者不照常平法不於逐年理筭二分營運出息飬贍心竊疑之若法果如此則掌管者更與孤幼作幹人也恐法意不然今日讀法乃知卑幼財産籍記於官季一給之若家貲不滿五千貫者入詞召保抵當給借每歳營二分之息出入有常平司常覧察之語蓋法意以其原財有限若今季給若干明季給若干則有時而盡故於此少者給借此營運之本也可謂慮之周矣倘執此為說便謂凡掌管卑幼者於其所有財産之數萬則出息二千十萬則出息二萬百萬則有二十萬是卑幼安坐役其尊長作幹人也十數年未成丁則息錢多至於無算成丁自立之後皆可以訟其尊長取息錢也法豈使如此多財者更湏營運乎今世此訟甚多仕初入官不肯讀法詞狀到前每為所惑不可不戒也寳祐乙夘上已書   劉暉明夫字說   東岡劉君暉得字於鄉之逹尊曰明夫而問予字說君之字因名生也臨文不容避君之名蓋聞暉也者光也景徳廣韻註煇輝皆釋曰光而暉之下文釋曰日色玉篇亦然君之字明夫蓋取日光為義然玉篇眀字不從日而從目故日部凡二百四十字暉字在焉而明字獨不與别自有眀部凡三字而已釋云察也清也審也發也廣韻亦同釋云察也目部凡三百四十字眀字復與焉釋云視也予於是疑古人所謂眀之從目正如聰之從耳玉篇釋聰為察故釋眀亦為察如取察義則從目宜矣然易之離為日象明兩作離明出地上明入地中之類亦以明字代日則明從日為是不知玉篇何以収眀於目部不収明於日部也揚子雲言日者羣目之用道者羣心之用蓋曰心者體也道則心之用也目者體也日則目之用也此二語可以復君然則眀固在我而已使眀不在我雖有日亦何所施明夫求諸在我者而已正字予舊職也故以文字說為君名字之字說   巽齋文集卷二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巽齋文集卷二十五  宋 歐陽守道 撰說   學禮精舎說   仁義禮智皆根於心而禮為最著故先聖教人有曰學禮未有曰學仁學義學智也禮於四徳為亨於四時為夏以亨視元利貞以夏視春秋冬余所謂最著可以意知矣聖人從其最著者教人使人有所循守故孔氏之書言禮最詳人而學禮雖中人可以循至於上達茍不學禮雖資稟高明不保於往禮之切於學者如此近世之學或忽之洒掃進退之節自幼學時已有所不屑而筋骸肌膚有終其身而無檢束者然而性與天道彼亦未嘗不能言其似也漢儒雖作非粹學然保有殘闕不全之書又為之推尋意緒使傳至於今亦可謂難矣今自内則曲禮諸書家塾或不與語幼學其幸以語之者乃村樸之儒僅能向時文中剽習所謂二五無極之語者而已中庸稱大哉聖人之道洋洋乎發育萬物峻極於天優優大哉而繼以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實之道固如是也今學禮而性與天道人人自以為有得是豈知三千三百即所謂大哉聖人之道乎先儒性命本原之說轉入時文而人之所以為人者乃略無所嚮望吾夫子所為諄諄以禮訓人者皆可不講而其虛誕無實自謂有得乃有孔門髙弟之所未得聞嗚呼異哉横渠先生專以禮教學者為且須除去一等俗習而伊川程先生深取之然則欲聞闗洛性命之說者亦必有以除去俗習而後可也永新龍君遇前軰也扁其書院曰學禮蓋誠齋先生楊文節為之書而文節長子東山詩之君遇之子清淑清淑之子直方世從事於斯矣直方出示詩翰墨刻為書予所感以遺之嗟夫予言過矣直方勿以示人也倘謂余粗有志而以聞於父祖先正者教之則幸甚   平坡說   平泉李文饒所居也平山吾家六一公所堂也平園周退傳所園也泉也山也園也著稱於天下其人無貴賤賢不肖乆近共知也吾知其人又於其記其詞其詩其集得其勝矣有自安成來者盛稱王彛伯所居平坡之勝予未識彛伯又未見其平坡也意者溪山泉石之勝有足以招隱與不然以人不以地與來言者徴吾詩若文夫其人俟吾他日之知之也其地而勝則徴吾詩若文者其以圖來   求心說   後林先生李侯為曾君季安書求心二大字而謂季安歸其吿某季來遂請求心之說余謂大學之修身在正其心而傳釋之以心不在焉視不見聽不聞食不知其味在之一言所謂正也身在此心當在此身在此而心不在此是謂放心故先儒云心要在腔子裏又以坐馳非司馬子微皆此意也孟子教人求放心夫不放則何求之有放則須求矣雖然放一心求又一心以今之求求昔之放有二心乎夫當求時固已無放矣若直謂此心在外乆而未反則無是理也故夫能知求則即此心在内已為之主也於此而又求者非也然則必有事而已矣不然兀然端坐而神馳四逺以求覔前此放心之處不知其未嘗不在此也則求者毋乃適以為放與嗚呼君歸其從事於斯所謂有事者求心之云蓋一回悟之機未可以終身誦之也   胡素行字說   予友胡君履剛字素行蓋履之初九素履徃无咎而象以為獨行願也君求字說於予而又以素名堂願得銘於堂之壁伊川先生所謂安履其素而不以欲富與貴之心雜行道之心者亦既敷暢厥㫖而冩之於銘矣乃字說無庸又為之詞雖然素履則言之未與君言爻之時義也蓋聞君子之於天下有可行之道是以有欲行之志欲堯舜其君民卒無以堯舜其君民此則後世名為儒者之通患也儒者固常恨無時然而時未必負人也人有負時者矣逺大之事業無窮隱約之歳月有限淺鮮之才識易乏而責望之人情難塞也君子誠有憂世之心將不恨時之不至而常恐其至之亟惜分隂道問學誠恐一旦為時而出追前日而不可得也履之初將有行也顯晦遲速亦何常之有嗚呼君念之哉世方以迂疎待儒者也願君治所以行以息庸人之論孟子曰有天民者達可行於天下而後行之吾寧不得行也如行當使千古無遺憾   蕭元質字說   西昌蕭君義夫名而不字曰名字一也交游以為不可各出所見字之君擇焉遂字元質他日以告某曰夫子謂君子義以為質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所主在義而又取於彼三者子以為何謂也某謝曰此君所熟講也而某何以獻愚雖然請繹之論語一書數有專言義者曰君子義以為上曰君子喻於義此曰君子義以為質蓋道一致而異名之中皆可以互觀也此所謂義如曰天理之正人心之安而已矣君子一念一事動必於此故專以為質猶所謂無本不立也辟之於身有此而後衣冠辟之於木有此而後柯葉有不合此内不以發於其心外不以作於其事如此則終身無一不義之犯而進進於成徳矣然而行之必以禮出之必以孫成之必以信非曰義有不足而復待於彼三者也三者所以維持成就乎此也義以為質不以禮節之則乖錯失宜而不得行世非無知義者然而行之常不得其當何哉知義而不知禮也君子以禮行義矣又歉然而不足不敢以義自居也蓋以義自居則將是已而非人已是而人皆非則義亦孤矣是故盡義之實而晦義之名且將以有進也故曰孫以出之行之以禮出之以孫矣則又常自省曰有一不義無以為君子抑是義也敢有纎毫之不實乎實則可以言成不實則無成之可指矣故曰信以成之嗚呼君子之於義維持成就以終其身者固如此也然維持成就者終事也主此以為質者始事也一念一事無不揆之天理之正人心之安有一不然則是質既不完具矣彼維持成就之終事何所麗乎嗚呼吾與元質如之何不兢兢也元質曰然用書以為字說   劉自牧字說   劉君相巖名夢牛余未省所以字也他日贄詩謁使君後林李先生先生稱之而怪其名不配命予為更之於是字君曰自牧夫冉耕字伯牛司馬牛名犂皆以牛自命也今劉君亦以牛自命也故以牧字之牛順物也牧養也伊川夫子嘗於易釋畜牛之義曰人之順徳由養以成今夫順徳者莫過於坤故坤為牛其六二曰直方大不習無不利此坤徳之至自然之順也然而必有事焉故聖人發其義以告學者曰敬以直内義以方外敬義立而徳不孤夫如是然後進於不習无不利而不疑其所行矣蓋當直内方外猶未離乎習也比諸他卦發順徳飬成之義進一說也使君昨謂我劉君佳士當勉就其逺者大者夫一見之頃而愛之如此其至予與君處數年而未之思也予是以愧於先生長者之用心也君其以予說而復於先生其有聞於所以養徳者則復以告我   張質翁字說   禾山張肖玉從予學請字焉曰玉予伯仲所共號也請毋以玉取義於肖取義予曰字君以質可乎曰肖何取於質也曰肖似也今夫象人之形而丹青其服飾惟其長短小大得其人之狀則服飾可以意取也長短小大之不類而惟服飾之似之求則吾不知其為誰故曰繪事後素髙宗審象求相得諸傅巖惟肖非肖其服飾也服飾夫人所同也後儒稱孔門速肖七十果哉言也衆以一有若似夫子曾子猶曰不然誰謂七十皆肖哉肖如何之速哉姑借傅巗肖象之肖言之逢掖之衣章甫之冠象環之珮可肖温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不可肖學者願肖夫子肖其外而已乎徒肖其外而已世有以聖人為欺者多矣嗚呼予之字君以質也君其時時思之何以有合於聖人而無自欺於心也哉學不可以偽為名不可以虛取以切近之思求真實之得其於聖功庶矣乎嗚呼君以予言遍請於鄉曲長上之愛君者   朱謙夫名說   子生父命之名子既孤不更名為有事於先人不可以不祝也安成朱君謙夫名亨仲請於予曰亨仲初入小學以亨仲名他日遂字謙夫深惟謙亨之義亨出於謙今反以亨為名以謙為字理有未順願更之夫諸卦言亨多矣誠未見亨之特屬於謙也予曰君之名非命於君父與而君何忍更之君然曰亨仲之名實不出於父也亨仲未受名於父而孤今雖名猶未名倘辱命之使有切於行已也者庶㡬因名思義以從事終身後亦有以見先人於地下且孝子之念親也夙興夜寐無忝爾所生之為懼孤而不更名者其一事耳父昔未命則今異乎人之更故願有以教之也予敬諾而請名君以cq=1028厚夫謙九三為成卦之主而勞謙為卦徳之盛夫子贊之曰勞而不伐有功而不得厚之至也人之持身也無如自厚伐徳也者皆自薄也自厚莫如謙君其名厚而字謙予聞之予先世之家訓曰物無不惡薄者薄必先壊因君之請舉以告君此予童年之所聞而今常常以告家人者也君不外我我其敢外君君請予書之曰願服之無斁也敬書以贈   贈戴天從六杉說   杉美材也吾州地宜杉工為室無小大必材於杉杉幸則合抱而材不幸拱把而材合抱較拱把幸矣為人材均不幸也凡物不願用於人用於人不得全於天文江戴君天從門有六杉焉甚愛之因自號六杉處士予謂天從六杉主於君幸矣抑是杉也非樗吾懼終不免也封植之滋乆睥睨之兹衆杉乎吾不知爾之柱於誰氏之居也天從而主於此杉勿使度材者涉君之地涉君之地何以使見樗而不見杉天從君勿以君之名累是杉為杉不幸矣又重累君之名其尋斧斤也速矣噫予滋為杉也懼   愛蘭說   彭叔英歸自渝川謂予張君復之畹以蘭臭味同者詩焉亦賦諸余謝不能為愛蘭說以贈   蘭於世罕遇主人愛蘭蘭遇乎未也蘭愛主人斯遇矣在屈畹者必蘭滋畹蘭者必屈不然地可畹畹可蘭何限愛蘭復之為蘭所愛是以為蘭也慶   拒馬說   昨承問今所謂拒馬者未見此名所出疑是今人俗稱謂拒捍門外來馬不得奔衝而入爾制度形象皆未見撿尋爾雅釋宫類釋器類並無之釋宫類說門之名及門旁小小備用者甚詳此則無有因思周禮天官之屬有所謂掌舎者内有枑字枑字左從木右從互從木之狀且有註釋謂之行馬舎内一重舎外一重以為閑衛似是此物但註釋亦未甚詳想是鄭氏注時漢人常用之故鄭以為人共識不須詳釋耳又枑字一作柜枑音互在韻之十一暮柜音巨在韻之八語據周禮本文云掌王之會同之舎設梐枑再重梐音陛在韻之十一薺梐字下釋行馬也枑字下釋亦曰行馬也如此梐枑似是一物而兩名又枑一作柜雖從木與捍拒之拒從才者不同然同是巨字音則今人所謂拒馬蓋即此聲耳梐枑王同會之舍所用也王出外與諸侯同會則設此以為閑衛其下在他所則有轅門轅門以環車為之有㦸門㦸門以木為之亦謂之材門有旌門旌門以旌為之有人門人門以長大之人環立為之此皆王在外之所用也而皆非一定植立不易之物隨其所在臨時設為之耳然則無所謂制度也既無所謂制度則未見其屬尊卑上下之等級也今之轅門㦸門已與周禮之轅㦸不同也矣則所謂枑者亦何與於尊卑上下之等級乎又撿今條法觀今儀制則亦未見有所謂拒馬之不可用但門有間厦之不同及庶人不許作烏頭門耳官品之最髙者立㦸門㦸門有數旌表門閭者設綽楔以木植立然非此様也今之為拒者已衆矣未見其以違法得罪蓋法所無有人亦不相㸃撿也㸃對一畨如此録云釋疑   畧記前史有賜門設行馬者忘其何人矣今之貴品有賜㦸無賜行馬然則貴家之為拒馬蓋自為之也自為之則無所謂制度矣   如齋說   果山文時望扁燕坐之室曰如齋諸公賦詩而予不得其說以問方外之士欣然對曰君胡未之思耶此中有大趣得之者可蹈水火雷起足下而不驚豺虎蛇虺縱横於前而吾木石然也彼無所致其毒害予曰子言愈幻矣予求如之義而不得子無以幻甚之曰物皆幻也身亦幻也起田家子俄而軒冕朝而雲霄暮而泥塗幻之又幻也達者一以為虛假故視寵如辱視辱如寵人方怒而罵詈我我曰是為幻以戱我也我以幻受之且世未有喜怒之正也未有毁譽之真也而又安知夫怒之非我喜毁之非我譽也兩無實相付之於如如也者其迹其然矣而卒不然也然不然相尋於無窮而吾超然之觀常居其表故彼紛紛者常為我役方且委身以受其紛紛人為我喜我亦喜人為我悲我亦悲悲喜亦應物也而真悲真喜安在乎夫如齋知之矣子區區為儒者之學未足以進予異其說他日以問如齋   王俊甫字說   古今言堯克明俊徳未甚分明大學之引用此語以俊為峻文雖不同意亦未逺蓋亦謂髙明之極耳愚讀古書每於一字之間推其始於何世堯典於諸書為最古篇首有此一字蓋百世言徳者莫先焉豈可徒習其句讀而已哉天地人謂之三才天有天之才地有地之才人有人之才才也者所謂俊徳也天行健天才也地勢坤地才也靈於萬物人才也人人有此而堯克明之予嘗謂大學明明徳之語與此所謂明俊徳無二而俊之為言尤當深味味此則知自古無衰颯凡陋之聖質而吾黨之士皆可以尚志矣潭貢士王君名堯字俊甫與予遊愛其有邁往出塵之意故書以贈之噫不知徳之為才謂我上才而下徳矣夫寳祐甲寅秋七月二十有五日與俊甫論文罷二鼔矣俊甫歸尚有燭寸許廬陵歐陽某書   四民說   帝王之世士出於農而工商之類蓋有士之行矣後世農工商皆非古所謂士雜於三人者之中亦各隨其習焉又有本非其素而習近之者故未嘗為農而近農未嘗為工而近工未嘗為商而近商為國者知取士命官而不知布滿中外乃彼三人者也三人之中得商不若得工得工不若得農世所謂善人長者愿有餘而識不足大扺皆農士之類也世又下衰農士不加多而工士與商士更盛凡以藝能技巧供人耳目之玩皆工士也以權謀智力從事功利之途皆商士也工士與商士更盛則農士在所鄙賤矣其不加多者世所驅也世又益衰於是有游末之士有吏胥之士有盗竊之士夫名為士而實游末實吏胥實竊盗兼是數者充塞人間使救死不贍之民遭其蠶食有國者猶以文運昌士類衆為喜嗚呼此孟子所謂上無禮下無學賊民興䘮無日者可不重駭而亟救之乎   丹說   丹砂古謂之丹夏書荆州四石丹其一也書生始以丹砂釋丹秦漢間擅丹穴之利致巨富曰丹穴不曰丹砂穴後人則不然稱地所産曰丹砂而稱方士之所煉曰丹不思所謂丹者正是石類之一名以其色之丹故因以名之砂石也石可碎如砂也自禹貢以來用以采飾而已後來方士煉以服餌亦不改地産名之本也然方士所謂為不一品所用不一石通謂之丹豈䝉其名而未之思與以予觀方士丹方固多循名求實必以丹砂所成者為第一蓋丹於五色則丹於五行則火於五臟則心丹砂最飬心神從其類也世有内外丹之說均為修煉深究其理心為百體之君心得正則神全而體安可以固真元養夀命此則至簡至易之理耳永嘉周友梅元素所煉丹自其祖南恩使君好接方外之士多得至人之方世秘其傳故友梅火候手法與尋常逈異予雖不能盡曉苐服之輒騐斯可信也偶與談丹之名義遂書此以贈之景定癸亥六月十六日甲子廬陵歐陽某書   義齋說贈周義甫   周義甫學於岳麓書院予數讀其課而最警切之義甫亦肯受予言知予為愛已也如此義甫日有益予將歸義甫請曰義甫與兄弟講習於家中書院而扁曰義願聞子言予歎義甫知所以為士矣孟子曰義之實從兄是也夫以弟之從兄故曰義以兄愛弟不曰義乎孟子且以弟之順徳言之舉此所以見彼也正如仁之實事親是也且以子之順徳言之仁之於父子命也則父之於子子之於父一耳抑義甫所請乃為兄弟講習之故蓋將於兄弟而兼朋友之益焉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謂士矣義甫盍復熟孔孟之訓予無以告也義甫固請予曰予聞之長沙宰令狐君有言伯夷思與鄉人立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若將凂焉雖曰清而失之隘然見人不善而惡之者猶謂人不當有不善故纔見而即惡之也栁下惠爾為爾我為我雖袒裼裸裎於我側爾焉能凂我哉和則和矣毋乃謂人之善不善吾當一切聽之乎毋乃謂已當獨由人道而不以人待人乎此之謂不恭推此言之伯夷非嚴於持身而待人亦嚴乃愛人也栁下惠自處於無過則已矣非愛人也世傳盗跖為惠下季之弟而謂季即惠固不可知然使果如所傳則夷之弟有齊而為惠之弟者有不忍言矣隘責人已甚者也不恭付人於不足責者也二者流不恭為甚與其不恭也寧隘嗟乎美哉其言之也予自聞此常欲書而存之因義甫之請以為此於兄弟相愛相正之意猶切也故以遺之善言不可不書所從受故著令狐君之爵里字雖名亦書之君字叔正名楷今承議郎義甫字宜之或曰名宜之字宜甫近年處學者名字往往不辨也潭之醴陵人寳祐二年七月既望廬陵歐陽某書於定王臺前之寓舎   浩齋說   君知所謂浩然之氣又求說於予孟子以來諸老先生之發明予不復為君道請言兩戰當兩戰時非特直者氣盈曲者亦氣盈也氣之方盈雖使孫吳觀陣蘇張往來其間莫能决其勝負雖然請少待之直者將可使敗而不可挫曲者惟無敗敗則士尤其將將尤其上矣誰挫之彼自挫也是則氣非難於盈難於持乆判曲直不在旁觀不在衆說而常在於主帥倐然發露之本心心之公理不可掩也嘗試論之氣有實有虛實氣浩然之真虛氣浩然之似實者至勁健而最和平氣之常也虛者乍粗暴而卒消靡客氣之暫也君往者介予謁後林先生徳人君子之容貌詞氣君既望之即之聽之矣别去㡬年今不逺千里再往真有心於親炙者與予索居乆於夙昔之見未有進也幸持予虛實之說以請益   巽齋文集卷二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巽齋文集卷二十六  宋 歐陽守道 撰銘   湧雲池銘   雲騰山有檻泉出飈馭廟南渟為池可三丈溢流山下田受溉甚逺宋寳祐三年夏旱知廬陵縣事東陽劉侯汝礪登山禱雨見而異之知神所以宅其上而能靈也而除治不嚴澣濯者狎焉即黙念曰神幸應禱當旌斯泉使人知敬如蘇文忠公記常山雩泉故事禱已歸假寐若見車馬旌旗羅列庭中或告曰亟出拜驚起趨拜位風雷飛厲雨大霔是歳有秋次嵗禱仍應今嵗旱甚又禱每宿山中候命輒應山去城非逺也異時禱雨者或迹不至斯泉也人之狎之敬之亦非有加損於神也然遇泉所而神斯泉則其至廟何莫非如在之心否則山固當有泉而廟亦總總爾奚其神雩泉之詩曰我歌雲漢于泉之側誰其尸之涌溢赴節宜祖蘇語命池曰湧雲甃石四週而垣焉其下流入鳯山主人曾氏之池請公之以遺民澣濯主人許之得全䕶上流使不汙又夷其道以便後守令之至廟者民治道竊相語也湧泉也湧雲何謂南岳㪚吏歐陽守道代侯言曰易屯䝉需解同一坎出斯泉升斯雲降斯雨泉常而雲變常有所而變無方也水一勺龍生雲膚寸雨集夫豈在多有不測焉水也雲也猶有形也神也瞬息而千載心也俯仰而八極今茲廟祠唐貞觀中刺史吳公計其仙去玉笥山時㡬何年矣玉笥又非茲山而其神信於爾民如一日如往來見之當旱如雨如取此泉傾注於空中禱雨者之心亦然一念所感於雲不知於何起雨不知於何來强而名之雖謂蓄泄在此池亦何不可如曰泉不可雲則是人亦不可神矣宇宙間有變化流通之理爾未之知於是山中人請勒銘其上銘曰   泉山雲天神古人今雲泉一氣神人一心嵗在丁巳七月甲子撰   富田南禪寺鐘銘   南禪師慧鑄寳鐘成餘山歐陽㢲公權甫讚歎說偈佛㓕度後有以聲音作佛事者諸具聞性從聲音度此鐘靈異能說萬法所以者何辟如有人夢想顛倒見種種惡受種種苦忽於夢中得聞此鐘恍然而覺既夢覺已心根清凈思惟正覺一切正覺從鐘聲生一切顛倒從鐘㓕此人思惟我今云何得此快樂是誰說法于何聽受了無說者惟有此鐘我當向鐘旋遶禮拜作是念已鐘則寂然鐘則非鐘是我聞性萬刼有盡聞性不壊諸佛神通由聞性入我願此鐘盡未來際常說此法三界人天以至鬼趣聞鐘一聲瞻仰敬禮是鑄鐘者即導引師   草庭銘【為張慶長作】   濓溪之庭有草不除云此生意與我一如後人慕之庭亦畱草根荄莖葉若見至道如我所見可慕匪名人同此心何獨先生不見周詩仁及行葦方苞方體其葉泥泥等而上之舜命益虞順遂動植而草與俱生生無窮天地之徳嗟人何為而戕而賊不踐生草仁獸猶然人肆殺心自遏其天燕坐静觀觀爾交翠何惡爾榮何愛爾悴此庭之内萬物皆春天地與我肫肫一仁自草而木鱗甲毛羽爾生爾育在我同宇豈其愛物而不仁民豈其仁民而不親親發用雖殊惻隱則一以輕較重則知仁術彼於人類如刈草然或同根生而自相煎人而至斯於草何惜彼痛不知一膜之隔君觀濓溪得諡曰元是固其心自本自根君俯斯庭其讀孟子恩及功加在推而已我作斯銘實獲我心君試聽之南風之琴   純正堂銘   西雒石行修寓居長沙郡其先世元懿公事太宗皇帝為樞宻使拜尚書右僕射未㡬薨帝悼之曰石某事君之心可謂純正矣方委用而遽至此豈命乎行修今以純正名堂碣銘曰   齊聖廣淵明允誠篤宣慈惠和共懿忠肅傳載其名虞書所無或曰禹臯稷契之徒在帝盛時天運初㤗意有斯人九官之外名則不浮徳則殊尤徳人在庭與世作刑我哀季世葩榮實墜啁唽之音羽短於喙神宋立極帝樂再韶不顯石公翼舜承堯問公行事不簡不策問公話言不金不石知子匪父知臣匪君純正之褒熈陵實云風氣一初君臣隆古化覃下國農邠士魯惟正且純式此元臣孰圎爾觚孰玉爾珉愾我寤歎念彼京汴公家八世人事百變公昔鎮湘公孫居之廼居廼室有扁在楣豈無故笏不如華衮帝訓孔明以昭悠逺臣忠子孝純正之思百爾云來視我銘詩   訥齋銘   安成張士謨去年見余於衡嶽之麓氣貌静愿未窺其中徐叩以言若不能出口而曰予病從事於學而未之得也嘗扁其所居之室曰訥而請余為之說蓋張君年正少而謹重自愛為内不為外當今之世斯人其賢與作訥齋銘   吉人之言辟之古樂和平從容典則質樸譁人之言何喙之鳴喧啾啁唽嘈雜紛争巧言孔任帝舜所畏利口惟賢乃敗商季是曰亂徳亦曰覆邦禍起澆薄福生淳龎我願張君由訥成德天下皆訥以長我王國   題所寓   維古聖賢日有孶孶今者何為飽食以嬉怠惰廢放病在自欺百年無㡬曾是弗思頻復不已死且及之各立爾心以為嚴師   鐘銘   我叩此鐘問鑄鐘者爾能鑄鐘不能鑄聲云何叩鐘而聲即應内外中間聲在何所方叩鐘時聲從何來叩止聲盡復從何去工不能答我將問鐘鐘不能言則將誰問當知此聲遍滿虛空在在處處等無有二此鐘空洞合虛空性普願聞鐘得大解脫   尚友齋銘【陳推官俞】   此齋何名名曰尚友豈無今人而古是取結交四方逺莫從之我未有聞友我者誰反求諸身以理自信前言徃行遺我符邙蕭然一室有詩有書如何千載今者起予誰謂世逺宇宙俛仰誰謂人逺精神來往凡友之道淑慎其身人將擇我匪我擇人矧是古人精金碎玉我立其側何佩何服使我見孔諸子比肩我不為騫何以友淵使我見舜九官接武我不為稷其敢友禹既曰尚友何古非今長恐伊人於我遐心朝夕兢兢惟徳弗類其人可作亦莫予棄人無志願乃流乃汙視此齋名偉哉卓乎相以銘詩有賓有主以此友古古人所許   素堂銘【與胡素行】   履九居初素履而徃獨行所願茲爻之象今子何為以素名堂我出我處我安我常禄以天下千駟其馬而君此心居然莘野夏時殷輅周冕虞韶吾知此樂猶昔簞瓢隱居求志行義達道利欲毫分不入吾抱學之不講世無天民戚戚寒饑哀哉窶人外固君民内亦妻子公私消長輕重彼此伊顔寥邈今我何師元祐相君温國是儀西洛退居形枯心苦餘年丘壑一日霖雨公心少慰已瘠民肥亦又何求布衾深衣是謂素履一念終始係之初爻易有微㫖爰初趨向白首以之使非剛者亦復轉移任重道逺將以誰責掲名斯堂式對朝夕   謙山銘【與胡自牧】   山在地中為山自如失其為山則與地俱髙不可孤卑不可汙退然臞儒卓然元夫   慥齋銘   李君士豪名齋曰慥以質於里人歐陽某思有以復君乆而未之得一日得其說曰此曾子之學也君繇子思子之說而質之子曾子之為人當信予說之不妄為作慥齋銘   言不顧行將言如愧有不能行談何容易行必顧言言斯行之視言為的惟正之期顧言之行其言多懼顧行之言勇往疾赴中庸二語萬古聖傳我求其人曾子則然嗟爾君子胡不慥慥士豪立齋銘者守道   黙庵銘   躁人辭多吉人辭寡謂寡則可無終黙者天賦予形惟口司言聖人無言言則道存好言莠言惟謹其出不於五事偏廢其一何哉劉子齋以黙名我知其意過於矯輕回也如愚雍也不佞内足志恬養深氣定彼豈不言蓋由於天他人視之如不言然工夫至此回雍伯仲又如閔騫言必有中   警軒銘   易首於乾夕惕以厲繻有衣袽其卦既濟何日非警在始斯終何事非警微與著同辟之登車爾僕屡戒先民有言敬謹不敗亹亹紹甫寅畏厥心眡夷猶險履薄臨深紹甫警哉見石以虎抽矢向之一發飲羽   尋樂精舎銘   孔顔所樂使我焉尋尋之不見實勞我心實勞我心尋樂得苦殘編寂寥一慨千古請君無尋即已所安何故不樂地濶天寛是獨醒時亦孤往處後絶來蹤前無故步   虛舟銘   有舟在河一實一虛虛舟之行惟水所如值彼實者中流相觸彼舟之人駭懼淪覆此中空洞有觸無傷爾幸遇我免于䘮亡然爾當知實逆虛順順以天逝逆以人進偶然之觸聊發悟機胡不舍逆與順同歸   敏齋銘   學務時敏厥修乃來謙言不敏參與雍回我當退懦日以衰頺中夜思之謂之何哉   巽齋文集巻二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巽齋文集卷二十七  宋 歐陽守道 撰贊 箴   理堂真贊   未見其人見其冩真從紙上之顔靣尋筆外之精神意者今古填胸而漁樵争席藜藿在釡而堂室生春吾何以知之蓋老而不衰者仗理以為氣臞而不槁者其徳之潤身也   四有堂贊【并叙】   予前年春讀先皇帝日歴觀慶元嘉㤗開禧間依倚韓氏聲光者其立取富貴可畏哉天相吾廬陵周公文忠孫公獻簡坐學黨擯斥於前楊公文節髙卧不起憤死於後其餘中外仕宦乃無一人受汚羞鄉里者嘗聞之長老宣溪委軒王公諱琳是時監車輅院聲名藉甚韓願見之不可則託公所厚委曲風諭卒不為屈愚心慕之及是尋公姓名事迹於史官僅見其守南安日奏罷貢銀一疏蓋韓敗於是有年矣而公位竟不滿徳以卒嗚呼吾鄉為江右文獻國不在乎公卿大夫之比肩接武也命有窮達位有髙卑往往各以風節自植立後人䝉頼何莫非君子長者之澤如王公者卓乎自守不愧於同時諸老廬陵所借以增重非耶公之子宣義郎致仕諱得之幼有卓識吕忠公請居來此公遣往受學忠公亟稱其進夫公家居時能使其子學于權奸所仇視而擠之死者則其不肯降志辱身固素所蓄積已宜乎宣義公之克世其徳也宣義公之行尚書郎廬東黄公炳狀之甚備蓋孝友豈弟古之篤行君子若其淡泊寡欲有世外逸民之風而亦不自異於人四有者其堂名也萬卷書一壺酒千竿竹一炷香此昔人之自矜所有者而宣義公采之以為號如六一然宴坐其中以著作自娛若曰吾有此足矣餘不必有也宣義公之子曰季雍以世科踐世官歸食祠禄今起為衡州令聞廣譽又肖其先家郡之南自稱南山老人惟先世之書是繙是繹將彚次四有堂之文而刋之未就間以書告余曰吾先人不仕其傳諸方來者獨行狀與遺文耳予受而讀之悲予聞王氏自前代多顯人漢子陽傳三世俱清亷江左風流自茂洪以下至本朝百數十年稱三槐家皆父子祖孫名徳相望者今宣溪之王其庶㡬乎予與南山君交游有年宣義公就飬髙安時予猶及拜别後聞其沒值予亦居先人之䘮故不得與輓此二闕焉乃追作四有堂贊以寄南山君聊見予亦稍知宣義公之心者其辭曰   貪夫長物萬有不足亷士雅好四有有餘無金玉玩有萬卷書忘寢與食晏我徒無軒冕情有盈樽酒揮觴自樂靖節與友或如香山遶室種竹森然滿庭對此幽獨又如蘇州掃地焚香超然燕處萬慮消忘彼四賢者各從所好此堂兼之於以終老我論其世何必古人厥有君子玉雪其身富貴之求擾擾一世本慕紛華迄處惡穢嘉泰名徳廬陵委軒四有其子南山其孫景定癸亥四月甲子歐陽守道撰并書   銅陵節婦章夫人贊【并叙】   節婦章氏夫人池州銅陵人也夫曰同邑羅君諱懐表景定三年八世孫黄裳由籍田令添差通判吉州與州歐陽守道善從容語及先世某得聞夫人之節逆推世次蓋治平熈寧間羅君年二十有六卒夫人年二十七子方孕晨夕泣柩前祈生男與奉羅氏祀誓無他志越四月子生男也是為贈宣教郎若容宣教公生三子次子復由上舎登政和壬辰科終朝奉郎遂以起家羅氏之先嘗五世不分為銅陵義門至宣教公之世與諸父兄弟號八房羅生息繁而詩書逺迄今科第相望闔族踰千口而宣教公一房百六十年間且五百餘人矣皆夫人一遺孤之後也可謂盛矣余讀史記趙世家至程嬰公孫杵臼存孤事常念二大夫節固髙然孤未生而難作其母唐姬晋成公姊也匿於公宫當此時孤之得生也難及為亂者入宫大索母匿兒袴中祝於天曰天不絶趙氏也則兒不號竟索者出兒如所祝他日二大夫乃相告語一死一生以全之於山中蓋自是孤不在母至於未入山之前母子之命懸白刅間二大夫雖忠赤力未有所措惟姬一念通天其自叔帶以下實嘉賴之趙於是復大此事不合於春秋左氏傳太史公多採異聞二大夫之徳遂見旌於百世之後然太史公書大夫之事動人耳目人共偉之如其信然則姫氏身當大難以一念使夫族不隕讀史者猶可以永慨也使姬為偷生計懼兒累已直棄之耳二大夫復何所存哉故予以為趙若果以此續則姬氏又為厥初生民之首古今此事罕見雖王公匹庶世族有大小而㡬亡幸存託於一婦人之節一也惟羅自得姓來名著史牒蓋僅有存而銅陵族之上世又皆隱徳蓋夫人所天甫冠而婚耳其志行宜未有傳微夫人沒且不祀安知有今日哉夫女生為姓當夫人夫已逝子未生之時絶續凛不可保而夫人自誓之烈遂為數百子孫蕃衍盛大之地天道亦昭昭矣夫人子婦配宣教公者曰安人盛氏宣教公卒之年亦不滿三十而盛氏教其子朝奉公甚嚴朝奉公入太學十年而歸曰汝學不進名不成徃耕爾田毋吾見也兄宻遣以資再入學終不得見母而行後三年遂登科其仕也嘗為胙城令金人奄至以死守事聞特詔改令入官以勸忠義坐以秦丞相不合故官不顯是以安人教子諒不特以科第為成名而已能使之受教有立愈可賢也非是婦不稱是姑羅氏之興宜哉羅氏家鳯城山章氏家雞籠山六世通婚姻章亦詩書名族夫人父諱天平開慶己未第三人進士及第應雷其諸孫也某聞人談忠孝節義事輒聳耳改容思廣其傳以勸薄俗而亦深願其能如此者果獲祐於天以遂其心使疑者無報施善人如何之歎則其於勸也易以予觀於今通守君享有先世得天之報而於其福澤所以培厚增髙引長而浚深者每曰是在我心不敢負我妣祖然則羅氏之世後此又可知也謹為撰次節婦章氏夫人事為之贊其辭曰   我觀古人興亡之理國以其臣家以其子婦之事夫與臣子同其節不回如孝與忠池陽之羅族於今大子孫繩繩方興未艾孰知其間不絶一絲百世係命未乳之兒惟夫人章遭罹荼毒言念君子命之不淑泣籲於天命我以男如未亡人同穴是甘羅氏之先義門數世得請上帝爾嗣不墜是生遺孤其苦其艱夫人盛年髙節如山當時一念至于今日孫曾雲裘才子世出匪世曰才惟徳之培念茲絶續雖逺猶哀嗟哉人子人臣人父天監人心在汝左右各敬所天存亡以身爾所欲存天不違人我為羅宗詔後無已羅宗世祀夫人不死   曾景和真贊   人有䝉蔽我啓廸之如已通明人有疾痛我拯療之如已甦醒安得人人子孝其父弟弟其兄安得人人全其天年夀考且寧聞君先人所志如此所施不宏君以所聞自幼守之至于百齡觀父之志知天之徳天徳曰生此心何在在孔孟書與黄帝經如其有濟雖在窮居是亦達行天之施報其忠昭昭其終吾知君家蕃衍盛大子孫之慶咨爾子孫勿替引之又無忝于家庭曾君景和之真   璧潭上人贊   我有尺璧如月斯圓而沈之淵彼月在天其影在水與璧相似當沈璧時見水中月光明瑩徹當知此璧即月之精有此光明有此光明而無此璧月滿一輪水深千尺   思誠箴   大易無思聖人不思我則未然思則得之其思維何思誠其身一念不實有妄无真未悟此理請觀諸天自剖太極百千萬年一晝一夜日月代眀一寒一暑四時錯行以及萬物動植飛潛各正性命巨細洪纎一息無繆一毫無差彼曷能然非誠而何厥初生民惟帝降至實元妄本然所同二氣五行所稟不齊私欲蔽之良心始迷豈無良心舎之則亡以偽為歸終然不臧曷不反思此豈其初恭惟先覺垂世有書尼父遺言見於中庸及孟軻氏傳得其宗思誠如何明善其原絶其惡根則知所存然後固執拳拳服膺人十已千何患不能其初最謹相在爾室隱顯無分内外惟一始之固執乆之則安學力所到希聖不難我讀二書有契於心反是不誠有如此箴   旅箴   艮下離上其卦為旅違其止居麗外爰處初六之災以窮使其有立雖困可通六二懐資童僕斯得中正之柔人與盡力九三反是衆心用離於此則暴何恃不危處柔悔剛其惟九四惜哉不遇未快其志不若六五其徳文明有以自賁譽命斯榮上九何為羈寓而亢遂失所棲則將焉徃古觀之易處旅良難有得有失有危有安當思此時與家食異禍福自求請繹斯義   食箴【訓小姪】   厥初生民未有火化茹毛飲血乆乃教稼教稼伊何時維神農播時百榖后稷嗣功嗟此粒兮古云艱食凍耕熱耘農夫之力今我一飽孔逸且安不歴田畆儔知艱難對食而思人當知足素餐是愧敢饜于腹維此疏食以實予饑過此有求非分所宜貪暴無饜名曰饕餮干求無耻名曰餔啜不可紾臂不可朶頥飲食之人則人賤之先知艱難次顧亷耻是謂食箴以勵汝也   勸學箴【訓子】   丙午十二月四日筆墨少暇感嵗事之將䦨念兒年之浸長訓以一卷未克專心大懼因循至於失學懐不能已作韻語以貽之篇首本之得姓以來效用陶靖節體也歐陽之系姒姓其先脫民於患禹功則然遂宅天下惟有歴年在帝少康祀夏配天崇崇㑹稽禹迹所止帝迹其地胙封庻子跨商歴周世越千祀至踐作伯斥大疆里後㓕于荆曰王無疆廼封子蹄歐餘山陽因地為氏子孫用昌爰有顯人史册相望分為二千乘渤海書學名家千乗斯在漢後無聞乆乃湮晦惟渤海族綿及奕代西晋之亂避地中原家于長沙苖裔幸存又歴數世為陳將門更隋而唐率更其孫父子一家筆法遒勁至今遺刻墨妙輝映孫吉刺史與安福令因為吉人表表著姓㪚在諸邑譜牒斷亡文忠叙畧碑于瀧岡但本一祖不分殊鄉曾雲仍莫可盡詳我家上世詩書紹讀元祐紹聖猶貫安福監簿再貢郡籍所録繇儒行遷城西九曲暨屋凝暉四世居之門户未墜一卷是貽爾祖予父予父予師亹亹誨言開其識知載色載笑匪怒伊教謂我務本遲我計效惟其善行是則是效嗟予小子曷追來教方寸之吉上帝實臨固應流慶式克至今爾曹何恃爾祖此心庶㡬烝嘗世世居歆演也既冠幸而克念其幼學言長育以漸獨爾浚乎勞我訓檢歳月侵奪童習未厭爾為予後望爾成人失今不學何以立身静坐沈思得義之真胸無義理靣有俗塵汝不静坐東西其走放心不閑外物易誘汝不沈思不心而口辟之嚼蠟所得何有至於文思有塞有通初如鑿井畚土勞功得泉可汲渾初清終一日開明何有昏䝉爾後念哉予念思苦無此詩書無此門户爾食何耕惟學爾土爾居何覆惟學爾宇爾視爾父舎學何營有如不學無恃以生學為君子爾為令名不學下愚身辱家傾視爾兒嬉我心孔悼爾為予子使我憂惱儒冠而易羞及祖考咎將誰歸誨爾不早歳聿其周復見春初少者日壯念之惕如過時失訓予責有餘有人心者尚感此書   巽齋文集卷二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