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四   五峰集        别集類三【宋】   提要   【臣】等謹按五峯集五巻宋胡宏撰宏有皇王大   紀已著録陳振孫書録解題其集凡有二本一本五巻一本不分巻此本題其季子大時所編門人張栻為之叙凡詩一百六首為一巻書七十八首為一巻雜文四十四為一巻皇王大紀論八十餘條為一巻經義三種為一巻葢即所謂五卷之本也所上髙宗封事剴切詳盡宋史已採入本傳其易外傳皆以史證經論語指南乃取黄祖舜沈大廉二家之説折衷之釋疑孟則辨司馬光疑孟之誤議論俱極醇又有與秦檜一書自乞為嶽麓書院山長葢檜與宏父安國交契最深故力汲引之宏能蕭然自逺蟬蜕于權利之外其書詞婉而意嚴視其師揚時委曲以就蔡京者可謂青出于藍而氷寒于水矣乾隆四十三年六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總 校 官 【臣】 陸 費 墀   五峯集原序   五峯胡先生遺書有知言一編栻既序而傳之同志矣近嵗先生季子大時復裒輯先生所為詩文之屬凡五巻以示栻栻反覆而讀之惟先生非有意于為文者也其一時詠歌之所發葢所以紓寫其性情而其他述作與夫問荅徃來之書又皆所以明道義而㕘異同非若世之為文者徒從事于言語之間而已也又惟先生粤自早嵗服膺文定公之教至于沒齒惟其進徳之日新故其發見于辭氣議論之間亦月異而嵗不同雖然以先生之學而不得大施于時又不幸僅得中夀其見于文字間者復止于如此豈不甚可嘆息至其所志之逺所造之深綱領之大義理之精後之人亦可以推而得焉淳熙三年元日門人張栻序   欽定四庫全書   五峯集卷一   宋 胡宏 撰   古詩   題上封寺   百年身似客浩蕩世間逰入望青山好夢魂偏我留我家巫山十二峰浮江直過巴陵東瀟湘水與蒼梧通環繞衡嶽青㝠中扁舟白雲不可度杖藜蠟屐乘春風山光浮動可攬結雲舒霞巻飛煙虹深巖大壑翠巘列足力已到心無窮羣峰迤邐勢不競上盡祝融五千仞祝融峯髙天更髙太空人世如牛毛風雲萬變一瞬息紅塵奔走真徒勞蓬萊羽化慕神仙神仙渺茫何處傳雪山清淨問因縁未識乾坤造化權獨立髙寒明月裏此心無著已怡然從今識盡青山好歸向人間别看天   送友人歸荆南   瞬息光陰便百年壯時無謂此身堅莫隨白日悠悠去要見先民的的傳心耻文俳似班馬眼看青紫自頭旋望雲飛鳥長天外臨水不知魚在筌沈吟巖野意不展燮理一身居屢遷願學只知依孔聖懶從禪客問因縁聖門子貢最明達肯使宫牆但及肩天生我才樸更拙未逢良匠入雕鐫清漳見公二十載論仁一句期超然致知兩字足功力方信能行窮化先南山文㑹未振起公今逺去岷江邊聞説豺狼臥當路日向黄昏休更前況復江城動鼙鼓四時烽火長相連征輪決去曳不止男兒性命絶可憐曉月子規驚别夢㝠㝠空有淚㾗濺臨岐相贈要切語慎勿使我空華巔   簡彪漢明   斯文久寥落我欲問蒼天蒼天黙無言復欲問古先古先羣聖人去我三千年紛紛儒林士章句以為賢問之性命理醉夢俱茫然皓月隠重雲明珠媚深淵近得程夫子一綫通天泉蕩滌淨塵垢逸駕真無前自從䘮亂來鼙鼓聲闐闐日事干戈末那尋孔孟傳湘中彪夫子有志窮益堅讀書文字表至善時一遷老去不自止直欲求純全問我曽㸃意乘風舞雩顛行年付造化笑問青銅錢黙契天地心誰能泥青編   西林寺廓然堂有懐   超然峰頭秋氣清廓然堂延秋月明我乘清秋弄秋月中有所感思㝠㝠峰勢凌蒼穹上有烟林封去天不盈尺路斷心忡忡堂空人何在澹然思無窮寂寂本心流太空虚名過耳如松風惆悵禍亂波流洪目極征鴻淡淡天萬古消沉向此中   和江子玉二首   無竒試學居盤谷誰信斷絃膠可續湘天冷落數家村曩時曽枉旌麾沐潺湲階下碧溪横栁靜風微幽意足知君文武濟時才舊時軍律寒生粟文書脱畧是人師應有魏昭能換粥我無真樂送芳年悵望顔回屢空腹凄凉指日秋風髙願更同來寫心曲   白駒皎皎來空谷希聲絶世人難續異端蠭起亂羣風擺脱敝衣聊一沐悠然良夜得酣寢覺來無欠亦無足不蹈紅塵陌上花自種青雲隴頭粟嗚呼夫子大聖人七日藜羮食無粥休爭得失等雞蟲克己樂善充身腹風雲變化㑹有時微吟袖手清溪曲   圃景大吟呈伯氏   青鞋黄帽侵晨起杖策徐行聴流水雲輕淡月欲明時竹裏清風開太始山鐘間發催天曙廟鼔連聲動羣耳東山青樹映霞明西嶺朱樓眇烟裏樵夫荷斧晨出山漁子攜魚午趨市靜看岐路人營營獨坐小亭秋靡靡已知物理時常改因見天工神不死胷中浩蕩一乾坤世上榮枯均泰否悠然種植得佳趣春意生生自無已   寄題向伯元敦止堂   君不聞伊摯初耕有莘野祿之弗顧千駟馬春作秋成隨老農貧賤甘心萬人下一朝幡然感三聘五就成湯五就夏悠悠如雲行太空竟使三風變為雅東西南北賴來蘇天下農夫誰似者又不聞傅説安身操板築逺離世問名與祿那知商帝夢中形逺近搜求不容伏草茅夕起朝為相俾后從繩正如木四海俊乂咸風從䟦扈諸侯盡臣僕功成止見顔容改了了壯心無反覆平生懶性願退蔵退蔵恐遂成荒唐因求古人作鑑戒管寧華歆情所當齊名遯迹俱鋤菜擲之不顧為人量詩書俎豆化遼海威武富貴何披猖初年虚名大可耻未路髙風紓思長有志君當學伊傅忘情我不傲羲皇願如幼安有終始進退一致宜加詳   雲月   朝看南山雲暮看西山月雲物時有無月魄逓盈闕月明雲昭章雲散月竒絶屈伸至理中莫道吾生拙   南山即事   南山崇崇幾千丈今晨忽被蠻烟蜑霧埋其髙安得萬里飄風一吹散見巍峩蒼翠解我心欝陶欝陶心匪他為愛南山髙   題楊氏猗猗閣   望處積雲深妙見此君心中虚抱元氣不受一塵侵嗟哉人生逐利名雞犬放去猶知尋我愛坐君閣㳺猗猗林明月照我懐清風吹我襟消磨胷中沈著病無愧衞武生于今   林生何猗猗挺立似豪傑新稍一直上青㝠本未便與春風徹嗟哉流俗人交義隨情決寒霜落千山我愛此君節眷焉題閣心萬變不磨滅   蒼天   蒼天映清水下見白雲飛天水從何來飛雲更何依人生亦如此融結中有機此機即天命吾心端不違   碧泉興作即事有感因續魏武之詩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往者如江來者如河往來無盡弗移弗那奉身理物何少何多天長地久我生靡它樂此泉兮于山之阿   題談氏濯纓亭   茶陵水似滄浪清我行征驂登小亭孔聖去矣不可見野人有歌誰復聴孟子能推孔聖心寥寥斯意有誰尋中原可惜無人問此日聊為梁父吟   觀建安七子詩   作文發妙理經國厲逺圗㳺目建安中才子足歡娛王劉與應阮精神可交輸西南落漢日揚益奮兩隅山河裂地軸星象分天衢八師遇有姚萬世埀楷模一元均大化五服擁皇都悠悠彼七子流光失其孚飛觴宴婉孌鼓瑟吹笙竽主人敬愛客徒爾相揚揄魏祚竟不長詒謀止斯須逡巡數十年劉石横八區所以漢髙帝慢罵輕文儒   小圃將成   我愛青山好衡山鎮南極連峰叠翠西池西五峰新亭面相直喬嶽崢嶸天地中飄零身寄衡山側衡山之峰七十二奔走芙蓉盡供職紫蓋峰頭走日東不朝芙蓉理莫測芙蓉峰巔栖白鶴今人不見雙飛翼應是赤霄隨鳯逰逺向青田謀雁食逍遥九臯鳴聞天竒蹤只許羣仙識平生苦無適俗韵置身大禹巡方域雲舒烟卷試懐抱月下風前得消息四時有酒兼有花百年無喪亦無得儘教人作畫圗傳杖藜見我看山色   送璉老   湘中應中古道塲復有峩睂道人住昔日三生蔵裏來今朝十二峰前去杖錫飄然别故人笑望梅花理征路我曽問公五宗派電掃羣生小見解直指萬法無盡身坐覺靈光滿沙界辨舌横放傾天河崢嶸整頓禪宗壊吁嗟我生在儒門儒門大業無人論滔滔姑想天之下衣冠滿目如雲屯焚香再拜願聖主一統三教清乾坤   水心亭   水從靈澗來清泚不可汚經過我亭下妙見涓涓處見處事如何欲説豈無路百丈生潮頭一勺本性具經紀大地間形勢中國著江漢荆襄望河渭闗洛固衡山折底柱觸石堆灔澦沄沄三千丈瀁瀁四海布豈有不巖阻盈科演然去豈有不隄防潤下渙無住畇畇青山田渺渺均注蕩蕩白虹舟飄颺任奔翥來者無終窮濟者無量數周流造化功妙體不競愫寄語觀水人事不在章句   同伯氏還鄉   江村沙暖蔞蒿長味比枸杞新甘香茁茁荻芽生近渚紫花臺萊初未嘗白羊烏牸俱在牧茅舍竹籬是故鄉人生未必須富貴萬里且願身康强徑買官場舊醅酒共醉春風殊未央   桃源行   北歸已過沅湘渡騎馬東風武陵路山花無限不闗心惟愛桃花古來樹聞説桃花更有源居人共得仙家趣之子漁舟安在哉我欲乘之望源去江頭相逢老漁父煙水蒼蒼雲日暮投竿拱手向我言桃源之説非真然當時漁子漁得錢買酒醉臥桃花邊桃花風吹入夢裏自有人世相周旋酒醒驚怪告儔侣逺近接響俱相傳靖節先生絶世人奈何記偽不考真先生髙步窘末代雅志不肯為秦民故作斯文寫幽意要似寰海雜風塵不然川原逺近蒸霞開宜有一片隨水從東來嗚呼神明通八極豈特秘爾桃源哉我聞是言發深省勒馬却辭漁父回及晨徧覽三春色莫便風雨空莓苔   獨坐   卜居幽勝衡山繞五峯西望青冥杳乍聚乍散看浮雲時去時來送飛鳥卷舒自在都無情飲啄天然類不擾我生何似鳥與雲掉頭心向人間了   律詩   梅花呈孫竒父諸公   萬里春回過短牆孤標亦似殿年芳蕭疎月下天然瘦澹宕風前自在香寒色重時花正發暖烟纔禁實先嘗越人不向梁臺路畫角一聲堪斷腸   題友人養素軒   少時情意在滄洲壯嵗還知學孔丘萬事只嫌心有病百年不作夢中逰紫泥詔下人須在黄巻人開我自收耻向紅塵浪奔走看雲消盡意横秋   春日郊行   東郊野馬爛氛氳聊駕柴車問訊春逺草緑沉煙霧裏髙花紅照綺羅新迎風栁占鶯啼處帶雨泥融燕觜勻動植自私還自足天邊愁殺踏青人   和韓叔夏碧泉   靈源一派似河傾隠映長天萬古情林影淡摇秋月冷澗翻先凝玉壺清舊栽沿岸栁陰合新種數株梅子成誰引人來問消息只縁山外有流聲   題法輪寺   春色初收夏氣清路分松檜入崢嶸深盤岣嶁千峯下逺抱瀟湘一綫明大衆總迷身在處三闗除却道方平山林若是有情住何異紅塵爭利名   郭氏嘉山亭   衡山何似洛城居不久從來亦不餘赤縣人希舊勛業清閒身自富詩書搜羅神化觀周易略去黄陋太初最是忘機湘水上風輕日淡看㳺魚   湘中館   館瞰瀟湘畫不成波瀾入海是通津風吹枕席清無夢煙覆江城曉變春栁色幾回輕别首梅花偏見逺征人誰能不逐紅塵去到處分明認得身   和范公授   貧病離居莫厭侵滿牀黄巻靜披尋情通不礙天機妙行到方知學海深宇宙一身雖小小乾坤萬象總森森分明此意人難㑹長望青衿肯嗣音   紫葢峯前作小圃日親圃事情見乎辭呈伯氏兼簡彦達先生   有志從來不浪憂只憂心不似前脩敷菑未竟已頭白待穫忘情在晚秋自覺才疎勝北海又無經學震西州甘為稼圃南山下長謝周公愧孔丘   和伯氏   為園非是學樊須鋤罷歸來又讀書董子不窺縁底事陶公成趣愛吾廬華枝瘦日應擡舉草色回春莫剗除長遣箇中消息在此生何處不安居   水石   水石平生性所便栽花種栁亦天然春風花發逰人見秋月雲收照我員玩意隴雲情自逸放懐天理道無偏坐消白石千峯下長嘯一聲箕斗邊   碧泉九日有感   祝融地勢東南俯西北星辰拱漢闗冷落山河憑玉几凋殘名物損朱顔西風凛凜鵬空搏朔雪飄飄雁亦寒正恐中原消息斷問誰曽到五陵間   雲日韜光山水幽亭亭風送雁來秋當時祓褉千華好今日登臨萬葉愁刻蠟桂香環逺路縷金蓮色亂方舟丹青妙處身知在不作浮鷗信浪流   吴承逺譏登山   胸中無滯是神仙行止由來各有天洞裏道人心快快雲間逰子自翩翩塵懐已逐山風掃好意都從梅蘂傳回首七香車上客大家歸去莫流連   和王師中   誰驚河凍履秋霜今日金湯古壊牆未見主人來北道但聞羣盜去南塘憂時我不嗟留滯訪道公能適莽蒼絳帳早移收嵗晚吟風弄月動衡湘   衡陽一帶飛清霜梅李爭春開出牆萱草亂生封逺岸栁梢搖影澹回塘午從三徑春光動晚看千峰㝠色蒼一止一行皆自得憤時堪笑屈沉湘   嵗寒孤節厲冰霜汲古門開數仞牆朔塞烟雲封赤縣陽闗盃酒絶青塘無才空自憂當世不宰應難怨彼蒼獨坐獨行求伴侣澗蓴山蕨願同湘   和人   天柱新詩缺嗣音幾回開巻靜披尋眇綿今古乾坤大盤亘華夷海岳深每愛躊躇興事意不將勉强㑹天心中原未必生涯盡只恐吾人老自侵   謁虞帝祠   有姚心妙賛乾坤堯禹興亡賴兩存蒲坂舊都西望逺蒼梧陳迹事難論九官效職羣英聚二女宜家聖徳尊萬代君王模範表吁嗟一廟破荒村   別吳衞道   學業應須見本根語言無用苦評論醇醪自昔懐公瑾藥石誰今識孟孫憑仗嬉逰試功力隄防色厲却淫昏臨岐大愧無相贈聊寫蕪詞示法門   别全當可   一别賢闗二十年人間萬事儘悠然堪嗟烽火干戈地元是衣冠禮樂天騎馬相逢南紀道離尊同舉大江邊此時景色如秋色自古丹青妙莫傳   書院即事   為無經濟學萬里築幽栖波漲青㝠濶栁埀春色低烟花薫小院風竹掩丹梯便是神仙宅世人應未迷   碧泉獨步   淅淅秋風動前橋晚步還小魚衝岸側白鳥立溪灣明月照秋水淡烟籠逺山此時知造物憐我一身閒雙井詠水仙有妃子塵襪盈盈體素傾城之文予作臺種此花當天寒風冽草木萎盡而孤根獨秀不畏霜雪時有異香來襲襟袖超然意適若與善人君子處而與之俱化乃知雙井未嘗得水仙真趣也輒成四十字為之刷耻所病詞不能達諸君一笑   萬木凋傷後孤叢嫩碧生花開飛雪底香襲冷風行髙並青松操堅逾翠竹真挺然凝大節誰説貌盈盈   示二子   此心妙無方比道大無配妙處果在我不用襲前輩得之睂㫸間直與天地對混然員且成萬古不破碎體道識泰否涉世隨悲歡滯迹紅塵中情寄青雲端早年勤學道晚節懶為官心活乾坤似機員身自安   泉上   晨起步林丘路經泉上頭天邊日色下水底浪花浮沙淨蒲芽綠風牽荇帶流澄瀾立白鷺細浪逐輕鷗翠鳥來還去脩魚躍更逰動成春色好愈覺道情幽田舍知何處江湖興未收徘徊不忍去暝色冷如秋   五峯亭   鑿山置亭榭開沼放波瀾松竹希微綠菱蓮次第丹風煙富清逺氣象薄髙寒媚此千金軀舍彼百慮攅神嶽精靈動人寰波浪漫樂生憂亦集徙倚徧闌干   挽孫竒父   英雄割據裔少年事豪俊名勝翻然交仁義以身徇南州作吏師西洛陪先進情髙尚禮樂代季見戎陳王師頻潰遯我憤嬰疾疢草廬臥江漢僚幕資才俊昭昭心自知蹇蹇步不迅乘風忽逺去炎嶺善持慎先君有願懐丈人踐忠信相從寓衡山時許闚牆仞胷中學海深舌本詞源濬老矣猶詩書飢來只嶶菣馬革誓裹尸氣凜如秦藺無力獻廟堂使得致忠藎據古論孔周及今佐堯舜吁嗟民多瘼慘戚天不憗㷀㷀輤車行遥遥渚宫殯治命能不渝有子孝而順   絶句   寵辱   寵辱無休變萬端阿誰能向靜中看消磨利欲十分盡免得臨機剖判難   讀王國風   是誰行邁閔宗周淚洒西風病不瘳幸對南山無盡景眼看雲物手搔頭   食   食人間我厚顔命成竒數故偷閒不知世上山河大終日徘徊百水間   春事   横翠橋南栁色稀過橋春事那人知君如就我問消息新種海棠開兩枝   走馬尋春西復東夭桃零落委殘紅可憐日暮天低處但有梨花弄晚風   和伯氏   風髙吹散日邊雲綠水初迴沙際春逝者如斯長不住汩羅愁絶笑靈均   漁子   瀟湘烟霧隠千重風月磯綸在在同笑傲飛帆名利客扣舷都入暝歌中   小舟㳺漾占江天家在蘆花一縷烟最是好風明月夜棹謳相應亦忘筌   贈人   孝弟須知是本根萬般功行且休論聖門事業無多子守此心為第一門   次劉子駒韵   忙中不識本來心一㸃靈光自在明只向靜中尋底亊恐遭顛沛不員成   心由天造方成性逐物云為不是真克得我身人欲去清風吹散滿空雲   念良朋之難得嘆俗學之失真因成二絶   湘上初見故鄉人萬亊不論惟論心要識此心真面目不知君意向沈吟   章句紛紛似世塵一番空誤一畨人讀書不貴茍有説離得語言纔是真   陳平   陳平相業定何如應對知君智有餘不佐漢興三代業區區心事六竒書   項王   快戰焉知霸術疎烏江亭上獨欷歔萬人三尺俱無用可惜當年不讀書   韓信   功成全仗漢家兵真是英雄不藉人禽了項王知退步定騎箕尾上天津   中秋對月憶伯仲   人在西南分楚越天轉金風更淒切此時何亊最闗情團圓獨對中秋月   日照圃中   髮白逢春興更長等閒花木亦芬芳有時倚杖迎風立日照川原細草香   碧泉書院偶書花木所有七首   自到湘南不見花傳聞金谷舊人家手培數本珍如玉買得紅尖一寸芽   妙手揮斤合杳冥交加生氣便相停栽培自剔根芽蠧要見山川舊典刑   武陵春色片雲紅紅綻功歸暖日烘青帝也應長作主莫教隨水又隨風   青松未結茯苓英杞菊春風亦已生藥物豈能增大數栽培扶我暮齡行   海棠初破紅如滴楊栁新回綠似挼把酒只愁春莫去望雲時問日如何   荼䕷裊裊弄柔條亦自經冬解不凋更有異香素蘂小槽能使客魂消   白沙波底石苔青水草摇揺自在生紅日半竿人世鬧倚闌亭上曉風輕   和僧二首   西風吹我對秋光要挽銀河萬里長洗盡世人煩惱障大家無事得清凉   自覺生縁徧大千閉闗終日看爐煙有人㑹得箇中意一語不彰天下傳   四月八日示澄照大師   今朝浴佛事如何清淨心田也洗麽塵垢不知何處得古來明月照江波   偶書   一丘自足更何營萬里神州長在眼莫愁風景異山河晴天雲蔭清峰晚   和馬大夫闢佛五首   真諦休談欲度人度人先自正其身天倫棄擲如蕭梗反認他親作已親   諸子隨流本既分西天更有一般僧髙談性命稱仁者支遁悠悠莫可憑   三綱亡有辨夷華一處分明萬不差可怪棄君逃父客妄談心印自雄誇   天開學海在明倫中有妙處誰能臻風波浩渺不得度傾向浮屠去問津   貪真不去只談空近代禪林盛此風憂世最憐秦地老指迷端有洽中公   和僧碧泉三首   清泠空色似秋澄疑集羣仙擁萬靈深處有香春不斷波間藻荇四時青   人似春花自在開本無根蒂孰栽培一番零亂一畨長不是前花去又回   山根泉發瀾生凝亭上風微浪自平汩汩長年流不住無言千古意分明   和伯氏聞雁   隨陽羣雁逐雲低望斷孤鴻萬里飛不為江湖稻粱樂幾時大許送春歸   朱元晦寄詩劉貢父有風藉溪先生之意詞甚妙而意未員因作三絶   雲出青山得自由西郊未解如薰憂欲識青山最青處雲物萬古生無休   幽人徧愛青山好為是青山青不老山中雲出雨乾坤洗過一畨山更好   天生風月散人間人間不止山中好若也清明滿懐抱到處氛埃任除掃   和劉子駒存存室   動中涵靜是天機靜有工夫動不非㑹得存存存底事心明萬變一源歸   靡草   陰陽妙合互蔵精萬物森然各有神靡草露機坤是復野龍交戰指迷津   雨急   雨急落花零亂風微吹草䝉茸花亦何心怨雨草都無意酬風   披襟   小小池臺亭榭披襟風月清明不向情邊造作知音遍滿乾坤   書懐四首   秋風送盡炎威日色凄凉半掩皇天不斷春工紅我芙蓉萬㸃   含笑花開洲上忘憂草發臺邊底事當憂莫忘忘時便是無天   臺上忘憂草發洲前含笑花開世路顛冥堪笑旁觀心自休哉   來時見花開去時見花落花落花開一任風吾生處處皆真樂   憶伯氏三首   又見雁南飛逺行人未歸西風吹白髮肌瘦不勝衣又見雁南飛行人幾嵗歸朔風吹病體獨對雪霏霏又見雁南飛逺人音信稀東風吹夢去一見貌頎頎   偶書四首   道抱陰陽妙天行日月長花開千種麗葉下一般黄青山萬古色幾人曽賞心蕭蕭木葉下我坐復沉吟獨坐千峯下偶焉起徘徊有誰相共笑遥見隔溪梅衡嶽望嵩少屹然河漢間浮雲自來往誰肯拓闗山   題齊雲閣   道人南山來萬里青雲開去念見本性聚散真悠哉   張良   六國億萬人誰是報讐者壯哉博浪沙一擊震天下實弟以詩來督作㑹文又因太原姪寄聲欲作不速此文人狂客所為非素所望也今以五絶奉寄雖小阻髙興若能從而繹之則有味也   我病死無日經書更窮年少年宜若厲詩酒勿留連苦參道難學放肆事容易入脚不可深駸駸成自棄天道方愈怒在人宜敬身望于經史内嚴自作工程嵗月嘆逾邁入門事業難戰兢曾子意豈可遂闌珊我祖生文定傑然繼真儒門風早衰颯吾弟意何如   五峯集巻一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五峰集>   欽定四庫全書   五峯集巻二   宋 胡宏 撰   書   上光堯皇帝書   臣聞二帝三王心周無窮志利天下而已不與焉故能求賢如不及當時公卿大夫體君心孜孜盡下以進賢為先務是時上無乏才而山林無遺逸之士士得展其才君得成其功名君臣交歡而無纖芥形迹存乎其間逮後世衰微心不及逺志不周物據天下利勢而有輕疑士大夫之心于是始有遯世不返寧貧賤而輕世肆志者於是始有奔走于名利之途納交于權勢之門以僥倖富貴者二者雖有間矣而均為不仁然則孔子所干者七十二君有近於僥倖富貴矣孟子不見諸侯有近於輕世肆志矣而後世仰慕以為宗師而不以為不仁何哉聖人仁以為體義以為用與時變化無施不可學聖人者以仁存心以義處物相時而動亦豈必于進退哉臣生而愚直力慕髙逺以聖人之道為必可行以聖人之政為必可復以天下之衰為必可振抑又身逢亂離窮處山林閲人世之紛紜知天心之神化口誦古先之文心推今日之事靜觀興替動見幾微方戎馬之憑陵痛王綱之不振陛下宵衣旰食招延多士講論治道臣於斯時潜光獨善有懐不陳豈不負臣素心上辜聖世失仲尼孟軻之㫖哉輒忘微賤謹用所聞揆天下之事陳王道之本明仁政之方上干天聴臣聞治天下有本脩其本者以聴言則知其道以用人則知其才以立政則知其統以應變則知其宜何謂本仁也何謂仁心也心官茫茫莫知其鄉若為知其體乎有所不察則不知矣有所顧慮有所畏懼則雖有能知能察之良心亦淪沒于未流浸消浸亡而不自知此臣之所大憂也夫鄰敵據形勝之地逆臣僣位于中都牧馬駸駸欲争天下臣不是懼而以良心為大憂者葢良心者充于一身通于天地宰制萬物統攝億兆之本也故孔子作春秋必書元立本以致大用孟子告諸侯必本仁術以行王政元即仁也仁人心也心一也而有欲心焉有道心焉不察乎道而習于欲則情放而不制背理傷義秉彛仆滅懿徳不敷于行而仁政亡矣是故察天理莫如屏欲存良心莫如立志陛下亦有朝廷政事不干于慮便嬖智巧不陳于前妃嬪之佳麗不幸于左右時矣陛下試于此時沉思静慮方今之世當陛下之身事孰為大乎孰為急乎必有歉然而餒惻然而痛坐起仿偟不能自安者則良心可察而臣言可信矣坐大廷而朝羣臣守是心而推之于事退便殿而幸便嬖亦守是心而推之于事入燕寢而御妃嬪亦守是心而推之于事凡無益于良心者勿可為也念兹在兹持之以久優柔自進則邪説横議將逆于耳正言篤論將當于心智慮日益髙明功名日益光大鄰敵之侵庶幾可禁叛逆之臣庶幾可滅茍不察心之病而大變焉則身不能自信何足以孚民心動天意哉孟子曰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不誠未有能動者也昔舜以匹夫為天子瞽瞍以匹夫為天子父受天下之養夫豈不足于窮約哉而瞽瞍猶有不悦焉自常情觀之舜可以免矣而舜慼然有憂之舉天下之大無足以解憂者惟自强不息以成其仁其憂不得乎親之切乃如此恭惟太上道君皇帝身享天下之奉幾三十年淵聖孝慈皇帝生于深宫享乘輿之次以至為帝一旦劫於金人逺適窮荒衣裘失司服之制飲食失膳夫之味居處失宫殿之安妃嬪之好動無威嚴辛苦墊隘其願陛下加兵北伐震之以武心目睽睽猶飢渇之于飲食庶幾金人知懼一得生還父子兄弟相持以泣歡若平生引領東望九年于此矣夫以臣之踈賤念此痛心當食則嗌未嘗不投箸而起思欲有為況陛下當其任乎而在廷之臣不能對揚天心充陛下仁孝之志反以天子之尊北面事仇陛下自念以此事親於舜何如也且羣臣智謀短淺自度不足以任大事故欲偷安江左貪固寵榮皆為身謀耳陛下乃信之以為必持是可以進撫中原展省陵廟來歸兩宫亦何誤耶夫金人何愛扵我其疑我謀我之心烏有限制土我土人我人然後彼得安枕而卧也茍順其所欲而不吝名號土地人民貨財以委之正是以肉投虎肉不盡其博噬不已臣不知陛下何負於羣臣而羣臣誤陛下乃至于此自初年至於今益已久矣義士之心益已怠矣百姓之心益已安於亂矣陛下不早自為計廣攬英雄以自輔翼繩心之愆糾心之謬憂不如舜力行不倦以感動天下臣恐四方豪傑有以窺朝廷淺深無肯為國家盡力者也抑臣又聞之湯有天下聖賢相繼臣服諸侯五百餘年及紂一為淫虐周武興兵誓衆乃以為世讐誅之不赦自常人觀之武王之舉豈不過歟而孔子定書取以為後世法者葢作民君師代天而為之子其自任不得不如是也今海内大亂二聖播越元元叩心歸命陛下威福大權豈異人任蕞爾女真深入諸華劫遷天子震驚陵廟汙辱王家害虐蒸民此萬世不磨之辱臣子必報之讐子孫之所以寢苫枕戈弗與共天下者也其宜為讐孰與紂而陛下顧慮畏懼忘之不敢以為讐臣下僣逆有明目張膽顯為負叛者有協賛亂賊為之羽翰者有依隨兩端欲以中立自免者夫既為人臣而敢持二心干紀逆節反行天道其宜誅也孰與紂而陛下顧慮畏懼寛之不敢以為討豈不與武王之志異哉守此不改是祖宗之靈終天暴露無與復存也父兄之身終天困辱而來歸之望絶也中原士民沒身塗炭無所赴愬也陛下念亦及此乎故以和則失事親之道而害隨之以戰則得事親之道而利隨之其是非至易明也然不求于本故大論紛紛至今未定孟子曰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脩身本于正心正心本于誠意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而已朝廷之上可自欺也而四方不可欺也而天地鬼神不可欺善惡之應急于影響不可不察也伊尹曰皇天無親惟徳是輔民心無常惟恵之懐又曰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臣愚願陛下察天理存良心以身先羣下深憂如大舜自任如周武不牽于姑息之仁不懾于强暴之威立復讐之心行討亂之政積精積神神而化之與民更始實宗社無疆之休也豈特紓目前之禍而已哉臣聞三綱人之本性神化天之良能堯舜禹湯文武恭已盡性徳合于天一言一行當物情之精中民心之㑹利用出入民所共由故精神感通折衝萬里天下心服莫測其用易曰聖人以神道設教而天下服此之謂也若夫徳不能盡倫而三綱廢缺昧于神化而政不能盡制乃以智術利勢相傾者則臣妾而已矣夫天下萬事各以類應君萬民而為臣妾行者必有臣妾之耻自周平王東遷王者迹熄諸侯交侵然先聖之遺澤尚存五霸猶能明大義奉而尊之然文武之道自此日敝强侯之風自此浸興是以秦得逞其智力滅六國君天下原其父子君臣之際莫有當于禮義者陵夷之漸實始此耳立甫十三年天下共起而亡之漢鑒其法古先之餘烈崇尚經術留意三綱政治醇簡用智術而不専行利勢而不縱王道雖微缺而正論未衰也是以終漢之世無侵陵之禍自此以降如曹魏晉宋齊梁陳隋得尊位者皆本于簒弑以三綱為虚假以神化為茫昧以智術為紀綱以利勢為權柄前後相因莫之能革故五部雲擾愍懐遷死神州陸沈蹙足江表終不能申大義踰河而北定中原也李唐因隋失道起義兵平暴亂太宗創業雖有英雄之畧身致太平然三綱不立家道内亂綱紀不張繼世因仍又甚焉故祿山思明豖突上京窺竊神器吐蕃回紇連年侵暴賴忠臣之力僅克興復迨安史少衰而藩鎮跋扈陵夷至于五代强臣制朝廷之命矣迹其行事皆其類應非偶然也昔孔子作春秋正君臣之辨其㫖深且逺可不察歟及本朝開基太祖皇帝受命市不改肆得之以大功受之以天命綱本既正神化斯孚削平僣偽如指諸掌西北二邊雖有動揺終焉稽首及丞相王安石輕用已私紛更法令不能興教化弭奸邪心以來逺人乃行青苗建市易置保甲治兵將始有富國强兵窺伺邊隅之計棄誠而懐詐興利而忘義尚功而悖道人皆知安石廢祖宗法令而不知其并與祖宗之道廢之也邪説既行正論屏棄故姦諛敢挾紹述之義以逞其私下誣君父上欺祖宗誣謗宣仁廢遷隆祐使我國家父子君臣夫婦之間頓生疵厲三綱廢壊神化之道冺然將滅綱紀文章掃地盡廢遂致鄰敵外横盜賊内訌天師傷敗中原陷沒二聖逺栖于沙漠皇輿僻寄于東吴囂囂萬姓未知攸底禍至酷也若猶習于因循憚于變更不大剗革以返三綱之本邪説横議者不廢干紀逆節者不誅法不守道誅不守義昧神化之良能長智術利勢之心行簿書期㑹之政文繁實寡偽長喪真上下相䝉莫肯致察大吏棄置法令小吏貪冒無耻奸贓徧於郡縣元元無所告訴意愁心結思所以自逺于上者非智術利勢無由也于是億兆之心交騖于智術利勢矣上以利勢誘下下以智術干上犯法者不必誅亂政者不必退是非由此不公名實由此不核賞罰由此失當亂臣賊子由此得志人紀由此不脩以臣干君以賤干貴子不聴于父弟不聴于兄邊隅不聴于中國天下萬事倒行逆施人欲肆而天理滅矣殘賊之政暴著天下危亡之憂日以益甚孟子所謂由今之道無變今之俗雖與之天下不能一朝居也將何以異于先朝求救禍亂而致升平乎然上而公卿之議下而士大夫之論習以殘賊為常更為當今之亂將卒不精練兵甲不堅利饋餉不豐給城池不髙深之過也昔商紂百克而卒無後項羽百勝身死人手秦倉以資劉項隋洛口以資李密楚城郢而昭王出大城陳蔡不羮而乾溪之師潰故孟子曰城郭不完兵甲不多非國之災也田野不辟貨財不聚非國之害也上無禮下無學賊民興喪無日矣臣是以願陛下深念三綱潜心神化明脩政事大革風俗使卓然與熈寧之政相反則中國之道立而邊鄙之叛逆可破也昔孔子匹夫耳天下無主猶以身當天運作春秋承帝王之烈行二百四十二年南面之事討亂賊扶持三綱況陛下居得為之位天開聖性明于春秋又有能為之資乎誠能更加聖心勿牽制于文義毅然討亂賊定名分正三綱窮神化日新厥徳九重朝誠四海暮應豈與漢唐行智術利勢與英雄角力角智而後臣之葸葸然常恐臣妾之軋己者比乎徳格皇天恩施萬姓四方歸命豐功偉績何憂乎豫賊何畏乎金人耶臣原其要亦曰舉斯心加諸彼而已陛下念之父兄之望天下之願也傳曰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勿使失性有君而為之貳使師保之勿使過度是以堯為天子不樂尊位而憂先輔佐輔佐之重同于天地必也相知以心相輔以仁外託君臣之分中結朋友之義吉凶成敗相與同之死而不變然後為盡其分矣豈以言合意行順㫖不問諸左右不詢于大夫不訪于國人格天下公議而用之乎陛下自登天位所命輔相多矣然皆用之驟退之速豈其失于易有未慎而然乎豈其以已私好惡不以天下之公而然乎豈其悦人之佞惡人逆已而然乎昔成湯之于伊尹髙宗之于傅説皆一舉而終其身既得久于其位故政令綱紀有常而不紊可變而不變此其所以能創業興衰者也陛下今欲任輔相以二君為法可矣臣嘗思之陛下所以不然者其以未知羣臣心志才徳將廣攬徧試以識其賢不肖而后決進退之歟臣恐計之疎也昔禹思天下有溺者猶已溺之孜孜不倦惜此寸陰況陛下大讐未報叛臣未誅封疆日蹙危亂交至義之不可以已孰若大禹迫切于心不可以怠孰若大禹陛下誠蓄乾元之徳施剛果之用以大禹之事反求諸心則輕重緩急可知必不肯一日茍安其居矣又何忍以九年之久嘗試羣臣哉臣恐憧憧往來朋從爾思不足以傷賢于耕樂之陋也臣以在廷之臣類皆茍媚道尋常之言理細微之故虚延嵗月曽不能因時先事發憤慷慨一為陛下明陳斯道致行期義而黄金横帶坐於廟朝更出迭入傳呼輔相孰有赤心許國不以浮名浮勢動其心者大臣如是則人主最病臣原其本亦人主之誠不至而自病也曷不改更心慮恭黙思道積誠于内感通英賢進而任之使久于其位責以功實無為坐費嵗月棄機㑹縱讐逆而不治使義士聞之而解體英雄聞之而動心也羣臣亦知以是為憂為陛下言之乎夫欲成王業者必用王佐之才所謂王佐之才者以其有王者事業素定于胸中也故一旦得君舉而措之先後有序綱施紀布望道期功如臂運指莫不從心今夫弈之為數小技也規勢不先定猶不能取勝況欲興衰撥亂倚任輔相而用嘗試其術之人僥倖以望成功必不可得矣夫輔相者百官之精選人才之所自進政事之所由定陛下輕以授人使各以類進則執政侍從之臣可知矣外臺耳目之寄可知矣郡縣民之師帥可知矣所以寄閫外却敵折衝者可知矣廊廟非其人則淺近之言日進理義之論不聞而是非亂于天下矣監司非其人則刺舉之政不行黷貨懐奸舞文弄法之吏得以臆逞履正奉公清脩恵化之士無以自進而名實亂于朝廷矣守令非其人則政繁賦重民力殫竭而盜賊起于困窮矣將帥非其人則讐敵外縱釁孽内生而披枝傷心之禍萌矣故人主之職在論一相昔燕齊敵國也昭王得一樂毅而猶能以弱燕破强齊而克仇報怨今中原陛下之舊一則金人一則齊楚以名則中外非敵以義則叛逆之臣不可與我抗也誠得賢士舉而任之使盡其職則天下之善何所不進正名定罪任天下武勇起義兵從西北思歸之士以誅暴亂何所不克臣歴觀前古天下未有無臣之世患在人君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則盛徳之士不可得而官矣好柔佞而惡剛直則守正之士不可得而用矣安齷齪而忌英果則髙才之士不可得而使矣陛下必欲致士能絶是三者勿萌于心絀權數仗誠信忘利勢與天下之士相期於道義則真儒命世之才將為陛下出焉或不若是則訑訑之聲音顔色拒人于千里之外士止于千里之外而䜛諂面諛之人窺隙乘間僥倖競進權在輔相則黨於輔相權在閹宦則黨於閹宦權在將帥則黨于將帥欲固其寵遂相擠陷不論人之賢否不計事之是非不顧國之安危茍可以傾人而便己者無不為矣陛下亦安能人人而察之哉古者聖王制爵位所以明等級也制寵祿所以奉名器也以此防民猶有尸位素餐惟利之徒棄君如土梗弁髦莫之恤者況人君自以爵位寵祿為己私則天下安知爵位為明等級之義乎安知寵祿為奉名器之禮乎君以富貴畜其臣臣以富貴懐其君而百官皆不知其職矣在官者無他事大抵轉相承奉務以榮進為先欲綱紀文章之不墜禍亂釁隙之不滋其可得乎夫官人之義以其賢也以其才也用其賢才葢為民也唐虞三代莫不為事設官為官擇人君無姑息之命臣無希冒之心當斯時也上法一而百度張下心清而萬事理逺邇肅安封疆靖固四方歸命而無狂狡之憂譬之人身血氣强盛膚革充盈自然陰陽之寇不作而邪厲之氣不能干也今世則不然為人設官為官造事冗濫交錯仰食縣吏侵漁百姓壊風俗亂政事往中原時提封萬里郡縣以百千計論者猶以為將不勝其今地益狹隘州縣無幾士大夫自西北而東南者不知其幾千萬人矣自東南而官者不知其幾千百人矣郡縣荒殘百事宜簡而官吏猥衆上官大吏各私其親不遵法制移易往來曽無定止互相攘奪不顧是非受賄納賂法禁不行奸豪得志暴虐日敷根本搖動大命將泛流蕩而不可止天下無事食君之祿天下有變拱手圜視而不能救則又有乘時僥倖冒功射利為國結怨于民而増益禍亂者陛下操予奪之柄握刑賞之威胡不自為深計黜闒冗之官以俟英賢奪冒濫之職以屈髙士大計若干職定置若干員于今在官者按實功罪誅賞必行任官稱職者使久于其位過惡已彰者編之于民終身不齒志氣不立事業不脩者皆賜罷其有學行未成者歸之于學庶幾官約事省為政有經民聴不惑而危亡可救矣或者以為行此之政則必大致煩擾夫人心為金人豫賊駈才豈不殆哉臣痛之曰夫國之所恃而上之所保者億兆之心也若夫士大夫乘君子之器而為小人之行者乃生民之蠧國之賊耳汰而黜之則得民心所去者寡而所安者衆所去者奸惡而所安者良善計道義權輕重則所為失人心者乃在彼而不在此矣昔紂為天下逋逃主以有億兆夷人而武王以三千人滅之縱使仇敵得吾逋逃之士是皆不忠不孝商紂兆人比耳適足為吾取勝之資也茍或恐懼動于浮言不黜衰敝之士則衰敝之政不更而衰敝之俗不革亂不息威不震而討逆復仇之兵未易舉矣延日引月下陵上替陛下春秋鼎盛明並日月威若雷霆乃行小不忍而棄大謀髙拱以成土崩之禍生奸雄心臣竊為陛下懼焉臣聞堯授舜以天下其付託丁寧之言曰衆非元后何戴后非衆㒺與守邦欽哉慎乃有位敬脩其可願夫衆所願者飽食煖衣仰有所事俯有所育而已后體元而仁覆天下則衆得所願而歸戴之后不體元為政不仁無以保天下則民擇仁厚而歸之其心豈有常也故大禹力平水土拯民之墊以有天下桀不能守滅徳作威而民歸于商稷降播種以救民飢至文武而有天下幽厲不能守肆行暴虐而民歸于五伯此已然之明驗也本朝宗祖厚養天下當時父老䝉恩被澤者已死已亡後來子孫自王安石為政崇尚掊克與民争利獄訟繁滋民不得安息加以庸邪繼軌閹宦握兵求便其私不為國計内脩宫室治苑囿外拓邊疆築城立柵常賦不充移易經費經費不充始有横斂横斂不充公私俱匱天下力竭財盡雖有感恩戴徳之私迫于威虐如火銷膏祖宗之澤日益斬矣故金人未動而方賊已稱兵于江表羣盜已充斥于太行及其内侮民無殺敵保家之志望風奔潰乘時為盜發其亂心僥倖富貴以偷安須㬰逺近繼起連年未定然則民心果有常而祖宗之澤果可恃乎陛下亦自强于為善可也往中原時國家全盛提封萬里鄉邑聚落財物阜豐所在百姓以億計猶不能堪上命以及敗亂迨今地益狹隘皆寇盜剽掠之餘賊殺之殘也生者流離死者暴露哭泣之聲未絶傷夷者未起怨恨愁痛感傷和氣故長星亘天日食地震川騰海溢雷電雨雹愆時失序木氷竹枯災異荐臻陛下即位厲精求治九年于茲若之何民猶未安而天猶未應乎臣深探其本葢陛下體元之功未加焉是以聴善不明擇善不審執善不固官人失賢行政失理雖有愛民之心屢下寛恤之詔而有司壅遏大命不能承流宣化實恵不施于民誅之如禽獸取之如漁獵發求無度科斂無已脅之以勢劫之以威官得其一吏隠其九號呼蒼穹天聴悠逺慘毒切于肌膚凍餒迫于憂慮其致敗亂豈與中原比哉必天有其意焉者矣雖軍旅日興糧饟器械資于民金帛甲車資于民不發求科斂則軍旅坐困無以禦敵發求科斂而民益困邦本先蹙于軍旅何有哉然則奈何亦選明正沈毅之士天子親擢置于中臺勤加勞問任以為朝廷天下耳目勿使為輔相權勢鷹犬信而聴之聴而行之以靖朝廷然后明白公正精强之士出使郡縣察舉可任功賞可責可以平政理訟革邪歸正奸盜不逞使民有所赴愬矣雖有不得已而調斂均平無頗盡入于公用于有益民孰不願輸也哉孔子曰均無貧和無寡如是而軍實不充者未之有也雖然此可以救目前之急耳必欲足食足兵為久逺可行之計則莫若治其本矣三代之時税以出栗賦以供車無闗市之征無鹽銅之利無酤之法無稱貸之益而天下財力日憂不足海内有變則剥膚椎髓痛酷慘急之威猛于虎烈于火絶其生生之路取之猶不足給何三代不盡利而富後世盡利而窮乎臣竊思之財者天地有時四民致功者也取財于天地則無窮取財于四民則有盡古者溥天之下四民而已民無不食其力者自漢唐以來㳺手滋衆上無制以革其濫下無學以權其弊兵不本于農人不食其力為之者寡而用之者衆臣請舉其大者夫興師十萬日費千金靡然騷動者七十萬家而后十萬之師舉是故聖人教兵于鄉遂以行師動衆為毒天下而未嘗輕用之也歴代興廢制雖不同然皆隠兵于農及李唐中季漸壊舊章兵農始分全家坐食是日日毒天下無時而已也況今海内大亂土地狹隘國用空竭民力凋敝而被甲者無慮數十萬家家以五口為率乃有數百萬端坐待哺于農民者矣夫國之有民猶人之有腹心也國之有兵猶身之有手足也手足雖病心能保之心腹茍病矣四肢何有焉是故欲富國者務使百姓闢其地欲强兵者務使有司富其民國無治亂時無豐凶政無經權莫不以辟土地養人民為本今乃行誅剥之政縱意侵民以奉冗卒使田萊多荒萬民離散此臣之所未解者一也夫釋氏之道上焉者以寂滅為宗以明死生為大行之足以潔其身不足以開物成務下焉者轉罪業取福利言之足以恐喝愚俗因以為利而已矣魏晉以上為僧有禁梁陳以下曽無限制今僧徒徧天下以百萬計問其力田積粟輸賦税以實倉廪則不知問其利器械以供上用則不知問其披堅執鋭為國爪牙則不知故凡問以實用有益于天下生民者則曰非吾事也吾所事者為國焚修祈天祝聖以救度一切衆生耳自祖宗以來徳大包荒于道無所棄亦崇信之道君皇帝雖有改更旋復其舊然水旱屢興蝗螟荐起戎馬生郊王師傷敗則祈天之效安在乎二聖北征皇宗逺徙陛下巡逰靡克有定則祝聖之效安在乎盜賊蠭起賊殺人父兄子弟夫婦流血成川死于鋒鏑者以億萬計則救度一切衆生之效安在乎其為欺妄豈不昭明而或者以為朝廷固知其無用而度牒之入亦有助于國家且度牒一時之得幾何而農工商賈之子孫既為其徒則不耕而食不織而衣髙堂大厦雕鏤文章以自居處役徒衆致滋味以自奉養而終其身其費豈特十倍度牒哉夫為政以均平天下而坐縱夫庸愚欺誕之奸化誘善良失國家丁壯滅絶天倫壊亂人紀百萬羣居蠧生民之衣食此臣之所未解者二也古者天子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降及諸侯卿大夫府史胥徒皆有等差官不踰事祿不踰數故民不疾上而下無怨勞漢世而下官名滋衆無其職而置空名無所事而尸厚祿公卿大夫既多而府史胥徒之屬之家亦不下數十百萬人矣農人力作自春徂冬一嵗之間未嘗休息乃不得免于凍餒之患而膏梁子孫㳺手末藝舞文弄法者依勢侵民食其膏脂耗蠧邦本既不能立大正之心施剛果之用沙汰罷黜省費寛民今復無故廣増祠職俸祿優厚財用窘急日益重斂求千萬人之譽而失億兆之心此臣之所未解者三也陛下誠能聴臣之計擴仁民之心行不忍人之政申明軍法大加選練髙立標格寧使入選者寡而厚其資經以精則足用以寡則易使斥去罷羸散歸南畆大興屯田罷度牒天下僧尼道士收其産業即今存者令嵗納復身錢一萬其肯改過歸民聘娶者隨口給以公田使各食其力罷廢冗濫之官自西北而東南飢寒無以自存者亦隨口給以公田使各食其力不出三年財用必充唐劉晏曰理財當以養民為先户口衆多賦税自廣使晏不曉財計則可使晏而少知理財之道有已行之驗則其言必不可違矣夫與民親者莫如郡縣之官天子所與共治天下者也今類皆以干逐廢棄者居之豈為民父母視民如傷之意哉臣愚謂宜重其任擇其人使久于其位期以成功且申戒詧視之官亷問紏劾一路之廣贓吏而監司發者罪守貳守貳發者黜監司自中臺發者監司郡守俱賜罷終身以不勝任廢立是法而必行庶幾陛下之仁得加于百姓邦本安隆而討逆復仇之兵可振矣昔魏武侯浮西河而下中流顧謂吴起曰美哉山河之固此魏國之寳也起對曰在徳不在險君若不脩徳舟中之人皆敵國也魏氏失于不知本吴起失于不知末夫道有汚隆勢有强弱因時處事體用不遺本末並行然后為得也是故聖王明于天險尊卑之分貴賤之等定天下之制而奸邪莫能越明于地險山川丘陵以為阻城郭溝池以為固而暴客莫能干險設如是然后能守其國矣不然天險廢亂雖潼闗何有于秦地險不脩雖仁義何有于趙金人入據太原天下要害之地始欲棄而不守終雖救而不力遂致崩陷敵乃幸勝席捲而南若蹈無人之境連年深入所向無堅城上下震動南掠衡湘東至於海民無所庇自古邊境之禍未之有也去年之戰敵無必前之心諸將僥倖一勝非有竒謀偉略真可以破堅陣摧强敵也然將相受賞榮祿兼極天下皆喜臣獨懼焉昔田單以即墨破燕之餘卒有死之心無生之氣遂破燕復齊及齊已定有生之樂無死之心則攻狄不下夫億兆之情本乎一心而君者心之元也三軍之志同乎一氣而將者氣之元也今君臣上下狃于無故之勝心志驕佚不復長慮淮南膏腴夀春名郡盱眙古縣所宜髙城深池名將堅守以遏敵人進取之道而下流有屏蔽矣今乃棄廢不省失經畫之逺圗有退縮茍安之志人情雖阻啟敵人心此臣所懼者一也安陸武昌上流腋脅亦宜遣將以兵鎮理鑿深池築髙城積糗糧治守備如中原時西北邊城固以待賊彼若不顧死亡越城而進則以一軍扼其前城中出輕騎抄其後隨宜設變使彼欲進不可求退不能雖有馳突之騎使不得縱此乃用我之長制其短也今漫然不以為意雖長江天險人力不施何以守之秋深賊至臨難遣將必復搶攘人心不先定而戰勝不可必一有蹉跌則大事去矣此臣所懼者二也襄陽上流門户北通汝洛西帶秦蜀南遮湖廣東瞰吴越欲退守江左則襄陽不如建鄴欲進圗中原則建鄴不如襄陽欲禦强寇則建鄴襄陽乃左右臂也何以言之長江萬里賊至下必趨采石中必趨武昌上必趨襄陽以臣料之金兵遼逺所在凋敝多發兵則糧餉艱絶其能來者不過數萬以分則勢弱諸將各擁大衆自是制之彼若屯聚而進冦下流則我以襄陽之兵直趨汴洛寇中流則我以上下之兵更出迭入交至以罷之寇上流則我以淮上之兵入青徐批亢虚左右牽制使賊内顧不得専意外伐然後我得寛于難内可以修政亊外可以觀時變蓄養精鋭進討亂賊平定中原此事之機也今乃委置襄陽戍以輕兵不脩攻戰之備不興屯田以充軍實千里蕭條人無固志假令賊以輕兵犯淮南翠華至重人情惶駭其勢必以重兵臨江抗禦賊乃以精鋭破襄陽走江陵掠舟船順流而下水陸並進長沙以東必從風而靡臨江將士乃揺心矣以搖心之將敵乘勝之軍百戰百勝人心離散雖有孫吴之術不能以取勝此臣所懼者三也楊夭為寇起于重斂吏侵民急耳本農畆漁樵之人也其情不與他寇同故治之之法宜與他寇異陛下誠能選寛厚有謀之臣為江湖間守少給以兵大施恩信招撫流散務農重糓道化善良誅鋤奸宄號令清一明白可信不出期月楊夭之徒必大震壊然后用其鄉導選精鋭禽之易于反掌今陛下赫然震怒命大將統數萬之兵武震以懾威之使彼懼而知悔自相殘戮歸命天子實陛下神武非草野微臣之所敢知也如其不然懼而協謀舟船便利隨方抗敵威不能制恩不能懐平蕩之功不可以嵗月冀大軍久聚所費不貲誅剥遺民侵肌及骨死亡流散不復聊生北馬秋髙昧死復至内敵外寇相因而起雖有良平之智不能為謀此臣所懼者四也陛下詳擇舉而行之去危就安天下幸甚昔顔回問為邦孔子不告以威福之柄制馭之方乃曰放鄭聲逺佞人鄭聲淫佞人殆言之不足至於再言聖人之意可見矣夫言不以正悖道妨義而持之有故言之成理足以悦人心惑天下者皆鄭聲也豈必鐘鼓云乎哉鄭聲淺陋卑汙聴之易知言之易從悦之者衆上無道以揆之則天下波靡遂成風俗而奸邪機巧才佞之士于是始得投間攘臂肆行于其間錯亂名實顛倒是非盜竊威權其身榮而天子危矣中正之人不阿意不詭隨據道而言証經而論方其犯顔敢諫有如不恭面折廷争有如沽激夫以螻蟻之命犯雷霆之威自非誠心愛君豈能如是哉正孟子所謂其兄闗弓而射之則已埀涕泣而道之不待勉强而親之心發于中自然戀戀不期茍免如待趙人之疎也若夫佞人之於君安同其榮危避其難視君如國人矣君天下者何憚不棄彼而取此耶舉中正之人錯諸邪枉之士則民心服而有志必成舉邪枉之人錯諸中正之士則民不服而仇益相陵盜益肆暴宗社有危亡之憂矣陛下即位以來中正邪佞更進更退無堅定不易之誠然陳東以直諫死于前馬伸以正論死于後而未聞誅一奸邪黜一諛佞何摧中正之易而去奸邪之難也此雖當時輔相之罪然中正之士乃陛下腹心耳目奈何以天子之威握億兆之命乃不能保全二三腹心耳目之臣以自輔助而令奸邪得而殺之于誰責而可乎臣竊痛心傷陛下威權之不在己也雖然生不能用死念其忠既褒其身又䘏其後臣見陛下天地之量日月之明改過不吝日新其徳自今能主張腹心耳目之臣矣存此心而不替堯舜事業固優為有君如此豈忍負之臣言已在前矣陛下聴之天下之福臣之望也夫自堯舜以至于今上下三千年盛衰治亂載在典籍可法可戒者非不備也非不明也而繼世創業之君治亂相循不能自免者仁與不仁而已矣陛下幸聴臣言反求諸心神而明之施於有政滅仇讐誅叛逆恢復中原仁覆天下乃其功矣惟陛下加聖心焉勿使臣徒為此空言而已也實宗社幸甚   與秦㑹之書   癸亥春嘗拜起居之間自是遵禀傳業之誨不敢失墜上搜羲炎姚似之遺文中考商姬孔孟之大訓下觀兩漢徧閲歴代以及五季數千年間治亂之迹正如風雲感㑹來無定形去無定體得其道者昌失其道者亡故大要治亂必本于人稽諸數千年間士大夫顛冥于富貴醉生而夢死者無世無之何啻百億雖當時足以快胸臆耀妻子曽不旋踵而身名俱滅某志學以來所不願也至于傑然自立志氣充塞乎天地臨大節而不可奪有道徳足以賛時有事業足以撥亂進退自得風不能靡波不能流身雖死矣而凛凛然長有生氣如在人間者是真可謂大丈夫矣某讀其書按其事遐想其人意其胷中所存澹然直與神明通不可以口傳耳受也方推其所存于數千年文字之中茫乎昧乎未能望其藩籬窺其門户又況其堂奧乎業當從事于斯不敢半塗而廢此某之所以逡巡歴年若自棄于門下未能進而求仕者也竊伏思念四十三年矣先人即世忽已十載惟是布衣藜杖尋壑經丘勸課農桑以供衣食不如是則啼飢號寒且無以供粢盛奉祭祀將飄零慘淡無以成其志矣積憂思與勤苦而齒落髮白夙興冠櫛引鏡自窺顔色枯槁形容憔悴身之窮困如此足矣去年復哭子而今年又喪婦自嗟薄命益不敢有意榮進然立身行道揚名後世以顯父母聖人之訓也茍泊然無意于是甘與草木同腐則何以為人子豈先人平日教詔之所望耶矧今聖明在上而相公丈端秉化權念及寒微下詢所欲儻于是時不顯寸長思自振耀則真自棄矣昔孔子成人之美今相公丈曲敦故舊欲先人身後不即衰落將使某兄弟各遂其志願人以所長表見于世此誠莫大之徳若用不以其才則醜拙陳露非所以成其美矣長沙湘西嶽麓山書院元是賜額祖宗時嘗命山長主之今基址皆在湘山負其背文水榮其前靜深清曠真士子脩習精廬之地也至道二年潭守李允則脩而廣之乞降書史以厚民風天聖八年漕臣黄總奏乞特授山長進士孫胄一官當時皆從之今若令潭守與漕臣興復舊區重賜院宇以某有繼述其先人之志特命為山長依州縣監當官給以廪祿于以表朝廷崇儒廣教之美凡學舍諸生不樂近城市願居山間者並聴之俾舒巻數百千年之文行思坐誦精一于斯人一己百人十巳千庶幾愚而能明柔而能强可以繼古人之後塵而為方來之先覺矣   與吴元忠四首   久伏盛名之下朝野異道無縁祇謁徒懐仰慕之心中春丈人造朝家兄侍行某獨將諸房逺寓窮山至中夏王師討曹成於臨賀成軍崩潰所過殘暴奔避﨑嶇幸免死亡竊思寇盜縱横使吾民至于此極者以州郡敝而不振而方伯久無其人也日夜延頸威明之至掃除凶奸封殖善良有如飢渴夫難得而易失者時之㑹易失而難得者事之幾然幾㑹之來無有終極聖賢英雄之所以凝神睇視而不敢忽者也自靖事之初失幾㑹以至于今大亂日滋聖主憂勤勞思分江南根本之地以委元勛盛望之臣此天下重任也所繞之封北跨漢沔西距瞿唐東盡衡山奄有北海以地則廣而形勢易張以體則大而威聲易布以權則重而智計可行挾此三者何事不濟然荆峽單殘衡湘罷敝岳鄂武陵羣盜之區八桂五羊民方喜亂以政則紊啟奸宄之心以兵則弱招外寇之侮以財則匱有内潰之虞當此三者求濟實難茍相公恃前三者之虚名則患必至理後三者之實患則功可成雖然理之有道在乎得賢而已矣得賢有道在乎公心而已矣公心有道在乎循理而已矣理一昭明雖天地變化了然胸次況乎一時之㑹一時之幾而有不得者乎相公誠能留心于此則敵仇可滅而中原可定不然幾何其不舉天下而一擲也某少習干時之業長聞大學之方性本迂疎志與時左自分逸于山林望雲消意臨水觀心以適己事而已矧今在疚豈欲求名然遭時不競危亡之慮國家惟同輙恃父兄之契敢陳愚者之表   竊以國本固則寇可息寇可息則家可保今之讀書入官者莫不知民為邦本本固邦寧然至于行事則或失之逺者類皆以急于近切小利而忘經國逺圗也相公學兼本末政通先後豈如今日之仕者然受天子之命入封境之内已踰月矣未有以慰逺民之望何也夫欲除政必除弊人弊人不去雖有仁心仁聞而民不被其澤欲以已亂而亂日滋欲以捍寇而寇内興必矣現今秋成某耳之所實聞者科役繁重邵陽富民盡室以逃目之所實見者灌陽清湘貧民流轉困于糴貴舉此二郡他處可知也將來之慮必有不可勝言者矣相公居上流重地宗社安危係焉外寇强大而根本如此願相公念之某方在疚心無他營所以獲進言者居今之世譬如乘敝舟泛滄海風濤洶湧未知攸濟而相公操楫者也茍有所見豈敢隠情   奔走區區百事荒廢豈有以上裨謀議之末然口誦古人之書目覩今日之事心維天下之理深攷撥亂致治之術未有若得賢為耳目之要也夫耳目者心之所以流通也若夫目形具而不能見耳形具而不能聞則亦奚用夫耳目之官哉内雖有大公至正之心孰與宣之外雖有䝉蔽欺紿之事孰與知之是一身遂廢坐而待斃也相公奄有四路提封廣逺既不可州州縣縣而至而州縣之間欺誕之風習而未改相公以一人之身當數百千官吏之欺蔽茍不明目達聰竊以為未易治也方今山林之士豈無其人相公推誠仗信以友道咨之必能有所禆益廣求其類而耳目通矣耳目通則事情判矣事情判則政可行矣昔齊威王一烹阿大夫及其左右而旌即墨大夫齊國大治稱于天下此無他耳目聰明而賞罰當以相公舊執化權得天下之賢才衆矣今某輒復進言多見其不知量也然泰山不棄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却細流故能成其深王公不擇衆庶故能成其徳是以周公握髮吐餔而諸葛武侯孜孜求啟告于下僚也不然何以成功一時而埀光千載相公其聴之   昔孔子作春秋明紀法以繩諸侯重用兵戒興土木之役使相公聴孔子之言不治兵乎則無以捍寇敵不興土木之役乎則無以保地利將興土木之役而治兵乎是孔子之言無用而以無道行之也夫事有緩急勢有輕重知所先後則近道矣循道而行則危可安亂可治悖道而行則危遂傾亂遂亡故古人論兵則以足民為要而兵甲犀利非所先也論治則以親賢為急而城池髙深非所急也矧夫壯麗宫室欲以示威者乎相公所統四路荆峽坐亡于解潜鼎澧自殘于昌禹湘中罷敝于張掞八桂敗壊于許中惟五羊寇所未至差為完實耳今秋旱乾廣逺疾疫盛興死亡流散者不可勝數正是安卑陋甘粗糲勤瘁救民之時而聞諸道路謂相公大治屋宇市炭鐵槍杖牛羊之皮追發丁匠雖逺亦及某竊以為抑末也本之未立如之何自古戰争强弱成敗之勢明著史冊可考而知矣魯公伯禽宅曲阜當治定之時而徐夷作亂侵逼東郊是寇之在門庭僥倖萬一者也兵不亟用則寇滋城不亟城則失險而無以衞社稷矣故伯禽雖在創巨痛深之中出師誓衆征師與築役同日並舉聖人定書取以訓後世而莫之非也相公承大亂之後緝破亡之邦事與此異而勢有未可者一失民望而離其心雖有甲兵誰與用之雖有城郭誰與守之雖有廣室大厦相公其得髙枕而卧乎某故願先收羣䇿以易亂政之人先易亂政之人以附百姓之心民心既附然后用之以守則固以戰則勝矣豈復有怨憤叛亡之慮哉   與明應仲書   天下之難平者莫難平於時事天下之難見者莫難見于人情自北人内侵神州板蕩帝室阽危至於南邦九年矣聖主憂勤願治未見其效諒必内自省曰豈於時事有未當歟豈于人情有未察歟古人起匹夫不五六年遂定天下今乃若是其難乎是以奮大辱之積志臨遣信使分行州郡考時事察人情將斷自宸衷以大有為于天下而閣下首膺此選其任豈輕也哉伏想登車攬轡慨然有願佐聖主澄清海内埀功名于竹帛之志精勤周盡不為茍簡文具之事風聲所至州郡官吏矍然相聚恐不為簿書期㑹之政也某是以樂有獻焉且閣下入湘中事之明白易行者可平矣情之憤欝不通者可平矣而事有虧國體傷民心者則不可得而平也頻年盜賊徧天下屠害所在以百計呻吟者未絶傷夷者未起流亡滋甚户口滅耗雖赦令比下所以告戒䘏民者甚悉徒文具而已豈不虧國體傷民心哉今閣下雖欲正其虧傷是重歟吏民増其不信而非將命之本意也必欲正之盍反其本矣閣下入湘中吏之清脩有恵化者可知矣吏之奸贓無亷耻者可知矣而吏有欺者不可得而知也頻年亦嘗有御史出使矣其所薦者不必賞其所劾者不必罰以為不足信則曷若弗遣以為不足從則曷若弗問遣矣問矣而卒無所懲勸是不覈實是文具之事也夫上之化下疾於影響欺誕之風習以成俗又何罪焉今閣下雖欲察其欺誕必大致煩苛詿誤吏民而非將命之本意也必欲正之亦盍反其本矣夫所謂本者何也正天子之心也閣下職居言責出觀外政儻不能察小以知大觀微以知著原天下之本必歸諸天子之心而正之竊恐是于此而非于彼得于東而失于西不可得而治也昔孟軻氏聖人之徒命世之英也當天下分裂用兵爭戰之際嘗卑管仲合諸侯匡天下之功而必伊周自處矣考其規誨時君之言則未嘗有竒謀偉畧也齊王曰吾好色好貨好勇而不非之又有公劉太王文武之事導之不忍一牛之死則以為仁術而可以王又曰我非堯舜之道不敢陳于王前而天下後世皆以為真得堯舜文武仲尼之傳者豈非定天下之術無以易此乎不然是直迂誕之論其曰以齊王而定天下猶運之掌又足信耶閣下讀古人之書必希慕古人矣歸輔天子使合乎堯舜文武之心則事之難平者迎刃而解矣情之難見者迎目而分矣其於定天下之亂必謀謨於廟堂之間而折衝于千里之外矣無或如今之人泛然毛舉州郡之事以塞責而已某自荆襄避寇漂流傍嶺守分安貧而無求惟抱孤忠憤國威之未振耳故敢僣易   與髙抑崇書   宣和之未先君至京師諸俊秀謁祭酒楊公公首以閣下為稱迨閣下召自閒廢有成均之命竊自計曰太學者明人倫之所在今天下方無三綱斯人其不來既而聞至則受命又自計曰天下方無三綱斯人之所以來乎及聞有退詩賦進經義之請又自計曰此建明人紀之漸也此請既行日月久矣寂無所聞及見請行幸太學之表某心惕然不意閣下有斯請而有斯言也自中原失守鑾輿南渡行幸之所雖無定計然尚仇敵而不為之臣也及今柄臣擅國違天逆理專事阿黨利惑君心阻塞義理之路而汲引庸佞戕伐國本以奉亊仇敵襲舊京敗亡之道昔秦楚敵國懐王不反楚人憐之如悲親戚葢忿秦之以强力奸詐其君使不得其死其痛勝于加之刃也太上皇帝我中原受命之主劫制敵人生往死歸此臣子痛心切骨卧薪嘗膽宜思所以必振者也而柄臣者乃敢欺天㒺人以大仇為大恩乎昔宋公為楚所執及楚子釋之孔子筆削春秋乃曰諸侯盟于薄釋宋公不許荆蠻之人制中國之命也太母天下之母其縱釋乃惟金人之命此中華之所大辱臣子所不忍言者也而柄臣者乃敢欺天㒺人以大辱為大恩乎大宋基業封疆皆太祖太宗收用英俊勤䘏民隠躬擐甲胄與天下均其勞苦以得之又累聖嚴恭寅畏不敢荒寧而守之者也今闗河重地悉為敵封園陵暴露不得瞻拜宗族拘隔不得相見土地分裂人民困苦不得鳩集寃恨之氣外薄四海不得伸雪而柄臣者方且施施然厚誣天下自以為有大功乎閣下受其知遇何不懇懇為之言乎言而或聴天下國家實幸也晉朝廢太后董養逰太學升堂歎曰天人之理既滅大亂將作矣則逺引而去今閣下目覩忘仇滅理北面向敵以茍宴安之事猶偃然為天下師儒之首既不能建大論明天人之理以正君心乃阿諛柄臣希合風㫖求舉太平之典又為之詞云云欺天㒺人孰甚焉是黨其惡也人皆謂閣下平生志行掃地盡矣數十年積之而一朝毁之乎春秋之義誅國賊者必先誅其黨歴觀往古人君以無道行者猶不能終況人臣而敢肆然以無道行之乎一旦明天子監亂亡之禍赫然震怒以咎任事者嗚呼危哉豈不與董養異哉閣下不及今翻然改圗必與之俱矣某素以閣下為一世人物心所期望義不得黙惟留意以無負名賢知許   與僧吉甫書三首   方今聖學衰微士風卑陋可與共為仁者極少自非得真積力久名世大賢作而振之則人道何由而立然逰河南之門得其指歸者零落殆盡今之存者雖未獲親炙叩其所安然言論風㫖傳聞于人者亦似規矩寛縱不加嚴謹審如是則後學將安所止也只如王學士説佛氏實見道體差了途轍故不可與入堯舜之道大意雖是而言語則有病矣何以言之某竊觀子夏所謂君子之道孰先傳焉孰後倦焉譬諸草木區以别矣又伊川曰沖漠無朕萬象森然已具未應不是先已應不是後如百尺之木自根本至枝葉只是一貫不可謂上面一節事無形無影却待人去安排教入途轍也既云途轍則只是一箇途轍若佛氏貫見道體則途轍何縁有差故伊川謂佛氏略見道體今王氏乃改畧為實既以為實見又言差了途轍豈不迷亂學者哉伏讀來教謂佛氏所以差了途轍者葢由見處偏而不該耳見處偏踐履處皆偏大抵入道自有聖人所指大路吾輩但當篤信力行其他異同一筆勾斷竊仰所見分明親切足為後學津梁正先人平日期望之意也然吾丈又一書既言自可欲之善至于聖神若大路然何疑何殆却又言至于未發時一段須力行以造極自然明見竊疑前後似相牴牾不知精意何如伏幸埀教   楊先生中庸解謂中也者寂然不動之時也按子思説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則是楊先生指未發時為寂然不動也頃侍坐時嘗及此謂喜怒哀樂未發恐説寂然不動未得吾文曰楊先生如此解某悚然愧懼竊謂於先覺所言但當信受奉行遂不復啟齒今來教舉尹先生之説亦如是某反覆究觀茫然莫知所謂心性二字乃道義淵源當明辨不失毫釐然後有所持循矣竊謂未發只可言性已發乃可言心故伊川曰中者所以狀性之體段而不言狀心之體段也心之體段則聖人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未發之時聖人與衆生同一性已發則無思無為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聖人之所獨夫聖人盡性故感物而靜無有逺近幽深遂知來物衆生不能盡性故感物而動然後朋從爾思而不得其正矣若二先生以未發為寂然不動是聖人感物亦動與衆人何異尹先生乃以未發為真心然則聖人立天下之大業成絶世之至行舉非真心耶某雖粗承過庭之訓而未嘗廣交天下之英寡陋為甚矧今孤露茍不肆言激精微之論以袪䝉除蔽則將終身如是而已矣故此言非敢直抵二先生所以求教也   二先生萬夫之望百世師表所言但當信從不可妄疑其失然審問明辨中庸之訓也有所未明不敢但已承舉先君子之言為誨愴然内傷如見顔色惟先君子所謂不起不滅者正以靜亦存動亦存而言也與易無思無為寂然不動遂通天下之故大意相符非若二先生指喜怒哀樂未發為寂然不動也某愚謂方喜怒哀樂未發沖漠無朕同此大本雖庸與聖無以異也而無思無為寂然不動乃是指易而言易則發矣故無思無為寂然不動聖人之所獨而非庸人所及也惟無思無為寂然不動故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更不用擬議也喜怒哀樂未發句下還下得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一句否若下不得即知其立意自不同不可合為一説矣恐伊川指性指心葢有深意非茍然也心性固是名然名者實之表著也義各不同故名亦異難直混為一事也尹先生指喜怒哀樂未發為真心既以未發恐難指為心人讀前教葢尹先生所論已發未發却偏指未發為真心故某疑其不然今䝉坐誨若見真心則已發未發皆真自是釋然無疑矣來書又云政使不見自真竊所未曉惟不以煩瀆為罪   與劉信叔書五首   天家暫寓江南自東海至西蜀延袤幾萬里而太尉控制之地辟如人身適當腰膂腰膂强則手足舉而元首興矣昔自晉及南朝荆州財賦甲兵當江左之半真天下重任也由丁未嵗以來屢遭屠破赤地千里逮乙夘嵗羣盜盡帖之後州縣建置二十有五年矣今猶極目蒿萊開墾不及十之二三者由前此執國命者以為繭絲不以為保障也是以民户輸納之數少而上供之數多舉此一端不遣民何由來集而望蕃庶耶太尉國家謀士信臣也宜以其實為上言之若得徭役遂希賦斂遂薄勞來安集數年之後便可富庶而士馬精强以之守禦攻伐無不如志矣所以敢言之者為太尉天下人望而某嘗䝉眷顧之重故也   伏聞載嵗天寵増俸放田上思舊勛致此恩數深原其㫖可為太尉賀又可為天下忠臣義士賀也上晦養海濱二十餘年必有漢祖欲東之意將行周宣六月之事所以慨然發中旌禮勛賢為起用之漸太尉平日發舒有期矣天下忠臣義士行有風雲之㑹豈不可賀雖有尊主庇民之心然戰戰兢兢者曽參所以全其身慄慄危懼者成湯所以大其業推此心也發而為思愚望太尉以聖賢此心為寳寳而持之一旦當事任則賢才可進人心可收中原可定邊人可服而君父之仇可報可雪矣   治道以䘏民為本而䘏民有道必先鋤奸惡然后善良得安其業而鋤奸惡之道則以得人為本也荀卿有言弓良然后求勁焉馬服然后求良焉士必慤而后求智能若忠誠不足雖有材用譬諸豺狼不可邇新幕屬向沈其父忠毅公臨難死節聞于天下渠未嘗忘奪大辱之積志也然耻忘攀附竒蹇至今忠信誠慤遇事不茍若䝉知察不以常人遇之渠必欣然願居幕府決能有補于髙明庶幾可以比方董幼宰徐元直乎不然未必不逡巡不就矣太尉開某使言故敢僣越   嶽廟百五十年間天降之災者再矣某竊嘗探討天道與人事本于一理在天為皇天上帝在人為大君豈有二哉大君有二則人事亂矣五嶽視三公此三代之制不可改也五嶽與皇天上帝並為帝則天道亂矣又況嶽神者總集一方之誠通天通地變化莫測今乃為之象貌為之立配為之置男女屋而貯之䙝瀆神明不亦甚乎禮官能乘天災遂建此議以復古制則大善矣不然勞民費財豈易得成既已請于朝能少俟之奉命從事庶幾無失也大尉髙明何資愚者之見以䝉謙下之命不敢不獻其衷   荆湘之間有主户不知愛養客戸客戸力微無所赴訴者往年鄂守莊公綽言於朝請買賣土田不得載客户於契書聴其自便朝廷頒行其説湘人羣起而竊議莫不咎莊公之請爭客戸之訟有至十年不決者某因躬耕之際稽諸天道察諸人情則貴賤之相待髙下之相承葢理之自然也蜂屯蟻聚亦有君臣之義況人為萬物之靈乎是以自都甸至于州自州至于縣自縣至干都保自都保至于主户自主户至于客户逓相聴從以供王事不可一日廢也則豈可聴客户自便使主户不得繫屬之哉夫客户依主户以生當供其役使從其約束者也而客户或禀性狼悖不知上下之分或習學未作不力耕桑之業或肆飲博而盜竊而不聴檢束或無妻之户誘人妻女而逃或丁口蕃多衣食有餘稍能買田宅三五畆出立户名便欲脱離主户而去凡此五者主户訟于官當為之痛治不可聴其從便也而不可不聴客户之從便則有一焉夫貴以賤為本髙以下為基者也是以雖天子之貴而保民如保赤子況主户之于客户皆齊民乎故主户之于客户當為之安立生業勸其耕耨平其收斂哀其憂而賀其喜使之生足樂而死無憾則世世服役雖逐之不去矣若主户者不知保愛客户呼之以奴狗用之以牛羊致其父母妻子盼盼相視枵然喪其樂生之心忘其懐土重遷之真性惟恐去之不速者則主户之罪也夫如是者官當戒斥主户不受其訴使知反身思善各務保愛客户一切細民均被天子之澤咸樂其生矣其有補于政教豈不大哉如愚言或可採當官者能合議畫為條目行下一路以稱明天子倚仗仁賢教養斯民之意不勝幸甚   與原仲兄書二首   頃觀來書頗推信釋氏此誤之大者其輒有獻焉河南先生舉世皆以為得聖人之道者某言曰道外無物物外無道是天地之間無適而非道也兄不事科舉杜門讀書有晨昏之奉室家之好嗣續之託交朋友使奴隸夏葛冬裘渴飲飢食必如是行之而后慊於心此釋氏所謂幻妄粗迹不足為者曽不知此心本於天性不可磨滅妙道精義具在于是聖人則寂然不動感而遂通而百姓則日用而不知耳蓋不可以有適莫也今釋氏不知窮理盡性乃以天地人生為幻化此心本于天性不可磨滅者則以為妄想粗迹絶而不為别談精妙者謂之道則未知其所指之心將何以為心所見之性將何以為性言雖窮髙極微而行不即乎人心兄以為最親切得無未之思乎昔孔子下學而上達及傳心要呼曽子曰吾道一以貫之曷嘗如釋氏離物而談道哉曽子傳子思亦曰可離非道也見此則心迹不判天人不二萬物皆備於我反身而誠天地之間何物非我何我非物仁之為體要義之為權衡萬物各得其所而功與天地參焉此道之所以為至也釋氏狹隘褊小無所措其身必以出家出身為事絶滅天倫屏棄人理然后以為道亦大有適莫矣非邪説暴行之大者乎方今聖學衰微自非真積力久之儒辭而闢之則天下之禍未易息矣昨寄荅曽漕書去兄以書來曰叔以主張名教為心其論甚正名教釋教豈有心于分别惟其是而已矣釋教是也名教非也而欲主張名教則私心矣言豈能正乎名教是也釋教非也則言必名教矣豈有心于主張耶其有心於主張者貳以私心也言貳豈能正乎大人所言葢任理而言以闢邪説非茍以主張名教為心而已也兄力學有年行義信于鄉黨後進之所矜式願益聖人之正道勿過聴釋氏之邪説時賜警誨某之願也   昨䝉報教反覆十讀謹思自得之至言博求之大論以為學道之規程知言之蹊轍不敢忘也至于致疑聖人以為未盡推信釋氏以為要妙則愚意之所未安釋氏與聖人大本不同故末亦異何以言之五典天所命也五常天所性也天下萬物皆有則吾儒步步著實所以允蹈性命不敢違越也是以仲尼從心而以不踰矩為至故退可以立命安身進可以開物成務聖人退蔵于密而吉凶與民同患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體用合一未嘗偏也不如是則萬物不備萬物不備謂反身而誠某不信也釋氏毁性命滅典則故以事為障以理為障而又談心地法門何哉縱使身心休歇一念不生以至成佛乃區區自私其身不能物我兼忘與天下大同也以其不識本宗故言雖精微行則顛沛其去仁逺矣正是小智自私之流謂之大覺可乎若大本既明知言如孟子權度在我則雖引用其言變腐壊為神竒可矣若猶未也而推信其説則險詖淫蕩竒邪流遁之詞善迷人之意使之醉生夢死不自知覺故伊川謂學者於釋氏直須如淫聲美色以逺之非茍言也兄在家有孝弟之行居鄉有信善之實行之於身而安施之於父母妻子而順于性命之理得矣奈何又弗察而推信之耶不知釋教有聖人所未嘗言者何道言而未盡者何事乞一一見教至如文中子謂佛為西方聖人施之中國則泥夫聖人與天地合徳其生則有方所其道豈有方所而施之中國則泥哉且其教天竺國人自不可皆從之其泥而不可行施于四夷八蠻皆然何獨中國使天倫可已秉彛可滅則有行而不泥之方矣然烏有是哉肆筆縱言尚幸埀誨   與陳應之書   頃䝉頒恵先集伏讀再三見諌議雖去言路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剔抉奸邪披其根而破其膽坐是流離至死不悔大名揚于天下昭若日月執事遵守洪業故得簡在上心復寮宥密雖不當言責然后為國家深思逺慮固當異于人也某竊謂今日之事名與實反言與事乖忘仇而曰愛民降敵而曰和戎方衰而曰中興執此以為國是堅不可破有動揺者竄逐隨之忠臣義士雖欲建言亦何恃而敢夫壅塞言路行于治安之時尚且不可況今日危急存亡之秋乎某之愚計以為上春秋已踰鼎盛之時自汴都横潰皇宗北徙枝葉未茂維城之助有識為憂而儲副未建何以係天下之望若羣臣宻謀以此義達于左右前後有思慮其力可以回天者使明知利害者多然後言上東宫倘得早建乎于是廣搜天下之英俊使與居處出入庶乎有變通之道于將來可以弭禍亂而救危亡也則諫議忠于國家之志益昭明光大矣某少壯之時自知禀賦蹇薄頹心榮進又更歴艱難念益灰冷惟忠與孝出于天性鑒觀前代揆今日之事愚實寒心中夜撫膺慨然興歎敢以愚慮告于知己真如河濱之人將負土以塞孟津者力雖不逮是心豈可忘也   與樊茂實書   丙午嵗暌異至戊子才一通問以迄于今仰惟進徳不可量也伊洛老師為人心切標題天理人欲一句使人知所以保身保家保國保天下之道而后知學者多尋空言不究實用平居髙談性命之際亹亹可聴臨事茫然不知性命之所在者多矣察院學該本未必無偏而不起之處以為今日之事何如也天理存乎不存乎人欲肆乎不肆乎天理絶而人欲消者三代之興王是也假天理以濟人欲者五霸是也以人欲行而暗與天理合者自兩漢以至于五代之興王盛主是也存一分之天理而居平世者必不亡行十分之人欲而當亂世者必不存其昭然如日月斷然如符契大綱隳壊人欲滔天未有如斯時者也察院將何以救之嗚呼世道窮矣而國儲君副未定若能積其誠意孚于上下大論朝發東宫夕建輔之以智慮謀畧之士庶有變通于將來乎某年餘半百多病已衰不足為世用矣所以區區進言者螻蟻天性疾痛切身不得已也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此守官者之常式耳君子以康濟為心言不茍發期于必中事不茍言期于有成可以革蠱成新則為之可以表正天下則為之一身之去就輕如鴻毛不足計公其勉旃以慰朋從之望   與汪聖錫書   人傳除目知公漸登華近可以行志喜而不寐大丈夫得路固將輔是君而濟斯民也若隨行逐列汩沒塵中不知大慮則與常人何異哉為天下者譬諸為大厦大厦將傾必遷地易鄉築正柱石更掄棟梁然后可也而主人謙退未遑祇欲脩一榱易一桷而已是果有益于大厦之傾乎踐履動揺其傾必速都司謂今日之事勢何如也易窮則變變則通通然後可久若能密賛于萬化之原使國有儲而君有副輔之以端人正士庶幾有變通于將來不然則天下孰敢有夏少康之望哉由今之道守今之術以東南無根本藩垣之故而欲與金人持守中原是誠可為寒心某年齡雖未齒髮已衰邇來疾病益侵待盡而已所願如都司輩人舍頭目腦髓為天下布施也雖然舍之易舍之而有益為難故聖人在暌乖未合之時有見惡人之大有遇主于巷之忠誠不直情徑行求必濟不阿諛茍合而但已都司以為何如   與沈元簡書   竊惟古聖人之言無不入時事者孟子亞聖故其言與聖人相似其言曰聖人之於天道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謂命也今日宋室衰亡金人强盛天子卑微邦昌尊顯以人事言之倒行逆施不可之甚者也然無平不陂無往不復天道如此一盛一衰運行不已以成命惟聖人㕘和天地以淪於時命之一偏而失天性之大體必自理于衰微之内以須興盛之復如夏少康堅忍自立於寒促之時而不委諸命是也是故卉木之凋落所以滋根也龍虵之蟠蟄將以王神也根滋然后發生有望神王然後變化莫測今也花葉雖落而根不滋牙角雖蟄而神不王委于命而不理其性察院將何以救之某竊謂治亂興廢循環無端本無定體顧在忠臣義士變化如何耳今日事之大且急有如國儲者乎孰能奮不顧身建此大議乎昔司馬文正居官下位猶敢發于平時況今日耶事君有定輔以端正深思逺識之士庶幾有變通于將來不然天下之事誠可寒心也已古人立朝扶顛持危發言動聴者其言不狂其事不茍至誠孚于上下奠而后發發而必中察院積學醇深何用愚者進言然千慮一得想賢者亦願聞也   與向伯元書   窮居杜門躬理耕植時讀經史以求寡過所恨離索無講論之益耳知代者未來利害可以興除者計仁者猶不倦也經界真良法也其初依大禹九等之法乃為盡善主議者堅執三等以為簡易事既行矣今再有㫖令去害民者若於今所定三等中分為九等雖有一時之煩勞既定則為久逺之利恵及一路其徳豈小哉又不知令逐縣均税乎逐鄉均税乎欲逐縣均須是深思博訪曉然見逐鄉民户納税逺近難易然後一縣之税可均也若逐鄉均則一縣之税諸鄉不同等須于砧基簿總田上中下處各書其税數可也上田一畆税若千升合中下亦如之若不如此書則民户不知分合承税數税數出於鄉司輕重之手而民受其弊矣   與丁提刑書   論為學者貴於窮萬物之義論為治者貴於識百職之體孔子曰學之不講是吾憂也夫聖人何憂學者所以學為治也講之熟則義理明義理明則心志定心志定則當其職而行其事無不中節可以濟人利物矣反是則其害豈可勝言聖人心在天下豈得不以為憂明公持節登車來臨澤國有澄清之志有愛民之誠惜乎講之不素未得憲臺之體也憲臺者法令之所在也綱紀之所憑也行法令振綱紀莫大於舉才能刺奸宄使盜賊屏息不敢作刑獄清明得其情而已今明公不然大攬七郡一監三州六縣之詞訟而畢聴之竊恐失其職也古人有言曰庖人雖不治庖尸祝不越尊俎而代之明公憤郡守縣令之不治哀在下細民之寃苦失職慨欲使之各得其所者何不審察守令之行事博採於輿言治有善最者舉而揚之則莫敢不勸矣   與黄繼道書   侍郎以明哲之資抱經濟之學不知以今之世為何等世也務引責難天下望焉某雖未獲承教然寄示語解之徳不可忘故不敢不盡其忠孔子曰成事不説遂事不諫既往不咎雖成事不説遂事不諫然事既未徃而猶在也可但已乎朝中熙洽安居無一興作而逺方自困敝極矣上下相䝉不知其終此愚者在閒曠猶寝食不能以自安者況㕘法從當論思獻納之任者乎願進忠嘉以慰天下之望   與折允升書   辱書不意令祖母傾逝禮曰父在為母齊衰服在齊衰中不敢見其父者不敢以喪禮見也父為至尊至尊在則不得伸其私尊于嫡母如此于妾母則又不得如此矣   與張敬夫   愚無知而賢者過聴以為似有所聞可與論學下問以為仁之方世衰道微及此者鮮過望幸甚第某孤陋不足以發賢者之深思也然䝉謙下之誠不敢虚辱請試道愚見私意害仁賢者之言是也如令尹子文之忠似不可謂之私意而孔子不以仁許之如陳文子之清亦似不可謂之私意而孔子亦不以仁許之仁之道大須見大體然後可以察已之偏而習於正乍見孺子入井之時孟子舉一隅耳若内交若要譽若惡其聲此淺陋之私甚易見也若子文之忠文子之清而不得為仁則難識也敬夫試思之此言或有理幸深思之則天地之純全古人之大體庶幾可見乎   又尋常士子講學舉疑義欲相滋益其不復嗣音者多矣向以子文文子不得為仁之義聞于左右左右久而不忘復以見教此所以加於人一等也來教曰仁豈易言哉須㑹於言意之表而的然有見焉可也此言誠是也某反覆來教以左右未能進於此者然則欲進於此奈何左右試以身處子文文子之地按其亊而繩以仲尼之道則二子之未知者庶幾可見而仁之義可黙識矣孤陋據所到而言未必是也惟留意裁察幸甚又示諭子文文子之説善矣然猶是縁文生義非有見於言意之表者也子思曰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仁也者人之所以為天也須明得天理盡然后克己以終之以聖門實不與異端空言比也空言易曉實際難到所以顔回仲弓亞聖資質必請事斯語不敢以言下悟便為了也敬夫髙明謙下愚見及此不敢不告然亦未必便是極致也有以見教却望母惜   又學聖人之道得其體必得其用有體而無用與異端何辨井田封建學校軍制皆聖人竭心思致用之大者也秦漢而下興者雖是英雄亦豈能勝於聖人哉改制立法出其私意一世不如一世至於近世壊亂極矣欲復古者最是田制難得便合法且井之可也封建擇可封者封之錯雜於郡縣之間民自不駭也古學校之法今掃地矣復古法與今法相増減亦可也軍制今保伍之法猶在就其由増脩循使之合古行之二十年長征兵自減而農兵日盛但患人不識聖人因天理合人情均平精確廣大悠久之政不肯行耳圗盡是死法無用也心之精微筆舌豈能既哉其法具在方冊只是散亂不成條理精攷精思便自可見   又時䝉不棄訪以大道殊激頹衷夫理不窮則物情不盡物情不盡則釋義不精義不精則用不妙用不妙則不能所居而安居不安則不能樂天則不能成其身矣故學必以窮極物理為先也然非親之則不能知味惟不知味也故終有疑必待人印證也左右既進乎實弟必敬以持之髙明博厚日進無疆聖門有人幸甚幸甚又不意尊夫人傾背伏惟孺慕號絶何以堪居然先王制禮歸于一者也所以消息以道毋過摧傷勉襄大亊古之人進徳脩業正在難處之間要不失至理而已又疊䝉相公親翰之賜又䝉特遣名醫為之切脈察病而叔父處又傳致鈞念之厚下情感戴不可言陳竊伏自念所以得此者豈不以其粗能安貧守道或不玷其先人故乎大君子顧盼浚進成人之美幸甚幸甚愚望相公推此心廣收天下真才實能忠信之士使無遺棄以俟明天子赫然震怒欲匡天下圗仕舊勛則拔茅連茹使各盡其器用臨時無乏使之嗟而中原可復矣此固相公之素有區區之意自不能已耳不敢専札塵瀆告代次致此愚誠   又比得款論竊識左右胸中正矣大矣大體既是正好用功近察諸身逺察諸物窮竟萬理一以貫之直造寂然不動之地然后吉凶與民同患為天之所為矣此聖門事業也敬夫勉之哉則又有進于左右者堯授舜舜授禹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微言微妙也危言無常也故孔聖自十五志于學積十五年工夫然後敢以自許自是而後每積十年工夫而一進未至從心所欲不踰方纔純是道心與天無二故中庸稱孔子之徳終以天地之所以為大結之更不稱仲尼也今之學者少有所得則欣然以天地之美為盡在己自以為至足矣就世俗而言亦可謂之君子論于聖人之門乃是自暴自棄耳左右方妙年所見大體已是知至矣當至之知終矣當終之則曽顔地位患不到敬夫戒之哉乾乾不舍工夫深後自然已不得也今且當以速成為戒耳某病渴已十餘年又見中外兄弟皆不夀心常不自保道學不明卒至禽獸逼人甚矣未有能振起者敬夫資禀穎異故樂以告不自知其愚也有不中理却幸指摘當益思其所未至   又辱示希顔錄足見稽考之勤輒忘固陋肆筆寫真所聞未必皆當也敬夫所得却以見告至望先賢之言去取大是難事如程子語錄去顔子合下完具只是小要漸漸充擴之此乃常人非顔子也既是小則如何謂之完具若論秉彞則人人完具也何獨顔子顔子所以資禀過人者正以其大便有一箇合徳于天地氣象也此段正先生所謂一兩字錯便轉了只知得他意此類是矣又如正䝉云顔氏之進則欲一朝而至焉可謂好學也巳似如此迫切亦説顔子未著也文中子之言誕漫不親切揚子雲淺陋不精通莊子坐忘費力心齊支離家語如不容然後見君子恐亦未免于陋也敬夫猛勇精進諸人有未到處他日當自見以下喻謙勤故不敢不摘其一二也   又莊子之書世人狹隘執泥者取其大畧亦不為無益若篤信君子句句而求字字而論則其中無真實妙義不可依而行也其説夫子奔軼絶塵事類如此矣如闗西夫子説顔子之歎于顔子分上雖未精當然正學者之所當有事也與欲一朝而至迫切之語葢不同矣龜山如字之解左右之論是也某之意希顔子如易論語中庸之説不可瑕疵亦須真實見得不可瑕疵然後可也其他諸説亦須玩味于未精當中求精當此事是終身事天地日月長久斷之以勇猛精進持之以漸積薫陶升髙自下陟遐自邇故能有常而日新日新而有常從容規矩可以賛化育參天地而不過也   與彪徳美   辱示以所見甚慰此事真要端的有著落空言泛泛何益于吾身上蔡先生仁敬二字乃無透漏之法門惟益勉旃以副所望   又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不知公如何分須是指摘分明説出難為模胡説也看通鑑有得母惜以一二精義見教吾徒幸不蔽固于俗學聖賢事業幸有一綫路可以究竟惟不志于功利死而后已者可與共進此道耳吾友勉之   又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更曽細觀語録入思慮否陰陽亦形而下者此語如何理趣須是自通貫隨人言語是不可也某見俟先生説此句信以為是更不致思前日頓省猶未是也經可易讀乎如尹先生語解亦未可輕易使髙明之人有蚍蜉撼大樹之笑也如何某年齒往矣雖摧頹而志方欲振耀所望直諒之友左提右挈庶幾不喪素志乎勉之勉之交相警戒可也   又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與未發已發不同體用一源不於已發未發而分也宜深思之   又所見果分明不必虚為謙讓若未分明正要提起熟講然後可望上達天命至微自非亞聖大賢孰敢便為已貫通惟是念念不忘庶幾日日有功不至墜墮也又左右書詞有得有失焉志近思得也迫切則苦而不可久悔過而不能釋去則局束而不可大欲速如聖賢以未見近切而自謂恐終不能至則大非所望也孔子曰無欲速無見小利不特為政學亦如是也孟子曰心勿忘勿助長此養心之要道今欲進學而不終其去仁也逺矣吾友勉乎哉   又學問之道但患自足自止耳若勉進不已則古人事業決可繼也史書自威烈王三十三年而下其年紀世次興亡大致嘗略考之矣自是而上及鴻荒之世所可知者則未嘗深考之也今博取羣書取其中于理不至誣㒺聖人者用編年為紀如通鑑然名之曰皇王大紀考據三代雖未精當然亦粗有條理可辨王伯不至紛紛駁雜如前史所記也   又黄沈有論語説某因其説亦有數段學問不可不講講看便見病敗也前輩凋零殆盡續之使不絶正在後輩吾徒其可以此事若存若亡乎直須如粥飯不可少一頓可也又況欲張而大之乎嗚呼執書冊則言之臨事物則棄之如是者終歸于流俗而已矣切不可不戒也   又社祭禮秩視三公不知有何經可以為證伐鼓于社以助陽也非責社也變置者更新壇位盡敬焉耳非責罰也更試思之有可見告者無吝反復明道所謂不有益于此必有益于彼不可寝黙但已也   又聞有相從欲學文者須依東坡之法令熟讀左氏兩漢韓栁之文則他日所成就必大有可觀者因是虎變亦未可知也若茍且近功辟如萬户碁子爭勝負能提先手超邁等倫乎   又天帝精義須自有説但恐思之未至耳不可便以孝經之言為不是須反覆思索可也禘嚳郊稷却似無可疑者太王為狄所攻屈己事之豈得巳哉可謂之樂天乎   又郊祀之禮建正之義攷之頗詳然恨未精也如蜡祭既謂合聚萬物而索享之則何可謂以八神為主社主報嗇其祭在春首見于何經地固配天謂當立北郊方丘與天分庭抗禮恐于義理不然更思以見教三王建正不易月通鑑紀秦漢已遵用矣大紀中固已紀實更精者通鑑可也   又思曰睿睿作聖豈可放下若放下時却是無所事矣無所事則妄人矣若太勞則不可誠如教語也又老人病人衰人有死之道然以目前觀之死者亦未必便是老人病人衰人葢脩短有數一定而不可變雖聖人與造化同于脩短亦聴之未嘗别致力也此所以為聖人歟在衆人則不奈何著死耳凡事皆然不特死生也飲水曲肱安静中樂未是真實樂須是存亡危急之際其樂亦如安静中乃是真樂也此事豈易到古人所以惟日孜孜死而后已也讀書一切事須是有見處方可不然汩沒終身永無超越之期矣衆人汩沒不自知覺可憐可憐   又下諭衞所以為變風之首者伊川云以衞首壊王制并邶之國故也嘗考衞頃公之薨在夷王末年夷王之世方下堂而見諸侯未見諸侯有相吞併者伊川云衞首并邶據詩而言可信也故各繫其國以見衞之罪也文中子為小雅為周之盛者言其初也季子以為周之衰者言其末也其從如雲如雨如水恐先公之説得其要也何以言之葢民從君者也君從之然后臣民從之聖人之法常在于端本清源豈可舍本源而就末流乎   又闗雎序云不淫其色故伊川言淫其色非后妃之事求淑女詩人之意也此雖先生之説然錄者亦多誤未可全信也先生之説何以未可信為闗雎之詩言后妃之徳故也若是詩人之意即非后妃之徳矣后妃之徳以不妬忌為至故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憂在進賢不淫其色進其賢而已非以貌不使君子淫其色也在后妃分上大有意味使后妃有是徳則人君不修内行等事一切消磨掃除盡雖欲發而不可得此易之所謂女貞者也深攷此説則伯氏之非茍發矣   又大紀工夫不敢輟首盤古不可移也事則信以傳信疑以傳疑理則可存者存可削者削近于三皇之世載些語言甚有意思俟回見求益也來書末後所賛鄙言因事憤發既以自警又以奉告若不于此省悟著工夫真可惜逡巡枉過一生也臨死而后悔之則無及矣徳美當有見處不可為事物所驅役不知覺也大抵情所重處便被驅役自以為是而不知區區於一物之中可惜哉人本與天地同徳乃自棄于一物可惜哉某為此言者非謂徳美為亊物驅役也大概相警發耳其為事物所驅役不為事物所驅役惟徳美自知之某不得而與也勉之勉之   又井田封建施仁恩之大綱也商鞅王莽事甚明白在所不論董子限田之策欲漸近古而唐時府兵之制亦師古者也更能將歴代田税制度精考幸甚周之宗廟只在鎬却于經無可據之文而在洛却有可據之亊當時周公營洛邑郊于此社于此烝于此諸侯朝于此祼太室行封賞于此似宗廟在洛無疑也故康王命畢公之文直以洛邑為王室唐虞五載一巡狩周制六年王乃時巡車徒簡易非如後世有千乘萬騎辨嚴之難也四時來朝享何難之有洛在畿疆之内無告行之禮若適諸侯則告行亦非難事也諸侯來朝享禮必行于廟報功行賞亦必于廟則洛邑固已朝諸侯行封賞矣故曰以宗廟在洛無疑也惟告朝一事思天子以祝文遣使命東郊大臣代告疑亦可也但無經文可証耳主命之文為出疆設祭祖禰告命為主事有主名非可泛行他事為文況祭祀必于宗廟而可行于疆外乎或謂設虚廟于洛載主在于是遇時祭則祭如烝于文王武王是也禮曰當七廟五廟無虚主則廟不可虚設矣則所謂四嶽之下皆有廟榭又曰明堂見于太山不知據何經而云然乎成周宣榭火是周東遷平王都于此矣其有固宜又何可引以為証也切更思之   又郊社之義謹按孔子曰禮者義之實也王者祭天于郊南面陰也陰氣者地之體也天尊地卑王者父天母地不敢悖天地之大義也郊特牲而社稷太牢具牛羊豕為太牢太牢固非特牲又安知其非牛羊乎禮有以多為貴者有以少為貴者王者父天母地不必事事同然后為禮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家無二主尊無二上自有等降也只如人事父母其孝愛之心則一其事則不可同矣禮以節文為主若無節文乃非禮也周禮成于劉歆歆是不知三綱之人其書不可引以為証孟子之言有激而云耳當以活法觀若以死法觀之則得乎天子而為諸侯得乎諸侯而為大夫諸侯大夫莫非有功于民乃得為諸侯大夫者以得乎天子諸侯而為諸侯大夫成甚説話謂變置社稷如天子變置諸侯若欲變置土糓則土糓不可變置若欲變置勾龍周棄則一世偉人矣靈在天不可以比無道諸侯誅責而變置之也必矣又旱乾水溢人君當反躬脩行今反加誅罰于鬼神果何義耶曲禮下篇曰天子祭天地祭四方祭山川祭五祀嵗徧來教謂禮曰天子祭天祭社稷祭五祀出于何篇也曲禮下篇又曰諸侯祭方祀祭山川祭五祀大夫五祀嵗徧士祭其先王制曰天子祭天地諸侯祭社稷大夫祭五祀夫天固諸侯之所不得祭地雖為母道又妻道也臣道也天子大社封五色土諸侯各以其方色是諸侯雖祭地而比之天子則有等矣諸侯方祀殆為是乎夫諸侯之不敢祭天猶支庶人之不敢繼祖也諸侯之得祭地猶支庶人之各母其母也又按孔子曰祭帝于郊所以定天位也祀地于國所以列地利也又曰禮行于郊而百神受職焉禮行于社而百貨可極焉又曰郊所以明天道也社祭土而主陰氣也又曰夫禮必本于天殽地降命命降于社之謂殽地又曰社所以神地之道也地載萬物天埀象取財于地取法于天是以尊天而親地也故教民美報焉禮雖無明文猶當以義起況順于理義又有明文如此之多乎更加深思博觀天下之義理可也   又示諭數端皆列聖因革大致也漫具鄙見幸却指其未到建正自黄帝堯舜皆建寅夏后氏受禪因而不革也商之所以建丑周之所以建子者為天道至微所以因時易命改建所以發明三陽之義以詔天下後世其㫖深逺不可淺近看也二帝而上恐未有是也服色恐是隨五徳之運禹平水土北方黑故尚黑湯征伐西方金故尚白周亦征伐火克金故尚赤不只以物生之色為上也忠質文之更尚承忠之以敬太史公之言非是忠與質相近大抵虞夏質殷周文殷人以木輅為先輅是尚質也周之五冕皆冕朱裏延紐五采繅十有二就皆五采王十有二玉笄朱紘其文可知也聖人欲乘殷之輅服周之冕是文質參用也周以王輅為先輅今乘殷之輅謂之變周之文從殷之質亦可也禮樂之儀章器數須有本文為之記可也不可謂之經以其是有司之事耳若禮之理樂之義則存乎易詩書春秋之中矣故通謂之六經貢賦王畿之内糓粟自足用若夫禮樂制度所須之物則取之九州四海然后足故任土作貢各以其所出不必云取其美物以當糓税也   又魯恵欲以私愛立桓公隠公承父之志不立乎其位可矣今既居其位又以讓桓則與有罪矣傳説未可非也首止之盟義繫于齊桓之㑹王世子而不繫于王世子㑹齊桓無虧之殺義繫于宋襄而不繫于齊人齊昭殺孝公之子三傳不載未詳其事不可鑿也春秋之時天子無號令甚矣衞恵既死王命討之雖為後時然猶勝終不討也齊桓承王命而不動大衆亦得輕重之宜矣為衞侯者即日因齊桓之京師請歸罪于司寇以忠孝葢前人之愆可也齊師以是日至直以是日與之戰甚矣故義繫于衞而非繫于齊也聖人權輕重不失毫釐君子積數十年探討之心而為之傳豈茍然也凡有疑則精思之思精而后講論乃能大有益耳若見一義即立一説初未嘗求大體權輕重是為穿鑿穿鑿之學終身不見聖人之用   又承討論春秋學某未能得髓何足以辱公問姑道所見大一統之法奉天子正朔是矣恐不更當用首年也商周必改正朔者三陽之發天道至微聖人推而行之其用妙矣但人未之思耳非止于易民觀聴也易月之意無可疑者聖人制作萬世不易之典其中大有革而不因者曾易月之可憚乎一箇春字便是行夏之時正次王王次春則立意又别也以周書考之嗣子即位于初喪者也踰年之制方欲討論深思只是國史于此年之首方記即位之事也春秋之法大復仇然不為復仇而作也復仇春秋法中一事耳幽王寵褒姒黜申后廢嫡子立伯服破滅宗周其罪甚大故其父子間聖人所難言也及其賵仲子蹈履車之轍然后書而深罪之也然則聖人所以不以復仇責平王者其意所見殆與書晉弑其君州蒲之類相近似乎故諡法名之曰幽厲雖孝子慈孫不能改也隠公若不自立使諸大夫具事本末請王命則可免矣傳謂隠無正者正謂不請王命耳故仲氏以攝為無正為非義之所存也故紀侯之去與其他出奔者不同故仲尼以去國書之而不書奔故不與其他失國者一例以名書之也可謂權輕重不失毫釐矣伊川先生未成書故不能無毫釐未盡善處也公子郢雖當立孔子正名必須請王命然后為正也田常弑君告于哀公哀公使告三子孔子豈得不告告而從則必請王命王若能從魯請興義師便為平定天下之端不為東周矣   又首年之義恐不可泥于一説諸侯奉天子正朔便是一統之義有事于天子之國必用天子之年其國史記政必自用其年不可亂也當時諸侯紀元乃是實事與後世改元者不同也聖人于元上見義若諸侯無元則亦不成耑君矣如元亨利貞乾坤四徳在他卦亦有之不可謂乾坤方得有元他卦不得有也易載其理春秋見其用恐義亦當如此也祔禮必行之于廟但皆不見其制度書中有康王受命一事恐或可推但無徵不信不敢遽立説耳聖人釋欒書歸弑于一國之人若聖人事親在手當誅一國之人乎不然春秋亦空言耳宜更思之竊意春秋當以復仇責平王而聖人不責之意亦别有説乎不然愚説亦有味也隠公不請王命固不是請王命而有得國之意亦不可若革先君之不義請王命而立宗人之賢者疑亦可也道固多端不可執一也若紀侯者非齊侯無道暴横之甚則多守其國者也去太王則逺甚亦賢于其他自取滅亡者也故聖人書法如此舜之為子烝烝乂不格姦不可與常人比並而論也天下有大義亘古亘今不可磨滅要在識之而已以衆授齊侯亦聖人與狂狷之意非盡善也無情反復然心之精微言豈能宣涉著言語便有滯處歴聖相傳所以不專在言語之間也   又先儒之説須傍附義理不可輕破要在自以意觀之所謂以田為地統者為是二陽也偶便是坤矣若陰則從陽者也豈可以為統乎明者陽也晦者陰也見者陽也不見者陰也寅正三陽發見明孰加焉故先儒謂夏數得天百王所同聖人南面而聴天下必以此為正也   與孫正孺   貧家絶禄又供逺費㑹計嵗入不贍正以為撓辱下喻尋常亦為公憂之然聞公每言纔親生産作業便俗了人果有此意否古之人葢有名髙天下躬自鋤菜如管幼安者隠居髙尚灌畦粥蔬如陶靖節者使顔子不治郭内郭外之田則饘粥絲麻將何以給又如生知將聖猶且㑹計升斗看視牛羊亦可以為俗士乎豈可専守方册口談仁義然后謂之清髙之人哉正孺當以古人實事自律不可作世俗虚華之見也以先世之契不敢不盡言   又大抵行貴精進言貴簡約敬夫之言真有益于左右者也便可于此痛加工夫平仲云心者萬化之原至理之所在此是籠罩語非端的見者也何以明其然天也命也性也豈不可如此言乎餘所立言皆如此也道學須用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然後力行則不差耳   又禮者因人情而為節文者也不知此庶母者平日事先人其禮秩何若其功勞何若若重則從重輕則從輕似不必虞不必作主為之服緦既葬而除嵗時若當祭之則為位可也更自隨輕重裁處可也茍非其人道不虚行先王制禮只是大槩斟酌得中正在當人耳又左右資禀過人大要學問充擴之須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汲汲焉如不及然后可耳光陰易失故大禹所以惜寸陰也辱許顧我少留幸甚惟恐不肯留耳雖然相守著亦不濟事古詩云與君一夕話勝讀十年書若左右積思積疑有不決處則一夜話真勝讀十年書不然雖某竭其愚而左右未能脱然著悟處則亦空相守也切望深察   又和公所以眷存契末者甚厚甚勤而某適以畏陰溼不能副其意深懐不足也敬夫特訪陋居一見真如故交言氣契合天下之英也見其胷中甚正且大日進不息不可以淺局量也河南之門有人繼起幸甚幸甚又仁之一義聖學要道直須分明見得然后所居而安只于文字上見不是了了須於行持坐卧上見方是真見也更須勉旃光陰易得摧頹之人亦有望于警筞也   與談子立   向謀之仙墅果否人但恐立志不堅確樹立不終久自退步耳若志意堅定樹立日豐厚久長則所居即為勝地亦何必依名山大川也見處要有領㑹不可汎濫要極分明不可模糊直到窮神知化處然後為是耳道學衰微風教大頹吾徒當以死自擔力相規戒庶幾有立于聖門不淪胥於汙世也   又禮縁人情而為之節文者也既葬而反虞虞必作主祔者以上祔于廟也夫喪三年則凶事也三年之外則四時祭享為吉矣父在有母之喪不敢見其父者不敢以喪禮見也宗廟祖宗尊者之所安也未除喪而祔而以喪禮入廟可也故伊川先生以為必三年而後祔禮也卒哭謝弔者有輕重逺近或往或不往度吾之情何如耳古人居喪百事皆廢雖不徃豈不可乎禮曰送形而徃迎精而返精在我者也心誠則得之矣此則知鬼神之情狀子立其勉之   與毛舜舉   伯氏為題齋名曰不息其意葢曰天之所以為天者至誠無息而已君子不息所以法天也人以窮理盡性賛化育天地之事期我我其可不自强耶此事在謝先生論語中説得甚力且分明可反覆熟看直俟看得入神不在語言文字間然後為真得也吾友勉之   五峯集巻二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五峰集>   欽定四庫全書   五峯集巻三   宋 胡宏 撰   雜文   邵州學記   延平陳公正同天資忠信克世其家作守于邵小心恭畏布詔行令以明倫為先務歎郡産庳下䙝于囂塵攷按厥始乃元符中因皇華館之舊也公曰嘻此豈尊師重道之禮其何以明施天子徳政乎士子合詞曰神霄廢宫地勢髙明棟宇宏麗今為戒壇寺其徒二三人坐視廢頹而加之拆毁請更以奉先聖公大悦從之咸以勸以金糓給力役民不知而學宇一新既告成蕆事移書某曰子為我記之某以樸學無文辭不獲命敢援春秋不書脩泮宫之義敬為公書夫為是學者非教士子美食逸居從事詞藻倖覬名第葢將使之脩身也身脩然後人倫明小民親而人道立故學在天下不可一日廢愚嘗逺探鴻荒天地方開闢未有文字而黄帝已學于太真矣至唐虞始設官作命建教人之所三代興王肇脩人紀乃新其名迨周之季人不説學諸夏衰落天生孔子發憤忘食講學成經然後人知所立後世人主欲保大其業未有不尊崇師道者也今天子臨御萬幾之餘手寫諸經不厭不倦至誠無息風動天下内興太學外詔郡邑咸崇庠序夫子被王者服巍然當坐羣弟子以公侯環列春秋二時受天下盛禮在昔黄帝堯舜禹湯文武真居天位之君也乃有所不如其故何哉成一時之勲業有限而開萬世之道學無窮也若直守流行于世數巻紙上語而不得其與天地同體鬼神同功之妙則非善學矣其合于天地通于鬼神者何也曰仁也人而克仁乃能乘天運御六氣賛化工生萬物與天地參正名為人若徒掇拾章句馳騖為文采藉之取富貴縁飾以儒雅汲汲計升沉領光景以快情遂欲誇妻妾而耀鄉里者是吾棄我經天緯地建三才備萬物至大至妙不貲之身于一物之小也其不仁孰甚焉孟子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仁之道非便儇矯厲耳剽口誦之所可得必剛毅篤實主忠行恕而後可至君子平居尚論莫不有效古人横身濟世之願而莫能致知用力于仁一旦得仕所行非所志所習非所業勢利誘于前風俗驅于後患害生于左咻尼起于右則必倀倀然行而陷于荆棘雖功髙當代智足以謀勇足以決譬猶杞梓連抱而心朽蠧良工掄材必不敢以柱六寢梁五門棟明堂太室矣又況初無志願而㳺冶于詞藝縻爛于富貴雖侏儒店楔亦孰敢倚而用之故孟子論人而不仁則不能保其業而全其軀此天下之大戒也有能懌斯言而知味悟俗學之失真乎廓然大觀解其膠固鶱然髙舉拔于卑陋潜心夫子之文章期得夫子之道于文章之表尚志不自棄親師求性初取友資器利情欲之妨于理義者消忘之氣質之戾于中和者矯正之無須㬰不敬無毫忽自欺則庶幾可以言仁矣人仁則道立廣大無疆變通莫測作絶世真儒于百代之下續孟氏不傳之學以待有司之舉發六經精微論百家得失陳當世之要務何施而不可雖然此特導其源開其端耳譬諸卉木培擁發生凌雲照日則在乎人焉㳺于斯食于斯惟為己之學是務然後識公修崇是學期望于士子者逺矣大矣斯道也與天地相並造化相闗亘萬世而長存視石上之蕪詞又何足為不朽   復齋記   易卦有復孔子曰復反也所以返本復始求全其所由生也人之生也父天母地天命所固有也方孩提未免於父母之懐及少長聚而嬉戯愛親敬長良知良能在而良心未放也逮成童既冠嗜欲動于内事物感于外内外紛紏流于所偏勝故分于道者日逺也此大學所以不傳而人心之所以流漫支離不可㑹歸于一歟扶風馬君名其種學積文之所曰復齋不汩于流俗慨然有志于大學之道因予友彪子也來求言予安能知然從事于斯如老農之服田力穡也久矣請試言其耕耨收穫之功焉夫人生非生而知之則其知皆縁事物而知縁事物而知故迷于事物流蕩失中無有攸止自青陽至于黄髮茫茫如旅人不得歸家而安處也今欲驅除其外誘不失其赤子之心以復其所由生之妙則事事物物者乃人生之不可無而亦不能掃滅使之無者也儒者之道率性保命與天同功是以節事取物不厭不棄必身親格之以致其知焉夫事變萬端而物之感人無窮格之之道必立志以定其本而居敬以持其志志立于事物之表敬行乎事物之内而知乃可精目流于形色則志自反而以理視耳流于音聲則知自反而以理聴口流于唱和則知自反而以理言身流于行止則知自反而以理動有不中理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此顔子所以克己復禮不逺復而庶幾聖人者也及其久也徳盛而萬物一體仁熟而變通不窮豈特不為事物所迷亂而已哉視聴言動皆由至理形色音聲唱和行止無非妙用事各付事物各付物人我内外貫而為一應物者化在躬者神至此則天命在我無事于復而天地之心可一言而盡矣復之道于是為至焉馬君勉之哉毋驚焉而謂予言之狂也必顧名思義與其友朋牽連而復于道然後為稱矣馬君名寧祖字奉先   有本亭記   紹興庚戌嵗先君子自荆郢趨吴越遇腹心之疾不至而返徜徉逰行遂至湖南横涉清流顧而歎曰此非滄浪之水乎何其清之甚也源可尋而濯我纓乎則命門弟子問津于居人于是傍西山之陰逶迤而入不及百步蒼然羣木之下翠緑澄淨藻荇交映俗以其色故號為碧泉登山四顧乃洞庭之南瀟湘之西望于衡山百里而近葢太古夷荒未闢之墟而泉出于盤屈石山之下凝然清光微瀾無波沄沄而生平岸成溪放乎逺郊却步延目溪雖清淺而有長江萬里之勢焉先君子徘徊不能去拂石倚笻而坐喟然而興曰水哉水哉惟其有本也故不舍晝夜仲尼所以有取耳吾老矣二三子其相吾志乃求得其地夷榛莽植松竹山有為樵牧所殘者養之流有為蒿壤所壅者疏之巖石之為草木所湮沒者闢之未及有成而先君子長棄諸孤今也免喪而不死慨念先君子道學徳行淵源溥博不可涯涘其移見于天下皆應時而出者也惟其身有之是以感是水而崇之藐然不肖深自思念仰望先君子智之不及至逺也然守遺體奉遺訓期確然自守不敢與流俗同波故伯亭源上名曰有本表著其所願學以無忘先君子平生之言此于盤盂之銘几杖之戒庶幾我先君子之志不隕于地亦若是泉之流衍亘萬世而不窮也後之人毋念爾祖尚其嗣之   不息齋記   紹興二十有九年春友生毛子請曰以謨齋房衡麓先生名曰不息惟義之奥至今十年若存若亡請先生辭而達之以比盤盂几杖之銘戒庶幾可以朝夕從事予聞其言喟然嘆曰先兄既為子名我其可不敷暢厥義以勵子志然難言也子試察夫天地之間有一物息者乎仰觀于天日月星辰不息于行也俯察于地鳥獸草木不息于生也進而觀之朝廷之上卿士大夫不息于爵位也退而觀乎市井之問農工商賈不息于財貨也滔滔天下若動若植是曾無一物息者矣今予兄以不息教子無乃使子泯泯然與萬物同波淪胥以亡乎將何以收子之放志喪萬物而正之邪惟子知其有道也子其審聴吾之言乎日月星辰雖不息于行而息于象鳥獸草木雖不息于生而息于形卿士大夫之不息于爵位也而同息于名農工商賈之不息于財貨也而同息于利夫有所息則滯于物滯于物者不全于天不全于天者雖日月星辰不能以自化而況于六尺之軀乎噫六尺之軀有神妙而人不自知也聖人詔之曰人者天地之心也此心宰制萬物象不能滯形不能嬰名不能榮辱利不能窮通幽賛于鬼神明行乎禮樂經綸天下充周咸徧日新無息雖先聖作乎無始而後聖作乎無窮本無二性又豈有陰陽寒暑之累死生古今之間哉是故學為聖人者必務識心之體焉識其體矣不息所以為人也此聖人與天地為一之道大哉言乎舜禹知之乎吾徒其可以日月至焉而已乎孔子曰學而時習之此不息之端也言有盡㫖無窮有志于道者可忽諸   程子雅言全序   天生蒸民必有聖賢為之耳目自堯而上如黄帝伏羲雖時有見于傳記不可得而詳其事矣自堯而下有大舜有伯禹商有湯周有文王羣聖相繼中覆載而立定海宇之民政教列乎史官事業光乎百代分也獨吾夫子窮不得居天位道徳之積與天地同大道徳之發與日星並明凡在斯人莫不争慕有不言而化者有聞一言而悟者作新人才力侔造化裁成六經以配無窮亦庶幾堯舜文王之功矣命也及顔氏子死夫子沒曽氏子嗣焉曽氏子死孔子之孫繼之于其沒也孟氏實得其傳孟氏既沒百家雄張著書立言千章萬句與六經並駕争衡其間最名純雅不駮于正統者莫如茍揚然荀氏以不易之理為偽不精之甚也揚氏以作用得後為心人欲之私也故韓子斷之曰軻之死不得其傳嗚呼甚矣夫子之窮也既無位以攄其急行斯道既沒之後傳數世而遂絶者且百年矣嗚呼甚矣夫子之窮也天于斯文何其難哉或曰然則斯文遂絶矣乎大宋之興經學倡明卓然致力于士林者王氏也蘇氏也歐陽氏也王氏盛行士子所信屬之王氏乎曰王氏支離支離者不得其全也曰歐陽氏之文典以重且韓氏之嗣矣屬之歐陽氏乎曰歐陽氏淺于經淺于經者不得其精也曰蘇氏俊邁超世名髙天下屬之蘇氏乎曰蘇氏縱横縱横者不得其雅也然則屬之誰乎曰程氏兄弟明道先生伊川先生也或者笑曰其為言也不文世人莫之好也其制行也倣古世人莫之信也其講道也惟開其端其言治也不計其效葢迂濶之至也曷足以為斯民耳目纂堯舜文王孔孟之緒乎而子屬之以傳過矣曰言之不文乃發於口而門人録之傳先生之道澤及天下是其樂也傳之其人又其次也脩飾辭華以矜愚衆非其志也行之倣古不徇流俗必準之于聖人也講道啟端不騁辭辨欲學者自得之也治不計效循天之理與時為工而期之以無窮也若夫中春風日拂拂融融葢其和也風洌而霜凝葢其肅也山之定止萬貨滋生葢其徳也川奔放而來無盡葢其應也四時更代葢其變化也莫知其所以然葢先生之神明不可得而測也其為人也可謂大而化矣吾將以之為天嗚呼其不及堯舜文王之分則又命也雖然唱久絶之學于今日變三川為洙泗之盛使天下之英才有所依歸歴古之異端一朝而謬戾見比于孔子作春秋孟子闢楊墨其功大矣屬之以傳又何過哉予小子恨生之晚不得供灑掃于先生之門姑集其遺言行思而坐誦息養而瞬存因其所言而得其所以言因其所以言而得其言之所不可及者則與侍先生之坐而受先生之教也又何異焉故此書之集非敢傳之其人也姑自治而已   程子雅言後序   風氣有醇漓故真元不常㑹則聖人不世出道時有不明賢智過乎大中之表愚與不肖陷乎卑汚之陋統紀紛錯而天下始病矣自堯舜之盛暨乎孔子風氣浸漓上無明王下無賢佐至道泯然其將絶茍非載以文而指示焉則後世雖有間氣英明之士亦且惑于異端天下幾何其不流而入于禽獸也聖人有憂之為之作六經六經指道之大路而語孟又指入六經之闗要也彼舟楫之作雖十步之川人人咸知得舟而後濟夫六經濟天下之大舟也治身而不循六經者喪身治家而不循六經者亡家天下陵蕩紀綱摧圯未有不由棄六經之言者或以為孔子沒而朱翟肆孟氏死而黄老盛六經安在其有益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昔王莽誦六經以滅身霍光聞一言而建殊績以孔子之言可因是思而知矣自秦焚書坑儒以後章句紊亂六經之義浸微浸昏重以本朝丞相王安石専用己意訓釋經典倚威為化以利為羅化以革天下之英才羅以收天下之中流故五十年間經術頽靡日入于暗昧支離而六經置于空虚無用之地方其時也西洛程伯淳其弟正叔二先生者天實生之當五百餘嵗之數禀真元之㑹紹孔孟之統振六經之教然風氣未衰而未盛也故明道先生早世先進髙第相繼以亡伊川先生以一巳之力横制頹波是以六經之文猶有未賛者而先生已沒然大綱張理者亦多矣十餘年間後進髙第亦從而逝故先生之文散脱不類流落四方者率皆訛舛天下所傳無完本予小子既深知天下之于六經如無舟楫之不可濟倘不為之類集則罪人也用是汲汲以成之然其言質素而不華理平淡而無竒無文之言猶璞玉也彫琢者在于玉工吾能存之而已無欲之理天理也非存純粹精一之心操大毅然之志未易得也我則行之試言讀此書之法為同志起予之益乎反覆乎句讀神明乎心體知六經為守我之要與其滯泥訓詁傳注之末不知六經之㫖漫然放誕不切于身者猶王莽霍光之有間其初一間而已可不慎哉又況不為霍光而睎孔孟者乎必潜心于此書妙如伯樂之相馬然後足以振歴古之衰破王安石之奸説嗣先聖之志守先王之道以待後之學者緜緜不絶尚足以助風氣之盛而興太古之淳也   周子通書序   通書四十一章周子之所述也周子名敦頤字茂叔舂陵人推其道學所自或曰傳太極圗于穆脩也脩傳先天圗于种放放傳于陳摶此殆其學之一師歟非其至者希夷先生有天下之願而卒與鳯歌荷蓧長往而不來者伍于聖人無可無不可之道亦似有未至者焉程明道先生嘗謂門弟子曰昔受學于周子令尋仲尼顔子所樂者何事而明道自再見周子吟風弄月以歸道學之士皆謂程顥氏續孟子不傳之學則周子豈特為种穆之學而止者哉奥若稽古孔子述三王之道立百王經世之法孟軻氏闢楊墨推明孔子之澤以為萬世不斬又謂孟氏功不在禹下今周子啟程氏兄弟以不傳之學一回萬古之光明如日麗天將為百世之利澤如水行地其功葢在孔孟之間矣人見其書之約也而不知其道之大也人見其文之質也而不知其義之精也人見其言之淡也而不知其味之長也顧愚何足以知之然服膺有年矣試舉一二語為同志者啟予之益乎患人以發策決科榮身肥家希世寵為事也則曰志伊尹之所志患人以知識聞見為得而自盡不待賈而自沽也則曰學顔回之所學人有真能立伊尹之志脩顔回之學然後知通書之言包括至大而聖門事業無窮矣故此一巻書皆發端以示人者宜度越諸子直與易詩書春秋語孟同流行乎天下是以敘而蔵之遇天下善士尚論前脩而欲讀其書者則傳焉   横渠正䝉序   斯文施設乎二帝三王之政筆削于孔子孟軻之書其教亦備矣然軻沒未幾而遭焚坑之禍歴兩漢涉魏晉至唐五代緝之者不足以藥瘡孔補罅漏大為異端之所薄蝕斯文之氣奄奄欲盡易窮則變變則通是以我宋受命賢哲仍生舂陵有周子敦頤洛陽有邵子雍大程子顥小程子頤而秦中有横渠張先生先生名載字子厚自童幼則知䖍奉父命及長博文集議致深沉之思取友于天下與二程子為至交知禮成性道義之出粹然有光闗中學者尊之信如見夫子而親炙之也先生間起從仕道大不偶以疾歸休著書數萬言極天地陰陽之本窮神化一天人所以息邪説而正人心故自號其書曰正䝉其志大其慮深且逺矣而諸家所編乃有分章析句指意不復閎深者錯出乎其間使人讀之無亹亹不倦之心望以傳久不亦難乎今就其編剔摘為内書五巻外書五巻傳之同志庶幾先生立大本斥異學之志逺而益彰雖得罪于先生之門人所不辭也   皇王大紀序   天道保合而太極立氛氲升降而二氣分天成位乎上地成位乎下而人生乎其中故人也者父乾母坤保立天命生生不易也天生萬物日月星辰施其所性地生萬物水火金木運其氣人生萬物仁義禮智行其道君長陪貳由道以綱紀而人生理其性然後庶績熙萬物遂地平天成而人道立三皇五帝三王五伯者人之英傑為君為長率其陪貳應時成物如春之生夏之長秋之利冬之貞也自堯而上六閼逢無紀堯之初載甲辰迄于赧王乙巳二千有三十年天運之盛衰一周人事之治亂備矣萬世不能易其道者也後人欲稽養生理性之法則舍皇帝王伯之事何適哉嗚呼聖人作書契以記事之情明心之用自皇帝墳典至于孔子春秋法度文章盈天下七雄諸侯棄禮縱欲竊去害巳之籍迨秦吕政窮欲極凶遂公行焚禁孔子八世孫鮒雖以蔵經為己任然亡秦之暴烈于猛火蔵之甚秘禁未解而鮒死漢興數葉然後出于孔氏屋壁壊爛漫滅經是以僅存而不完若夫史傳則莫為之主追紀錄于雜識多聞之士或出於好事者之胸臆故有甚悖于理害于事者歴世老宿世儒或循習而不悟或存置而不察或偏倚而不該後生䝉昧不知取于正道夫道之為百家裂也久矣我先人上稽天運下察人事述孔子承先聖之志作春秋傳為大君開為仁之方深切著明配天無極者也愚承先人之業輒不自量研精理典泛觀史傳致大荒于兩離齊萬物于一息根源開闢之微茫究竟亂亡之徵驗事有近似古先而實怪誕鄙悖者則裁之削之事有近似後世而不害于道義者咸㑹而著之庶幾皇帝王伯之事可以本始百世諸史乎諸家載記所謂史也史之有經猶身之支體有脈絡也易詩書春秋所謂經也經之有史猶身之脈絡有支體也支體具脈絡存孰能得其生乎夫生之者人也人仁則生矣生則天地交泰乾坤正禮樂作而萬物俱生矣是故萬物生于性者也萬事貫于理者也萬化者一體之所變也萬世者一息之所累也若太極不立則三才不備人情横放事不貫物不成變化不興而天命不幾于息乎是愚以將求友于天下與之合堂同席而論焉又與之接袂比肩而立焉不得于今必得于後此皇王大紀之所以書也   向侍郎行狀   向氏出于神明之裔子姓之支别世為開封人至於國朝文簡公以儒學登相位欽聖憲肅皇后以名家有徳居椒房及中原衰亂天下汙誕襃然成俗薌林公有髙才逺識以忠勤厲行端潔其身特立一時之表故向氏世益光大者不獨以相家后族葢以其徳厚流長而本支有才子也薌林公名子諲字伯恭文簡公之五世孫欽聖皇后之再從姪曾祖傅範皇任汝州管内觀察使贈太尉諡恵莊妣萬年郡主趙氏祖繪皇任太子右賛善大夫贈正奉大夫妣碩人曹氏考宗明皇任武徳大夫江東提㸃刑獄贈開府儀同三司妣永國太夫人李氏公葢生而秀異五嵗誦書日記數百言七嵗通書數十三能幹蠱開府嚴重公率羣弟承訓専意詩書宗族以為法欽聖聞而悦之元符庚辰后復辟有司以故事上屬籍推恩當百數后曰吾不敢自同先后擇長而孤貧幼而有立者官十八人公以幼而有立者補假承奉郎明年后登遐遺恩選雄州防禦推官時開府居憂貧甚亟使公從官監濱州鹽酒税㑹新法行人皆幸賞奔湊貨客鈔既人皆談食蠶無以繅州民素以煑鹽為生抵罪者不可勝紀公言于部使者聴近郭官置牢盆募亭户煮于是所積如丘山民商咸便東南建帥府除鎮南軍節度推官聴事健決守正不撓府中畏服時行養濟政者務多數以幸賞一家有冒三四名者蠶食太倉不給則反誅剥于民公令計屬邑所入析處之于是龜山水程至州按圗籍察地勢言于伯亨曰運河髙江淮數丈自江至淮數百里非人力可平也唐李吉甫廢閘置堰治陂塘泄有餘防不足漕運流通本朝發運使曽孝藴嚴三日一啟之置復作歸水澳惜水如金比年行直達之法走鹽茶之利且應奉權幸啟閉不暇欲歸水則力不給矣又頃毁朝宗閘自洪澤至邵伯數百里不為之節故山陽上下不通今欲救其弊宜于真州太子港作一壩以復懐子河故道于州河口作一壩以復龍舟堰于海陵河口作一壩以復茱萸待賢堰使諸塘水不為州真泰三河所分于北神相近作一壩權閉滿蒲閘復朝宗閘則上下無壅矣伯亨從之漕運無滯貫輩求識面不能得徽廟聞而器其才遷官一等明年召見顧問甚厚除淮南轉運判官公言為政以得人為急及乞復轉般糴本上皆然之陛辭對崇政殿時軍糧不足諸州兵多欲為變上甚憂之公奏曰淮南嵗租百三十萬上供額乃百五十萬别貢金帛又百五十萬而茶鹽之利盡在貨此兵食不足之本也伏見手詔應奉司所費皆從中出語未終上曰誠不欲費漕公對曰郡縣惟知奉行豈知陛下有社稷之深憂乎如王從永者誠無分毫之費朱靦則不然恐處分有異上愕然曰朕豈欺人者耶公曰靦父兄子弟挾此為奸致一大石用八百餘舟一綱費輒千斛數千緡甫官軍支請之期則奪之故多有怨言此大也上曰可説與王黼待委卿覺察公謝曰微臣踈逺付以此事死無日矣上曰朕未嘗姑息此輩凡事直以聞即降御筆王從永失察應奉綱悉從御前給外路不合支付向係收管有㫖而其專一覺察應奉騷擾違法者公即詣所部一切按治靦大沮無所施其計嵗有四十萬緡守過惡尤甚被罪未幾已復職公極論其狀招信豪民兄弟無賴殺仇家二十口誣以為盜且冒賞泗守與憲司保任欲官之復乞窮治宰黼弟以書來請公勿聴楊守交結大閹梁師成詔免輸賦奪泰州屬邑焉公劾論再三竟得復故時宿亳通海四郡大早方以應奉司錢移真揚米賑救民飢而發運司上言江淮米賤乞均糴仍折以香藥鈔淮南分抛四十萬斛公力論其欺君害民取所在實直以闐淮甸二十郡百縣吏職猥衆不可程督公悉籍其鄉里産業家口與保任者罷額外名利為籍額闕則補冒役教訟為奸者重置于法吏皆膽落于是文移不失期㑹同事請留州縣財賦一分以備移用公善而從之才有數萬緡則密遣其屬指為差餘三十萬以獻應奉司公曰今秋苗當理來嵗之額方用四十萬有竒以補今嵗不足豈更有餘乃具以實聞王黼遂不敢受初公到官籍州縣户口家業置㕔事㑹抛燕山絹公自差等貧民得不及災傷之郡得免焉白時中壻守海陵妄作侄壻蔡嶷有田不輸税公督責不少假既連忤權貴數有擠之者及時中相首被罷東夷遂襲言師詔公乘驛赴闕淵聖即位除京畿轉運判官寇退公即走延津陽武諸邑又乞合隣路鞏鄭氾水滑濬視凶豐計水陸利害遣官置糴隨宜支移先是内帑出百萬錢未有所用公亦請以糴㳂什糴于南京惠州恵民河糴于陳潁廣濟河糴于曹濟得糓荍數十萬石公上言謂國初南糧運于京畿下缷初無限量内外之間而兵食足元豐中嵗用百三十萬以知納稽滯如以百五十萬為額崇寧初以六十萬入中都始以九十萬為額至宣和末乃得十萬而已二十餘年中兩浙漕臣皆權幸姻舊止以入中都六十萬較殿最為畿漕不知究其本末故六食常憂不足而必請于朝廷給于内府自今迄兩浙殿最從京畿者覆實是嵗十一月終已得七十萬及金再入圍京師諸道兵還屯城外得免科率餽運重困民力者以公之職事素修也除右司員外郎議詳戸房檢討官時宰執不協公自度不能從容其間引嫌不就以直秘閣陞副使時運法大壊朝廷令公相度公言祖宗置發運一司經制六路財賦盈虚調度無不闗焉置糴于諸路如年額綱運不到即以所糴代發到依舊截留災傷州縣還以元價復于豐熟路分收糴補填漕米至真場載鹽以歸充經費故漕計不乏而民力亦寛自鹽課歸貨漕計已不足繼行直達廢倉廪以為無用獻糴以為羨餘押綱使臣及兵梢無往來私販之利遂侵盜官物負欠者十九又使臣兵梢不復以官舟為家一有損漏不脩治遂使破壊而負欠者常自排岸司追逮入司農寺由司農寺下大理推治既無以償率數月則以無罪出近年雖欲復行轉般而無舊轉般之積故摺運鹽則廢而直達之弊不除今轉般舊法未易卒復欲救目前之急者發運使副判官三員宜以一員在真州本司主江湖一員在泗州行司主淮浙一員在京置司主下䣃理欠治泗州者依例奏計三人周而復始移治應折欠排岸司徑下發運司推治仍下吏部差使臣數十員以備管押事故綱庶幾惜身計可保官物仍請以梁師成竹木塲充修船料以窑務營充造船營以王黼陸家店園宅充發運行司廢外排岸司充發運公事官廨淵聖大喜可其奏一日急召對上曰朕昔在東宫聞卿淮南之政今除卿開封府尹以親札付三省密院公皇恐稱謝固辭遂改直龍圗閣兼淮南荆湖制置發運副使治京城外行司公方具辭而京師已戒嚴議遣公使金軍公曰李鄴屈膝于斡離勃既失國體今先定相見之禮則可行或謂公不能屈恐敗事乃止殿帥范瓊遣人清野肆行焚掠公命城外巡檢捕得數十人殺之以聞得㫖用便宜明日欲詣都堂白事而敵騎已至城閉不得入矣繼被㫖促東南兩道總管胡直儒張叔夜進兵公自至黎陽驛勉直儒公先之雍丘道遇守河潰將勸使立功贖過揚言東道先鋒已敗敵于雍丘矣明日直儒屯邑門外敵騎大至直儒戰潰為敵所獲公將詣南道而道不通行及太康遇潁昌五縣弓手公率之擊敵于太康衆多不支乃自鹿邑趨汴上而發運司迓吏方至先是都水使者聶崇決汴水欲斷賊路汴水既涸綱運阻淺半為賊掠公于虹縣上下權築數堰收約水勢措畫綱運時敵騎已至亳社公至宿州選宋良嗣權鈐轄帥衆捍戰于是敵不侵掠江淮凡兵潰在江淮者公悉收之得數萬遣詣南京朱勝非及范訥軍令入援時以外路平安得措置事募壯士奏京師復以京師及大元帥府動息行下江南八路以安人心後朝廷以蠟丸許監司郡守勤王公率幕兵遣其屬賣輕貨十萬餉元帥軍仍請元帥移軍曹濟約諸道同進既而被詔不得輕舉勤王之師害國大計于是衆軍疑惑不前公獨遣部將金汝玉由鹿邑至太康遇敵力戰為粘罕所獲遣使取李綱分道吴敏蔡靖宗澤徐處仁及蔡京王黼王安中等家屬凡百餘公執其使按問然後知京城失守二聖播遷張邦昌僣位放偽赦之變也邦昌遣吕勤齊知禮以洪汴催綱為名勾當密切公事又遣行親從官持勅書至廬州問其家公諜郡守馮詢及提學鹽香范沖拘縻之邦昌又手書南京尹尹邦昌之連也或勸公執尹自為公曰時方艱難尤宜謹守法度乃移書勝非曰公所守乃巡逺忠義之地不可汙也勝非不得已繫邦昌使于獄邦昌用王時雍謀分遣御史黎確陳戩等以書詣公及趙野范訥翁彦國趙子崧等軍徵兵問勞有褒用之詞仍斥名用國寳公繳于大元帥府請大元帥移屯南都而勝非言財賦不足公即辦三十萬以報破其奸謀于是張邦昌之使還者具言在外人心形勢知逆圗之不可遂矣乃召其黨入議請元祐太后聴政公遣其屬及子澹請于大元帥曰今天下無君人心皇惑大王宜處分軍國亊乘勤王忿怒之兵親率諸將北渡大河撃金人惰歸之兵救二聖之急若失機㑹恐謀逆之徒内連外結未易誅鋤也内侍班直潰在四逺者宜即招收禁衞六尚局等人在京師者宜早喻使來茶引鹽鈔乞從行府彤造委發運司置局許南賈諸處舊鈔自四月後盡填者不行東南綱運汪真揚等州約二百餘萬轉般倉數與此相等乞先計度軍屯所在分撥恐積聚過多去秋不逺適以資寇元帥多從之元帥至南都得運國寳五月一日即位欲除公版曹公以偽是黨盛辭以不能赴國城之難敢冒寵乎二親在東南願得公補外授公直龍圗閣發運副司既而邦昌以三公參預大政公乞致仕或久任宫觀朝議乃謂公在宿州差宋良嗣權鈐轄不當落職與郡未幾行宿州捍禦之賞良嗣與焉亦遷公一官公曰前日以為非則今日不當以為是乃立辭宰潜善大怒御史遂言公有不法亊攷驗無一實猶降三官知襲慶府丁開府憂明年奪喪知潭州力辭不獲時累政姑息軍士有殺人而不問者宣撫司調數百人戍襄陽衆方憚行公到官七日而作亂夜半縱火殺掠公亟命傳呼列炬登城飭持更者一若無事時賊所未至人皆按堵乃下令諸營曰作亂者戍兵耳悉力擒捕者有厚賞牙兵聞之相率攻亂兵斬首百餘級黎明皆遁追襲遂降之誅其魁首盡以所掠賞有功三日復遣戍無一敢喘者是冬金兵大入一道自邾城南度略武昌由咸寧蒲圻將襲豫章州縣皆望風投拜有司擁隆祐太后去之敵遂入豫章所過殺掠不可勝計抵長沙境上公分布將卒火甲得萬餘人為守計或曰衆烏合而城大敵鋒不可當盍避諸公曰朝廷使我守此藩也委而去之非義矣于是敵騎傅城檄公使降公以檄報之大畧言朝廷無負于金國中外之限如天地之有陰陽也不可亂敵知不可屈大治攻具悉衆薄城公登門誓衆激以忠義將士協力晝夜捍禦雖殺傷相當而驍將皆死凡八日而外城破公率軍民入子城巷戰兩日敵縱火燒延府舍公猶在譙樓督戰敵兵已四合兵民懼公之陷于敵也擁公下樓死戰焚敵柵奪門以出遂渡水軍于江西長沙之人咸從公以忠義自奮無一降賊者敵以故不敢離城縱掠留四日而遁公即入城鋤治彊蠧撫安良善上章以失守自劾朝中不樂公者以抗賊為罪坐落職放罷而以轉運使賈收權州事于是王以寧以京西路節制入横長沙中羣盜孔彦舟以鼎澧鎮撫使趍長沙擊逐以寧居數月大縱殺掠上趨衡永而羣盜馬友自江北入據長沙賦税不復入王府上始思公乃降詔奬諭復還職任公乞持餘服至于四五不許公方于所部視事㑹詔改湖南北為東西路置湖東安撫司于鄂除髙衞為帥俄知其誤復令公待之孔彦舟西阻嶺嶠兵不得縱鼓种而下分喻馬友共擊之彦舟大敗北走時本路土寇季冬至起于宜章侵擾三路之境有吴錫提精兵數千亦自北來屯于益陽乞糧于郡守魏舜臣舜臣拒之錫即以兵趨郡走舜臣公聞而招之欣然歸附激以忠義錫願盡死擊滅冬至平其巢穴公方欲之鄂而羣盜曹成擁衆十餘萬太尉張浚招之不降自江北縱掠入湖而屯于攸縣時馬友陰有馬氏之謀乃誘成以廣西之利成張聲勢欲南公曰若使羣盜遂其謀則三湘五嶺皆寇而江南之形勢壊矣乃屯于衡之安仁有卒才數千命韓京軍回雁吴錫軍桂陽遣人喻成以禍福分給糧餉羇縻之成逡巡不敢進公以諸路形勢利害請兵于朝求援于隣路者相繼也皆不報相持百餘日賊衆忿公之扼已鼓譟直抵屯下公知不可遏乃肩輿入其軍開諭國家威靈賊羅拜公與之約毋焚掠成等從命擁公至道州公時有聴訓厲賊憚公之正使巳不得大縱乃送公出營公上章以討賊不効自劾固請追服有㫖召赴行在力伸前請得補服終長起知貴州時南海賊號大棹與福建多槳船商販者劫掠海道所在竊發咸不奠居兵時疲于奔命討捕不能得公一日召胥魁詰之曰吾聞大棹陰與汝曹通故兵將動息賊皆先知今逐實言不然置爾于死地矣胥魁大恐具言城中富家某人大棹之囊橐也遂命捕至盛陳刑具詰責之即首服令悉具徒衆名姓往來宿食之所窮詰盡得其實令州縣籍其産業五家為甲羇縻其家族已乃釋之令指縱多無不獲其多槳船命依市泊過蕃法召保給據然後得行于是賊黨消散河道清靜州為蕃商所聚人多入其貨而隠其置訐訟則書不可識語不可曉官必憑譯者而cq=533譯者受交隠其情實蕃商終不能自白公命求蕃書千文及他書數種先識之矣乃命吏以蕃書告喻羣商爭來愬盡得其情應負之者悉徵還咸呼舞歸其國清明之政播于海外未幾言者希時宰意論公罷之公遂乞致仕繼丁永國憂服闋善類交章論薦詔許致仕歸江州陰江東轉運使公皆固辭被㫖赴都堂禀議明年至闕下奏曰太宗時許轉運使乘驛入奏以絶壅塞之患真宗亦令更互赴闕自蔡京擅權凡召用人材止令赴都堂審察在外職事官亦止都堂禀議于是人材賢否政事得失上無由知臣多病早衰實不堪事願得一望清光乞身歸田有㫖不隔班引對問勞甚渥公上奏曰陛下方圗中興之業而規模未定故號令不一昔漢髙祖之取天下其謀先定于漢中先主之謀巴蜀其計預陳于新野今無一定之論是以九年而無成且君子小人之進退實安危之所繫今廟廊之上乃有附逆之人而欲弭邊釁寧區下不亦難乎願陛下無忽天語稱奬加祕閣脩撰公固求退不許時東南漕臣當饟劉光世張俊軍誅求無限量公曰吝于出納有司職也痛加裁損遂少横斂葺蕪湖廢倉寄缷諸路綱運以省般運之勞又乞置造船場于建康府南康軍以絶掠奪舟船之擾兩軍軍衣例以夏税絹充絹惡至一疋添結錢千五百謂之估剥錢公行下諸郡令納絹者當親納攬納子鈔及姓名于絹端以絶濫惡免估剥之費偽齊入寇劉光世軍于合肥賊軍渡淮公方在上江光世欲走乃聲言乏糧時車駕在姑蘇中外震動詔書促公濟光世軍公晝夜并行至太平州光世輜重已蔽江而下公至廬州而光世已引兵出東門矣公直入城具以倉庫金糓岸次綱運上聞按撫居民以大義責光世光世乃改圗進襲劉麟破走之非公則光世幾敗大事然公為漕臣而與主帥不協乃力求去詔與浙漕張匯兩易鎮江府吕城夾崗勢髙久不雨則漕甚艱公取唐韋損劉晏攷覈狀鳩工聚材増浚治遂無淺阻之憂于徳勝橋置倉和糴乃以平價且免脚乘欠折每上江淮糧運至鎮江則潮閘占舟船妨摺運而綱兵侵耗乃乞置倉以轉般為名缷納諸路朝廷從之公連年入覲未嘗不求歸上嘉歎髙志親書薌林二大字以賜公除徽猷閣待制陞轉都運使公辭上曰此舊物可無辭也居三月除戸部侍郎再辭皆批荅不允公奏曰安民固國必資儲蓄江西宜于洪州置糴于江州置轉般倉以給淮西湖南于潭州置糴于鄂州置轉般倉以給襄漢湖北于鼎州淮西于廬州淮東于真州與造舟船則遣戍出兵無往不利當今天下急務有三焉一曰士風不競二曰兵籍不脩三曰戸版不實顯忠良黜僥倖才則舉循名責實所以正澆薄也去老弱升勇健創簿正名使諸州上帳于兵銜諸將上帳于樞府著鄉貫書事勢季申嵗攷所以除詐冒也凡詭名挾户典買推收進丁退老分烟析生田畆升降貨殖盈虚必以時覈實所以革欺蔽也此特大略耳推而行之則在乎人焉公因入對言敵情不可測宜飭邊臣嚴為之備論奏甚詳上顧問辱三奏對移時中書舍人潘良貴攝左史忽出位言曰天時暑甚向某不可以無益之言久動聖聴公退即上章待罪且乞致仕曰身叨侍從職在論思入覲嚴宸叠䝉清問但欲丹衷之罄不知寸晷之移遂致紏彈是為過咎上批向某無罪可待所乞致仕降詔不允良貴亦待罪上曰榻前之語良貴何由得聞可謂面謾矣特放罪與宫祠公求去不已乃除徽猷閣直學士知平江府公復力辭不允上賜舟親題曰汎宅公之官兩月復乞致仕聞王倫使回欲行非義之禮歸意益堅復伸前懇仍具奏曰比王倫由平江聞河南故地可得維知使人以詔諭為名臣竊惟禦戎之道自古人主不憚屈己與之和親有之未聞首足易位者也宜諭韓世忠卻之又臣聞本朝使金國者多于城外經過自有此例已闗國信計議所訖㑹詔許公致仕仍特降詔奬諭以寵異之公歸田隠創堂别圃摘話語名曰改疎追和陶淵明歸去來詞以見遂初知止之意逍遥徜徉髙視宇内遐觀物表自適其適者凡十有三年雖懐忿不然不議而亦不遭死徙之禍可謂能見幾而作者也開府公葬清江之芙城公于其劍待地曰金澤植松栢營兆域棺椁衣衾無一不具壬申三月十有六日以疾卒于正寝享年六十八病中自占遺奏其末曰勿為小康而忘大計訃聞正奉大夫諸孤奉公之喪以七月庚申葬焉娶宗子博士范瓛女封碩人子七人洛右奉議郎澹右奉議郎浯右宣教郎餘早卒女七人長適右宣教郎劉長福次適右從事郎吴敦謙次適右迪功郎黄掞餘在室孫男四人孫女六人公天姿超邁讀書務觀古人大節不専守章句志大氣剛見義必為置死生于度外識慮深逺洞見物情剸劇治煩迎刃而解興利除害不計目前為政雖嚴而宅心忠恕性至孝承顔養志必探其微友愛諸弟恩澤徧諸姪然后及孫和睦宗族置敦義莊以贍貧者敦故舊親名賢與朋友交盡言無隠賙人之急不計其私自奉甚約素重常某死之日經營其大事陳公瓘黄公庭堅以貶死皆往㑹其葬竭力資助焉少見劉公安世問為學之要安世曰誠而已此司馬公之教也公敬受以歸其後復見極論天下事器之深加歎賞曰異時必有立于世方臘作亂朝廷下發運司捕之公時為屬獻言曰若急請于朝以劉公安世尹南都陳公瓘鎮金陵人望歸之可不勞兵而破矣識者曰此真良策也司長不能用致仕之後積俸錢三百萬謂子弟曰無功而受禄可乎悉捐入郡庠為養士蔵書之費則公之仕也不念于利祿可知矣建炎己酉之冬與先君遇于熊湘之西神姿爽邁超出羣衆議論英發忠誠動人涖官臨政聲震一方望之隠然先君嘗言于廟堂曰向某氣質忠鯁心向國家尊戴君父徇公忘私正今日扶持三綱可備使令之人也惟宏于公既當子弟之列而終身不獲贄見状公平日不已僣乎方聖學衰微異議繁殖或能使君子大人心之精微不明白于天下後世是以徵諸先君之言敢書公行事以俟作者而不辭也   劉開州墓表   紹興二十有六年閏十月乙夘元祐丞相劉忠肅公曽孫芮葬其皇考開州太守皇妣孺人蔡氏于潭州湘西谷山之原故諫院潁昌韓璜先既為之銘故判監江陵孫偉繼嘗表其在嶠南之墓而芮又有甲寅碣陰釋疑之記矣他人尚何言哉推苪三世専以脩其天爵負荷世業芮毅然之氣激切動人念念以不能從先志返葬嶺北為深憂自癸酉嵗至于丙子居阨窮中卒克成其志者實賴彭城劉公錡矜芮誠孝大推錫類之仁芮始卜地屛去陰陽家禍福之説曰克襄大事死則暝目既葬人皆以為江山形勝土厚水深真公侯家佳兆也夫事無大小運無興廢要之在有成而已志立不貳神明來應如芮孤潔之身積其意誠天星再周越嶺浮湘水陸千餘里一舉而葬者千喪在芮之分亦可謂能辦大事矣此志也可為天下人子法君子尚之常人忽焉而某精知之所以直自恕其不足以及先進而敢踵二公記開州之葬以詔天下後世之為人子者當勵志存誠不可以力不足而遂死其親也   趙監廟墓表   君諱睦之我宋太祖皇帝弟魏王之五世裔孫也以祖在檢較少保鎮潼軍節度使蔭補入右選積階至秉義郎紹興二十九年八月乙夘宴坐而終享年五十有九娶張氏子五人公逺公通公達公適公巡二女早卒一女未笄孫男二人彦回彦弓以十月壬申葬于天柱峯南官塘之原靖康二年春京師淪陷君奉母夫人攜幼弟孤姪南奔寓于衡山女兄孀居自嶺表迎致以祿養從仕累為筦官公勤亷潔嘗監嶽祠前政不良能行值寇暴至左右皆棄去獨一兵負免之君至即拔為部轄曰士大夫遭亂失節者多矣小人而能義事不可不旌也君事偏親撫弟甥于隠約中至于成立而人無間言與人交開心見誠待下寛慈民間號為佛子遭親喪哀毁無違服闋如在所見權臣欺天擅命慨然而歸不復出仕食指日衆忝養微薄而安心意恬了無憂愠迺禮脩儒教子以詩書不耽于釋不養于老時時獨酌澆灌胸中以舒寫忠憤好論秦漢以來興亡大事品量撥亂濟世人物自東夷深入及朝家不得已行孟軻氏畏天之論義氣填膺嚬蹙切齒言曰人能磨琢性情至于無血氣爭競之心然后可以從仕吾儕狹隘小人豈能廣大如此惟君平易簡直不脩飾以取譽不奔走以干進雖聖主仄席有詔求親賢而當路無由知之未及舉用遂爾淪亡夫干將鏌鎁不斬不伐則莫知其足以摧擊堅强也鏡涵其明不照不鑑則莫知其足以區别妍醜也士蔵其器不登不潔則莫知其足以處大事濟大難也國步方未平有如此宗子猶不得一伸其所蓄況幽逺之大哉安得掄材之士肯盡搜求舉用之道乎噫國家興隆在天下賢士彚征而已欲以覺今闡後此趙君墓表之所以書也   彪君墓志銘   君諱虎臣字漢明生七十五年紹興二十有二年卒卒之日湘中賢士大夫失聲歎息曰善人亡矣子有一人將葬于湘潭㳂湖之源其子泣而請敘其行治求銘作者謹按彪氏出于楚鬭穀於菟實令尹子文傒世著姓于衞君七世祖避李唐中葉之患自山東徙于潭州湘潭縣曾大父翼大父淑皆好善樂施有長者稱父約天性孝友沉厚君生六齡家貧甚有道流誘之奮然曰我家世讀書可從爾乎父甚壯之力遣就學頴出諸童穉年十有一逰郡庠俊偉不羣既而連遭大父母喪竭力營養不汲汲求進獲薦之日年逾四十益念親老不復求仕以經術教授學者爭迎致因是徙居湘潭縣之冠田天性和易而教尚方嚴以不欺為本以孝弟為先以文蓺為後故從之者不徒務進取率有不畏而不為青人張所早逰京洛聞二三先生餘論所至知訪求人物宣和中典教長沙遣其壻就學逺近士子益依歸焉號為鄉先生居親則油油翼翼不忍暫出無毫髮忤丁父憂慮無以葬友人譚烈父奉議公極見其哀毁惻然心動則與以己所卜地又使用其最吉者及至葬逺近來觀無可恨恨皆嘆息曰此誠信所致也因母有上氣疾遂究心于醫每疾作與其配王氏衣不解帶及母喪年始衰矣哀慕如童少夫婦終始相敬君必整冠衣危坐生二子曰居厚居正女一人適鄉人許君許君早卒女從父母守志節不貳收教親族孤遺者三人教之不入自恨自責為之婚娶死又撫其孤終身與人交惟恐其有不善父子兄弟朋友之間有爭忿欲離絶者以為之洗磨瑕垢復相和好隣有幼孤以門内閴奪潜寄槖中巨萬君哀而受之長而歸之無毫髮取奉上不過恭接下不輕狎愛重故舊犯而不校胸中了然不妄臧否遇人飢寒解衣推食君之學本諸六經汎觀百氏無所不通甚不喜浮屠學我仲氏被召造朝訪以治道君慨然曰今日之急民心渙散收之在于理財理財在寛其力省官吏而嚴限冗雜併州縣而尊重守令禁侈而節制衣服勵任予舉孝亷嚴保仕増泉貨行法之初遣使觀風者較真偽信賞必罰時不小康者未之有也其言明辨亹亹有條理真懐才抱道不試之人也有湘山野老十一論傳于知己方君壯年靖康守王公某倜儻好士聞名立挽致一見竒之欲以邊功奏君曰此澆冒事某不為也晚年欲勸就恩君笑曰早乖志願晚而竊祿非本志矣少時與同郡王以寧負豪氣不相下後二十年王因亂自達以詩問君曰浩歌排兩脚豪思横天涯今如何也君謝曰初年習氣掃除盡矣窮達異道何相問為足跡不入城府者二十年伏飢臘寒泊如也交逰裒金為求田問舍君不肯受我伯氏及向公子復交以書喻之君雖不得辭而終自愧自舂陵周先生死湘中學者無所師承吾先君南渡熊湘君一見則有得于心及其子長遂命受業于門矣將啟手足命居正曰爾其卒業于文定之門援筆書曰痛哉永訣累吾良友又命居正達意許氏俾爾姊得終其節則吾死亦瞑目矣語畢而卒嗚呼生不為名利累死不為兒女悲臨大變質諸義無愧辭全天歸之可謂仁矣惟君深知宏義不得辭其子請謹狀後九年居正再拜而前曰楚衡先生既終矣銘先人之墓者舍先生誰可為之銘曰   維時子文孔聖以為有未知兮後二千年其曽孫能之不王不伯紓國難以成其忠兮而天命嬰之克振厥祖有曽孫兮啟佑後人而敬承之我作詩詔爾三楚之士兮庶或賡之   譚知禮哀詞   楩楠豫章材之良者也不可以其夭于斧斤而等之樗櫟也五糓種之美者也不可以其傷于蟊賊而謂之不若荑稗也吾友譚知禮是不失節于逆臣痛憤主辱而死追贈延康殿學士譚公世勣之族侄也知禮生長市㕓間本碌碌讀書從衆為舉子事一日聞武夷胡先生來寓衡山慨然束書登堂拜伏請受業焉退居近便地掃除前日氣習抱春秋經三傳閲資治通鑑未幾文定先生歿知禮乃去既而委妻以事親遺二稚子來居蕭寺讀書不舍晝夜以懐盛器粗飯菜羮而食知禮益僝然若不勝衣宏嘗聞之曰何苦如是我為必得計也宏曰世俗紛華葢有命焉其可必乎禮笑曰世路紛華不足以立身事親我之意惟有讀聖人書求聖人之道庶幾其可然而知禮愚欲若形清慮磨以年嵗必欲見聖人之道然后歸耳不如是約恐資斧盡則不足以成吾志宏因賛之曰是在我者真可以得子其勉之知禮益自信時朋儕亦有為是念者不能如知禮之堅決必求也則有以浮言揶揄之者知禮不為動其志益勵不幸其親病知禮歸不及見其親之終也先時揶揄之者悻然以不孝為知禮罪且播之鄉曲嗚呼匡章通國謂之不孝而孟軻氏獨禮貌之者以其志之無罪也今觀知禮之志加于章子一等矣遭是名也可謂不幸非惟是之不幸也未及終喪旋又身死焉嗚呼使知禮而不死則充其志崇大業庸詎知其不可以為濟生民之津筏乎庸詎知其不可以為薦之神明徳盛而充天下乎夫人欲以如是一身而事其親天下孰能加焉噫受命之窮其重不幸也雖不得見其成而原其志即其根種乃五行之秀天地之英也彼紛紛之誹謗豈能揜鑠其精神而誣蔑之哉後二十年二稚子長者夭少者頗能憶其父事固窮事母孝以讀書立身來拜且泣曰自先人重遭不幸其孤不肖至今未有銘文知先人者惟先生在敢以請宏曰是誠在我我其可辭銘曰   周公而上大道行孔聖孟氏而下大道不明仁義充塞千百五年有二程天下諸方見者教育各有成惟我先君子挺然後生知之以聞晚嵗卜居衡山之下慕而後者有如君不幸短命死苗而不秀知者悲辛   題吕與叔中庸解   靖康元年河南門人河東侯仲良師聖自三山避亂來荆州某兄弟得從之逰議論聖學必以中庸為至有張燾者攜所蔵明道先生中庸解以示之師聖笑曰何傳之誤此吕與叔晚年所為也燾亦笑曰燾得之江濤家其子弟云然按河南夫子侯氏之甥而師聖又夫子猶子夫也師聖少孤養于夫子家至于成立兩夫子之屬纊皆在其左右其從夫子最久而悉知夫子文章為最詳其為人守道義重然諾言不妄可信後十年某兄弟奉親南止衡山大梁向沈又出所傳明道先生解有瑩中陳公所記亦云此書得之濤某反覆究觀詞氣大類横渠正䝉書而與叔乃横渠門人之肖者徵往日師聖之言信以今日己之所見此書與叔所著無可疑明甚惜乎瑩中不知其詳而有疑于行状所載覺斯人明之書皆未及之語耳雖然道一而已言之是雖陽虎之言孟軻氏猶有取焉況與叔亦逰河南之門大本不異者乎尊信誦習不敢須㬰忘勇哉瑩中之志某雖愚請從其後   題司馬傳公帖   愚晚生于西南僻陋之邦幼聞過庭之訓至于弱冠有逰學四方訪求歴世名公遺跡之志不幸戎馬生于中原此懐不得伸久矣今獲觀文正司馬公獻簡傳公書詩十有二紙反復誦玩亦足以見君子之交雖相稱譽必以情實無朋黨比周之意也哲廟之初拔茅連茹以其彚征故元祐之政斯民鼓舞乃有立黨論以排君子者遂使神州陸沉者衣冠蹙于江左孰能反斯道任如文正獻簡者之人以佐天子内脩政事外攘夷狄復祖宗之境土乎堂堂大宋必有人焉易曰否終則傾言否之不可長也予儻不以窮困疾病即死尚庶幾及見焉   題劉忠肅公帖   劉忠肅公曽孫芮訪某兄弟于南山論心講道因得觀其先世遭䜛誣之本末則顧有以自附者于禮有之賤不誄貴者為其近于諂也幼不誄長者為其近于僣也推是禮而伸之則晚生下士而欲稱揚羣公先正之徳業多見其不知量矣故某于丞相徳業不敢復措一詞惟是歴觀前世名公巨卿辛勤立門戸不旋踵而敗壊蔑有聞焉多矣其所以敗壊無聞者何也後無人也若今肅公之子執義明白而不攝于威武不渝于患難不移于貧賤若忠肅之言尚守其先志其曽孫雖貧且賤然明于事君之義强學力行益能保世以滋大夫富貴功名一時事耳惟久處窮約之中而能滋其大徳業傳之無窮真可謂人之子孫矣某以綿力負荷先業戰戰兢兢常懼勿克且忠肅公曽孫之能若是也既欣且慕其識此也以自固也亦以詔我後之人   題孫判監奏稿   余友孫䝉正㑹文南山示余以其先人奏稿嗚呼此上蔡先生所謂不為一身之謀而有天下之慮者也存是心而不失識可優于天下是特寳是故紙陳墨歟固將推是心負荷先業光而大之也孟子曰古之人所以大過人者無他焉善推其所為而已矣正孺勉之哉   題張敬夫希顔錄   顏子資禀天然完具者以其天地心大則髙明髙明則物莫能蔽故聞一知十觀聴夫子言行終日不違更無疑義亦可謂賢達之士自足一生矣然夫子必博之以文使顔子求知所生而至之約之以禮使顔子既知所終力進而終之致顔子進徳脩業與天同大不止了其一生此聖人所以成就英才欲與共代天工者也論語之所謂禮即中庸之所為善顔子有不善未嘗不知至明也非物格者不能也知之未嘗復行至勇也若非仁者不能也起居言語無非妙道精義自不可須㬰離故欲罷不能也既竭吾才可用力處顔子無不盡也如有所立卓爾顏子見夫子妙處卓然分明也雖欲從之末由也已非不能從也妙處不可以才力進也要當加之以嵗月自然而化耳此顔子之學所以為有準的也當時夫子循循善誘之方今雖不可得而聞然博之之文約之之禮具載于易詩書春秋粲然盈于天下日月之間患在人由之而不知或少知之而遂自畫不下顔子進退不已之功耳此聖學之所以鮮傳異端之所以横流為可懼者也敬夫著希顔錄有志于道大哉志乎顔子欲為大舜其所為者有始有終如是焉終亦不已矣故夫子既許顔子以損益四代而猶戒以放鄭聲逺佞人不以人心為可恃也使敬夫而得是意則玩是錄可也忘是録可也庶幾傳之者廣而聖人可作邪説可息豈小補哉某從事于斯既専且久故樂為敬夫道不自知其愚也   題大學   傃甥爾曽叔祖祭爾攷之詞曰勿憂傃不俊當憂其不學勿憂傃無官當憂其不立嗚呼至哉斯言也夫不學則不能有立不能有立雖俊而貴將焉用之自恃俊才挾貴勢以覆宗亡家者多矣余故曰爾曽叔祖好學有立之言為至也雖然世學多岐鮮知正務大學一書孔氏之門指學道之正路也余今授爾以伊川所正之文往熟讀之朝夕勿忘必至于能有所疑親師而問之取友以磨之必至于昭然若發䝉一見天地之全古人之大體庶幾學成有立不負爾曽叔祖敦厚本宗之志以不墜爾祖延康公之業矣傃勉之哉   題祖妣志銘   建炎乙酉之秋江淮河漢之間羣盜縱横先文正被召趨行在仲任行事某當家貧以强暴逼人沮漳之間非遺種處也則奉母令人及諸親屬棄生生之資渡岷江而南不幾月大盜蜂集故廬文書數千巻悉為灰燼而祖考祖妣志銘亦在焚中庚戌嵗得祖妣志銘于吴郛衞道衞道先君門人也紹興戊辰仲得祖考志銘于㳺掞徳華徳華廣平先生幼子也此吾祖考祖妣之徳義行業㣲二子者傳焉殆將泯矣為人子孫乃震于一時離散死亡之慮忘其祖考祖妣之所以明揚于千萬世者而不知負之以生死死不瞑目矣今也幸而得之謹手錄而蔵之又將與知敬其祖者傳而廣之庶幾哉可以息黔補劓圗全而歸之于父母也   被召申省劄子   聞命震驚㒺知所措伏念某昨受先父蔭補旋丁外艱服除之後廟堂亦嘗怜其貧因俾之竊祿而某一向災蹇疾病頻仍曽無好嵗血氣衰損重以長兄亡于瘴毒痛心傷血鬢髮成絲目視昏花步趨緩縱顧兹凋朽乃䝉嚴召雖有陳力就列之心已覺筋骸之難强矣起坐徬徨無以為計退而深念使某奔走承命能有涓涘裨益于國事則雖顛踣道途亦無所恨若只貪冀榮寵忘其臨深履薄之志徒然冒昧而不可謂之孝尚何望其忠哉輙布悃忱上干洪造伏望都俞之間一為敷奏寢罷成命俾某得保其支離以終天年非特小生之幸亦足以昭聖朝不使一物失所之仁于天下矣   求仁説   闗西劉子禮訪愚于南山之下相與論聖人之道焉如愚者真所為道師之言僅能不識者也烏能呈人容色知病淺深而藥人之病起人之廢乎雖然論道者解博學之難如子禮之謙不耻下問而不一言是失人矣夫聖人之道本諸身以成萬物廣大不可窮也通不可測而有一言可以蔽之者曰仁而已仁也者人也人而能仁道是以生生則安安則久久則天天以生為道者也人之于道下學于己而上達于天然後仁可言矣論語一書大抵皆求仁之方也審取其可以藥己病病去則仁仁則日新日新則樂矣此豈言語之所能及乎故為求仁之説以贈所以相勉也亦因以自警云   祭楊子川文   嗚呼子川元年乙酉之冬我兄弟奉板輿渡岷江而南邁始識君于熊湘屈指六十六年終始保而無虧常離憂于聚散今云亡而莫追嗚呼子川信先民之有道友仁以自輔事賢以自將我兄弟情與相款狎美景良辰往來上下覽衡山之雄秀觀碧泉之清洌鱠神鯉以食我酌清泉以飲我酒酣意得談今玩古目視霄漢氣吐虹霓或好詞以我譽或正色而相規生遲莫而不休心晞慕而不退嗚呼人誰不生而子川之生為有知也人誰不死而子川之死尚有詞也有知不昧有詞可埀君蹈常理又奚以悲敬陳薄奠惟君歆之   祭趙仲禮文   嗚呼仲禮出自秦王嗚呼秦王宗室之英如何後嗣亦弗能振維時仲禮禀氣之純菽水致歡孝于事親死而不忘恭于事兄善與人交開心見誠大友于弟遜而不爭遭時艱難有懐欲征人意我異弗厲弗興浩浩義氣填胸塞膺發論慷慨引史為徵為時惜賢為國憂民退安陋巷如魯諸生好古樂善河間東平在澗在陸如何大君不怨于天不尤于人日飲尊酒以亂我心嗚呼仲禮大舟陸沉與我愚者利同斷金笑語未終遽聞訃音宜康而夀天乎難諶斐詞致奠魂方來歆   祭表兄范伯達文   嗚呼表兄鞠于我家孩幼聰慧蘭茁其芽固永夀君之所鍾愛而文定公之所稱誇與我兄弟情均靡他同隊嬉戲言語嘔啞發䝉就傅唱和歌誦詩讀書共李分居我姑喪哀毁莫加從親宿師待祿京華數載奉喪南歸西坡寢苫泣血哀深蓼莪斬然頭角志尚可嘉奉養偏繼弟妺拊摩天性孝友能容以和勤力耕耘姑之桑麻兄弟朋友相從相過帶經問學如切如磋上論羲軒下述丘軻妙在胸次神化森羅作為文章未壯登科遭時離亂邅迴婆娑官于長沙寓領之阿流落雖深事業烝烝大臣知之薦于蓬瀛轉對丹陛納忠大君國論未定奏記輔臣好不可恃仇宜治兵時宰疾之退職祠庭闡髙東南籍籍厥聲不戚困躓自樂其正久乃監郡復二大州廊廟思賢明詔徵求萬化本心獻于前旒天子嘉之秘閣寵收有忌我者持節分憂剖符南海散地歸休嗚呼少壯未嘗不合并既老至而長分離況外家之多難而孤露之已衰思往日之不可得已冀今來猶可致書而相綏嗚呼天乎何斯人之不淑而訃音之奄來也敬致薄奠式陳菲辭以寫予痛哭無窮之悲   祭范元作文   嗚呼身之窮達在于命耶抑在智耶命之濟否由于天耶抑由人耶粤觀于公竟何如耶少處患難芝蘭萌芽長富經史浸有聲華承考之志克己無邪左丞愛之在于朝家起佐二州時多虺蛇從容笑語解其紛拏仍使六車馳驅駰驊一裕國計不弭民嗟嘖有煩言載鬼一車婆娑散地種栁栽花有臺有觀無競無譁毋怨毋惡莫怨莫嗟子子孫孫綿綿如昔之進也鶚薦有嘉後之棄也玉本無瑕達在命只濟由材加優哉㳺哉人生有涯寢于巨室天髙至遐一觴致奠魂其歆哉   文定書堂上梁文   我祖武夷傳世漳水成家自戎馬之東侵奉板輿而南邁乃眷祝融之絶頂實繄諸夏之具瞻巖谷縈迴奄有荆衡之勝江湖衿帶旁連漢沔之雄既居天地之中宜占山川之秀回首十年之奔走空懐千里之鄉邦燕申未適于庭闈温清不安于枕席縱親心之無著顧子職以何居氣象巍峩欣瞻曰宫之近川原膏壤爰列舜洞之旁背枕五峯面開三徑就培松竹將置琴書良為今日之規永作將來之式生徒大㑹築削告成所用脩梁聊申善頌   抛梁東爰有仁人住嶽峯萬里春光來席上四時和氣在胸中   抛梁西諸峯秀色與天齊人間日望興雲雨雪月吾皆自品題   抛梁南靖深端北俯澄潭池面躍鱗看似錦竹間流水勝于藍   抛梁北大家尚爾淹南國春秋撥亂仲尼書年來獻掃妖氛則   抛梁上道與天通自奮揚當仁不愧孟軻身禪心事業遥相望   抛梁下明窗淨几宜憑籍道義相傳本一經兒孫㑹見扶宗社   伏願上梁以後庭幃樂豫夀考康寧中外雍和子孫蕃衍流光後世受福無疆   碧泉書院上梁文   上聖生知猶資學以成其道至誠不二宜求仁以覺諸愚振古于斯于今是式開大業屬在吾人永惟三代之尊學制遍乎家巷爰從兩漢而下友道散若烟雲尼父之志不明孟氏之傳幾絶顔回克己世鮮求方孔伋論中人希探本棄漆雕之自信昧端木之真聞干祿仕以盈庭鬻詞章而塞路斯文掃地邪説滔天愚弄士夫如偶人驅役世俗如家隸政時儒之甚辱實先聖之憂今將尋繹五典之精微決絶三乘之流遁窮理既資于講習輔仁式藉于友朋載卜㑹文之方乃堂碧玉之上南連恒嶽北望洞庭居當湘楚之中獨占溪山之勝震風凌雨人知揚子之帡幪寒士歡顔心壯杜陵之突兀帷下不窺于董圃車喧寧接于陶廬期聖奥以繙經立壯圗而觀史由源逢委自葉窮根明治亂之所由豈榮華之或慕貧者肯甘于藜藿來共簞瓢至而未斷其賢愚惟應誠篤無行小慧以亂大猷各敬爾儀相觀而善庶幾伊洛之業可振于無窮洙泗之風一回于萬古清朝大匠告舉脩梁欲見鄙心聊申善頌   抛梁東波光碧玉日射紅春到栁條金色嫩鶯遷喬木萬方同   抛梁西秋空新月淡娥睂侍講不從歌舞亂秦闗伯起定天知   抛梁南衡峯雲碧淨潭潭一簣進功誰是伴坐看青色勝于藍   抛梁北妖氣未除闗塞黑羲經求輔敢遑寧作頌永埀千禩則   抛梁上青天白日雲無障清明奴亦知之妙處直須朋友尚   抛梁下道徧乾坤無縫罅胸中變化事無常可與吾皇輔宗社   伏願上梁以後逺邦朋至近地風從襲稷下以紛芳繼杏壇而蹌濟雲臺斷棟來求槩日之楩楠天路漸逵看引風生之騏驥驅除異習綱紀聖傳斯不忝于儒流因永埀于士式   論史   太公   項羽謂漢王曰不急下吾烹太公漢王宜曰如吾與若俱北面受懐王命約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吾翁是欲自烹而翁也羽昔年弑君而今欲弑父既無君父何有于兄弟吾將以死討君父之賊豈忍為汝下乎   劉項   秦以酷急失人心項羽又所過殘滅所謂以火救火沛公素寛大長者一時便有首出庶物氣象譬如奕棋此第一著勝羽也沛公若不能還軍灞上則必與羽鬭于闗中是以桀攻桀兵强者勝一還灞上不為利欲所昏清明在躬便志氣如神應對皆當此第二著勝羽也至于第三著以羽弑共主舉軍縞素告諸侯而伐之此著正是既入彭城則取貨寳美人置酒㑹無意討賊龍頭蛇尾著而不殺遂使羽一向猖獗幾不能定然羽拙甚故終能取勝夫戰之勝負不足以決成敗故羽七十餘戰未嘗敗北終歸滅亡漢祖得伸與屈奪之機韓信在其機中而不悟而為之禽陳餘龍且在韓信機中而不悟而為信禽信可謂知其小而不知其大者張良于一時人物獨許之以可當一面亦大竒矣以比漢髙便自霄壤漢髙可謂天授諸人不知天命即與之爭枉作亂臣賊子耳   韓彭   韓彭之所以亡身及其族者以梁楚為之累也使信越不愛梁楚漢安得而族之   黥布   薛公一言而封千户薛公楚之望也此漢之所以破黥布也或問布之反出不得已君子恕之乎曰臣而反其君烏可恕也或曰為布計者宜如何曰靳西之過漢祖遥問何苦而反布宜應曰臣不敢反也方陛下危困之時愛韓信彭越及臣如手足今天下定矣則視之如寇仇徃年以詐縛信今年以疑掩越殘其身夷其族陛下平日寛大長者今變而為狹隘之人臣與信越同功一體乃忍死于獄吏是以至此若陛下察臣無罪反躬知愧退師釋甲則臣束身自歸豈忍多殺士衆為背叛之人哉漢祖服義不比常人一言而官季布以一言而置蒯徹以一言而釋欒布夫若布為此言帝必有以處之矣   景帝   漢景方其寵晁錯雖穿太上皇廟堧垣亦無罪及惡臨江王則侵太宗廟堧垣倒而死亦不恤任私意而不循義理使君臣父子一至于是又以郅都為中尉貴戚宗室號曰蒼鷹後坐不與臨川王刀筆竟被誅既宗室多犯法則又用甯成夫欲親親必選有節行賢徳之人為之師傅為之交逰下民猶不可以酷法治也況宗室乎   晁錯   晁錯小有才未聞君子之大道遂致滅宗豈特景帝寡恩哉錯若自請討吴以周亞夫為己副軍事一以委之豈至若此   周亞夫   人不可不知道知道然後知進退亞夫勃之子細栁軍容威震人主吴楚之反計謀獨出諸將之上有葢天下之功及因争廢太子不能得可以逡巡引去矣後更為相不知景帝特以人望用之也先不肯救梁後不肯侯王信取諸貴戚怒及不肯侯匈奴降者乃謝病免賜食無切肉不置箸見之使皇恐請罪可也猶顧尚席取箸其不知幾如此其見殺也豈特景帝之咎哉   唐太宗   太宗起義兵首數髙徳儒佞諛之罪而斬之此義聲振其令天下以救蒼生此仁聲振也此其所以有天下也論其行事則一大將才耳非有大君之度也如髙麗不服遣將經營足矣乃逞雄心忽忠言而自行迄無成功勞敝天下他日髙宗遣將平之如反覆手耳   中興業   易俗   國家之敗必有壊亂不起之處深知其處大變革之者其功大小變革之者其功小不變革者必淪胥以亡夫風俗者人主之所自出士大夫之樞而政事之影也近世以來行義凋損政事殆廢風俗薄惡人民囂頑子弟變父兄者有之為王臣而從盜賊者有之為諸生而獻敵庭者有之卒弑其守者有之民殺其令者有之執親之喪而謀從王事者有之以卑賤而徼訐動搖尊長者有之上下習以為常恬不知怪而三綱絶息人道大壊亂之所由作兵之所由起也昔秦政王莽以酷急煩苛而亡漢髙光武深達權變知救弊之理革之以寛簡故能以匹夫而有天下及西晉尚清談棄禮義中原塗炭琅琊南度因循不能大變雖名賢輩出僅能扶持不絶宗廟之祀其間憑恃强衆自以為能不知救之之道隨流波靡功幾成而亡者不可以概舉夫已往之事當今之覆轍也人君鑒乎此三者知當今之務在乎革易風俗則當立至公之心彰禮義之門謹人倫之政嚴上下之分以消悖逆用賢能杜私謁絶貨賂務實去華信賞必罰以消背畔不開越訴之端以消徼訐干進者黜之恬退者拔之以崇亷耻鼔天下之人翕然並興于義而不可以利嬰其心臣之於君下之於上實有子弟衞父兄之志何兵不彊何賊不殄何强暴不治而中興之業成矣   官賢   設官分職所以為治也近世以來善事上官漁奪下民者守令也畏嬖寵之勢撓亂州郡使上下之威不震者有司也阿黨權貴而不擊刺官邪淆亂是非為熒惑者臺諫也逢君之惡壊法亂紀流毒天下者今執政也士卒憤惋等威不立冒功濫賞而長寇仇者將帥也夫設官分職所以為治而敗亂無不由之何也推考其由本乎君心多欲上下交征利不慎名器科品冗濫改易頻煩存空名而不責實效之所致也今欲圗中原必反之而後可夫相者君之輔一日非其人天下受其害矣況今海内大亂危亡已見而君之命相也方且嘗試其人相之受任也方且嘗試其術而偷安目前施施然自以為至安是執政未能勝于徃時也君不欲聞其過誎諍之臣殺之黜之後來者不敢直言是臺誎未能勝于徃時也監司畏避盜賊引身先遁與郡縣相委逺贓汚狼籍者不治干紀縱横者不禁是監司未能勝于往時也守令不能抗賊反乘勢刻剥以殖其私是守令未能勝于往時也諸將擁衆填集行朝坐視干戈之搶攘盜賊之雲聚而不能擊刺是將帥未能勝于往時也徃在中都全盛之時以是而敗今欲偏方敗亡之頃以是而興不亦難乎人君能内正其心篤求賢之志優臣下之禮選用賢才舉籍幾出于閹官之門應奏有勞獻頌可採奉使無功曽立偽朝而不次超升者皆降黜之罷借補禁權攝其已借補而功效不著明者奪之其見權攝有治狀者授之凡内外之官皆使久任責宰相以公卿大夫皆當其才責諫臣以日進逆耳之論責監司以守郡清肅責守令以戸口嵗増責將帥以寇盜弭亡不勝任者必罰無赦于是有用未當其才者則易之用未盡其量者則外之有稱職者頒告天下用西漢法増其祿秩而勿徙郡縣守令政治卓然者如東漢法守入為三公令升為刺史罷經蓺詩賦之選立孝亷經術政事之科使郡守嵗舉舉非其人者當坐誠如是則仕途肅清可以革目前之弊而望中興矣   屯田   師旅之興常患糧食乏絶故楚漢爭敖倉王世充李密爭洛口三國之時江湖海岱王公十數多以乏食而自破曹操知時務之要募民屯田置典農之官于是所在倉廪豐實征伐無運糧之勞兼并羣雄强于天下方今江北漢南郡縣土地膏腴率多荒廢遺民艱食死亡幾盡宜如曹操列置田官専典農事募民屯田下巴蜀之粟出巴蜀之牛以給貧民使安生事民聞之必競來歸有三利焉富國彊兵一也消弭羣盜二也行師省轉輸之勞三也不然江北郡縣應使無幾不堪調發財盡而怨怨極而叛怨叛之民不可復使可不慮哉此誠與典之所當務也   練兵   建國必設險阻本朝都汴無山河之固以甲兵為强天下治安數千萬衆環而坐食衣紈帛而忘甲冑習工藝而疎弓馬安慵脩而憚勞役死者補以空名亡者不銷其籍出戍者賂而不行出征者將不加䘏進不得快戰以立功退不得温飽以保意負罪亡命遇赦自陳即與洗滌或竭力戰鬭則將黨受賞而已不與怨憤而叛則招以官此軍政之所以壊也革之之道在人君深自刻勵優䘏將士與同甘苦拔忠義武勇之士以為元帥料簡諸將之兵汰其庸懦申以階級之法考校諸將之衆明以分畫之制而増損脩整之見衆不必更募罷招刺禁扳換勤訓習其間必將有部分嚴飭士卒精練者特加奬擢出從征伐惟才是用無必官資捕斬首級者賞之以金帛滅賊復地者賞之以官爵封之以國土有犯令者親貴必誅賞罰嚴明此孫武子所以制勝于天下諸葛公所以抗衡于中原者也何桀賊之不滅黠冦之不膺中興之無望乎   定計   王者必定都以繫逺近之心漢祖據闗中光武據河内先固形勢之地以立根本然後親帥三軍東征西戰身犯矢石未嘗一日安坐而守也今外有必報之仇内有僣叛之寇誠能擴天地之量立致逺之志與士卒均勞苦收俊傑而用之激勵諸將自將而行擒李成于淮南縛張用于武昌掃孔彦舟之徒定湘中詔張浚出師與柴斌討桑仲復襄陽如此則軍聲大振檄召江北諸鎮誰敢不至待之以誠信約之以法度示之以賞罰誰敢不從是坐定大河之南而得猛將精兵為吾前驅也天子所至勞來撫綏禮用賢彦蠲除暴政河外之民困于兵戈必興發憤之心相扇以歸命天子親統六師因而乘之一戰而天下定矣此上計也復襄陽之後遴選重臣一守建康一守武昌一守江陵天子將虎旅西入闗一以順將士之情一以資巴蜀之饒内脩政事外觀時變此中訃也使諸將力取江州移軍擊滅彦舟之徒自江之北務崇寛貸茍相維持以待天命此下計也   知人   治天下之亂者必以知人為本漢髙帝從天下之士入漢中諸臣亡者以十數及聞蕭何亡則大怒誠知其英賢不肯失之以資敵國也魏武帝從中原之士起山東叩門求進者衆矣及得荀彧則大悦誠知其英賢任之可以謀敵國也漢髙將擊魏豹先問其將言栢直則知其不能當韓信言項它則知其不能當曹參言馮敬則知其不能當灌嬰其知彼巳如是之審且明故滅羣雄而定天下如指諸掌魏武將禦袁紹有言田豐智者則彧已知其犯上有言審配忠者則彧已知其無謀有言顔良勇者則彧已知其可一戰擒也其知彼巳之如是審且明故破敵國而據中原如指諸掌主上即位雖當艱難之時然涖天下今五年矣任用羣臣不為不衆矣任黄潜善汪伯彦但為巡幸偷安之計而無立國堅守之謀以維揚屯兵數十萬之衆當數千逺來罷之金兵勢如泰山之壓卵耳而不戰自潰狼狽渡江循致錢塘之變用范宗尹頹墮不振且天下盜賊皆庸人倔起志希財幣朝夕自快而已豈有分裂山河之志哉稍出禁旅自足平殄而建議割地使為鎮撫是賞盜以教天下也是以女真日横盤據西北盜賊益張蹂踐東南百姓肝腦塗地號呼上天而不能救國勢日蹙民心日散用人不當乃至此極實存亡危急之秋也主上茍以至誠待物以謙虚持己收天下之耳目為己之耳目收天下之謀策為己之謀策徧用天下之英賢則不患無漢髙帝之明蕭何荀彧之臣矣庶幾謀謨有定政令有經紀綱可正而冦賊可滅中興可望矣   罷監司   有土則有民有民則有財置守令所以養民生財也置漕司所以平貴賤通有無使財貨流豐也有民則有事有事則有爭置守令所以治民息爭也置憲使所以紏察奸欺使刑獄明允也平時監司州郡已不肯同心國亊互相忌惡自喪亂以來州郡専以抗拒監司為能監司専以陵撓州郡為亊為漕使者不能平貴賤通有無或厚斂茍免以資敵或重載遁逃以實已是使守令不得養民以生財也為憲使者不能察奸欺允刑獄贓汚狼籍者不按奸宄通賊者不治是使守令不得治民以息爭也徒能變亂是非熒惑朝聴専利謀己移易官吏輕侮朝廷威令使守宰無所取則棄擲守宰教條使吏民無所取信下被其殃上爽其憂此則監司之為也昔唐貞觀時専任刺史縣令數年一遣大臣以六條巡行而天下大治開元之末増置按察諸司而官吏失職百姓怨嗟夫張官置吏本以為民方今民遭寇亂死亡無幾自應減損官吏輕徭薄賦以存撫之況無益于亊而有害于民者或宜盡罷監司之職屬之連帥選擇守令使各清心省事専以墾田練兵興利除害為務嵗終則連帥遣上佐列郡遣掾屬起其貢賦條其利害述其職守三年一遣御史以六條亷之察吏之賢否問民之疾苦禮耆老賑窮乏褒善良起淹滯狀髙天下者擢為公卿否者痛加懲督勸沮既明人思自勵則財貨自足刑獄自平奸宄自息而百姓安矣然後駈而義用之以敵王所愾也雖曰未必中興人孰信之   整師旅   君者兵之司命也相者兵之心也將帥者兵之手足也君不能為兵之司命則孟徳専漢仲達専魏之禍生矣相不能為兵之心則王允見殺于㴶汜國忠見討于祿山之禍生矣將不能為兵之手足則趙括陷其卒于長平章邯陷其軍于新安之禍生矣頃年維揚渡江危急之際諸將握重兵者擅行不顧與衆俱遁昔耿弇為將不肯以賊虜遺君父今乃棄君父而不顧可乎夫東南之兵非闗中之勁也東南之財非蜀中之饒也漢髙以闗中委蕭何光武以河南委寇恂咸能遣兵調食逺資征討今主上以闗蜀付之大將四年矣未嘗出一人一騎以増禁旅未嘗輸尺帛斗粟以益軍資監司帥守莫非其人朝廷徒得空文往來而已夫一脛之大幾如腰一指之大幾如股是以逺則四方之兵知有大將而已不知有主上也近則諸將之兵知有大將而已不知有主上也上之威令不行矣若是者可謂能為兵之司命乎苗劉之變不可不慮而思所以拔其根也今劉豫僣山東桑仲擅襄漢馬友駐長沙孔彦舟在淮南其餘羣盜所在剽劫不以十數相臣不能建議立謀遣義士發文誥以懐來之又不能指蹤諸將武震以懾威之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若是者可謂能為兵之心乎一旦有如㴶氾祿山稱兵向闕號清君側倒持太阿授人以柄不知以何術遏之也曹翰曹彬為將南征北討兵不留行掃滅羣雄旁震海外今之諸將握重權統大衆金人欲兩河則束手而與之兩河欲二聖則束手而與之二聖盜賊縱横殘破州郡蒼生被屠戮者所在以百萬計若是者可謂能為兵之手足乎將不知兵以卒與敵一旦勇者有趙括之虞黠者有章邯之變不知以何將代之也是三禍者在天下無事之時茍有一焉猶至于危亂況今日耶主上誠能正心誠意興痛切之念于君父致憤切之至于金人振三綱以立兵實復命一相以定大計斷大疑責以收致人才以廣兵謀用祭遵李勉之流申明軍令舉劾髙位之犯法不職以整兵制科簡諸小將有精整士卒如吕䝉之流者超加奬拔以甄壯烈人人别進問其燥濕推赤心致其死以振兵氣發遣諸將分道經略不得上首級必在破敵殺將收復境土安集百姓以著兵志先平江淮靜湖湘復荆楚通武闗之路出秦隴之田下巴蜀之粟一統西南亘江漢而北以壯兵勢移檄金人數其過失固守要害招撫兩河之民時出竒兵東西掩擊使彼罷于奔命不出五年可以成中興之烈保無疆之休尚何三禍之足慮哉   五峯集巻三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五峰集>   欽定四庫全書   五峯集巻四   宋 胡宏 撰   皇王大紀論   鴻荒訛真   鴻荒文明天行也鴻荒之世結繩而治理則昭然其事不可詳矣世傳天地之初如雞子盤古氏以身變化天地日月山河草木於其中所謂訛矣失其真而盤姓為萬姓之先則不可沒者也   書傳散失   世傳羲農黄帝之書謂之三墳少昊顓頊高辛唐虞之書謂之五典孔子討論墳典斷自唐虞上世文書簡邃經三季而失其傳不可得而論次故也今去孔子又逺矣乃始於古初不亦過乎吁因秦焚書後世競傳古先事紛亂怪誕迷誤後生無所考正其有能不悖於理者可不採拾乎其有顯然謬妄背義而傷道者可不剪削乎其有誣罔聖人者可不明辨乎或謂有欲正人心息邪説之志愚敢僭孟軻氏之名乎哉考其事窮其理以自正而已   帝王别姓   按史載五帝三王惟包羲為别姓自炎帝而下皆同宗也歴世綿逺雖不可考其然否以理推之則或可信今夫在天則日月逓照而五星二十八宿不得與之爭光在水則大江濁河貫注華夏而衆水演迤不得與之爭道在山則岍嶓横亘四海之内而萬山低伏不得與之爭勢在人則包羲神農黄帝堯舜禹湯文武仲尼傑出一世獨與天地相似而俊材異能之士委命陳力不得與之爭聖何獨至於姓而疑之其可疑者世數多寡長短耳故愚特載其苗裔而於世數則畧之云   開闢紀年   或傳自開闢或曰自燧皇至於春秋獲麟之嵗二百七十六萬年分為十紀六紀在包羲前三紀在包羲後而末紀流訖於黄帝者也謹按包羲始卦造書契夫孰知其前之六紀五百年必有王者興自包羲至於黄帝两紀五十餘萬年間作者惟神農氏一人其妄可知故自盤古至於帝嚳雖有記其年者皆不敢信姑載其事而已西洛先覺邵雍氏作皇極經世書紀堯即位之年起於甲辰惟雍精及天地之數必不妄也故用之以表時序事庶幾其可以傳信乎   皇帝王霸   劉道原博極羣書以為古無三皇五帝三王五霸之數其辭甚悉愚以為如是稱而逆理害義雖人謂之聖賢之經猶當改也茍於理義無傷害雖庸愚之説猶可從也皇帝王霸雖經不稱其數而雜見於前修之文非有逆理害義之事也奈何必欲去之乎皇者初冐天下者也帝者主宰天下者也王者天下歸往者也自燧人氏而上則三皇之世也包羲神農黄帝堯舜是五君者有先天地開闢之仁後天地制作之義人至於今受其賜故孔子曰包羲氏没神農氏作神農氏没黄帝堯舜氏作按黄帝之後少昊顓頊高辛皆嘗帝天下矣孔子所以越而遺之必稱堯舜者以三君居位僅可持其世而已未嘗有制作貽萬世故也則五帝之名以定矣夏禹商湯周文之為三王齊桓晉文秦穆宋襄楚莊之為五霸其迹詳甚焉可誣也   宫聲妙   㫖哉聲之宫也猶五行之土金木水火得之然後生猶四端之仁義禮智得之然後行猶事之中萬物得之然後成是故宫聲者不可以易知也必上有體元之君下有調元之臣安土樂天然後宫聲可識而雅樂可復也後世以其淺陋之德而欲求妙之聲必不應矣惟禮亦然故孔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   女媧補天   世傳往古天不兼覆女媧煉五色石以補天其言雖陋甚推其夲㫖葢言女媧以婦人能理男子之事耳乃婦人而有雄才大畧者也後世唐武氏其似之乎此非常之變也自漢以來不擇天下之才任以為相寄託宗廟社稷之主而以天下大柄倚任婦人女子其有不生禍亂者亦云幸矣幸也者小人之事非大人之道天下公器不受正命乃欲小人之道持之豈非不知學之過歟若漢之武帝蜀之昭烈託霍光而寄孔明其於道學概乎有聞者矣   西方佛教   潜心三皇之紀則知太和保合生育無窮之道無始而有始無終而有終者也是故有鴻荒之時亦猶日之夜月之晦時之冬焉盈虚升降終而復始於穆之不已而成四時之造化於皇羣聖體是以為三綱為禮樂事本乎道道藏乎事天生人人成天三皇尸其體五帝妙其用禹湯文武成其功孔子孟軻傳其學軻之死雖未有得其傳者惟皇上帝降衷於下民若有恒性誰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當周昭王時西方有傑人厭苦世累欲求超脱之道遂捐君叛親棄婦入山刻私意窮幻見駕空説曰我得心法變現萬端出入生死願欲必從而非一世事物之所能嬰也漢明帝時其書始入中國魏晉以上為其徒有禁逮乎末流周立典教挿破中國據名山勝地千百為羣説渺茫陳禍福以恐喝愚衆而士大夫爭信鄉之滅義忘親三綱弛絶人無宰物之情由之此矣可不懼乎夫隂陽剛柔天地之體也體立而變萬物無窮矣人生合天地之道者也故君臣父子夫婦交而萬事生焉酬酢變化妙道精義各有所止亦無窮已彼惟欲力索於心而不知天道故其説周羅包括高妙㣲無所不通而其行則背違天地之道淪滅三綱體用分離本末不貫不足以開物成務終為邪説也噫戴天履地冬裘夏葛渇飲饑食語黙坐起應其身萬事皆不能與常人殊異獨於君臣之義父子之仁夫婦之禮則掃之除之殄之滅之謂之盡性可乎謂之不失其心可乎是又下於楊墨一等矣中華豪傑天下有大道列聖之所傳授者日新而無窮也豈可冥然為西方邪説所誘化而不自知耶   九黎亂教   邪説之為人害也乆矣以五帝之時九黎猶亂風教自漢以來聖學絶滅世衰一世在上之人茍且僥倖功成而氣盈利得而志怠崇尚勢力而不知仁義者是故雖隆盛之時禮制不必行刑賞不必中民不知方故釋氏巫祝得以其説誑惑斯民為之薦死求生祈福免禍天下靡然從之在上者恬然不復知禮制刑賞之夲在下者安之不復知正心修身之實鬼教浮虚之言徧天下風俗既移孰能不外餙事君之禮内懷背上之心志在仗節死義以三綱為己任臨事不茍免乎抑庶幾頽靡之風可一變也   姜嫄生稷   天地之間有氣化有形化人之生雖以形相禪固天地之精也姜嫄克禋克祀以弗無子志之所至氣亦至焉氣之所至精亦至焉故履帝嚳之武而敏歆於是有子不可謂怪而諸儒不識陋可知也至於䜟緯之書謂慶都感赤龍之精而生堯簡狄吞鳥之卵而生契則誣矣何者人也乃與繁氣交而生人則無是理也是以載其事而削其辭焉西漢薄太后有蒼龍據腹之祥而生文帝若非史氏記之詳明則後世必謂與龍交而生子矣是故儒者莫要於窮理理明然後物格而知至知至然後意誠而心不亂   二女嬪虞   子告父母而娶女氏告父母而字此婚禮之常也若夫聖人不居廟堂之上而窮居山林聖人人倫之至而反不得於父母此則非常之大事也堯為天子當此非常之事豈得不以為急務是故二聖人畧常禮以天子二女嫁於匹夫既二女嬪虞瞽瞍底豫聖人之化行而人倫明於天下後世豈特區區不格姦於一家一時而已聖人其達權乎去輕以就重畧名以全實虧小以用大舍近以圖逺聖人之所以變化莫測而天下之所以治也聖學衰㣲當事任者尚變詐隨流俗急輕而緩重務名而棄實知小而謀大圖近而忘逺因循茍且以是為權兆於滅亡而不悟悲夫   帝堯知人   某聞諸先君子曰知人之哲無過於堯有言丹朱可登庸者已知其嚚訟有言共工若予采者已知其象恭有言伯鯀可治水者已知其方命有言舜可遜以位者則曰俞聞之矣妻舜以二女觀其刑家二女嬪虞瞽瞍底豫而家齊乃命以位觀其治國五典克從百揆時叙四門穆穆而國治納於大麓使大録萬幾之政觀其平天下無烈風雷雨之迷天地之和應而天下平然後授以帝位此事理之次不可易者也司馬子長曰堯使舜入山林川澤暴風雷雨舜行不迷堯以為聖吁安得此淺陋之言哉夫處巳之難莫難於正心誠意處物之難莫難於齊家治國平天下觀其家齊國治天下平則知其意誠心正矣意誠心正與天地參不可以有加矣於是又使入山林川澤豈所以試乎且烈風雷雨非可期者也設若不遇堯將遂無以知其聖耶此真齊東野人之語而子長不察也孟子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故君子於文詞有滯者取其理與義可矣   六宗之説   肆類於上帝禋於六宗此闕文失其次者也其文宜曰受終於文祖禋於六宗在璿璣玉衡以齊七政肆類於上帝宜於冡土望於山川書經焚毁伏生耄矣口授於人故多闕失也國有大事必既告諸祖宗然後告於天地以及羣神此禮之常也故張耄以六宗為三昭三穆學者多從其説孔安國曰六宗者四時也寒暑也日也月也星也水旱也夫聖人名必當物祀上帝而為之類者本乎天者咸在其中也況四時寒暑水旱與日月星辰之運即天神之奥又可分裂各為神乎古者大旱雩於上帝不曰雩於旱神斯可見矣歷代諸儒之説咸與孔氏不相逺獨虞喜以六宗為地察之於理無義考之於文無徴雖欲取之其孰信之   九河之迹   龍門華隂底柱孟津大坯大陸皆河之衝也九河之處徒駭最北鬲津最南其中二百餘里地勢平延其流瀰漫易以淤塞遷徙不常故禹多與之地使下流通廣則中國無河患及齊桓公擅一時之利不顧大河形便為萬世慮適河行徒駭遂因以太史馬頰覆釜胡蘇簡潔鈎盤鬲津入河之地興樹藝立城邑河之下流始迫隘矣自是以後中國始以河為患焉為天下者何必與水爭此地乎不計其利深計其害捐河故地以與河亦省事安民永世之一䇿也   后稷祭天   后稷人臣祭天可乎堯之初載地未平天未成制度草草后稷教民稼穡樹藝五穀誕降嘉種人賴以生焉於是祭報天而興嗣嵗禮時為大若後人效之則亂矣   鼎象百物   史載秦滅周九鼎入於秦自是不復見左氏以為鼎者圖象百物而為之備使民知神姦者也愚竊以為誣矣何則魑魅魍魉自古不以為天下患惟鄙夫鄙婦則或言之縉紳先生不道也王者協於上下以承天休乃以此為事而庸鑄之於鼎乎然則禹所鑄者何也始除洪水之害别九州之分野差土田之高下定貢賦之式度立井田封建之經界盡一時生養斯民之道矣故又鑄於九鼎以為萬世凖繩桀有昏德而遷於商商紂暴虐而遷於周如此其重也春秋之時晉鄭鑄刑書則知古人創立制度欲傳逺乆者必於鼎矣秦方廢井田開阡陌除封建置郡縣滅先王之迹焚及簡編況鼎者明著制度章章堅大之器乎秦不沈之於伊洛必淪之於纒澗矣始皇百不資於先代而無故求周鼎於泗水則其欲詭惑天下之意可知矣漢興去古未逺易曰觧利西南無所往其來復吉有攸往夙吉高祖父子兄弟知無所往之利而不知來復往夙之吉侵尋至今茫茫禹迹法度盡廢上不仁其身民各私其有不均不平不正不定暴虐無告寃陷困窮爭鬬滋起獄訟繁多皆此之由也孰能居其位而仁其民博諮於天下求所以正諸   千八百國   甚哉秦始皇李斯之不仁也除封建蔑帝王明德之裔絶公侯名臣之世郡縣天下欲自專其利也夫諸侯之興自伏羲黄帝之際有未始制者則不可知然天運方泰及禹平水土同九州分五服齊之以長道之以師公侯伯子男各有定制無得踰越者矣夏商之季天下紛亂湯武起而治之聞無一物不獲其所矣未聞縱釋强大之諸侯而不裁正之也謹以天下之圖按之四海之内九州州方千里先王之制州建一百一十國則九州千八百國之君乃自古諸侯之本數也而塗山之㑹稱萬國者猶周有八百國之君而云撫萬邦也聖人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封建諸侯仁政之大者也秦人專利削除封建郡縣天下天運方否自是而後聖人之道不行人君莫不蓄獨擅天下之心故襲用郡縣之制而不革也吁一蓄獨擅天下之心已亡王道之本修德用賢力行善政差可不大亂而已豈有三王之至治乎天下之大不與天下共一人不好善則天下之賢才盡廢㓂盜紛起彊敵慿陵所至如隄潰河决殺人盈天下郡守縣令莫之能禦也而國隨以亡譬如人之死於鋒刃壓於嵓石溺於風濤非天命之正者忠臣痛焉故周之建國自后稷也商之傳世建桀宋也夏杞有後致楚悼王而後息也是三代者經歴變故而宗廟血食咸二千餘年豈若秦隋卒暴漢唐亡則絶世乎有天下者盍監泰否而凛諸   寅賓出日   寅賓出日寅餞納日而不及月者傳曰日之所行為中道月五星隨之而已故不及也周官曰冬夏致日春秋致月失聖人之㫖矣   舜禹避政   堯舜命舜禹行天子之事舜禹亦既受命行天子之事矣及堯舜既終又避其子何哉人臣至於代天子行天下之政已亢矣況又將去人臣而為天子乎堯舜之喪甫除舜禹政自已出使朱均去其宫室可則可矣是用九而為首非所以明㣲也故舜禹避之以展天下之情成得讓之禮其心與計利害者遼乎如天地之不相及也使舜禹而有計利害之心則是以爭奪行尚何授受之有若夫益則又異於舜禹矣啟賢能敬承繼禹之道益歴事三代年亦老矣奉身而退順天道也讀書者無以文害義則孟軻氏之言粲然明白無可疑者   舜封有庳   蘇黄門曰世未有不能承其父母而能治天下者斯言信矣象日以殺舜為事固非在妻二女之後此萬章之失也以象之傲其欲殺舜世有傳之者安能必其無乎就其事以處兄弟之間亦可以為訓不必深辯也且弟以以殺兄為事在常人或有報復之心在賢者則必引咎自責不藏怒不宿怨也在聖人則哀矜而訓誘之矣是故舜封象於有庳使吏治其國而象得衣食其租賦欲常常而見之使源源而來友之至也先儒乃以有庳為今之舂陵吁舜都蒲阪使誠封象於是則欲常常而見之使源源而來所以道斃之也然則有庳當何居殆畿内之地歟觀此則漢文之於淮南晉武之於齊攸宋太祖之於義康唐太宗之於元吉莫不有慙德可以為世戒矣   五帝無裔   愚讀五帝書然後知聖人澤及斯民之逺也後世有立功於一時興利於一邦者人猶追思而祀之是數聖人者有功於天下萬世曽不得推苗裔立宗子建廟庭春秋四時享天下之報也有天下者端拱九重之内治其國家上之天文下之地理中之人倫衣食之源器用之利法度之章禮樂之則誰推明制作之也而忘之乎吁西方之人駕一偏空説失事理之正而其神像反得盤踞中華名山巍嶪相望乆聽其雕梁畫棟羣淪滅三綱之人而豢養之此何道也五榖不植侵漁民利耗蠧民財乃細事耳為政者恬不以為慮諸華無人可悲之甚也   馬遷封禪   舜柴於四岳所以致吾誠而教諸侯以必有事也封十有二山使無牧伐表識一州之集盖示民以有事也五載一巡狩周徧天下禮百神朝諸侯以撫兆民天行健聖人之行亦健天心無欲聖人之心亦無欲天德日新聖人之德亦日新此聖人在位益乆而天下益平治之道也自史遷著封禪書載管仲言上古封禪之君七十有二後世人主希慕之以為太平盛典然登不偏於四嶽封非十有二山入懷宴安不行五載一巡狩之制出崇泰侈無納言計功行賞之實鎸文告成明示得意而非所以教諸侯德也泥金檢玉遂其侈心而非所以教諸侯禮也心與天道相反事與聖人相悖故太平之典方舉而天灾人禍隨至者多矣梁許懋曰燧人之前世質民淳安得泥金檢玉結繩而治安得鐫文告成是故考舜可以知後世封禪之失稽懋言可以知史遷著書之謬君天下者奈何信史遷而不信孔聖乎   伊尹放太甲   孔子曰太甲既立不明伊尹放諸桐三年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太甲上承其祖居憂三年宜矣何以謂之放乎曰桐宫非嗣王居憂之常所也伊尹於是有廢昏立明之意故特謂之放也蘇氏曰湯放桀伊尹放太甲聖人將以救天下後世不得已而為之者也以為不得已之變則可以為道固當然則不可甚矣其鑿矣興廢道之常也聖人當興廢之際不得已而為者所以由道也若非道固當然而迫於不得已之變是無本也本則不立將何以識輕重定取舍濟天下之艱難乎是故衡陳然後可以決輕重本立然後可以趨變化故曰由道也   舜禹崩葬   記稱舜葬蒼梧劉道原以為舜巡狩南裔往而不返者欲兆庶專意戴禹也謹按舜本以耄期倦於勤使禹攝政若逺巡荒外而死是與經意相反也且舜授禹以天下本乎民心與天意耳使禹有天命舜雖不死於荒外何病於禹使禹無天命舜雖死於荒外豈能有益於禹哉此記者謬誤道原習而未之察也若史記禹葬㑹稽道原曰大江之南前代要服大禹死則葬焉何哉古者不墓祭時享存乎廟主王者以四海為家若魂氣則無不之也秦漢而後人君以死為大諱崇尚墓祭違經棄禮逺事屍柩難以語乎理矣善哉論也厥後少康封其子於越者豈不為禹葬所在故歟   大禹菲惡   人君雖不可勞人而佚巳亦不當薄巳以厚人貴為天子富有天下其奉養有度自不致於薄也大禹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而菲飲食惡衣服卑宫室不享其奉無乃非中道耶吁鯀堙洪水得罪於天下以殛死者也禹平水土得天下心以有天下者也父以此誅已以此王雖身得享其奉而有所不忍故菲惡卑陋不以天子為尊榮也夫古之人愛其親有深長之思如此哉故孔子重贊之曰吾無間然有天下而不與於此見之矣   啟湯孥戮   理得而無阿私是謂天意故可殺而不殺猶可赦而不赦也一容私説於其間則非天意矣罸弗及嗣者堯舜常典其所以興也罪人以族者紂之虐政其所以亡也若夏啟甘之戰成湯鳴條之戰稱孥戮者此用誓衆使人必死之法不可以常典論虐政比也古者用兵皆出於必不得已自非以至順伐至逆至仁伐至不仁則不舉也驅人而致之死地茍非示以重法有踰於死或致敗績使逆者肆行不仁者得志於天下其殘害生民豈有窮極故聖人權輕重不得已而有孥戮之事矣設有不用命者則必施之豈空言哉後世儒者不復知兵當天下大難放棄軍律使逆賊肆行殺人盈天下而莫之禁也非天意矣   夏商之事   夏商之事闕失最多雖聖人去取之意不可盡見如侯征羲和以其事考之廢之可耳何致興師疑其黨於羿欲假托於正仗兵威以恐動天下者也人臣當是時或内受顧託或外掌藩宣則宜辨之於早小心翼翼廣求隣援雖勝負不可必行法以立命則忠臣矣今羲和雖不黨於羿乃沈湎於酒廢時亂日自取滅亡烏得為忠聖人載之者以為後世戒也或曰先時者殺無赦不及時者殺無赦此軍法一切之政也是道也以用於民事則可謂之一切之政在軍法則為令典矣又曰威克厥愛允濟愛克厥威允罔功此誓衆一切之言也是道也以用於民事則可謂之一切之言在軍法則為善政矣侯之書正軍事也其舉兵之志則王者之罪人也其行軍之法則未為過故孔子悉取其言而不削也   少康中興   人殺其父子必欲死人辱其君臣必欲報忍死謀報能以天道為定命不觀敵勢而改圖則庶幾焉茍顧其私内覬大利外畏大難雖有良心日銷月鑠其不忘君父者希矣少康靡鬲真人臣子哉志在討賊行吾義而已非圖富貴者也故受困厄而不渝濱死亡而不怠兢兢業業經營四十年然後克殄元凶祀夏配天不失舊物嗚呼此真可謂中興者矣故唐虞世南論歴代中興之主以少康為首噫前王之所愛後主之師也可不鍳哉   伊尹幡然   下士而上天位也天位聖人之大寳也義則貴利則賤伊尹之所以不從湯命者恐其以為利也三聘幡然而起者知其非為利也居天位者慎毋以爵禄期人哉其有棄天下如敝屣視富貴如浮雲者必望望然去之矣所得而官使者皆兾事功求温飽之士亡國敗家率由於此矣   成湯征伐   齊桓晉文仗義為利者也猶須王命以率諸侯成湯則尚義矣征伐大事必請王命書經焚毁失亡過半文無所徴是以不可得而書也   成湯改元   古史不載湯改元獨劉道原載之愚竊以為非其實也夫人君即位之一年謂之元年所以謂一為元者竊譬諸人猶其始生也猶其有首也生之時一定而不可再身之首一生而不可易成湯之元立於桀之三十五載矣其所以克享天心受天明命以有九有之師爰革夏正本是而為之者也又可改乎元者義之所存非若一二之為數也後世以元為數而不知其義如漢武之初年曰建元元年既曰元年則元已建矣又曰建元豈不贅乎後又因事别建年號如曰元朔元年既曰元又曰朔又曰元年失其義也甚矣嗚呼使人君知此意而體之則元原於一豈至如是紛紛乎   史記謬妄   太史公記湯崩太丁蚤死外丙立二年仲壬立四年相繼而崩然伊尹立太甲非其實也何以知非其實二帝官天下定於與賢三王家天下定於立嫡立嫡者敬宗也敬宗者尊祖也尊祖者所以親親也兄死弟及不敬宗尊祖本支亂而爭奪起矣豈親親之道也哉且成湯伊尹以元聖之德戮力創王業乃舍嫡孫而立諸子亂倫壞制大開爭奪之端乎故公儀仲子舍孫而立子言偃問曰禮歟孔子曰否立孫夫孔子殷人也宜知其先立之故矣而不以立弟為是此以素理知其非者一也夫賢君必能遵先王之道不賢之君反是者也以殷世考之自三宗及祖乙祖甲皆立子其立弟者盤庚耳必有所不得已也豈有諸賢聖之君皆不遵先王之制而沃丁小甲諸中才之君反皆遵耶此以人情知其非者二也商自沃丁始立弟太史公陽甲之紀曰自仲丁以來廢嫡而更立諸弟子諸弟子或爭相代立比九世亂以其世考之自沃丁至陽甲立弟者九世則知仲丁之名誤也沃丁既以廢嫡立諸弟子生亂為罪則成湯未嘗立外丙仲壬明矣不然是成湯首為亂制又可罪沃丁乎此以事實知其非者三也唐李淳風通於小數猶能逆知帝王世數多少邵康節極數知來非淳風比也其作皇極經世書亦無外丙仲壬名此以厯數知其非者四也經所傳者義也史所載者事也事有可疑則棄事而取義可也義有可疑則假事以誣義可也若取事而忘義則雖無經史可也   禹滅三苗   戰國之時呉起有言三苗左洞庭右彭蠡修政不仁禹滅之按虞夏之書舜竄三苗於三危在雍州之境及禹滅之乃在洞庭彭蠡之間或曰三苗九黎之後也參考傳記黎苗之人反覆為亂經涉皇帝之世聖人屢遷之而敎擾之而不艾殺之其仁如天何可及也滅者廢其君易其統而已   五帝北極   皇天上帝一而已矣參之天文而有五帝何也五者天地之真元也所以起變化行鬼神而成萬物者也一在太㣲一在紫微一在攝提一在天市不在二十八宿之位何也四者體也二十八宿運行者二十八宿職在運行而一在大火何也是所以為一也其所以為一何也冬十一月大火在子仲春在夘仲夏在午仲秋在酉而太微攝提天市居其所衆星隨大火運行而繫焉以其居於北也故謂之北辰以其為衆星之所繫也故謂之北極古之王者動必法天故營寢廟立五門定都闗要巡狩天下嵗一月東巡狩五月南巡狩八月西巡狩十有一月朔巡狩應星而行庶㡬與天合徳者乎   盤庚三篇   殷世有五遷若相若耿書史不載竊嘗觀盤庚三篇有六善焉以常舊服正法度一也圖任舊人二也無或敢伏小人之攸箴三也以人情事理反覆訓導開諭民心使之通曉無纎毫恃尊高慿威勢之意四也奠厥攸居始以無戲怠為戒五也欽叙有德有謀之人而不肩好貨六也一舉而六善立弭灾亂之根此孔子所以取之訓後世也先儒謂商人尚神余初疑之及觀湯誥盤庚之文然後知聖人以神道設敎非如末世及西人之妄誕也行妄誕而能成事者未之有也   天子服喪   子張曰書云高宗三年不言言乃雍有諸仲尼曰胡為其不然也古者天子崩王世子聴於宰三年葢父子天性哭泣之哀齊衰之服饘粥之食自天子至於庶人一也古者天子崩天下之人無不服者愚觀漢紀惟文帝有孜孜愛民之心其將殁也自愧德薄無恩於百姓故令輕其服不欲使疎逺之人為不情之舉耳曷嘗命太子曰爾毋喪我三年乎景帝能終身遵文帝之㳟儉而不能有三年之愛遂比類從事以日易月輕蔑君父等於無服之殤何哉漢初貴黄老而清凈景帝之為太子孝文未嘗教之以禮也自是而後嗣子按為常若晉武魏文徒能知母而不知父豈禮也哉後世欲復是禮者必君父明於大道了達死生深知仁政之必由禮起也當天下安平春秋强盛之時講明是禮著為大典則倉卒之際可以按行而無疑矣   傳禪經權   堯舜與賢三王與嫡二帝三王同道惟所遇之時不同也堯舜之時中夏方開闢制度草創自非以聖繼聖則不能成功以貽萬世使丹朱足為中材之君猶不與也故商均無大過亦不得為天子而大禹以有天下及其末年制度已成雖中材之君輔之以賢者亦可以守矣聖人不世出賢德無以大相過則定於與嫡所以一民心重天下也雖然大君人命所繫興亡之本聖人有權焉未嘗執一也是以太甲雖嫡又有成湯之命而幾不免於廢武王雖弟上承文王之命而終不釋為君帝乙賢君也拘於立嫡而不知紂之足以亡天下也亦不慎不知變之過矣孔子作春秋鍳觀前代賢可與則以天下為公嫡可與則以天下為家此萬世無弊之法也使帝乙而知是道商之十世猶未可知矣   文王受命   君子小人之不可相處如水火也況文王大聖受辛下愚乎惟文王陟降在帝左右致紂敬信得專征伐紂雖名為天子其實與天下諸侯下及萬民均入化育之中矣此文王受命之實也先儒不識天道乃以改元稱王為受命陋之甚也文王得專征伐之柄九年薨故泰誓曰皇天震怒命我文考肅將天威惟九年大統未集既曰大統未集則安有改元稱王之事【誓二篇皆但稱文考及武成然後稱之曰文考文王】先儒不本經訓推原理義而妄生此論是以文王為曹操司馬懿之流矣吁操與懿尚不改元稱帝而謂文王為之甚哉   夷齊讓國   先儒以為伯夷叔齊讓國不義武王不食周粟為天下之清以愚觀之不然二子葢行天下正大之理彌縫父子兄弟之間者也其彌縫父子兄弟之間奈何孤竹君欲舍長子伯夷而立少子叔齊夫父子天性也兄弟天倫也舍長立少虧天性亂天倫矣使伯夷立則無父而天性遂虧使叔齊立則無兄而天倫遂亂天下豈有無父子兄弟之國哉故二子者寜舍君國之富貴尊榮潔身而去之既為是以辭先君之國矣豈復可徒守空乏其身處㣲賤而不悔所以成吾仁非以讓國不仕立一節為高者也此所以為聖之清乎若太史遷之説二子以武王伐紂而不食周粟是介僻淺陋不知天命難乎與語仁者烏得為聖之清者哉蓄德之君子可不審諸   詩始周南   深逺哉周南之義后妃之能助其夫者事亦多矣聖人惟取不妬忌之詩至於四五者何歟愚讀史至隋文帝獨孤后然後知婦人之惡以妬忌為大也漢而下后妃之妬忌者有矣何至於獨孤后而知之吁婦人之妬妬其夫以為非義獨孤后肆其妬心不獨妬文帝使不得有異生子又復妬其子焉太子勇有寵妾曰雲昭訓獨孤怒曰妖淫伐性且猶不可奈専寵阿雲有如許豚犬遂内啟賊子廣行簒奪東宫之謀外賂姦臣素造放黜儲君之事而文帝亦不得其死曰獨孤悞我卒至宗社絶滅生靈塗炭開皇之中天下户八百七十萬唐興撫綏三十餘年至永徽初始及三百八十萬户耳吁獨孤一行妬忌於宫闈之内而滅天下之户五六百萬聖人删詩立周南之義教訓萬世后妃専以無妬忌為大美也其意深且逺矣夫專以無妬忌為大美則必以妬忌為大惡考諸獨孤后其為大惡豈不深切著明也哉愚是以知王者欲齊其家措之天下而周南不可不學也   文武事迹   記稱武王夢帝與九齡文王曰我百爾九十吾與女三焉文王九十七乃終武王九十三而終夫聖人之所以為聖人者體天道開物成務無所為而已若年數之長短則亦聽乎天烏能以相與也先儒不窮理輕信其説又以文王受命改元稱王武王末受命為繼文王七年而崩也遂不敢以泰誓十一年為武王之年而生文王十四嵗生武王武王不文王舉兵之論夫詩人言文王受命指其至誠動天得天之助耳中庸言武王末受命者乃指其正天位也三年之喪自天子達於庶人聖人之所以異於人者以其舉動以類而節奏和也豈有武王方在創鉅痛深之中而舉兵耀武於天子之國者哉古者天子諸侯十五而冠既冠然後可以言娶豈有大聖如文王乃為童稚而生子者乎先儒謬誤相承誣聖人之盛德而莫之察也愚是以辯   朽骨負暍者   子產聽鄭國之政以其乗輿濟人於溱洧孟氏以不知為政譏焉今記文王朽骨得無近似之乎夫施於人而望其報者情之常也朽骨無主則無為望其報於此見文王之心無一毫在於利也心無一毫在於利真天下之君也此所以記之也有載武王遇暍者於道負置䕃樾之下左擁而右扇之者夫武王克相上帝寵綏四方之君也豈陵遲無政姑息如此哉乃道路妄庸之言耳是類則削   武王事紂   孔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謂至德也已矣先儒以為此言文王者也及觀下武媚兹一人應侯順德及矢于牧野維予侯興之辭然後知孔子概以周為言者方紂天命未絶武王固盡臣禮繩其祖武嗣服西伯媚於天子如文王之時矣及紂無天命為獨夫然後伐之而為王周之德其可謂至德也已矣   觀兵之説   先儒謂文王受命改元稱王九年而崩武王以大統未集故即位而不改元因文王九年為十一年觀兵於商至十三年乃復伐商夫元原於一不可再者也若文王可以大統未集而改元稱王武王承文王之業何以不可書武王即位而不改元是無元也無元何以為君故紂之二十四祀武王之元年而此十一年者武王之十一年也夫文王武王盡道以事紂未嘗不兾其悛改也改而有天命則固君之不改而無天命則將臣之文武何容心哉順天而已一日天命未絶則猶君也君可以兵脇乎君子之能事君者猶卑遜而不矜温㳟而不厲況聖人天性慈和發而中節者乎先儒不知君臣之義乃造觀兵之説則其事君不能道義以為本可知矣夫文武本列諸侯也而得列諸侯心悦誠服咸率道由義治其國以事紂自非與天地合德日月齊明鬼神合其變化者不能感人如是也豈後世因便乗利僥倖成功於一時不知命者所可比擬乎泰誓叙曰十有一年經曰十有三年者三之文誤也曷為知其然以皇極經世書知之也   揖讓征伐   揖讓征伐以安天下皆聖人之所為也或以為揖讓近厚征伐近薄言湯武之德不如堯舜則非矣若以征伐為啟後世爭奪之門者自漢氏而後英雄咸假揖讓成其簒竊而未有能明白行湯武之事者也雖謂揖讓不如征伐亦可矣或曰韶盡美矣又盡善也武盡美矣未盡善也然則孔子之言何耶曰此謂樂耳韶之樂德盡美矣其聲音節奏又盡善也武之樂德盡美矣其音聲節奏未盡善也觀聖人者盍亦審諸   商周建正   十一月一陽復於地下此周正之所以建子也十二月二陽長於地中此商正之所以建丑也天道至㣲非聖人莫能知建正以昭示天下使天下之為人上者由之而知則能養天下之善於至㣲而不至於夭閼止天下之惡於至微而不至於盈積深探其幾推而行之聖人之妙用也知道者於此見天心焉是仁之端也聖人教天下後世之意可謂深切著明豈因易代止以新時人耳目而已哉   周公東征   漢景帝時呉楚七國反天下震動周亞夫為上將疾走洛陽據形便堅壁不戰而遣偏禆出淮泗絶其糧道凡三月七國皆破滅其謀暗與周公合成功宜哉   封唐叔虞   人非聖人出言安得盡善言而是則踐言可也言而非是改之可也史佚戒成王慎言可矣使之有言必踐則非矣然當時諸公不以為過者豈非唐叔適可以封故歟   鴟鴞喻成王   鴟鴞食母之鳥也詩云鴟鴞鴟鴞既取我子者指管蔡背父叛君流不利孺子之言使成王有疑心也毋毁我室恩斯勤斯鬻子之閔斯者痛傷管蔡背毁王室不思君父顧復之恩創業之勤也迨天之未隂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户今汝下民或敢侮予者言如是然後可以有室家而人信服也予手拮据予所捋荼予所蓄租予口卒瘏周公佐佑成王創立室家勤苦如是也曰予未有室家者以成王為室家王而有疑周公之心王室危而未可保也夫鴟鴞逓相食者也管叔既背文王矣今成王又將背周公故周公亦以鴟鴞自喻曰予羽譙譙予尾翛翛予室翹翹風雨所漂揺予維音嘵嘵其事惡故其比惡其心切故其辭切成王讀是詩知比鴟鴞之為惡矣心不能無愠怒而未敢誚公者以其心疑而未决也及天動威則啟書感泣焉寜知非此詩不先有以警動其心乎   多方文失次   多士今爾又曰夏迪簡在王庭有服在百僚予一人惟聽用德宜在爾小子乃興從爾遷之下多方克閲於乃邑謀介爾乃自時洛邑尚永力畋爾田天惟畀矜爾我有周惟其大介賚爾迪簡在王庭尚爾事有服在大僚宜在多士予一人惟聽用德下而殷革夏命宜與肆予敢求爾於天邑商相屬也伏生耄矣口授於人文失其次如是正之則多士多方可讀而求其義矣   周禮祀冕   武王定天下命周公制禮追王太王王季文王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夫先公之於先王雖有逺近侯王之别皆吾祖也故一事以天子之禮劉歆傅㑹成書乃曰享先王則衮冕享先公饗射則鷩冕是降先公於先王使與賓客諸侯為伍也天下寜有是故周禮之書顛倒人倫不可以為經也   天子有天下祭祀以立本莫先於宗廟莫大於天莫重於社稷山川祀之細也觀周家庚戌之禮則鬼神之序可知矣周禮乃曰祀山川則毳冕祭社稷則希冕是以社稷降於山川也故劉歆顛倒鬼神其書不得與易詩書春秋比也   周禮禮樂   天命之謂性王者受命於天宰制天下其所以祭天地者盡其心以成吾性耳非有天地神祗在吾度外有形體狀貌可得見而承事之也劉歆周禮曰樂六變而天神降八變而地祗出此豈君子知禮之言類如巫祝造怪之辭也則又以為神降祗出然後可得而禮矣不知樂所以導和禮所以為節作樂乃所以行禮禮神也豈待神降祗出然後行禮哉夫天地之道一往一來否泰相應變化無方人日用而不窮不可以智慮測度不可以才能作為者謂之鬼神鬼神者特以往來言之道固一體不可分也先儒多以神屬之天鬼屬之人我知其不知鬼神之情狀矣故易詩書春秋皆無如周禮之文者然則劉歆之偽妄可不闢乎   舞所以象德也故必於其人必於其事必於其時不於其人不於其事不於其時則為無義人心不厭鬼神不享也劉歆牽合周禮之文乃曰黄帝之雲門以祀天神堯之咸池以祀地祗舜之韶以祀四望禹之大夏以祀山川成湯之大濩以享先妣夫以雲門祭天猶可言也地祗烏知堯之咸池四望烏知舜之韶山川烏知禹之大夏且周之先妣烏能知商之大濩也哉設禮作樂而不知其義則無以為禮樂矣彼劉歆者叛父背君不祥之人也是烏知禮樂世儒懵懵然推尊其書使與聖經並此愚之所以拊膺太息論之而不能自已者也   極論周禮   謹按孔子定書周官六卿冡宰掌邦治統百官均四海者也今以劉歆所成周禮考之太宰掌建邦之六典夫太宰統五官之典以為治者也豈於五官之外更有治典哉則掌建六典歆之妄也太宰之屬六十小宰也司㑹也司書也職内也職嵗也職幣也是六官之所掌辭繁而事複類皆期㑹簿書之末俗吏掊克之所為而非贊冡宰進退百官均一四海之治者也古之君國子民者以義為利不以利為利故百乗之家不畜聚歛之臣與其有聚歛之臣寜有盜臣今天官有宰夫者考羣都縣鄙之治乗其財用之出入凡失財用物辟名者誅之其足用長財善物者賞之夫君相守恭儉不向末作使民務本此足用長財之要也百官有司謹守其職豈敢踰越制度自以足用長財為事若劉歆之説是使百官有司不守三尺上下交征利雖剥其民以危亡其國之道非周公致太平之典也古之王者守禮寡欲申義而行無所忌諱不畏灾患今天官甸師乃曰喪事代王受灾此楚昭宋景之所不為者也而謂周公立以為訓開後王忌諱之端乎先王之制凡官府次舍列於庫門之外所以别内外嚴貴賤也今宫正乃比宫外之官府次舍之衆寡又曰去其竒袤之民則是妃嬪官吏衆庶雜處簾陛不嚴而内外亂矣宫伯掌王宫之士庶子鄭以為宫中諸吏之適庶宿衛王宫者也天子深居九重靣朝後市謹之以門衛嚴之以城郭溝池環之以鄉遂縣都藩之以侯甸男邦采衛守之以蠻夷戎狄周匝四埀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今周公乃於宫中置諸吏又以其士庶子衛王宫何示人不廣而自削弱如此也王后之職㳟儉不妬忌帥夫人嬪婦以承天子奉宗廟而已矣今内宰凡建國左右立市豈后之職也哉内小臣掌王后之命后有好事於四方則使往有好令於卿大夫則亦如之閽人掌守王宫中門之禁説者以為此二官奄者墨者也婦人無外事以貞潔為行若外通諸侯内交羣下則將安用君矣夫人臣尚無境外之交曽謂后而可乎古者不使刑人守門公家不畜刑人大夫弗養士遇諸塗弗與之言周公作立政戒成王以䘏左右綴衣虎賁欲其皆得俊乂之人今反以隠宫刑餘近日月之側開亂亡之端乎寺人内䜿賤人非所貴也女祝掌宫中禱祀禳禬之事夫祭祀之禮天子公卿諸侯大夫士行之於外后妃夫人嬪婦供祭服籩豆於内況天地宗廟山川百神祀有典常又安用此么麽禱祠禳禬於宫中此殆漢世女巫執左道入宫中乗妃姬爭妬與為厭勝之事耳劉歆乃以為太宰之屬置於王宫其誣周公也甚矣冡宰當以天下自任故王者内嬖嬪婦敵於后外寵庶孽齊於嫡宴飲無度衣服無章賜與無節法度之廢將自此始雖在内庭為冡宰者真當任其責也若九嬪之婦法世婦之宫具女御之功事女史之内政典婦之女功乃后夫人之職也王安石以為統於冡宰則王者所以治内可謂至公而盡正矣夫順理而無阿私之謂公由理而無邪曲之謂正修身以齊家此王者治國平天下之定理所自盡心者也茍身不能齊家而付之冡宰以為主也悖理莫甚焉又可謂之公正乎噫安石真姦人哉四方貢職各有定制王者為天下主財奉禮義以養天下無非王者之財也不可以有公私之異今大府乃有式貢之餘財以共玩好之用不幾有如李唐之君受裴延齡之欺罔者乎玉府乃有王金玉良貨賄之藏不幾有如漢桓靈置私庫者乎内府有四方金玉齒革良貨賄之獻而共王之好賜不幾有如李唐之君受四方羨餘之輕侮者乎王衣裘服宜夫人嬪婦之任也今既有司裘又有縫人屨人等工力勞費有能以財濟國用者則必旌顯之矣此天下所以敗也九官則皆掌飲食者也毉師之職固不可廢又有獸醫等五官皆醫事也幕人次舍之事固不可廢而皂之所作也亦置五官焉凡此既不應冗濫如是且皆執技以事上役於人者也而以為冡宰進退百官均一四海之屬何也漢興經五霸七雄聖道絶滅大亂之後陳平為相尚不肯任廷尉内史之事周公承文武之德相成王為太師乃廣制宫闈猥䙝衣服飲食技藝之官以為屬必不然矣其末則又有夏采之官焉專掌王崩復土者也嗚呼安得是不祥之人哉禮官臨大變一時行之可矣乃預制官以俟王崩而行其職何不祥之甚也太宰之屬六十有二考之未有一官完善者則五卿之屬可知矣而可謂之經與易詩書春秋配乎又按周官司徒掌邦教敷五典者也司空掌邦土居四民者也世傳周禮闕冬官愚考其書而質其事則冬官未嘗闕也乃劉歆顛迷妄以冬官事屬之地官其大綱已失亂如是又可信以為經與易詩書春秋配乎昔先王盛時不令而行不禁而止天下風動無一物不得其所其次猶令行禁止天下無寃民今劉歆司徒之屬有調人者掌和萬民之難有辟讐之法有交讐之令有成鬬怒之書此下陵上替政令不行之明徴也周公力平王室身致太平其經國之典固如是哉王者提綱撫世已受大不窺小今劉歆司徒之屬有㕓人者凡珍異之有滯者歛而入於膳府其細已甚矣細已甚而民不傷者未之有也夫齊民非有勢禁也徒以財利相役猶能制人之命破人之產招怨生禍況大君以雷霆之威萬鈞之勢而細可行哉百官有司必承望風指禦人於國門之外使民欲與之偕亡而後已也又有泉府掌買賣商賈之滯貨歛散百姓之賒貸夫審於音者聾於官理勢自然王者布正大之德以治世不行煦濡姑息之惠以沽名乃能張理天綱整頓萬姓若夫買賣賒貸之事正市井商賈爭錐刀之末而草莽細民私相交際之所為也豈大君所宜及哉其言傎悖如是乃尊以為經與易詩書春秋並是學者之不察也劉歆王畿之制邦中為六鄉四郊為六遂遂外為邦甸甸外為家削削外為邦縣縣外為邦都名雖不同其制度則一不應更有異也其所載鄉遂之官比與里皆下士一人閭與酇皆中士一人旅與鄙皆上士一人黨與縣皆下大夫一人州與遂皆中大夫一人鄉卿一人王畿八百萬家畧計其所當置卿大夫士已百有餘人矣成王固曰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夏商官倍今予小子仰惟前代時若訓迪厥官説者謂周官三百也今乃冗濫如是又設三百六十職焉其妄誕不經昭昭矣自劉歆成書惟鄭康成推贊之真周公之罪人也謹按劉歆漢家賢宗室向之子附㑹王莽變亂舊章殘賊本宗以趨榮利周禮之書本出於孝武之時為其雜亂藏之秘府不以列於學官及成哀之世歆得校理秘書始列序為經衆儒共排其非惟歆以為是夫歆不知天下有三綱以親則背父以尊則背君與周公所為正相反者也其所列序之書假托周官之名勦入私説希合賊莽之所為耳王安石乃確信亂臣賊子偽妄之書而廢大聖埀死筆削之經棄恭儉而崇汰侈舍仁義而營貨財不數十年金人内侵首足易位塗炭天下未知終始原禍亂之本乃在於是噫嘻悲夫有天下者尚鑒之哉   周禮五官   周官太宰小宰宰夫之職有六典六叙六職六聨有八法八則八成八職有九職九賦九式九貢九两之制而皆不取何也或其事重複雖無載可也或其事顛倒直不可用也或其事冗瑣本無足舉也凡五官中不取者皆如是也   流宥五刑   此司㓂之書宅心寛恕雖條貫缺失而䘏刑之意深殆周公之遺法也歟春秋之時鄭子產趙宣子始出入先王用刑之法作為刑書末流至於暴秦以斬劓人為不足而夷人之三族帝王五刑之典盡廢而墨劓剕宫大辟五虐之刑獨行天下之人搖手觸重罪而無輕刑以當之漢孝文哀民之無辜於是廢肉刑而立笞與棄市之法雖䘏民之意甚至而未知先王五刑之本故當斬右趾者棄市笞者往往至死雖名為輕刑其實殺人與專用肉刑無異故後世不得不更之以輕至於今有笞杖徒流絞斬雖差善於漢法然使人自新之路猶狹繩人以罪之法猶急非帝王以刑弼教之意也虞書曰象以典刑鞭作官刑扑作教刑金作贖刑怙終賊刑此乃帝王正五刑也又曰流宥五刑五刑有服五服三就五流有宅五宅三居是此正五刑皆有流宥之法也墨劓剕宫大辟者賊刑之科目也後世止以是為五刑故肉刑一廢遂不可復非不可復也不行帝王正五刑而專以賊刑當天下之罪慘莫甚焉自非天下之至不仁者孰忍專用之若盡復正五刑於當絞斬之科増立劓剕與宫無遂絶人命而笞杖悉行流宥之法無輕折辱人典刑所以待士大夫也昔人為輔相士大夫失行有能不顯其過惡者他人以為愧至無敢犯者意其近似典刑流宥之法也鞭刑所以待府史胥徒在官之有過者扑刑所以待士農工商從師之不率者嘉石之役疑其近似鞭刑流宥之法也朝庠之禮疑其近似扑刑流宥之法也雖鞭扑輕刑聖人猶慎行之待人如此其有禮也人豈得不生愧恥其能使天下人人有士君子之行無足怪也流宥之而不改然後刑之刑之而不改然後當之以墨劓剕宫大辟焉又審其輕重而許之贖又流宥之今之三流圜土之禁其近之乎及其終不改也然後殘其體膚雖殺之亦所謂生道也其誰不心悦誠服行之以嵗月頑鈍無恥之風宜亦少逸   載書之叙   孔子定書必有先後之義經秦焚毁聖人之意不可盡見愚詳考經文禹當堯時别九州平水土而載於夏書之首者此夏后氏之王天下也今雖以載於帝王之時探本索原固未失聖人之意矣商高宗惟傅説之言是聽殷所以衰而復興禮所以廢而復起黷於祭祀其初年時事也若不能改致有肜日之異又何以為高宗故今載肜日之訓於説命之前以不没高宗改過從善致中興之實也康誥序曰成王既伐管叔蔡叔以殷餘民封康叔謹按康叔者成王之叔父也不應稱之曰朕其弟成王者康叔之猶子也不應自稱曰乃寡兄其曰兄曰弟者葢武王命康叔之辭也故史記武王封康叔於衛且康叔者文王之子叔虞成王之弟也周公東征叔虞已得封於唐王命歸周公於東豈有康叔得封反在唐叔之後乎故不得不舍書叙而從經史也周公東征三年而歸明年奉王東伐淮夷遂踐奄還歸於豐而作多方及營洛邑成周公反政於王分正東郊而作多士以多士在多方之前既無大義而時不可逆是以正之也武王崩之年師尚父猶在成王二年三監叛尚父不任征討而周公自行者是尚父已薨矣周公不見知於成王所以敢將兵居外者恃召父為保耳不然周公其可離成王左右乎故君奭之作在元年而不在定亂之後也以無逸繫於周公將沒者考於君奭立政洛誥諸篇周公於成王皆有冲孺㓜小之稱而無逸獨無故知其為最後也凡此皆本之經文非敢以胷臆亂古書之舊或有尚論方人之君子盍試考諸是耶非耶又從而正之可也   成王將崩   人多以為成王中才之主也愚觀其臨終處斷大事不動聲氣過人逺甚然後知周公所以教之者至而成王進德之勇也成王既崩然後逆元子於南門之外者是太子宫在南門之外也夫太子國儲君副疾既大漸而不居中可乎古者聖賢之君以死生為常故不與怛化小人大命未終妻子已環而泣之者同也以大臣為腹心故公其子而不與之輕重輔弼也以天下為家故必終於正寢公卿百官受顧命而不没於兒女子之手也後世此道不明人君牽滯於兒女子之情而懼於死生之變以勢利亂其心而以天下私其子故不任大臣以天下而大臣亦不敢以天下自任於是有母后臨朝之顛制外戚擅權之大患閽寺狐鼠之深害偏信獨任之隂謀矣此後世所以不及三代也   即位禮服   唐虞夏商天子之服十有二章繪日月星辰山龍華虫於衣絺繡宗彛藻火粉米黼黻於裳上公九章自山龍而下侯伯七章自華虫而下子男五章自宗彛而下卿大夫三章自粉米而下士一章黼黻而已周天子九章上公七章侯伯五章子男三章卿大夫一章士皮弁素積天子公侯卿士五服有章矣康王受命之際其君臣冕服非常章何也天子崩嗣君即位而後成服者不敢重已事而輕天命也是故康王君臣變其常服便吉凶之道不相干犯以成禮焉非衆人之所識也在昔即位之禮宜莫不如是而孔子特有取焉者豈二代緜蕞至此而後盡善乎禮曰天子崩七日而殯今至於九日者天下方安泰講典禮立制度貽後世之時也豈召公畢公監於二代有所損益遂至於九日而後定乎蘇東坡疑之以為既喪服矣又以冕服即位非禮也愚今考之癸酉須材則未殯也是康王君臣於未成服之時變常服以即位既即位見諸侯而後成服諒隂也故孔子取其得禮之節以為後世法焉   建國井田   先儒以為王畿方千里百同九百萬夫之地其言是也以為中有山林陵麓川澤溝瀆城郭宫室塗巷三分去其一餘六百萬夫又以田不易一易再易相通定受田者三百萬家則非矣何以言之愚深考封建之法王畿方千里者田方千里也公侯方百里者田方百里也方千里者為方百里者百為田百萬井九百萬夫之地受田者八百萬夫百倍公侯之國然後足以為天子都畿鎮撫天下若受田者止於三百萬家則是方百里者三十七五十里者一耳安在其為方千里夲根不强將何以應千八百國之求乎劉歆又以為公侯之地封疆方五百里其食者半諸侯之地方四百里諸伯之地方三百里其食者三之一諸子之地方二百里諸男之地方百里其食者四之一亦非矣周制分土惟三未嘗有五等也先王以田制禄一夫一婦受田百畆上農夫食九人諸侯之下士視上農夫中士倍下士上士倍中士下大夫倍上士卿四大夫禄君十卿禄計口受田積而上之度人情交際之廣狹裁其用度之多寡而授之者也為公侯者田必百里不百里不足以事天子睦四鄰親九族守宗廟定社稷伯必七十里子男必五十里不可多也不可寡也若鄭氏劉歆之説是連山亘川不審田之定數茫然依約以為國也夫田之肥磽四方不同故大禹有九等之别後世亦有十色之辨因其地之肥磽以定井之廣狹百里之田提封萬井是為定制豈有先定四封然後去山林陵麓川澤又始以不易一易再易定其夫家之數乎井田封國帝王之世萬事根本也若根夲無法制則萬事將如之何又諸公封方五百里其食者半則是方百里者六十五十里者一矣以鄭氏所言王畿計之合六國諸侯已足與王為敵尾大不掉豈先王之良制哉嗚呼井田封國仁民之要法也唐太宗嘗慨然有復古之心惜其諸臣識不足以知三代之道使太宗有其臣力能行之則唐世終無藩鎭䟦扈簒弑之禍而末流終無卒徒扶立疆臣制命之事矣噫有國家者欲如三代保守中國以天年終必井田封建而後可   祭祀郊社   成身莫大於禮禮莫重於祭祭祀之禮所以立吾誠也鬼神之為物非他即吾之誠是矣王者繼天而為之子獨主萬化故祭天於郊祭地於社祭名山大川五祀各於其方後世禮學失傳論者不本於性命故秦禮八神以求仙人一曰天二曰地三曰兵四曰隂五曰陽六曰月七曰日八曰四時漢祠太乙求神仙方曰天神貴者太乙太乙佐曰五帝是皆不知鬼神之情狀方士家妄作儒者不取也及歴考儒者論祭天地之禮於天則有昊天上帝有五方帝有感生帝夫土不可以有二王而天可以有七帝乎於地則或立方澤或立方丘或立北郊與天敵體是猶家有二主也且子事父母父在為母齊衰期不敢見於父者尊無二上故也王者父事天母事地而可崇地以抗天乎是故夫獨制義於其家而家道正矣君獨出令於其國而天下定矣天獨健而無息地道順承而無成而太極立矣王者以父事天立誠而精一其徳故兆於南郊掃地而祭者昊天上帝而已天言其氣帝言其性也社祭土所以神地道也名山大川者寳貨財用之所出而四方之所依據也五祀者穀與水火金木也人所日用莫過五材不是之報而顧報行與門户舉失輕重豈禮也哉禮之所貴貴其義也是故王者祭天以柴燎牲使氣上達語其精神則謂之禋語其感格則謂之類語其方兆則謂之郊指事異名其實一也周禮乃專以禋祀歸之上帝以實柴歸之日月星辰以槱燎歸之司中司命風師雨師不以日月星辰一於天而以柴燎分為三多見其妄誕也又司中司命風師雨師歆私意傳會不得與易詩書春秋比也   宿衛兵法   三代宿衛之法不可得聞矣然亦有可推者按三代王畿千里八百萬夫籍為兵者七十有五萬人以六軍為丁畨入宿衛自王城達於畿封一嵗十二月虞夏五載一巡狩周天子六年一巡狩則未知其宿衛扈從者皆以一時而更乎以一時而更則五年而再周也春聽之以鼓鐸夏更之以服舍秋辨之以旗物冬習之以戢陳宿衛三月之狩四方周而復始習之也故不惰教之也故不驕親之也故不悖寛之也故不怨三王之兵以守則固以征則强後王雖不振猶有所持循者以法良故也   徐偃仁義   世傳徐偃王仁義人也夫仁義之人無犯上今徐子朝諸侯僭王號犯上干時亦已甚矣葢仁義之罪人也其及也宜非惟徐偃王為然後世亦有之矣如天水隗嚻尊禮賢士坐談西伯自以為仁義者也然至於殺身亡宗者葢施小惠以為仁立小節以為義雖足以欺惑愚衆於須臾終亦必亡而已矣若夫由仁義行者必無敵於天下豈有兵敗國亡而身死之禍哉   送死禮文   後世送死無度愚今叙集禮文雖未大備推類而行亦所以盡孝子之心也三代制作具於此矣暨乎末流不知死生之説則有以玉歛者焉故秦漢以來天子后妃葬骨未朽破塜暴尸為盜賊僇辱豈不痛哉至此然後知三代之王為可法也而劉歆周禮有曰駔圭璋璧琮琥璜之渠眉疏璧琮以歛尸漢世諸帝尚不皆以玉歛曽為周公立為此法哉劉向曰文武之喪丘隴皆小葬具甚微周公非薄於君親誠以長慮却顧求便於體也則周公不以侈靡訓子孫也必矣   吕刑五虐   考吕刑刖墨劓剕宫大辟乃苖民所作五虐之刑也苗民坐是以絶世而先王亦遵用之者以是五刑治怙終之人葢五刑之極刑也賊人肌體而絶其命一成而不可變故君子盡心焉穆王耄荒德雖不裒然猶曲盡典獄之情偽以為天下後世之訓戒其仁民之意厚矣孔子所以有取也亦不得中行而與之故思狂狷之意歟   昭王南征   史有謂昭王以楚人不朝南征濟漢楚人宻以膠舟進中流舟解王沒於水審若是則楚有不赦之罪嗣王所當寢苫枕戈誓弗與共天下也愚觀穆王命君牙伯冏之文典雅奥克已求善葢賢君也豈有忽棄君父而不動天下之兵以討荆楚者乎疑好事者為之如堯幽囚舜野死之類也是以不取彼而取此   文侯之命   幽王無道雖天下所不與其見殺於犬戎則天下所不忍而平王乃子也所宜坐薪嘗膽養民訓兵帥天下諸侯披其巢穴誅其宗黨復居鎬京繼迹文武成康以葢前人之愆則可謂人子矣愚觀其命秦晉之詞語平而不切志舒而不慘忘不共戴天之仇輕棄舊都以西事委之於秦而即安於洛邑亡三綱矣孔子定書而取文侯之命何哉平王雖不自飭勵而晉侯不失藩宣之道逐西戎黜伯服扶立冡嗣定都成周號令天下莫敢不從使平王稍有仁心義氣而輔之以晉文衛武則周室中興矣聖人心廣道大權輕重不失毫厘是以深取晉文而於平王猶有望也及其末年怠惰放縱不可救藥日以衰微名號雖存其實與杞宋等矣聖人據事實本天命而作春秋固非衆人之所識也   齊用䜿貂   五帝三王之盛一行一止必於其時必於其義是故晝居於外所任使者則公卿賢大夫士也夜居於内所叙御者則后夫人淑嬪婦也曷嘗有刑餘之人在日月之側哉雖夏商季世桀紂之亂尚無是也及幽王寵褒姒滅西周始有婦寺之名自是以來帝王大本日以銷亡為人君者以行道布德之公位為快情遂欲之私居故聽政有素而公卿進接者希宴遊無度而妃嬪幸御者無節外不分於晝内不分於夜矣然天下萬事來者不可不應也公卿既不可使至於内妃姬又不可使至於外於是始有用刑餘之人將命於其間者矣齊小白用自刑之䜿貂死不獲殯秦胡亥信天刑之趙高為其所殺後之人君是宜披根㧞本追復夏商之制以革衰周之而漢唐猶用之以亡國者豈非君之不仁哉噫病在君之不仁不可與言也使其可與言則何亡國之有   管仲相齊   諸侯之不得僭天子大夫之不得僭諸侯猶趾掌之不可為股肱足之不可為元首也觀管仲使齊桓下拜及此辭享之事可謂恭矣而謂鏤簋朱紘山楶藻梲塞門反坫三歸不攝之僭何歟霸者務施報圖大權而共小節據實勢而崇虚名者也仲相桓公匡王室封諸侯號令天下幾於改物故桓公尊寵之而賜以羣臣不得用之禮也仲奪伯氏駢邑三百飯蔬食飲水沒齒無怨言雖盟㑹征伐無寜嵗而能使齊師常冠於諸侯賦歛輕簡府庫充實百姓富庶賢才服其能小民懷其惠矣故斯禮也國人以為宜賜仲自以為當得莫有知其非者孔子譏之曰管仲之器小哉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所以明王霸異道義利異途示後人以天理之所在使人欲不得而泊之也且夫齊亦公侯之地耳管仲得政遂能强大霸諸侯何也守信不貳行法無私舉用賢才開闢言路不籍樹蓄務富民財不大興兵務紓民力仗尊王之義㑹於首止天子憚其正而王室之亂稍寜魯難誅哀姜公道伸而諸侯服盟於召陵禮荆楚而中國之義立封衛楚丘城邢夷儀遷杞縁陵而夷狄不得肆此其所以九合諸侯虎視中原之大畧也其於戎狄也逺矣故孔子曰如其仁如其仁若夫伐魯國以殺子糾而父子兄弟之恩薄五大夫立子頽出天王不能奔命而君臣之義虧魯晉宋有弑君之賊而不能討也陳有殺嫡立庶之亂而不能正也鄭有兄弟爭國之禍而不能止也以病燕則北伐山戎以包茅不貢則南伐楚以不從已則伐宋伐鄭執陳轅濤塗厚自封殖滅譚滅遂降鄣遷陽處置如是何以服人於是北則晉專兾方西則秦專西土南則荆楚强横滅滅黄圍許伐徐而終不退聽也其原皆由不知天理之本而馳心於功利功烈如彼其卑也其去王也逺矣故孟子曰管仲曽西之所不為也而子謂我願之乎   齊桓公卒   齊桓之所以有始而無終者大本不正也使其果有匡天下之志而不求自利則管子者天下之才也當以見諸天王上言文武之勤中述成康之盛下陳今日之衰㣲盖自幽王滅於西戎秦人力戰取豐鎬平王東遷於成周虞虢魏芮皆畿内諸侯乗亂各據土宇王畿中斷無西偏矣使齊桓管仲入贊天王正畿甸以修王畧謹五禮以齊諸侯整六軍以膺戎狄則周室赫然中興而王化行矣惜乎齊桓管仲不知出此而溺於宴飲衽席之間也   魯㑹楚嬰齊   唐末馬殷竊據長沙畏荆南成汭淮南楊行宻之强議以貨結之高都曰奉天子撫士民訓勵卒伍霸業修明誰能為敵殷從之果能平定湖南沒身傳嗣敵人不敢謀吁觀此周公之裔宗卿之嗣至於以貨賂人而乞盟者其棄禮義人民辱國家也著明矣   魯立武宫   立武宫者立武公敖之宫也諸侯立五廟武公至宣公十一世矣乃祧主也季氏立其宫者豈為案之功也哉謹按武公者從宣王不順之命舍長立少者也季氏以少子專魯國因是立其宫為子孫計以自堅耳夫子書之以表著其非禮也   楚殺追舒   有子曰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按公子追舒非有大逆之罪退之可也而王必欲殺之則非矣為棄疾者進宜陳使臣之禮以諫王退宜陳事君之禮以諫父諫於王而王不聽則竊負父而去之可也諫於父而父不聽則號泣而隨之可也諫於王與父皆不聽焉則請後祖廟而以身代父死可也烏有閔黙恬然不動其心坐待王殺其父然後死之者以為子則不孝以為臣則不忠噫大道不明是以人至此極而莫覺莫悟也故愚論之以示為仁之道焉而春秋書楚殺其大夫公子追舒不罪棄疾者大夫君之股肱心膂也公子宗室之枝葉庇䕃也而輕殺之所以罪楚君也棄疾與殺其父矣豈待貶而後見乎   實沈臺鮐   醫卜祝史技數也然切於人身而人理之所不能不用者也先王之世醫卜祝史世守其事而身屬於官醫以十全為上過誤而殺人者有誅有大事則訊之卜有疑事則決之卜而吉凶軍賓嘉凡有告於鬼神之事必祝史宣其意然後主事者得全其精以與神明交矣今世則不然散於民間取人者無罪驕人者無禁殺人者無誅而妙達隂陽之理有十全之功者官亦莫之旌用也國有大事亊有大疑内不反覆謀諸心外不謀之於士庶精不謀之於筮而卜道以亡噫五禮之不得其理也乆矣君子漫不知其義祝史豈能知其數哉故民間惟有疾病則卜而卜者率皆誑言某鬼某神之怨怒以恐惑之如晉卜人之言因為之祝祭以圖衣食而已民寜破產祀鬼而不求醫至有收事荒夷之神驅除其祖考而不薦者豈不傷人情逆天理乎是故君天下欲仁其民者雖醫卜祝史之流亦必如先王之世然後禮教可行也   魯立煬宫   煬宫伯禽之子考公之弟以弟而得國者也喪事即逺有進而無退宫廟即近有毁而無立煬公至是十有九世矣是祧主也其不可立宫明甚所以立之者季氏以少子當魯國祭祀自專廢立自恣重賂足以結四鄰私恩足以收百姓所懼神怒或降之罸耳故有禱於煬公而立宫也聖人筆之於經使後人考其世尋其由則季氏誣神之罪著而禮制不至於遂亂而惑人之聽矣   天產地產   此彖文孔子之所作也孔子極言天地之道謂乾道變化則萬物各正性命坤順承天而萬物生焉是故雖一物之微無天地合而後成其施者天也產者地也劉歆周禮曰以天產作隂德以中禮防之以地產作陽德以和樂防之是裂天地為二本而中和禮樂異道矣何可以為經與易詩書春秋比乎   周易成書   愚讀包羲畫卦文王繫辭周公爻辭孔夫子翼然後知聖人憂患後世之至也後生晚學守一巻成書豈復知經百千嵗四聖人竭心思之勤故愚復其舊將以啟之也夫先聖後聖發明大義如太和之體萬物春生秋殺雷動風行千變萬化務曉人以生生之道初非縁已成事由聞見知識而為之者故愚讀之警動焉鳴呼聖人亦人耳所以臻此必有道矣夫詩書春秋後人猶多引以正心斷事至於易則希矣吁士大夫負先聖可勝道哉   叔孫州仇   凡人之情利害不及則不相譽不相毁也彼叔孫之所以貶聖人譽子貢者孔子方用事惡其有不便於己而子貢孔子之門人也一貶一譽人固不疑於以嘗試諸大夫之向背其姦慝如此而衆莫以為非也故遂毁聖人而擠之陳亢若非真不知聖人則亦黨州仇者也觀子貢以自絶責州仇而以為邦語陳亢則知州仇之毁譽正孔子用事利害相及之時而小人去君子之情狀見矣人君臨涖羣臣與夫執國命進忠賢察姦罔之君子其可忽諸   孔子去魯   人之有德慧術智者常存乎疢疾陽虎在鄆不狃在費侯犯在郈此三家之疢疾也季孫斯幾於死故發憤慿思禮義遵用孔子孔子行乎季孫三月不違謂此時也故能墮郈又墮費三家才損其死疾而叔孫遂毁聖人仲孫遂聽處父季孫遂受女樂惜哉三子者期於茍安而不能逺謀拘於小利而不知大慮習於人欲而不能於天理也   孔子攝相事   司馬遷載孔子墮三都之明年由大司㓂攝相事夫聖人之仕所以大過人者無他焉如天之生物遂其分限無不可為而過者無可為而不及者為委吏則㑹計當為乗田則畜養蕃為宰而親民則制為養生送死之節為司空而正封域則溝合昭公之墓為司寇而治姦亂則誅少正夘而墮三都及成不墮三家之慮變矣故經文不言三家直書曰公聖人色斯舉矣安有明年由大司寇攝相之事所以必知其無者考按經文明年無更敗起廢之事而築囿大蒐絶與墮都之意不侔故也遷載孔子言行不得其真者尤多則未知其所以得實録之名者何歟   楚子軫卒   楚國敗壞於囊瓦創夷於呉幾於滅亡昭王之所以復國而益富强者皆公子申之謀也或問申於孔子子曰彼哉彼哉聖人度量逺而責人以恕何獨於子西如此乎按楚之先鬻熊為文王師以封於楚及熊通越禮僭號聖人黜之等於荆蠻文莊而後與中國並駕齊驅聖人進之同於諸夏逮昭王之時中國衰諸侯放恣大夫驕横無可告語者而昭王獨發大論皆當於道若左右得其人其進未可量也惜也得君之專執政之乆曽不能輔之變楚俗匡天下瞢然守舊規而已故仲尼責之如此   子貢見太宰嚭   子貢在言語之科觀其遺言理義明暢雖使甚愚人亦曉然知利害之所在此聖人之所貴也若夫縱横捭闔不顧理義一出而存魯亂齊破呉强晉霸越則子貢之所甚惡也嗚呼以文王武王之將聖司馬太史尚信以為隂修德政而傾商不宅大憂而伐紂又況聖門諸子哉愚惡夫棄聖經而祖述司馬太史以為實録者是以論之使後學母惑焉   商鞅變法   先王之所以溝封田井者畆數一定不可詭移一也邑里阻固雖有戎車不可超越二也道路有制雖有姦宄不可羣逞三也此三利者絶兼并之端止獄訟之原沮寇盜禁姦宄於未兆所以均平天下行政教美風俗保世永年之大法也秦一廢之及今千六百嵗而弊日益深而戎馬不可禁矣可勝嘆哉   孟子闢楊墨   愚讀孟子書謂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及考諸史則朱翟未嘗用於時君時君亦莫有信用其言者安在其為盈天下而孟氏闢之如此其力似空言侈大無益於實者後人雖信誦其言亦莫能究明其義愚始而疑中而惑卒乃慨然長嘆見孟氏指意深逺廣大非茍為誇辭而已也何以言之天下之道為人為己二端而已惟聖人合内外之道得時措之宜故不塞不流而王道行百姓寜舍是則或失於為人太重而不知立已或失於為己太重而不知立人失己與人則天地否塞而人之類頓滅矣五伯之末仁義益不明有志於為己者直欲高飛深入不在人間如接輿沮溺之徒是也於是楊朱倡為我之論而此徒翕然是之矣有志於為人者直欲自沽自獻必行其説如衛鞅儀秦之徒是矣於是墨翟倡兼愛之説而此徒翕然是之矣此二氏之言所以盈天下也然孟子所以不闢沮溺者為其無詞説而楊朱之言近義故也所以不闢儀秦者為其事淺陋而墨翟之言近仁故也近於仁則不仁近於義則不義不仁不義近於禽獸又將何以立於天地之間故孟氏㧞其本塞其源則末流將自正矣有見於此然後知孟氏闢楊墨承先聖有大功於王道而可以為萬世法也使齊梁之君一行其言豈至人之類自相殘滅陳呉劉項之際死者十九而後止哉   五峯集巻四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五峰集>   欽定四庫全書   五峯集巻五   宋 胡宏 撰   易外傳   屯元亨利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   屯者盈也物之始生盈盈然皆有充滿塞實之意及既生則發舒矣剛柔始交而難生震始交於下坎始交於中難屯未通暢也震為雷坎為水隂陽始交則勃鬱為雷未為雨也震動坎陷二卦相重動乎險中也屯有大亨之道貞且因雷雨之動滿盈也故勿用有攸往往則不貞失大亨之道矣方天下屯難之時紀綱未正法度未明豈獨力所能濟建侯廣求輔憂勤不懈然後能濟矣   彖曰屯剛柔始交而難生動乎險中大亨貞雷雨之動滿盈天造草昧宜建侯而不寜   秦暴既極而未息漢安方來而未定陳涉以匹夫首事出萬死之計不畏狼秦動乎險中也誠能立為天下除殘賊之志復立六國後於此有人貞固其心為秦益敵以自輔助守正而不移則秦可滅時可治而天下之屯解矣自蘄至陳未逺也秦兵方强殘賊肆行未艾也而遽王之示天下私無中正誠慤之心豈有大亨之道也傲長者而妻父去斬賓客而故人行聽䜛毁而諸將不親附失建侯之義甚矣死於城父不保首領非不幸也勿用有攸往豈不信乎若漢高則起豐沛扶義而西巻蜀漢扶義而東誅殘賊其貞固可知矣得張良於邂逅舉陳平於亡命拔韓信於行陣取英布於敵國收雍齒於故怨是以能誅滅秦項剗革暴虐與天下更始四海㑹同六合為家由是觀之則大亨貞利建侯之義聖人示後世之意悉矣   初九磐桓利居貞利建侯象曰雖磐桓志行正也以貴下賤大得民也   東漢之末豪傑競起有剛陽之德宜為君者昭烈而已痛王室之傾頽憤姦臣之竊命扶本宗誅姦宄一匡天下其志也而為相於平原為牧於徐州歸袁紹投曹操依劉表曽未足以舒其志然臨禍患而信義益明不少變其初志三顧草廬以致諸葛得龎統來法正追景升顧戀赴義之徒而衆士景從若水之歸海以貴下賤而大得民也於是遂定巴蜀三分天下而有濟屯之勢居貞建侯之利大矣   六二屯如邅如乘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貞不字十年乃字象曰六二之難乘剛也十年乃字反常也   六二九五之正應而逼於初陽不得相從者以屯故也天子者天下之首蠻夷者天下之足中國盛强蠻夷屈服天下之常經也而漢之時匈奴暴桀抗衡中夏其為足也猶初其僭亂也猶九蘇武使焉匈奴壯其節義凌折困辱必欲降之武雖倚漢武剛明之君而逺在蠻夷為所拘縶降之不可歸歟不聽故屯如邅如乘馬班如進退不能也六隂也二亦隂也妻道也臣道也從一而終者也武守是道舍生取義以死守節心歸中國義絶蠻夷雖身在匈奴不為之用豈求有功名於彼哉譬如貞女雖或介於强暴而不可侵陵終不為之字也夫使蠻夷而善歸者多是時匈奴强暴非心服中國而武乃使之是以遭難如此耳十者數之終極而後變也居十九年匈奴勢衰欲歸計强漢武乃得還然後名揚於匈奴功顯於漢室完節而歸乃字也蠻夷服中國反常也   六三即鹿無虞惟入於林中君子幾不如舍往吝象曰即鹿無虞以從禽也君子舍之往吝窮也   炎漢再建之初隗囂起於隴西以庸才居民上有偏霸之意即是鹿也夫立國以得賢為本若馬援申屠剛杜林郭興諸賢皆莫之與而去之是無虞也惟陷身於不義以及亂亡耳囂終不悟舉兵背叛不知幾而往困於西城饑而死吝窮甚也竇融則不然矣其保河西也豈無專據方靣之志哉然聞光武勃起中原土地最廣甲兵最强號令最明遂舍五郡之權一心漢室終保福禄亦可謂之君子矣   六四乘馬班如求婚媾往吉無不利象曰求而往明也桓公自莒入齊鮑叔實輔之既而不執其政乘馬班如也管仲者已之交遊有賢才而勝已則求之於魯脱之於俘薦之於公讓之以政求婚媾往吉也於是桓公九合諸候一匡天下而管鮑為齊臣至於今稱焉可謂吉無不利矣非其能知己之短而肯進人之長乎   九五屯其膏小貞吉大貞凶象曰屯其膏施未光也魯昭公當三桓强盛禄去公室之時以人則皆季氏之人以政則皆季氏之政君位雖存而威權去已不足以有為欲恩澤下流難矣其膏也膏凝結而不流者也然則宜奈何自小而以漸正之使恩澤浸潤加於百姓仁心仁聞著於天下則有吉如唐武宗憲宗是也魯昭不知出此舉兵攻之欲奪數世之權於一旦恩澤未孚民莫之與以致失國出奔客死他所凶矣   上六乘馬班如泣血漣如象曰泣血漣如何可長也漢獻帝皇泰主   䝉亨匪我求童䝉童䝉求我初筮告再三凟凟則不告利貞彖曰䝉山下有險險而止䝉䝉亨以亨行時中也匪我求童䝉童䝉求我志應也初筮告以剛中也再三凟凟則不告凟䝉也䝉以養正聖功也   太甲成王以幼冲未有所知而居君位童䝉也伊尹周公以剛陽之才任顧託之重為發䝉之主者也夫伊周非有求於太甲成王太甲成王非伊周無以保其尊位守其宗廟社稷故匪我求童䝉乃童䝉求我也初筮告若伊尹於太甲方其居憂之時即放之桐宫宻邇先王其訓是也若不決之於初待其聽政然後隨事之失而言其非則凟䝉矣周公於成王自幼冲之中不順其意而行姑息之恩故左右侍御僕從即以正人為之以檢束其行使幼而聞正言見正行亦不待其臨尊位然後因事一一以教之也是以太甲成王雖無過人之才而卒皆為大賢者以伊尹周公能養其正於䝉有作聖之功此䝉之所以亨也夫當天子䝉蔽未發之時當發䝉之任負天下之責茍不持正自信不疑則必有乘間投隙而起者矣故聖人又戒以利在於貞也惟貞然後足以弭姦邪窺伺之心厲忠賢進為之志事功可就而禍難不生矣   初六發䝉利用刑人用説桎梏以往吝象曰利用刑人以正法也   大舜之有天下也先誅四凶孔子之執魯政也先誅少正夘唐太宗之起義兵也先誅高德儒葢時方䝉蔽未知好惡之所在惟先威之以刑則觀聽聳動而民知所從矣是説去其不知所從之桎梏也雖然刑加於惡之尤者然後足以正法新民之耳目而施教化也若用之不正以及衆人則不足以得民心民茍免而無恥於治安之道為可吝矣   九二包䝉吉納婦吉子克家象曰子克家剛柔接也諸葛孔明執蜀政柄上有後主孱暗之君下有揚儀魏延昧於大體之屬北有蔽欺天下竊命之魏東有不知天命稱尊之呉可謂䝉之世矣然孔明盡禮後主聽信無所嫌忤圓融儀延使各展其才力結好江東而不明其稱帝之罪志在北征亦必閉闗息民然後用之其志大其量雖未能致其亨而有安强之吉矣廣開言路棄非如敝屩得是如珠玉孜孜盡下事無不察筭無遺數納婦吉也豈有凶禍之及哉大臣事君猶子事父九二剛陽之才而六五柔順之君與之相應故雖居䝉世而有吉聖人舉而示人以近故云子克家也   六四困蒙吝象曰困䝉之吝獨逺實也   漢元初立蕭望之以師傅下行端揆之職為發䝉之主史高與望之同受顧命位望之上為親近大臣以隂柔庸劣之才輔暗懦之君而暱比於恭顯閹宦不中正之人疎逺望之不與同心輔政於先帝付托之意豈不負哉是亦自逺於剛陽篤實之賢故有困䝉之吝耳   六五童䝉吉象曰童䝉之吉順以巽也   漢昭所以委政霍光者冲幼未明習國家事耳非天資愚䝉乃童䝉也以其童䝉而天性聰明故能上順先帝之志下任霍光之賢而燕王之謀不成簒弑之禍不作故為吉也   上九擊䝉不利為寇利禦寇象曰利用禦寇上下順也大舜之征苗文王之伐崇湯之放桀武王之伐紂皆以其䝉昬之極不得已故擊而去之耳若後世漢高之誅秦項漢宣之誅先零之類禦寇者也平城之兵馬邑之伏唐太宗之伐高麗為寇者也禦寇者出於不得已故天人順之漢武為寇於四夷而望天下之人皆如卜式之順已其可得乎   需有孚光亨貞吉利涉大川彖曰需須也險在前也剛健而不陷其義不困窮矣彖曰需有孚光亨貞吉位乎天位以正中也利涉大川往有功也   文王雖有亹亹剛健之德既受命為人之主矣若遂欲進定天下則紂之才猶足以有為惡未貫盈人心未盡去天命未盡改時未可以定也文王逡巡不進退處於西伯而紂在上險在前也文王以服事殷其忠信於上下其誠動於殘賊故得行其號令於諸侯天下化之而紂不以為嫌剛健而不陷豈有困窮哉有孚光亨貞吉此之謂也若文王中非有孚則不足以動商紂而至於以兵相加文王雖得天下是簒也非位乎天位中正之義矣惟文王位乎天位中正而不過故孔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謂至德也已矣夫以天道處之何事不濟故曰利涉大川   初九需於郊利用恒无咎象曰需於郊不犯難行也利用恒无咎未失常也   夫人幼而學之壯而行之古之君子如伊尹之耕於有莘傅説之築於傅巖吕望之釣於渭濱皆待時於郊野曠逺之地不冐犯世患而求進者也其耕也其築也其釣也用常而已非有驚時異衆之行也故无咎   九二需於沙小有言終吉象曰需於沙衍在中也雖小有言以吉終也   孔子孟軻執其規矩準繩周行於諸侯見可而進需於沙者也近於世難矣然孔孟志在天下後世非私己也故不以煦煦為仁孑孑為義或以微罪行或三宿而後出晝道廣德其心甚大雖小有患害厄於陳蔡圍於匡人景子謂之不敬尹士謂之干澤於孔孟乎何傷故當時諸侯敬之重之萬世之下尊之仰之以吉終者此之謂也   九三需於泥致寇至象曰需於泥災在外也自我致寇敬慎不敗也   范滂李膺名冠天下激濁揚清進必以其道需於泥者也然時方多僻災在外也其氣剛其志鋭其行勁無所顧慮露其鋒刃欲以力除姦邪姦邪畏忌則思所以中傷之矣黨人禁錮豈無自而然哉皆自致之也若敬慎如陳寔雖中常侍張讓父塟亦往弔焉敬慎之至也及黨人被誅而名士因寔得免者甚衆使范滂李膺敬慎如此豈有誅死之敗乎   六四需於血出自穴象曰需於血順以聽也   漢桓既誅梁兾拔黄瓊首居天位天下想望異政瓊奏誅州郡貪汚者十餘人海内翕然稱之時小人充朝正人處乎其間佞幸之所必中傷也需於血者也夫瓊之心豈止於誅州郡貪汚而已哉肅清廷列乃其志也少須服之耳及嬖寵益横瓊自度力制不能遂上疏極言稱疾不起不敢安其位出自穴也瓊雖言然一言不聽則不敢據其位而去力言之而不止以與嬖寵爭也順聴時命委而去之雖其志壅遏不行戮於小人而無凶禍之及矣   九五需於酒食貞吉象曰酒食貞吉以中正也   文王當紂之時位乎天德退稱西伯天下歸之實行天子之事矣其居中正又何疑哉飲食宴樂以待天命所需必遂可謂吉矣故孔子曰無憂者其惟文王乎   訟有孚窒中吉終凶利見大人不利涉大川   韓馮翊之説蕭趙廣漢之訟魏皆中無孚實不知畏惕過而失中道者也故終極其事皆至於凶左雄周舉中吉也王渾王濬利見也   初六不永所事小有言中吉象曰不永所事訟不可長也雖小有言其辯明也   鄭興桓譚   九二不克訟歸而逋其邑人三百户無象曰不克訟歸逋竄也自下訟上患至掇也   楊惲   六三食舊德貞厲終吉或從王事無成象曰食舊德從上吉也   郭子儀魚朝恩   九四不克訟復即命渝安貞吉象曰復即命渝安貞不失也   杜淹   九五訟元吉象曰訟元吉以中正也   曹騰梁商賀若弼韓擒虎賈復寇恂和事天子   上九或錫之鞶帯終朝三褫之象曰以訟受服亦不足敬也   主父偃來俊臣之徒   師貞丈人吉无咎彖曰師衆也貞正也能以衆正可以王矣剛中而應行險而順以此毒天下而民從之吉又何咎矣   武王戎車三百两虎賁三千人紂率其衆七十萬戰於牧野武王鼓之維師尚父時維鷹揚前者倒戈後者北焉其故何也紂不能正心以正天下故衆莫為之用武王征之非富天下也正已而已矣   初六師出以律否臧凶象曰師出以律失律凶也劉虞吉德之主士民之所與也公孫瓚暴黠之將士民之所不與也然虞以十萬之衆聲罪討瓚而一敗不振者以無律故也不以律雖臧亦凶矣   九二在師中吉无咎王三錫命象曰在師中吉承天寵也王三錫命懷萬邦也   趙將李牧初守雁門之塞趙王聽䜛而罷之既而邉境不安復命牧將牧請行其初志趙王聽之牧乃受命於是利鈍進退功罪賞罰牧皆専制趙王不得而與也故能一戰而破滅三國邉境清淨夫不用則聽命而退用之則專命而行得中道者也故吉而无咎其後牧禦秦師趙王罷之而不受命則恃專而失為臣之道矣見殺宜哉故象以承天寵為中吉也呉楚反景帝命周亞夫將三十六將軍討之亞夫言於帝曰楚人剽輕難與爭鋒願以梁委之絶其食道乃可制也於是呉攻梁急梁求救於帝帝命亞夫救之亞夫守先謀不奉詔堅壁不出而遣輕兵絶呉楚粮道呉楚兵卒困於梁饑死叛散遂以破滅惟其委之重而自任也專故能有是功吉无咎也雖然人臣有大功於天下奉身而退不為天下先可也亞夫絳侯之子復有大功又為輔相守正而行抗義不撓其居正也善矣然卒取死亡之禍者不知消息盈虚與時偕行之過也唐憲宗之討淮西也既命裴度長御史往視師矣又命以為相使賞罰用命不用命又命往釐以既厥事信之深任之確恩禮有加而無怠也所以平逋寇宿賊威震諸藩合乎王三錫命懷萬邦之義可以為天下後世法矣   六三師或輿尸凶象曰師或輿尸大無功也   用師之道必以才德謀慮足以服人心如丈人者主之故能有成功若燕樂毅丈人也而以騎刼代之若趙亷頗丈人也而以趙括代之李牧丈人也而以顔聚代之此以衆人而尸丈人之事者也不敗亡何待六之才德衆人也而三之位則統師也故聖人明輿尸無功之義   六四師左次无咎象曰左次无咎未失常也   齊桓伐楚退師召陵趙充國討先零固守不戰漢高祖伐項羽舍滎陽成皋而趨宛葉朱雋討韓忠解圍而後復戰皆左次也左次者不以氣也必有義也不以力也必有謀也夫聚衆而付以艾殺人之器豈得已哉能以謀義行之庶幾其可勝矣此兵家之常也故无咎   六五田有禽利執言无咎長子帥師弟子輿尸貞凶象曰長子帥師以中行也弟子輿尸使不當也   夷狄居邉塞不毛之地盜賊屏其邪心而從於教化不害良善其宜也夷狄若有侵犯於中國盜賊若有干犯於天下則是禽獸在田而侵犯稼穡也當申其罪而討之若大禹之征有苗湯武之征桀紂漢高之伐項羽則皆申其罪而討之故蠻夷率服天下響應為利大矣故无咎然任將之道必以名德才行足以率衆者為之九二剛陽三才在下為師之主長子也若不任長子而以弟子衆人庸才間之未有不敗者也以郭子儀李光弼尚有相州之敗況他人乎故吕䝉不肯與孫皓並為大督曰昔周瑜程普並將幾敗國事   比吉原筮元永貞无咎不寜方來後夫凶彖曰比吉也比輔也下順從也原筮元永貞无咎以剛中也不寜方來上下應也後夫凶其道窮也   張良以兵法説他人皆不省及以説漢高則常用其䇿良曰沛公殆天授故遂從不去原筮也其從沛公以復仇暴秦而濟世安民非以為亂也此仁人之心可久之道為天下之正理得元永貞之義也故无咎若沛公之約法三章以收秦民馬援之擇君竇融之歸光武郭嘉之去袁紹皆原筮者也其相比莫非有善謀行常道守正理者故邴原告曹操曰原之所以自容於明公明公之所以待原者以能守訓典而不易也非剛中者不能如是不然以利相比如趙高二世之君臣與夫竇灌之朋友未有得无咎者也夫天下未定國家未立而身未安固宜汲汲求此若楚漢分爭之時君臣未定百姓未知所歸賢能未盡見用韓信彭越英布之徒不能乘此時舉賢恤民求上下之助以宰制山河保其大功及楚已滅天下歸漢乃奉兵叛逆自取滅亡後夫凶也況隗囂之徒才不逮數子方紛亂之際則坐談西伯及中原畧定乃始舉兵圖大事者乎   六二比之自内貞吉象曰比之自内不自失也   伊尹耕於有莘之野成湯三聘之然後起諸葛孔明躬耕南陽先主三顧之然後見聘之在彼而起在我顧之在彼而見在我其尊德樂義之心著於禮貌之間然後就之故足與有為也不然則失身於人雖有規矩準繩焉得而用之反為有勢者之所賤矣安得吉   六三比之匪人象曰比之匪人不亦傷乎   如齊王建所有之羣臣賓客反為秦用卒誤王建死於松柏之間不亦傷乎   小畜亨初九復自道何其咎吉象曰復自道其義吉也郭子儀雖為魚朝恩所忌然朝聞命夕引道信命而行復自道者也是以姦邪莫之能害而終吉也若李光弼因䜛邪之間遂擁衆不朝則不能復於道矣   六四有孚血去惕出无咎象曰有孚惕出上合志也漢明帝察察剛急治楚王英獄無辜連逮不可勝數羣臣希㫖無敢以情恕者獨侍御史寒朗心傷其寃出萬死為無辜一言其言發於忠誠惻怛有孚者也其情既篤其辭既達其義既明故帝卒從其言死罪免而恐懼亡矣正君心救無辜何咎之有   九五有孚攣如富以其鄰象曰有孚攣如不獨富也舜既受堯之命有天下而堯朝舊臣如共工驩兠伯鯀佐堯治天下其執權利之日久矣舜江海陶漁之人也雖以堯命聽居其上其志未嘗不欲專命使舜不得有為於天下也然舜以天德居天位其有孚可知固將分天職與天下聖賢共治之分天禄與天下聖賢共食之列天位與天下聖賢共守之豈姦邪之臣所能遏哉是以九官命而不仁者遠矣攣如富以其鄰此之謂也   上九既雨既處尚德載婦貞厲月幾望君子征凶象曰既雨既處德積載也君子征凶有所疑也   東漢閹宦之盛自孝和永元中鄭衆始得與聞政事其宦者出入禁闥以奉承為事者也暱比則易以親順事則易以信其後遂得天寵日侵朝權至永興之時中官近習手握王爵口含天憲政令一自之出矣然賢者猶或用勢已張而未成也及延熹之末逐黨錮賢智舉不得進於是乎成矣所以及此者以其暱比順事足以惑媚人君而桓靈之君心與之同性與之合既雨既處也彼趙忠張讓之徒豈知其非日以益甚終受誅戮固其宜矣婦貞厲也雖然閹豎也而執國柄政自己出侵逼人主月幾望矣陳蕃竇武以區區之力不復顧慮誦言誅之欲以一旦而奪百有餘年慿藉之權不亦難乎孔子曰有所疑者戒時君子必知疑慮徐思所以制之則不至於凶矣   履虎尾不咥人亨彖曰履柔履剛也説而應乎乾是以履虎尾不咥人亨剛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光明也袁渙之答吕布嚴顔之答張飛薛包之事父母謝安之待桓溫所處至順所言至當皆以柔履剛説而應之故雖履强猛暴戾之地終不見傷害也紂至强暴也而文王徽柔懿恭以事之故能免於羑里以西伯一怒而安天下之民則得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其德光大明於天下後世也其亨可知   初九素履住无咎象曰素履之住獨行願也   張良以布衣起為帝者師及功成天下定則從赤松子遊楊秉以儒生起為三公嘗稱我有三不惑酒色財也此安其卑下之素往行其志願者也故貴勢不能動其心利禄不能亂其操以是而行豈有咎乎   九二履道坦坦幽人貞吉象曰幽人貞吉中不自亂也黄憲汪汪若千頃波澄之不清淆之不濁非有驚衆險異之行也初舉孝廉又辟公府友人勸之仕憲亦不之拒也行至京師竟無就若其中以利欲自亂豈能從容應之若是乎   六三眇能視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凶武人為於大君象曰眇能視不足以有明也跛能履不足以有行也咥人之凶位不當也武人為於大君志剛也   吕布剛決不常智卑而才小雖統衆為將固不足以濟亂也然以董卓之悖逆而殺之以袁紹之背叛而絶之眇能視跛能履者也其見非能窮理其行非能盡義亦迫刼於形勢因以為功耳使布統御於人遵約束而行則未必不為名將如尉遲敬德之流保其天禄矣以其剛決猛暴而居人上自主一方也故躁率妄行謀不中禮義動不中幾㑹履虎尾蹈危難為曹操所擒而被咥人之凶焉   九四履虎尾愬愬終吉象曰愬愬終吉志行也   東漢之初竇融保據河西專有方靣厥後歸命光武以為大司空居近君之地光武剛强明決以法術制馭臣下之君也融嘗專制則光武心忌本處於外入為大官則舊功臣心不平履虎尾也然融謙恭小心有子欲其恂恂守道不願其才能其畏慎可知愬愬畏懼也融能如是不以寵利居成功其志行也故終吉   九五夬履貞厲象曰夬履貞厲位正當也   夬剛決也堯舜之聖猶曰欽明文思允恭克讓禹戒舜曰無若丹朱傲仲虺戒湯曰從諫弗咈先民是若詩稱文王曰小心翼翼葢優游從容寛大盡下者聖人之容止也能如是則履帝位而不疚矣若自以為居位正當任其剛決不復畏懼則德不能日新往住日退不如其初此危道也故曰貞厲   上九視履考祥其旋元吉象曰元吉在上大有慶也曽子寢疾病謂門人曰啟予足啟予手詩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氷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小子夫人有一善一功一言一事欣欣然自喜自足而不能有終者多矣焉知君子以天下世世為消息沒身而後已乎曽子啟手足可謂視履考祥矣必得正而斃可謂其旋元吉矣   賁初九賁其趾舍車而徒象曰舍車而徒義勿乘也季氏使閔子騫為費宰閔子騫曰善為我辭焉如有復我者則吾必在汶上矣王烈寓於遼東公孫度欲以為吏烈為商賈以自穢乃免   六二賁其須象曰賁其須與上興也   六二文明賁之主其質隂柔隨質之善惡而賁之耳故不能變其質也如叔孫通制禮儀因漢高所能行者而已   九三賁如濡如永貞吉象曰永貞之吉終莫之陵也三處文明之極陽竒隂耦陽居其中隂陽交合情文悦懌賁之盛也如舜得十六相文王得四友漢高得三傑光武得二十八將唐太宗得房杜王魏君臣相輔光被天下後世而膏澤下於斯民賁如濡如也方世之亂英雄角逐君擇其臣臣擇其君非素有定分也皆以情合氣浹相從耳茍不長守貞固而繼之以疑阻猜嫌則君臣必不相保未有能終者也安得吉如陳靈之殺洩冶趙遷之殺李牧袁紹之殺田豐是也終為人所凌辱矣   六五賁於丘園束帛戔戔吝終吉象曰六五之吉有喜也   德宗陸贄   剥初六剥牀以足蔑貞凶象曰剥牀以足以滅下也漢和帝以鄭衆誅竇憲有功遂得與聞政事閹宦擅權侵害正人自此始矣小人得志君子道消其凶必矣   六二剥牀以辨蔑貞凶象曰剥牀以辨未有與也天子者天下之本民神之主其得位也上受於天下受其君父而輔之以大臣者也桓帝以李潤江京而廢來厯以死爭之是也而同謀之徒皆見險而止厯獨立無助桓帝遂廢後雖立於孫程等然進退人才更張政事皆在天子之手猶未甚也而執朝政與大臣為伍之勢成矣若大臣得人以其類進則猶可為也   六三剥之无咎象曰剥之无咎失上下也   剥者隂剥陽也三居剛應剛以隂從陽者也昔東漢吕强處閹宦之中獨有愛君子憂宗社之心雖身被殺猶有令名无咎也   語指南【証黄祖舜繼道沈大廉元簡之説】   子曰父在觀其志父沒觀其行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   黄氏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聞斯行之觀人子之志可也父沒之後其志可以施為則觀其所行如何耳君子不忍其親三年之間孝子唯恐不及於父所行之道或當或否將有所不暇議忍改之乎   沈氏曰昔居先君之喪於哀苦中而得此説甚以為合於人情也   評曰觀其言可見其為子矣如此説極是也   有子曰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   黄氏曰事無大小一於敬而無和其失也過嚴知和而無禮以節之其失也無辨二者偏勝概之以先王之道其不可行均也   沈氏曰禮固貴和小大由之則過於和矣不以禮節之則不可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者申上言也   評曰小大由之謂事無鉅細皆以和為貴也而有所不行者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也禮用和為貴不以禮節之則不和故亦不可行也沈氏謂申上言是也   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   黄氏曰孔子之時禮樂廢壞不仁之人用之是言葢有為而言也如季氏旅泰山舞八佾知禮樂者如是乎   沈氏曰不仁者私意横生何有於禮樂   評曰不仁者所行七顛八倒雖用禮樂舞八佾雍徹而非禮樂也故曰如禮樂何   子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觀之矣或問禘之説子曰不知也知其説者之於天下也其如示諸斯乎指其掌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與祭如不祭   黄氏曰魯躋僖公亂昭穆也既灌之後所以降神故不欲觀之或者不喻而窮其説孔子為魯諱故託以不知而指其掌其意若曰明乎上下之分治天下無難矣夫祭以誠為主今從逆祀而失昭穆之義於誠何有是祭與不祭等矣此孔子之所以不與若吾與㸃也之與同   沈氏曰逆祀之説極好指其掌上詞已斷矣下所言以類記之者也不必比而同之與字一説恐未安也評曰逆祀之説固好但恐孔子之意不止謂此也魯之郊禘逆祀之大者明則有禮樂幽則有鬼神此情狀見於禮樂不可亂也禘祫之禮樂不同其鬼神亦異豈可亂乎祭如在祭神如神在連上文説亦通吾不與祭如不祭恐却是以類記故有子曰二字題之與字一説誠未安也   子曰射不主皮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   黄氏曰古者射有五善不特主皮兼取禮樂容節也古者力役之事分而為二欲其可法也後世徒以中皮為善强弱無别同為一科故夫子言古之道以明今之不然   沈氏曰嘗見趙岐有是説而然之當無以易也評曰二氏之説極是   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惡人子曰茍志於仁矣無惡也黄氏曰仁人心也私意不萌於心故能公天下之好惡茍志於仁有心於仁也雖未能見於所行而一念之間已向於善矣   沈氏曰弟子之善記事如此上言仁者好惡矣然言能惡人則或者疑焉於是復明仁者之心曰本無所惡也   評曰仁者之心如鑑姸者來則姸醜者來則醜方其姸也烏得不謂之姸方其醜也烏得不謂之醜好惡如此吾心初未嘗動也若恐或者以惡人為疑復明仁者之心曰本無所惡則是當好惡之時胷中原未了了也烏得為仁茍志於仁矣無惡也惡字或讀作入聲有心於仁如此立言恐不識心不識仁也cq=534   子曰人之過也各於其黨觀過斯知仁矣   黄氏曰與仁同功其仁未可知也與仁同過然後其仁可知也葢功者人所樂赴過則人祈於茍免而後知君子存心甚厚雖過也不害其為仁若周公之厚於其兄孔子之厚於其君皆不以有過為嫌者其仁可知也   沈氏曰伊尹周公皆是過乃所以為仁   評曰聞諸先君子曰黨偏勝也有所偏勝則過而不得其中或敏慧而過於太察或剛勇而過於太暴或畏慎而過於畏縮或慈愛而過於寛弛人能内觀其過深自省焉則有所覺矣竊謂伊尹周公不可以言過   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曽子曰唯子出門人問曰何謂也曽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黄氏曰夫子埀世立教學者宗之或得其一體或聞其一言有稱其博學者有譽其多能者皆不能徧觀而熟察之乃若聖人之道則聞而知之傳以心也黙而識之悟以心也況其泛應於域中雖千變萬化未始有窮而㑹歸於一心則天地之純全萬人之大體皆其分内耳所謂一以貫之也曽子早遊聖門省身於内守之以約故夫子告之不待發問而曽子受之不復致疑可謂相契以心得於言意之外矣及其答門人之問語之以忠恕者亦以其違道不逺者告之使之求諸心而切於踐履者也葢忠之為心無纎介之私其毋自欺亦不欺人也恕之為心無物我之間其處人亦如其在已也忠恕生於吾心則彼已不立孰為町畦將盡已之性以盡物之性而至於參天地其於一貫之妙舉積此矣曽子至是葢不容言而門人之問不得已而應之於是形容夫子之道非忠恕两言無以明之使門人而悟曽子之言則一之名亦不立矣是道也曽子之傳於聖人門人之受於曽子又未可以淺深論   沈氏曰此論亦鄙見所同曽子所以告門人者别是一轉語也   評曰唯仁者為能一以貫天下之道是故欲知一貫之道者必先求仁欲求仁者必先識心忠恕者天地之心也人而主忠行恕求仁之方也施諸已而不願亦勿施於人即主忠行恕之實也黄氏之言非不高妙然言意支離恐使學者惑也夫聖人埀世立教者是也而黄氏以埀世立教與道為二途其支離者一也聖人所傳者心也所悟者心也相契者心也今曰傳以言悟以心相契以心是人與心為二心與道為二矣其支離者二也夫忠恕即道也而子思謂之違道不逺者聞諸侯師聖先生曰以學者施諸已而不願然後不施諸人故謂之違道不逺非以忠恕為違道不逺也今黄氏似以忠恕為違道不逺其支離者三也夫人心忠則為忠恕則為恕今曰忠之為心恕之為心似以忠恕又自有心又曰忠恕生於吾心則彼已不立夫人能忠恕推已及彼輕重先後不失其宜仁之至義之盡也若彼已不立是無本矣墨子二本孟子闢之況無本乎   宰予晝寢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墻不可杇也於予與何誅   黄氏曰記曰晝居於内問其疾可也君子非有疾不居内今宰予好内而懷安無其質矣教何所施故孔子深責之   沈氏曰好内之説竊以為不然宰予固不至是聖人亦不察人之㣲至是也但晝而多寢昏惰無精進故夫子深責之   評曰宰予只是昏惰無精進之意故夫子深責之嘗見表兄范伯達亦如此説   子曰晏平仲善與人交久而敬之   黄氏曰晏子相齊景公執國政孔子久於齊而不能用徒以交際為恭非王公之尊賢也於此猶善其能全交者所見夫子之忠恕   沈氏曰此恐只是不沒其實非有為而言也   評曰沈氏之説極是   季文子三思而後行子聞之曰再斯可矣   黄氏曰凡事之是非利害两端而已過是而思則惑也觀其使晉之時其慮當矣至於求遭喪之禮以行不亦過乎   沈氏曰鄉人林德惠嘗云時人稱季文子三思而後行夫子以為不然曰如能再思可矣何望其三乎如三家之强文子殆未之思也   評曰德惠之言甚好黄氏之言上半截亦好   子謂仲弓曰犂牛之子騂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黄氏曰此論仲弓之德不用於天子必用於諸侯如牛之騂且角雖不用於郊山川亦不舎之矣鯀殛而禹興不以其類廢之也   沈氏曰先儒謂指仲弓之父言非也斥父稱子豈聖人之意人之才德不係於世類才者雖不大用必小用故以郊與山川言之亦非謂天子諸侯也   評曰沈氏之説為長   曽子曰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嘗從事於斯矣   黄氏曰學道未至於無心非善學也自問不能至實若虚無矜伐之心也犯而不校無物我之心也此顔子克己之學   沈氏曰矜伐之心由物我之心生也自好問若虛以至不校皆是無物我之事不必分也   評曰黄氏以此五者為顔子克己之學甚好而曰學道未至於無心非善學也異乎愚所聞矣學道者以傳心為主不知如何却要無心心可無乎又二氏皆有無物我之説愚竊惑焉葢天地之間無獨必有對有此必有彼有内則有外有我則有物是故一隂一陽之謂道未有獨者也而聖人曰毋我者恐人只見我而不見人故云爾也若物我皆無不知酬酢萬變安所本乎   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謂至德也已矣   黄氏曰文王之有周天命之人歸之有天下之二可以王矣而猶事殷所以為德之至不可少訾者也不曰文王之德而曰周之德者詩於皇矣云天監代殷莫若周周世世修德莫若文王則文王所以致此者固非一世之積其所由來逺矣至文王而後成耳於是推本而言之   評曰此意甚好然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方見其德之至不曰文王而曰周者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非特文王也武王亦然考之詩書可見至於代殷又别是一義   子見齊衰者冕衣裳者與瞽者見之雖少必作過之必趨顔淵喟然歎曰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黄氏曰哀敬之道常存於心故見之者誠有觸於中其作也其趨也有不期而然矣葢夫子平日踐履之道所謂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也衆人懵不知覺顔子於此獨有省焉所以喟然發歎也葢嘗論聖人之道大包六合而小不外乎吾身逺貫萬古而近不離乎日用若窮高極妙而求之於渺茫恍惚其去道益逺矣顔子既發歎而悟昔者之非於是吐其胷中所見言之若曰人之所以不見道者以才為之累也向也從事於高堅前後之際矜吾聰明任吾智力卒之罔然無得若有遐志矣而夫子誘而教之於博約之間則又欲罷而不能至是才無所施聰明智力盡矣恍然若有見其卓然獨存者不可以他求也雖欲從之又烏得而從之反之吾身而已然後知吾之心即聖人之心也聖人所謂哀敬之道亦吾所體之道也平居日用之間吾與聖人豈有二哉所以四科之列回為之冠聖人之門獨以好學許之也   沈氏曰此論深見顔子學問之道嘗見一鄉人髣髴此説謂鑽仰前後之初未有所見及夫子誘之於博約之後不能自已竭力而進乃有所見雖欲從之末由也已終不可及不若此論去聰明智力而有所得之為妙也但上文見齊衰者恐意不相䝉也   評曰此顔子之學學者所宜盡心不可姑從人言而已也仰之而知其彌高鑽之而知其彌堅瞻之而知其在前而又知其忽焉在後此顔子習而察見聖人分明所以為善學也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其先後次第不可得而詳聞矣博我以文所以使我見識極高明窮廣大也約我以禮所以使我踐履不失中庸也此夫子所以善教也欲罷不能理義悦我心自不能已也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顔子庶幾聖人在欲化未化之間故發言如此也夫欲化未化之時似猶用聰明智力又似用聰明智力不得真當得之於意表不可言語形容也若聖人從心不踰矩則聰明智力具存而無所用之故所過者化所存者神與天地參矣沈氏謂去聰明智力而有所得之論為妙竊謂聰明智力在學者不當去在聖人不去去之則必入於空淪於靜又烏能有得而可以開物成務乎哉顔子喟然而歎真與上文不相䝉   子曰衣敝縕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恥者其由也與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終身誦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   黄氏曰子路之勇以氣為主能捍貧賤而輕富貴者也不以貧賤為不若人故衣敝縕袍無忿疾之心所謂不忮也不以富貴為愈乎已故與衣狐貉者無歆羨之心所謂不求也不忮不求亦人之所難而子路既躬行之矣猶終身誦之故曰何足以臧所以進之也   評曰不知夫子進之欲其何所進向上義理如何   食不厭精膾不厭細   評曰黄氏嘗讀厭作平聲可見聖人之中節一切世務不能移也   鄉人儺朝服而立於阼階   黄氏曰禮鄉人裼子朝服而立於阼階存室神也儺即裼也   沈氏曰山謂誠意於除厲此論自佳先儒謂存室神恐非也   評曰儺起於鄉非先王之制禮也其説以驅逐厲鬼為事山之説雖好而先儒之説亦自有理也   顔淵問仁子曰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   黄氏曰顔回問為邦夫子嘗以四代之禮樂告之而此曰克己復禮天下歸仁葢其德行純備心不違仁可以為人上矣故以是道明之也記曰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一人貪戾一國作亂其機如此則天下歸仁係乎一人之克己復禮不可不慎其機也夫仁人心也心之不仁私欲害之也私欲茍萌則視聽言動舉越於禮而施為之間流風浸逺天下必受其弊況能使之歸仁乎惟自反而充於禮不役耳目亂之不作好惡擾之正心誠意於上而天下安於無事風俗自是歸於淳厚矣所謂天下歸仁也必曰一日者以見克己誠非自外至其用力甚寡其成效甚逺而功利之及於天下者甚博也   評曰黄氏所言仁之功也須要見顔子居陋巷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處方是真有所見仁人之心也心之不仁私欲害之也竊謂人有不仁心無不仁此要約處不可毫釐差   子路曰衛君待子而為政子將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黄氏曰蒯瞶得罪於南子故出奔宋靈公之死也衛人欲立公子郢郢辭焉乃立輙以靈公之命也蘇内翰謂靈公黜其子而子其孫出公不父其父而禰其祖人道絶矣夫以父子之間至於爭國逆天理亂人倫名之不正孰大於此以春秋考之蒯瞶出奔與趙鞅納之皆稱衛世子以示其得世於衛也使夫子果為政於衛其將周旋父子之間使輙辭位而納蒯瞶則輙無拒父之名蒯瞶復世子之位靈公亦無黜子之過此正名之大者為政所先務也   評曰蒯瞶無父出奔失世子者罪其輕佻謀非常至於出奔失世子之道也趙鞅納之而稱世子者罪大臣輔輙而拒父也蒯瞶無父輙亦無父天下豈有無父之人尚可以事宗廟社稷為人上者哉故孔子為政於衛則必具靈公父子祖孫本末上告於天王下告於方伯乞立公子郢然後人倫明天理順無父之人不得立名正而國家定矣   子夏為莒父宰問政子曰無欲速無見小利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   黄氏曰為宰之政則所治者小也夫子告以久逺之圖者以子夏之學失之不及特將擴而大之也評曰政者正也正無大小聖人之言可以為天下萬世之法非特救子夏一人之失也两漢以來為政者恐多未免欲速見小之病也   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   黄氏曰不知義之所在小廉曲謹之士耳其見者小故謂之小人   評曰向宣卿常説有讀小為之者似亦意味好   子貢問曰鄉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鄉人皆惡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   黄氏曰同乎流俗鄉人或好之有拔俗之行鄉人或惡之好惡未必當唯善者好之不善者惡之則為君子也審矣   沈氏曰好惡而唯鄉人是從未必當也要當公吾心而察焉其善惡者自有見焉可也孟子言國人皆曰賢然後察之見賢焉然後用之得此也   評曰察人之賢否以鄉人好惡為主察鄉人之好惡以善為主則人之賢否得其實矣黄氏之説自己明白不必引孟子之説也有人非不公其心而見善不明或入於邪曲故察鄉人之好惡必以善為主弗可改也已而善未易明也   憲問恥子曰邦有道穀邦無道穀恥也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為仁矣子曰可以為難矣仁則吾不知也評曰原憲説克伐怨欲不行便以為仁是未識仁也故孔子提醒之曰要克伐怨欲不行可以為難矣使原憲自此能克去克伐怨欲如人飲水冷煖當自知之孔子不得而與之也故曰仁則吾不知也此聖人著力為原憲處可得之於意表不可以言語求也若黄氏之言制克伐怨欲不行未若泊然無心克伐怨欲不萌於中亦無有制之者然後為仁此説大體既非所以言仁且泊然無心之語大有病也   子曰君子義以為質禮以行之孫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   黄氏曰剛義得於天資有其質矣所乏者威儀文辭也行之以禮則行正而不過威儀可觀矣出之以孫則言順而不暴文辭均也三者備而後信有諸已所以成始而成終也是為令德之君子   沈氏曰此非為學者言為立政事言也以義度宜事之始也行之則有節文焉又出之以孫民聽不駭戾守之以信又久有所成也若夫為學者則敬以直内乃其本也   評曰聖人之言無所不通使在上之人行已如是則政立矣使在下之人行已如是則身修矣敬以直内固學者之本為政者敬以直内可頃刻忘哉若謂欲不失此四事非敬以直内不能則可   子曰當仁不讓於師   黄氏曰人之於師所當讓也至於仁則為之唯恐不及若出人於患難拯人於饑溺皆所急務者何暇讓乎   沈氏曰此言為仁之急如此值當為之時師亦不讓非真不讓也   評曰人之於仁猶饑食渴飲不可讓不饑者使食不渴者使飲也當饑則食當渴則飲非不讓也非謂為仁之急亦非謂為之唯恐不及而不暇讓也師所以發吾仁也言當仁雖師不讓所以明仁之義也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學民斯為下矣   黄氏曰生知出於天資如由仁義行是也故為上學而知則思而後得如行仁義是也故次之   沈氏曰行仁義非學也仁義在我而已而曰行之是人與道二也執柯以伐柯疑於同矣而猶以為逺者二物故也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故知行仁義非學也生而知之誠也學而知之誠之也評曰聖人與道一體故不用學學者學道者也若體與道一則更何用學惟未能與道為一故須學也學道便是行仁義也至於德盛仁熟則由仁義行不用行仁義矣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指大體而言也欲求全體故須戒慎恐懼莫使有虧欠也戒慎恐懼便是行也至於純熟自不用戒慎恐懼然後謂之由仁義行矣誠之便是行仁義也若曰行仁義非學之至則可矣   周公謂魯公曰君子不施其親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舊無大故則不棄也無求備於一人   黄氏曰朋友先施之可也父黨無容篤於恩而已無所施也   沈氏曰君子不施其親不私於親也   評曰李丞相綱云君子親親不施者不加刑殺也漢成帝欲恐諸舅曰今將一施之必是魯公天性嚴冷寡恩故周公戒以四事事皆相類   子夏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黄氏曰仁人心也雖以學問求之必以心得之評曰仁人心也言以心得之不支離否   子游曰子夏之門人小子當洒掃應對進退則可矣抑末也本之則無如之何子夏聞之曰噫言游過矣君子之道孰先傳焉孰後倦焉譬諸草木區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誣也有始有卒者其惟聖人乎   黄氏曰道不離動靜語黙之間所謂洒掃應對進退無非道也下學而上達非於下學之外復有上達也故君子之道初無二致孰以為先而不傳孰以為後而或倦譬諸草木其始生也及其長也區以别之雖若不同而所以為曲直之性則一而已子夏之門人所謂小子者知克勤小物於正心誠意之時其進於成人之德無疑矣茍不達此而概以為末務是厚誣也子夏推明君子之道以正言游之失以為道之在人其致無本末其施無先後而小子之學率由始以成其終其序不可越也若以為必求其本而不循始終之序則雖聖人亦不能凌節而施矣   沈氏曰理一而已本末先後貫焉如草木一區之内種子根莖華實具在其中人未之見也下學上達亦在識之而已   評曰草木生於粟粒之萌及其長大根莖華實雖凌雲蔽日據山蟠地從初具乎一萌之内而未嘗自外増益之也故區以别矣君子下學而上達其道正如此沈氏曰亦在識之而已此至言也愚以謂正當心了不以言語到也黄氏曰下學而上達非於下學之外復有上達也其言妙矣而曰克勤小物於正心誠意之時則愚所不解也夫正心誠意自先自後徹本徹末豈可以時節言哉又曰道之在人其致無本末其施無先後亦愚之所未解也夫道有本末有先後人之行不失本末先後則當於道矣子游不識本末先後故子夏正之   出納之吝謂之有司   黄氏曰前言惠而不費其所謂吝則惠不足以及人也易以屯其膏為小貞吉則出納之吝特有司之事非為上之道也   評曰不知如何理㑹屯其膏小貞吉疑與此義若不相似然   釋疑孟   司馬文正之賢天下莫不知孰敢論其非者然理之所在務學以言可也夫孟氏學乎孔聖雖未能從容中道跡其行事質諸鬼神亦可謂釐中縷當矣其道先天如青天白日而司馬子疑之愚竊惑焉作釋疑孟有能宥其狂簡而相切磋者吾與之友矣   性   孔子曰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知天性感物而通者聖人也察天性感物而節者君子也昧天性感物而動者凡愚也告子不知天性之微妙而以感物為主此孟子所以決為言之使無疑也此聖學之原也而司馬子乃引朱均之不才以定天性是告子之妄亂孟子之正其不精孰甚焉   辨   形而在上者謂之性形而在下者謂之物性有大體人盡之矣一人之性萬物備之矣論其體則渾淪乎天地博浹於萬物雖聖人無得而名焉論其生則散而萬殊善惡吉凶百行俱載不可掩遏論至於是則知物有定性而性無定體矣烏得以不能自變之色比而同之乎告子知羽雪玉之白而不知犬牛人之性昧乎萬化之原此孟子所以不得不辨其妄也以此教民猶有以性為惡而偽仁義者猶有以性為善惡渾不能決於去就者今司馬子徒以孟子為辨其不窮理之過甚矣   舜   舜為天子皋陶為士瞽瞍殺人桃應設為是事以問孟子者應之意若曰父子天性也而生殺之柄乃大君所以輔翼民德者惟以處是事觀聖人御變之權耳若皋陶體舜孝心舍瞽瞍罪而人有犯者執之為天子行法不公民生悖心矣縱而釋之無以佐天子主天下民生離心矣進退罪也今皋陶畏天命執之不赦以昭示天下使有罪者不敢幸於免懷姦者不敢伐其技自世俗觀之於吾身可矣而君人子也吾人臣執君之父置之於法情何安焉行法而有私者非君道狥法而不仁者無君德聖人寜棄天下而存此矣此民所以生也天地之大本也孟子曰聖人人倫之至非天下之至精其孰能知之故瞽瞍有罪舜竊負而司馬子以為狂夫不為瞽瞍見執而司馬子以為皋陶猶可執也使司馬子事君不幸有是事遂行其言豈不傷人情逆天理乎自周室既衰文武之道不著申商之術肆行積習至於秦生民不忍起而攻之秦以天下之力不能禁禦至於絶滅者尚刑名滅天理之效必至於斯也漢興鑒秦取亡之道力行寛厚其涵養民彛之意厚矣君子猶曰以智力得天下無三代之淳懿矣如此則知孟子之言微且逺矣而司馬子之賢乃孔子所謂多學而識之非知之者也   仲子   天下之事人倫為重舍人倫而矜細行以欺世盜名者君子不與也陳氏齊之世臣相與戮力同心定社稷者也是以有萬鍾之奉若祖若父皆享焉仲子起而非之不義齊國避兄離母處於於陵方是之時天下之君非不奉王命則簒奪之子孫天下之人從而事之是天下皆不義也仲子於於陵不義之地何居焉於於陵不義之纑何辟焉履所易者乃不義人之粟何食焉不然則葢邑之禄可受而室可居矣而離母焉是不孝也而避兄焉是不恭也不孝不恭天理滅人倫廢矣雖云有義亦將安施此孟子所以深罪之也且仲子敢於避兄離母卓然為絶微之行狷者有所不為而司馬子與之過矣   責善   天地之間人各有職父子以慈孝為職者也朋友以責善為職者也故孟子謂父子不責善以明其分如曰中也養不中才也養不才有中和覆育變化之道如雨露滋益草木之功其效至使子弟於父兄忻忻愛慕而樂生焉此與朋友察言觀行切磋琢磨之義相去逺矣夫豈必靣諍犯顔見於聲色然後為善哉而司馬子議之毋乃思不及是耶   仕   天氣盛乎下則地氣應乎上一有感而不應則為水旱寒燠之災君臣之義猶天地之道也其感應從違豈有異乎因君用舍以有行藏察君厚薄以有去就過則為抗為驕傲不足則為諂為邪佞故陳臻問仕孟子折衷以明三去三就之義斯亦概舉大體云爾其曲折萬變惟其人為能神之司馬子乃以就有禮周之而受者為無禮貎飲食而仕豈不過甚矣哉今有常人等夷也為之折枝而不應則必怒矣為之飲食而不薦則必怨矣有施而無報其怨其怒情所宜也君子與常人交稱情而應猶必盡道使無纎芥況君臣之際所宜盡心者乎迎之致敬又有禮焉而不就也周其饑餓恩意有加而不受也使司馬子執此意以事君必不免於抗傲不恭之誚矣雖與諂邪者不同求其無意必固我之鑿行藏去就與天地相似其可得乎   霸   二帝三王施仁政定天下之功盡道而已非有利天下之心也五霸仗義結信摟諸侯奬王室謀自强大非有正天下之心也五霸桓公為盛忿不懲而滅譚欲不窒而窺魯其心原不可考矣雖力行信義豈其如日之晝如月之夜不可掩乎使其無死要知其不至驕溢而復有失信棄義之事哉唯其執之不致中道而廢是以得成霸者之名耳此孟子之所謂假也今有人假人之器以為用方其用也謂之非已用可乎為己用矣謂之文具而實不從可乎用之來歸以至於沒身孰知非已有乎五霸假仁義而不歸則既有之矣其得罪於三王何也以有為而為之也此王霸之所以分乎   德   君子於天下無成心不狥人以失己不狥物以失道稱情而施當於義而已周道之衰人懷利以相與為君者自恃崇高足以致士而懷輕士之心為士者懷利宴安知進而不知退死生謬制於人海内蕩蕩綱紀文章掃地盡廢者以君臣之道不明於天下也孟子曰天下有達尊三朝廷尚爵鄉黨尚齒輔世長民尚德烏得恃其一慢其二所以明進退之分權輕重之義明為臣之道非可以奴隷使也夫由義而行事異則行異何必蹈古人之陳迹然後為是乎故仲尼當官召不俟駕周公為相北靣稱臣其義然也孟子有師諸侯之德斯文所係以位則齊王君也我臣也召之役則往役矣以德則齊王事我者也夫召我者豈禮也哉唯而起可也難乎為臣者矣於義得乎司馬子以是疑之其不察於進退之分輕重之義也亦甚矣   師   師嚴然後道尊貴賤一也孟子於齊王有師道焉未聞有官守言責也夫官守於一職言責於一事職修事行則有功而受賞出守忘責則有過而受罰可程可督受之於君者臣也君所未知而已發之君所未有而已與之提擕其善増益其能以陶冶君心君反受命焉者師也孰敢官之而責以言哉故齊王於孟子君不能致去不能止而蚳鼃之徒不敢擬議者以孟子有師德而師道固然也司馬子曰愚恐後世挾其有以驕君無所事而貪禄位者皆援以自況是不識孟氏心而未知所以為師耳噫自秦漢以來師傅道絶朝廷乏儀大抵皆襲嬴氏尊君抑臣之故無三代之遺風久矣司馬子習於世俗溺於近聞譬之安於培塿者驟窺泰山烏得不驚且疑乎   伐燕   沈同之問燕事孟子之對私論其理也齊人伐燕正行其事行之是也而齊人行之非矣司馬子疑之必將使孟子言燕不可伐然後為是乎夫燕有可伐之道懼諸侯伐之遂言其不可是棄理而尚術也夫棄理而尚術乃戰國縱横之事也而謂君子為之耶且齊欲伐燕議不起於沈同必其既伐也或者疑之以問孟子孟子曰彼然而伐之也則伐燕之舉孟子初不知之矣及燕敗齊勝齊人來問所以告之者甚明齊人不用吾將諫乎非所宜言旅臣犯分而言於義何居未能救燕人之係累而已已顛沛矣亦君子所不為也   理   易有太極是生两儀故天地之間物必有對感則必應出則必反不易之理也是以禹湯保天下而天下歸之桀紂虐天下而天下棄之周室道衰諸侯睥睨天子大夫僭奪諸侯當時君臣以權術相馭以職勢相使因隙而起乘間相圖者皆是也葢君感之以此則臣應之必以此君所出者如是則臣之反者必如是孟子知此理故告於齊王曰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寇仇矣欲其有感於斯而更待臣下以禮也而司馬子以為非忠厚之道則凡忠於君陳政令之不便而言民有怨離者雖指為叛逆可矣   王   孔子於周自平王東遷等之於諸侯聖人何容心哉載其實也故黍離降為國風而春秋作矣春秋天子之事也人曷嘗務於尊周乎區區務以尊周為事者五霸之虚名耳孟子所以勸時君者實行王政也自春秋時周室㣲弱諸侯强大亙相譏議者臣弑君子弑父周天子不能禁禦淪夷至於戰國天下横潰人欲肆而天理滅矣使天下諸侯有能知孟子之言遏人欲明天理於天下者是春秋之法行也豈與聖人異乎且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非為一人也故湯武雖聖必征伐然後定而天下與之後世聖人與之況周室微弱威令不能行於家人天命已去矣而司馬子猶欲尊焉昧於時變豈非腐儒之論哉   卿   貴戚之卿君之輔也宗廟社稷之衛也君不可輔則宗廟有絶食之憂社稷有變置之虞乃若異姓之卿則去矣而吾仕不可委親不可離國有危難咎將誰歸與其滅亡俱為累囚覆及宗廟孰若廢昬立明以保國家乎是道也雖異姓之卿予顧託之重亦有行之者矣故伊尹放太甲使太甲終不類則别立君必矣後世霍光廢昌邑立孝宣天下服之人至於今稱焉而況貴戚之卿耶孟子之言可謂正而不茍矣司馬子疑後世有援是言行簒奪者夫子噲行禮讓以起亂王莽擅居攝以簒漢彼堯舜周公何罪哉得其人則放伐可為非其人則以義濟姦亦何所不至孰能禁之乎君子知正言其義而已矣   學   子思子曰君子知風之自夫學之本一有虧而未純則其流必有偏而不起之處君子欲窒其起弊之原以開示學者是以厯舉數聖之行剖析其義而歸諸中焉夫孔子聖之時者也兼天下之善伯夷聖之清者也兼天下之清栁下惠聖之和者也兼天下之和使二子者所為易其行則必跋前㚄後疑其所之而有所不通矣乃若孔子則左右周旋無施不安此孟子所以舍伯夷栁下惠而必願為孔子者也司馬子厯取孔子之行以二子之行事參配之其無不合固宜矣曽不知各以二子之行反復質諸孔子則衛南子之見公山弗擾之召伯夷必有所甚恥膰肉之行女樂之去展禽必有所不忍矣而謂二子之行孔子如之是棄已之全為人之偏也豈不失孟氏逢源之㫖哉   五峯集巻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