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四庫全書     經部八   大學古本説      四書類   中庸章段   中庸餘論   讀論語劄記   讀孟子劄記   【臣】等謹案大學古本説一卷中庸章段一卷中庸餘論一卷讀論語劄記二卷讀孟子劄記二卷   國朝李光地撰光地有周易觀彖已著錄是編大學用古本後有自記稱讀朱子之書五十年凡如易之卜筮詩之雅鄭周子無極之㫖邵子先天之傳皆能灼以不惑老而逾堅獨於此書亦牽勉應和焉而非所謂心通而黙契者間考鄭氏舊本尋逐經意竊疑舊貫之仍文從理得況知本誠身二義尤為大學樞要所存似不應溷於衆目中致陸王之徒得攘袂扼掔自託於據經詰傳云云葢意所未合不欲附和以自欺非故與朱子為難也其中庸不用朱子本亦不用鄭註古本自分為一十二章然特聨屬其文使節次分明大㫖則固無異餘論一卷闡發精義尤多論語孟子則隨有所見即劄記之但舉經文首句標曰某章其無所詮解者則併其章目不存焉大㫖皆主於尋求義理宛轉發明不似近代講章惟以描摹語氣為時文敷衍地也乾隆四十四年八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昀【臣】陸錫熊【臣】孫士毅   總 校 官 【臣】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大學古本説   大學士李光地撰   大學之道  在止於至善   此三者大學之綱領也明徳即性也以其得之於天而昭明不昧故謂之明徳徳本明也昏於氣而蔽於物學者所以明之而已民亦同有是徳而舊染汙俗故又當推吾之明徳以新之也性之體純粹至善而其用見於人倫事物之間故修已治人皆必止於至善然後有以盡其性此又明徳新民之標凖而大學教人之極致也   知止而后有定 慮而后能得   承上止至善而言為學之基也止於至善則至之矣知止者未能至之而知所嚮望歸宿之謂也定謂志意堅定靜謂心不外馳安謂所處而安慮則下文格物致知之事得則下文意誠以下之事也按自古聖賢言學未有不以立志存心為之地者盖志立則心自存心存則志益篤然後以之窮理而思可精反之於身而徳可據也古之入大學者皆於小學之中涵養而啓發者素矣故其秀且俊者必能識所趣向以定其志收斂寧靜以安其心而不患於明善誠身之無本此節之義盖小學大學承接之關要也後世養蒙無具而欲遽從事於大學則無所以為之地者故程子朱子以敬字補其闕若以此節為立志存心端本之事則大學無闕義矣   物有本末  則近道矣   承上能慮能得而言入徳之門也物即下文格物之物事即物中之事也物有本末之分事有終始之序不知則失所從事之要而於道也逺矣然必明乎萬物之所以分殊而理一而後識本末之歸察乎萬事之所以異條而同貫而後達始終之義此所以必博學審問謹思明辯而有下文致知格物之功也知本末終始故知所當先者所當後者而用力有要中庸所謂可與入徳者也故曰近道知所先後而近道即慮而后能得之謂也   古之欲明明徳於天下者  致知在格物   承上知所先後而言大學之條目也盖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而心者又身之主也意者又心之主也故必誠其意然後可以正心脩身而家國天下可得而理矣此其先後之序皆理勢之自然然知之不至則行之必謬故又當先致知然于事物本末終始格之不盡則知之不至故又在乎格物也   物格而后知至  國治而后天下平   申明上節之意   自天子以至於庶人  未之有也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也   總結上三節之意脩身為本則家國天下為末可知矣家者人倫切近之地言厚薄則終始可知矣此皆所謂物也格物者知天下國家以身為本則知身心之不可以放縱苟且自私知本亂而末不得而理則知天下國家之不可以智力權數相馭矣此謂知本結知所先後之意此謂知之至結物格知至之意必知本而後為知之至舎知本而言知至非古人之知矣   右第一章 按孔門相傳心法曰誠身而已而欲   誠身者必先明善盖善者性之實理即所謂誠也明之則知性而可以反身而誠矣誠則必動而有以成已成物齊治均平之效可致矣自夫子傳之曾子子思孟子言之若一實古昔聖人教人之法而孔子承之也此書者曾思相與衍繹成篇名曰大學首章盖總論大意而歸重於格物之指二章以後則申釋以究誠身之義也明誠之要曰慮曰得而必以知止定靜者先之所以示人開端立本而有徳有造之基不可【闕】   所謂誠其意者  故君子必慎其獨也   格物致知之義上章盡之故此章直揭誠意以為明徳新民止至善之要也意者心之所主也人性皆善故其心之所主未有不好善而惡惡者物欲奪之然後㕘雜於念慮之間牽制於事為之際而所為意者虚而不實矣好惡之本心甚明至於虚而不實是自掩其本心之明也故曰自欺如惡惡臭如好好色好惡之真而取舎之决盖以快其本心之明故曰自慊其虚其實本心之明又獨知之故謂之獨慎其獨者以本心之明察其欺本心者而克治以求其慊也意者已所獨知誠者慎之成效慎獨誠意其義一爾   小人閒居為不善  其嚴乎   極言自欺之弊也自欺者意不實而自欺於本心爾然自欺必至欺人盖亦勢所必至故自其甚者言之以為戒也言誠中形外以見中不誠者其不可掩飾於外無疑也   富潤屋  故君子必誠其意   極言自慊之效也自慊之積則不愧不怍心常平寛而體常舒泰是其徳之潤身也盖至此則已造乎心正身脩之域而明徳明矣   詩云瞻彼淇澳  民之不能忘也   申上節誠中形外之意而見明徳新民止善之統於誠者如此也學者格物致知之事誠意之端也自脩者謹獨之事誠意之實也恂慄威儀者心正身脩之事誠意之騐也至於民不忘則齊治均平之機誠意之應也   詩云於戲前王不忘  此以没世不忘也   承上文而究言及民之事也盖誠之感於人有化之者有處之者誠以化之則徳及人而人不忘誠以處之則澤及人而人益不忘也   康誥曰克明徳  皆自明也   承上文淇澳之詩一節而申明明徳之義也   湯之盤銘曰  君子無所不用其極   承上文烈文之詩一節而申新民之義也   詩云邦畿千里  止於信   承上文盛徳至善而申止於至善及知止之義也引鳥之詩明至善之當止也引綿蠻之詩明止之不可不知也引文王之詩明靜安之至則能慮而得也盖穆穆者靜而安也緝熈者無待思慮自然光明繼續也敬止者凡日用所止無非敬徳之安行也在聖人則安安者性之於天故能不思而自得不勉而自中明誠合一者也學者則必主靜以安其心由明善以適誠身之路弗慮則無獲弗為則無成故聖人者萬世之標凖而學者必以聖為歸也為君以下舉文王之立人極者言之所謂敬止者也明必至於是而後為人倫之至不如是不足以言至善矣自古聖賢以敬為徳業之本而言敬又有體用之分故穆穆者敬之體也敬止者敬之用也心純於敬則理明事一於敬則行順程朱以敬統知行深得大學此章之指矣   子曰聽訟吾猶人也  此謂知本   上言明徳之兼乎新民矣故復言新民之要歸於明徳以明誠意之為本而必先乎致知以知本之意也無訟者天下平之極也然因乎無情而不敢盡其辭則是民不自欺也由乎我之有以大畏其志則是誠意之感也務此之謂務本知此之謂知本也   右第二章 按此章前無誠意在致其知之文後無正心在誠其意之釋章首又特揭誠意而於前後無所牽引故知此章釋體獨與衆條不同盖以誠意為一篇之要與中庸之言誠身一也其必先致其知之意則第於章末一語發之大指明矣   所謂脩身  在正其心   身有之身仍當從舊本盖忿懥之類以心之發乎身者言也苟有失正之時則其身之容貌辭氣顔色亦因之不得其正矣本文正字因心之義以説身也右第三章 此章言身心之所以相因也朱子謂意之既誠尚有正心之功學者每疑惑於其説愚謂誠意猶中庸之戒懼謹獨也正心猶中庸之致中和也戒懼謹獨則無不中且和矣然朱子猶曰自戒懼而約之自謹獨而精之盖涵養省察愈純愈宻之功如此其至也觀章句上節言察下節言   敬則知誠意之外别無正心之事殆亦約之精之之云爾學者宜深思焉而不可以輕致其疑也   所謂齊其家  不可以齊其家   所親愛之類以身之行於家者言之也盖五者之情無處不用然施始於親而情溺於近則家之用情也先而為偏也易此身不脩之害所以於家先騐之也右第四章 此章言身家之所以相因也按正心脩身統於誠意無可疑者若自齊家以下則本前章明徳新民之義而有所謂誠以化之者焉有所謂誠以處之者焉如一家之觀型國與天下之興起非誠不動所謂化之也一家愛惡之施一國賞罰之令天下人才財用用舎聚散之權皆必因其公理而我無容私焉所謂處之也徳之不脩而觀感之無本固不可謂意誠事之不當則是猶有蔽於私而撓於欲者亦未可謂之誠其意也朱子所謂節節有工夫者意盖如此後學不察以謂家國天下别有措置區畫而不統於誠意則非矣   所謂治國  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於國   不出家而成教於國者有兩義焉一則不出家而得其理也一則不出家而行其化也   孝者所以事君也  未有學養子而后嫁者也此節言不出家而得其理也凡言治國者不必皆君之事士大夫之服官涖衆皆是也故事君事長使衆皆以治國言之而與處家之理無異孝經曰君子之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事兄弟故順可移於長居家理故治可移於官正此意也中庸亦曰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故能事君事長而後能使衆下引康誥専明使衆之義者於治國為切也保赤子者慈也保民如保赤子是慈者所以使衆也保赤子者心誠求之推之於民亦舉斯心加之而已世未有學養子而后嫁者則亦豈必學養民而後治乎   一家仁  一人定國   此與下節皆言不出家而行其化而此一節則觀感而化之事也   堯舜帥天下以仁  未之有也   此一節順從而化之事也所令反其所好是不能推己以及人故曰不恕凡民心喻之而後其身從之不從者不喻故也 必言得其理而後言行其化何也曰非理之通安能使化之行乎老吾老推以及人之老理之通也使民興孝而因以導之使養其老化之行也   故治國在齊其家  在齊其家   總結上文而又引三詩以詠歎而申明之宜其家人兄弟而後可以教國人則其理之推也其為父子兄弟足法而民法之則其化之行也此所以不出家而成教於國   右第五章   所謂平天下  此之謂絜矩之道   老老長長恤孤以其施於國者言也治國者養耆老則民知孝尚齒讓則民知弟收孤弱則民歸厚以是心之同推之則雖逺如天下無不同者所以君子推以度物自邇而逺莫不各有以興其善心而得其分願則天下無不平矣謂之絜矩之道者矩之為器以一隅而得四方君子以治國之一隅而得天下之全理亦猶是也復以上下前後左右之方形明絜矩之義盖就其身之所處而推而凖之使無不各得其分者此君子待物之常由之以平天下無二道也   詩云樂只君子  失衆則失國   實言絜矩之事在乎同民之所好惡也辟者好惡之偏也   是故君子先慎乎徳  仁親以為寳   以財用之聚散明同民好惡之實也   秦誓曰  驕泰以失之   又以用人之得失明同民好惡之實也忠信則賢人附驕泰則士心離而讒諂面諛之人至矣   生財有大道  以義為利也   復申明財用之道而以用人結之盖天下治亂存乎民民心聚散存乎財理財公私存乎人而所用之人善否則在乎君心義利之間而已易稱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財理財正辭禁民為非曰義正此意也上文每段皆以國言之而此復結以治國所以發明平天下在治其國之指也   大學舊本自二程子各有更定朱子因之又加宻焉訂為今本然五百年來不獨持異議者不允自金華諸子元葉丞相明方學士以至蔡虚齋林次崖數公皆恪守朱學而羣疑朋興逓有竄動所不能冺然於學者之心補傳其最也地讀朱子之書五十年凡如易之卜筮詩之雅鄭周子無極之㫖邵子先天之傳呶呶紛拏至今未熄皆能灼以不惑老而逾堅獨於此書亦牽勉應和焉而非所謂心通而黙契者間考鄭氏注本尋逐經意竊疑舊貫之仍文從理得况知本誠身二義尤為作大學者樞要所存似不應使溷於衆目中而致為陸王之徒者得以攘袂扼自託於据經詰傳以售其私也緬惟朱子平生用力此書為多持此有年逥惶倚閣又念朱子之道非一時之道盖将取信於天下萬世焉爾自當時晚出鯫生挾難競質沛然如江河之決無閉拒者則今日之聴熒於胸而援鶉已逺為宜直其所見待方來之朱子而折中焉   問知止一節之義與朱子異何也曰下有格物致知之義不應於此處頓出而觀後章所謂於止知其所止者似為學者指示準的之語未遽及於精微也况大學之教既斷自格物而不以辯志先之則非古人所謂嚮道而行望道而至者雖欲俛焉日有孳孳安知其不適於他岐乎故程子則曰格物者必立誠以格之又曰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胡氏則曰立志以正其本居敬以持其志而後義可精如此之類皆朱子所屢述而日為學者誦之其作大學或問尤於此惓惓焉故愚以為補之於經文之外不如求之於經文之中盖知止有定言辯志也觀下所謂穆穆敬止者可見也能慮即格物致知之事所謂緝熙者固其義也但在文王則生知大聖而光明發於聖敬之中在學者則必常存於敬而後緝熙可得而言觀詩所謂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宻於緝熙單厥心又曰敬之敬之日就月將學有緝熙於光明則其存心進學之表裏互發為可見矣若得止則意誠以下之事所謂君臣父子與國人交之善尤為統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而足以蔽之也盖今日所言皆一一本於朱子講論之學的特章句於此節釋義偶異焉爾問誠意之義有以真與妄對者則如釋氏不起妄念之説也有以實與虚對者則如朱子所謂實用其力不可苟焉以自欺之説也有以誠與偽對者則為己而不為人對下文揜著之小人以為説也此其説皆可通而宜以何為正乎曰論首節之文意則朱子盡之矣雖然彼二説者皆不可廢盖誠意之實用功處只是徹底為善以不欺其好善惡惡之初心如章句或問之所云者焉爾然推其本則是平時涵養本源故所發者好惡皆得其正而有以為省察之地究其流則君子終身之學求以自慊而已既不自欺又豈有作偽欺人之事哉是故去其妄念者主敬之事誠意之原也實用其力者所知之切誠意之功也不揜著以徇人者所發之真誠意之效也是三説者相為首尾本文之義固足以包之矣易曰閑邪存其誠則誠意之原也又曰修辭立其誠則誠意之功也書曰作徳心逸日休作偽心勞日拙則誠意之效也   大學古本説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章段   大學士李光地撰   天命之謂性  修道之謂教   天有本然之理焉而其流行而賦於物則命所由名也人物得其理以有生如受天之命者是之謂性性者生理之具於心者也理具於心必發見於日用之間如循之以出者是之謂道道者人所常行之路也因吾所常行者而脩飭之檢攝於身心之微防範於事為之著始於庸行之謹而終於人倫之至是之謂教教者聖人以是教人而人由之者也   道也者  恐懼乎其所不聞   此下皆脩道之事也道之得名雖曰事物當由之路然其體則性也事物有時而不交性體無時而可息須臾之頃偶然離之則天命於是而不行矣使其可離則豈道之謂哉不睹聞者己所不睹聞也君子心存惕畏其於事物之交見聞所及固有所警觸而不忘雖不睹不聞暫焉無感之頃而戒謹恐懼未嘗懈弛盖主敬以存其誠之學也不睹聞即須臾   莫見乎隠  故君子慎其獨也   隠微者動而交於事物之始人之所不見也然獨知既不可欺而發見亦不可掩則莫顯見於此矣是以君子謹審善惡之分不必待言行之顯著也即介焉獨知之際而必致其謹焉盖精義而察其㡬之事也獨即隠微   喜怒哀樂之未  天下之達道也   性者仁義禮智而已率之則為道無非理也惟其麗於喜怒哀樂以行則理與氣雜矣惟方其未也氣未用事而一理渾然不偏不倚則謂之中及其也以理為主而不動於氣各中其節則謂之和中乃性之存而道所從出故曰大本和乃率性之用而人所共由故曰達道君子所為戒懼慎獨者欲其存之厚而之當也   致中和  萬物育焉   自動以極於靜無一息之不敬則性體存存而中無不致矣自微以達於顯無一事之不謹則義理周流而和無不致矣天地性之本也萬物共此性者也位謂七政順山川寧之類育謂各得其理以遂其生也致中則誠敬之至有以合乎天徳而格乎天心故天地自我而位也致和則豫順之至有以通乎物情而協乎物理故萬物自我而育也盖性貫終始而流行道則應物而發見者爾故中之分雖屬乎未實則無時不在而和行乎其間如天地之化長流而萬物生於其際此心學之精藴古今聖賢之所傳也右第一章 此章為一篇體要自第二章至末皆所以明推廣此章之㫖也首節性道乃理義之源性具於心道見於事心在内故必敬以直之是大本所以立也事在外故必義以方之是達道所以行也然敬者動靜無息而以靜而常存者為敬之純義者顯微無間而以微而必察者為義之精此周子所謂寂然不動之誠動而未形之㡬朱子解釋此章盖用其意也   仲尼曰  小人而無忌憚也   首章中字専以體言此中字兼體用言盖合中和之義以言中也庸常也以性言則為恒性以道言則為常道久而不易平而無異者也中庸者其理原於性命其事顯於道教然體之則在乎人而已若上章戒懼謹獨之君子則既存君子之心矣而能靜而敬動而謹無時而不中此所以為中庸也小人之心與君子異是以不敬不謹無所忌憚此所以為反中庸也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鮮能久矣   言久矣則有初之稱也故程子斷自世教衰民不興行   右第二章 此章兩引夫子之言中庸者盖標一篇之指以起作書之意   子曰道之不行也  鮮能知味也   性之大分知仁而已天命同賦而氣質有偏故有智者愚者賢者不肖者然自聖人在上而道行且明則雖氣質不齊而皆有以範於中道故夫子言今日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以智者愚者無踐履之功而安於知之過不及也若道之行必無是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以賢者不肖者無開明之效而安於行之過不及也若道之明則無是也鮮能知味又就知愚賢不肖者而慨息之盖上雖無教化而道未嘗離於日用苟行而著習而察則凡有性者皆可以興也   子曰道其不行矣夫   引聖言以起下之大智盖莫能行道則智者愚者有終於過不及而已矣   子曰舜其大知也與  其斯以為舜乎   自用其智者無躬行之實故也智者過之是也舜不自用其智虚受善擇必實措之於事而後已焉此以行而善其知者也   子曰人皆曰予知  而不能期月守也   引聖言以起下之大賢盖其曰予知者皆不智者也果智則不自納於罟擭陷阱之中矣果智則不至於擇中而不能守矣莫能明道則賢者不肖者有終於過不及而已矣   子曰回之為人也  而弗失之矣   自用其賢而於中庸擇之不精則不能朞月守矣賢者過之是也顔子擇之也精故得一善而遂固守此以知而善其行者也   子曰天下國家可均也  中庸不可能也   引聖言不可能以起下文之大勇均謂分以與人也三者皆勇之事然苟未合於中庸則皆氣質用事而與賢智之過者同也   子路問强  而强者居之   而强者汝之强也子路自恃其勇而問强故夫子還問之謂是南北之强抑是汝之所謂强與然南方之强猶有君子之風而北方之强則正子路所謂强也故其鼓瑟而有北鄙殺伐之聲者以此   故君子和而不流  强哉矯   南北之偏者氣習之拘也君子之道者中庸之至也中庸之至盖知之真守之確不藉乎血氣而常伸此以明行交盡而善其勇者也和而不流處俗而不自失也中立不倚則有以立身而矯俗矣至於治而不變素守亂而守死善道則又極乎出處之大節而不可奪此四者自易而難然易者其基也自其易者勉之則行有本末而將無難能之事矣後章自行乎富貴而貧賤夷狄患難論語自富貴貧賤不處不去推而至於造次顛沛皆此意也   右第三章 此章申明首章天命謂性之義性有仁義禮智然舉其綱則智仁而已勇者貫乎智仁之間者也智者見智仁者見仁所禀之偏也仁智合一則天命之本聖人之事也舜以實行而為大智顔子以真知而為大賢惟其合一是以不偏至於夫子所以告子路者則又矯正習俗變化氣質以復其性之道也   子曰素隠行怪  唯聖者能之   道者人倫日用之理而已素隠行怪者過於人倫日用之常者也半塗而廢者不及於人倫日用之分者也深探其弊則隠怪者終有欺世盗名之心半塗者不無舎己徇人之失惟聖人者以中庸為依歸下學上達本無求知之心故知命樂天自無悔恨之意也   君子之道費而隠  察乎天地   以君子之道明索隠者之非也盖索隠者求道於人理之外而道實無隠也費者施與周給之稱天命之性遍賦萬物故雖夫婦之愚不肖莫不與知與能然充此理之分則聖人天地不過體是道者而亦不能盡也夫聖人天地有所不盡大莫能載可謂高深微妙之至矣而即夫婦之所與知與能小莫能破則初無隠也極之物類之細而性命各正見流行無非是者故君子之道就其見端於夫婦者而推其至焉天地之間皆是理之昭察而已何隠之有哉   子曰道不逺人  君子胡不慥慥爾   引夫子之言明行怪者之非也盖行怪者出乎人情之表而道實非逺也即人而道在故君子以人治人即人情而道近故忠恕違道不逺君子之道即忠恕之道也不出乎人情之中故其徳庸徳也其言庸言也言行交脩慥慥篤實殊無虚詭之行何怪之有哉所求乎子者則以之而事父所求乎臣者則以之   而事君所求乎朋友者則以是而先施之四者皆所謂君子之道   君子素其位而行  反求諸其身   又以君子之行道明半塗者之非也所行為塗所居為位位有順逆則塗有險易故或因之而廢者有矣若是者心移於外物故也素位而行無順無逆皆有以自得故外物之至天時人事皆無所怨尤然則塗有險易而君子居之皆易也且將遇險而反身脩徳焉何廢之有哉   君子之道  辟如登高必自卑   隠怪者騖於高逺而不知道之基半塗者溺於卑近而不盡道之分惟君子充其分於高逺之域而專其基於卑邇之間所以為中庸之極也   詩曰妻子好合  父母其順矣乎   引詩及夫子之言以申卑邇高逺之意常棣之詩言兄弟之愛而終之以妻子者明必妻子之合如琴瑟之同調而無異聲然後兄弟之樂且耽慕以終身而無倦厭故宜爾室家者在乎樂爾妻孥也夫子又推其意以為所以順父母者在是此道所以造端乎夫婦而行逺自邇登高自卑之意可識矣   子曰鬼神之為徳  誠之不可揜如此夫   又引夫子之言以申卑邇高逺之意天地曰神人曰鬼人為天地祖宗所生則其神通為一體是鬼神之體物不遺也惟其體物故此之動也彼實使之彼之至也此實召之使之者不可度者也召之者不可射者也是其微之顯而徳所以為盛也誠者徳之實也天地人渾然合一之理誠實不妄者也此見道所以察乎天地而自邇而逺自卑而高之極致也   右第四章 此章申明首章率性謂道之義或求道於性之外或不盡其性於道之中皆過與不及之弊也故首引夫子之言隠怪半塗者而推論其意以見自近而逺不可過不可不及自夫婦居室極而至於天地鬼神然後道之始終盡也然首言夫婦之知能者則曰費而隠終言鬼神之徳則曰微而顯惟鬼神之徳之微而顯而根於人倫故知夫婦之道之費而隠而察乎天地也此又互相發明之㫖   子曰舜其大孝也與  故大徳者必受命   位祿名壽天之所命而唯大徳足以致之舜之徳至於動天是謂能充孝之量者所以謂之大孝 孝亦徳之一事也而以徳為孝之目何也曰仁者徳之首孝者又仁之首也故其發之也最先而統之也最全唯發之最先也故凡修徳之事皆自孝而推之也唯統之最全也故凡修徳之事皆所以成吾孝也此章主孝而言故必大徳而後謂之大孝必至於格天而後謂之大徳   子曰無憂者  無貴賤一也   達乎諸侯大夫士庶之禮專指上祀言之也其言以大夫祭以士者起下以士祭以大夫之意即推其上祀者之所達也不言父為大夫子為諸侯父為庶人子為士者其事皆至少故舉中以包之也又言喪禮者亦以證明祭禮之意蓋喪禮之殺自下而上以貴者之職煩也祭禮之殺自上而下以賤者之分卑也然三年之喪則必達於天子而無貴賤之殊故上祀之典亦必達於士庶而無貴賤之異父母之恩情之至也以孝治天下道之極也此周公制禮之意也   子曰武王周公  治國其如視諸掌乎   自脩其祖廟至燕毛祭之始終之序也蓋潔治堂室陳設器服備具籩豆皆預期之事也叙羣廟昭穆之主辨助祭貴賤之班授奔走執事之職皆方祭之事也飲福酒則酬於階綏後禄則燕於寢皆祭將畢及既畢之事也上言祖廟者七廟之主将合食於太祖之廟故特脩之也下言宗廟者統羣廟之主叙其位次故係之宗廟之禮也凡此皆春秋時祭也下宗廟禘嘗之禮與郊社並稱者則并包大禘大祫之祭也天地雖大逺祖雖遼然自父母推之皆一氣之續爾故言孝之至者又必推及於此而因歎息其義藴之深也   右第五章 此章申明首章脩道謂教之義盖前所言道自子臣弟友至於鬼神盡矣然能極乎子臣弟友之分以至通於神明者則非聖人不能故列引舜文武周以立之極皆始於孝弟庸行而終於格天受命饗帝饗親之盛此聖人之脩道足以為後世法者乃教之所由立其餘則必由教而入也   哀公問政  不可以不知天   統而言之脩道以仁則五倫皆用仁矣析而言之則親親之屬父子兄弟是也主於仁者也尊賢之屬君臣朋友是也主於義者也親親有殺自仁而即於義也尊賢有等自義而即於仁也禮者進反於仁義之中故等殺於此生焉合而言之皆仁也仁莫先於孝故脩身者不可以不事親仁者人也所性而具者也故事親者不可以不知人仁之所從來則天地生物之心是已故知人者不可以不知天知人知天則智也智為仁義禮之原董子所謂明於天性然後知仁義知仁義然後重禮節者是也   天下之達道五  所以行之者一也   達道五親親尊賢之條目也先君臣者對君之詞也達徳三仁義禮智之約名也行之者一欲公以誠心為之本也   或生而知之  及其成功一也   上文變四徳言三徳者以性之綱惟智仁學之功惟知行而勇則其所以强此者也故遂言知行之等有此三者而其究同歸焉 按家語則夫子告君之言止此後又因問而更端之詞也然前後之言雖互有詳略其大指則皆相為發明而已   子曰好學近乎知  知恥近乎勇   及其知之成功則一矣其初則近之而已三者學利困勉用力之要也按先儒言學以知行盡之然其端本則在立志立志即知恥之謂也知行非志不成志之所至則氣亦至矣此勇所以與仁智列為三徳也   知斯三者  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   以上皆言脩身之事至此将言為政而以此起之蓋脩已治人初無二理下文所謂九經者不過達道之推而廣其所以行乎九經者亦不過達徳之舉而措也   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  懐諸侯也   凡此九經皆天子諸侯可通行者故以為天下國家槩之雖為政而不離乎脩身故脩身為之首前言親親尊賢者所以脩其身也故先親次賢自身之切者而推之也此言尊賢親親者所以施諸政也故先賢次親自政之切者而推之也以懐諸侯告公者古者邦交大小相維各有懐諸侯之道也 道有五然以親親尊賢二者統之經有九亦自尊賢親親二者推之故敬大臣體羣臣者尊賢之推也子庶民來百工柔逺人者親親之推也懐諸侯則或為兄弟昏姻之國或為明徳宗功之裔親賢兼之者也   脩身則道立  則天下畏之   聴不擇則易惑任不專則易   齊明盛服  所以懐諸侯也   上言脩身之要在智仁勇而此復以威儀動作言者亦就為政而臨涖者言之也害賢莫甚於讒其次色其次貨故三者除而後能貴徳矣好惡猶苦樂也同其好惡謂吉凶休戚無不共之也蓋施之親者有此三等尊位則其賢者也重禄則其尤親者也同其好惡則通而行之者也敬大臣獨以官盛任使言者盖使之無所不統以重其權不親微細以崇其體且使之得以專心職要而責其效也忠信則心得以自通重祿則力得以自盡時使使其為有餘力薄斂使其藏有餘貲省事密則功勤餼稟平則效著嘉善而矜不能者為其自逺而至故其有行能者褒優之不能者亦有以收恤資助之也繼絶舉廢則無兼併之事治亂持危則無傾覆之謀朝聘以時則禮不瀆厚往薄來則交可繼此皆三代盛時邦交之道而春秋反之者也 脩身則志氣清明不邇聲色不殖貨利而可以尊賢尊賢則知人作哲官不及私禄不豐昵而可以親親自此以下皆有相因之勢焉詳玩可知   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所以行之者一也   脩身立政皆當以誠為本   凡事豫則立  道前定則不窮   以上皆言為政之事至此將復反之於身而以此起之以素而應卒執往以御來者謂之豫道者術業之稱也   在下位  不誠乎身矣   此自治民而推本於明善誠身皆所謂豫也告君而言在下位者因其言皆反説故借在下位者明之對君之詞也蓋治民者上下所同也臣之獲上信友如君之取人信友之在順親如取人以身而脩身以道順親之在誠身如脩道以仁誠身之在明善如以仁事親之必先於知人知天故其事可以相明也誠明即前之仁智然對明而言者偏言之誠也包明而言者專言之誠也與仁之義一也此節申前文為政在人以下之説   誠者天之道也  擇善而固執之者也   天人即前知天知人之所知者也天者實理所自來人者具此實理而務復其初者也惟聖人之於天道則無間故皆謂之誠者其餘則必盡乎人道也擇善所以明善固執所以誠身偏言之誠也然總為誠之之事專言之誠也此節申前文生安學利困勉之説   博學之  人十能之己千之   此節又申學利困勉者用功之要   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强   此節又申知之一成功一之説   右第六章 此章引夫子告君之言雖以繼舜文武周之後明道教之統然實全書之樞紐根柢也盖此書前半篇明首章性道教之源流後半篇明首章致中和之功化而此章達徳達道三知三行即性道教之實也誠明二字即中和之實也盖此章者夫子傳心之典故凡曾子子思孟子之所述皆淵源於此焉   自誠明  明則誠矣   徳無不實而理無不明者所性之體然也明乎善以復乎其初者立教之法然也徳實而理可明理明而徳可實二者原不相離也   右第七章 此章盖總結上章夫子告君之言而約其㫖夫子言一為知仁勇之本是誠則明也言明善以誠其身是明則誠也學問之道雖由明善之教而入而必求端於性之徳者孔門之宗也   惟天下至誠  則可以與天地參矣   天下至誠即聖人也以性言之則曰至誠承上章自誠明謂之性而言也性者誠而已矣誠無不至故性無不盡而性者天地所賦於我與民物共之者也舉斯心而加諸彼可使人皆得所焉是所以盡人之性者在是也推恩以同仁可使物咸若焉是所以盡物之性者在是也體信以達順可使隂陽得其理而和也是所以贊天地之化育者在是也至於與天地合其徳則人極建而與天地並立而為三矣然此數者皆謂一誠之所周貫若其所以措置經緯之實則下章議禮制度考文之屬是也盖盡性盡道雖非兩事而有體用之分程子所謂有關雎麟趾之心而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者此也   其次致曲  故至誠如神   此言誠之之事曲者一隅之謂致則孟子所謂擴充是也曲能有誠則亦至誠矣誠於中必形於外漸而著明則充實而有光輝也誠而不動者蓋未之有漸而變化盖遷善而莫之為也至此則亦能盡人性物性而功用流行矣㡬者動之微吉凶之先見然㡬動於彼誠動於此則非盡性者不能也至誠性與天合故其心與天通氣機之動自然先覺盖所以幽賛神明而顯濟民用者在此此賛化育參天地之至微妙者故特舉而言之   誠者自成也  故時措之宜也   誠者性分所固有故曰自成道者職分所當為故曰自道然道者著於事物者也誠者事物所以終始不誠則事物無以成終成始而道不虚行故君子必誠之為貴也體此誠之謂仁能推此誠之謂智既體此理自然能推是仁固性之徳而知亦性之徳也是乃合物我内外而無二道者所由以時措之人物而皆宜也此一節釋至誠能盡性而盡人物之性之意言盡性者盡道之本故莫先於盡性而性分原不遺於物故能及物也   故至誠無息  無為而成   無息者至誠之性體也自强不息而至於久則亦至誠矣徵者騐於外也形而著明者是也博厚高明悠久盡其性之分量自然有此規模氣象也載物覆物成物者盡人物之性而至於贊化育也配地配天無疆者贊化育而有以參天地也是皆至誠之能事而不息者亦如之故其形著明也不待表暴而自章也其動變也不待振作而自變也其化也不待作為而自成也此一節釋致曲而能有誠以至能化之意言能不息於誠則有自然之騐以至於過化存神上下與天地同流而非自外也   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也  純亦不已   不貳者天地之誠也博厚高明悠久者天地之徴也至於生物不測而無不覆載則其化不窮矣天地之為天地在生物而天之所以為天者在不貳惟其不貳是以不已至誠無息故也以文王之徳之純配之明天地聖人同一至誠無息也此一節推原聖人與天地性真之合以終章首參贊之義而以文王實之也   右第八章 此章承上章而言誠之極至以結首章所謂中也蓋以誠盡性則大本立而有以合天地之徳故其效至使天地位焉贊其化育則天地所以位而與之參焉者又極其合徳之量而言之也盡性者其存誠無須臾之離故其體則久而不息蓋可久者聖人之徳天之所以為天者此也   大哉聖人之道  至道不凝焉   聖人即至誠也以道教言之故曰聖人承上章自明誠謂之教而言也發育萬物峻極于天者聖道之行有以茂對時而育萬物故其功化之盛巍然際乎天地之間也此自其規模言之故曰洋洋禮儀威儀則自其節目言之故曰優優其人即聖人凡作者述者皆是也至徳則前所謂盡性者有至誠之徳然後聖人之道凝於身而行於世也   故君子尊徳性而道問學 其此之謂與   道問學所以學聖然必先以尊徳性者有徳而後道凝也致廣大極高明者心包乎萬物之外而出其上温故敦厚者心行乎事物之中而篤其基以其屬於心性之分故皆為尊徳性之事盡精微知新者析理精而加精道中庸崇禮者制行謹而加謹以其屬乎事理之分故皆為道問學之事尊徳性而後可以道問學者誠則明也根上章之意也道問學而莫非尊徳性者明則誠也乃此章之本指也夫能尊徳性道問學則道凝矣故其行也雖與時位消息然而窮達治亂道無不存出處語黙惟義所在要皆為盡道之聖人不以時位而有所加損也   子曰愚而好自用  不信民弗從   禮度文合之皆禮樂也禮樂合之皆禮也故曰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則蔽之矣如夏殷周之興禮樂達乎天下是斯道之行也周監二代損益大備故雖以夫子之聖而一於從周固其恪守為下之分而實文武周公之道寡所過失文之在兹蓋夫子所以自任者也此一節釋禮儀威儀待其人而後行之意言文武周公作者固行也夫子述者亦行也皆所謂有至徳而道凝者也   故君子之道  而蚤有譽於天下者也   此君子即所謂尊徳性而道問學者意實指夫子而言也本諸身者求諸徳性之本徴諸庶民者騐以當世之宜考三王建天地則參以已然之法象而理不差質鬼神俟後聖則握其自然之符契而神不二理之不差則知人知天矣天且不違而况鬼神乎盖天者百神之宰鬼神不能出於天地故也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盖三王者百世之師後聖不能出於三王故也此問學之極功聖人之能事故有位者得志加於民則禮度文是也有徳者脩身見於世則動言行是也容貌威儀動無非禮處物治事行無非度聲音辭令言無非文故容比禮而節比樂聲為律而身為度也振鷺學校之詩也學者不厭故曰無惡教者不倦故曰無斁此皆以切夫子之一言一動為萬世師盖不待有議禮制度考文之權而百王之禮樂在是矣是以友教洙泗之間成就人才於斯為盛所謂徳博而化天下文明者非夫子誰歸哉此一節釋道備於身則居上為下無所不宜之意   仲尼祖述堯舜  此天地之所以為大也   祖述堯舜憲章文武此其所以考諸三王而不繆上律天時下襲水土此其所以建諸天地而不悖無不覆載者衆理萬事之兼該錯行代明者衆妙萬善之時出此皆仲尼之道之大也然皆其徳之至者為之故又言萬物並育於覆載之中而不相害道行乎四時日月之交錯而不相悖皆小徳之川流也其於穆不已存乎時行物生之先則大徳之敦化也天地之道之大由於天地之徳之至故知天地之所以為大者而仲尼可知已此一節推原聖人與天地道化之同以終章首發育峻極之義而以仲尼實之也右第九章 此章承上章而言明之極至以結首章所謂和也盖以明盡道則達道行而有以成天地之功故其效至使萬物育焉發育萬物則萬物所以育峻極於天又極其功化之分而言之也盡道者燭理無毫末之差故其用則大而無外盖可大者聖人之業天地之所以為大者此也   惟天下至聖  足以有别也   至聖承前章聖人言也聖人者明之盡者也故言徳則以智為首而又各就其徳之分見者言之也然於分見之中而又各有表裏之分聰明在外然聰藏而明也睿知在内然睿發而知藏也以下四事莫不皆然聰明睿知者開先之智也文理宻察者藏用之智也盖冬者萬物所以終始故其徳首尾見之   溥博淵泉而時出之  行而民莫不説   溥博淵泉以所存者言之溥徧則博大博大則淵深淵深則有本有本則又周流而溥徧矣其義又自為表裏終始也時出即上文之四徳發而皆中節者是也見言行即上章之動言行也莫不敬信説者和之應也聖人之道其盛如此而皆其徳之溥博淵泉者為之也故曰誠則明矣   是以聲名洋溢乎中國  故曰配天   聲名洋溢即前段有譽於天下而極言之其所指者當謂文武周公道化盛行之時然亦有以決仲尼之若是也   右第十章 此章承前章聖人之道而指其所發之盛以終中節之和之義極至於血氣尊親則所謂順萬物之情而能使萬物育者此也   惟天下至誠  夫焉有所倚   至誠承前章至誠言也至誠者誠之至者也故就一性之存主者言之而下文贊其徳則又以仁為首也經綸者言其誠之無不流貫非指事為設施之迹也大本者未發之中也誠存則大本以此立而經綸從此出矣然性者命於天天命流行而化育萬物者又性之本也知其性則知天故可即是而黙契焉無倚言其中之至也有妄故有倚无妄則何倚之有   肫肫其仁淵淵其淵浩浩其天   肫肫淵淵浩浩皆未發氣象也仁者誠之藴故先曰其仁退藏於宻故曰其淵體大無外故曰其天   苟不固聰明聖知達天徳者其孰能知之   天徳即前章所謂不已之命而文王以純徳合之者是也至誠之徳其妙如此而惟聰明睿知有以達之故曰明則誠矣   右第十一章 此章承前章至誠盡性而指其所存之神以終未發之中之義極至於上達天徳則所謂合天地之徳而能使天地位者此也 前兩章先言至誠後言聖人此兩章則先言至聖後言至誠前由體以及用此則自用而歸體也中和之相為體用而和歸於中者亦猶是而已矣   詩曰衣錦尚絅  温而理   前言誠以及於明言明而歸於誠則誠者學之要也是以君子之學文不著而闇然盖務實而不近名專内而不徇外其心一於誠而已矣然闇然之中章者自不可掩故至淡至簡至温而不厭而文且理焉誠明相生自然之理也   知逺之近  可與入徳矣   知逺之由近則用心於近矣知風之有自則用心於自矣知微之莫顯則用心於微矣此下學立心之始入徳之方也   詩云潛雖伏矣  故君子篤恭而天下平   凡四引詩皆承微而顯之意而其功益深其效益大盖内省者檢察之宻也敬信者存養之厚也不賞怒而勸威者所感之深也篤恭而平者所存之神也内省則首章之謹獨也敬信則首章之戒懼也喜怒而至於不用喜怒則和之至恭而至於篤恭則中之極也首章以功夫言則自體而用此以成徳言則由淺而深也   詩云予懐明徳  至矣   徳至於不顯則無以加故歴引詩以贊之然無聲無臭者非窈㝠黙之謂盖天命之體純粹以精其心則普萬物而無心其用則利天下而不言淡然無聲臭之可窺也此天徳之所以為至誠而達乎天徳者於是為至也   右第十二章 此章與首章之義相首尾而總結全篇之意盖首章論體道之要而曰不睹不聞曰隠曰微推本於未發之初求端於方動之際皆所謂不見是圖自証而自修之非人之所能與也所以然者天命之性其本體原若是也是以學問之事偽則於外誠則一於中於外則表暴而有迹一於中則收斂而無形自立心之始至於盛徳之至雖淺深高下不同而其心則一故聖人不顯之妙與天合徳然方其闇然淡簡即無聲無臭之體而達乎天徳之基也此書以中庸名篇者此理原於性命行乎道教惟其誠實而無妄是以至中而至常學道者以誠實無妄之心求之則内無隠怪之慕外無功利之貪淡泊平常無聲色臭味之可娛悦然後可以明庶物察人倫而返乎性命之真矣故無聲無臭者微妙之至即中庸之極也   中庸章段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餘論   大學士李光地撰   性也情也心也皆主於人而為言者也在天則但曰命尊天之辭也雖然易傳有之復其見天地之心乎則天有心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見則天有情又曰天徳曰天地之徳徳即性也則天有性是數者皆假人之所有以名天地天人之理一也性則太極也太極動静而情與心見矣然則何不曰性而曰太極亦尊天之辭也朱子之釋太極也曰造化之樞紐品彚之根柢又曰極者至極之義標凖之名惟為造化之樞紐也斯所以為至極之義也惟為品彚之根柢也斯所以為標凖之名也今夫物之有樞有紐皆其旋動之宗挈繫之本也天地之顯設者曰象黙運者曰氣其靈運者曰神性不可以象定也不可以氣定也并不可以神定也而實神之所以妙氣之所以運象之所以設乃其所以主張綱維居無事而推行是者言天至此則無以復上之故曰至極之義也物之有根柢也種也其所生之實雖千萬之繁莫不肖而似焉天地之性萬物之所肖而似也故人則具體而微物則或但有其一體要皆以天地之性為性而終古不易如有所望以為正所則以為平者故曰標凖之名也惟其有所以為性者徳者是以流行而賦於物則謂之命矣物各受其所賦則為人之性物之性矣論道者斷自天命如作易者斷自兩儀太極之緼不可得而聞也黙而識之可也   元亨利貞天徳也元之氣為春其職生亨之氣為夏其職長利之氣為秋其職收貞之氣為冬其職藏人之生也得乎元之徳以為仁得乎亨之徳以為禮得乎利之徳以為義得乎貞之徳以為智及乎感於物而動也由仁而發則為惻隠由禮而發則為辭讓由義而則為羞惡由智而則為是非故曰人者天地之徳隂陽之交五行之秀氣也仁義禮智者性也惻隠羞惡辭讓是非者情也性情皆道心也達乎天徳者也雖然理乗於氣而行故道心麗於人心而發人心者愛也惡也欲也懼也愛之發為喜惡之發為怒欲之發為樂懼之發為憂人心動而吉凶判焉是故喜者吉之根也怒者凶之根也樂者吝之根也憂者悔之根也必也愛而仁斯其喜也道矣惡而義斯其怒也道矣欲而禮斯其樂也道矣懼而智斯其憂也道矣必也動乎惻隠是謂愛而仁矣動乎羞惡是謂惡而義矣動乎辭讓是謂欲而禮矣動乎是非是謂懼而智矣必也由仁而喜也道斯有所吉矣由義而怒也道斯無所凶矣由禮而樂也道斯無所吝矣由智而憂也道斯無所悔矣吉凶悔吝之介興衰治亂之㡬也是故喜者治之象也怒者亂之象也樂者盛之象也哀者衰之象也必也喜而仁斯治可致矣怒而義斯亂可止矣樂而禮斯盛可保矣哀而智斯衰可興矣禮者先王之所以飾喜也樂者先王之所以飾樂也兵者先王之所以飾怒也刑者先王之所以飾哀也必也禮而行於仁斯喜可以致治矣樂而節以禮斯樂可以保盛矣師而出以義斯怒可以沮亂矣刑而析以智斯哀可以扶衰矣是故喜怒哀樂心之機學之要也自此而上則通於天君子以之順性命之理焉自此而下則達於世君子以之持氣數之權焉   喜樂陽也怒哀隂也喜極則生樂怒過則生哀以類相生者也哀生喜樂生怒反類相生者也雖然哀生喜也易致樂生怒也難持心滿則愈不足也氣滿則愈不制也智昬則愈不思也是故怒生哀哀生喜亂而向治者也喜生樂樂生怒治而入亂者也善檢身者不於樂生怒之時而於喜生樂之際   木金水火統之者土也仁義禮智統之者信也愛惡欲懼統之者思也喜怒哀樂統之者和也是故誠則仁義禮智存矣思則愛惡欲懼正矣和則喜怒哀樂平矣土周流終始而旺於四時之季四時之季者相生之界也故愛欲惡懼相生之界則當節之以思也喜樂怒哀相生之界則當節之以和也節之者謂遲焉而勿容遽也節之以思則理明而氣定節之以和則氣定而理明木火金水運而木徳常伸仁義禮智行而仁道常貫故愛惡欲懼之叢生欲其愛心之常在也喜怒哀樂之雜發欲其喜氣之常流也   四徳主於貞五常妙於智是故懼者平惡而節愛欲者也哀者殺怒而生喜樂者也憂懼亦情也而君子以制其情焉   是非與懼同位知是非則知懼矣怵惕而後惻隠是仁之情生於懼也恭而後敬是禮之情生於懼也羞而後惡是義之情生於懼也懼者衆情之攝也生人之命也小人為畏威學者為畏義君子為畏天   喜而懼則不至於樂矣樂而懼則不至於怒矣怒而懼則不至於哀矣哀者必懼故能生喜也   人心者愛惡欲懼也外物引之故危道心者仁義禮智也形氣隔之故微精以别之則不雜於物而人心可安矣一以守之則不已於命而道心可著矣精者所以審於㡬也一者所以存其誠也中庸誠在㡬先虞廷則自精而一何也中庸首言性故以性為主而必存誠以立其本也虞廷首言人心故以人心為要而必審㡬以謹其動也二者之功交養互發故中庸卒章内省則精也敬信則一也猶虞廷之指也典謨卒章惟時則戒懼也惟㡬則謹獨也猶中庸之指也   形色天性也本無精粗者也然性純乎理由理而動則天下之公也形梏於物交於物物與物對而私生矣心者神明知覺妙乎形性者也指其根於性而則道心也指其雜於形而發則人心也人心者口鼻耳目四肢之用是盖道心之所以兼體而不離同流而不息者非惡也危焉而已危之云者謂其一蹴而至於惡也好惡無節於内知誘於外不能反躬而天理滅焉則大惡至矣是故人心非惡而惡由是生荀卿因是而累性非也佛氏因是而黜形亦非也   允執厥中其言中之原乎在心則渾乎性命之真夫焉有所倚在事則卓乎義理之正旁行而不流皆執中之謂也兼中和之義者也君子時中亦然言其貫動靜通行止合内外而無時不中也説者以達變行權為時中失其指矣   言中肇於唐虞庸之義於何起也曰舜言允執其中矣而繼之曰無稽之言勿聴弗詢之謀勿庸夫言必有稽謀必有詢皆求道於庸之謂也故夫子稱舜之智自好問好察邇言以至於用中不言庸而庸之義具矣聰明而優於知者啓以道之中未必契愚者則又不可曉解也故必使之從事於行則智者以躬踐而漸就實愚者以率教而漸知方因行而自有得於知矣淳實而篤於行者抑以道之中未必返不肖者則又不可檢束也故必使之從事於知則賢者以講明而漸就正不肖者以聞義而漸格非因知而自有得於行矣盖智者高明非不能行賢者篤志非不能知故但因其所短而補之也愚者多純厚未必不能行不肖者多聰慧未必不能知故又因其所長而用之也教化盛時隨材造就所以使民不失其性而咸協於中者如此及王道之衰教化既微則任其氣質之偏而有四者之弊智者不行故過於智愚者不行則益其愚賢者不知故過於賢不肖者不知故重其不肖是以觀於民性之失有以知夫道之不行不明也道之不行不明故人有過不及之偏自人有過不及之偏而道益以不行不明矣始於王澤之竭學校之衰而成於學術之分俗化之敝人能道故在上與在下者皆交有責焉   知仁為性之徳固已勇者氣也何以謂之徳也曰三徳皆根於誠者也仁者誠之厚智者誠之通勇者誠之强博厚高明悠久之義也皆根於誠則同為性之徳也明矣仁義禮智信無勇何也言信則勇在其中也信即誠也誠者實也勇者果也草木之成者曰實又曰果皆確然成就而不虚之稱也志之决矣氣亦副焉非誠之至而能與於此哉   夫婦之所知能聖人之所不知不能非兩端也一事而已就一事言之夫婦所知能者此也聖人所不知能者亦此也非其充周著見之至則夫婦何以易非其精深微妙之極則聖人何以難此君子之道所以為費而隠也雖然精深微妙者不離乎充周著見之中此君子之道所以即費即隠而别無隠之可索也夫聖人之聖也天地之大也其知其能豈得與夫婦同然而道即夫婦之道也天地之道著察於夫婦故夫婦之道著察於天地也既曰著察則但有大小之殊分而無隠顯之二觀彼舎日用而求之窈冥黙之中安能和同天人之際哉四方北為幽四時冬為幽一日夜為幽四徳智為幽五倫夫婦為幽幽者顯之基是以君子之學謹於獨知君子之行防於暗室也   父子兄弟縁夫婦而有故為家道之先父子兄弟以有夫婦而踈故為齊家之始   人倫卑邇者也天地鬼神高逺者也然就人倫言之又自有逺邇高卑之異君臣朋友逺者也一家之親近者也必順親而後可以信友獲上是行逺自邇之意也就逺者言之則堂亷之分比朋遊之好又為逺且高矣就近者言之寢門之節比同懐之驩牀簀之暱又為逺且高矣就兄弟妻子言之則妻子又為近卑然必信友而後獲上妻子合而後兄弟翕兄弟和而後父母順是登高自卑之意也盖父母於子無不愛故其心常欲兄弟之和而人之於兄弟亦無不少而相樂者自有妻子之後而不能必其同心於是兄弟之懽日薄而且相怨尤者有矣故必曰妻子之好合如琴瑟之同調而無異聲然後兄弟和樂且耽嗜以終身而無倦厭也又重申之曰宜爾室家者在乎樂爾妻孥而已夫婦之為齊家之本者以此   鬼神者人倫之推也祖宗自父母而推者也天地自祖宗而推者也羣望百靈自尊長而推者也聖賢明祀自師友而推者也百族庶類之祭自胞與而推者也鬼神者雖有屈伸之異名然其為神則一也天地日月山川常伸者也祖宗先聖先賢既屈者也常伸者與生人之道而長流既屈者亦與生人之本而不二况乎其功之不可忘道之不可息者氣雖屈其神則亦與天地日月山川常伸而不窮也故分而言之曰鬼神合而言之則神也   精氣為物游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者何也言以一身之鬼神知凡天地間之鬼神也一身之中隂精之靈曰魄陽氣之靈曰魂猶之天神而地靈也常伸不窮者也思慮動作之雜揉者曰游魂游魂作為萬事而有動靜之變猶之游氣紛擾生為萬物而有聚散之殊也或伸或屈者也魂之動也乗於生氣如神之從天其靜也藏於精魄如鬼之從地精氣魂魄合而為一故天地人鬼之道上下同流焉   人交於鬼神者正也鬼神交於人者變也人以正而交於鬼神如祭祀占禱之類正中之正也以邪而交於鬼神如淫祠黷祀之類正中之變也鬼神以正而交於人如示象告警之類變中之正也以邪而交於人如見怪興妖之類變中之變也古者以正感正故幽明之接無非教也後世以邪感邪故欺詐誣異之事生焉中庸之言鬼神也以體物而其交之之道則惟在乎齋明承祀致敬無斁此三代聖人所以通幽明之際使之無間者也   人交於鬼如魂交於魄也晝之有思是也鬼交於人如魄交於魂也夜之有夢是也人交於鬼則鬼之靈即人之靈也故曰其鬼不靈若鬼交於人則其所憑依者如其所自為矣而鬼亦靈怪矣哉夫至治之世非鬼不靈也靈不二於人也如曰至人無夢非無夢也夢不異於思也   主徳言之孝者徳之大也主孝言之徳者孝之大也徳莫先於仁仁莫先於孝非孝而徳何以修然全徳之為仁全仁之為孝非徳而孝何以盡墨子佛氏之徳而無孝故不足為至徳也匹夫之孝而無徳故不足為大孝也知徳而不知孝者不愛其親而愛他人不敬其親而敬他人者也内失其本心外悖於禮教而何有於徳知孝而不知徳者愛親而惡於人敬親而慢於人者也其心不能推而通其辱又將踵而至而何有於孝故君子之徳也推親親之厚以大無我之公此之謂至徳要道也君子之孝也合四海之懽以盡事親之道此之謂大孝也徳之始自孝而推焉徳之成以孝為極焉然則聖人之徳又何以加於孝乎   命者賦於生初之目也而亦申於有生之後之稱也盖凡詩書之中聖賢所訓言命云者此兩端而已賦於生初者以彞秉言者也繼之者善成之者性是也申於生後者以明威言者也修吉悖凶福善禍淫是也夫惟降於初者無不善故所禀之氣質有所不足言夫惟應於後者無不公故所遇之氣數有所不足道後世専以所稟所遇言命者君子不謂命也   所稟所遇可以言氣不可以言命然而亦命也何則性命之理行乎其中也學問之精微自變化氣質而起也事業之光大由轉移氣數而生也故曰蒙以養正聖功也非蒙則無功又曰吉凶生大業非吉凶則無業微獨中人凡士為然也自古聖賢未有不發憤於自勵而遺投以多艱者也天之道如奕非勝敗之局盡則不知其技之精也如馭馬如操舟非夷險之路窮則不知其工之善也世之治亂生於人之善惡善惡之生不齊故治亂之變不止不能有善而無惡有治而無亂者非天之意也勢也而天之意即存乎其間故其初也畀之以正性其終也鑒之以明命其中善惡之雜揉治亂之糾紛雖若有所不得已焉爾然聖賢於是而盡其理成其能天地於是而通其變神其化不曰命實為之謂之何哉天命猶君命也其始無不正如君之授我以職業也其終無不正如君之課我以功罪也中間有所稟焉所遇焉正不正㕘錯而不齊如臣之當職者有能否而所當之職有劇易也雖然知職業之不可虚曠則在我之能否所必竭焉知賞罰之必無僭濫則目前之劇易所必安焉是故不以能否劇易二其心而惟盡其所受之職者可以告無罪於君矣不以所稟所遇二其心而惟順其所受之正者可以告無罪於天矣   古者廟制則自上而下非薄於下也為其典之隆而物之備故分有所限也喪期則自下而上非薄於上也為其職之重而事之繁故恩有所殺也然限之者典與物而已而其敬不限殺之者儀與節而已而其哀不殺故喪祭之文不同而哀敬之情相凖也中庸以三年之喪之達乎天子明上祀之禮之達乎庶人近世大賢以服制之逮高曾明祭祀之不止於祖禰皆深得禮意者乎末者本之推也一家之中兄弟末也父母本也兄弟同出於父母者也族姓末也祖宗本也族姓同出於祖宗者也天下之大民物末也天地本也民物同出於天地者也如樹之有根也滋其根則枝葉蕃如水之有源也浚其源則派流盛故孝於父母者未有不以父母之心為心而友于兄弟者也孝於祖宗者未有不以祖宗之心為心而厚於族姓者也孝於天地者未有不以天地之心為心而愛及民物者也古之制禮者崇本以報其親矣猶謂族類之必有初也而推至於祖追逺以逮其祖矣猶謂氣化之必有始也而推至於帝影響之昧昧而區宇之寥寥積氣之息息而神理之昭昭察乎此者之謂聖明體乎此者之謂仁孝舉而措之天下之民也何難之有哉   父子兄弟君臣朋友夫婦倫也仁義禮智信性也語其本之合則仁貫五倫焉義禮智信亦貫五倫焉語其用之分則父子之親主仁者也君臣之義主義者也長幼之序主禮者也夫婦之别主智者也朋友之信主信者也   父子兄弟以親相親也天之合也君臣朋友以尊賢相尊也人之合也夫婦人合之終天合之始也何言乎人合之終朋友君臣同類而男與女不同類也何言乎天合之始有夫婦而後有父子兄弟也自春而秋天地之氣自合漸判故父子兄弟朋友君臣象之冬者判之極合之始也故夫婦象之天地之氣不判則不合故夫婦之道不别則不親   性之綱仁義而已矣倫之綱親賢而已矣父子兄弟親之屬也主於仁者也君臣朋友賢之屬也主於義者也節文斯二者之謂禮知斯二者之謂智實斯二者之謂信然而仁之最重者父子也兄弟則自父子而殺之自仁而即義義之最重者君臣也朋友則自君臣而等之自義而即仁兄弟曰長幼朋友亦曰長幼而禮者仁義之雜也長幼之序所以又主於禮者此也察於人倫者必察其所自始夫婦之合人類之始推而上之乾父坤母則天理之原也知此然後知自異於禽獸而人倫有所基而智者仁義之基也夫婦之别所以又主於智者此也朋友在禮之中而又别之曰信猶土在夏之中而又别之曰中央也物盛則慮其根本之薄故有土以養之也禮盛則慮其實意之衰故有信以厚之也朋友者情非若親之不可離分非若君之不可逃其合也純乎以心合焉其交也純乎以徳交焉則莫實於是矣其倫無當於五服然五服弗得弗親而信者五常之總也朋友之交所以又主於信者此也   忠信之義一也而君主忠友主信何也忠者盡心其事之謂也信者不欺其言之稱也事君者盡心於所職則不欺其君者在其中矣交友者以實而相告則盡心於友者不外是矣何則事君以行吾道也取友以聞吾過也人倫之設本指如是也及道之衰反以分君事者之衆而不引為己責反以偶失言於朋友為無傷而不要之以誠是故忠信者心之主也無所不貫者也忠主事信主言致之於君友焉各自其切者為教也   五常之發智在仁前故學問之道知先而行繼也五常之具信為之總故學問之本誠存而徳修也   信統五常仁亦統五常盖以其發言之則智屬知仁禮義屬行智在仁先仁包禮義而不包智也以其存言之則仁即誠之所以為誠者智在仁内故包禮義而亦包智也言存誠則仁為統體故曰修道以仁而又曰誠者天之道誠之者人之道言立誠則仁為要歸故曰知仁勇而又曰不明乎善不誠乎身   知仁之成存乎勇知行之决存乎志恥不若人則志之矣故曰好學近乎智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   仁義禮智信者五行之徳也誠明者隂陽之道也而誠者又即太極之真也今夫乾専言之則太極也偏言之則對隂而為陽又析言之則對亨利貞而為乾元要之陽統隂也元統天也此誠之義所以為大也陽以成歲為名而以隂為用誠者貫乎終始而以明為用仁智者徳之綱而以禮義為用其致一也此易震坎艮所以居東北括歲之始終㢲離兑所以居西南而佐陽乎其中也智對仁言之則仁誠而智明言至聖者所以首於聰明睿知言至誠者所以首於肫肫之仁也對禮義言之則仁智存於心皆屬誠禮義見於事皆屬明言至誠者所以以仁智為性之徳言聖人之道者所以必極於禮儀三百威儀三千也盖智者終始樞軸故其徳兼隂兼陽而可以互用   學問之道曰誠曰志曰學曰行又曰敬者何也曰敬者所以存其誠持其志致精於學而强於行也先儒之言曰立志以端其本居敬以持其志窮理以致其知躬行以踐其實而不及乎誠者何也曰志即誠之發非二物也故言其發則存者可知言志之篤則誠之篤可知矣於是而敬以持之上以防志之懈而下以檢知行之踈故聖賢相傳敬為大焉   天命之性渾然至實而萬理具於其中故自誠而明者性之體也聖人之教粲然皆備而莫非以復其性故自明而誠者教之用也君子之學有事於性則所謂尊徳性者是也存久則自明以是而極深研㡬無不達也誠則明矣之説也有事於教則所謂道問學者是也積久則自得以是而返躬實體無不裕也明則誠矣之説也然易稱成性存存道義之門子夏謂博學篤志切問近思則仁在其中矣   中也者大本也本不虚立實理涵焉故曰誠和也者達道也道不虚行精義著焉故曰明誠者貫終始者也明者行乎其間者也故曰誠則明矣則明自誠始又曰明則誠矣則明以誠終忠信誠也修辭明也然修辭者以立其誠而已故誠一也而有存誠立誠之異忠信者存之於心則所謂閑邪存其誠也修辭者立之於事則所謂言信而行謹也其在於天則乾元者其心也萬物資始誠之源也變化者其事也各正性命誠斯立焉是故元者誠之始利貞者誠之終其間蔚然嘉㑹而屬乎明明之分者亨而已矣草木之種曰實其枝葉之英曰華其果蓏又曰實實誠也華明也始於實發於華而終於實此天徳之形寄於萬物者也雖然明非外誠而有即誠而明具焉誠不離明而得由明而誠至焉果實之心往往有枝葉之形則其本之所含也然必條達之以復生實焉則其用之所就也至於實成而復生則其性不息而其命不窮故君子之學也立一心以窮萬理制萬事而終也自得其心與天地不二之神不已之化同運而並行焉   盡已之性推以盡人之性固也何以遂能盡物之性也曰物之性大畧與人同也朱子所謂虎狼蠭螘鴻雁雎鳩之屬其特專篤者爾若乃禽畜之類其生也莫不有母子之愛無不有兄弟之親至於燕雀則有雌雄而知夫婦知夫婦則有父子凡禽獸之雄桀者則能統率威伏其羣犬馬識豢養之恩是有君臣下及魚鼈上及飛鳥各以其類游翔是有朋友凡此皆天理之自然故物之性與人不得而異特其稟氣之偏也是以明於此而暗於彼也稟氣之塞也是以生而有之長而忘之也故禽獸之異於人者不能推不能久爾性則猶人之性也先王推恩以及禽獸故不殀夭不殺胎所以幼其幼息老物所以老其老盖不特孳物之生而欲收其用實以順物之理而不傷其心也推之而山林以時入草木以時伐凡其能順太和以育萬物者莫非己性之流行焉異學混而一之則不知親親仁民愛物之等百姓日用而不知則又昧於本性之同以聖賢之言觀之則天地萬物之為一體者可見矣   草木之性與禽獸又異矣然莫不有種以相生焉是其父子也同植則叢生焉是其兄弟朋友也有牝牡之類焉是其夫婦也有喬夭之分焉是其君臣也春而條則應乎仁之生夏而華則應乎禮之盛秋而實則應乎義之斂冬而枯則應乎智之蔵是故性命之理塞乎天地之間誠非有我所得私矣   草木羣生而不相害禽獸則有攫搏踶齧矣禽獸怒則爭飢則噬爾人則其機無已而其欲無厭如此則是禽獸於草木人於禽獸不但無以相愈而且不相如也曰草木不相害矣而能相利乎禽獸則有厚於情篤於義而相愛敬者矣禽獸之能愛敬其及㡬何乎人則自親而踈自族黨而鄉國可以無不周也由此觀之貴賤可識也況乎人之至者徳加於四海澤流於萬世殆將與天地參焉而豈萬物所可同哉然則人之害大於物者何也曰惟其利之大故其反是也其害亦甚大也雖然不可以幽厲之不由而冺成能之烈是故三才之並立尚矣   人之性得五常之全故人之倫具五品之道其有近於偏者而未嘗缺也有近於塞者而未嘗冺也矯之則正撤之則明如草木之有種也雖旱暵枯槁而遇雨則復生如火之有燼也雖重宿宻覆而遇嘘則復炎非如物之偏而至於缺塞而至於冺也是故人與人之分但言昏明不言通塞但言粹駮不言偏正孔子所謂相近者此也孟子所謂性善者此也   聖人不貴前知之術而有前知之道何也曰聖人之前知也以理不以數理也者天意之大者也數也者天事之細者也人與人之相交也而盡得其大指焉則人之所頼也況天心之至公乎人與人之相交也而盡察其細微焉則人之所害也況天機之至幽乎且夫意其不變者也故其求之也虚寛而不忒事其屢變者也故其察之也宻細而多差知其意則事有相反者而不之疑也而决事也明矣察其事則意有相反者而不之知也而失意也逺矣人猶如此况天道乎易言極數知來何也曰此以理而極數者也非後世之所謂數也如寒暑之有候而昏明之有期如風雨之有象而星辰之有禨揆之天道而通其變化合之人事而燭其㡬微然後占之以象類衍之以龜蓍是則所謂至誠之道可以前知者也   詩言文王性與天合者不一而盡先聖上達之秘不可測窺也雖然吾於易而見文王之心焉乾也者天也無不統者也今居西北隂成之後而直微陽未動之初天命絶續間不容髪此不息之機天之大用所以行而無聲無臭之本天之全體所以具也用也者帝也體也者神也一隂一陽之交陽每勝隂不勝則流行之機息矣帝之所以健而能戰也一動一靜之交而靜常涵動不靜則沖漠之本二矣神之所以妙而無方也體則於穆用則不已天徳其不可為首也乎而其端倪於此圖見之嗚呼非文王之徳之純孰能知之哉   立志存心尊徳性之事也窮理踐行道問學之事也蕞然梏於有我之私混然與世相濁志不立之病也義理無沈浸之功氣質無深厚之養心不存之病也中庸所謂致廣大者前之博厚是也所謂極高明者前之高明是也所謂温故敦厚者前之悠久是也是皆性之徳也在聖人則無息在君子則不息焉爾矣雖然博厚者兼載也高明者下濟也悠久者常新而日積也體用之不相離是以君子精義之學日進無疆切實之修細行必謹至於取之左右逢其源動容周旋中禮然後尊徳性之事備   誠則明矣故論至誠盡性而推之聖人之道洋洋優優而流行於天下然其終必曰大徳敦化乃所以為大也明則誠矣故論至聖時出而本之至誠之心肫肫淵淵浩浩而上達乎天徳然其終必曰非聰明聖智則不足以知之   溥博淵泉者大本也非淵泉不足為本非溥博不足為大本也時出者發而中節也不言出則非發不言時出則非發而皆中節也喜而中節無所為喜也寛裕温柔而已矣怒而中節無所為怒也發强剛毅而已矣樂而中節無所為樂也齋荘中正而已矣憂而中節無所為憂也文理宻察而已矣四者小徳之川流也肫肫之仁大徳之敦化也喜怒哀樂其變不同而分之各一其仁焉合之渾然一仁焉如孝子之為孝也愛之則喜而不忘怒之則懼而無怨安居則樂病則憂喪則哀見不禮於其親者則怒而其為孝不二也如仁人之為仁也喜則天下利之怒則暴亂者畏之嘉與為善而樂天下之樂哀憫無辜而憂天下之憂而其為仁不分也此五行之生所以氣殊質異各一其性而渾然一太極也子曰吾道一以貫之而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者以此和之至則不見其喜怒哀樂也故曰不賞不怒中之至則不見其戒謹恐懼也故曰篤恭上天之載載者始也猶言本也天之本始無聲無臭在人則未之體性命之原也不大聲以色不長夏以革文王之不賞不怒也小心翼翼昭事上帝文王之篤恭也故能不識不知順帝之則穆穆不顯與無聲無臭者泯然而同歸焉   中庸餘論 <經部,四書類,榕村四書說__讀論語劄記>   欽定四庫全書   讀論語劄記卷上   大學士李光地撰   學而篇   子曰學而時習之章   學字先儒兼知行言愚謂古人所以為學者詩書禮樂四術而已詩書未便是目前行處講貫而思維之可也若禮樂則親其事習其節日用之間不可斯須去者便是踐行處也時習則貫通於心而復體驗於身自然有浹洽之味而日新不已故曰説朋來而樂者既樂其相資之益又樂乎斯道之傳也樂與説相表裏易所謂入而後説之説而後散之者意極相似人不知不必謂與朋來相反人與朋自不同如夫子友教英才而所如不合則雖是同道亦可謂之人不知矣末段雖言成徳之事而不愠正與説樂相對説生意内發似春樂散於外似夏不愠則生意又収斂於内似秋似冬聖人一立言而天理備焉學者自力於學問之事而體驗於性情之間則自知其所至矣   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章   人能孝弟則犯上作亂非其所好而所好者必恭譲和順之事矣由犯上作亂而推之不仁之極也而由恭譲和順而推之仁之至也仁之道自孝弟始故曰孝弟為仁之本也案夫子告曾子以孝為至德要道而又釋其意曰夫孝徳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人性之徳有仁義禮智之常然義禮智皆統於仁仁又始於孝此所以為徳之本而曰至徳也修道謂教有父子君臣兄弟夫婦朋友之倫然義序别信皆根於親此所以為教之所生而曰要道也此章言道生即教之所由生意言為仁之本即徳之本意道又以徳為本故先言道而後歸之德也立論之有淵源如此而象山陸氏猶非之不知其何説也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章   曾子至孝者而此言三省事親從兄皆不與焉不可不求其説蓋省者省其所忽略處也於親則竭力勤事蓋曾子所念念不㤀者惟為常人謀則或不盡其心者有之矣與朋友交未能一一實其言者有之矣所傳受於師未能熟復踐行者有之矣此曾子檢察之宻所以自覺而自修者雖曰三省異乎後人三㸃檢者之說矣然即其省處而深思之則進徳修業之道已備焉為人謀而忠則於尊親尚有不忠者乎與朋友而信則於尊親尚有不信者乎傳者而習所未傳者有不汲汲孜孜寤寐求之者乎忠信所以進徳也講習弗懈所以修業也曽子之為學大畧可見矣   子曰道千乘之國章   敬則民肅信則民從是率作興行之事節則不傷愛則不害是撙節愛養之事末句專就使民一事言然實包上兩意如勞農勸耕講射讀法師田行役則以敬事而信之心行之民㤀其勞也如三時不害公旬有經宮室臺榭之不煩黷武禽荒之不擾則以節用愛人之心行之民安其業也詩云無以太康職思其憂是之謂作民忠勤之道以時而使之者也又曰民亦勞止汔可小休是之謂使民得其樂生之心非其時則不使之者也   子曰弟子入則孝章   入孝出弟就其良知良能而順養之徳之本也謹行信言存其誠也汎愛親仁導其孝弟之推而廣其謹信之益也此論幼學故先行後文若博文約禮文行忠信則成人之教法也 人之少也聰明未開然其知能之良則可以使之養正於蒙而閑邪於豫他日所知亦不過自此而暢茂條達之但先王道藝之遺體大義精不可不先肄習以為異日講明之漸自此而入大學則遂大求深造之方而日新其固有之徳此先聖之教所以同條共貫而施之之序各當其可而順其時也周禮鄉三物小學也故先之以徳行後之以道藝至其教國子也則至徳以為道本即六徳敏徳以為行本乃六藝孝徳以知逆惡乃六行也大司樂亦即國子之教故中和即至徳祗庸即敏徳孝友即孝徳惟小學大學皆以徳為本故皆先言徳而大學於此三者又皆以徳字貫之若行與道藝則互有先後與孔門之教同也至徳曰道本者易所謂成性存存道義之門先儒以居敬存誠為窮理之本者此也敏徳曰行本者商書所謂遜志時敏厥修乃來先儒以勤學好問為力行之本者此也孝徳曰知逆惡者孝經所謂使民親愛莫善於孝使民友譲莫善於弟先儒以篤行修身為化民善俗之本者此也小學有六徳智仁聖義中和大學以中和括之而統名曰至徳小學有六藝禮樂射御書數大學以祗庸括之而統名曰敏徳祗敬也庸用也敬業而常用之則敏之謂也小學有六行孝友睦婣任恤大學以孝友括之而統名曰孝徳詳畧不同其歸一也子夏篤信謹守者故灑掃應對進退乃小學之法而下重威章及修徳講學徙義改過乃大學之正條也周公孔子之道程朱之所傳不外於此   子曰君子不重則不威章   重者持敬之效也學謂詩書禮樂所日修之業也主忠信者存誠之功也取友改過輔仁克己之事也持敬以為講學之基則心不外馳而所學者固矣存誠以為遷善改過之本則志有定主而不患乎善之不遷過之難改矣誠敬相生知行並進故重威與主忠信實相表裏而所學既固則日進於高明日逺於汚下也必矣他日夫子又言徳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所謂修徳即主敬存誠之事易言忠信所以進徳是也講學則欲其學之固也徙義改不善亦即此取友改過之事也聖人教人大端不外乎此數者   子禽問於子貢曰章   温良恭儉譲可謂善形容聖人者細别之則天地之氣備焉温者和藹春氣也良者明達夏氣也恭者嚴肅秋氣也儉者収斂冬氣也譲則盛徳若虛秉心無競而行乎温良恭儉之中如土氣之流行於四時也   有子曰禮之用章   禮之用和為貴以今日用禮者言之必以和行之乃可貴也先王之道斯為美以昔日制禮者言之惟其和所以為美也然禮中自有和耳如放乎禮法以為和則何可行之有觀有子之意似慮乎行禮者之拘苦勢將激為放蕩之行故特設為兩救之論其後莊周之徒嗣興大毁周孔名教則有子之言驗矣程朱嘗論兩晋風流是東漢名節之所激而變者亦此意耳   有子曰信近於義章   信也恭也與人親也皆世所謂善行也然必裁之以義禮之中正要之以道誼之合則言行無尤悔而其與人交也可以乆而相依如賓之有主矣為善行而不能終於無弊者不知學而不謹始焉故也   子曰君子食無求飽章   食無求飽居無求安者志之篤也敏於事而愼於言者功之專也然非就正有道則雖堅苦刻勵而學術之差至有為害於無窮者聖人之言實萬世學者之法   子貢曰貧而無諂章   無諂無驕在行上作工夫樂好禮在學上作工夫先有所立而後求其自得則樂好禮亦須以無諂無驕為基但不可終身誦之耳他日夫子之言自富貴貧賤不處不去以至無終食之間違仁亦此意也此是論學問進歩不是評兩項人子貢引詩言極切故夫子深取之   為政篇   子曰詩三百章   集註無與毋通為禁止之辭先儒以禮之毋不敬證之其義甚精言詩之教如此也 案詩舊説謂三百篇皆賢人所作而可以被之歌薦之鬼神用之賓客其釋義也非美則刺蓋如風詩鄭衛之國則以其淫亂之言為譏他人之作似皆因夫子此章而遷就其說者宋呂伯恭實主斯義故謂鄭聲淫者其聲淫而非詩淫也雅樂鄭聲以聲樂别而非以詩别也間有淫詩譏淫者而非自為淫也朱子以為不然故謂雅鄭之别雅即大小雅也鄭即鄭風也詩與樂相為首尾未有詩不淫而聲淫者桑中洧外諸篇自比於亂而設淫辭首末無所謂諷一者豈端士正人之所屑作夫子所謂思無邪者蓋言詩之為教使人如此非必其言粹然一出於正也朱子暮年於易卜筮詩雅鄭之說守之益堅二經本指所以復明者厥功大矣   子曰道之以政章   就本文觀之則似輕政刑而重徳禮然自堯舜以來禮樂刑政皆有專官則政刑未嘗廢也但不以是為先耳若後世則專務政刑又不但以為先而已也故朱子言政者為治之具刑者輔治之法徳禮則所以出治之本而徳又禮之本可謂反覆詳盡首章言為政以徳正此意也 政刑未嘗廢而不以為先者攷之周官最分明冡宰輔翊王躬以成君徳故居首其所掌者雖多出入起居飲食服御之事然所以調養防閑使之正心修身以齊其家而為治平之本者不離乎是司徒掌邦教宗伯掌邦禮則次之司馬掌邦政司寇掌邦刑則又次之至治之世至於刑措刑為秋官董仲舒所謂隂之用在空而置之不用之處者也臯陶言治亦先之以九徳然後及於五典五惇五禮有庸五服五章五刑五用本末先後自古然矣帝之命曰以弼五教刑期無刑意可見也春秋之世反之而禍極於亾秦故夫子言此以警時弊非謂先王之道盡廢政刑也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學章   此章雖聖人自言然實萬世學者法則首之以志次之以立又次以不惑知命耳順又次以不踰矩先儒所謂立志以端其本居敬以持其志窮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踐其實者其次序實與此合也自聖人至於學者生安學利困勉其等不同然而為學次第則一而已 須知此不是分段做工夫當其為學之初便已志氣相持知行並進然語其得效則有先後志不立則無下手處故志之立最先又乆之而後徳性堅定又乆之而後義理昭明又乆之而後踐履純熟此一節不透則彼一節必有扞格之處彼一節有扞格之處便須尋向此一節來大學先後之目由此而生非今日持守則廢知明日致知則廢行也近儒不知此理故餘姚王氏之議朱子曰必待物格知至而後誠意正心則終身無誠意正心之時可謂不深考而易其言者矣 從心所欲不踰矩愚意以為非隨心所欲悉合於道之謂蓋凡人見理既明心之所欲如此到行事時有㡬㣲未能相應便是未能從心所欲而不免於踰矩在聖人固不應有此然其檢察之密謙虚之誠必有獨覺而人不及知者雖其辭益卑而無害其為聖修之極致也姑記以俟後之君子   孟懿子問孝章   是時懿子已無父矣故兼祭言之   子游問孝章   如舊說犬馬能養則引喻失義聖人恐不應作是言且能字接犬馬說似非謂人能養犬馬也蓋言禽獸亦能相養但無禮耳人養親而不敬何以自别於禽獸乎   子夏問孝章   此與答子游之意同皆不重能養而重愛敬之心也色難似亦當兼愛敬言之   子曰吾與回言終日章   後篇云回也非助我者也正說其不遣處又曰於吾言無所不說說則生意充滿如草木之逢時雨萌芽甲坼自不能已是其足以發處   子曰温故而知新章   不温故則所積者薄而不能裕於有本不知新則所見者滯而不足應乎無窮   子曰君子不器章   器者以一能成名之謂如子路之治賦冉有之為宰公西華之治賓客以至子貢之瑚璉皆是也君子之學徳成而上藝成而下行成而先事成而後顔子視聼言動之間曽子容貌辭氣顔色之際而臯夔稷契伊傅周召之功勲徳業在焉此之謂不器若以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為不器是猶未離乎器者矣   子曰學而不思則罔章   學而加之以思則尋繹而日以親體驗而日以明而其學也益固矣思而加之以學則有所證驗而實有所裨助而安而其思也益精矣   子張學干祿章   不多聞見則無以畜徳不闕疑殆則不能精義不愼言行則不能時措之宜三者備而猶恐未免于尤悔也亦曰寡而已矣   八佾篇   子曰夏禮吾能言之章   若夏殷之禮總無傳者則夫子何由而能言蓋當日遺文軼事猶或流傳但殘缺不完且乆無講論之者耳夫子好古敏求又有心通百代之識故或得一而能推其餘或見數而能知其義此其所以能言也然非有所證據則不但人莫之信而已亦危殆而不安魯所備者周禮耳夫子周流列邦庶㡬二王之後修其禮物記識舊事之人猶有存者而其道亾文散世逺人湮殆無異於他國求若魯之易象春秋周之老聃萇可以考而咨者無有焉此其所以不足徵也故曰假令文獻而在則雖人亾政息而以吾所心知者與其舊典獻民相質必能使二代之規模禹湯之精意與昭代並傳而表吾言之不誣矣此章見夫子述古之殷蒐采之備黙契神悟之智闕疑存信之心此所以為萬世師法也   或問禘之說章   萬物本乎天人本乎祖知其理而仁孝足以體之則物與民胞皆我度内子孫臣庶呼吸相通而治天下不難矣故中庸又引子之言曰明乎郊社之禮禘嘗之義治國其如示諸掌乎此論道之極致而非可易為或人言也   王孫賈問曰章   集註說奥竈之祭自有所考然愚意古五祀皆有祭門户行竈不待言矣中霤惟上古穴居野處鑿土通明時有之後世聖人易以宫室則中霤之祭當於何所乎室中有奥蓋神道祖考之位生人主者之居是一家之最尊者則疑中霤之祭當設於此也五祀之中中霤為貴然竈者飲食所從出婦人孺子咸奔趋焉故時俗為此語而賈述之禮文殘缺不可考究妄意如此未必其是也   子曰闗雎樂而不淫章   闗雎疑非宫人之詩乃是后妃所自作蓋古者外朝宫中皆有職女職如妃嬪世婦御妻之類是也后妃思得賢女職以自助而配君子至於形為寤寐反側之憂樂以琴瑟鐘鼓之盛不但無嫉害之心而有愛慕之誠非盛徳能若是乎夫求賢以示周行昭徳音笙簧琴瑟與嘉賓式燕此小雅所以為周之隆也其義正與闗雎相對詩則由内以及外故闗雎為風首而小雅鹿鳴次之樂則由後而返本故工歌自鹿鳴始而以闗雎為終所以表聖徳之盛推王化之原此序詩作樂意也好徳而不好色故樂而不淫誠求而非情感故哀而不傷今誦其詩諷其辭義皆可想見至被之歌亦必有優柔平中之美故夫子以為洋洋盈耳而不可得而聞矣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章   或人是反覆求器小之說非與夫子辨論儉是器小之似固易知至夫子答以非儉又轉為知禮之疑者守禮則近於拘迫而似乎器小蓋亦世俗之見也凡論語記或人所問夫子多不盡其辭蓋以其人之識未足深論然就所謂示諸斯者而思之則禘之說可知就所謂不儉不知禮者而推之則器小之指亦可悟此所以為聖人之言也   子語魯大師樂曰章   樂每闋之中有純乎工歌者有奏笙管者有歌笙迭代及合作者然如此章四節則歌奏皆當有之聲相應而不相背是翕如乆之則兩聲如一聲是純如細辨之條理分明是皦如合聼之一氣相生是繹如也合而分分而合萬事皆然聲音其一端爾   里仁篇   子曰惟仁者能好人能惡人章   無私心則不牽於情而無善善不能用惡惡不能去之過當理則不動於氣而能使君子小人各得其所   子曰富與貴章   富貴貧賤取舍之間是立身之大節於此有差則無由入於君子之路以其本心既失故也故曰君子去仁惡乎成名由此而進之則存省此心與仁相依而無終食之違極至於造次顚沛不以利害安危而奪吾本心之徳焉此學之自粗而精自易而難之序也一說下文只是申明上文意富貴貧賤不能審處   者由失其本心故有所苟且而就有所逼迫而去也君子於本心之徳雖終食之頃不違况去就大節乎故富貴之來有不暇審擇者而造次必於是貧賤之中可以至於困頓流離而顛沛必於是也 兩不以其道得之似當一例看蓋以為非道得貧賤語終未順亦是言不以道得富貴則不去此貧賤也   子曰我未見好仁者章   無以尚之者好之至也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惡之深也此如大學之如好好色如惡惡臭正是用力處似不必以成徳言蓋求必得而後為好之至務决去而後為惡之深志氣相生豈有力不足之患或者强弱不齊中道而廢者有之然我亦未之見則以真知所好惡者少也   子曰君子之於天下也章   無適無莫而義之與比所謂絶四之後必有事焉者大而仕止乆速小而取予辭受皆如此   子曰能以禮譲為國乎何有章   此章當為虛文具而無實意者發   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章   此章義理至程朱始發明盡致而朱子語類有曰天地生萬物而其所生之物皆物物有一天地之心聖人應萬事而其所處之事亦事事有一聖人之心此言尤精㣲切當蓋一心之發散為萬用之施而萬事之為肖其本心之徳此中心如心之義一以貫之之實周子所謂發聖人之藴教萬世無窮者此也 或問異氏月落萬川之說與此同乎曰不同彼以心之覺性為一吾以心之實理為一也是故彼之喻性之寂現也每以虛景言之如所云明鏡者是也明鏡本空而萬象之來畢照此於一貫之義似矣然而所成者虛景也至程子乃以穀種喻之種一而已而其所成有萬無一不與種相肖者是之謂實迹而非虛景吾儒一貫之學也   子曰君子喻於義章   此章當合程子陸子之言乃備君子志在於義故喻義而其好義也不倦小人志在於利故喻利而其好利也無厭愚謂至於好義不倦則其徙義也必有不能自已者好利無厭則其徇利也亦將無所不至矣公冶長篇   子使漆雕開仕章   註斯指此理而言然即指仕言亦可言未能自信其可仕也 夫子所歎為難見者曰隱居以求其志夫所志何志也修己以及物之志也何以謂之求其志志在是而求所以自信焉爾必隐居以求之者所志既大非所養之深未足以充之也觀後篇子路冉有公西華言志夫子未有與辭所與者乃在不仕之㸃夫春遊詠歸與夫子酬知之問若不相應然為聖人所歎許豈非志其大而不苟自試樂其樂而不屑外求者與聖門髙弟如顔曽之徒皆終身不仕易所謂確乎其不可拔潛龍也夫子則見龍在田天下文明知不可而為之以申大義於天下者也顔曽之徒欲為聖人而未至其餘則又非所願也此庶㡬夫子所謂求其志者外是則曽㸃漆雕開氣象近之故先儒以為己見大意   子曰道不行章   無所取材是論其素非就此一事而言聞從浮海而喜可謂不屑於俗而勇於義故夫子喜而贊之無貶辭也好勇過我是贊之無所取材是進之皆因此一事而概其平生也   子曰吾未見剛者章   義理常伸而血氣不用之謂剛苟動於血氣皆慾而非剛也世俗以血氣為剛故夫子辨之   子貢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章   子貢所言自是恕之事未必是以仁自居夫子以為非爾所及者蓋其能恕則去仁不逺矣未易能也君子之道某未能一者恕也曽子亦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仲弓問仁夫子以此勉之他日子貢問博施濟衆問終身可行夫子皆以是進之此之未許亦所以進之也   子貢曰夫子之文章章   子貢言文武之道夫子焉不學又言宗廟之美百官之富皆是有得於夫子之文章者此則又與聞性道而歎之之辭也然性道文章初無二理故夫子他日告之曰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又曰女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非也予一以貫之夫春秋冬夏庶物露生無非至教則天載之神在是矣詩書六藝一以貫之則性命之精在是矣精粗本末合一之妙非深於道者不能契而夫子屢以示子貢焉豈非顔曽之亞與   子在陳曰章   狂者心追古人而其志可嘉簡者不屑世俗而其風可尚二者皆聖人之所取而亦皆有病焉蓋狂而無以斂之則蕩簡而無以密之則踈故夫子謂不知所以裁之而孟子謂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語類一說以狂為斐然成章簡為不知所裁似未當二字皆就狂士言之或曰簡即狷也狷者自守而有所不為故曰簡   顔淵季路侍章   聖門言志有以用世言者子路曽晳冉有公西華侍坐是也此章但命言志故所言者皆日用性分之事聖賢之分只在安勉子路曰無憾顔淵曰無伐無施皆是自覺憾與伐施之不善而願除去之夫子曰安之信之懷之是順乎心之自然與以物所應得體味三無字三之字則聖賢分量自見無憾比之無伐施又較粗則子路顔子所造之淺深亦見   子曰已矣乎章   有所感而言者則其發語如此   雍也篇   哀公問弟子孰為好學章   答好學之問不言詩書禮樂之術業而以不遷怒不貳過兩言盡之此意須識取則知聖門之所以為學矣然又須知不離乎詩書禮樂術業之間博文約禮正是視聼言動得力處也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章   此至字與斯仁至矣至字不同彼以仁言此以心言也仁人之安宅也不違仁則安居於此日月至則自外而來或日一至或月一至焉而已張子内外賓主之說亦非為顔子以仁為主其餘以仁為賓乃是以家喻仁心常依於此則為主偶然至於此則為賓也蓋仁體常在心有存亾出入故爾   子謂子夏曰章   子夏亦篤信聖人者此君子小人似未可以為己為人斷之此小人猶言硜硜然小人哉褊狹之稱也君子之儒見識髙明而規模廣大若不能日進於髙明廣大而以所得自安焉則為小人儒   子曰人之生也直章   直質直也罔欺罔也天地以誠生人故質直者其本也欺罔之人喪其天矣   樊遲問知章   知者仁者皆急於當務而緩於求報知以所知言故不惑而逹於天人之理仁以所存言故無所為而為而合乎天地之心程子曰先難克己也此亦就其最難者言耳實則先難後獲泛言凡事如事君敬其事而後其食憂道不憂貧之類皆是也他日又告之曰先事後得非崇徳與亦即此意   子曰知者樂水章   山水外物其理有與心相契之處是以樂之也動靜者性體能盡其性則其動也不窮而其靜也不遷矣樂壽者命也而有可以道致者故知仁之徳君子所為窮理盡性以至於命者也此章只以其徳言之不必定作兩人說如君子道者三三者字只是一君子爾與繫傳言見仁見知指各不同   子貢曰如有博施於民章   子貢以仁之用言此必有徳有位者故雖堯舜猶病若學者坐而言此郤不是切已功夫故夫子以仁者之心求仁之方告之然亦不是全無用處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舉斯心而加彼老者安之少者懷之隨其分以及人此自崇髙富貴至士庶皆可行者顧不取必於其博與衆耳欲立立人欲逹逹人連下能近取譬語氣似是一片細分則上截直指仁體故以夫仁者引起下截强恕求仁故以仁之方結住朱子說書之宻皆此類也   述而篇   子曰述而不作章   述而不作則優柔涵泳於古作者之林而不作聰明以亂舊自然與古相契信之深而好之篤矣及其深信而篤好也則孜孜於述之不暇又何疑於作二句蓋亦反覆相因也又述而後知無所事於作信而後不能自已於好述與信最難萬一非所述而述非所信而信則其弊有不勝言者故夫子讚易道以黜八索述職方而除九丘討論墳典斷自唐虞刪古詩三千而為三百四代禮樂具折其中識其正偽所以能善述也闕其疑殆所以能存信也夫子之為萬世師者於此兩言見之矣我字似非親之之辭言我竊比於老彭倒其文爾   子曰黙而識之章   此章三句皆就講學一事而言黙而識之者不言而存諸心所得之深而所養之厚也學而不厭則所謂日新之功晝有為而宵有得者也非黙識則義理無根不能有無窮之味而厭心或生矣非不厭則功夫不繼不能有發明之機而所存或薄矣然非誨人不倦則無至誠及物之心而所存者可知無與人為善之樂而厭心亦竊發三者蓋亦相為表裏始終也說命惟學遜志務時敏厥修乃來允懷于兹道積于厥躬惟斆學半念終始典于學厥徳修罔覺即此三句之事   子曰徳之不修章   修徳謂忠信篤敬學之本也講學者窮理致知之事徙義改過則力行克己之事也學之事惟此四者夫子此章言之最全蓋忠信所以進徳敬以直内更無他言修業則有講學以下三者業兼知行而為言也然徳中誠敬二字又是知行二者之根敬則志氣清明培養深厚而其講學也有深造自得之功誠則立志真切存心篤實而其力行也有敦行不怠之效此首篇重威一章所以為詳且宻也周子云君子乾乾不息於誠然必懲忿窒慾遷善改過而後至程子云涵養須用敬進學在致知朱子云致知以啟其端躬行以踐其實而敬者學之所以成始而成終也是皆得孔門之傳者然周子中間少郤講學一節程子末段未及力行一節言有詳畧散出他見故也惟朱子三語則包括為盡   子曰志於道章   學以立志為先而知行次之志於道者嚮道而行望道而至念念不舍也據於徳者講明行習之所得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也依於仁者心之所存身之所處無終食之間違仁也三者蓋志知行之事又曰游於藝者凡身心性命之要曰道曰徳曰仁凡名物器數為藝六藝皆載道者而有本與末之别如同禮樂也莊敬和樂不可斯須去身者本也玉帛籩豆鼓舞鏗鏘者末也此所謂藝專以其末者言之雖曰徳成而上藝成而下然又曰藏焉修焉息焉游焉集註所謂博其義理之趣而應務有餘心無所放而動息有養者亦兼知行言之而有以為志道據徳依仁之助也   子謂顔淵曰章   用之則其藴素具而沛然於行然不用則不汲汲於必行也舍之則所性無傷而浩然於藏然非舍則不硜硜於必藏也道足於身心安所遇二者兼之非同立於聖人之域者不能故惟顔子庶㡬焉臨事而懼操心危也好謀而成慮事至也成者言其所謀動出萬全而誠意周於事後也古人有無事而終日欽欽如對大敵者心常懼也臨陣則志氣安閒如不戰者謀既成也蓋聖賢之學惟有敬義二者以行三軍言之敬則天命是畏國之存亡民之死生不可不謹義則人謀既盡成敗利鈍不以動心此事之最大者而可以血氣才能當之乎   子曰富而可求也章   須看可不可兩字義之意多而命之意少蓋以理而論其可不可也執鞭是古者僕御之事以下士為之亦非今所謂人役者言使富而為義所可求則雖卑賤之事亦所屑就况其尊優焉者豈非所願乎若義所不可則一簞食不可受於人也從吾所好而已可見聖人非輕富貴也決於義之可不可也此章與下飯疏食章當合看從吾所好即所謂樂在其中者   子在齊聞韶章   為樂未是指韶斯字乃指韶也蓋曰為樂者多矣不意至於斯之盡美又盡善也據春秋傳魯舊有韶舞當是其音則傳於齊故曰聞韶觀景公作樂猶有徵韶角韶遺音可見   冉有曰夫子為衞君乎章   周之文勝至於春秋沿禮之末失而不求其本故有以衞輒拒父為尊祖者觀子路迂夫子而冉有子貢二子猶疑於非是之間則人倫之不明甚矣伯夷叔齊事與輒反賢夷齊則不為輒可知猶有怨乎之問者蓋雖矯為高世之行而心未免於怨悔則或未合於中道而不可以為訓仁者道之極也言求仁則求合於道而非矯言得仁則不違於道而心安由其心之無餘憾可以知其事之為至當故曰夫子不為也   子曰加我數年章   易有吉凶悔吝之循環而要以无咎為歸蓋不祈吉而謹於悔吝之介以求免於凶焉者易之教也然則易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亦可一言以蔽之曰善補過聖人所以能無過者以其心常恐有過兢兢業業以成於性故能動不踰矩焉爾且不敢言無過而曰無大過聖人之存心固如此夫子其得易之乾者乎顔子其得易之復者乎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章   此亦因上章答葉公之語而類記之蓋子路高視夫子是有生知在其意中夫子自明其為學數語便是寫出好古敏求形容也孟子言周公仰思繼日得之待旦亦是如此自古聖賢未有不兢兢業業以存心矻矻孜孜而終老者蓋自强不息天道如此聖人之心自然與天同運此所以為生知安行也   子以四教章   四者之序當云忠信文行然忠信者所以成始亦以成終以忠信為本而從事於博文約禮功夫所謂成始也修辭立其誠無非忠信之心直貫到底所謂成終也故夫子言主忠信徙義又言義以為質信以成之   子曰聖人吾不得而見之矣章   有恒是篤實之人有常心而能乆於事者就其有常者而開明之就其能乆者而踐修之則志仁無惡而為善人之事矣不篤實則虛夸虛夸之人必不能有常心而乆於事易曰浚恒之凶始求深也求深非不善也始而求深在賢者尚有進銳退速之過况其下者乎夫子有川上之歎而亟稱於水曰水哉水哉為其徳至實不舍晝夜盈科後進也故學者始而但求小得得一善則拳拳服膺如水雖未出中而涓涓不息也終則其中未大有若無實若虛如水之既平而終不盈也惟其如是是以能常徳行而習教事乆於其道而忽不知其入於聖賢之域矣此夫子之思有恒意也   子曰蓋有不知而作之者章   無不知而作則疑於無所不知矣故又言知之次以自解多聞多見皆當識之而擇善以從今於多聞言擇多見言識者聞主言見主行言則當審其是非故曰擇行則善惡既已判然故曰識然亦互文而義可相通也   子曰仁遠乎哉章   仁道之難聖門每重言之此則易言之者仁之為器重其為道逺然其昏明得失則存乎一念之間當其欲仁即是仁矣非欲者一物至者又一物也於此識取則如百果草木之有根也培養耘治以待其熟而已矣象山陸氏嘗論治道曰冬至之日陽氣即應此立志之驗也大冬之不能一日而為大夏此漸至之驗也學問之求放心也亦然   子曰文莫吾猶人也章   博文約禮相須並進文之所得愈深則行之所成愈篤世蓋有緩於反已自修之實而徒以聞見之多修飾之工為事者故夫子言此以救偏重之病   子温而厲章   温者春生之氣威者秋肅之氣恭者内温外肅隂陽合徳之氣也温而厲則陽中有隂威而不猛則隂中有陽合二句只一恭字盡之又推出一安字則見其一出於誠而無勉强性之徳固若是也三句就一時想像亦可然亦有迭見者蓋喜怒哀樂聖與人同當其喜則温之氣形當其怒則威之氣形及乎喜怒未發則恭之意常在也深體而黙識之則知聖人與天地相似   泰伯篇   子曰泰伯其可謂至徳也已矣章   註從史記之說謂太王有翦商之志而泰伯不從因逃去之夫子以是美其譲也揆以時勢情理似未必然當太王時殷道猶盛太王亦賢者安得遂萌不臣之心縱有是心將太王自行之乎潔身而去以惡與父是未得為至徳也有待於後嗣行之乎不從亂命以蓋前人之愆可矣今觀季歴文王再傳將百年猶未受命可以白太王之無是心故子孫得以終守臣節不以違其父祖之志為嫌也泰伯何為急急去之乎蓋其事與伯夷相似所謂譲者譲季歴耳但所譲者區區岐陽之國而夫子言天下後學由此生疑析之以理蓋周室將興其兆已見泰伯又賢勢可奄大以天下譲云者事後追論之辭若當日蕞然侯邦遽曰以天下讓商亦可謂夸而非事實矣况曰三云者必也泰伯曽辭避之而太王未之許卒乃託名遯去以遂其志故曰三譲也其事與伯夷同然夷譲於父没之後則父過既彰而宗社㡬於無主故不如泰伯之去於事先而冺其迹其無譲名也乃所以善處父子兄弟之間而為徳之至比夷齊之曰賢人者有進焉蘇子由謂司馬遷之書淺陋而不學疎畧而輕信則其虛誣者多矣此事尤不可以不辨   曽子有疾孟敬子問之章   暴與慢鄙與倍皆相對暴戾倍理剛惡也惰慢鄙陋柔惡也顔色但云近信云者正字與動出不同已是整肅之意曰近信則又見其出於誠然而可親近亦是相對說   曽子曰士不可以不毅章   前文連記曽子數章以盡於此合而觀之以能問於不能一章是可以託六尺之孤一章是毅但其根本則在戰戰兢兢以存心而用力於容貌顔色辭氣之際而已蓋心彌小則徳彌行彌謹則守彌固易之大過任天下之重者也而以藉用白茅為基大壯極君子之剛者也而以非禮弗履自勝故朱子之告陳同父曰臨深履薄斂然於規矩凖䋲之中而其自任以天下之重者雖賁育不能奪也可謂得曽子之傳者矣   子曰興於詩章   志於道據於徳依於仁游於藝首一字是用功處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首一字是得效處文雖同而意異然二章之理有可相通者感發興起是志道中事卓立不惑是據徳中事純粹完成是依仁中事至於詩禮樂皆藝也其精者與道徳仁同歸故可以興以立以成其粗者為篇章文辭器數聲容之屬亦莫非至精之所寓故彼言道徳仁又言藝而此則混而一之   子曰民可使由之章   服教而明其意者惟士為能百姓則日用而不知然性者人所固有故王道之行使之由於斯道之中可以移風易俗而徳歸厚若愚者不安於愚而曰予智則王澤之竭衰世之事也民字重讀其義自見   子曰三年學章   言為學之乆而無求祿之心則其專志於學可望其進矣不是謂三年便學成可以仕也   子曰篤信好學章   篤信好學以所知言守死善道以所行言下文皆守死善道之事而自篤信好學中來者蓋所謂守死者言安貧賤之節不苟合於當世而已若嬰暴亂之鋒以為守死則危邦不入亂邦不居云云者皆不可通矣 危邦不入亂邦不居是猶有邦之可擇也若夫天下無邦則惟有隱遯不出而已故又言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然可以隱則隱矣萬一姓名既著鄉國既知舉世混濁莫適之也父母之邦不可去也則惟有固守貧賤以終其身而已故又言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反覆說來究歸於安守貧賤而止故曰守死善道也三段重疊複說所謂邦字天下字皆有意指不然末段郤成贅語   子曰學如不及章   及者及前路也失者失當前也與日知其所亡月無志其所能相似如字猶恐字則形容其瞻前顧後之心也   子曰大哉堯之為君也章   唯天為大唯堯則之至於民無能名者徳之至也功成而萬世永賴文備而天下化成者業之盛也巍巍蕩蕩又曰巍巍乎煥乎皆屬堯說首巍巍亦非指天也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章   此章必夫子因論才難之事而感慨於文王之徳記者序列之意乃是欲以文王至徳參於堯舜禹三聖之間其首以周才之盛者當日語次因此而起也千有餘年賢聖之君迭興而孔門論世所推尊者此四君而已故篇端首泰伯而此彚記堯舜文王皆能譲者是皆聖人尚論之微指記者序述之深心也禹家天下後世有徳衰之疑然其有天下而不與者與舜同故復以聖人之贊其無間然者終之而萬世之論定矣   子曰禹吾無閒然矣章   致孝鬼神與菲飲食相對言犧牲粢盛之豐潔也致美黻冕與惡衣服相對盡力溝洫須知亦是與卑宫室相對當洪水未平下巢上窟民不得平土而居之禹決九川距四海使大水有所歸然經理猶未詳宻也乃復濬畎澮距川則小水皆有所入然後四隩既宅民得安居是則卑宫室而盡力乎溝洫者居無求安而奠萬姓之居是急也今說此句俱差到為民謀食上去田功當日自有后稷專司禹雖則壌成賦暨稷奏庶艱食然此章此類文義不是如此   子罕篇   逹巷黨人曰章   聖人之或黙或語無非教者如此章答語不是姑以謙辭塞黨人之言蓋汎濫而不精於一誠是學者大病在聖人雖不然然黨人既有是言則直受之而已六藝莫粗於射御而御較射又粗學無精粗而必由粗者始人之為學往往馳心高妙而有不屑卑近之過此子游所以薄灑掃應對為末節而見譏於子夏也聞人言而思所執一則虛受反已二則教弟子守約務近非苟為謙而已也   子曰麻冕禮也章   變禮從俗之事聖人亦偶為之然過禮而不失乎恭儉則為之可也過禮而至於干僭則寜違俗而守禮易之小過曰過其祖遇其妣不及其君遇其臣其義與夫子之言同   子絶四章   我乃私意之根雖不動念而不化者易之艮所謂身也有我則不能廓然大公故不能物來順應而有意有必有固若物來順應則物未來而私心妄念之不生何意之有應物而不累於物何必之有順理以應之而不滯於物何固之有如是則復還於太虛而無迹何我之有蓋毋意則所發者皆天地之心元之徳也毋必則為不計效施不望報亨之徳也毋固則因物付物利之徳也毋我則不言所利貞之徳也三者皆歸於無我而行乎無我猶貞之終始萬物也不獲其身而不私於已故能不見其人而不繫於物聖人之與天地相似者如此   大宰問於子貢曰章   曰夫子聖者與猶疑夫子之非聖也曰何其多能也將以多能為聖也固天縱之將聖是破其疑非聖之心又多能也是破其以多能為聖之見曰自是天縱之使之至於聖而又多能也聖固是天縱多能亦是天縱子貢此語可謂智足知聖而無改評者故夫子舍子貢之言而與太宰相答曰吾之多能太宰知之乎由少賤而習於鄙事之故耳君子且不貴况聖人乎蓋避聖之號而又示人以學聖之方也然前答黨人則欲專於執御之卑此答太宰又言不貴鄙事意似相反而實相貫黨人譽夫子以博學就藝言之故夫子因所謂無成名者而審所執蓋克勤小物亦學也專精於一而不務博者學之要也太宰因多能而譽夫子以聖則不知有徳藝之分故夫子不譲多能之名而為之明君子之學大徳不官大道不器務本而不急末者尤學之要也聖人之因人答問莫非至理固如此   子曰吾有知乎哉章   時蓋有因夫子應問不窮而矜其無所不知者故夫子解之言我安能有所知識但有至愚者問於我我亦必叩其所疑之兩端而為之反覆竭盡耳凡人心有兩端故疑而問叩者推究以發其所疑之兩端也聖人之言雖是謙辭然記問之學不足以為人師其所知者外也聖人貫通萬理而融㑹於一因物以應觸事而形區區以聞見之富知識之多求之者末矣記者記此於太宰答問之後亦其㣲言有以相發故與   顔淵喟然歎曰章   仰之彌高四句乃顔子造聖根基如周公之不合仰思夫子之發憤忘食皆此意也欲罷不能是承循循善誘意既竭吾才是承博文約禮意誘之則有以發其志而不能自已博之約之則有所用其力而得以自盡因顔子此言而夫子誨人之誠心與其立教之成法皆可見矣如有所立卓爾知之明也雖欲從之末由也已行之未熟也蓋夫子之自言曰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形骸有㡬㣲之未化則不能從心所欲而與之相應至於心即體體即心然後能從心所欲而不踰矩所謂不言而喻者是也顔子見道之真心欲從之而似有未能從心者蓋去道益親而望道如未見徳行加修而檢身若不及雖曰未逹一間然聖賢日新不已之心固自如此也此章當與吾十有五章合看則孔顔之學可窺周子所謂發聖人之藴教萬世無窮者   子曰吾自衞反魯章   樂正所該者廣凡律吕聲音器數皆是然詩為樂章乃樂之本故又以雅頌得所特言之得所亦有二義篇什失次釐而定之工歌僭差辨而明之也如文王大明綿天子所以享元侯者則叔孫不拜三家雍徹而夫子譏之則當日所用僭差可知矣   子曰衣敝緼袍章   詩言何用不臧蓋謂有不忮不求之心則自此而用之何所不善乎非謂其止於此也故夫子言不忮不求道固當爾用之則無不臧豈可以是便為臧乎   子曰歲寒然後知松栢之後彫也章   此章比喻者廣然當亂世而秉禮行義守先王之道以待後之學者此等人最相似也詩曰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云胡不喜又曰蒹葮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參以古今之說皆言賢人君子獨善其身雖處淫昬之俗如風雨之晦生悍戾之邦如霜露之零而喈喈者不輟其音蒼蒼者不改其色秉禮義以終始故詩人願見而思從之也不曰不彫而後彫云者蓋松栢未嘗不彫但其彫也後舊葉未謝而新枝已繼詩所謂無不爾或承者是也道之將廢自聖賢之生不能回天而易命但能守道而不與時俗同流則其緒有傳而其風有繼易曰枯楊生稊老夫得其女妻蓋有傳有繼之義而先儒以遯世無悶之君子處大過之時者當之也然後知三字泛說蓋言遇變亂乃知道之足恃勉人之為松栢云爾不在世之知不知上寄慨   鄉黨篇   褻裘長短右袂   褻裘長則朝祭見賓之裘未必長也蓋行禮之時長則慮其躡而顛蹶   必有寢衣長一身有半   一身有半如舊說恐非便蓋比一身僅半耳此亦常服不必齊也凡古書十有一月十有二月之類有與又字同言十又加一十又加二也然亦不必拘如三分天下有其二則省曰三分有二未嘗不可也禮記凡市飾偽之禁在民者十有二云云老子生之徒十有三云云說者必欲求十二十三之數而終不可得若知通用文法則是飾偽之禁民工商賈於十分之中各居其二也生之徒死之徒及出生入死者於十分之中各居其三也蓋十分之中四分之則二而有竒三分之則三而有竒舉成數而略其餘爾   狐貉之厚以居   裘以輕者為貴厚者以居尚儉也若朝祭之類則輕者以為華而且便於舉止   色斯舉矣章   色斯舉矣易退也翔而後集難進也夫子偶見山梁雌雉之如此而歎其得緩速之時也當其集也子路拱而望之遂三鳴而起又所謂色斯舉者也孟子以仕止乆速言孔子之時記者記此篇終其此意也與   讀論語劄記卷上 <經部,四書類,榕村四書說__讀論語劄記>   欽定四庫全書   讀論語劄記卷下   大學士李光地撰   先進篇   子曰先進於禮樂章   凡一代風俗多是前一輩人質朴重厚誠意有餘及乎文貌愈繁則誠愈薄矣野人君子言其似也夫子願從先進亦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也寜戚之意中字不重   季路問事鬼神章   程子之言至矣中庸言順父母而繼以格鬼神又以舜武周公之孝實之易言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其理皆在夫子答季路所言中也   子曰回也其庶乎屢空章   夫子往往以回與賜較則子貢之為髙弟可知然所知則有明睿推測之分所存又有樂道憂貧之異故夫子欲其知所以未至者而求自進也   子張問善人之道章   不踐迹者天資之美暗與道合而不必一一踐迹也然必踐迹而後能入於室如匠之規矩如射之彀率精深㣲妙由此而得神明變化由此而生子路勇行好義其天資在善人之上然曰何必讀書然後為學聞文以禮樂之論則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是皆不欲踐迹之意故夫子亦歎其未入於室也   子路曽晳冉有公西華侍坐章   集註形容曽晳之言志處當分三莭看有見夫人欲盡處天理流行隨處充滿無少欠闕是言前一節意凡人心有私欲則無論役於名利即竟日讀書講藝終未到灑然處若拔出人欲之外則天理自流行於日用之間食息寢興無非是者頌詩讀書領其趣也老安少懐樂其真也即至泳味日月嘯傲山水無所不可此其學之自得處也即其所居之位樂其日用之常初無舎己為人之意是言中一莭意暮春之時童冠之侣風泉詠歸之樂皆是當前景物樂乎此而無慕乎外盖無意於求知也胷次悠然直與天地萬物上下同流各得其所是言外一莭意時令之和同羣之驩遊以寫心詠以言志是即與天地萬物同流得所之襟懐樂堯舜之道者之氣象也曽晳狂者嘐嘐慕古夫子所欲偕之道者故朱子極其形容如此隐居求志行義達道固聖人所期許然成材於身以著用於世乃是學之蹠實處曽晳問三子而夫子皆與之但哂由之不讓耳虞廷九官如稷契臯䕫之侣皆終身於其職業而不變惟其心與聖人同是以皆為聖人之徒也故使三子而有求仁之功則皆三代之英而不嫌以才藝自局使曽晳而有掩言之行則亦中行之選而不至以狂簡自終矣他日夫子論三子皆曰不知其仁也故與曽㸃者所以進三子也又曰不知所以裁之故與三子者又所以裁曽㸃也顔淵篇   顔淵問仁章   仁之所以為仁者心存而理得之謂也心存則一元之善於此在理得則大公之道於此行此仁之成德然也禮由仁而生故由禮可以至仁敬者禮之本也主乎敬則心存矣節文者禮之用也合乎節文則理得矣此復禮所以為為仁之要也然人所以不能復禮者形骸為之累也為氣所拘則昏為物所引則馳必也勝怠以撤其昏然後敬立而禮之本可得必也勝欲以止其馳然後義形而禮之用可修此克己所以又為復禮之端也克者對敵之稱也人心與道心為對故曰克復者返本之謂也理為人心所固有故曰復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此句只是申足上句之意非推出以效言也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此句則是提醒鞭辟處 顔子聞言心通而直請其目葢是欲知工夫條件不至泛用其力夫子言己字便是大綱説視聽言動便是其目所謂形骸之累不離乎四者之間而所謂禮之體用舎四者亦無自而見其切於身也非禮已也勿之克己也句中便有必由禮意復禮也勿字内亦包敬義兩意存誠以絶其源審幾以遏其動若顔子之心齊而不逺復乃事斯語之騐也   仲弓問仁章   顔子資髙而學到故夫子直以克己復禮告之其間誠明兩進敬義交立顔子自能喻之不待諄諄也仲弓未如顔子故夫子分段詳説見賔承祭是主敬是存誠不欲勿施是徙義是行恕由此而進之與克己復禮同歸然而言之詳略異耳   司馬牛問仁章   告牛者雖又與顔冉殊而理則不異盖嘗存乎難之心者敬也必力行乎難之事者義也嘗存乎難之心則檢身不及而無易由言矣必力行乎仁之事則恥躬不逮而言之不出矣   子貢問政章   古者兵寓於民非如後世别有兵之目也然則所謂去兵者馬牛車甲器械之不備戰陣之未講焉爾如新造之邦凶荒之嵗所急在生聚儲蓄安集勞來何暇於厲戎講武此不得已而去兵之説也去食與無食不同如傳載易子析骸是窘於不得食耳非去之也去之者若遇凶災則損經用薄禄廪而不一毫多取於民之類此不得已而去食之説也自古皆有死是説到義理盡處言極去食之禍不過至於死耳雖死信猶不可棄也况未必至於死乎   棘子成曰章   虎豹之鞟猶犬羊之鞟言質之須文猶文之須質也若以其鞟論之則虎豹犬羊無異惟其文之炳蔚是以超然異於犬羊之羣耳如将廢文存質一句隔斷則上下文意承接不去   哀公問於有若曰章   百姓足四句不可如平時泛言君民一體之義須字字對年饑用不足説葢年饑之時百姓必死亡流離邑里将虛田卒汙萊於此不加寛恤而厚斂之是避小不足而就大不足大不足者將至矣故惟加惠於民使之樂生安土則君雖損已節用亦無憂於不足也如百姓不安其土不獲其生則君之不足有不止於今日者如此方與哀公之問相應抑哀公斯問也其将喪邦乎年饑不憂民之餓莩而憂用之不足此豈君道也哉有若若為不喻其意而憂民用之不足者故對曰盍徹乎及公明言其意然後以當使百姓足者告之雖違其本意以諷君實亦切乎時務而忠告也   子張問政章   忠是所居倦是所行今曰居之無倦者以事存心也行之以忠者以心制事也二句相為首尾   子張問士章   質直則存忠信好義則能徙義此是有實徳實行者而又不敢徑情直行察乎人情思其所以處之者而退讓以下之此所以誠孚行著謙厚之風聞而邦家必達也色取仁則非質直行違則不能好義居之不疑則又自以為是而不顧人之是非此即聖人所謂鄉原者是以充其欺世盗名之術亦能使邦家必聞而去達之道逺矣   樊遲從遊於舞雩之下章   此與答子張者辭異而意同主於誠則不動於私矣正其義則不謀其利矣愛惡之私不行則必無徇忿忘身之事矣   樊遲問仁章   遲因問知而未達故見子夏而猶以為夫子專言知也謂夫子專言知則能使枉者直一語未知其為包仁而言集註當云遲以夫子之言專為知者之事故未逹所以能使枉者直之理而曰又者對前既未逹而立文耳子夏答之不過證明使枉者直之迹似未有以破其疑者全在富哉言乎一語開發遲心故悟而不復問也子路篇   仲弓為季氏宰問政章   先有司者以身為有司倡也如倡之以亷倡之以惠倡之以勤皆其事也雖有不侵下職意然非所重赦小過承有司來亦是説在官之過誤先有司則自治也嚴而下皆相師赦小過則待人也恕而人得自盡至舉賢才尤為政之要務不但使有司得其職而所以勵人材成風俗者在於是也故子游為武城宰而夫子曰女得人焉爾乎可以觀聖賢之用心矣 人其舎諸言爾能舉爾所知則人喻其意皆引類相先有以佐爾之不逮矣語意相承非謂但盡己職而餘委之人也   子路曰衛君待子而為政章   正名者如告齊景公之意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也子路亦知夫子之意有所指而遂以為迂此所以卒事亂邦而不悔也夫子既深責之而又詳以告之葢名分不正則出之於口而言已不順矣言不順則不即乎人心之安而不得乎事理之正事何由成乎事且不成况能興禮樂以教化於人乎政事亂於上教化於下勢必刑罰苛紊而民無所措手足矣是故事之可行者必可言也可言者必可行也行成於言言依於名可以正名為空言也而忽之乎夫夫子而為衛則必待衛君感悟而求所以處於父子之間非特正其名而已也顧聖人之辭從容含蓄言正名則實事在其中矣子路未喻其意以為夫子當此之際而欲正名則空言而不可施於事夫子言如此者正欲使其可行也夫人倫乖亂則號施令其誰服之率作興事其誰勸之教化刑賞以何為衷不可一日而立於臣民之上矣奚其為政哉 春秋道名分可謂一言以蔽之夫子曰其辭則某有罪焉爾夫子修辭不過使其言之順理然先儒以為制事之權衡揆道之模範葢周公之禮樂在焉而又為孔子之刑書皆不離乎書法抑輕重婉直㣲顯之間而得之名之必可言言之必可行者如此   樊遲請學稼章   使樊遲但為營生細謀而問則後來夫子所言若與問不相應葢樊遲亦是以稼圃當實學而欲講明其説如漢書之有九流亦學者所宜游心也然籩豆之事曽子不屑况稼圃乎故夫子拒之而復言其逺者大者使之聞之   子曰誦詩三百章   國風雅頌之規模次第自修身齊家以至平均天下其每體之中則治亂興衰之變具焉其為教則温柔敦厚學之者又必豈弟仁恩而足以言故授之以政則宜知邦國之若否使於四方則宜能片言以講信立談而息紛也若但玩其文辭則榮華其言伸其佔畢則小成其道所誦雖富亦何貴於窮經哉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章   自苟有用我者至此三章皆就當日時勢言之而約略其得效之乆近耳假令王者是繼治而興或流風善政猶有存者何待於必世哉然夫子自言其有成之速則十倍於王者集註分别固確抑亦其存神過化之妙有以自知者爾書曰既歴三紀世變風移使周公而在必猶有神速於兹者   子夏為莒父宰問政章   欲速者心之躁見小利者心之私二者有隂陽之不同而其病亦相因凡大事未有速成者故欲速者其見必小心存於乆逺則不為利動故見小利者恒由於欲速   葉公語孔子曰章   父子相隐以其為情理之正故曰直此固然矣然亦止於隐而已若出而辨其非攘則又非直也春秋之法為尊者諱為親者諱故於魯國之惡辱則諱之然辱而曲非在我則又不諱是則其諱也乃公道之不可奪孝子慈孫不能改者也故觀其隐則直在其中奈何親之惡以為直乎以夫子答司敗之言觀之意極分明   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章   必也狂狷乎此句語意當玩味意中便恐有似中行而非中行者故言既不得中行而與則無寜狂狷耳葢狂狷與中行不相似而進取之志可以裁不為之行可以進也惟孟子知孔子之心故引此章之語既釋其意而遂繼之以鄉原德之賊也後又明其為似是之非而足以亂德乃此章之義疏也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章   同徳故和以義相濟故不同同惡故同各懐其私故不和   子曰君子泰而不驕章   無愧於己故泰檢身若不及故不驕有恃於已故驕與物常相形故不泰   憲問篇   克伐怨欲不行焉章   克伐怨欲不行焉於克己亦似也然中間少一復禮便不是本源工夫子路不忮不求夫子曰何足以臧意亦猶是也鋤稂莠者将以殖嘉穀疏壅塞者将以行泉源去克伐怨欲者将以求吾心之德也吾心之德必居敬以持之明理以充之則人欲有日消之勢此則顔子四勿之功也憲之不行必也強忍力制而未有本源功夫縱使能之而無天理流行其間猶之稂莠既鋤而嘉穀不生壅塞既疏而泉源不至此異氏之學所以異於吾儒而告子之不動心所以别於孟子也盖狂者於天理有見故嘐嘐進取而其行實未修狷者持守有力故有所不為而於本源未徹夫子於中行之外則思狂狷其未許以仁也正其所以進之也與   子路問成人章   欲兼四子之長便須有窮理制心養氣達材之事皆實學也又云文之以禮樂者四子之長未能純粹文以禮樂則集其所長化其所短所謂主善為師而協於克一者也   子路曰桓公殺公子紏章   九合諸侯不以兵車則是以義動而人心服也如其仁集註作誰如其仁者似太重葢管仲雖能使桓公以義率諸侯然未免所謂五霸假之者若仁則無九合事矣語意猶云似乎亦可稱仁也盖未成乎仁者之德而有其功固不可没也體味六字斟酌輕重銖黍不差   子貢曰管仲非仁者與章   一匡天下一字非統壹之義乃粗與之之意言東遷後王室陵夷蠻夷猾夏至是而始一正也 夫子於管仲小其器而大其功至子糾之事於子路則置而不論於子貢則曰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夫死者為夫婦之諒則不死者無過矣先儒求其説而不得故以為桓公兄也子糾弟也兄當立而弟不當立故仲所輔非正而不死其難可也夫所從之非是當預决既從之而敗乃曰去邪歸正云者豈君子之道哉况桓之為兄僅見於漢志薄昭之言周人之書皆以為糾兄桓弟則此事未足據以為斷且非嫡長而無先君之命則皆不當立者何論兄弟哉愚謂君臣之分有定者有未定者當齊之亂庶孽交争則桓糾皆非君也輔之者既無先君之命意如戰國之為賔客者爾則管召亦未為臣也既未正其君臣之義故死者徒可云諒不死者未可以背君失節之罪加之則其事在不論之列而已矣若王魏則受命輔君臣之義定矣以此别二事之是非則可桓糾之孰為兄弟非所論也   陳成子弑簡公章   或問夫子欲伐齊但聲大義於天下乎抑必有以勝之也曰兵以義動有勝之理况所謂以魯之全攻齊之半者正所謂同力度徳同徳度義乃行師之要亦未必非夫子之言也   曽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章   此所謂近思亦所謂慎思性分之所固有職分之所當為者位也   子曰不逆詐章   逆詐億不信不得謂之先覺者偶或得之而所失者多也萬一以誠為詐以信為不信則其害也大矣君子之先覺不徒欲窮物之詭偽葢将有以化之而又有以處之也今自立於不誠之地則化之也無本而處之者必非其道矣奚貴於覺之先乎易曰恒易以知險恒簡以知阻易者險之反簡者阻之反以險阻遇險阻則必不能知險阻而亦無以處險阻者惟易簡則知險阻而有以處之矣若無易簡之德而徒曰無貳無虞云者使其果能息機忘物猶未足為賢也   子曰莫我知也夫章   不怨不尤無求知之心也下學上達無致知之道也盖於世無名利之貪於身無隐怪之行依乎中庸遯世不見知而不悔者也然天理固如是是以天必知之而人或莫知者天人理一而分殊形氣所隔難與天通故也乾坤之心至易至簡在人惟至誠之道與之黙焉而相契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在人惟不顯之德與之泯然而同歸子貢之在聖門可謂聰明而智足知聖者然陸子静謂江漢以濯秋陽以暴未必能如曽子之見其皜皜肫肫其仁淵淵其淵未必能如子思之知其浩浩故夫子以歎之因以所自得者告之葢與天何言哉及一貫之語皆聖門第一義也   子路問君子章   修己以敬者以敬修己也修己以安人安百姓者以其修己之敬推之而安人安百姓也修己安人安百姓内自有功夫然皆必以敬為主敬者徳之本而禮之實也他日言知徳者鮮又言為國以禮其言不讓則此亦是因子路所不足者而告之故每未喻敬道之大而請益也   衛靈公篇   子曰賜也女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章   此章一貫與告曾子者同異宜致思焉論其同則夫子一貫之道無兩也兩則非一矣論其異則彼以忠恕釋其意而此以多學而識其端集註言彼以行言此以知言者是也葢所謂一理渾然者一而已矣就其汎應曲當處則是以行言就其融㑹貫通處則是以知言皆因二子平日所事者而啟之也   子曰無為而治者章   集註德盛而民化不待有所作為是本意紹堯得人尤不見有為之迹是兼意正如有天下而不與亦不獨舜禹以其皆自布衣崛起故特表而出之也恭已正南面正是形容其盛徳之至處如講此句仍以紹堯得人意參入便不是   子張問行章   忠信者由中而有實也篤敬者淳厚而謹飭也此只是一誠字見於言行者如此分之則忠與篤者發於誠之存信與敬者形於誠之著君子以誠存心所謂徳也凡事之有得於己者必其根心而常顧諟於動静之間所以參前倚衡無非是物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   顔淵問為邦章   顔子問仁而夫子以克己復禮告之至其問為邦亦即此意推而大之耳四代禮樂乃禮之大者放鄭聲逺佞人則非禮勿視聽言動之見於用者也有天德然後可以語王道故其言之相為表裏如此   子曰君子義以為質章   此章專以制事而言故首曰義以為質以義制事也義之體主於直或恐其節文之未備義之行主於决則恐其遜讓之未修然其成也歸於信焉盖誠意周於事故始終如一而不懈力行以明信故表裏如一而不虛也義以為質如木之榦禮行孫出如華葉信以成之則如果實之成復肖其根種而内外之道合矣   子曰吾之於人也章   此章毁譽並言而意多在譽葢毁者内實不直而外沽直者也譽者心迹俱不直者也曲意徇人違心阿世其意以為時非三代民心漓澆不如是委曲而不可行耳故夫子謂吾之於人固未嘗毁之而没其真亦何嘗譽之而過其寔間有近於譽者亦必有所試騐而決知其将來耳非吾獨好直也葢以斯民也恒性不改秉彛難欺世歴三代所謂用舎舉錯彰癉命討無非以是直道而行之者也三代既不易民而治則生今之世亦患吾不能行古之道耳而何患乎民心之不古也哉   子曰君子謀道不謀食章   集註於此章語意有兩轉言君子之業謀道而不謀食然謀食未必得食而謀道禄在其中似乎謀道乃所以謀食者然君子之心則憂道而不憂貧禄之得失盖有所不計焉爾豈同於謀食者之心哉義理極為完備若逕直説下即是今日科舉之學非道也   子曰知及之章   此章似專為臨民者發知及仁守是修徳之事若知及之而仁不能守則誠意有所未至德行有所未立雖其知之所至或有得者終不能乆於其道而必失也莊涖動禮則出身加民之事所謂出入起居罔有不欽發號施令罔有不臧粹然以先王之道文之然後盡善也葢知及仁守所謂道之以徳也莊涖動禮所謂齊之以禮也他日對哀公問政既曰知仁勇以修身而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又曰齊明盛服非禮不動而列於九經之首内外相須本末乃備前篇所謂修己以敬上好禮則民易使者意亦相通也季氏篇   季氏将伐顓臾章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語意盖云與其不均寜寡與其不安寜貧也夫一物而衆分之烏得不寡然寡非所患患其分之不均雖欲守其寡不可得耳寡之又寡必至於貧然貧猶非所患患其勢之不安雖欲守其貧而不可得耳夫子又釋其意以為均雖不能無寡然皆少有得焉則已無貧矣况均則必無不平之争其勢自和和則有相通相濟之誼并可無寡矣如是則必安安則無論不寡不貧也雖或寡而至於貧然釁孽消而根本固必不至於傾矣此有國家者之常理即以一父之子騐之可見也所以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者以此 逺人非指顓臾正對顓臾在邦域之中而至近者言之言雖有逺人不服疑乎可以動干戈矣然猶且來之以文徳况如顓臾之在邦内乎逺人不服而不能來應前修文徳一段邦分崩離析應前均和安一段 大抵季孫冉有之意不過欲兼併顓臾以自封殖則患寡患貧其本心也及夫子責之乃以為子孫憂是謀則患傾又其飾説也夫子以為三者之計皆當以均安為内治根本之圖耳根本固則自無傾之患而貧寡不足計矣雖有強鄰敵國力足相傾者猶當修文以來而勿競武也今逺人不服而不能來則在邦内者不足憂不均而分崩離析勢将不安而不能守則可憂者蕭牆之内而邦内又非所憂也奈何以患傾自文而謀動干戈哉   孔子曰天下有道章   上文首言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而後云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上文只言諸侯大夫陪臣專政而後又云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首尾若不相應而義理實完密葢由前之言則自諸侯不得干政而大夫陪臣不得與於國命矣然有道之世公天下以為心諸侯雖不敢擅禮樂征伐之柄而方伯連帥未嘗不承流以行禮樂征伐之事特不如今日之出自大夫耳大夫士雖不敢專政而政之得失有位得而議之或昌言以諌或㣲言以諷特不如今日之庶人紛紛私議耳此理不明而徒區區懲於禍敗故至秦而滅國罷侯天子孤立於上其禍究於阬焚則士大夫之陳列無聞而誦説亦辜矣可見聖人之言完全無也然此意在言外推論則及此耳 此篇每章俱稱孔子當是一人所記   孔子曰益者三友章   三者各由淺而深友直但足以聞吾過友諒則有以進吾徳友多聞又有以廣吾學也友便辟但相習以文貌友善柔則相護其過非友便佞又相誘以機變也似不必兩下相對説   孔子曰益者三樂章   三者亦各由淺而深樂節禮樂則有悦學之志樂道人之善則有公物之心樂多賢友則有進徳之效矣樂驕樂者其志始荒樂佚遊者荒而蕩樂宴樂者蕩而溺且昏矣亦似不必兩下相對説   孔子曰侍於君子有三愆章   言未及之而言者君子之意已形於顔色但語次未及耳未見顔色而言則縱臆妄言絶不察人意之所在   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章   朱子常説敬字之義謂惟畏字最相近以夫子此章觀之便是學者持敬工夫有着落處終日之間常知天有正命帝有明威凛然常在心目而不敢肆而又致恭徳位之人尊尚聖賢之書如是而有不敬焉者寡矣明道程子喜誦易語聖人以此齊戒以神明其徳夫此三者君子所以齊戒而神明其徳者也   孔子曰君子有九思章   九思雜於日用之間而聖人言之蓋自有序耳目之官不思則蔽於物雖欲用其存養省察之功不可得也故視聽居首外誘既防則應物者不可不慎故色貌言事次之此六者皆所以閑邪存誠涵養之事也至於問辨而不蓄疑懲忿窒欲而不迷於利害之機則又窮理修身之要為學之至切者故以是終焉案洪範以思列於五事之中夫子則以思貫於九者之内葢視聽言貌雖與心相對而莫非心之所為也故孟子初以小體大體並舉後乃以思為主而曰思則得之其深得洪範論語之意者與   孔子曰見善如不及章   隐居以求其志行義以達其道以字與則字不同不可説似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盖求志是進德修業事必隐居以求之遯世無悶不見是而无悶苟有易世成名之心則志為之奪矣達道是濟人利物事必行義以達之道之将行必自重而不自失者固義也道之将廢不忍坐視而不救者亦義也苟不能進以禮退以義又或憤時絶俗而羣鳥獸則道又為之失矣聖門惟顔子庶幾故陋巷簞瓢所以求志也如由也求也赤也皆欲以材具自見夫子雖許以從政而未概於心獨於曽㸃漆雕開有取焉者此也至行義達道即夫子一身可見雖汲汲於濟時然而見幾而作不俟終日也雖栖栖以終老然而所在求君志不舎命也葢進退之義固當如此故必行義而後可以達道他日又曰君子之仕也行其義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葢極至之論也   邦君之妻章   夫子作春秋於夫婦之倫極重故其名稱必謹此章必夫子嘗言及之故門人記焉后夫人配至尊而為宗廟主君必尊之敬之重其耦也然陽大而隂小夫行而婦從后夫人必謙卑自抑而不敢夷於君然後兩盡其道矣春秋書法迎則稱后如逆王后於紀先尊王之命也歸則稱女如紀季姜歸於京師次存后之謙也其在侯邦則逆書女而歸書夫人以稍變天子之書法然觀此章所記則先成其尊次通其謙其義與天子同也下兩句皆以邦人之稱言本國自稱則曰君夫人猶稱其君曰君也稱於異邦則曰寡小君猶稱其君曰寡君也君尊之則邦人尊之故稱於本國者耦君以重君命也夫人自小則邦人小之故稱於異邦者不敢夷君以順夫人意也春秋書法其生也曰公曰夫人蓋在本國自稱之辭其葬也曰我君我小君則以古者葬禮同盟畢至故加葬於我之上者人來葬我也人來葬我則用對異邦所稱之辭矣曲禮錯説故知後儒雜記非孔門舊書也   陽貨篇   子曰性相近也章   言人之性雖有氣質不齊然皆受天地之中以生者則其性皆超然貴於萬物概而言之皆相近也其智愚賢不肖之所就懸絶者由其習使然耳如在上之化行父師之教豫所聞見者皆正言正事所服行者皆孝弟忠信則未有不同歸於善者惟其生薄俗比匪人薫蒸漸染日究汙下此猶未可罪才之殊也而豈可以言性之異也哉案夫子此言唯孟子能暢其說其曰性善即相近之説也其曰或相倍蓰而無算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則習相逺之説也先儒謂孔子所言者氣質之性非言性之本孟子所言乃極本窮源之性愚謂惟其相近是以謂之善惟其善是以相近似未可言孔孟之指殊也蓋孔孟所言者皆人性耳若以天地之理言則乾道變化各正性命禽獸草木無非是者然禽獸之性則不可言與人相近相近者必其善者也故孝經曰天地之性人為貴是孔子之説無異於孟子也禽獸之性不可以言善所謂善者以其同類而相近也故曰人皆可以為堯舜是孟子之説又無異於孔子也且如言國家尊賢則大賢小賢皆可謂之賢言使能則大材小材皆可謂之能故言人性之善則雖有昬明強弱之差等皆可謂之善為其相近故也故曰孔子之後唯孟子獨能明性   子曰唯上知與下愚不移章   上章言性相近習相逺則是雖有智愚之不齊唯其相近也故皆可以習而轉移習於善則雖愚必明習於惡則罔念而昬也上知下愚乃氣質絶逺之甚者是以上知雖習於惡亦不磷不緇而不為惡下愚雖習於善亦自暴自棄而不為善非其才之不可移也其志之自不肯移耳自上知以下下愚以上則善惡皆繫所習故習不可不慎也   子張問仁於孔子章   恭者持己之嚴寛者待人之恕二者其本也恭而根之於信則人不徒貌敬而心倚之矣寛而濟之以敏則不獨簡則易從而人歸抑且悦以先民而業建矣盖能恭寛則人之敬愛兼至能信敏則人之心力齊協然四者之行必有實惠加於人焉故有敬愛之心者足以自達心力之協者得以自盡此五者大而言之治天下不過如是近而言之雖州里不可棄其寔則皆心徳之流行而已故曰能行五者於天下為仁矣   子曰由也女聞六言六蔽矣乎章   仁知性德之大者信直其質也勇剛其用也仁知子路學所未至故言其蔽以開之信直勇剛子路資之所近故又言其蔽以戒之   子曰小子何莫學夫詩章   此章雖教人學詩之法然學之序存焉學始於興起善心故首興次則考究事理故次觀内必從事於涵養而得其性情之正外必用力於躬行而明於分誼之大其餘則㣲物亦多識焉無非所以博義理之趣而為畜徳之助也聖人一言而先後本末兼舉者如此   子謂伯魚曰章   此必因教小子而伯魚亦在側又特問而教之使之且就二南而學焉則全經皆可次第通矣詩有四始雅頌則達乎朝廟者體大而施逺二南者造端夫婦者也居室之中垣堵之内若於理無所見於道無所得雖州里行乎哉故曰其猶正牆面而立也與   子曰予欲無言章   與無隐章意義雖同然彼是因以無言疑夫子者而發此是因以有言求夫子者而發言固教者所必有然有聽之以為義理已蓋於此不復思繹者有聽之以資知見不切身心者尚有聽之而因繳繞於議論之間反生他病者若善學者直須立為己之志以觀聖人之作止動静而窺其意指之所存則所以領畧者深而啟悟者切覺得事事皆與自己分上相關於此有疑而復加以質問則沛然矣時行物生以記禮者天有四時春秋冬夏風霆流形庶物露生者觀之則似皆以喻天道之至教然在此章則以時行喻教物生喻學似尤警切盖四氣嘿運莫非天地一元之心萬物受之皆若嘿喻乎天地之心而變化滋益其機有不容已者此豈化工者諄諄然命之乎大抵聖人此等話頭皆是於學者身上極其親切理㑹得者便須有得力處不然只作一高大㣲妙道理説過失之逺矣   㣲子篇   子路從而後章   不仕無義以下是責丈人之失君子之仕也以下是表夫子之心道與義是一是二卷而懐之可以傳後舉而措之可以濟時者道也舉而措之而不失已卷而懐之而不忘世者義也詳見前篇   大師摯適齊章   大師兼掌堂上堂下之樂者亞飯三飯四飯以樂侑食奏於堂上鼓鼗以倡笙管奏於堂下貳大師者少師與堂上堂下之歌笙相應者鐘磬立言之序不苟如此   周有八士章   此篇首記三仁明商之亡在乎播棄黎老囚奴正士也故連類以衰周之事繼之其終復繋以姬公禽父開國之訓周初人才之盛惓惓屬望之意切矣文中子曰終之以豳風明乎變之可正也   子張篇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章   日知其所亡是知新月無忘其所能是温故然夫子言温故知新不獨序固如此蓋有新故相生之妙存焉故中庸用之以註尊德性道問學其契悟也深矣譬之食物而化則與腑臟相入養而無害又可使飲食益進而膚革充盈也先言日知其所亡不惟新故截斷亦恐所謂故者迹焉而已此所以為聖賢之言之别   子夏曰博學而篤志章   博學未足以近仁然不博學則工夫無所依據故夫子言博學之又言學以聚之皆以是為稱首也至能篤志則心有所存而專一不二矣切問則意有所為而事事必返諸已矣近思則以心體之以身騐之而此理幾於在我矣故曰仁在其中子夏言未學必謂之學意偏於言行此言仁在其中意又偏於言學先儒葢嘗議之然可見其兩下用功各有得力處豈後世學者所可及哉   子游曰子夏之門人小子章   三代之世小學之教雖卑然寔所以培其根也大學之教雖髙然乃所以達其支也故以道體言之則性命身心為本威儀文辭為末學記所以有大德不官大道不器之云也以功夫言之則小物細行乃所以為大德之基故易言蒙以養正聖功也豈非又以此為本哉子游有見於道禮之高子夏有見於功夫之實其意皆善也然子游直以小學之收放心養徳性者為末則似有異乎聖門教弟子之指觀子夏破之之論又似乎聖門之教固當先末而後本者曷不明言此之即為本乎是子游以灑掃應對進退為末而子夏亦姑曰末云爾物有本末而知所先後者其㫖終未甚瑩也故曰孔子没而㣲言絶   陳子禽謂子貢曰章   立使植其生而又綏以安之懐之道使從吾教而又動以鼓之舞之子貢以是贊夫子其於治道亦深矣哉   堯曰篇   子張問於孔子曰章   政之大端惟養與教惠而不費欲而不貪是養邊事勞而不怨泰而不驕威而不猛是教邉事損上益下以加惠小民是養之也然費則事有難繼念切於惠民者是欲也然貪則心有難乆所謂貪者或求其報或干其譽皆是也先之勞之以率作興事是教之也然怨則無樂從之心教民而使之可象可畏是泰也威也然驕猛則無親附之意如此則不能純美必去其疵病而後純者也大抵惠而不費勞而不怨且就政事言之欲而不貪泰而不驕威而不猛則直推至於為政者身心本原之處乃上二句所以美惡之根也易曰弗損益之惠而何費焉又曰有孚惠心勿問之矣欲而何貪焉易曰説以先民民忘其勞勞而何怨焉孝經曰其政不嚴而治其教不肅而成泰而何驕威而何猛焉盖君子之以愛宅心者純而以敬律身者至自然使百姓有食力不知趨事不倦之效孟氏所謂利之不庸勞之不怨民日遷善而不知為之者是王道也四惡則反是不教而殺不戒視成慢令致期葢不但無躬行之先而且無法制禁令之常虐暴賊正與驕猛字相應欲其無怨不可得已欲出則吝其利欲納則又吝其名無大徳而屑屑計較於小惠之間是有司之事也吝字有司字正與貪字相應欲其無費不可得已此皆起於霸者尚力任法小補驩虞之所為而其流弊則有不可勝言者與虞夏殷周之道逺矣記者次此於帝王之後盖有指也   子曰不知命章   盡其在我者而聼其在天者謂之知命不知此則無入道成德之基故曰無以為君子卓然於義命之際似乎可以立矣然義之中節文詳備不知此而持循於日用之間則自信或不篤而自守或不堅故曰無以立身既立矣而德業之助則在乎人言者人心之聲也苟非窮理而有以知言則是非莫能辨因之而邪正莫能知故曰無以知人 知命則立志之騐知禮則持敬之功知人則窮理之效是亦先儒論學之序也   讀論語劄記卷下 <經部,四書類,榕村四書說__讀孟子劄記>   欽定四庫全書   讀孟子劄記卷上   大學士李光地撰   梁惠王篇   霽宣王問曰齊桓晉文之事章   前半章發其仁民之心至老吾老一段結後半章導其仁民之政至五畆之宅一段結 始則使之返求於一念愛牛之微既笑而不自解告之以故乃戚然而自傷然後用心之輕重可得而叩也繼又使之返求其興兵搆怨之由既笑而不自言告之以故乃愕然而自失然後發政之善否可得而論也蓋戰國之時功利之毒中於人心者深而害於政事者大其於天理若異膜然於王道若隔世然是以委曲費辭如此之甚凡讀七篇須作兩意求之其與學者言也根於理者深而發明精切其與當世諸侯士大夫言也迎其機者速而枝葉繁多學者固當於講學明道者而盡心焉至於反覆開諭而近於瑣細援古切今而鄰於牽合者尤當察其救世之心取於一時之有所發以悟愚蒙而破功利得其大者而不滯於小斯為學孟子之要矣 一見梁惠而爭義利之分一見齊宣而嚴王伯之辨非仲尼之徒之傳者則不以進此開篇大指也韓愈言孟子宗孔氏崇仁義貴王賤伯可謂領其要者   齊宣王問曰交鄰國有道乎章   此章先言仁智後言勇雖因答問語次及之然可見三徳相成之理蓋平日而懲小忿善交際非大勇者不能有事而救生民畏上帝非至仁大智亦不足與於斯也孔子曰仁者必有勇又曰君子義以為上言勇而不離乎仁義者是孔門家法也   滕文公問曰三章   此下三章皆為滕文公策存社稷之事易曰震來厲億喪貝躋于九陵是太王避狄之事也又曰震往來厲億无喪有事是周公安四國之事也二居下位則可喪貝以避難五居上位則不可臨危而失守太王雖侯邦然自周之先數遷及此邠國非受封之舊也則去之可也周家新造而有四國之亂周公有社稷之寄者也義與存亡而已滕比之太王則文昭世守比周公則不能自存之小邦也故於二者可以擇而行之擇者易之所謂億也億者權其事勢義理之輕重而已先儒言孟子得易之用此類是也   公孫丑篇   公孫丑問曰  又不如曽子之守約也   孟子之不動心迥非諸子之倫而先稱告子後述黝舍見不動心非難而得其正者為難至於引曽子之言然後為孔門之心法孟子之所以自得者已露其端矣   曰敢問夫子之不動心  無暴其氣   告子此兩言者乃其為學之要欲人識取真心處也言不得於言則此自言語事耳不可誤以為心不得於心此則須有以治其心不可誤以為氣故必也離言以求心離氣以求心而心可得矣孟子謂就二者較之心是氣之根源不得於心勿求於氣猶可也理又是心之根源而言即理也不得於言勿求於心可乎又言心固所以主宰乎氣氣亦所以充塞乎體故志之所至氣必隨之而至如帥之所在三軍必從凡人當持守其心不可使之妄動而亦當調和其氣不可使之暴發本末相須初不相離告子之説未盡可也 先至者為至繼至者為次文義是如此集註不如此説者以下文有志壹動氣避其複也然正不妨複説以起下句   既曰志至焉  而反動其心   丑疑志至氣次則氣隨心之所之又必兩致其功何也孟子言心之專主處固能動氣氣之偏盛處亦能動志如蹶者趨者所動者氣也而心不免為之動矣惟既持守其志而又不使氣之暴發則程子所謂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者善養之初莫要於此 蹶趨非氣為蹶趨所動者氣也   敢問夫子惡乎長  我善養吾浩然之氣   知言為先而養氣繼之則理既明而氣之根理而日生者有以灼見其本體而可以施吾善養之功此二者之序也盖必不疑其所行而後莫禦其所往善養者無暴之極也   敢問何謂浩然之氣  無是餒也   至大至剛浩然之本體然也以直養之而無害其本體使之得以發越流行則其用塞乎天地之間矣配義與道者道義得是氣以為之配然後凡所施用有畢達之勢無消沮之形此塞乎天地之間之實也   是集義所生者  以其外之也   言此浩然之氣固配義與道矣然乃集義於内而自生者非行義於外而襲取者使其行義於外而不根於心則心必不慊足而氣為之餒矣雖欲襲之不可襲也告子勿求於氣者正謂義之在外由此觀之義豈在外也哉故曰告子未嘗知義也蓋不得於言勿求於心其弊必至於此 告子論人性無仁義故以義為外而於儒者之講義行義皆以為區區務於外者則其視浩然之氣亦此區區外飾之義之所襲取而無與於心矣義襲而取乃揣其心疑於吾儒者如此故解之曰是如此非如此也行有不慊於心則餒正申非義襲而取一句之意當其義襲而取便有不慊於心意思在内不必説是此事合義而他事有不合義也 非義襲而取之也此句錯説已乆大抵即以告子當義襲而取者夫告子方外義而不事而又安肯義襲方不求於氣而又安肯襲取夫氣原情而論其非指告子無疑也陸象山王餘姚又將義襲二字倒説作襲義謂掇拾剽掠義理於外者其以告子外義當之者以此其借之以議朱學者亦以此故朱陸當日互以告子相訾嗸也其文義顚倒之謬朱子已嘗辨之然集註於此句語氣亦未道破故學者雖知義襲非説告子又須另説一種人症候若知此二字為告子心疑之事而孟子解之則於本文是非字極明白而下所云外義者其心病即在此矣推是則陸子所摘告子之非欲以移之朱子者其心所揣量無乃不幸而與告子同乎此節剖析毫芒不獨告孟分界實後世儒禪之闗朱陸之所爭論而未决者餘姚不能辨别而勦象山口舌之餘瀾以揚其波甚哉其膚末於道也   必有事焉  勿助長也   必有事焉有事於集義養氣也勿正心勿忘勿助長者勿取必於心之不動忘所有事而助之長也蓋積累之功乆而不息則自然之候應焉非人力所得參也告子之外義而不集義是無事欲速於心之不動是以益忘乎事之盡而助長於心者至其所以能先我者以此 此節是承善養氣來而總論不動心之學遥應夫子之不動心與告子之不動心兩句字字俱對告子説無事而忘固是告子正而助長亦是告子若以助長為助氣長則告子是勿求於氣者此病説他不著故集註又須於言外添補 平常以忠與助對謂是相反之病如一事當前不是悠悠蹉過則連忙急了此於他人身上或者有之如就告子説則其無事而忘處即其正而助之長處如後世之習禪定者必先空諸一切之説也孟子之時未有釋氏而莊列之學漸以披猖故其所闢告子之非無一言不刺中異説膏肓者 上文是非兩字是辨明道理處因告子意見之差故結之曰未嘗知義以其外之也此節必勿兩字是指示功夫處因告子功夫之誤故下文又結之曰非徒無益而又害之   無若宋人然  非徒無益而又害之   宋人若知耘為益於苗而有事於耘則必知助長為無益於苗而不至於揠必也不昬作勞而誇其善稼者也故以集義為無益於心而不集如以耘為無益於苗而不耘也取必於心而助之長如取必於苗而助之長也以耘為無益則必以助之長為有益而不知反以害夫苗也以集義為無益則必以助之長為有益而不知反以害夫心也非徒無益非對不耘苗者説乃就以揠苗為有益者説 時説將正助與襲取作一意又將害字與直養無害字作一意皆微差襲取是以義襲取氣乃告子之疑疾非告子身所犯病正助則是身所犯病非以義而襲取夫氣之浩然乃以外義而襲取夫心之不動者也直養無害承養氣説則所害者氣也害字與前文暴字相應泛論常人之不學無檢者充其類則如黝舍之任氣告子之勿求氣抑皆暴害之倫矣而又害之是統論心學則所害者心也害字郤與後文生於其心害於政事害字相應雖此承養氣後説知言緣不能知言故不能養氣是以其害總中於心也 常論心之麗於氣也猶苖之麗於土也不殖嘉苖則荒然土耳不養其心則蠢然氣耳然苖不得土無以發其機心不得氣無以神其靈矣集義以耕耨之則心氣之相依如苖土之相得而其長也日可俟也離土而云長者苖之槁也離氣而云長者心之槁也聖賢之心與異氏之心爭夫生與槁而已矣何則聖賢之心動而不動者也彼之心不動而不動者也其為不動同然而彼之所以非者心生物也性生理也義者生理之流行而出於心者也聖賢之心體大生之徳順性命之理其不動也正所以為動之基艮之所以其道光明也彼方拔本塞源以為無性無義則其心之不生也固宜而豈心之道也哉嗚呼害天下者必始於先害其心心而至於枯槁寂滅雖欲無害不可得已故其流禍無窮如下文之所云曰告子之害甚於楊墨可也是以孟子之辭而闢之也比楊墨加詳焉   何謂知言  必從吾言矣   蔽䧟離窮心之失理以漸而深詖滛邪遁言之悖理以漸而甚以道路譬之詖者猶在大路之中而行稍偏也滛則出入於岐路矣邪則不遵路而由徑矣遁則奔竄而妄行於荆棘泥潦之中矣蔽如目視不明是以行之偏䧟如暮夜失足是以出入於岐路離如聽人指引之誤是以不遵路而由徑窮如徑盡路絶是以奔竄而妄行也心之病一則發於言語一則施於政事其自為詖淫邪遁之説者則言出於心而心之害可知政事之害亦可知其惑於詖淫邪遁之説者則言入於心而心之害必至政事之害亦必至此古今決然不易之理故論語曰君子於其言無所苟而已矣又曰畏聖人之言而終之以不知言無以知人也孟子之學有得於此此所以能集義養氣之由不動心之本也 觀此則知言者知他人之言也然則吿子所謂不得於言者亦是不得於他人之言也雖然言之在己在人一而已矣孟子知言則必不為詖滛邪遁之言矣吿子不知言必至自為詖滛邪遁之言矣然則生心害事之失固為知人之方亦何嘗非省身之要乎   宰我子貢  是何言也   丑問所謂知言而孟子告之則是能知天下之言也能知天下之言則其所自為言者可知故丑以為宰我子貢善於言辭冉牛閔子顔淵則所言者無非德行之實今夫子既於言辭無所不知又知其根心行事得失之所以然則是兼數子之長而既聖矣孟子引孔子之言答之雖為既聖之問而發然學不厭而教不倦二者實為知言之要告子所以不知言者由其不得於古人之言則厭於探討之功不得於今人之言則倦於答問之益也合前文曽子所聞自反而縮之言觀之孔門知言養氣之方無出於此 善言德行集註以屬養氣然觀善言兩字恐只是説知言事蓋詖淫邪遁生心之害害於德於政事之害害於行孟子知之之深如此豈非善言德行者乎   昔者竊聞之  孔子也   聖門之徒得所依歸所知者明矣而行或未至故曰姑舍是而欲造其極也伯夷伊尹所行者成矣而知或未精故曰不同道而欲得其宗也   伯夷伊尹於孔子  是則同   能朝諸侯而有天下才之裕也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為徳之純也章首丑問孟子於卿相之位霸王之業動心否乎蓋疑其任大責重則心或畏怯於不勝功盛業隆則心或震矜於所慕孟子以不動心答之而未言其所以然者此因列聖異同之問而其意蓋已之不動心亦若是而已矣   曰敢問其所以異  未有盛於孔子也   夫子所以超於羣聖者以其祖述堯舜憲章文武述先王之法傳之無窮也宰我子貢有若推尊之意蓋皆以此而子貢獨顯言之如夏殷之禮能言聞韶武則知其美善之差告顔子以為邦之類皆所謂見禮知政聞樂知德等百王而莫能違者也孟子引之以是為孔子所以異者蓋謂聖雖同德而孔子神明天縱有以考前王而不謬俟後聖而不惑則非列聖所可同也其自許以聖人復起必從吾言豈非亦有得於兹與 集註以見禮知政四句為子貢自道然學問至此甚髙雖夫子未嘗為此言況子貢乎且丑問孔子之所以異不應無所指實而但誦三子推高之言攷子貢平生蓋有得於夫子之文章者其答公孫朝之問意亦如此也故不如以為子貢稱道夫子之學者近是 出於其類接上文亦類也説來是泛言人類萃則是就人類中又分類者即出乎其類之人也易曰物相遇而後萃如君子與君子遇小人與小人遇其勢不得不萃   孟子自言當大任而不動心而丑以孟賁贊之又自以養勇明之則論勇者此章之大指也推本於知言集義者非智仁無以成其勇也浩然之氣行而勇可知矣語其開端機則必自知言始黝舍勇也告子亦勇也而孟子所以獨髙諸子者知言明理故也黝舍不足道告子非自謂精於性命之説者乎而其學之大指則以為言非心也氣非心也以言為非心故視吾學問思辨之汲汲者曰是支離於言語之末而已矣以氣為非心故視吾名教綱常之惓惓者曰是激發於意氣之粗而已矣是故心有不明以心明之無所藉於言也心有不定以心定之無所倚於氣也此告子之心學也其學之病終於心道之逆而始於窮理之差故孟子就其兩言以别輕重曰不得於心勿求於氣可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可豈誠以勿求諸氣為可哉非理則心無所主而氣無自生故先為此探本之論也及其自道也首之以知言繼之以養氣又推告子勿求於氣之蔽由乎外義外義由乎不知義至此然後究其所謂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可之説也夫人禀天地之性以有生者氣而已矣心者氣之神靈為氣之主能役使乎氣以成能於天地之間而其發見之最先者言也是故言謂之心聲昬明之驗莫此為切如三軍之有謀畧號令足以鼓舞萬衆而如一人之身夫然後而帥之職盡矣彼告子者上無謀畧號令之先下無蚍蜉蟻子之援兀然一帥於其間而曰能無懼而已者是亦匹夫之勇敵一人者也豈不孤負乎國之重寄也哉孟子之學必有事焉者集義也集義者由精義也其學之成此心之用塞乎天地而與之相際然莫非此理為之也故揚雄云孟子知德之要知道之奥程子云孟子所以獨出諸儒者以其明性故也推其學之源則孔子是宗始而論勇曽子之所聞於孔子者也中論知言子貢之所問於孔子者也終而述所願學則孔子有與二子同焉者德足以王天下而天下不足動其心所謂善養浩然之氣者也聖之事也有與二子異焉者識足以知百世而百王不能遁其情所謂知言者也智之事也力均而巧懸至同而中異彼皆聖也而差等若此況如告子之迷惑沒溺於異學而不出者其所就何如哉此又孟子自附之意學者於其亂章不可以為答問及之而不察也   孟子曰仁則榮章   孟子之啟告時君者多矣此篇最為深切周盡後之為君臣者三復於此章焉足矣嘗觀秦漢以下惟諸葛孔明能充斯語貴德尊士賢者在位能者在職故吏不容奸人懷自厲及是時明其政刑故强不凌弱風化肅如是以區區中國什一之蜀而敵人憚之每歳東征則魏之舉者皆不至兵出之日天下震動而人心不憂所謂大國必畏豈虚語哉鴟鴞之詩周公之所作夫子之所贊有天下國家者而不知此其蹈覆亡之轍無疑也文王之詩太甲之言其於天命人謀之理盡矣天有顯道聖有謨訓何其歴數千年而莫之省知乎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章   首言不忍人之心而後詳於四端仁之統乎四德者觀此章最明也自孔門以仁為教多詳於功夫而畧其説蓋能真用力於仁則知仁矣此夫子之深意也至孟子乃稍言之然仁之本體難言亦就其動觀之則本體可驗故每謂之惻隱之心於此又特言不忍人之心此所謂觀水有術必觀其瀾日月有明容光必照自其發動者觀則源本又焉廋哉有宋程子之言仁精矣然因其不可以愛為仁之説則其門人有離愛以求仁者而仁亦以晦朱子乃一言破之曰愛者仁之情仁者愛之性又一言蔽之曰天地以生物為心而所生之物因各得夫天地生物之心以為心然後仁之體用大明千有餘年未之精藴章矣雖然皆夫子十翼之言第弗深考爾易乾彖言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是最初生物之心貫乎四德者也而文言以體仁當之復彖言見天地之心亦以一陽初動天地生物之心也而爻之近初者以下仁贊之至繫傳又明著其説曰天地之大德曰生而下以聖人守位之仁配之蓋夫子贊易特言仁者惟此數處而皆推本於大生之德然則朱子之説蓋學易有得而聞乎夫子之言性與天道者此所以學者不可不深思而實體之也   孟子曰矢人豈不仁於函人哉章   性相近也習相逺也此章首言慎術擇里皆以所習言也下乃言仁之當為一失仁而智禮義隨之矣此亦以仁統四德其意與上章相明然於三者之中又特揭智字以為為仁之要蓋所謂不明乎善不誠乎身者在易則貞下啟元之説也疑亦為當時有國家者言之故後段有恥人役之言又有怨勝己者之言然人非仁則無以立身處世以為為學者言未嘗不可也   滕文公篇   滕文公為世子章   此章見得孟子學問本領并其為學下功夫處蓋凡聖賢教人皆是以己所自得及其身經歴者明指示故著明深切可以啟悟感於人人之性善而皆可為堯舜此是孟子學問本領所傳受於孔子者自其沒而聖學不傳正以不能明性故也然既如是則人之為聖賢宜易矣又必立志極其髙大如成覸顔淵公明儀之所言用功極其困苦如髙宗之所命聖固可學而能而不世見於天下者則以志卑而功怠者衆也此又是聖賢自用過功夫舉以鞭掣後學處吾徒氣質昬弱又不得賢師友為之啟助以泛泛之志施悠悠之功日月逾邁而有泯然與草木皆腐之恥三復斯篇能無永歎   滕文公問為國章   先言三代田制而斷以皆什一也後言三代學制而斷以皆明人倫也至告畢戰以井地之法一則曰使百姓親睦再則曰所以别野人也皆可謂深得立法之意孟子之告齊梁亦頗及於井田庠序之説然未有若此之詳者則以二君尊賢好道不如滕文故也三代授田之多寡在當時必有所據意者洪水之   後土壤雖出而猶有棄者或不盡為田者歴世既久則地利益闢驅之農者益衆此所以畆數多寡之不同然不可攷矣 庠序學校之說與今周禮殊異按周制五百家為黨黨有庠二千五百家為州州有序萬二千五百家為鄉鄉學未知其名然以春秋傳子産之事觀之則校者鄉學也國則直曰太學而已是皆周制也未聞有分為三代之説者今以理求之蓋夏之時學制猶畧止於鄉校而已殷則寖詳故州亦立學而有序至周大備則徧及於黨而有庠也觀秦滅學之後學宫掃地盡矣董子諄諄以太學庠序進說然所言未施行也故在漢代辟雍太學之制博士弟子員之設僅於京師而已自後天下州郡亦徒廟祀孔子而無學宋之中世始詔天下有州者皆得立學而縣之學士滿二百人者始得為之少則不能中律今則僻縣下邑無不設之學矣意者三代之學自畧而詳亦當如此也黨近於民故主於尚齒尊長而以養為義鄉近於國故總乎徳行道藝而以教為義州則自黨而升而將賔於鄉故修乎禮樂容節而以射為義此則孟子所言與周禮無不同者 庠與養序與射校與教古皆同音凡經傳中釋義多是如此如禮者履也樂者樂也政者正也刑者侀也之類是也禮記孝者畜也孟子畜君者好君也古畜字與孝好亦同音 郊關之内謂之鄉遂其居民制田則以十伍為法如五家為隣等而上之以至於五州為鄉十夫有溝等而上之以至於萬夫有川是也鄉遂之外謂之都鄙其居民制田則以四八為法如八家為井四井為邑四邑謂丘四丘為甸是也至定為兵制則皆以鄉遂之法編成五人為伍五伍為卒三卒為一乗内有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共七十五人此戰車也有重車二十五人隨之則一乗合百人故為一兩百家一閭之所出也都鄙則一甸六十四井乃出車一乗其卒伍當從鄉遂之法但鄉遂則家出一兵都鄙則五家有餘然後出一兵耳或曰以居民之政寄軍令者如管子所云夜戰聲相聞足以不乖晝戰目相視足以相識其歡欣足以相死也今井牧之制與軍陣異法則同井同邑之人散而不得相從疑古八陣之法乃為井牧而設然古制之詳悉不可得而聞矣其見於書史而畧可述者如此   有為神農之言者許行章   孟子詰許行處必種粟而食句是引起必織布而衣乃是知所不能兼而故難之逮相以衣褐塞問故又姑舍之而問冠冠非自為而以粟易欲自為之恐害於耕則耕與為冠者之非相厲而事之不可耕且為亦既明矣猶以為食與衣兩事也衣冠與所以用之耕食者兩器也故又即爨之釜甑耕之鐵者問之而其非自為之而以粟易欲自為之恐害於耕無以異於前所云也然後交易之非相厲治天下之不可耕且為者益無辭以自遁矣 述古處中間禹稷兩段便是民所以得耕之由然無論禹之過門不入無暇躬耕也稷之稼穡亦教民而已故孔子曰后稷之為天下烈也豈一手一足哉況前又有益之勞於山澤然後隨刋之力有所施後有契之勤於敷教然後有相之道有所成許行全不知其本末則是至近者不能明又烏識所謂神農之事哉韓愈云今吾與文暢安居而暇食優游以生死與禽獸異者寧可不知其所自耶亦孟子之意也 鼓舞而興於善者則勞以慰其心來以遂其志悖逆而動於惡者則匡以端其向直以一其趨至於欲為善而未能自進欲去惡而未能自拔者則輔之而使之立翼之而使之行此三者教法也敷教在寛而不可以强迫故優而柔之使自求之饜而飫之使自趨之務於得其性之所固有人心惟危而不可以不儆戒故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勸之以九歌以振動其所自得者而俾勿壞此二者又立教之至意所以權衡其緩急之節而永底於成就之歸者也按放勲數言真萬世君師之法則天地之雷雨風霆所以周流發育乎萬物者其用心亦若此而已矣 堯舜禹之無名不與蓋形容其盛徳之至固非漠無用心之謂亦非不親細務之説也孟子借以證勞心勞力之言乃斷章之取爾 許行之言淺陋極矣而孟子辨不遺力如此蓋異端之言未有不淺陋者而世衰澤竭乗民心之迷則儘足以惑世藉非列代聖賢諄諄啟悟而恃天理民彛之常存不可得也故孟子於許行夷之背理之顯者皆與之反覆辨論焉   彭更問曰章   下篇萬章問交際章内殷受夏周受殷所不辭也於今為烈十四字當移在此章舜受堯之天下之下不以為泰之上蓋因兩章皆論辭受之義而簡誤也   公孫丑問曰不見諸侯何義章   集註以段干木陽貨兩節為明可以見之義曾子一節乃歸不見本指先君子曰通章俱是證明不見之意段干木泄栁踰垣閉門固是不見者孔子矙亡徃拜不得謂之見則是亦不見也孟子既述其不見之事而斷之曰求見之切如此似乎可以見矣而二子竟不見先施以禮如此似乎不得不見矣而孔子竟不見兩節住語是倒裝文體   公都子曰外人皆稱夫子好辯章   洪水横流蛇龍為害故下者為巢避蛟龍也上者免於蛇龍矣而為營窟者避鳥獸也禹治水之法先下後上故禹貢施功始於冀兖先使水之下流有所歸書所謂決九川距四海此所謂掘地而注之海是也終於雍梁後使水之上流有所洩書所謂濬畎澮距川此所謂水由地中行是也九川注海則下流淺涸故蛇龍可得而驅水盡入於江淮河漢則上流亦無懷襄之險阻而鳥獸可得而逺夫然後髙原下隰皆為平土而四隩既宅離於窟巢矣此數言實盡治水之要所謂學得其大命世之才者此也 周公之事前言伐奄驅飛亷滅國五十驅虎豹犀象後總云兼夷狄驅猛獸與前文不相應蓋五十國中大抵夷狄居多也泰誓云受有億兆夷人必皆當時黨惡為殘害者 滛辭者邪説之流弊邪説者滛辭之始差前篇謂邪辭知其所離滛辭知其所䧟此章邪曰説滛曰辭韓子所謂不但舉之於口而又筆之於書辭者言之修飾流布者也上文放滛辭邪説者不得作作於其心害於政事是從末流上説起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可謂滛矣放而絶之則歸楊歸墨者不得復倡為邪説庶幾人心可正而政事可修此廓清摧䧟之功也下云正人心息邪説距詖行放滛辭是從本原上説起人心正則邪説自息心正而無害於政事之詖行則邪説息而無盈於天下之滛辭此拔本塞源之效也上首言放滛辭是以不得已於辯下首言正人心則所以不得已於辯之本心也上下文須交互看   讀孟子劄記卷上   欽定四庫全書   讀孟子劄記巻下   大學士李光地撰   離婁篇   孟子曰離婁之明章   此章語意分四段以四故曰字結之首兩段是一意首段反説次段正説也後兩段交責君臣處亦俱根先王之道來故下無法守工不信度由於上無道揆朝不信道而事君無義進退無禮歸於言非先王之道   孟子曰居下位而不獲於上章   中庸本文曰誠之者人之道此曰思誠尤精密蓋誠身前尚有明善功夫明善歸於誠身故中庸以誠之蔽之此思字即便有明善之意在内   孟子曰仁之實章   集註謂事親從兄良心眞切天下之道皆原於此如此説則仁義禮智皆須以其用言之故以仁義禮智樂為道孝弟為性言道根於性也以後篇不學而能章對看意思甚善愚謂若以體言之則仁義禮智是性事親從兄是道其間雖攙入樂字然繼禮之後言之則皆性中之中和而已矣依前説則實字當為華實之實蓋仁義禮智樂之道甚大然事親從兄乃其根本眞切處也依後説實乃虚實之實蓋性體無形麗於人倫而性形焉事親從兄人倫之最近者故仁義智禮樂之性之發於此為有實事而可騐也兩説皆通似可並存 仁義禮智四句皆曰是也樂一段直須到不知手舞足蹈乃完不可於樂斯二者句下便隔斷口氣   孟子曰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章   有不為須兼辨之明守之嚴兩意蓋辨之愈明則其心有主而其有為也釋然不疑其所行守之愈嚴則其氣自充而其有為也沛然莫禦其所往   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章   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   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章   五榖不熟不如荑稗惟深造則進而不已浚恆之凶始求深也惟以道則漸而有方至於功深候到而有以自得之則非襲取助長者所可庶幾也居之安者理之根心者日固資之深者理之益心者無窮此所謂原也由是而日用之間左之右之無不遇之如水之千條萬派無非一源之活機如木之千枝萬葉無非一本之生意此學之大成也苟未能至於此者奈何曰無迷其途無絶其原終吾身而已矣   孟子曰博學而詳説之章   須知此與夫子問子貢多學而識處語意略别而功夫相貫彼是聖人自言分上事故渾然一理之中觸處融㑹學者雖未能到此而不可不知此意蓋先知此意則知以一心為之主而其從事於學識也必不徒競於口耳之末名象之粗矣故方其博學詳説之時能一一返求其理於心以至於融會貫通之地此一節功夫在聖人分上固别然其資學識以與心相契騐者未嘗不同佛氏所謂印證是也看論孟此兩節要知聖人學者之分又要知其道理相融洽處   徐子曰仲尼亟稱於水曰章   此章與深造以道博學詳説兩章意皆相發蓋深造以道至於左右逢源便是反説約處然非有本之學不能也有本之學者存為己之心勵不息之志故能深造故能以道觀欲其兩字及將以兩字則其心之所存志之所嚮可知此學之眞原也至於居安資深而其原乃堅固盛大至於左右逢之而其原乃挹取不窮耳初非離乎原而得此也此章之喻原泉者以此不舍晝夜則深造之功也盈科而進則以道之序也至於放乎四海則亦其堅固盛大挹取不窮之時而亦非離乎原而得此也雨集則無晝夜長流之功溝澮皆盈則無盈科後進之序此與深造以道者正相反不能放乎四海而且涸立可待何望其居安資深而得左右取之哉夫子川上之歎與其翼習坎卦皆是此意惟孟子能知之   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詩亡章   詩亡舊謂東遷無雅是雅亡也近又或謂西周之風不傳是風亡也愚竊意二説俱未然所謂詩亡者風雅俱亡也蓋東遷以後天子不巡守則采風視俗以行慶讓之典廢而風亡矣今邶鄘以下有東周之詩乃列國自流傳者非太師所采是以不得謂之正風也諸侯不述職則燕勞訓戒以宣恩威之典廢而雅亡矣今自厲宣以後皆謂之變雅而不得為正雅況東遷乎故所謂詩亡者正風正雅亡則謂之風雅俱亡可也慶讓不達於天下恩威不出於朝廷於是桓文之徒迭操其柄而列國之史各言其私夫子作春秋所以紹風雅之義寓慶讓恩威之典存天子之事黜伯者之專正列史之繆此詩亡然後春秋作之説也詩亡兩字上要説得與王迹之興替相關下要説得與春秋之褒貶相切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章   天下之言性也則故而已矣此兩句是泛論天下之言性者如公都子所述告子以下三説之類是也蓋見人心之善惡未有定主則謂之無善無不善見其因習而遷則謂之可為善可為不善見其氣質不齊則又謂之有性善有性不善是皆因其已然之迹而測度以立論者孟子謂循故而求未嘗不是但當以其利順者為性之本然若引於物激於勢則是末流之變而非性之本矣集註所引就下在山者最明人能明性則知自天命以至於敎我無加損焉於天下之人也順其性以導之而已於天下之事也順其理以應之而已不明性而用其智者則不能以明覺為自然而穿鑿焉故於人則任其要結駕馭之術於事則用其圖度徼幸之私豈不可惡也哉天地之大也苟循其故之利者而求之則如禹之治水九川莫不順其道古之治厯者千載可以逆而推況人事之近者乎是以聖學明性之為大 此章是因言性而及於智者未必專為智而發日至是説千載以後之日至集註以厯元為説者明所以必言日至之故耳讀者錯認為上推己往之日至者非   萬章篇   萬章曰堯以天下與舜章   此及下章皆明聖人公天下為心奉若天道乃至極之論也至所援舜禹益避居之事以尚書攷之似未必實大抵當時上古之迹傳聞多端苟非甚害理者則未暇一一辨其眞贋只就上靣説出聖賢之心亦足以垂訓於後世矣如焚廩浚井象入舜宮此時堯之九男百官何在而容象之如此乃姑置之而論兄弟之恩此兩章避地遠去使天下之民歸之是不以受命受終於君者為重也亦姑述之以明天人之際蓋孟子之學得其大者而不屑屑於事迹類如此韓退之議孟子不得其説從而為之辭其所自為説曰堯舜之利民也大禹之慮民也深退之之意蓋以禹慮後世爭天下而致亂故傳子以定于一夫使啟不賢禹雖慮後世烏得而傳之推此則朱均而賢堯舜之傳之猶禹也傳子之事來自上古堯舜通其變而禹適復其常耳由此言之則終不如天與賢天與子之説之為正大   孟子曰伯夷目不視惡色章   伯夷生於伊尹之後將六百年聖人之行不同也歸潔其身而已矣而每言必以伯夷為稱首猶之唐虞禪夏后殷周繼其義一也而終以堯舜為人倫之至此立言之微指也孔子曰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然論語所亟稱惟堯舜禹文王下及泰伯伯夷之事是皆聖賢為萬世立極之意 樂之每器自為一音而大成之樂衆音並奏其條理棼然必有兼總而綱紀之者金石二聲則所以寫六律而為音之綱紀也鐘磬縣於庭其與歌相應者謂之頌鐘頌磬其與笙相應者謂之笙鐘笙磬奏樂之時鐘必先鳴故曰金聲磬必後應故曰玉振金聲而衆音之清濁髙下隨之故曰始條理玉振而衆音之清濁髙下定焉故曰終條理然非謂一成之終始鐘磬一擊而已也起調畢曲所用之律及中間轉折所雜用之七律每律變處則必敲金夏玉以調和之特其序則鐘先而磬後耳一成終始未作而先擊鎛鐘既闋而後擊特磬此説於經傳未有攷故今但以編鐘編磬為説理亦可通且如孔子之智聖亦非舉終身以為言就其每一事而言之無非智先而聖後者若仕若止若速若久每一事之中惟其知之明是以處之當然後合全體而論之惟其明之盡是以徳之純也書曰戛擊鳴球搏拊琴瑟以詠則是以磬始者有之詩曰鼓鐘送尸神保聿歸則是以鐘終者有之商頌既言既和且平依我磬聲後言鏞鼓有斁萬舞有奕古樂不傳不可復考故不如且据編鐘編磬為説之明也   北宮錡問曰章   先王之世大率權定於一尊制公於天下爵出於士祿出於農古之治天下至纎至悉也然其大畧如此而已爵以授德故出於士自士至於公卿皆以德為差而勞在其中故有爵者必有祿也祿以報勞故起於農自上農夫至下農夫為庶人在官之祿之所視皆以勞為差而未可責之以徳故有祿者未必有爵也以天下之爵祿與天下之賢能共之是之謂公天下以為心而其制定一曰爵以馭其貴二曰祿以馭其富是之謂大一統以為柄而其權尊 惟天子之尊故其卿大夫士受祿與五等之君相準而不得以列國之卿大夫例之即列國之卿之命於天子者亦不敢以常祿槩之大國三卿皆命於天子次國三卿二卿命於天子一卿命於其君小國三卿一卿命於天子二卿皆命於其君王制小國脱三卿一卿命於天子八字觀上文大次小國皆有上中下卿則為脱無疑也命於天子者不論大次小國其祿皆四大夫不命於天子者則秩祿與大夫等故以大國三卿與三大夫較而四其祿次國總較惟三之爾小國總較惟二之爾大夫之數未必限於三因三卿而借之以總較也故其上文曰次國之上卿位當大國之中卿中當其下下當其上大夫小國之上卿位當大國之下卿中當其上大夫下當其下大夫當大夫者皆非命卿也秩既相當祿亦相等明矣 祿自農夫百畝而起下士之祿當比於上農夫之所獲等而上之加一倍法至於大夫大次小國之祿多寡皆同也至卿方有大次小國之異而其君皆十卿祿則君禄亦異矣以算推之大國地百里積實當倍於次國次國七十里積實當倍於小國今据孟子及王制而算其祿則大國君祿僅倍於小國而視次國多三之一耳君祿多寡與地畝不相應蓋自次而大則官漸多而事漸繁故君祿僅取足用不務取盈抑或後儒算祿者不知積實之法而以為多寡如其外方也與古制湮滅但當闕疑   萬章問曰敢問交際何心也章   此章分三段自恭也至孔子受之矣是以禮言之交道接禮則不可計其義不義而卻之也自今有禦人至況受其賜乎是以義言之諸侯於民雖非義取亦未可充類而遂等之於盜也自然則孔子之仕也至末是以道言之因萬章事道之問而發明孔子行道之心則見聖人之所以委曲周旋於邦君者無非欲為吾道啟其端兆也獵較一事正孔子行乎季孫之時為之兆即所謂見行可者見猶示也示人以行吾道而可也因此連類及孔子之交際於靈公則交際而可於孝公則公養而受夫交際非仕也公養又交際之卑愈非仕也然與見行可通謂之孔子之仕則知聖人一適館授餐無非寓行道之意而君子之不恝然於交際之間非獨以禮義之可否為之權實以吾道之行否為之決者矣   孟子謂萬章曰章   此章是敎萬章以學古重知人兩字蓋萬章好論古而大抵博觀雜取未能詳核本末考迹見心黜疑存信以眞知古人之髙下如前問堯舜禹及伊尹孔子百里奚之類皆是也故孟子即取友今世之道以明之必自己為善髙於一鄉然後能友髙一鄉之善士髙一國然後能友髙一國之善士髙天下然後能友高天下之善士何則所立者高則其知人者明也今以友天下之善士為未足而尚論古人是欲上友古人也友今人尚不可不知其人欲上友古人而乃不知其人可乎是以必論其世論世之道謂如考其時之所處者如何則可無疑於其人矣考其人之所立者如何則可無疑於其事矣如是然後可以知其人知其人而心契神交於千載之上則友道莫尚於斯然此亦必古人自命者能之也   告子篇   告子曰性猶杞柳也章   杞柳雕琢而成桮棬性不待雕琢而成仁義   告子曰性猶湍水也章   告子以杞柳喻性聞孟子戕賊之辨故稍變前説而喻以湍水蓋以湍水決東而東決西而西初未嘗戕賊夫水也然不悟水而須決已與戕賊杞柳相類而不得為順其自然惟以就下喻之則不待人力之鑿而滔滔汨汨行所無事是則可以喻性之善而名言得矣   告子曰生之謂性章   告子以杞柳湍水喻性而孟子皆折之故遂道其論性之本意生對死而言言人之生處即是性初無善惡之分又可引而為善為惡皆是物也孟子未知其意以為生中有性抑生便是性故問之曰猶白之謂白與而告子曰然蓋謂生即是性也又未知其意以為就生中有幾等抑凡生者皆即生是性故又問之曰羽之白猶雪之白雪之白猶玉之白與而告子又曰然蓋謂凡生者皆即生是性也然則人與犬牛無異生須無異性矣夫責犬牛以仁義則必不能如人無疑告子之説至此其可通乎 生者氣也告子以氣為性孟子一問已得其意矣然使再問而於幾等之白有所處則是猶知氣中之有神理而可與徐論夫天命之本降中之初也今皆混而一之則凡受氣於天地之間者昬然同歸不幾於失其性者哉然前篇論不動心告子於心氣兩字極其分别與此異指何也蓋心所以超然異於氣者以其為性之郛郭也告子不知所謂本性則亦不知所謂本心其所以致分别者只謂靜處是心動處是氣譬之惡急流怒浪者而姑取澄淵以自適而不知其是亦水也以氣為性而又惡夫氣故姑取夫息機以自妙而不知其是亦氣也豈眞能知夫心之所以為氣帥者而取舍輕重於其際哉 集註於孟子初問便云凡物之白者同謂之白更無差别似侵再問意初問是極緊切處蓋言指生為性生之外無可以説性者猶之指白為白白之外無可以説白者與此句是辨理氣未是辨人物再問方有辨人物意能知人物之别庶幾猶可悟以理氣之分也再問只是窮難以得其初指爾   告子曰食色  非内也   食色者即上章所謂生也變生而言食色蓋以人於食色有愛嗜之意焉將以證成仁内之説也其猶以仁為内者所以甚言義之在外也   孟子曰何以謂仁内義外也  故謂之外也   告子初喻以仁義為桮棬是并仁與義皆以為非性而外之矣今而又曰仁内是其説之窮而遁也孟子舍而不折而直問何以為仁内義外也蓋幸其既知仁之在内而使思夫義之何以在外庶幾知仁義之非二物也告子以長長言義以白白喻長長明其貌為推先非根心之愛之比爾   曰異於白馬之白也  故謂之外也   白者告子所謂色也彼白而我白之未必無喜悦之心焉即所謂食色性也今曰從其白於外又其説之窮而遁也孟子舍而不折而第以長長之心有異於白白者使之反而思之蓋又幸其知長長之為義而欲其知長之者之出於心也告子以為愛根心而不可强故秦人有異觀長飾貌而可偽為故楚人有同視蓋既已失其長之之心故其為説如此   曰耆秦人之炙  然則耆炙亦有外與   告子秦楚之論失理甚矣夫吾弟固當愛何至秦人之弟則不愛哉楚人之長固當長何至視之如吾長哉一則專而不咸一則混而無别是何足與言仁義哉孟子猶未遽絕之而但以耆炙之無異者使求長長之説告子雖忘其以白白之色為性不能以耆炙之食為非性也以是言之盖又幸其能推吾之長以及於楚而冀其知長之心之非出於外也 方申吾長楚長之辨喻以吾之耆秦人之炙無以異於耆吾炙也而以思夫愛吾弟不愛秦人之弟之語秦人之炙可耆即秦人之弟亦可愛何至漠然不加喜戚於其心使告子反而求之則不獨知其義之失而且有以覺其仁之未始外矣大抵聖賢辨論意不在伸吾説欲以開其心之蔽而拯其溺耳此數章者若以折難攻擊之常論之則孟子之言有若疎畧而不深加切究者惟得其所以用心則知其隐顯詳畧之間無非醒發開悟之要不必更費一辭而亦無毫髮之漏義矣   孟季子問公都子曰  非由内也   前章孟子所謂長之者敬也愛敬皆根於人心則其在内無疑矣告子之徒以長言義故季子設為鄉人伯兄之問而謂心之所誠敬者伯兄外之所虚長者鄉人則此長長之義果是在外而非由内矣   公都子不能荅  斯須之敬在鄉人   敬叔父者天屬分定其敬固發於誠然也弟為尸則以敬祖考之心敬弟其敬亦發於誠然也推此以類伯兄鄉人則伯兄亦分定之天屬而鄉黨莫如齒蓋古今之通義故常敬則在此斯須之敬則在彼莫非敬則莫非根於心者但有庸常斯須之異耳非一敬而一長則非一内而一外也明矣 兩敬字須重讀則義自見   季子聞之曰  然則飲食亦在外也   季子初以長長為在外而可轉移及聞孟子之言又以為敬可轉移如此則敬亦是在外矣故公都子喻以飲食亦可轉移然既以食色為性則不得謂之外也 孟子之答告子但曰長之者義乎而不明言敬者愛敬生於人心原於天性萬一告子不反諸心而并敬外之則難以救藥矣故但使之自求其長之之心庻幾有以得由中之敬而知義之非外也公都子遂以行吾敬為季子道亦未察孟子之意矣季子設為問難以見長之在外蓋此時但執長以言義未敢并訾敬也孟子於是不得已而盡其敬之説以為更無敬與長之别皆敬也但久暫者殊耳且如愛者彼所内也然有吾弟及秦人之弟於此又有簞食豆羮於此吾弟雖飢而未至於甚秦人之弟且飢而死則舍吾弟而活秦人者亦斯須之愛也安得曰外乎孟子之言其義精矣季子乃以敬之無定而并敬外之則真失其本心而不可救藥矣孟子之不輕以語告子者蓋慮此也然其所以為説仍襲告子長楚人長亦長吾長之餘而公都子折之亦即孟子嗜秦人炙無異吾炙之指惟其不知敬為本心則其病彌痼而因冬夏飲食之宜以切因時行義之道則所以發明庸常斯須之師説至為有功也嘗攷孟氏之門其後無所表見不可知其髙下然觀此篇辨論則公都子於性命之際最究心焉行吾敬三字可謂一言以蔽之其不能答者又以見其篤實重厚不得於言則必求其理之安及其終也既得於言而遂能折以理之正下章所舉論性諸家歴有條理蓋自孟子没後異論蠭起幾二千年無出此數條之外者其師弟之間皆若早見而豫辨之以此坊民猶有若孫韓氏之説微斯問以發其藴程朱雖出亦何所据以斥似是之非哉篇末所辨小體大體尤為列聖心傳之要則其人之於道可知故在弟子中獨得與樂克稱子者意其最優與   公都子曰告子曰  然則彼皆非與   前數章皆與告子辨者故此所舉論性三家亦以告子為稱首告子即後世釋氏之説也其次則雄之説其三則韓愈之説也三者之中韓愈之説近是蓋其曰有三品者氣質之性也曰所以為性者五則天命之性也夫仁義禮智信豈有不善者乎是其見與孟子同也惜乎於三品諄諄焉而於五者寂然無説遂至班孟子於荀揚而自晦其立言之意故曰孟子所以獨出諸儒者以其明性也   孟子曰乃若其情  非才之罪也   無善無不善蓋直指性體言之而以性為虛也可以為善可以為不善蓋騐之於情而以性為混也有性善有性不善蓋騐之於才而以性為有多品也孟子一一破之故曰人之情無不可以為善者非可以為善可以為不善者也以是而騐其性則但可謂之善不可云無善無不善矣若夫有不善者人以為所稟之才使然而孰知亦非才之罪也則云有善有不善者亦非也才即韓子所謂品張子所謂氣質程子亦謂才稟於氣獨朱子以為指其發於性者言之而謂程子之説與孟子異似未定之見也   惻隱之心  不能盡其才者也   此段申説上文之意惻隱之心四句申情之可以為善也惻隱之心仁也至弗思耳矣申性之所以謂善也求則得之以下申所謂非才之罪也 案孟子之意非謂人之才無殊也以為雖降才參差而無害於性之善人不可諉於才而自棄其性耳夫子嘗言之矣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之又其次也此即才之説也然又曰及其知之一也其言用功則曰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亦即才之説也然又曰雖愚必明雖柔必强夫自其相較言之則十一於千百奚啻於倍蓰是亦才有罪焉自其同歸言之則才有優劣而要不可謂未嘗有才也加之千百之功以盡其才則其能均也未嘗用一日之力則相去豈但千百而且至于無算才之不盡者罪也而豈才之罪也哉朱子語類言荀揚論氣不論理所以為不明孟子論理不論氣所以為未備今攷孟子説才字原與程張氣質同朱子以性之良能觧之似非孟子意也使孟子不知有氣質則必不曰非才之罪又曰非天之降才爾殊而未嘗有才矣因其有罪才者故曰非才之罪因其有諉于降才爾殊而自謝無才者故曰非天之降才爾殊而未嘗有才也此非論氣質而何若果窮源極本離氣質言之則夫性命各正萬物同流不特無聖愚之異而且無人物之分何乃别之犬牛犬馬而曰異禽獸幾希違禽獸不逺哉由此言之孟子非論性不論氣者特其本天尊性而不授氣質以權耳若韓子原性則授權氣質而天命掩雖與荀同謂之未明可也   詩曰天生蒸民  故好是懿徳   此引孔子之繹詩言者亦與前三節相應有物有則對無善無不善之説蓋謂之有則非無矣民之秉彛對有善有不善之説蓋既秉為常則人人有之非或有而或無矣好是懿徳對好善好暴之説蓋所好者懿徳則非好善而又好暴矣天生蒸民以天之所賦言也故性立天下之有民之秉彛以人之所受言也故才為萬物之貴好是懿徳以物之所感言也故情見天地之心三者渾然為一而其發見之可騐者情也故孟子之言以乃若其情始孔子繹詩之言以好是懿徳終焉   孟子曰富歳子弟多賴  然也   富足則從善有資救死則犯義不顧舉此一端以見心之因境而遷者如此   今夫麰麥  人事之不齊也   麰麥之種類既同則其生其熟之候當無有不同者然必播耰之人事齊而無修廢其池同而無肥瘠樹之時同而無雨之先後然後應候而生及期而熟也其有不同必此三者有所殊異亦非天之降種爾殊也   故凡同類者  聖人與我同類者   舉一麰麥則凡同類者相似可知聖人之於人亦類也   故龍子曰  無目者也   手足之形同口耳目之嗜好亦無不同以皆人類故也若禽獸則得形氣之偏故獸蹄則四分鳥跡則三歧其體不具也飲食棲息樂於汚穢豈能如人之食味别聲被色而生哉   故曰口之於味也  至於心獨無所同然乎   然者稱是之謂凡口所稱是者必其心所喜悦者也口耳目之嗜好既同則心所喜悦亦當無不同者   心之所同然者何也  猶芻豢之悦我口   心之所同然者理義即上章所謂好是懿徳是也聖人亦與人同者特其氣質之清明純粹而先得之耳前文舉足口耳目之同而於口加詳焉蓋嗜好最真而與犬馬迥然異者莫若此故特曰易牙先得我口之所耆者以起聖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而以芻豢之悦口況理義之悦心也夫心悦理義者情也觀情之同而性可知矣情同性同則非降才之殊而陷溺其心者非才之罪又可知矣此章蓋以人類之同申明上章之説然不必復言性而但言心矣 須知足口耳目之類不是比喻乃是注明同類者舉相似一句禽獸亦有人性惟其四體五官不與人同故難以責其心之與人同也若人則四體五官既同豈有心獨不同者乎故曰人之有是四端也猶其有四體也論人性善之據蓋在於此   孟子曰牛山之木嘗美矣  是豈人之情也哉山之生物之性未嘗息故雖斧斤之後而萌蘖亦生人之仁義之心未嘗息故雖喪失之餘而善端亦見其日夜之所息者氣静而性復未發之真也平旦清明之氣動為好惡者方發之頃也旦晝所為者已發之後也未發之真人皆有之故静而必復方發之頃真未離也故微而甚著然無戒懼謹獨之功則所息者物引而馳幾希者物蔽而遷如為其所械繫者而良心亡矣及其久也心愈失則氣愈昏而日夜所息不足以存其未發之真氣愈昏而心愈失而幾希之動與人日逺而禽獸日近矣因上章陷溺其心者而究其説也   故苟得其養  無物不消   養者擴而充之之功也消長則其效之驗於積累之久也   孟子曰操則存  惟心之謂與   操者持而守之之要也存亡則其機之決於斯須之間也 按存養一事也然操存者長養之端長養者操存之熟故後篇曰存其心養其性心性亦一物也以操存言之則曰心蓋言心則屬乎神明所以必持守以嚴其幾也以長養言之則曰性蓋言性則純乎義理所以必擴充以盡其分也上言仁義之心即性也此在所養者也又言或放或存者即心也此在所操者也操之又操養在其中矣又細分之則持守此心者敬以直内之事擴充此理者義以方外之事上部所謂持其志者持守此心者也所謂善養其氣者擴充此理者也持志養氣即與此章心氣相生之論相表裏故知孟子之學其淵源於列聖者逺矣 前章言惻隱之心羞惡之心情也此直言仁義之心性也張子心統性情之説所自來也   孟子曰無或乎王之不智也章   不専心致志者放心之所由始此章次於上章者明心之不可不有以持守之也   孟子曰魚我所欲也章   舉羞惡之一端而其餘者可知此章又次於上章者明心之不可不有以擴充之也   孟子曰仁人心也章   仁義對言則一體而一用一居而一路要之皆心也前章所謂仁義之心是也舍其路而不由者由於放其心而不知求求其放心則仁之徳立而其用之流行者即義矣凡聖人教人學問之道其大綱即所謂敬義是已敬者自外而斂之内持而守之之要也固所以求其放心也義者自内而逹之外擴而充之之功也亦所以求其放心也舍求放心而言學問則入耳出口飾名以華世者耳非聖賢之學也 集註以収放心為學問之本此固是古人為學大節目然似非孟子此章本意孟子所謂求放心者操存長養其仁義之心外此更無學問也以放其良心失其本心對看便明   孟子曰今有無名之指二章   此兩章相次者上章承前章求心之意此章起後二章養身之端   孟子曰人之於身也  於己取之而已矣   此節兼小體大體而言未有分别輕重之意蓋養小體大體皆有善不善焉如養身則慎起居節飲食者其善者也養心則存忠信行徳義者其善者也於己取之者善與不善皆自知而自驗之不由乎外也易曰觀頥自求口實夫子釋之曰觀頥觀其所養也自求口實觀其自養也二句語意相承言觀其所養者而自求其養之之方也如所養者身與則自求所以養身之要如所養者心與則自求所以養心之道自求者考其善不善而於己取之耳孟子之言深合易意   體有貴賤  則口腹豈適為尺寸之膚哉   此節乃於兼愛兼養中别其輕重然非惡夫小體之養也惡其養小而有以害大耳若飲食而能不失其正即是養大體中之事而口腹軀命所闗豈其微哉   公都子問曰鈞是人也章   上章言無以小害大無以賤害貴此章問答乃究小體所以害者而示人養大體之方也人不能以不應物然必有應之之理焉耳司聽目司視則主乎應物之迹者也心職思則主乎應物之理者也徇迹則形為物役久之而神且為形役矣審理則形聽命於心久之而物亦聽命於我矣前章云仁義禮智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求則得之舍則失之蓋能思而得之則必有以持守擴充其仁義之心是之謂先立乎其大者 易之艮兌言小體大體之理兌徳説小體也故於兩隂爻一曰來兌物感我而來也一曰引兌我隨物而去也艮徳止大體也故其大象曰君子思不出其位諸爻自趾至口無不止者所謂不獲其身也終之以敦艮則成終成始而足以應萬物於無窮矣所謂不見其人也何則艮陽為主兌隂為主也易之大分陽大而隂小陽貴而隂賤蓋自乾坤肇判而義已分故其在世則君父與夫大也臣子妾婦小也其在身則心大也耳目四體小也無臣子妾婦則國家之事不成無耳目四體則身之用不備然必其皆聼命於所主也然後賤者從貴而以貴行小化為大而以大終故君子小人並生於天地易所以謹别其道之長消者此也或曰小體大體與所謂人心道心同乎曰其文異也其意同也蓋謂人之心則耳目視聽亦心也然以耳目寓於形骸而執其咎故謂之為小體也謂之道心則心非即道也然以心具夫性命而專其功故謂之為大體也程子曰以形體言謂之天然天専言之則道也愚亦曰以形體言謂之心然心専言之則性也此章之義蓋與危微之指同歸焉   孟子曰有天爵者二章   天爵良貴有仁義而已矣前篇所謂天之尊爵是也   孟子曰仁之勝不仁也章   聖賢之學求仁而已異端及功利之徒皆不仁者也仁雖足以勝夫不仁然非其學之成而道之至則彼之燄方熾而吾力不足以抗之猶之縱風止燎而助之攻終必與之為化而喪區區之所有也   孟子曰五榖者章   與上章之意相近仁之為器重其為道逺一杯之水舉不能勝者也五榖不熟行不能致者也   孟子曰羿之教人射章   學者亦有彀率規矩焉深造以道盈科後進是已上兩章儆學者為仁之無成此則示其所以至之之方也   此篇凡二十章首六章言性中六章言心次三章論身體次二章論爵貴次二章論學者工夫而以教學之成法終焉告子不知愛敬之出於心故謂性無仁義愛即所謂惻隠之心也敬即所謂恭敬之心也告子因失愛敬而外仁義孟子則指愛敬以明仁義故必與告子之辨明然後四端之説可得而申性善之論可得而定也四端既申性善既明則但言人心而性斯在矣然人莫能盡其性者則以心有存亡得失故也是故必防其陷溺必謹其梏亡求之於既失収之於己放庻幾存其心者而性可養矣夫心本仁也與性為體者也然而有放失者則以身體累之也能辨乎身體之貴賤小大者其知所以事其心者乎夫耳目口腹之在身所資幾何然而有無窮之欲者則以爵貴動之也能審乎爵貴之天人良賤者其知所以處其身者乎雖然體之貴賤小大以心之存亡得失推而知之也爵之天人良賤又以體之貴賤小大推而知之也學者亦反求諸心而已矣通篇皆言仁義而後兩章言仁蓋仁義包四端仁又包義仁人心也求者求此而已熟者熟此而已學不至則邪説詖行如火之燎原其猶可撲滅哉道不成則異端曲學如荑稗之有秋將誰藝黍稷哉孟子之時縱橫權詐之學方盛其賢者乃逃於楊墨之間若此章之告子則尤魁杰以自名其家者是皆其所深憂力挽而懼其不克勝故言此以勉學者卒章則欲其以聖人之教為凖的而期其至也   淳于髠曰先名實者為人也章   觀孟子與髠問答總不相當對蓋不肯明言王之不足有為與己所以不得行其道者忠厚之心也首問只辨明一仁字便止再問正當畧述魯繆虛拘賢者以明己事然且亦以旁意答之直至髠以識賢自任然役引孔子去魯之事微發本指以譏其不識君子之用心蓋與功利俗人言固當如此也   孟子曰五霸者章   葵丘初命齊家得其理矣再命班朝得其序矣三命治國得其要矣四五命内職無冗曠而鄰交相救恤又且一以王命為尊如此不庻幾王者之事乎前文雖曰摟諸侯伐諸侯安知不以王命行之也而曰三王之罪人仲尼之徒所不道者何也曰摟伐者但據其迹畧論之以為竊權取威盛王所禁云爾至於辨王霸之微處則不在此乃所謂身之假之是也夫不依於仁義而行何以謂之假然惟其仁義不根於心也則但謂之假而已其君則欲威伸於鄰國而無克相上帝之志其臣則恥功名不顯於天下而豈有匹夫匹婦不被堯舜之澤者若已推而内溝之心也哉是故由其道則雖奉天子命以討亦不得為王者之師也况有所謂挾天子以令諸侯者乎   孟子曰舜發於畎畝之中章   將降大任而使之動忍曾益者固是天意如因心衡慮而作徴色發聲而喻有法家拂士敵國外患而得免於危亡莫非天也顧承天意者如其分之大小則就其自任最重者而以為天之降任獨優焉耳如一先生之言聽之者淺得淺焉深得深焉一王之法讀之者或以進善修身焉或以畏威寡罪焉其終也師之傳必在其深者王所舉必在其善者則若意之獨厚於此而已矣在易屯與豫曰動乎險中大亨貞能自振㧞終降大任者也貞疾恒不死克自憂畏免於危亡者也詩云天之牖民如壎如篪如璋如圭如取如攜攜無曰益牖民孔易夫天之啓發於民一也然如壎篪然隨其聲之高下以相應如璋圭然隨其體之大小以相合如取攜然隨其取數之多少以攜歸攜之富者非有以益之也天之牖民原若是其不難而甚易顧其所以取之者何如耳古人言天人之際者類若此盡心篇   孟子曰盡其心者  則知天矣   人心所以能周物而不遺者以性大無外故也故心之量之無不該必性之源之無不窮至天者又性所從出也知性則知天中庸所謂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天人不二者也 一説盡心乃知性知性乃知天蓋心有覺而性無為故必奮其志以求之濬其思以通之然後窮理有以知至精義至於入神而性可知也前說於者也兩字語意為順故集註主此此說則功夫有入處且於下文存心養性義理相貫凡為學知行皆從心上作功夫纔説性便漸到得力處不是用力處故並存兩說以待正焉   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   心者神明不測故言存前篇所謂操則存者是也性者仁義固有故言養前篇所謂養則長者是也存者養之端養者存之繼易曰物畜然後可養蓋不有以止之則不可得而養也存者斂之於内養者逹之於外易曰直以方也蓋非敬以直内則義不能以自行也事天者天之所以命我者性耳尊其徳性者乃所以畏天命亦一而不二者也 存心養性各就其切者言之而互文耳後篇謂養心莫善於寡欲是心亦可言養也易曰成性存存是性亦可言存也然其下文一曰雖有不存焉者寡矣則養心者必有閑邪存誠之功故曰存為養之端一曰道義之門則存性者必有富有日新之效故曰養為存之繼   殀壽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命者性之原至善而無惡至公而無私者也然天之明命不能不行於氣數之中人生遇之壽殀不齊莫非命也使知之不明而有疑貳之心則敬事之功懈天命自我而不行矣必也知天之明命雖行乎氣數之中而其理自在是則正命也無貳無虞不惑乎氣數之參差自反自修一聽乎正命之自至則雖或壽或殀而我之所受者不虧至於全受全歸而天之所命者亦不僭矣非立命而何哉命即天也立命即知天事天也然天專言之則道也合乎隂陽之錯綜變化以言天則謂之命知天事天者人理也極乎人事之吉凶禍福以盡知天事天之理則謂之立命 横渠張子西銘下半章全用孟子此章之意知化窮神者知天也無忝匪懈者事天也待烹順令底豫歸全者立命也其云將厚吾之生用玉汝於成者言命之理尤深切二氣交運五行順施幸而值其通也則為富貴福澤之遇然天心於此欲吾之有所資藉以及於物非欲其坐享之也不幸而值其窮也則為貧賤憂戚之遭然天心於此欲吾之有所磨礪以成其身非欲其苟安之也此所謂行乎氣數之中而其理自在是正命也知所謂正命者而順事於生故底豫全歸而無愧由是以寜於死故待烹順命而不疑也以此章之意讀西銘則文義皆得   孟子曰莫非命也章   吉凶禍福莫非命者兼氣數而言者也正命者純以理而言者也天命不能不行於氣數之中是以吉凶禍福參差而不齊然所謂正命者則無徃而不存焉順受云者非漠然聽之之謂上章所謂修身以俟者是也立巗墻之下則不知謹其身蓋修身者之反也又釋其意以為修身以俟是盡其道而死循乎理之當然而聽乎數之適然則不以適然之數而失其當然之理此之謂正命不謹其身如妄行而陷於桎梏以死雖其數之使然而不能盡乎理之當然則既失其當然之理而不得委之適然之數此之謂非正命集註云此章與上章蓋一時之言所以發其末句未盡之意也上章但言命未嘗分别出正命來須用此章分别則知上章所謂不貳者不疑於此俟者俟此其究能立命者立此而已 如前篇之終所叙舜說諸人屈伸之際以為有天意存焉夫當其窮賤困頓非天實有意為之蓋亦氣數使然而天意即在乎其間爾天下窮賤困頓之人何限惟聖賢者以勞苦變動而光明是能順受其正者也其窮而濫焉以放於惡或株而守焉以終於困者不能順受其正者也夫謂之順受則其在窮賤困頓之中亦惟信理之明自修之篤殆若將終身焉豈有圖度僥倖之私哉是以其後也如舜之庸說之立固所以立命也如顔之夭冉之疾亦所以立命也何則顔冉不為賢亦疾且夭也疾夭者氣數所不免而顔冉得賢焉豈非立命也哉藉令舜說不庸不立不與顔冉同乎亦何害其為立命也或曰是則然也然前篇所謂將降大任者是天意也正命也何舜說是厚而薄於顔冉且詩書所稱降祥求福者安在哉曰此又當以大運之氣數推之也大運之亨天將使聖賢以道殉身其任之以天下之大者如此也大運之否天將使聖賢以身殉道其仁以為之任也不亦大乎此皆所謂順受其正知所謂順受其正則降祥求福舉之矣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今有區區鄉曲之善身不席報而子孫享焉猶將本徳推功而勿忘勿替也况如顔冉者垂無窮而敝天地哉 大抵經傳聖賢之言命者其别有三一則最初賦畀之命也中庸天命之謂性是也一則中間氣數之命也夫子所謂將行將廢得之不得者是也一則其後應感之命也詩書所稱保佑申命命靡常者是也以正命始以正命終惟中間者氣數司之然正命未嘗不行焉故上章言知天事天則不隔乎賦畀之初也夭夀不貳則不奪乎氣數之變也至于立命則雖無心於應感之際而惟完其所受之分然所謂克享天心永言配命者未始非立命之事也自性命之學荒則先不知賦畀之為何物於是惑於氣數之參差而疑聰明明威者之僭忒王仲淹所謂天人之意否而不交者此矣 告子篇非才之罪也不能盡其才者也不授氣質以權也此篇夭夀不貳修身以俟莫非命也順受其正不授氣數以權也皆盡性以立命之學也或曰氣質則因學而有變化之道氣數則不可以轉移二者豈可同乎曰如此則廸吉逆凶福善禍淫者聖賢豈欺我哉異日孟子之告君卿大夫於禍福之際詳矣此為學者言之則不可使之屑屑焉而存是心故直言順受其正而已吉凶禍福不以動其心焉是極至之論也   孟子曰萬物皆備於我矣   人者具天地之體而㣲凡天地間所有皆吾性之所有也其大者為三綱五典其自然之心當然之則我固有之也其顯者為禮樂政教其所以然之理亦吾固有之也從此而推之則陰陽變化鬼神屈伸昆蟲草木之榮枯生息逺近幽明高下鉅細亦無有不相為貫通者矣   反身而誠樂莫大焉   反身自省而所性之實理無所虧喪則此心泰然俯仰之間浩然自得性分之樂孰大於是   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   事物之來强乎恕以處之則此理流行於日用而無所壅塞仁道雖逺可以望而至之矣 兩節集註分安勉以下節有强恕字故也然只以體用說亦可蓋非忠則無以為恕而誠仁相對則誠體而仁用也况上言反身則亦是作功夫處皆示學者以復性之方也孟子謂性徳固皆備然實而體之存乎誠推而行之存乎仁必也反躬内省使忠信篤敬念念不忘參前倚衡莫非是者然後推心應物無不各得其理此所謂皆備者貫於一而行於萬内外之道合而性徳完矣   孟子曰以佚道使民章   程子說精確乃愛之能勿勞乎刑期于無刑之意又一說使民之中寓以佚道節宣其力不忍煩之也殺民之中寓以生道哀矜其死不忍重之也兩說相須乃備   孟子曰霸者之民章   身之所過則耳目所擩染而不言而喻心之所存則志氣所感通而不疾而速如寒暑之變物與之推移而不自知也如一元之潛動其氣立應而不可測也故曰上下與天地同流也易曰咸速也恒乆也神不可致思存焉可也所存者神是以感人心而天下和平化不可助長順焉可也所過者化是以乆於其道而天下化成若致思則非神而憧憧於此感彼應之間助長則非化而屑屑於見小欲速之事皆霸者之私非王者之公矣又曰通其變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其變也有以通之者化也舍舊趨新故不倦其化也有以神之者神也鼔舞於不自知故宜後世之政非循常蹈故使民厭於積敝之習而倦則振恒妄動使民喪其樂生之心而不宜無天徳而欲語王道者皆五霸之餘酷而又或五霸之罪人也   孟子曰人之有徳慧術知者章   古者所業之道藝謂之術故記禮者以詩書禮樂為四術是也徳慧者由心得而發之慧術智者由道術而生之智操心危以存心言徳慧所以愈明者以此慮患深以處事言術智所以愈周者以此   孟子曰有事君人者章   天民與大人未逹一息耳以有意無意辨之亦難辨愚意在窮達行藏上看出達可行於天下而後行則窮亦守道以善其身而已大人則不論窮達皆有以及物以其徳盛之至故也易乾之三四進徳修業欲及時也是天民之事也九二善世而不伐徳博而化是大人之事也   孟子曰廣土衆民章   性者人所同得君子所獨得者則以根於心而適如其受命之初生於色而不歉其踐形之分   孟子曰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章   孔子登東山兩句是以當日遊陟實事言之以為所處益髙視下益小之喻非贊孔子語也觀海兩句即申上意下文說有本處却不正言探本之事乃尋出一不息意思來極有補於學者瀾與容光非水與日月之本乃水與日月有本之發見處水之無本者如霪潦洿池暴漲横溢必不能滔滔長流而有瀾光之無本者如槁火流電頻瞥明滅必不能暉暉乆射而容光必照就此不息處觀之則知有本者如是矣集註源與明即是水與日月之本乃曰源之有本明之有本云者不可以辭害意要明白須云觀其瀾則知其水之有源矣觀於容光之隙無不照則知日月之有明矣此求本之術也則辭意皆顯 有原泉之混混則必不舍晝夜而不息此所以貴於觀其瀾也然又必循序積漸盈科後進不然則横出亂流亦不能放乎四海矣不息而又以漸便是深造之以道便是有本之學   孟子曰飢者甘食章   人心亦皆有害不必以貧賤來照飢渴蓋言飢渴能害口腹亦能害人心也害口腹者可以生疾病害人心者可以起邪惡   桃應問曰舜為天子章   仲子之能棄齊國者與舜之能棄天下同而其避兄離母處於於陵則與竊負而逃遵海濱而處者異故類記之以見意由是觀之子焉而不父其父臣焉而不君其君自謂木食澗飲而知至道者安得不為名教罪人哉   公孫丑曰道則高矣美矣章   聖賢之教循循有序因其才品辨其氣候如上章所以教者是也丑之問蓋有蠟等欲速之心故孟子告以成法之不可改神而明之存乎人馴而㡬之存乎養因象存神而不可以致思踐迹順化而不可以助長   孟子曰知者無不知也章   不徧物而急先務不徧愛而急親賢者以急先務而後能徧物急親賢而後能徧愛也其私意小智市其小惠私恩者反是陸子静輪對劄子云昔臯陶賡歌致叢脞之戒周公作立政言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獄庶愼荀卿曰主好要則百事詳主好詳則百事荒今天下米鹽靡密之務無不上煩聖聽臣以陛下雖得臯陶周公亦何暇與之論道經邦哉可謂切中時弊者易之大畜言人君畜天下也頤言人君養天下也一則曰養賢一則曰養賢以及萬民至於井鼎則養民養賢分為二卦井養民者也其辭曰改邑不改井言養之不可無其法地曰羸其瓶凶言行法之不可無其人也蓋養民之不易也若此鼎養賢者也則其辭直曰元亨而無他辭在六十四卦中惟大有與此同亦以大有能尚賢之故也故至能尊賢則治道無以加順天心尊帝命於養天下乎何有故曰分人以財謂之惠教人以善謂之忠為天下得人者謂之仁   孟子曰春秋無義戰章   湯伐葛文王伐崇密未必有桀紂之命也非敵國相征而何然則前以摟伐為三王罪人此以相征為無義戰者亦言其師之不能以義動而又無王命耳大抵孟子之言各為一事而發故前後或不相應下章又言國君好仁天下無敵是又敵國相征之驗也學者固不可摘抉文義以生疑然亦不可不屬詞比事而致思   孟子曰梓匠輪輿章   此與前章答公孫丑意同   孟子曰口之於味也章   性也以人心所同嗜者言也有命焉則定理定分制之自天者也不謂性者不以是為性所固有而必以天理制之也命也以天意所特畀者言也有性焉則良知良能擴之在我者也不謂命者不以是為命之適然而必以人為至之也 以理言之性即是命命即是性論性之善則無不根於命者論命之公則無不具於性者若夫雖謂之性而與人心俱生然質之天理而有不可過者徇而過焉則違乎天之則故君子不謂之性雖謂之命而為天意所厚然返之吾心而有不容以不及者遜為不及則虧乎性之分故君子不謂之命兩謂字當玩蓋正性命之說而所以順性命之理者在其中矣 上節有命焉是有定理定分不可專就求而未必得者說下節命也有以氣質言者有以氣數言者氣數之說難通以氣質言者近之然欲兼氣禀之清濁厚薄說亦費分解大抵五句皆就其至者言之也 朱子語類有謂上節以貧賤者言下節以愚不肖者言愚謂上節正以窮嗜極欲者言下節正以盡倫盡道者言耳若上節專指貧賤而制於命者則此命字徧言氣數之豐嗇非所謂義理之命矣要知窮嗜極欲而不免為越理犯分方見命之所制若百草之憂春雨而動言命云者俗下論也仁義禮智所禀有厚薄而為愚不肖者鞭䇿理猶可通聖人雖有性反偏全然皆聖也則不可以每下論之故曰皆就其至者言之也父子君臣人倫之則及至道之精㣲皆天之所秩叙而昭察者故必特生其人以立之極詩書所稱眷命篤生不可謂非間氣所鍾帝心所在也然仁義禮智我固有之聖人者亦仁義禮智各詣其極之謂耳非有加於性也若以為天所付畀而我不得與焉則必也無仁義禮智之性而聖人與我異類者曽有是理乎哉大抵世人於嗜欲也則引而近之曰吾不欲拂人之性於義理也則推而逺之曰吾不敢希天之命是所謂性命者其名舛其實喪故孟子辨之如此   浩生不害問曰章   善是天質之美有諸己則能篤志力行而實體於身矣雖能實體於身然未到百行萬善具足圓滿不得謂之充實雖然充實然未到發出精采不得謂之輝光輝光者充實之至自然之符也吕氏所謂立基博者必高積精厚者必明易言美在其中而暢於四支發於事業美之至者此也此一節是為學超入聖域處過此以往則殆無所用吾力矣化則渾然含蓄輝光并不足以擬之程子水晶與玉之譬亦善於名言者聖神只是一等聖言其至處神言其妙處也孟子之學出於子思中庸之書以誠為本故自致曲以至於全體皆誠則形而有著明之效動而有變化之功其終也至於無臭無聲上符天載可謂聖不可知矣然始於衣錦尚絅則不過樸實立心以為之基此善信所以為聖神之路而孟子於樂正子惓惓也   孟子曰逃墨必歸於楊章   今之與楊墨辨者似是孟子自謂言君子引人於道之切不特受之又從而多方啟誘之招者呼之勤也   萬章問曰孔子在陳曰章   與萬章論狂獧中間忽說入鄉原其言似不相屬正是孟子善知孔子立言之意處既不得中行恐有似中行而亂中行者故夫子言必也狂獧乎狂獧雖與中行不相似然裁之進之皆可以至於中行若鄉原則邪慝而為徳之賊者夫子求其真防其似所以思狂獧也惡鄉原恐其亂徳也至此答完何思魯之狂士一句孟子又自言鄉原之徒得以亂徳者由世教既衰經常之道不明有志之士無自興起故俗化頽敝淪於邪慝而不自知君子生於斯世亦惟反經而已矣反經者躬行仁義以示之發明先王之道以開之經常既正則民之秉彛好是懿徳自然感發興起不為似徳所亂而邪慝者不得作矣此猶上部之終所謂欲正人心息邪說詎詖行放淫辭以承三聖之意   讀孟子劄記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