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一百三十卷   提要   臣等謹案史記正義一百三十卷唐張守節守節始末未詳據此書所題則其官為諸王侍讀率府長史也是書據自序三十卷晁公武陳振孫二家所錄則作二十卷盖其標字列註亦如索隠後人散入句下已非其舊至明代監本採附集觧索之後更多所删節失其本㫖如守節所長在于地理故自序曰郡國城邑委曲詳明而監本于周本紀子帶立為王句下脱左傳云周與鄭人蘇忿生十二邑温其一也十七字秦本紀反秦于淮南句下脫楚淮北之地盡入于秦九字項羽本紀項王自立為西楚霸王句下脫孟康云舊名江陵為南楚吴為東楚彭城為西楚十九字吕后本紀吕平為扶栁侯句下脫漢扶栁縣也有澤七字孝景本紀遂西圍梁句下脫梁孝王都睢陽今宋州九字立楚元王子平陸侯句下脫應劭云平陸西河縣八字孝武本紀見五畤句下脫或曰在雍州雍縣南孟康云畤者神靈上帝也十八字晉世家是為晉侯句下脫其城南半入州城中削為坊城牆北半見在十七字趙世家吾國東有河薄洛之水句下脫案安平縣屬定州也八字餓死沙邱宫句下脫括地志云趙武靈王墓在蔚州靈邱縣東三十里應說是也二十三字韓世家得封于韓原句下脫古今地名云韓武子食采于韓原故城也十六字淮隂侯列傳家在伊廬句下脫韋昭及括地志皆之也十字貨殖列傳殷人都河西句下脫盤庚都殷墟地屬河西也十字周人都河南句下脫周自平王以後都洛陽九字自序戹困鄱句下脫漢末陳蕃子為魯相改音反田褒魯記曰靈帝末汝南陳子游為魯相陳蕃子也國人為諱而改焉三十九字又如秦本紀樗里疾相韓句下此本作福昌縣東十四里監本脫十四里三字貨殖傳夫燕亦勃碣之間句下此本作碣石渤海在西北監本脫北字又守節徴引故實頗為賅博故自序曰古典幽微竊探其美而監本夏本紀臯陶作士句下脫士若大理卿也六字于是䕫行樂句下脱若今太常卿也六字周本紀作臩命句下脫應劭云太僕周穆王所置盖大御衆僕之長中大夫也二十一字以應為太后養地句下脫太后秦昭之母宣太后氏十一字秦始皇本紀為我遺鎬池君句下脫張晏云武王居鎬鎬池君則武王也伐商故神云始皇荒淫若紂矣今武王可伐矣三十二字叙論孝明皇帝句下脫班固典引云後漢明帝永平十七年詔問班固太史遷贊語中寕有非耶班固上表陳秦過失及賈誼言奏之四十二字項羽本紀㑹稽守句下脫守音狩景帝中二年七月更郡守為太守十六字孝景本紀伐馳道樹殖蘭池句下脫案馳道天子道秦始皇作之丈而樹十四字孝武本紀是時上求神君句下脫漢武帝故事云起柏梁臺以處神君長陵女子也先是嫁為人妻生一男數嵗死女子悼痛之嵗中亦死而靈宛若祠之遂聞言宛若為生民人多往請福家人小事有騐平原君亦事之至後子孫尊貴及上即位太后延于宫中祭之聞其言不見其人至是神君求出為營柏梁臺舍之初霍去病微時自禱神君及見其形自修飾欲與去病交接去病不肯謂神君曰吾以神君精潔故齋戒祈福今欲婬此非也自絶不復往神君慚之乃去也一百七十字見安期生句下脫列仙傳云安期生瑯琊阜鄉亭人也賣藥海邊秦始皇請語三夜賜金數千萬出于阜鄉亭皆置去留書以赤玉舄一重為報曰後千嵗求我于蓬萊山下五十九字李少君病死句下脫漢書起居注云李少君将去武帝夢與共登嵩髙山半道有使乗龍時雲中云太一請少君帝謂左右将舍我去矣數月而少君病死又棺看唯衣冠在也六十一字史寛舒受其方句下脫姓史名寛舒五字禮書疏房牀第句下脫疎謂窓也四字律書其于十二支為丑句下脫徐廣曰此中闕不大吕及丑也案此下闕文或一本云丑者紐也言陽氣在上未降萬物厄紐未敢出也四十一字天官書氐為天根句下脫星經云氐四星為露寝聴朝所居其占明大則臣下奉度合誠圖云氐為宿宫也三十一字其内五星五帝坐句下脫羣下謀也五字楚世家伐申過鄧句下脫服䖍云鄧曼姓也七字趙世家事有所止句下脫為人君止于仁為人臣止于敬為人子止于孝為人父止于慈與國人交止于信三十一字封㢘頗為信平君句下脫言篤信而平和也七字韓世家公何不為韓求質于楚句下脫質子蟣虱四字又脫公叔嬰知秦楚不以蟣虱為事必以韓合于秦楚王聴入質子于韓二十六字又脫次下云知秦楚不以蟣虱為事重明脫不字十七字田叔列傳相常入苑中句下脫堵牆也三字田蚡列傳其春武安侯病句下脫然夫子作春秋依夏正九字衞将軍列傳平陽人也句下脫漢書云其父鄭季河東平陽人以縣吏給事平陽侯之家也二十三字至守節于六書五音至為詳審故書首有論字例論音例二條而監本于周本紀懼太子釗之不任句下脫釗音招又古堯反任而針反十一字秦始皇本紀彗星復見句下脫復扶富反見行見反八字以縣卒句下脫子忽反下同五字佐弋竭句下脫弋音翊三字二十人皆梟首句下脫梟古堯反懸首于木上曰梟十一字體觧軻以徇句下脫紅賣反三字東収東而王之句下脫王于放反四字故歸其質子句下脫質音致三字衣服旌旄節旗句下脫旌音精旄音毛旗音其九字祇誦功徳句下脫祇音脂三字赭其山句下脫赭音者三字僕射周青臣句下脫音夜二字上樂以刑殺為威句下脫五孝反三字二世紀以安邊境句下脫音竟二字敘論為君討賊句下脫于偽反三字項羽本紀将秦軍為前行句下脫胡郎反三字髙祖本紀時時冠之正義音館句下脫下同二字孝景紀天下乂安句下脫乂音魚廢反五字龍拔墮句下脫徒果反三字攀龍胡號句下脫户髙反下同五字為且用事㤗山句下脫為于偽反将為封禪也九字鄭世家段出奔鄢句下脫音偃二字田叔列傳喜游諸公句下脫喜許記反諸公謂丈人行也十一字其他一兩字之出入殆千有餘條尤不可毛舉茍非震澤王氏刋本具存無由知監本之妄删也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目錄   帝紀   卷一        史記一   五帝   卷二        史記二   夏   卷三        史記三   殷   卷四        史記四   周   卷五        史記五   秦昭襄王   莊襄王   卷六        史記六   秦始皇帝   二世皇帝   卷七        史記七   項羽   卷八        史記八   漢髙祖   卷九        史記九   吕太后   卷十        史記十   孝文帝   卷十一       史記十一   孝景帝   卷十二       史記十二   孝武帝   年表   卷一        史記十三   三代世表   卷二        史記十四   十二諸侯年表   卷三        史記十五   六國年表   卷四        史記十六   秦楚之際月表   卷五        史記十七   漢興以来諸侯年表   卷六        史記十八   髙祖功臣侯年表   卷七        史記十九   惠景閒侯者年表   卷八        史記二十   建元以来侯者年表   卷九        史記二十一   建元以来王子侯者年表   卷十        史記二十二   漢興以来将相名臣年表   八書   卷一        史記二十三   禮書   卷二        史記二十四   樂書   卷三        史記二十五   律書   卷四        史記二十六   厯書   卷五        史記二十七   天官書   卷六        史記二十八   封禪書   卷七        史記二十九   河渠書   卷八        史記三十   平準書   世家   卷一        史記三十一   吴太伯   卷二        史記三十二   齊太公   卷三        史記三十三   魯周公   卷四        史記三十四   燕召公   卷五        史記三十五   管蔡   卷六        史記三十六   陳   卷七        史記三十七   衞康叔   卷八        史記三十八   宋微子   卷九        史記三十九      卷十        史記四十   楚   卷十一       史記四十一   越王句踐   卷十二       史記四十二   鄭   卷十三       史記四十三   趙   卷十四       史記四十四   魏   卷十五       史記四十五   韓   卷十六       史記四十六   田敬仲完   卷十七       史記四十七   孔子   卷十八       史記四十八   陳涉   卷十九       史記四十九   外戚   卷二十       史記五十   楚元王   卷二十一      史記五十一   荆燕   卷二十二      史記五十二   齊悼惠王   卷二十三      史記五十三   蕭相國   卷二十四      史記五十四   曹相國   卷二十五      史記五十五   留侯   卷二十六      史記五十六   陳丞相   卷二十七      史記五十七   絳侯   卷二十八      史記五十八   梁孝王   卷二十九      史記五十九   五宗   卷三十       史記六十   三王   列傳   卷一        史記六十一   老子  莊子  伯夷   卷二        史記六十二   管晏   卷三        史記六十三   申不害     韓非   卷四        史記六十四   司馬穰苴   卷五        史記六十五   孫武      吴起   卷六        史記六十六   伍子胥   卷七        史記六十七   仲尼弟子   卷八        史記六十八   商君鞅   卷九        史記六十九   蘇秦   卷十        史記七十   張儀      陳軫   犀首   卷十一       史記七十一   樗里子     甘茂   甘羅   卷十二       史記七十二   穰侯   卷十三       史記七十三   白起      王翦   卷十四       史記七十四   孟軻      淳于髠   慎到      騶奭   荀卿   卷十五       史記七十五   孟甞君   卷十六       史記七十六   平原君     虞卿   卷十七       史記七十七   信陵君   卷十八       史記七十八   春申君   卷十九       史記七十九   范睢      蔡澤   卷二十       史記八十   樂毅   卷二十一      史記八十一   㢘頗      藺相如   趙奢      李牧   卷二十二      史記八十二   田單   卷二十三      史記八十三   魯仲連     鄒陽   卷二十四      史記八十四   屈原      賈誼   卷二十五      史記八十五   吕不韋   卷二十六【刺客】    史記八十六   曹沫      専諸   豫讓      聶政   荆軻   卷二十七      史記八十七   李斯   卷二十八      史記八十八   䝉恬   卷二十九      史記八十九   張耳      陳餘   卷三十       史記九十   魏豹      彭越   卷三十一      史記九十一   黥布   卷三十二      史記九十二   淮隂侯   卷三十三      史記九十三   韓王信     盧綰   卷三十四      史記九十四   田儋      田横   卷三十五      史記九十五   樊噲      酈商   夏侯嬰     灌嬰   卷三十六      史記九十六   張蒼      周昌   任敖      申屠嘉   韋賢      魏相   邴吉      黄霸   韋成     匡衡   卷三十七      史記九十七   酈食其     陸賈   朱建   卷三十八      史記九十八   傅寛      靳歙   周緤   卷三十九      史記九十九   劉敬      叔孫通   卷四十       史記一百   季布      欒布   卷四十一      史記一百一   盎      錯   卷四十二      史記一百二   張釋之     馮唐   卷四十三      史記一百三   石奮      衞綰   直不疑     周文   張叔   卷四十四      史記一百四   田叔【子仁】    任安   卷四十五      史記一百五   倉公   卷四十六      史記一百六   吴王濞   卷四十七      史記一百七   竇嬰      田蚡   灌夫   卷四十八      史記一百八   韓安國   卷四十九      史記一百九   李廣   卷五十       史記一百十   匈奴   卷五十一      史記一百十一   衞青   卷五十二      史記一百十二   公孫     主父偃   卷五十三      史記一百十三   南越尉佗   卷五十四      史記一百十四   東越   卷五十五      史記一百十五   朝鮮   卷五十六      史記一百十六   西南夷   卷五十七      史記一百十七   司馬相如   卷五十八      史記一百十八   淮南厲王    淮南王安   衡山王   卷五十九【循吏】    史記一百十九   孫叔敖     子産   公儀休     石奢   李離   卷六十       史記一百二十   汲黯      鄭當時   卷六十一【儒林】    史記一百二十一   申生      轅固生   韓生      伏勝   董仲舒     胡母生   卷六十二【酷吏】    史記一百二十二   郅都      甯成   周陽由     趙禹   張湯      義縦   王温舒     楊僕   減宣      杜周   卷六十三      史記一百二十三大宛   卷六十四【游俠】    史記一百二十四   朱家      劇孟   郭觧   卷六十五【佞幸】    史記一百二十五   鄧通      韓嫣   李延年   卷六十六【滑稽】    史記一百二十六   淳于髠     優孟   優旃      東方朔   東郭先生    王先生   西門豹   卷六十七【日者】    史記一百二十七司馬季主   卷六十八      史記一百二十八䇿   卷六十九【貨殖】    史記一百二十九   范蠡      子貢   白圭      猗頓   卓氏      程鄭   宛孔氏     師史   任氏   卷七十       史記一百三十   太史公自序   帝紀十二卷   年表十卷   八書八卷   世家三十卷   列傳七十卷   史記正義序   史記者漢太史公司馬遷作遷生龍門耕牧河山之陽南遊江淮講學齊魯之郡紹太史春秋括文魯史而包左氏國語采世本戰國䇿而摭楚漢春秋貫紬經傳旁搜史子上起軒轅下暨天漢作十二本紀帝王興廢悉詳三十世家君國存亡畢著八書贊隂陽禮樂十表定代系年封七十列傳忠臣孝子之誠備矣筆削冠於史籍題目足以經邦裴駰服其善序事理辯而不華質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隠惡故謂之實録自劉向雄皆稱良史之才况墳典湮滅簡册闕遺比之春秋言辭古質方之兩漢文省理幽守節涉學三十餘年六籍九流地里蒼雅銳心觀採評史漢詮衆訓釋而作正義郡國城邑委曲申明古典幽㣲竊探其美索理允愜次舊書之㫖兼音觧注引致傍通凡成三十卷名曰史記正義揮膏盲之辭思濟滄溟之海未敢侔諸秘府冀訓詁而齊流庶貽厥子孫世疇兹史于時嵗次丙子開元二十四年八月殺青斯竟諸王侍讀宣義郎守右清道率府長史張守節上   史記正義論例諡法觧   論史例   古者帝王右史記言左史記事言為尚書事為春秋太史公兼之故名曰史記并採六家雜以成一史備論君臣父子夫妻長幼之序天地山川國邑名號殊俗物類之品也太史公作史記起黄帝髙陽髙辛唐堯虞舜夏殷周秦訖于漢武帝天漢四年合二千四百一十三年作本紀十二象嵗十二月也作表十象天之剛柔十日以記封建世代終始也作書八象一嵗八節以記天地日月山川禮樂也作世家三十象一月三十日三十輻共一轂以記世禄之家輔弼股肱之臣忠孝得失也作列傳七十象一行七十二日言七十者舉全數也餘二日象閏餘也以記王侯将相英賢略立功名於天下可序列也合百三十篇象一嵗十二月及閏餘也而太史公作此五品廢一不可以統理天地勸奨箴誡為後之楷模也   論注例   史記文與古文尚書同者則取孔安國注若與伏生尚書同者則用鄭王肅馬融所釋與三傳同者取杜元凱服䖍何休賈逵范甯等注與三禮論語孝經同者則取鄭馬融王肅之注與韓詩同者則取毛傳鄭箋等釋與周易同者則依王氏之注與諸子諸史雜書及先儒觧釋善者而裴駰並引為注又徐中散作音訓校集諸本異同或義理可通者稱一本云又一本云自是别記異文裴氏亦引之為注   論字例   史漢文字相承已乆若恱字作說閑字作間智字作知汝字作女早字作蚤後字作后既字作溉勑字作飭制字作剬此之般流緣古少字通共用之史漢本有此古字者乃為好本程邈變篆為楷則有常後代作文隨時改易衛宏官書數體吕忱或字多竒鍾王等家以能為法致令楷文改變非復一端咸著秘書傳之厯代又字體乖日乆其黼黻之字法黹【丁履反】今之史本則有耑【音端】秦本紀云天子賜孝公鄒誕生音甫弗而鄒氏之前史本已耑矣如此之類並即依行不可更改若其黿鼉辭従舌覺學従與泰恭従小匱匠従走巢薻従果耕籍禾席下為帶美下為大裒下為衣極下為析旁著片惡上安西餐側出頭離邉作禹此之等類例直是訛字寵【勑勇反】字為鍚【音陽】以支【章侈反】代文【問分反】将旡混無若兹之流便成兩失   論音例   史文與傳諸書同者劉氏並依舊本為音至如太史公改五帝本紀便章百姓便程東作便程南譌便程西成便在伏物咸依見字讀之太史變尚書文者義理特美或訓意改其古澀何煩如劉氏依尚書舊音斯例盖多不可具錄著在正義隨文音之君子宜詳其理庶明太史公之達學也然則先儒音字比方為音至魏秘書孫炎始作反音又未甚切今並依孫反音以後學鄭康成云其始書之也倉卒無字或以音類比方假借為之趣於近之而已受之者非一邦之人其鄉同言異字同音異於兹遂生輕重訛謬矣然方言差别固自不同河北江南㝡為鉅異或失在浮清或帶於重濁今之取捨冀除兹弊夫質有精麤謂之好惡【並如字】心有愛憎稱為好惡【並去聲】當體則名譽【音預】情乖則曰毁譽【音餘】自壊【乎怪反】壊徹【上音自怪】㫁【徒緩反自去離也】刀㫁【端管反以刀割令相去也】耶【也奢反未審之辭也】也【亦且反助句之語也】復【音伏又扶富反重也】過【古卧反越度也】觧【核買反自散也】間【紀莧反隟也】畜【許又反】畜【許六反養也】先【蘇前反】仙【屑然反】尤【羽求反】侯【胡溝反】治持【並音直之反】之【止而反】脂砥祗【並音㫖夷反】惟維遺唯【並音以住反】怡貽頤詒【並音與之反】夷寅彛姨【並音以脂反】私【息脂反】綏雖睢荾【並音息遺反】偲司伺絲【並音巨攴反】巵枝祗肢【並音章移反】祇歧【並音巨支反】其期旗棊踑【並音渠之反】祈頎旂㡬畿【並音渠希反】僖熙嬉嘻【並音許其反】希晞睎稀【並音虛㡬反】霏妃菲騑【並音芳非反】飛非扉【並音匪肥反】尸屍蓍【並音式脂反】詩【書之反】巾【居人反】斤䈥【舉欣反】篇偏【並音芳連反】穿【詳連反】里李裏【並音良止反】至贄【並脂利反】志【之吏反】利涖【並力至反】吏【力置反】寺嗣飼【並辭吏反】字牸【並侯置反】自【疾二反】置致躓鷙【並陟利反】器【去冀反】氣【去既反】亟【去吏反】冀穊【几利反】既【居未反】覆【敷救反又敷福反】副【敷救反】富鍑【並府副反】若斯清濁實亦難分博學碩材乃有甄異此例極廣不可具言庶後學士幸留意焉   音字例   文或相似音或有異一字單錄乃致疑兩字連文檢尋稍易若音上字言上别之所音下字乃復書下有長句在文中湏音則題其字   字例   古書字少假借盖多字或數音觀義皆依平上去入若平聲毎従寅起又一字三四音者同聲異喚一處共恐難辯别故略舉四十二字如字初音者皆為正字不湏   畜【許六反養也又許救反六畜也又他六反聚也】從【訟容反隨也又縱容反南北長也又但容反又子勇反相勸也又従用反侍也又足用反恣也】數【色具反歴數述數也又色五反次第也又色角反頻也】傳【逐戀反書傳也又逐全反相付也又張戀反驛也】卒【子律反卒終也又蒼忽反急也尊忽反兵人也字體各别不辨故發之也】辟【君也徴也又頻亦反罪也開也疋亦反邪也又疋䜴反諭也又音避隠也又普見反辟歴也】施【書移反張也又式䜴反與也又羊䜴反延也】間【紀閑反隟也又紀莧反間也又莧間反静也】射【蛇夜反射也又成亦反音石】夏【胡馬反禹號也又胡嫁反春夏也又格雅反陽夏縣也】復【符富反重也又音伏也又音福徐役之也】重【直拱反尊也直龍反疊也又直用反累也】適【聖石反寛也又丁歴反夭也又張革反責也又音敵當也】汜【音祀水在成臯又音凡邑名在襄城又孚劒反為水在定陶髙帝即位處也又音夷楚人呼土為汜橋】樂【音岳謂音樂也又音洛歡也又孚五教反好也情願也】覆【敷富反盖也又敷福反再也】恐【曲用反疑也又兵拱反懼也】惡【烏各反麤也又烏路反憎也又音烏謂於何也】㫁【端管反有物割截也又叚緩反自相分也又端亂反匿疑事也】觧【佳買反除結縛也又核買反散也又佳債反怠墯也又核詐反縫觧】㡬【音機庶㡬也又音祈近也又音記亦冀望字也又音紀録也】過【光卧反度也罪過也又音戈經過也度前也】率【所律反平例也率伏也又音類也又音刷徐廣云率即歛也又音色類反将帥也】屈【丘勿反曲也又君勿反姓也又羣勿反盡也强也】上【時讓反位也元在牧之上又時掌反自下而上】王【于方反人主也又于放反覇王也又盛也又張丈反長上也】藉【才昔反名藉也又薦藉也又租夜反即借也】培【勃回反補也又蒲内反板也】勝【音升又式證反】難【乃丹反艱也乃旦反危也】使【所里反又所吏反】相【息羊反又息匠反】沈【針甚反又針禁反又直今反又沈禁反厭没也】任【入今反又入禁反】棺【音官又古玩反又古患反歛之也】造【曹早反此到反至也】妻【七低反切帝反】費【非味反用也又音佖邑也扶及反姓也】   諡法觧   惟周公旦太公望開嗣王業建功于牧野終将乃制諡遂叙諡法諡者行之迹號者功之表【古者有大功則賜之善號以為稱也】車服者位之章也是以大行受大名細行受細名行出於已名生於人【名謂號諡】   民無能名神【不名一善】   一徳不懈簡【一不委曲】   靖民則法皇【靖安】   平易不訾簡【不信訾毁】   徳象天地帝【同於天帝】   尊賢貴義恭【尊事賢人□貴義士】   仁義所往王【民往歸之】   敬事供上恭【供奉也】   立志及衆公【志無私也】   尊賢敬讓恭【敬有徳讓有功】   執應八方侯【所執行八方應之】   既過能改恭【言自知】   賞慶刑威君【能行四者】   執事堅固恭【守正不移】   之成羣君【民之】   愛民長弟恭【順長接弟】   善賦簡聖【所稱得人所善得實所賦得簡】   執禮御賔恭【迎待賔也】   敬賔厚禮聖【厚於禮】   芘親之闕恭【修徳以益之】   照臨四方明【以明照之】   尊賢讓善恭【不専已善推於人】   譖訴不行明【逆知之故不行】   威儀悉備欽【威則可畏儀則可象】   經緯天地文【成其道】   大慮静民定【思樹惠】   道徳博聞文【無不知】   純行不爽定【行一不傷】   學勤好問文【不恥下問】   安民大慮定【以慮安民】   慈惠愛民文【惠以成政】   安民法古定【不失舊意】   愍民惠禮文【惠而有禮】   辟地有徳襄【取人以義】   賜民爵位文【與同升】   甲胄有勞襄【亟征伐】   綏柔士民徳【安民以居安士以事】   小心畏忌僖【思所當忌】   剛彊直理武【剛無欲强不屈懐忠恕正曲直】   質淵受諫釐【深故能愛】   諫争不威徳【不以威拒諌】   有罰而還釐【知難而退】   威彊敵徳武【與有徳者敵】   温柔賢善懿【性純淑】   克定禍亂武【以兵往故能定】   心能制義度【制事得宜】   刑民克服武【法以王民能使服】   聰明叡哲獻【有通知之聰】   夸志多窮武【大志行兵多所窮極】   知質有聖獻【有所通而無敵】   安民立政成【政以安定】   五宗安之孝【五世之宗】   淵源流通康【性無忌】   慈惠愛親孝【周愛族親】   温柔好樂康【好豐年勤民事】   秉徳不回孝【順於徳而不違】   安樂撫民康【無四方之虞】   協時肇厚孝【協合肇始】   合民安樂康【富而教之】   執心克荘齊【能自嚴】   布徳執義穆【故穆穆】   資輔就共齊【資輔佐而共成】   中情見貎穆【性公露】   甄心動懼頃【甄精】   容儀恭美昭【有儀可象行恭可美】   敏以敬慎頃【疾於所慎敬】   昭徳有勞昭【能勞謹】   柔徳安衆靖【成衆使安】   聖聞周達昭【聖聖通合】   恭已鮮言靖【恭已正身少言而中】   治而無眚平【無災罪也】   寛樂令終靖【性寛樂義以善自終】   執事有制平【不任意】   威徳剛武圉【禦亂患】   布剛治紀平【施之政事】   彌年夀考胡【乆也】   由義而濟景【用義而成】   保民艾胡【六十曰七十曰艾】   意大慮景【强也】   布義行剛景【以剛行義】   追補前過剛【勤善以補過】   清白守節貞【行清白執志固】   猛以剛果威【猛則少寛果敢行】   大慮克就貞【能大慮非正而何】   猛以彊果威【强甚於剛】   不隠無屈貞【恒然無私】   彊義訅正威【問正言無邪】   辟土服逺桓【以武正定】   治典不殺祁【秉常不哀】   克敬動民桓【敬以使之】   大慮行節孝【言成其節】   辟土兼國桓【兼人故啓土】   治民克盡使【克盡無恩惠】   能思辯衆元【别之使各有次】   好和不争安【生而少㫁】   行義民元【民其義】   道徳純一思【道大而徳一】   始建國都元【非善之長可以始之】   大省兆民思【大親民而不殺】   主義行徳元【以義為主行徳故】   外内思索思【言求善】   聖善周聞宣【聞謂所聞善事也】   追悔前過思【思而能改】   兵甲亟作莊【以數征為嚴】   行見中外慤【表裏】   叡圉克服荘【通邊圉使能服】   状古述今譽【立言之稱】   勝敵志强荘【不撓故勝】   昭功寕民商【明有功者】   死於原野荘【非嚴何以死難】   克殺秉政夷【秉政不任賢】   屢征殺伐荘【以嚴釐之】   安心好静夷【不爽改】   武而不遂荘【武功不成】   執義善徳【稱人之善】   柔質慈民惠【知其性】   慈仁短折懐【短未六十折未三十】   愛民好與惠【與謂施】   述義不克丁【不能成義】   夙夜警戒敬【敬身急戒】   有功安民烈【以武立功】   秉徳尊業烈   合善典法敬【非敬何以善之】   剛克為伐翼【伐功也】   剛徳克就肅【成其敬使為終】   思慮深處翼【小心翼翼】   執心決㫁肅【言嚴果】   外内貞復白【正而復始】   不生其國聲【生於外家】   不勤成名靈【任本性不見賢惠齊】   未家短折傷【未家未娶】   死而志成靈【志事不命】   愛民好治戴【好民治】   死見神能靈【有鬼不為厲】   典禮不愆戴【無過】   亂而不損靈【不能以治損亂】   短折不成殤【有知而夭殤】   好祭鬼怪靈【凟鬼神不致逺】   隠拂不成隠【不以隠括改其性】   極知鬼神靈【其智能聦徹】   不顯尸國隠【以間主國】   見美堅長隠【美過其令】   殺戮無辜厲   官人應實知【能官人】   愎佷遂過刺【去諌曰愎反是曰佷】   肆行勞祀悼【放心勞於淫祀言不修徳】   不思忘愛刺【忘其愛己者】   年中早夭悼【年不稱志】   蚤短折哀【早未知人事】   恐懼處悼【處言險圮】   恭仁短折哀【體恭質仁功未施】   凶年無榖荒【不務耕稼】   好變動民躁【數移徙】   外内従亂荒【家不治官不治】   不悔前過戾【知而不改】   好樂怠政荒【淫於聲樂怠於政事】   怙威肆行醜【肆意行威】   在國遭憂愍【仍多太喪】   壅遏不通幽【弱損不凌】   在國逢囏愍【兵冦之享】   蚤鋪位幽【鋪位即位而卒】   禍亂方作愍【國無政動長亂】   動祭亂常幽【易神之班】   使民悲傷愍【苛政賊害】   柔質愛諫慧【以虚受人】   貞心大度匡【心正而用祭少】   名實不爽質【不傷言相應】   徳正應和莫【正其徳應其信】   温良好樂長【言其人可好可樂】   施勤無私類【無私唯義所在】   慈和徧服順【能使人皆服其慈和】   思慮果逺明【自任多近於専】   博聞多能憲【雖多能不至於大道】   嗇於賜與愛【言貪恡】   滿志多窮惑【自足者必不惑】   危身奉上忠【險不辭難】   思慮不爽厚【不差所思而得】   克威捷行魏【有威而敏行】   好内逺禮煬【朋淫於家不奉禮】   克威惠禮魏【雖威不逆禮】   去禮逺衆煬【不率禮不親長】   教誨不倦長【以道教之】   内外賔服正【言以正服之】   肇敏行成直【始疾行成言不深】   彰義揜過堅【明義以盖前過】   疏逺位紹【非其弟過得之】   華言無實夸【恢誕】   好㢘自克節【自勝其清飲】   逆天虐民抗【背尊大而逆之】   好更改舊易【變故改常】   名與實爽繆【言名美而實傷】   愛民在刑克【道之以政齊之以法】   擇善而比【比方善而之】   除殘去虐湯   隠哀也景武也施徳為文除惡為武辟地為襄服逺為桓剛克為僖施而不成為宣惠無内徳為平亂而不損為靈由義而濟為景餘皆象也【以其所為諡象其事行】和㑹也勤勞也尊修也爽傷也肇始也怙恃也享祀也胡大也秉順也就㑹也錫與也典常也肆放也康虚也叡聖也惠愛也綏安也堅長也耆彊也考成也周至也懐思也武法也布施也敏疾也速也載事彌文以前周書諡法周代君王並取作諡故全寫一篇以傳後學   漢書地理志云本秦京師為内史【顔師古云京師天子所居畿内也秦并天下改立郡縣而京畿所統時號内史言其在内以别於諸郡守也百官表云内史周官秦因之掌治京師景帝二年分置左内史右内史武帝太初元年更名京兆尹左内史名馮翊主爵中尉秦官掌列侯景帝六年更名都尉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右扶風治内史與左馮翊京兆尹是為三輔也】   秦地於天官東井輿鬼之分壄其界自農故闗以西京兆扶風馮翊北地上郡西河安定天水隴西南有巴蜀廣漢犍為武都西有金城武威張掖酒泉敦煌又西南有䍧牱越巂益州   魏地觜觿參之分壄其界自髙陵以東盡河東河内南有陳留及汝南之召陵㶏彊新汲西華長平潁川之舞陽郾陵河南之開封中牟陽武酸棗卷【卷去權反】   周地栁七星張之分壄今之河南洛陽榖城平隂偃師鞏緱氏   韓地角亢氐之分壄韓分晉得南陽郡及潁川之父城定陵襄城潁陽潁隂長社陽翟郟東接汝南西接農得新安宜陽鄭今河南之新鄭及成臯滎陽潁川之崇髙城陽   趙地昴畢之分壄趙分晉得趙國北有信都真定常山又得涿郡之髙陽莫州鄉東有廣平鉅鹿清河河間又得渤海郡之東平舒中邑文安東州成平章武河以北也南至浮水繁陽内黄斥丘西有太原定襄雲中五原上黨   燕地尾箕之分壄召公封於燕後三十六世與六國俱稱王東有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西有上谷代郡鴈門南有涿郡之易容城范陽北有新成故安涿縣良鄉新昌及渤海之安次樂浪菟亦宜屬焉   齊地虚危之分壄東有菑川東萊瑯耶髙宻膠東南有㤗山城陽北有千乗清河以南渤海之髙樂髙城重合陽信西有濟南平原   魯地奎婁之分壄東至東海南有泗水至淮得臨淮之下相睢陵僮取慮   宋地房心之分壄今之沛梁楚山陽濟隂東平及東郡之湏昌夀張今之睢陽   衞地營室東壁之分壄今之東郡及魏郡之黎陽河内之野王朝歌   楚地翼軫之分壄今之南郡江夏零陵桂陽武陵長沙及漢中汝南郡後陳魯屬焉   吴地斗牛之分壄今之㑹稽九江丹陽豫章廬江廣陵六安臨淮郡   粤地牽牛婺女之分壄今之蒼梧鬱林合浦交阯九真南海日南   【以前是戰國時諸國界域及相侵伐犬牙深入然亦不能委細故略記之用知大略】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   唐 張守節 撰   五帝本紀第一【鄭元注中勑省圖云徳合五帝坐星者稱帝又坤靈圖云徳配天地在正不在私曰帝按太史公依世本大戴禮以黄帝顓頊帝嚳唐堯虞舜為五帝譙周應劭宋均皆同而孔安國尚書序皇甫謐帝王世紀孫氏注世本並以伏犧神農黄帝為三皇少昊顓頊髙辛唐虞為五帝裴松之史目云天子稱本紀諸侯曰世家本者繋其本系故曰本紀者理也統理衆事繋之年月名之曰紀第者次序之目一者舉數之由故曰五帝本紀第一】史記一【禮云動則左史書之言則右史書之正義云左陽故記動右隂故記言言為尚書事為春秋按春秋時置左右史故云史記也】   黄帝者【輿地志云涿鹿本名彭城黄帝初都遷有熊也按黄帝有熊國君乃少典國君之次子號曰有熊氏又曰縉雲氏又曰帝鴻氏亦曰帝軒氏母曰附寳之祁野見大電繞北斗樞星感而懐孕二十四月而生黄帝於夀丘夀丘在魯東門之北今在兖州曲阜縣東北六里生日角龍顔有景雲之瑞以土徳王故曰黄帝封泰山禪亭亭在牟隂】少典之子姓公孫名曰軒轅生而神靈弱而能言【言神異也易曰隂陽不測之謂神書云人惟萬物之靈故謂之神靈也】幼而徇齊長而敦敏成而聰明【成謂年二十冠成人也聰明聞見明辯也此以上至軒轅皆大戴禮文】軒轅之時神農氏世衰【帝王世紀云神農氏姜姓也母曰任姒有蟜氏女登為少典妃遊華陽冇神龍首感生炎帝人身牛首長於姜水有聖徳以火徳王故號炎帝初都陳又徙魯又曰魁隗氏又曰連山氏又曰列山氏括地志云厲山在隨州隨縣北百里山東有石穴曰神農生於厲鄉所謂列山氏也春秋時為厲國】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農氏弗能征於是軒轅乃習用干戈㠯征不享諸侯咸來賔而蚩尤最為莫能伐【龍魚河圖云黄帝攝政有蚩尤兄弟八十一人並獸身人語銅鐵額食沙造五兵仗刀㦸大弩威振天下誅殺無道萬民欽命黄帝行天子事黄帝以仁義不能禁止蚩尤乃仰天而歎天遣女下授黄帝兵符伏蚩尤後天下復擾亂黄帝遂畫蚩尤形像以威天下咸謂蚩尤不死八方皆為殄滅山海經云黄帝令應龍攻蚩尤蚩尤請風伯雨帥以大風雨黄帝乃下天女曰魃以止雨雨止遂殺蚩尤孔安國曰九黎君號蚩尤是也】炎帝欲侵陵諸侯諸侯咸歸軒轅軒轅乃修徳振兵【振整也】治五氣藝五種【藝音魚曵反種音腫】撫萬民度四方【度音徒洛反】教熊羆貔貅貙虎【熊音雄羆音碑貔音毗貅音休貙音丑于反羆如熊黄白色郭璞云貔執夷虎屬也按言教士卒習戰以猛獸之名名之用威敵也】以與炎帝戰於阪泉之野【阪音白板反括地志云阪泉令名黄帝在嬀州懐戎縣東五十六里出五里至涿鹿東北與涿水合又有涿鹿故城在媯州東南五十里本黄帝所都也晉太康地里志云涿鹿城東一里有阪泉上有黄帝祠按阪泉之野則平野之地也】三戰然後得其志【謂黄帝克炎帝之後】蚩尤作亂不用帝命【言蚩尤不用黄帝之命也】於是黄帝乃徴師諸侯與蚩尤戰於涿鹿之野遂禽殺尤而諸侯咸尊軒轅為天子代神農氏是為黄帝天下有不順者黄帝而征之平者去之【平服者即去也】披山通道未甞寧居東至于海登丸山【丸音桓括地志云丸山即丹山在青州臨朐縣界朱虚故縣西北二十里丹水出焉丸音紈守節案括地志唯有凡山盖凡山丸山是一山耳諸處字誤或丸或凡也漢書郊祀志云禪丸山顔師古云在朱虚亦與括地志相合明丸山是也】及岱宗【泰山東岳也在兖州博城縣西北三十里也】西至于空桐登雞頭【括地志云空桐山在肅州禄福縣東南六十里抱朴子内篇云黄帝西見中黄子受九品之方過空桐廣成子受自然之經即此山括地志又云笄頭山一名崆峒山在原州平陽縣西百里禹貢涇水所出輿地志云或即雞頭山也酈元云盖大隴山異名也荘子云廣成子學道崆峒山黄帝問道於廣成子盖在此按二處崆峒皆云黄帝登之未詳孰是】南至于江登熊湘【括地志云熊耳山在商州洛縣西十里齊桓公登之以望江漢也湘山一名艑山在岳州巴陵縣南十八里也】北逐葷粥【葷音薰粥音育】合符釡山【括地志云釡山在媯州懐戎縣北三里山上有舜廟】而邑于涿鹿之阿【廣平曰阿涿鹿山名已見上涿鹿故城在山下即黄帝所都之邑於山下平地】遷徙往来無常處以師兵為營衛【環繞軍兵為營以自衞若轅門即其遺象】官名皆以雲命為雲師置左右大監監于萬國【監上監去聲下監平聲若周邵分陕也】萬國和而鬼神山川封禪與為多焉獲寳鼎迎日推䇿【筴音策迎逆也黄帝受神筴命大撓造甲子容成造厯是也】舉風后力牧常先大鴻【舉任用四人皆帝臣也帝王世紀云黄帝夢大風吹天下之塵垢皆去又夢人執千鈞之弩驅羊萬羣帝悟而嘆曰風為號令執政者也垢去土后在也天下豈有姓風名后者哉夫千鈞之弩異力者也驅羊數萬羣能牧民為善者也天下豈有姓力名牧者也於是依二占而求之得風后於海隅登以為相得力牧於大澤進以為将黄帝因著占夢經十一卷藝文志云風后兵法十三篇圖三卷孤虚二十卷力牧兵法十五篇鄭元云風后黄帝之三公也按黄帝仰天地置列侯衆官以風后配上台天老配中台五聖配下台謂之三公也封禪書云鬼區號大鴻黄帝大臣也死葬雍故鴻冡是藝文志云鬼容區兵法三篇也】以治民順天地之紀【言黄帝順天地隂陽四時之紀也】幽明之占【幽隂明陽也占數也言隂陽五行黄帝占數而知之此文見大戴禮】死生之【謂儀制也民之生死此謂作儀制禮則之】存亡之難【難音乃憚反存亡猶生死也黄帝之前未有衣裳屋宇及黄帝造屋宇制衣服營殯葬萬民故免存亡之難】時播百榖草木【言順四時之所宜而布種百穀草木也】淳化鳥獸蟲蛾【蛾音魚起反又音豸豸音直氏反蟻蚍蜉也爾雅曰冇足曰虫無足曰豸】旁羅日月星辰水波土石金玉【旁羅猶遍布也日月隂陽時節也星二十八宿也辰日月所會也水波瀾漪也言天不異災土無别害水少波浪山出珍寳】勞勤心力耳目節用水火材物【節時節也水陂障決洩也火山野禁放也材木也物事也言黄帝教民江湖陂澤山林原隰皆收採禁捕以時用之有節令得其利也大戴禮云宰我問於孔子曰予聞滎伊曰黄帝三百年請問黄帝者人耶何以至三百年孔子曰勞勤心力耳目節用水火材物生而民得其利百年死而民畏其神百年亡而民用其教百年故曰三百年也】有土徳之瑞故號黄帝【螾音以刃反】黄帝二十五子其得姓者十四人【僖音力其反姞其吉反嬛音在宣反】黄帝居軒轅之丘而娶於西陵之女【西陵國名也】是為嫘祖【一作傫】嫘祖為黄帝正妃生二子其後皆有天下其一曰囂是為青陽青陽降居江水【括地志云安陽故城在豫州新恩縣西南八十里應劭云古江國也地理志亦云安陽古江國也】其二曰昌意降居若水昌意娶蜀山氏女曰昌僕生髙陽髙陽有聖徳焉【華陽國志及十三州志云蜀之先肇於人皇之際黄帝為子昌意娶蜀山氏後子孫因封焉帝顓頊髙陽氏黄帝之孫昌意之子母曰昌僕亦謂之女樞河圖云瑶光如蜺貫月王白感女樞於幽房之宫生顓頊首戴干戈有徳文也】黄帝崩【列仙傳云軒轅自擇亡日與羣臣辭還葬橋山山崩棺空唯有劒舄在棺焉】葬橋山【括地志云黄帝陵在寧州羅川縣東八十里子午山地理志云上郡陽周縣橋山南有黄帝冢按陽周隋改為罷川爾雅云山銳而髙曰橋也】其孫昌意之子髙陽立是為帝顓頊也   帝顓頊髙陽者黄帝之孫而昌意之子也静淵以有謀疏通而知事養材以任地載時以象天依鬼神以制義【鬼之靈者曰神也鬼神謂山川之神也能興雲致雨潤養萬物也故已依馮之剬義也剬古制字】治氣以教化絜誠以祭祀北至于幽陵【幽州也】南至于交趾【趾音止交州也】西至于流沙【濟渡也括地志云居延海南甘州張掖縣東北千六十四里是】東至于蟠木動静之物【動物謂鳥獸之類静物謂草木之類】小大之神【大謂五嶽四瀆小謂丘陵墳衍】日月所照莫不砥屬帝顓頊生子曰窮蟬【帝舜之髙祖也】顓頊崩而囂之孫髙辛立是為帝俈   帝俈髙辛者【帝王紀云俈母無聞焉】黄帝之曾孫也髙辛父曰蟜極【蟜音居兆反本作橋音同又巨遥反帝堯之祖也】蟜極父曰囂囂父曰黄帝自囂與蟜極皆不得在位至髙辛即帝位髙辛於顓頊為族子髙辛生而神靈自言其名【帝王紀云帝俈髙辛姬姓也其母生見其神異自言其名曰岌齠齓有徳年十五而佐顓頊三十登位都亳以人事紀官也】普施利物不於其身聰以知逺明以察微順天之義知民之急仁而威惠而信修身而天下服取地之財而節用之撫教萬民而利誨之厯日月而迎送之【言作厯望晦朔日月未至而迎之過而送之上迎日推䇿是也】明鬼神而敬事之【天神曰神人神曰鬼又云聖人之精氣謂之神賢人之精氣謂之鬼言明識鬼神而敬事也】其色郁郁其徳嶷嶷其動也時其服也士帝俈溉執中而徧天下【溉音既言帝俈治民若水之溉灌平等而執中正遍於天下也】日月所照風雨所至莫不服【以上大戴文也】帝俈娶陳鋒氏女【鋒音峯又作豐帝王紀云帝俈有四妃十其子皆有天下元妃有台氏女曰姜嫄生后稷次妃有娀氏女曰簡狄生禼次妃陳豐氏女曰慶都生放勛次妃娵訾氏女曰常義生帝摯也】生放勛【放音方往反勲亦作勛音許云反言堯能放上代之功故曰放勛諡堯姓伊祁氏帝紀云帝堯陶唐氏祁姓也母慶都十四月生堯】娶娵訾氏女生摯【娵足須反訾紫移反】帝俈崩而摯代立帝摯立不善崩【帝王紀云帝摯之母於四人中班最在下而摯於兄弟最長得登帝位封異母弟放勛為唐侯摯在位九年政微弱而唐侯徳盛諸侯歸之摰服其義乃率羣臣造唐而致禪唐侯自知有天命乃受帝禪乃封摰於髙辛今定州唐縣也】而弟放勲立是為帝堯   帝堯者【徐廣云號陶唐帝王紀云堯都平陽於詩為唐國徐才宗國都城記云唐國帝堯之裔子所封其北帝夏禹都漢曰太原郡在古冀州太行恒山之西其南有晉水括地志云今晉州所理平陽故城是也平陽河水一名晉水也】放勲其仁如天其知如神就之如日望之如雲富而不驕貴而不舒黄收純衣彤車乗白馬能明馴徳以親九族九族既睦便章百姓百姓昭明合和萬國乃命羲和【吕刑傳云重即羲即和雖别為氏族而出自重也按聖人不獨治必須賢輔乃命相天地之官若周禮天官卿地官卿也】敬順昊天【敬猶恭勤也元氣昊然廣大故云昊天釋文云春為蒼天夏為昊天秋為旻天冬為上天而獨為昊天者以堯能敬天大故以昊大言之】數法日月星辰【厯數之法日之甲乙月之大小昏明□中之星日月所㑹之辰定其天數以為一嵗之厯】敬授民時【尚書考靈耀云主春者張昏中可以種稷主夏者火昏中可以種菽主秋者虚昏中可以種麥主冬者昴昏中可以收歛也天子視四星之中知民緩急故云敬授民時也】分命羲仲居郁夷曰谷【郁音隅陽或作禹貢青州云隅夷既畧按隅夷青州也堯命羲仲理東方青州隅夷之地日所出處名曰陽明之谷羲仲主東方之官若周禮春官】敬道日出便程東作【道音導便程並如字後同導訓也三春主東故言日出耕作在春故言東作命羲仲恭勤道訓萬民東作之事使有程期】日中星鳥以殷中春【下中音仲夏秋冬並同】其民析鳥獸字微申命羲叔居南交【羲叔主南方官若周禮夏官卿也】便程南譌敬致【譌音于偽反命羲叔宜恭勤民事致其種殖使有程期也】日永星火以正中夏其民因鳥獸希革申命和仲居西土曰昧谷【和仲主西方之官若周禮秋官職也】敬道日入便程西成夜中星虚以正中秋其民夷易鳥獸毛毨申命和叔居北方曰幽都【按北方幽州隂聚之地命和叔居理之北方之官若周禮冬官卿】便在伏物日中星昴以正中冬其民燠鳥獸氄毛嵗三百六十六日以閏月正四時信飭百官衆功皆興堯曰誰可順此事【言将登用之嗣位也】放齊曰嗣子丹朱開明【放音方往反鄭元云帝堯嗣之子名曰丹朱開明也按開觧而達也帝王紀云堯娶散宜氏女曰女皇生丹朱汲冢紀年云后稷放帝子丹朱范江荆州記云丹水縣在丹州堯子朱之所封括地志云丹朱故城在鄧州内鄉縣西南百三十里丹朱故為縣】堯曰吁頑凶不用【左傳云口不道忠信之言為嚚心不則徳義之經為頑凶訟也言丹朱心既頑嚚又好争訟不可用之】堯又曰誰可者讙兠曰共工旁聚布功可用【兠音井侯反】堯曰共工善言其用僻似恭漫天不可【漫音莫干反共工善為言語用意邪僻也似於恭敬罪惡漫天不可用也】堯又曰嗟四嶽【嗟嘆洪水問四嶽誰能理也孔安國云四嶽即上羲和四子也分掌四嶽之諸侯故稱焉】湯湯洪水滔天浩浩懐山襄陵【湯音商今讀如字蕩蕩廣平之貎言水奔突有所滌除地上之物為水漂流蕩蕩然按懐藏包裹之義故懐為包釋言以襄為駕駕乗牛馬皆在上也言水襄上乗陵浩浩盛大勢若漫天】下民其憂有能使治者皆曰鯀可堯曰鯀負命毁族不可【負音佩依字通負違也族類也鯀性狠戾違負教命毁敗善類不可用也詩云貪人敗類也】嶽曰异哉試不可用而已【异音異孔安國云异已已退也言餘人盡已唯鯀可試無成乃退】堯於是聴嶽用鯀九嵗功用不成【爾雅釋天云載嵗也夏曰祀周曰年唐虞曰載李巡云各自紀亊不相襲也孫炎云嵗取星行一次也祀取四時祭祀一訖也年取年穀一熟也載取萬物始更終也載者年之别名故以載為年也按功用不成水害不息故放退也至明年得舜乃殛之羽山而用其子禹也】堯曰嗟四嶽朕在位七十載汝能庸命踐朕位【孔安國云堯年十六以唐侯升為天子在位七十載時八十六老将求代也】嶽應曰鄙徳忝帝位【四嶽皆云鄙俚無徳若便行天子事是辱帝位言已等不堪也】堯曰悉舉貴戚及疏逺隠匿者衆皆於堯曰有矜在民間曰虞舜【矜古頑反】堯曰然朕聞之其何如嶽曰盲者子父頑母嚚弟傲能和以孝烝烝治不至姦【烝之升反進也言父頑母嚚弟傲舜皆和以孝進之於善不至於姦惡也】堯曰吾其試哉【欲以二女試舜觀其理家之道也】於是堯妻之二女【妻音七計反二女娥皇女英也娥皇無子女英生商均舜升天子娥皇為后女英為妃】觀其徳於二女【視其為徳行於二女以理家而觀國也】舜飭下二女於媯汭【飭音勑下音胡亞反汭音芮舜能整齊二女以義理下二女之心於媯汭使行婦道於虞氏也括地志云媯源汭水出蒲州河東南山許慎云水涯曰汭按地記云河東郡青山東山中有二泉下南流者媯水北流者汭水二水異泉合流出谷西注河媯水北曰汭也又云河東縣二里故蒲坂城舜所都也城中有舜廟城外有舜宅及二妃壇】如婦禮堯善之乃使舜慎和五典五典能従乃徧入百官百官時序賔於四門四門穆穆諸侯逺方賔客皆敬堯使舜入山林川澤暴風雷雨舜行不迷堯以為聖召舜曰女謀事至而言可績三年矣女登帝位舜讓於徳不懌正月上日【鄭元云帝王易代莫不改正建朔舜正建子此時未改故依堯正月上日也】舜受終於文祖文祖者堯大祖也【舜受堯終帝之事於文祖也尚書帝命騐云帝者承天立府以尊天重象也五府者黄曰神斗注云唐虞謂之天府夏謂之正室殷謂之重室周謂之明堂皆祀五帝之所也文祖者赤帝熛怒之府名曰文祖火精光明文章之祖故謂之文祖周曰明堂神斗者黄帝含樞紐之府名曰神斗斗主也土精澄静四行之主故謂之神斗周曰太室顯紀者白帝招拒之府名顯紀紀法也金精㫁割萬物故謂之顯紀周曰總章矩者黒帝光紀之府名曰元矩矩法也水精元昧能權輕重故謂之元矩周曰元堂靈府者蒼帝靈威仰之府名曰靈府周曰青陽】於是帝堯老命舜攝行天子之政以觀天命舜乃在璿璣玉衡以齊七政【說文云璿赤玉也按舜雖受堯命猶不自安更以璿璣玉衡以正天文璣為運轉衡為横簫運璣使動於下以衡望之是王者正天文器也觀其齊與不齊今七政齊則已受禪為是蔡邕云玉衡長八尺孔徑一寸下端望之以視星宿並縣璣以象天而以衡望之轉璣窺衡以知星宿璣徑八尺圓周二尺五寸而強也鄭元云運轉者為璣持正者為衡尚書大傳云政者齊中也謂春秋冬夏天文地理人道所以為政也道正而萬事順成故天道政之大也】遂類於上帝【五經異義云非時祭天謂之類言以事類告也時舜告攝非常祭也王制云天子将出類于上帝鄭元云昊天上帝謂天皇大帝北辰之星】禋于六宗【周語云精意以享曰禋也孫炎云禋潔敬之祭也按星五星緯也辰日月所會十二次也司中司命文昌第五第四星也風師箕星也雨師畢星也孔安國云四時寒暑也日月星也水旱也禮祭法云理少牢於大昭祭時也禳祈於坎壇祭寒暑也王宫祭日也夜明祭月也幽禜祭星雩禜祭水旱也司馬彪續漢書云安帝立六宗祀於洛陽城西北亥地禮北大社魏因之至晉初荀顗言新祀以六宗之神諸家說不同乃廢之也】望于山川【望者遥望而祭山川也山川五嶽四瀆也爾雅云梁山晉望也】辯於羣神【辯音遍謂祭羣神也】揖五瑞擇吉月日見四嶽諸牧班瑞【揖音集周禮典瑞云王執鎮圭尺二寸公執桓圭九寸侯執信圭七寸伯執躬圭五寸子執穀璧男執蒲璧皆五寸言五瑞者王不在中也孔文詳云宋末會稽修禹廟於廟庭山土中得五等圭璧百餘枚形與周禮同皆短小此即禹㑹諸侯於會稽執以禮山神而埋之其璧今猶有在也】嵗二月東巡狩至於岱宗柴【按既班瑞羣后即東巡者守土之諸侯會岱宗之嶽焚柴告至也王者巡狩以諸侯自専一國威福任己恐其擁遏上命澤不下流故巡行問人疾苦也風俗通云太山之尊者一曰岱宗始也長也萬物之始隂陽交代故為五岳之長也按二月仲月也仲中也言得其中也】望秩於山川【乃以秩望祭東方諸侯境内之名山大川也言秩者五岳視三公四瀆視諸侯】遂見東方君長合時月正日【既見東方君長乃合同四時氣節月之大小日之甲乙使齊一也周禮太史掌正嵗年以序事頒正朔於邦國則節氣晦朔皆天子頒之猶諸侯國異或不齊同因巡狩合正之】同律度量衡【律之十二律度之丈尺量之斗斛衡之斤兩皆使天下相同無制度長短輕重異也漢律志云虞書云同律度量衡所以齊逺近立民信也律有十二陽六為律隂六為吕律以統氣類物一曰黄鐘二曰太蔟三曰姑洗四曰蕤賔五曰夷則六曰無射吕以旅陽宣氣一曰林鍾二曰南吕三曰應鍾四曰大吕五曰夾鍾六曰中吕度者分寸尺丈引也所以度長短也本起黄鐘之管長以子穀秬中者一為一分十分為一寸十寸為尺十尺為丈十丈為引而五度審矣量者龠合升斗斛也所以量多少也本起黄鐘之龠以子穀秬黍中者千冇二百實為一龠十龠為合十合為升十升為斗十斗為斛而五量嘉矣衡權者銖兩斤鈞石也所以秤物輕重也本起於黄鐘之一龠容千二百重十二銖二十四銖為兩十六兩為斤三十斤為鈞四鈞為石而五權謹矣衡平也權重也】修五禮【周禮以吉禮事邦國之鬼神祇以凶禮哀邦國之憂以賔禮親邦國以軍禮同邦國以嘉禮親萬民也尚書堯典云類于上帝吉禮也如䘮考妣凶禮也羣后四朝賔禮也大禹謨云汝徂征軍禮也堯典云女于時嘉禮也女音女慮反】五玉三帛【孔安國云諸侯世子執緟公之孤執附庸之君執黄也按三統紀椎伏羲為天統色尚赤神農為地統色尚黒黄帝為人統色尚白少昊黄帝子亦尚白故髙陽氏又天統亦尚赤堯為人統故用白】二生【羔鴈也鄭元注周禮大宗伯云羔小羔也取其羣不失其類也鴈取其時而行也卿執羔大夫執鴈按羔鴈性馴可生為贄】一死【雉也馬融云一死雉士所執也按不可生為䞇故死雉取其守介死不失節也】為摯【贄音至贄執也鄭元云贄之言至所以自致也韋昭云贄六贄皮帛卿執羔大夫執鴈士執雉庶人執鹿工商執雞也】如五器卒乃復【卒音子律反復音伏】五月南巡狩八月西巡狩十一月北巡狩皆如初歸至于祖禰廟【禰音乃禮反何休云生曰父死曰考廟曰禰】用特牛禮五嵗一巡狩羣后四朝徧告以言【徧音遍言遍告天子治理之言也】明試以功車服以庸【孔安國云功成則錫車服以表顯其能用也】肇十有二州決川象以典刑【孔安國云象法也法用常刑用不越法也】流宥五刑【孔安國云以流放之法寛五刑也鄭元云三宥一曰弗識二曰過失三曰遺忘也】鞭作官刑扑作教刑金作贖刑眚烖過赦怙終賊刑欽哉欽哉惟刑之静哉讙兠進言共工【讙兠渾沌也共工窮竒也鯀檮机也三苗饕餮也左傳云舜臣堯流四凶投諸四裔以禦魑魅也】堯曰不可而試之工師【工師若今大匠卿也】共工果淫辟【辟亦反】四嶽舉鯀治鴻水堯以為不可嶽彊請試之試之而無功故百姓不便三苗【左傳云自古諸侯不用王命虞有三苗夏有觀扈孔安國云縉雲氏之後為諸侯號饕餮也吴起云三苗之國左洞庭而右彭蠡按洞庭湖名在岳州巴陵西南一里南與青草湖連彭蠡湖名在江州潯陽縣東南五十二里以天子在北故洞庭在西為左彭蠡在東為右今江州鄂州岳州三苗之地也】在江淮荆州【淮讀曰滙音胡罪反今彭蠡湖也本屬荆州尚書云南入于江東滙澤為彭蠡是也】數為亂於是舜歸而言於帝請流共工于幽陵【尚書及大戴禮皆作幽州括地志云故龔城在檀州燕樂縣界故老傳云舜流共工幽州居此城神異經云西北荒有人焉人面朱髴蛇身人手足而食五穀禽獸頑愚名曰共工】以變北狄【言四凶流四裔各於四夷放共工等為中國之風俗也】放驩兠於崇山【神異經云南方荒中有人焉人面鳥喙而有翼而手足扶翼而行食海中魚為人很惡不畏風雨獸犯死乃休名曰讙兠也】以變南蠻遷三苗於三危【括地志云三危山有峯故曰三危俗亦名卑羽山在沙州墩煌縣東南三十里神異經云西荒中有人焉面目手足皆人形而胳下有翼不能飛為人饕餮淫無理名曰苗民又山海經云大荒北經黒水之北有人有翼名曰苗民也】以變西戎殛鯀於羽山【殛音紀力反孔安國云殛竄放流皆誅也括地志云羽山在沂州臨沂縣界神異經云東方冇人焉人形而身多毛自觧水土知通塞為人自用欲為欲息皆曰云是鯀也】以變東夷四辠而天下咸服堯立七十年得舜二十年而老令舜攝行天子之政薦之於天堯辟位凡二十八年而崩【皇甫謐云堯即位九十八年通舜攝二十八年也凡年百一十七嵗孔安國云堯夀百一十六嵗括地志云堯陵在濮州雷澤縣西三里郭生述征記云城陽縣東有堯冢亦曰堯陵有碑是也括地志云雷澤縣本漢郕陽縣也】百姓悲哀如喪父母三年四方莫舉樂【尚書三載四海遏宻八音是也】以思堯堯知子丹朱之不肖不足授天下於是乃權授舜【五帝官天下老則禪賢故權試舜也】授舜則天下得其利而丹朱病授丹朱則天下病而丹朱得其利堯曰終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而卒授舜以天下堯崩三年之喪畢舜讓辟丹朱於南河之南【括地志云故堯城在濮州鄄城縣東北十五里竹書云昔堯徳衰為舜所囚也又有偃朱故城在縣西北十五里竹書云舜囚堯復偃塞丹朱使不與父相見也按濮州北臨漯大川也河在堯都之南故曰南河禹貢至于南河是也其偃朱城所居即舜讓避丹朱於河南之南處也】諸侯朝覲者不之丹朱而之舜獄訟者不之丹朱而之舜謳歌者不謳歌丹朱而謳歌舜舜曰天也夫而後之中國踐天子位焉是為帝舜   虞舜者【括地志云故虞城在陕州河北縣東北五十里虞山之上酈元注水經云幹橋東北有虞城堯以女嬪于虞之地也又宋州虞城大襄國所封之邑杜預云舜後諸侯也又越州餘姚縣顧野玉云舜後支庶所封之地舜姚姓故云餘姚縣西七十里有漢上虞故縣會稽舊記云舜上虞人去虞三十里有姚丘即舜所生也周處風土記云舜東夷之人生姚丘括地志又云姚墟在濮州雷澤縣東十三里孝經援神契云舜生於姚墟按二所未詳也】名曰重華【尚書云重華協於帝孔安國云華謂文徳也言其光又重合於堯瞽瞍姓媯妻曰握登見大虹意感而生舜於姚墟故姓姚目重童子故曰重華字都君龍顔大口黒色身長六尺一寸】重華父曰瞽叟【先后反孔安國云無目曰瞽舜父有目不能分别好惡故時人謂之瞽配字曰叟叟無目之稱也】瞽叟父曰橋牛【橋又音嬌】橋牛父曰句望【句古侯反望音亡】句望父曰敬康敬康父曰窮蟬窮蟬父曰帝顓頊顓頊父曰昌意以至舜七世矣自窮蟬以至帝舜皆微為庶人舜父瞽叟盲而舜母死瞽叟更娶妻而生象象傲瞽叟愛後妻子常欲殺舜舜避逃及有小過則受罪順事父及後母與弟日以篤謹匪有懈舜冀州之人也【蒲州河東縣本屬冀州宋永初山川記云蒲坂城中有舜廟城外有舜宅及二妃壇括地志云媯州有媯水源出城中耆舊傳云即舜釐降二女於媯汭之所外城中有舜井城城北有厯山山上有舜廟未詳按媯州亦冀州城是也】舜耕厯山【括地志云蒲州河東縣雷首山一名中條山亦名厯山亦名首陽山亦名蒲山亦名襄山亦名甘棗山亦名猪山亦名狗頭山亦名薄山亦名吴山此山西起雷首山東至吴坂凡十二名隨州縣分之厯山南有舜井又云越州餘姚縣有厯山舜井濮州雷澤縣有厯山舜井二所又有姚墟云生舜處也及媯州厯山舜井皆云舜所耕處未詳也】漁雷澤【括地志云雷夏澤在濮州雷澤縣郭外西北山海經云雷澤有雷神龍首人類鼔其腹則雷也】陶河濵【接於曹州濵河作瓦器也括地志云陶城在蒲州河東縣北三十里即舜所都也南去厯山不逺或陶所在則可何必定陶方得為舜陶之陶也斯或一焉】作什器於夀丘【夀音受顔師古云軍法伍人為伍二伍為什則共器物故為生生之具為什器亦猶軍及作役者十人為火共畜調度也】就時於負夏舜父瞽叟頑母嚚弟象傲皆欲殺舜舜順適不失子道兄弟孝慈欲殺不可得即求甞在側舜年二十以孝聞三十而帝堯問可用者【可用謂可為天子也】四嶽咸薦虞舜曰可於是堯乃以二女妻舜以觀其内使九男與處以觀其外舜居媯汭内行彌謹堯二女不敢以貴驕事舜親戚【二女不敢以帝女驕慢舜之親戚親戚謂父瞽叟後母弟象妹顆手等也顆音古果反】甚有婦道堯九男皆益篤【篤惇也非唯二女恭勤婦道九男事舜皆益惇厚謹敬也】舜耕厯山厯山之人皆讓畔【韓子厯云農相侵略舜徃耕朞年耕者讓畔也】漁雷澤雷澤上人皆讓居陶河濵河濵器皆不苦窳【苦讀如盬音古盬麤也窳音庾】一年而所居成聚【聚在喻反聚謂村落也】二年成邑三年成都【周禮郊野法云九夫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四甸為縣四縣為都也】堯乃賜舜絺衣【絺勑遅反細葛布衣也鄒氏音竹几反】與琴為築倉廪予牛羊瞽叟尚復欲殺之使舜上塗廪瞽叟下縦火焚廪舜乃以兩笠自扞而下去得不死【通史云瞽叟使舜滌廪舜告堯二女女曰時其焚汝鵲汝衣裳烏工徃舜既登廩得免去也】後瞽叟又使舜穿井舜穿井為匿空旁出【言舜潜匿穿孔旁他井而出也通史云舜穿井又告二女二女曰去汝裳衣龍工徃入井瞽叟與象下土實井舜他井出去也括地志云舜井在溈州懐戌縣西外城中其西又有一井耈舊傳云並舜井也舜自中出帝王紀云河東有舜井未詳也】舜既入深瞽叟與象共下土實井舜匿空出去瞽叟象喜以舜為已死象曰本謀者象象與其父母分【扶問反】於是曰舜妻堯二女與琴象取之牛羊倉廪予父母象乃止舜宫居【宫即室也爾雅云室謂之宫禮云命士已上父子異宫也】鼔其琴舜徃見之象鄂不懌曰我思舜正鬱陶舜曰然爾其庶矣舜復事瞽叟愛弟彌謹於是堯乃試舜五典百官皆治昔髙陽氏有才子八人世得其利謂之八愷髙辛氏有才子八人世謂之八元此十六族者世濟其美不隕其名至於堯堯未能舉舜舉八愷使主后土【春秋正義云后君也天曰皇天地曰后土】以揆百事莫不時序【言禹度九土之宜無不以時得其次序也】舉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内平外成【杜預云内諸夏外夷狄也按契作五常之教諸夏太平夷狄向化也】昔帝鴻氏有不才子掩義隠賊好行凶慝天下謂之渾沌【慝惡也一本云天下之民謂之渾沌渾沌即讙兠也言掩義事隂為賊害而好凶惡故謂之渾沌也杜預云渾沌不開通之皃神異經云崑崙西有獸焉其状如犬長毛四足似羆而無爪有目而不見行不開有兩耳而不聞有人知往有腹無五藏有腹直短食徑過人有徳行而往抵角有凶惡而行依憑之名渾沌又荘子云南海之帝為儵忽中央之帝為渾沌儵忽時相遇於渾沌之地渾沌待之甚善儵與忽謀欲報渾沌之徳曰人皆有七竅以視聴食息此獨無有甞試鑿之日鑿一竅七日而渾沌死按言讙兠性似故號之也】少皥氏有不才子毁信惡忠崇飾惡言天下謂之窮竒【謂共工言毁敗信行惡其忠直有惡言語髙粉飾之故謂之窮竒按常行終必窮極好謟䛕竒異於人也神異經云西北有獸其状似虎有翼能飛便食人知人言語聞人鬬輒食直者聞人忠信輒食其鼻聞人惡逆不善輒殺獸徃饋之名曰窮竒按言共工性似故號之也】顓頊氏有不才子不可教訓不知話言天下謂之檮杌【檮音道刀反杌音五骨反謂鯀也凶頑不可教訓不詔令故謂之檮杌按言無疇疋言自縦恣也神異經云西方荒中有獸焉其状如虎而大毛長二尺人靣虎足猪口牙尾長一丈八尺攪亂荒中名檮杌一名傲佷一名難訓按言鯀性似故號之也】此三族世憂之至于堯堯未能去縉雲氏【今括州縉雲縣盖其所封也書云縉赤繒也】有不才子【此以上四處皆左傳文或本有並文次相類四凶故書之恐本錯脫耳謂三苗也言貪飲食冒貨賄故謂之饕餮神異經云西南有人焉身多毛上頭戴豕性佷惡好息積財而不用善奪人穀物强者畏羣而單名饕餮言三苗性似故號之】貪於飲食冒于貨賄天下謂之饕餮天下惡之比之三凶舜賔於四門【杜預云闢四門達四聰以賔衆賢之也】乃流四凶族遷于四裔以御螭魅【御音魚吕反螭音丑知反魅音媚按御魑魅恐更有邪謟之人故流放四凶以御之也故下云無凶人也】於是四門辟言毋凶人也舜入于大麓烈風雷雨不迷堯乃知舜之足授天下堯老使舜攝行天子政巡狩舜得舉用事二十年而堯使攝政攝政八年而堯崩三年喪畢讓丹朱天下歸舜而禹臯陶契后稷伯夷夔龍垂益彭祖【髙姚二音臯陶字庭堅英六二國是其後也契音薛殷之祖也伯夷齊太公之祖也夔巨反樂官也倕音垂亦作垂内言之官也益伯㬾也即秦趙之祖彭祖自堯時舉用厯夏殷封於大彭】自堯時而皆舉用未有分職【分音符問反如字分為封疆爵土也】於是舜乃至於文祖謀于四嶽辟四門明通四方耳目命十二牧論帝徳行厚徳逺佞人【舜命十二牧論帝堯之徳又敦之於民逺離邪佞之人言能如此則夷狄亦服也】則蠻夷率服舜謂四嶽曰有能奮庸美堯之事者使居官相事皆曰伯禹為司空可美帝功舜曰嗟然禹汝平水土維是勉哉禹拜稽首讓於稷契與臯陶舜然往矣舜曰棄黎民始飢汝后稷播時百榖【稷農官也播時謂順四時而種百榖】舜曰契百姓不親五品不馴【馴訓】 汝為司徒而敬敷五教在寛舜曰臯陶蠻夷猾夏寇賊姦軌【軌亦作宄】汝作士【按言大理卿也】五刑有服【孔安國云服也言輕重之中正也按墨㸃鑿其額涅以墨劓截鼻也剕刖足也宫淫刑也男子調勢婦人幽閉也大辟死刑也】五服三就五流有度【度音徒洛反尚書作宅孔安國云五刑之流各有所居也】五成三居【按謂度其逺近為三等之居也】維明能信舜曰誰能馴予工皆曰垂可於是以垂為共工舜曰誰能馴予上下草木鳥獸皆曰益可於是以益為朕虞益拜稽首讓于諸臣朱虎熊羆【孔安國云朱虎熊羆云臣也垂益所讓四人皆在元凱之中也】舜曰往矣汝諧遂以朱虎熊羆為佐【為益之佐也】舜曰嗟四嶽有能興朕三禮皆曰伯夷可舜曰嗟伯夷以汝為秩宗【若太常也漢書百官表云王莽太常曰秩宗依古也孔安國云秩序宗尊也主郊廟之官也】夙夜維敬直哉維静潔【静清也潔明也孔安國云職典禮施政教使正直而清明】伯夷讓夔龍舜曰然【孔安國云然其推賢不許其讓也】以夔為典樂教稺子【稺胄雉反孔安國云胄長子謂元子以下至卿大夫子弟也歌詩蹈之舞之教長國子中和祗庸孝友】直而温寛而栗剛而無虐簡而無傲【孔安國云剛失之虐簡失之傲教之以防其失也】詩言意歌長言【孔安國云詩言志以蹈其心歌詠其義以長其言也】聲依永律和聲【孔安國云聲五聲宫商角徴羽也律謂六律六吕十二月之音氣也當依聲律和樂也】八音能諧毋相奪倫神人以和【八音金石絲竹匏土革木也孔安國云倫理也八音能諧理不錯奪則神人咸和命夔使勉也】夔曰於予撃石拊石百獸率舞【於音烏孔安國云石磬音之清者拊亦撃也舉清者和則其餘皆矣樂感百獸使相率而舞則神人和可知也按磬一片黒石也下音福尤反周禮云夏官有服不氏掌服猛獸下士一人徒四人鄭云不服之獸也】舜曰龍朕畏忌䜛說殄偽振驚朕衆【偽音危腫反言畏惡利口䜛說之人兼殄絶姦為人黨恐其驚動我衆使龍遏絶之出入其命惟信實也此偽字太史公變尚書文也尚書偽字作行音下孟反言朕畏忌有利口䜛說之人殄絶無徳行之官也】命汝為納言夙夜出入朕命惟信【孔安國云納言喉舌之官也聼下言納於上受上言宣於下必信也】舜曰嗟女二十有二人敬哉惟時相天事【相視也舜命二十二人各敬行其職惟在順時視天所宜而行事也】三嵗一考功三考絀陟逺近衆功咸興分北三苗此二十二人咸成厥功臯陶為大理平【臯陶作士正平天下罪惡也】民各伏得其實伯夷主禮上下咸讓垂主工師【工匠若今大匠卿也】百工致功益主虞山澤辟【婢亦反開也】棄主稷百榖時茂契主司徒百姓親和龍主賔客逺人至十二牧行而九州莫敢辟違【禹九州之民無敢辟違舜十二牧也】唯禹之功為大披九山【披音皮義反謂傍其山邊以通】通九澤決九河定九州各以其職来貢不失厥宜方五千里至于荒服南撫交阯北西戎析枝渠廋氐羌北戎發息慎東長鳥夷【鳥或作島括地志云百濟國西南海中有大島十五所皆置邑有人居屬百濟又倭國西南大海中島居凡百餘小國在京南萬三千五百里按武后改倭國為日本國】四海之内【爾雅云九夷八狄七戎六蠻謂之四海】咸戴帝舜之功於是禹乃興九招之樂致異物鳳皇来翔天下明徳皆自虞帝始舜年二十以孝聞年三十堯舉之年五十攝行天子事年五十八堯崩年六十一代堯踐帝位【括地志云平陽今晉州城是也潘今媯州城是也蒲坂今蒲州南二里河東縣界蒲坂故城是也】踐帝位三十九年南巡狩崩於蒼梧之野葬於江南九疑是為零陵舜之踐帝位載天子旗往朝父瞽叟夔夔唯謹如子道封弟象為諸侯【帝王紀云舜弟象封於有鼻括地志云鼻亭神在道縣北六十里故老傳云舜葬九疑象来至此後人立祠名為鼻亭神輿地志云零陵郡應陽縣東有山山有象廟王隠晉書云此大泉陵縣北部東五里有鼻㙈象所封也】舜子商均亦不肖【譙周云以虞封舜子今宋州虞城縣括地志云虞國舜後所封邑也或云封舜子均於商故號商均也】舜乃豫薦禹於天十七年而崩三年喪畢禹亦乃讓舜子【括地志云禹居洛州陽城者避商均非時乆居也】如舜讓堯子諸侯歸之然後禹踐天子位堯子丹朱舜子商均皆有疆土【括地志云定州唐縣堯後所封宋州虞城縣舜後所封也】以奉先祀服其服禮樂如之以客見天子【為天子之賔客也】天子弗臣示不敢専也自黄帝至舜禹皆同姓而異其國號以章明徳故黄帝為有熊帝顓頊為髙陽帝嚳為髙辛帝堯為陶唐帝舜為有虞帝禹為夏后而别氏姓姒氏契為商姓子氏棄為周姓姬氏太史公曰【太史公司馬遷自謂也自叙傳云太史公曰先人有言又云太史公曰余聞之董生又云太史公遭李陵之禍明太史公司馬遷自號也遷為太史公官題贊首也虞憙云古者主天官者皆上公非獨遷】學者多稱五帝尚矣然尚書獨載堯以来而百家言黄帝其文不雅馴【馴訓也謂百家之言皆非典雅之訓】薦紳先生難言之孔子所傳宰予問五帝徳及帝繋姓【繋音奚計反五帝徳及帝繋姓皆大戴禮文及孔子家語篇名漢儒者以二書非經恐不是聖人之言故或不傳學也】儒者或不傳余甞西至空峒【余太史公自稱也甞曾也空桐山在原州平髙縣西百里黄帝問道於廣成子處】北過涿鹿【涿鹿山在媯州東南五十里山側有涿鹿城即黄帝堯舜之都也】東漸於海南浮江淮矣至長老皆各往往稱黄帝堯舜之處風教固殊焉總之不離古文者近是予觀春秋國語其發明五帝徳帝繋姓章矣顧第弗深考【顧念也第但也太史公言博考古文擇其言表見之不虚甚章著矣思念亦且不湏更深考論】其所表見皆不虚書缺有間矣【言古文尚書缺失其間多矣而無說黄帝之語】其軼乃時時見於他說非好學深思心知其意固難為淺見寡聞道也余并論次擇其言尤雅者故著為本紀書首【太史公據古文并諸子百家論次擇其言語典雅者故著為五帝本紀在史記百三十篇書之首】   史記正義卷一cq=10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二   唐 張守節 撰   夏本紀第二        史記二   夏禹【夏者帝禹封國號也帝王紀云禹受封為夏伯在豫州外方之南今河南陽翟是也】名曰文命【帝王紀云父鯀妻脩已見流星貫昴夢接意感又吞神珠薏苡貿坼而生禹名文命字密身九尺二寸長本西夷人也大戴禮云髙陽之孫鯀之子曰文命雄蜀王本紀云禹本汝山郡廣柔縣人也生於石紐括地志云茂州汶川縣石紐山在縣西七十三里華陽國志云今夷人共營其地方百里不敢居牧至今猶不敢放六畜按廣柔隋改曰汶川】禹之父曰鯀鯀之父曰帝顓頊顓頊之父曰昌意昌意之父曰黄帝禹者黄帝之孫而帝顓頊之孫也禹之曾大父昌意及父鯀皆不得在帝位為人臣當帝堯之時鴻水㴞天浩浩懐山襄陵下民其憂堯求能治水者羣臣四嶽皆曰鯀可堯曰鯀為人負命毁族不可四嶽曰等之未有賢於鯀者願帝試之於是堯聽四嶽用鯀治水九年而水不息功用不成於是帝堯乃求人更得舜舜登用攝行天子之事巡狩行視鯀之治水無狀乃殛鯀於羽山以死【殛音紀力反鯀之羽山化為黄熊入於羽淵熊音乃來反下三㸃為三足也束晳發蒙紀云鼈三足曰熊】天下皆以舜之誅為是於是舜舉鯀子禹而使續鯀之業堯崩帝舜問四嶽曰有能成美堯之事者使居官皆曰伯禹為司空可成美堯之功舜曰嗟然命禹女平水土維是勉之禹拜稽首讓於契后稷臯陶舜曰女其往視爾事矣禹為人敏給克勤其徳不違其仁可親其言可信聲為律身為度稱以出亹亹穆穆為綱為紀禹乃遂與益后稷奉帝命命諸侯百姓興人徒以傅土行山表木定髙山大川禹傷先人父鯀功之不成受誅乃勞身焦思居外十三年過家門不敢入薄衣食致孝於鬼神卑宫室致費於溝淢陸行乘車水行乘船泥行乘橇【按橇形如船而短小兩頭㣲起人曲一脚泥上擿進用拾泥上之物今杭州温州海邊有之也】山行乘檋【按上山前齒短後齒長下山前齒長後齒短也檋音與上同也】左準繩右規矩載四時以開九州通九道陂九澤度九山令益予衆庶稻可種卑濕命后稷予衆庶難得之食食少調有餘相給以均諸侯禹乃行相地宜所有以貢及山川之便利禹行自冀州始冀州既載【按理水及貢賦從帝都為始也黄河自勝州東直南至華隂即東至懐州南又東北至平州碣石山入海也東河之西南河之東南河之北皆冀州也】壺口治梁及岐【括地志云壺口山在慈州吉常縣西南五十里冀州境也梁山在人州韓城縣東南十九里岐山岐州岐山縣東北十里二山雍州境也孔安國從東循山理水而西也】既修太原至於嶽陽【括地志云霍山在沁州沁原縣西七八十里】覃懷致功至於衡漳【括地志云故懐城在懐州武陟縣西十一里衡漳水在瀛州東北百二十五里平舒縣界也】其土白壤賦上上錯田中中常衛既從大陸既為鳥夷皮服【括地志云靺鞨國古肅慎也在京東北萬里已下東及北各抵大海其國南有白山鳥獸草木皆白其人處山林間土氣極寒常為穴居以深為貴至接九梯養豕食肉衣其皮冬以猪膏塗身厚數分以禦風寒貴穢不潔作厠於中圜之而居多勇力善射弓長四尺如弩矢用楛長一尺八寸青石為鏃葬則交木作槨殺猪積槨上富者至數百貧者數十以為死人之糧以土上覆之以繩繫於槨頭出土上以酒灌酹繩腐而止無四時祭祀也】夾右碣石入於海濟河維沇州九河既道雷夏既澤雍沮㑹同【括地志云雷夏澤在濮州雷澤縣郭外西北雍沮二水在雷澤西北平地也】桑土既蠶於是民得下丘居土其土黒墳草繇木條田中下賦貞作十有三年乃同其貢漆絲其篚織文浮於濟漯通於河海岱維青州【按舜分青州為營州西及東】嵎夷既畧濰淄既道【括地志云密州莒縣山濰水所出淄州淄川縣東北七十里原山淄水所出俗傳云禹理水功畢土石黒數里之中波若漆故謂之淄水也】其土白墳海濵廣潟厥田斥鹵田上下賦中上厥貢鹽絺海物維錯岱畎絲枲鈆松怪石萊夷為牧其篚酓絲浮於汶通於濟海岱及淮維徐州淮沂其治䝉羽其藝大野既都東原厎平【廣平云原徐州在東故曰東原水去已致平復言可耕種也】其土赤埴墳草木漸包其田上中賦中中貢維土五色【韓詩外傳云天子社廣五丈東方青南方赤西方白北方黒上冒以黄土將封諸侯各取方土苴以白茅以為社也太康地記云城陽姑幕有五色土封諸侯錫之茅土用為社此土即禹貢徐州土也今屬密州莒縣也】羽畎夏翟嶧陽孤桐【括地志云嶧山在兖州鄒縣南二十二里鄒山記云鄒山古之嶧山言絡繹相連屬也今猶多桐樹按今獨生桐尚徴一偏似琴瑟】泗濵浮磬【括地志云泗水至彭城吕梁出石磬】淮夷蠙珠臮魚其篚纎縞【黒纎細縞白繒以細繒染為黒色】浮於淮泗【括地志云泗水源在兖州泗水縣東陪尾山其源有四道因以為名】通於河淮海維州彭蠡既都陽鳥所居【蠡音禮括地志云彭蠡湖在江州潯陽縣東南五十二里】三江既入震澤致定【澤在蘇州西四十五里三江者在蘇州東南三十里名三江口一江西南上七十里至太湖名曰松江古笠凙江一江東南上七十里自蜆湖名曰上江亦曰東江一江東北下三百餘里入海名曰下江亦曰婁江於其分處號曰三江口顧夷吳地記云松江東北行七十里得三江口東北入海為婁江東南入海為東江并松江為三江是也言理三江入海非入震澤也按太湖西南湖州諸溪從天目山下西北宣州諸山有溪並下太湖太湖東北流名至三江口入海其湖無通彭蠡湖及太湖處並阻山陸諸儒及地志等解三江既入皆非也周禮職方氏云揚州藪曰具區川曰三江按五湖三江者韋昭注非也其源俱不通太湖引解三江既入失之逺矣五湖者菱湖游湖莫湖貢湖咠湖皆太湖東岸五灣為五湖蓋古時應别今並相連菱湖  釐山東周三十餘里西口闊二里其口南則莫里山北則徐侯山西與莫湖連莫湖在莫里山西及北北與咠湖連咠湖在咠山西南與莫湖連各周迴五六十里西連太湖游湖在北二十里在長山東湖西口闊二里其口東南岸樹里山西北岸長山湖周迴五六十里貢湖在長山西其口闊四五里口東南長山山南即山陽村西北連常州無錫縣老岸湖周迴一百九十里已上湖身向東北長七十餘里兩湖西亦連太湖河渠書云於呉則通渠三江五湖貨殖傳云夫呉有三江五湖之利又太史公自叙傳云登姑蘇望五湖是也】竹箭既布其草惟夭其木惟喬其土塗泥田下下賦下上上雜貢金三品瑶琨竹箭齒革羽毛【周禮考工記云犀甲七屬兕甲六屬郭云犀似水牛猪頭大腹庳脚橢角好食棘也亦有一角者按西南夷常貢旄牛尾為旌旗之飾書詩通謂之旄故尚書云右秉白旄詩云建旐設旄皆此牛也】島夷卉服【括地志云百濟國西南渤海中有大島十五所皆邑落有人居屬百濟又倭國武皇后改曰日本國在百濟南隔海依島而居凡百餘小國此皆州之東島夷也按東南之夷草服葛越焦竹之屬越即苧祁也】其篚織貝其包橘柚錫貢均江海通淮泗荆及衡陽維荆州江漢朝宗於海【括地志云江水源出岷州南岷山南流至益州即東南流入蜀至瀘州東流經三硤過荆州與漢水合孫卿子云江水其源可以濫觴也又云漢水源出梁州金牛縣東二十八里嶓冢山】九江甚中沱涔已道【括地志云繁江水受郫江禹貢曰岷山導江東别為沱源出益州新繁縣潛水一名復水今名龍門水源出利州綿谷縣東龍門山大石穴下也】雲夢土為治其土塗泥田下中賦上下貢羽旄齒革金三品杶幹栝栢礪砥砮丹維箘簵楛三國致貢其名包匭菁茅【括地志云辰州盧溪縣西南三百五十里有包茅山武陽記云山際出包茅有刺而三脊因名包茅山】其篚纁璣組九江入賜大浮於江沱涔於漢踰於雒至於南河荆河惟豫州【括地志云荆山在襄州荆山縣西八十里韓子云卞和得玉璞於楚之荆山即此也河洛州北河也】伊雒瀍澗既入於河【括地志云伊水出虢州盧氏縣東巒山東北流入洛洛水出商州洛南縣冢嶺山東流經洛州郭内又各合伊水瀍水出洛州新安縣東南流至洛州郭内南入洛澗水源出洛州新安縣東白石山東北與穀水合流經洛州郭内東流入洛也】滎播既都道荷澤被明都【括地志云荷澤在曹州濟隂縣東北九十里定陶城東今名龍池亦名九卿陂】其土壤下土墳壚田中上賦雜上中貢漆絲絺紵其篚纎絮錫貢磬錯浮於雒達於河華陽黒水惟梁州【括地志云黒水源出梁州城固縣西北太山】汶嶓既蓺【括地志云岷山在岷州溢洛南一里連綿至蜀二千里皆名岷山嶓冢山在梁州金牛縣東二十八里湔音子踐反氐音丁奚反】沱涔既道蔡䝉旅平【括地志云䝉山在雅州嚴道縣南十里】和夷厎績其土青驪田下上賦下中三錯貢璆鐵銀鏤砮磬熊羆狐狸織皮西傾因桓是來【括地志云西傾山今嵹䑓山在洮州臨澤縣西南三百三十六里】浮於潛踰於入於渭亂於河黑水西河惟雍州弱水既西涇屬渭汭【括地志云涇水源出原州百泉縣西南笄頭山涇谷渭水源出渭原縣西七十六里鳥鼠山今名青雀山渭有三源並出鳥鼠山東流入河按言理涇水及至渭水又理漆沮亦從渭流復理灃水亦同入渭者也】漆沮既從【括地志云漆水源出岐州普閏縣東南岐漆山漆溪東入渭沮水一名川水源出雍州富平縣東入櫟陽縣南漢髙帝於櫟陽置萬年縣十三州地理志云萬年縣南有涇渭北有小河即沮水也詩云古公去邠度漆沮即此二水】灃水所同【括地志云雍州鄂縣終南山灃水出焉】荆岐已旅【括地志云荆山在雍州富平縣今名掘陵原岐山在岐州岐山縣東北十里尚書正義云洪水時祭祀禮廢已旅祭言理水功畢也按雍州荆山即黄帝及禹鑄鼎地也襄州荆山縣西荆山即卞和得玉璞者】終南敦物至於鳥鼠【括地志云終南山一名中南山一名太一山一名南山一名橘山一名楚山一名泰山一名周南山一名地脯山在雍州萬年縣南五十里】原隰厎績至於都野【原隰幽州地也按原平髙地也隰低下地也言從渭州致功西北至源州都野沙州三危山也括地志云都野澤在涼州姑藏縣東北二百八十里】三危既度三苗大序其土黄壤田上上賦中下貢璆琳琅玕浮於積石至於龍門西河【括地志云積石山今名小積山在河州枹罕縣西七里河州在京西一千四百七十二里龍門山在同州韓城縣北五十里李奇云禹鑿通河水處廣八十步三秦記云龍門水懸船而行兩旁有山水陸不通魚集龍門下數千不得上上則為龍故云暴鰓㸃額龍門下按河在冀州西故云西河也禹發源河水小積石山浮河東北下歴靈勝北而南行至於龍門皆雍州城也】㑹於渭汭【水經云河水又南至潼闗渭水從西注之也】織皮昆侖析支渠捜西戎即序道九山汧及岐至於荆山【括地志云汧山在隴州汧源縣西六十里其山東隣汶岫西接隴岡汧水出焉岐山在岐州】踰於河壺口雷首至於太嶽【括地志云壺口在慈州吉昌縣西南雷首山在蒲州河東縣太嶽霍山也在沁州沁源縣】砥柱析城至於王屋【括地志云底山俗名三門山陜石縣東北五十里黄河之中孔安國云底柱山名河水分流包山而過山見水中若柱然也括地志云析城縣在澤州西南七十里注水經云析城山甚髙峻上平坦有二水東濁西清左右不生草木括地志云王屋山在懐州王屋縣北十里古今地名云山方七百里山髙萬仞本冀州之河陽山也】太行常山至於碣石入於海【括地志云太行山在懐州河内縣北二十五里有羊腸坂恒山在定州恒陽縣西北百四十里道書福地記云恒山髙三千三百丈上方二十里有大之泉神草十九種可度俗】西傾朱圉鳥鼠至於太華熊耳外方桐栢至於負尾【括地志云華山在華州華隂縣界八里熊耳山在虢州盧氏縣南五十里嵩髙山亦名太室山亦名外方山在洛州城陽縣北二十三里也桐栢山在唐州東南五十里淮水出焉横尾山古陪尾山也在安州安陸縣北六十里】道嶓冡至於荆山【括地志云嶓冢山在梁州荆山在襄州荆山縣西八十里也又云荆山縣本漢臨沮縣地也沮水即漢水也按縣孫叔敖激沮水為雲夢澤是也】内方至於大别【括地志云章山在荆州長林縣東北六十里今漢水附章山之東與經史符會按大别山今沙州在山上漢江經其左今俗猶云甑山注云在安豐非漢所經也】汶山之陽至於衡山【括地志云岷山在茂州汶川縣衡山在衡州湘潭縣西四十一里】過九江至於敷淺原道九川弱水至於合黎【括地志云蘭門山一名合黎一名窮名山在甘州刪丹縣西南七里淮南子云弱水源出窮名山又云合黎一名羌谷水一名鮮水一名覆表水今名副投河亦名張掖河南自吐谷渾界流入甘州張掖縣今按合黎水出臨路松山東而北流歴張掖故城下又北流經張掖縣二十三里又北流經合黎山折而北流經流沙磧之西入居延海行千五百里合黎山張掖縣西北二百里也】餘波入於流沙道黒水至於三危入於南海【括地志云黒水源出伊吳縣北百二十里又南流二十里而絶三危山在沙州燉煌縣東南四十里按南海即州東大海岷江下至州東入海也其黒水源在伊州從伊州東南三千餘里至鄯州鄯州東南四百餘里至河州入黄河河州有小積石山即禹貢浮於積石至於龍門者然黄河源從西南下出大崑崙東北隅東北流經于闐入鹽澤即東南潛行入吐谷渾界大積石山又東北流至小積石山又東北流來處極逺無流其黒水當洪水時合從黄河而行何得入於南海去此甚逺阻隔南山隴山岷山之屬當是洪水浩浩處西戎不深致功古文故有疏畧】道河積石至於龍門南至華隂【華隂縣在華山北本魏之隂晉縣秦惠文王更名寧秦漢髙帝改曰華隂】東至砥柱【砥柱山俗名三門山禹鑿北山三道河水故曰三門也】又東至於盟津【杜預云盟河内郡河陽縣南孟津也在洛陽城北都道所湊古今為津武王度之近代呼為武濟括地志云盟津周武王伐紂與八百諸侯會盟津亦曰孟津又曰富平津水經云小平津今云河陽津是也】東過雒汭至於大邳【李巡云山再重曰英一重曰邳括地志云大邳山今名黎陽東山又曰青壇山在衛州黎陽南七里張揖云今城臯非也】北過降水至於大陸【括地志云降水源出潞州屯留縣西南方東北流冀州入海】北播為九河同為逆河入於海【播布也河至冀州分布為九河下至滄州更同合為一大河名曰逆河而夾右碣石入於渤海也】嶓冡道瀁東流為漢【括地志云嶓冢山水始出山沮洳故曰沮水東南為瀁水又為沔水至漢中為漢水至均州為滄浪水始欲出大江為夏口又為沔口漢江一名沔江也】又東為蒼浪之水【括地志云均州武當縣有滄浪水庾仲雍漢水記云武當縣西四十里漢水中有洲名滄浪洲也地記云水出荆山東南流為滄浪水】過三澨入於大别南入於江東滙澤為彭蠡東為北江入於海汶山道江東别為沱又東至於醴過九江至於東陵東迆北㑹於滙東為中江入於海【括地志云禹貢三江俱會於彭蠡合為一江入於海】道沇水東為濟入於河泆為滎【括地志云兖水出懐州王屋縣北十里王屋山頂崖下石泉渟不流其深不測至縣西北二里平地其源重發而東南流為汜水水經云汜東至温縣西北為沛水又南當鞏之南北入於河釋名云濟者濟也下濟子細反按濟水入河而南截度河南岸溢滎澤在鄭州滎澤縣西北四里今無水成平地】東出陶丘北【括地志云陶丘在濮州鄄城西南二十四里又云在曹州城中徐才宗國都記云此城中髙丘即古之陶丘】又東至於荷又東北㑹於汶【汶音問地理志云汶水出泰山郡萊蕪縣原山西南入沛】又東北入於海道淮自桐栢【地理志云桐栢山在南陽平氏縣東南淮水所出按在唐州東五十餘里】東㑹於泗沂東入於海道渭自鳥鼠同穴【括地志云鳥鼠山今名青雀山在渭州渭源縣西七十六里山海經云鳥鼠同穴之山渭水出焉郭璞注云今在隴西首陽縣西南山有鳥鼠同穴鳥名䳜鼠名鼣如人家鼠而短尾䳜似鵽而小黄黒色穴入地三四尺鼠在内鳥在外䳜音余鼣扶廢反鵽音丁刮反似雉也】東㑹於灃【灃音豐括地志云雍州鄠縣終南山灃水出焉北入渭也】又東北至於涇【括地志云涇水出原州百泉縣西南笄頭山涇谷東南流入渭也】東過漆沮入於河道雒自熊耳【括地志云洛水出商州洛南縣西冡嶺山東北流入河熊耳山在虢州盧氏縣南五十里洛所經】東北㑹於澗瀍【括地志云澗水出洛州新安縣東白石山之隂地理志云瀍水出河南榖城縣替亭北東南入於洛】又東㑹於伊東北入於河於是九州攸同四奥既居九山栞旅九川滌原九澤既陂四海㑹同六府甚修衆土交正致慎財賦咸則三壤成賦中國賜土姓祇台徳先不距朕行令天子之國以外五百里甸服百里賦納總二百里納銍三百里納秸服四百里粟五百里米甸服外五百里侯服百里采二百里任國三百里諸侯侯服外五百里綏服三百里揆文教二百里奮武衛綏服外五百里要服三百里夷二百里蔡要服外五百里荒服三百里蠻二百里流東漸於海西被於流沙朔南暨聲教訖於四海於是帝錫禹圭以告成功於天下【帝堯也水也以禹理水功成故錫圭以表顯之自此已上並尚書禹貢文】天下於是大平治臯陶作士【士若大理卿也】以理民帝舜朝禹伯夷臯陶相與語帝前臯陶述其謀曰信其道徳謀明輔和禹曰然如何臯陶曰於【音烏歎美之辭】慎其身修【絶句】思長敦序九族衆明髙翼近可逺在已禹拜美言曰然臯陶曰於在知人在安民禹曰吁皆若是惟帝其難之知人則智能官人能安民則惠黎民懐之能知能惠何憂乎驩兠何遷乎有苗何畏乎巧言善色佞人臯陶曰然於行亦有九徳亦言其有徳乃言曰始事事寛而栗柔而立愿而共治而敬擾而毅直而温簡而亷剛而實彊而義章其有常吉哉日宣三徳蚤夜翊明有家日嚴振敬六徳亮采有國翕受普施九徳咸事俊乂在官百吏肅謹毋教邪淫奇謀非其人居其官是謂亂天事天討有罪五刑五用哉吾言厎可行乎禹曰女言致可績行臯陶曰余未有知思贊道哉【臯陶云我未有所知思之審贊於古道耳謙辭也已上並尚書臯陶謨文畧其經不全備也】帝舜謂禹曰汝亦昌言禹拜曰於予何言予思日孳孳臯陶難禹曰何謂孳孳禹曰鴻水滔天浩浩懐山襄陵下民皆服於水予陸行乘車水行乘舟泥行乘橇山行乘檋行山栞木【行寒孟反栞口寒反】與益予衆庶稻鮮食以決九川致四海浚畎澮致之川與稷予衆庶難得之食食少調有餘補不足徙居衆民乃定萬國為治臯陶曰然此而美也禹曰於帝慎乃在位安爾止輔徳天下大應清意以昭待上帝命大其重命用休帝曰吁臣哉臣哉臣作朕股肱耳目予欲左右有民女輔之余欲觀古人之象日月星辰作文繡服色女明之予欲聞六律五聲八音來始滑以出入五言女聽予即辟女匡拂予女無面諛退而謗予敬四輔臣諸衆讒嬖臣君徳誠施皆清矣禹曰然帝即不時布同善惡則毋功帝曰【此二字及下禹曰尚書並無太史公有四字帝及禹相答極為次序當應别見書】毋若丹朱傲維慢游是好毋水舟行朋淫於家用絶其世予不能順是禹曰予辛壬娶塗山癸甲生啓予不子【此五字為一句禹辛日娶至甲四日往理水及生啓不入門我不得名子以故能成水土之功又一云過門不入不得有子愛之心帝繫云禹娶塗山氏之子謂之女媧是生啓也】以故能成水土功輔成五服至於五千里州十二師外薄四海【爾雅云九夷八狄七戎六蠻謂之四海釋名云海晦也按夷蠻晦昧無知故云四海也】咸建五長各道有功苗頑不即功帝其念哉帝曰道吾徳乃女功序之也臯陶於是敬禹之徳令民皆則禹不如言刑從之舜徳大明於是行樂【若今太常卿也】祖考至羣后相讓鳥獸翔舞簫韶九成鳳皇來儀百獸率舞百官信諧帝用此作歌曰陟天之命維時維幾乃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臯陶拜手稽首揚言曰念哉率為興事慎乃憲敬哉乃更為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舜又歌曰元首叢脞哉股肱惰哉萬事墮哉帝拜曰然往欽哉於是天下皆宗禹之明度數聲樂為山川神主帝舜薦禹於天為嗣十七年而帝舜崩三年喪畢禹辭辟舜之子商均於陽城天下諸侯皆去商均而朝禹禹於是遂即天子位南面朝天下國號曰夏后姓姒氏帝禹立而舉臯陶薦之且授政焉而臯陶卒【帝王紀云臯陶生於曲阜曲阜偃地故帝因之而以賜姓曰偃堯禪舜命之作士舜禪禹禹即帝位以咎陶最賢薦之於天將有禪之意未及禪而臯陶卒括地志云咎臯墓在夀州安豐縣南一百三十里故六城東東都陂内太冢也】封臯陶之後於英六【英蓋蓼也括地志云光州固始縣本春秋時蓼國偃姓臯陶之後也左傳云子燮滅蓼太康地志云蓼國先在南陽故縣今豫州郾縣界故胡城是後徙於此括地志云故六城在夀州安豐縣南一百三十二里春秋文五年秋楚成大心滅之】或在許【括地志云許故城在許州許昌縣南三十里本漢許縣故許國也】而後舉益任之政十年帝禹東巡狩至於㑹稽而崩以天下授益三年之喪畢益讓帝禹之子啓而辟居箕山之陽【按隂即陽城也括地志云陽城縣在箕山北十三里又恐箕字誤本是嵩字而字相似其陽城縣在嵩山南二十三里則為嵩山之陽也】禹子啓賢天下屬意焉及禹崩雖授益益之佐禹日淺天下未洽故諸侯皆去益而朝啓曰吾君帝禹之子也於是啓遂即天子之位是為夏后帝啓夏后帝啓禹之子其母塗山氏之女也有扈氏不服【括地志云雍州南鄠縣本夏之扈國也地理志云鄠縣古扈國有戸亭訓纂云户扈鄠三字一也古今字不同耳】啓伐之大戰於甘將戰作甘誓乃召六卿申之啓曰嗟六事之人予誓告女有扈氏威侮五行怠棄三正天用勦絶其命今予維共行天之罰左不攻於左右不攻於右女不共命御非其馬之政女不共命用命賞於祖不用命僇於社予則帑僇汝遂滅有扈氏天下咸朝夏后帝啓崩子帝太康立帝太康失國昆弟五人須於洛汭作五子之歌太康崩弟中康立是為帝中康帝中康時羲和湎淫廢時亂日往征之作征中康崩子帝相立帝相崩子帝少康立【帝王紀云帝羿有窮氏未聞其姓何先帝俈以上世掌射正至俈賜以彤弓索矢封之於鋤為帝司射歴虞夏羿學射於吉甫其臂長故以善射聞及夏之衰自鋤遷於窮石因夏民以伐夏篡帝相徙於商丘依同姓諸侯斟尋羿恃其善射不脩民事淫於田獸棄其良臣武羅伯姻熊髠尨圉而信寒浞寒浞伯明氏之讒子伯明后以讒棄之而羿以為已相寒浞殺羿於桃梧而亨之以食其子其子不忍食之死於窮門浞遂代夏立為帝寒浞襲有窮之號因羿之室生奡及豷奡多力能陸地行舟使奡帥師滅斟灌斟尋殺夏帝相封奡於過封豷於戈恃其詐力不恤事初奡之殺帝相也妃仍氏女曰后緡歸有仍生少康初夏之貴臣曰靡事羿羿死逃於有鬲氏收斟尋二國餘燼殺寒浞立少康滅奡於過后杼滅豷於戈有窮遂亡也按帝相被簒歴羿浞二世四十年而此紀不説亦馬遷所為疏畧也奡音五告反豷音許器反括地志云故鋤城在滑州衛城縣東十里晉地記云河南有窮谷葢本有窮氏所遷也括地志云商丘今宋州也斟灌故城在青州夀光縣東五十四里斟尋故城今青州北海縣是也故過鄉亭在萊州掖縣西北二十里本過國地故鬲城在洛州宻縣界杜預云國名今平原髙縣也戈在宋鄭之間也寒國在北海平夀縣東寒亭也伯明其君也臣瓚云斟尋在河南葢後遷北海也汲冡古文云太康居斟尋羿亦居之桀又居之尚書云太康失邦兄弟五人須於洛汭此即太康居之為近洛也又呉起對魏武侯曰夏桀之居左河濟右太華伊闕在其南羊腸在其北又周書度邑篇云武王問太公吾將因有夏之居即河南是也括地志云故鄒城在洛州鞏縣西南五十八里葢桀所居也陽翟縣又是禹所封為夏伯】帝少康崩子帝予立帝予崩子帝槐立帝槐崩子帝芒立帝芒崩子帝泄立帝泄崩子帝不降立帝不降崩弟帝扃立帝扃崩子帝厪立帝厪崩立帝不降之子孔甲是為帝孔甲帝孔甲立好方鬼神事淫亂夏后氏徳衰諸侯畔之天降龍二有雌雄孔甲不能食【音寺】未得豢龍氏陶唐既衰其後有劉累【括地志云劉累故城在洛州緱氏縣南五十五里乃劉累舊之故地也】學擾龍於豢龍氏以事孔甲孔甲賜之姓曰御龍氏受豕韋之後龍一雌死以食夏后夏后使求懼而遷去孔甲崩子帝臯立帝臯崩子帝發立帝發崩子帝履癸立是為桀帝桀之時自孔甲以來而諸侯多畔夏桀不務徳而武傷百姓百姓弗堪迺召湯而囚之夏臺已而釋之湯修徳諸侯皆歸湯湯遂率兵以伐夏桀桀走鳴條遂放而死【括地志云廬州樂縣有巢湖即尚書成湯伐桀放於南巢者也淮南子云湯敗桀於歴山與末喜同舟浮江奔南巢之山而死國語云滿於巢湖又云夏桀伐有施施人以妺喜女焉女音女慮反】桀謂人曰吾悔不遂殺湯於夏臺使至此湯乃踐天子位代夏朝天下湯封夏之後【括地志云夏亭故城在汝州郀城縣東北五十四里葢夏後所封也】至周封於也【括地志云汴州雍丘縣古國城也周武王封禹後號東樓公也】太史公曰禹為姒姓其後分封用國為姓故有夏后氏有扈氏有男氏斟尋氏彤城氏襃氏費氏氏繒氏辛氏冥氏斟氏戈氏孔子正夏時學者多傳夏小正云自虞夏時貢賦備矣或言禹㑹諸侯江南計功而崩因葬焉命曰㑹稽㑹稽者㑹計也【括地志云禹陵在越州㑹稽縣南卜三里廟在縣東南十一里】   史記正義卷二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三   唐 張守節 撰   殷本紀第三        史記三   殷契【括地志云相州安陽本盤庚所都即北冢殷墟南去朝歌城百四十六里竹書紀年云盤庚字也北冡曰殷墟南去鄴四十里是舊都城西南三十里有洹水南岸三里有安陽城西有城名殷墟所謂北冡者也今按洹水在相州北四里安陽城即相州外城也】母曰簡狄有娀氏之女【按記云桀敗於有娀之墟有娀當在蒲州也】為帝俈次妃三人行浴見鳥墮其卵簡狄取吞之因孕生契契長而佐禹治水有功帝舜乃命契曰百姓不親五品不訓汝為司徒而敬敷五教五教在寛封於商【括地志云商州東八十里商洛縣本商邑古之商國帝俈之子卨所封也】賜姓子氏【括地志云故子城在渭州華城縣東北八十里葢子姓之别邑】契興於唐虞大禹之際功業著於百姓百姓以平契卒子昭明立昭明卒子相土立【括地志云宋州城古閼伯之墟即商丘也又云羿所封之地】相土卒子昌若立昌若卒子曹圉立曹圉卒【圉音語出本草】子冥立冥卒子振立振卒子㣲立㣲卒子報丁立報丁卒子報乙立報乙卒子報丙立報丙卒子主壬立主壬卒子主癸立主癸卒子天乙立是為成湯成湯自契至湯八遷湯始居亳【括地志云宋州榖熟縣西南三十五里南亳故城即南亳湯都也宋州北五十里大䝉城為景亳湯所盟地因景山為名河南偃師為西亳帝俈及湯所都盤庚亦從都之】從先王居【按亳偃師城也商丘宋州也湯即位都南亳後徙西亳也括地志云亳邑故城在洛州偃師縣西十四里本帝俈之墟商湯之都也】作帝誥湯征諸侯葛伯不祀湯始伐之湯曰予有言人視水見形視民知治不伊尹曰明哉言能聽道乃進君國子民為善者皆在王官勉哉勉哉湯曰汝不能敬命予大罰殛之無有攸赦作湯征伊尹名阿衡阿衡欲干湯而無由乃為有莘氏媵臣【括地志云古莘國在汴州陳留縣東五里故莘城是也陳留風俗傳云陳留外黄有莘昌亭本宋地莘氏邑也媵翊剩反爾雅云媵將送也】負鼎俎以滋味説湯致於王道或曰伊尹處士湯使人聘迎之五反然後肯往從湯言素王及九主之事湯舉任以國政伊尹去湯適夏既醜有夏復歸於亳入自北門遇女鳩女房作女鳩女房湯出見野張四面祝曰自天下四方皆入吾網湯曰嘻盡之矣乃去其三面祝曰欲左左欲右右不用命乃入吾網諸侯聞之曰湯徳至矣及鳥獸當是時夏桀為虐政淫荒而諸侯昆吾氏為亂【帝俈時陸終之長於夏臺子昆吾氏之後也世本云昆吾者衛氏是】湯乃興師率諸侯伊尹從湯湯自把鉞以伐昆吾遂伐桀湯曰格汝衆庶來女悉聽朕言匪台小子敢行舉亂有夏多罪予維聞女衆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今夏多罪天命殛之今女有衆女曰我君不恤我衆舍我嗇事而割政女其曰有罪其奈何夏王率止衆力率奪夏國有衆率怠不和曰是日何時喪予與女皆亡夏徳若兹今朕必往爾尚及予一人致天之罰予其大理女女毋不信朕不食言女不從誓言予則帑僇女無有攸赦以告令師作湯誓於是湯曰吾甚武號曰武王桀敗於有娀之虚桀犇於鳴條【括地志云髙涯原在蒲州安邑縣北三十里南坂口即古鳴條陌也鳴條戰地在安邑西】夏師敗績湯遂伐三㚇俘厥寶玉【括地志云曹州濟隂縣即古定陶也東有三鬷亭是也】義伯仲伯作典寶湯既勝夏欲遷其社不可作夏社伊尹報於是諸侯心服湯乃踐天子位平定海内湯歸至於泰卷陶【陶古銘反】中作誥既絀夏命還亳作湯誥維三月王自至於東郊告諸侯羣后毋不有功於民勤力迺事予乃大罰殛女毋予怨曰古禹臯陶乆勞於外其有功乎民民乃有安東為江北為濟西為河南為淮四瀆已修萬民乃有居后稷降播農殖百榖三公咸有功於民故后有立昔尤與其大夫作亂百姓帝乃弗予【音與】有狀先王言不可不勉曰不道毋之在國女毋我怨以令諸侯伊尹作咸有一徳咎單作明居湯乃改正朔易服色上白朝㑹以晝湯崩【括地志云薄城北郭東三里平地有湯冢按在即北薄也又云洛州偃師縣東六里有湯冢近桐宮葢此是也】太子太丁未立而卒於是迺立太丁之弟外丙是為帝外丙帝外丙即位三年崩立外丙之弟中壬【仲壬二音】是為帝中壬帝中壬即位四年崩伊尹迺立太丁之子太甲【尚書孔子序云成湯既沒太甲元年不言有外丙仲壬而太史公採世本有外丙仲壬二書不同當是信則傳信疑則傳疑】太甲成湯適長孫也是為帝太甲帝太甲元年伊尹作伊訓作肆命作徂后帝太甲既立三年不明暴虐不遵湯法亂徳於是伊尹放之於桐宫【晉太康地記云尸鄉南有亳坂東有城太甲所放處也按尸鄉在洛州偃師縣西南五里也】三年伊尹攝行政當國以朝諸侯帝太甲居桐宫三年悔過自責反善於是伊尹迺迎帝太甲而授之政帝太甲修徳諸侯咸歸殷百姓以寧伊尹嘉之迺作太甲訓三篇襃帝太甲稱太宗太宗崩子沃丁立帝沃丁之時伊尹卒既葬伊尹於亳【括地志云伊尹墓在洛州偃師縣西北八里又云宋州楚丘縣西北十五里有伊尹墓恐非也帝王世紀伊尹名摯為湯相號阿衡年百嵗卒天霧三日沃丁以天子禮葬之】咎單遂訓伊尹事作沃丁沃丁崩弟太庚立是為帝太庚帝太庚崩子帝小甲立帝小甲崩弟雍已立是為帝雍已殷道衰諸侯或不至帝雍已崩弟太戊立是為帝太戊帝太戊立伊陟為相亳有祥桑榖共生於朝一暮大拱帝太戊懼問伊陟伊陟曰臣聞妖不勝徳帝之政其有闕與帝其修徳太戊從之而祥桑枯死而去伊陟贊言於巫咸【按巫咸及子賢冢皆在蘇州常熟縣西海虞山上葢二子本呉人也】巫咸治王家有成作咸艾作太戊帝太戊贊伊陟於廟言弗臣伊陟讓作原命殷復興諸侯歸之故稱中宗中宗崩子帝仲丁立帝仲丁遷於隞【括地志云滎陽故城在鄭州滎澤縣西南十七里殷時敖地也】河亶甲居相【括地志云故殷城在相州内黄縣東南十三里即河亶甲所築都之故名殷城也】祖乙遷於邢【括地志云絳州龍門縣東南十二里耿城故耿國也】帝仲丁崩弟外壬立是為帝外壬仲丁書闕不具帝外壬崩弟河亶甲立是為帝河亶甲河亶甲時殷復衰河亶甲崩子帝祖乙立帝祖乙立殷復興巫賢任職祖乙崩子帝祖辛立帝祖辛崩弟沃甲立是為帝沃甲帝沃甲崩立沃甲兄祖辛之子祖丁是為帝祖丁帝祖丁崩立帝沃甲之子南庚是為帝南庚帝南庚崩立帝祖丁之子陽甲是為帝陽甲帝陽甲之時殷衰自仲丁以來廢適而更立諸弟子弟子或争相代立比九世亂於是諸侯莫朝帝陽甲崩弟盤庚立是為帝盤庚帝盤庚之時殷已都河北盤庚渡河南復居成湯之故居迺五遷無定處【湯自南亳遷西亳仲丁遷敖河亶甲居相祖乙居耿盤庚渡河南居西亳是五遷也】殷民咨胥皆怨不欲徙盤庚乃告諭諸侯大臣曰昔髙后成湯與爾之先祖俱定天下法則可修舍而弗勉何以成徳乃遂涉河南治亳行湯之政然後百姓由寕殷道復興諸侯來朝以其遵成湯之徳也帝盤庚崩弟小辛立是為帝小辛帝小辛立殷復衰百姓思盤庚迺作盤庚三篇帝小辛崩弟小乙立是為帝小乙帝小乙崩子帝武丁立帝武丁即位思復興殷而未得其佐三年不言政事決定於冡宰以觀國風武丁夜夢得聖人名曰説以夢所見視羣臣百吏皆非也於是迺使百 營求之野得説於傅險中【地理志云傅險即傅説版築之處所隠之處窟名聖人窟在今陜州河北縣北七里即虞國虢國之界又有傅説祠注水經云沙澗水北虞山南經傅巖傅説隠室前俗名聖人窟】是時説為胥靡築於傅險見於武丁武丁曰是也得而與之語果聖人舉以為相殷國大治故遂以傅險姓之號曰傅説帝武丁祭成湯明日有飛雉登鼎耳而呴【音構呴雉鳴也詩云雉之朝呴】武丁懼祖已曰王勿憂先修政事祖已乃訓王曰唯天監下典厥義降年有永有不永非天夭民中絶其命民有不若徳不聽罪天既附命正厥徳乃曰其奈何嗚呼王嗣敬民㒺非天繼常祀毋禮於弃道武丁修政行徳天下咸驩殷道復興帝武丁崩子帝祖庚立祖已嘉武丁之以祥雉為徳立其廟為髙宗遂作髙宗肜日及訓帝祖庚崩弟祖甲立是為帝甲帝甲淫亂殷復衰帝甲崩子帝廪辛立帝廪辛崩弟庚丁立是為帝庚丁帝庚丁崩子帝武乙立殷復去亳徙河北帝武乙無道為偶人【偶五茍反偶對以土木為人對象於人形也】謂之天神與之博令人為行【為于偽反行胡孟反】天神不勝乃僇辱之為革囊盛血仰而射之命曰射天武乙獵於河渭之間暴雷武乙震死子帝太丁立帝太丁崩子帝乙立帝乙立殷益衰帝乙長子曰㣲子啓啓母賤不得嗣少子辛辛母正后辛為嗣帝乙崩子辛立是為帝辛天下為之紂帝紂資辨捷疾聞見甚敏材力過人手格猛獸【帝王世紀云紂倒曳九牛撫梁易柱也】知足以距諫言足以飾非矜人臣以能髙天下以聲以為皆出已之下好酒淫樂嬖於婦人愛妲己妲己之言是從於是使師涓作新淫聲北里之舞靡靡之樂厚賦税以實鹿臺之錢【括地志云鹿䑓在衛縣西南二十二里】而盈鉅橋之粟益收狗馬奇物充仞宫室益廣沙丘苑臺【括地志云沙丘臺在邢州平鄉東北二十里竹書紀年云自盤庚徙殷至紂之滅七百七十三年更不徙都紂時稍大其邑南距朝歌北據邯鄲及沙丘皆為離宫别館】多取野獸蜚鳥置其中慢於鬼神大最樂戲於沙丘以酒為池【括地志云酒池在衛州衛縣西二十三里太公六韜云紂為酒池迴船糟丘而牛飲者三千餘人為輩】縣肉為林【縣戸眠反】使男女倮【胡瓦反】相逐其間為長夜之飲百姓怨望而諸侯有畔者於是紂乃重辟刑有炮烙之法以西伯昌九侯【括地志云相州洛陽縣西南五十里有九侯城亦名鬼侯城葢殷時九侯城也】鄂侯為三公九侯有好女入之紂九侯女不憙淫紂怒殺之而醢九侯鄂侯争之彊辨之疾并脯鄂侯西伯昌聞之竊嘆崇侯虎知之以告紂紂囚西伯羑里【羑一作牖音酉羑城在相州湯隂縣北九里紂囚西伯城也帝王世紀云囚文王文王之長子曰伯邑考質於殷為紂御紂烹為羮賜文王曰聖人當不食其子羮文王食之紂曰誰謂西伯聖者食其子羮尚不知也】西伯之臣閎夭之徒求美女奇物善馬以獻紂紂乃赦西伯西伯出而獻洛西之地【洛水一名漆沮水在同州洛西之地謂洛西文丹方等州也】以請除炮烙之刑紂乃許之賜弓矢斧鉞使得征伐為西伯而用費中為政【費音扶味反中音仲費姓仲名也】費中善䛕好利殷人弗親紂又用惡來惡來善毁䜛諸侯以此益疏西伯歸乃隂修徳行善諸侯多叛紂而往歸西伯西伯滋大紂由是稍失權重王子比干諫弗聽商容賢者百姓愛之紂廢之及西伯伐飢國滅之紂之臣祖伊聞之而咎周恐奔告紂曰天既訖我殷命假人元無敢知吉非先王不相我後人維王淫虐用自絶故天弃我不有安食不虞知天性不迪率典今我民㒺不欲喪曰天曷不降威大命胡不至今王其奈何紂曰我生不有命在天乎祖伊反曰紂不可諫矣西伯既卒周武王之東伐至盟津諸侯叛殷㑹周者八百諸侯皆曰紂可伐矣武王曰爾未知天命乃復歸紂愈淫亂不止㣲子數諫不聽乃與太師少師謀遂去比干曰為人臣者不得不以死争迺強諫紂紂怒曰吾聞聖人心有七竅剖比干觀其心【括地志云比干見㣲子去箕子狂乃歎曰主過不諫非忠也畏死不言非勇也過則諫不用則死忠之至也進諫不去者三日紂問何以自持比干曰修善行仁以義自持紂怒曰吾聞聖人心有竅信諸遂殺比干刳視其心也】箕子懼乃詳狂為奴紂又囚之殷之太師少師乃持其祭樂器奔周周武王於是遂率諸侯伐紂紂亦發兵距之牧野【括地志云今衛州城即殷牧野之地周武王伐紂築也】甲子日紂兵敗紂走入登鹿臺衣其寳玉衣赴火而死【周書云紂取天智玉琰五環身以自焚】周武王遂斬紂頭縣之白旗殺妲己釋箕子之囚封比干之墓表商容之閭封紂子武庚禄父以續殷祀令修行盤庚之政殷民大説於是周武王為天子其後世貶帝號號為王而封殷後為諸侯屬周【即武庚禄父也】周武王崩武庚與管叔蔡叔作亂成王命周公誅之而立㣲子於宋以續殷祀焉太史公曰余以頌次契之事自成湯以來采於書詩契為子姓其後分封以國為姓有殷氏來氏宋氏空桐氏稚氏北殷氏目夷氏孔子曰殷路車為善而色尚白   史記正義卷三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四   唐 張守節 撰   周本紀第四         史記四   周后稷【因太王所居周原因號曰周地理志云右扶風縣岐山西北中水鄉周太王所邑括地志云故周城一名美陽城在雍州武功縣西北二十五里即太王城也】名弃其母有邰氏女【邰天來反亦作斄同説文云邰炎帝之後姜姓封邰周棄外家】曰姜原姜原為帝俈元妃姜原出野見巨人跡心忻然説欲踐之踐之而身動如孕者居期而生子以為不祥弃之隘巷馬牛過者皆辟不踐徙置之林中適㑹山林多人遷之而弃渠中氷上飛鳥以其翼覆薦之姜原以為神遂收養長之初欲弃之因名曰弃【古史考云棄帝俈之胄其父亦不著與此文稍異也】弃為兒時屹如巨人之志其游戲好種樹麻菽麻菽美及為成人遂好耕農相地之宜宜榖者稼穡焉【種曰稼斂曰穡】民皆法則之帝堯聞之舉弃為農師天下得其利有功帝舜曰弃黎民始飢爾后稷播時百榖封弃於邰【括地志云故城一名武功城在雍州縣西南二十二里古邰國名稷所封也有后稷及姜嫄祠毛萇云邰姜嫄國也后稷所生堯見天因邰而生后稷故因封於邰也】號曰后稷别姓姬氏后稷之興在陶唐虞夏之際皆有令徳后稷卒子不窋立【括地志云不窋故城在慶州宏化縣南三里即不窋在戎狄所居之城也毛詩疏云虞及夏殷共有千二百嵗毎世在位皆八十年乃可充其數耳命之短長古今一也而使十五世君在位皆八十許載子必將老始生不近人情之甚以理而推實難據信也】不窋末年夏后氏政衰去稷不務不窋以失其官而犇戎狄之間不窋卒子鞠立鞠卒子公劉立公劉雖在戎狄之間復修后稷之業務耕種行地宜自漆沮度渭取材用【公劉徙漆縣漆水南渡渭水至南山取材木為用也括地志云州新平縣即漢漆縣也漆水在岐州普閏縣東岐山漆水東入渭】行者有資居者有畜積民賴其慶百姓懐之多徙而保歸焉周道之興自此始故詩人歌樂思其徳公劉卒子慶節立國於豳【括地志云州新平縣即漢漆沮縣詩國公劉所邑之地也】慶節卒子皇僕立皇僕卒子差弗立差弗卒子毁隃立毁隃卒子公非立公非卒子髙圉立髙圉卒子亞圉立亞圉卒子公叔祖立公叔祖類卒子古公亶父立古公亶父復修后稷公劉之業積徳行義國人皆戴之薫育戎狄攻之欲得財物予之已復攻欲得地與民民皆怒欲戰古公曰有民立君將以利之今戎狄所為攻戰以吾地與民民之在我與其在彼何異民欲以我故戰殺人父子而君之予不忍為乃與私屬遂去渡漆沮踰梁山【括地志云梁山在雍州好畤縣西北十八里鄭元云岐山西南然則梁山横長其東當陽西北臨河其西當岐山東北自適周當踰之矣】止於岐下人舉國扶老攜弱盡復歸古公於岐下及他旁國聞古公仁亦多歸之於是古公乃貶戎狄之俗而營築城郭室屋而邑别居之作五官有司民皆歌樂之頌其徳古公有長子曰太伯次曰虞仲太姜【國語云齊許申吕四國皆姜姓也四岳之後太姜之家太姜太王之妃王季之母】生少子季歴季歴娶太任【國語云摯畤二國任姓虞仲仲虺之後太任之家太任王季之妃文王母也】皆賢婦人【列女傳云太姜太王娶以為妃生太伯仲雍王季太姜有色而貞順率導諸子至於成童靡有過失太王謀事必於太姜遷徙必興太任王季娶以為妃太任之性端壹誠莊維徳之行及其有身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淫聲口不出傲言能以胎教子而生文王此皆有賢行也】生昌有聖瑞【尚書帝命驗云季秋之月甲子赤爵銜丹書入于酆止于昌户其書云敬勝怠者吉怠勝敬者滅義勝欲者從欲勝義者凶凡事不強則不枉不敬則不正枉者廢滅敬者萬世以仁得之以仁守之其量百世以不仁得之以仁守之其量十世以不仁得之不仁守之不及其世此葢聖瑞】古公曰我世當有興者其在昌乎長子太伯虞仲知古公欲立季歴以傳昌乃二人亡如荆蠻【太伯奔呉所居城在蘇州北五十里常州無錫縣界梅里村其城及冡見在而云亡荆蠻者楚滅越其地屬楚秦滅楚其地屬秦秦諱楚改曰荆故通號吳越之地為荆及北人書史加云蠻勢之然也】文身斷髮以讓季歴古公卒季歴立是為公季公季修古公遺道篤於行義諸侯順之公季卒子昌立是為西伯西伯曰文王【帝王世紀云文王龍顔虎眉身長十尺有四乳雒書靈聽云蒼帝姬昌日角鳥鼻髙長八尺二寸聖智慈理也】遵后稷公劉之業則古公公季之法篤仁敬老慈少禮下賢者日中不暇食以待士士以此多歸之伯夷叔齊在孤竹【括地志云孤竹故城在平州盧龍縣南十二里殷時諸侯竹國也姓氏也】聞西伯善養老盍往歸之太顛閎夭散宜生鬻子辛甲大夫之徒皆往歸之崇侯虎譖西伯於殷紂曰西伯積善累徳諸侯皆嚮之將不利於帝帝紂乃囚西伯於羑里閎夭之徒患之乃求有莘氏美女【括地志云古㜪國城在同州河西縣南二十里世本云莘國姒姓夏禹之後即散宜生等求有莘美女獻紂者】驪戎之文馬【括地志云驪戎故城在雍州新豐縣東南十六里殷周時驪戎國城也按駿馬赤鬛縞身目如黄金文王以獻紂也】有熊九駟【括地志云鄭州新鄭縣本有熊氏之墟也按九駟三十六匹馬也】他奇怪物因殷嬖臣費仲而獻之紂紂大説曰此一物足以釋西伯况其多乎乃赦西伯賜之弓矢斧鉞使西伯得征伐曰譖西伯者崇侯虎也西伯乃獻洛西之地以請紂去炮烙之刑紂許之西伯隂行善諸侯皆來決平於是虞芮之人【括地志云故虞城在陜州河北縣東北五十里虞山之上古虞國也故芮城縣西二十里古芮國也晉太康地記云虞西百四十里有芮城括地志云又閒原在河北縣西六十五里詩云虞芮質厥成毛萇云虞芮之君相與争里乆而不平乃相謂曰西伯仁人盍往質焉乃相與朝周二國君相謂曰我等小人不可君子之庭乃相譲所争地以為閒原至今尚在注引地理志芮在臨晉者恐疏然閒原在河東復與虞芮相接臨晉在河西同州非臨晉芮城明矣】有獄不能決乃如周入界耕者皆譲畔民俗皆譲長虞芮之人未見西伯皆慙相謂曰吾所争周人所恥何往為祇取辱耳遂還俱譲而去諸侯聞之曰西伯葢受命之君明年伐犬戎【又云黄帝生苗龍苗龍生融吾融吾生并明并明生白犬白犬有二是為犬戎説文云赤狄本犬種故字從犬又後漢書云犬戎槃之後也今長沙武陵之郡大半是也又毛詩疏云犬戎昆夷是也】明年伐密須【括地志云隂宻故城在涇州鶉孤縣西其東接縣城即古宻國杜預云姞姓國在安定隂宻縣也】明年敗耆國【即黎國也鄒誕生云本或作黎孔安國云黎在上黨東北括地志云故黎城黎侯國也在潞州黎城縣東北十八里尚書云西伯既戡黎是也】殷之祖伊聞之懼以告帝紂紂曰不有天命乎是何能為明年伐邘【括地志云故邘城在懐州河内縣西北二十七里古邘國城也左傳云邘晉應韓武王之穆也】明年伐崇侯虎【皇甫謐云夏鯀封虞夏商周皆有崇國崇國葢在豐鎬之間詩云既伐于崇作邑于豐是國之地也】而作豐邑【括地志云周豐宫周文王宫也在雍州鄠縣東三十五里鎬在雍州西南三十二里】自岐下而徙都豐明年西伯崩【括地志云周文王墓在雍州萬年縣西南二十八里原上也】太子發立是為武王西伯葢即位五十年其囚羑里葢益易之八卦為六十四卦【乾鑿度云垂黄策者羲益卦演徳者文成命者孔也易正義云伏羲制卦文王卦辭周公爻辭孔十翼也按太史公言葢者乃疑辭也文王著演易之功作周紀方贊其美不敢專定重易故稱葢也】詩人道西伯葢受命之年稱王而斷虞芮之訟【二國相譲後諸侯歸西伯者四十餘國咸尊西伯為王葢此年受命之年稱王也帝王世紀云文王即位四十二年嵗在鶉火文王更為受命之元年始稱王矣又毛詩云文王九十七而終終時受命九年則受命之元年年八十九也】後十年而崩【十當為九其説在後】謚為文王【謚法經緯天地曰文】改法度制正朔矣追尊古公為太王公季為王季【易緯云文王受命改正朔有王號於天下鄭元信而用之言文王稱王已改正朔布王號矣按天無二日土無二王豈殷紂尚存而周稱王哉若文王自稱王改正朔則是功業成矣武王何復得云大勲未集欲卒父業也禮記大傳云牧之野武成大事而退追王太王亶父王季歴文王昌據此文乃是追王為王何得文王自稱王改正朔也】葢王瑞自太王興【古公在邠被戎狄攻戰奪民太王曰民之在我與彼何異殺人父子而君之予不忍為遂逺去邠止於岐下邠人舉國盡歸古公他國聞古公仁亦多歸之乃貶戎狄之俗為室屋邑落而分别居之季歴又生昌有聖瑞葢是王瑞自太王時而興起也然自西伯葢即位五十年以下至太王興在西伯崩後重述其事為經傳不同不可全棄乃畧而書之引次其下事必可疑故數言葢也】武王即位【諡法克定禍亂曰武春秋元命包云武王胼齒是謂剛強也】太公望為師周公旦為輔召公畢公之徒左右王師修文王緒業九年武王上祭於畢【上音時掌反尚書武成篇云我文考文王誕膺天命以撫方夏惟九年大統未集大誓篇序云惟十有一年武王伐殷太誓篇云惟十有三年春大會于孟津大戴禮云文王十五而生武王則武王少文王十四嵗矣禮記文王世子云文王九十七而終武王九十三而終按文王崩時武王已八十三矣八十四即位至九十三崩武王即位適滿十年言十三年伐紂者續文王受命年欲明其卒父業故也金縢篇云惟克商二年王有疾不愈按文王受命九年而崩十一年武王服闋觀兵孟津十三年克紂十五年有疾周公請命王有瘳後四年而崩則武王年九十三矣而太史公云九年王觀兵十一年伐紂則以為武王即位年數與尚書違甚疎矣】東觀兵至于盟津為文王木主載以車中軍武王自稱太子發言奉文王以伐不敢自專乃告司馬司徒司空諸節齊栗信哉予無知以先祖有徳臣小子受先功畢立賞罰以定其功遂興師師尚父號曰總爾衆庶與爾舟楫後至者斬武王渡河中流白魚躍入王舟中武王俯取以祭既渡有火自上復于下至于王屋流為烏其色赤其聲魄云是時諸侯不期而㑹盟津者八百諸侯諸侯皆曰紂可伐矣武王曰女未知天命未可也乃還師歸居二年聞紂昬亂暴虐滋甚殺王子比干囚箕子太師疵少師彊抱其樂器而犇周於是武王徧告諸侯曰殷有重罪不可以不畢伐乃遵文王遂率戎車三百乘虎賁三千人甲士四萬五千人以東伐紂十一年十二月戊午師畢渡盟津【畢盡也盡從河南渡河北】諸侯咸㑹曰孳孳無怠武王乃作太誓告于衆庶今殷王紂乃用其婦人之言自絶于天毁壊其三正【按三正三統也周以建子為天統殷以建丑為地統夏以建寅為人統也】離逷其王父母弟乃斷弃其先祖之樂乃為淫聲用變亂正聲怡説婦人故今予發維共行天罰勉哉夫子不可再不可三二月甲子昧爽武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括地志云衛州城故老云周武王伐紂至于商郊牧野乃築此城酈元注水經云自朝歌南至清水土地平衍據臯跨澤悉牧野也括地志又云紂都朝歌在衛州東北七十三里朝歌故城是也本妹邑殷王武丁始都之帝王世紀云帝乙復濟河北徙朝歌其子紂仍都焉】武王左杖黄鉞右秉白旄以麾曰逺矣西土之人武王曰嗟我有國冡君司徒司馬司空亞旅師氏千夫長百夫長及庸蜀羌髳㣲纑彭濮人【髳音矛括地志云房州竹山縣及金州古盧國也益州及巴利等州皆古蜀國隴右岷洮叢等州以西羌也㣲纑以南古髳國之地戎府之南古㣲盧彭二國之地僕在楚西南有髳州㣲濮州瀘府彭州焉武王率西南夷諸州伐紂也】稱爾戈比爾干立爾矛予其誓王曰古人有言牝雞無晨牝雞之晨惟家之索今殷王紂維婦人言是用自弃其先祖肆祀不荅昬弃其家國遺其王父母弟不用乃維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長是信是使俾暴虐于百姓以姦軌于商國今予發維共行天之罰今日之事不過六步七步乃止齊焉夫子勉哉不過於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齊焉勉哉夫子尚桓桓如虎如羆如犲如離于商郊不禦克犇以役西土勉哉夫子爾所不勉其予爾身有戮誓已諸侯兵㑹者車四千乘陳師牧野帝紂聞武王來亦發兵七十萬人距武王武王使師尚父與百夫致師以大卒馳帝紂師【大卒謂戎車三百五十乘士卒二萬六千二百五十人及虎賁三千人】紂師雖衆皆無戰之心心欲武王即入紂師皆倒兵以戰以開武王武王馳之紂兵皆崩畔紂紂走反入登于鹿䑓之上衣其珠玉【衣音於既反周書云甲子夕紂取天智玉琰五環身以自焚注天智玉之善者縫環其身自厚也凡焚四千玉也庶玉則銷天智玉不銷紂身不盡也】自燔于火而死武王持太白旗以麾諸侯諸侯畢拜武王武王乃揖諸侯【武王率諸侯伐天子天子曰死諸侯畢賀故武王揖諸侯言先拊循之心也】諸侯畢從武王至商國【謂至朝歌】商國百姓咸待於郊於是武王使羣臣告語商百姓曰上天降休商人皆再拜稽首武王亦荅拜遂入至紂死所武王自射之三發而後下車以輕劒擊之【周書作輕吕擊之輕吕劒名也】以黄鉞斬紂頭縣太白之旗已而至紂之嬖妾二女二女皆經自殺武王又射三發擊以劒斬以鉞縣其頭小白之旗武王已乃出復軍其明日除道修社及商紂宫及期百夫荷罕旗以先驅武王弟叔振鐸奉陳常車周公旦把大鉞畢公把小鉞以夾武王散宜生太顛閎夭皆執劒以衛武王既入立于社南大卒之左右畢從毛叔鄭奉明水衛康叔封布兹召公奭贊采【贊佐也采幣也】師尚父牽牲尹佚筴祝曰【尹佚讀筴書祝文以祭社也】殷之末孫季紂【周書作末孫受徳受徳紂字也】殄廢先王明徳侮蔑神祗不祀昬暴商邑百姓其章顯聞于天皇上帝於是武王再拜稽首曰膺更大命革殷受天明命武王又再拜稽首乃出封商紂子禄父殷之餘民武王為殷初定未集乃使其弟管叔鮮蔡叔度相禄父治殷【地理志云河内殷之舊都周既滅殷分其畿内為三國詩邶鄘衛是邶以封紂子武庚鄘管叔尹之衛蔡叔尹之以監殷民謂之三監帝王世紀云自殷都以東為衛管叔監之殷都以西為鄘蔡叔監之都以北為邶霍叔監之是為三監按二説各異未詳也】已而命召公釋箕子之囚命畢公釋百姓之囚表商容之閭命南宫括散鹿䑓之財發鉅橋之粟以振貧弱萌命南宫括史佚展九鼎保玉命閎夭封比干之墓【封謂益其土及畫疆界括地志云比干墓在衛州汲縣北十里二百五十步】命宗祝享祠于軍乃罷兵西歸行狩記政事作武成封諸侯班賜宗彛作分殷之器物武王追思先聖王乃襃封神農之後於焦黄帝之後於祝【左傳云祝其實夾谷杜預云夾谷即祝其也服䖍云東海郡祝其縣也】帝堯之後於薊帝舜之後於陳【括地志云陳州宛丘縣在陳城中即古陳國也帝舜後遏父為周武王陶工武王賴其器用封其子媯滿於陳都宛丘之側】大禹之後於【括地志云汴州雍丘縣古國地理志云古杞國理此城周武王封禹後於號東樓公二十一代為楚所滅】於是封功臣謀士而師尚父為首封封尚父於營丘曰齊【水經注今臨淄城中有丘云古縣丘之地吕望所封齊之都也營丘在縣北百步外城中輿地志云秦立為縣城臨淄水故曰臨淄也】封弟周公旦於曲阜曰魯【帝王世紀云炎帝自陳營都於魯曲阜黄帝自窮桑登帝位後徙曲阜少昊邑於窮桑以登帝位都曲阜顓頊始都窮桑徙商丘窮桑在魯北或云窮桑即曲阜也又為大庭氏之故國又是商奄之地皇甫謐云黄帝生於夀丘在魯城東門之北居軒轅之丘於山海經云此地窮桑之際西射之南是也括地志云兖州曲阜縣外城即周公旦子伯禽所築古魯城也】封召公奭於燕【封帝堯之後於薊封召公奭於燕觀其文稍似重也水經注云薊則西北隅有薊丘因取名焉括地志云燕山幽州漁陽縣東南六十里國都城記云周武王封召公奭於燕地在燕山之野故國取名焉按周封以五等之爵薊燕立國俱武王立因燕山薊丘為名其地足自立國薊㣲燕盛乃并薊居之薊名遂絶焉今幽州薊縣古燕國也】封弟叔鮮於管【括地志云鄭州管城縣外城古管國城也周武王弟叔鮮所封】弟叔度於蔡【括地志云豫州北七十里上蔡縣古蔡國武王封弟叔度於蔡是也縣東十里有蔡岡因名也】餘各以次受封武王徵九牧之君登之阜以望商邑【括地志云州三水縣西十里有原周先公劉所都之地也城在此原上因公為名按葢武王登此城望商邑】武王至于周自夜不寐【周鎬京也武王伐紂還至鎬京憂未定天之保安故自夜不得寐也】周公旦即王所曰曷為不寐王曰告女維天不饗殷自發未生於今六十年麋鹿在牧蜚鴻滿野【蜚音飛古飛字也於今猶當今於今六十年從帝乙十年至伐紂年也麋鹿在牧喻讒佞小人在朝位也飛鴻滿野喻忠賢君子見放棄也言紂父帝乙立後殷國益衰至伐紂六十年間諂佞小人在於朝位忠賢君子放遷於野故詩云鴻鴈于飛肅肅其羽之子于征劬勞于野毛萇云之子侯伯卿士也鄭元云鴻鴈知避隂陽寒暑喻民知去無道就有道也】天不享殷乃今有成維天建殷其登名民三百六十夫不顯亦不賔滅以至今我未定天保何暇寐王曰定天保依天室悉求夫惡貶從殷王受日夜勞來我西土我維顯服及徳方明【服事也武王荅周公云定知天之安保我位得依天之宫室退除殷紂之日夜勞民又安定我之西土我維明於事及我之徳教施四方明行之乃可至於寝寐也自此已上為至周自夜不寐周公問之故先書】自洛汭延于伊汭居易毋固其有夏之居【括地志云自禹至太康與唐虞皆不易都城然則居陽城為禹避商均時非之都也帝王世紀云禹封夏伯今河南陽翟是汲冢古文云太康居斟尋羿亦居之桀又居之括地志云故鄩城在洛州鞏縣西南五十八里也】我南望三塗北望嶽鄙顧詹有河【括地志云太行恒山連延東北接碣石接嶽山言北望太行恒山之邊鄙都邑也又晉州霍山一名太嶽在洛西北山在洛東北二説皆通】粤詹雒伊毋逺天室【粤者審慎之辭也言審慎瞻雒伊二水之陽無逺離此為天室也】營周居于雒邑而後去【括地志云故王城一名河南城本郟鄏周公新築在洛州河南縣北九里苑内東北隅自平王以下十二王皆都此城至敬王乃遷都成周至赧王又居王城也帝王世紀云王城西有郟鄏陌左傳云成王定鼎於郟鄏京相璠地名云郟山名鄏邑名】縱馬於華山之陽【華山在華隂縣南八里山南曰陽也】放牛於桃林之虚【括地志云桃林在陜州桃林縣西山海經云本火之山其北有林焉名曰桃林廣圓三百里中多馬湖水出焉北流入河也】偃干戈振兵釋旅示天下不復用也武王已克殷後二年問箕子殷所以亡箕子不忍言殷以存亡國宜告【箕子殷人不忍言殷以周國之所言告武王為洪範九類武王以類問天道】武王亦醜故問以天道武王病天下未集羣公懼穆卜周公乃祓齋【祓音廢又音拂齋音扎皆反祓謂除不祥求福也】自為質【音至周公祓齋自以贄幣告三王請代武王武王病乃瘳也】欲代武王武王有瘳後而崩【括地志云武王墓在雍州萬年縣西南二十八里畢原上也】太子誦代立是為成王成王少周初定天下周公恐諸侯畔周公乃攝行政當國管叔蔡叔羣弟疑周公與武庚作亂畔周周公奉成王命伐誅武庚管叔放蔡叔以㣲子開代殷後國於宋【今宋州也】頗收殷餘民以封武王少弟封為衛康叔【尚書洛誥云我卜瀍水東亦惟洛食以居邶鄘衛之衆又多士篇序云成周既成遷殷頑民按是為東周古洛陽城也括地志云洛陽故城在洛州洛陽縣東北二十六里周公所築即成周城也輿地志云以周地在王城東故曰東周敬王避子朝亂自洛邑東居此以其迫阨不受王都故壊翟泉而廣之按武王滅殷國為邶鄘衛三監尹之武庚作亂周公滅之徙三監之民於成周頗收其餘衆以封康叔為衛侯即今衛州是也孔安國云以三監之民國康叔為衛侯周公懲其數叛故使賢母弟主之也】晉唐叔得嘉榖獻之成王成王以歸周公于兵所周公受禾東土魯天子之命初管蔡畔周周公討之三年而畢定故初作大誥次作㣲子之命次歸禾次嘉禾次康誥酒誥梓材其事在周公之篇周公行政七年成王長周公反政成王北面就羣臣之位成王在豐使召公復營洛邑如武王之意周公復卜申視卒營築居九鼎焉曰此天下之中四方入貢道里均作召誥洛誥成王既遷殷遺民周公以王命告作多士無佚召公為保周公為師東伐淮夷殘奄【奄音於險反括地志云泗水徐城縣北三十里古徐國即淮夷也兖州曲阜縣奄至即奄國之地也】遷其君薄姑【括地志云薄姑故城在青州博昌縣東北六十里薄姑氏殷諸侯封於此周滅之也】成王自奄歸在宗周【伐奄歸鎬京也】作多方既絀殷命襲淮夷歸在豐作周官興正禮樂度制於是改而民和睦頌聲興成王既伐東夷息慎來賀王賜榮伯作賄息慎之命成王將崩懼太子釗之不任【釗音招又古堯反任而針反】乃命召公畢公率諸侯以相太子而立之成王既崩二公率諸侯以太子釗見於先王廟申告以文王武王之所以為王業之不易務在節儉毋多欲以篤信臨之作顧命太子釗遂立是為康王康王即位徧告諸侯宣告以文武之業以申之作康誥故成康之際天下安寧刑錯四十餘年不用康王命作策畢公分居里成周郊作畢命康王卒子昭王瑕立昭王之時王道㣲缺昭王南巡狩不返卒於江上【帝王世紀云昭王徳衰南征濟于漢船人之以膠船進王王御船至中流膠液船解王及祭公俱沒于水中而崩其右卒游靡長臂且多力游振得王周人諱之】其卒不赴告諱之也立昭王子滿是為穆王穆王即位春秋已五十矣王道衰㣲穆王閔文武之道缺乃命伯臩申誡太僕國之政作臩命【尚書序云穆王令伯臩為太僕正應劭云太僕周穆王所置葢大御衆僕之長中大夫也】復寕穆王將征犬戎祭公謀父諌【括地志云故祭城在鄭州管城縣東北十五里鄭大夫祭仲邑也釋例云祭城在河南上有敖倉周公後所封也】曰不可先王耀徳不觀兵夫兵戢而時動動則威觀則玩玩則無震是故周文公之頌曰載戢干戈載櫜弓矢我求懿徳肆于時夏允王保之先王之於民也茂正其徳而厚其性阜其財求而利其器用明利害之鄉以文修之使之務利而辟害懐徳而畏威故能保世以滋大昔我先王世后稷以服事虞夏及夏之衰也【謂太康也】弃稷不務【言太康弃廢稷官】我先王不窋用失其官而自竄於戎狄之間不敢怠業時序其徳遵修其緒修其訓典朝夕恪勤守以敦篤奉以忠信弈世載徳不忝前人【前人謂后稷也言不窋亦世載徳不忝后稷及文王武王無不務農事】至于文王武王昭前之光明而加之以慈和事神保民無不欣喜商王帝辛大惡于民庶民不忍訢載武王以致戎于商牧【紂近郊地名牧野】是故先王非務武也勤恤民隠而除其害也夫先王之制邦内甸服邦外侯服侯衛賔服夷蠻要服戎翟荒服甸服者祭侯服者祀賔服者享要服者貢荒服者王日祭月祀時享嵗貢終王先王之順祀也有不祭則修意有不祀則修言有不享則修文有不貢則修名有不王則修徳序成而有不至則修刑於是有刑不祭伐不祀征不享譲不貢告不王於是有刑罰之辟有攻伐之兵有征討之備有威譲之命有文告之辭布令陳辭而有不至則増修於徳無勤民於逺是以近無不聽逺無不服今自大畢伯士之終也犬戎氏以其職來王【賈逵云大畢伯士犬戎氏之二君也白狼白鹿犬戎之職貢也按大畢伯士終後犬戎氏常以其職來王】天子曰【祭公穆王之意故云天子曰】予必以不享征之且觀之兵無乃廢先王之訓而王幾頓乎【幾音祈】吾聞犬戎樹敦率舊徳而守終純固其有以禦我矣王遂征之得四白狼四白鹿以歸自是荒服者不至諸侯有不睦者甫侯言於王作修刑辟王曰吁來有國有土告汝祥刑在今爾安百姓何擇非其人何敬非其刑何居非其宜與兩造具備師聽五辭【漢書刑法志云五聽一曰辭聽二曰色聽三曰氣聽四曰耳聽五曰目聽周禮云辭不直則言繁目不直則視眇耳不直則對荅惑色不直則貌赩氣不直則數端也】五辭簡信正於五刑五刑不簡正於五罰五罰不服正於五過五過之疵官獄内獄閲實其罪惟鈞其過五刑之疑有赦五罰之疑有赦其審克之簡信有衆惟訊有稽無簡不疑共嚴天威黥辟疑赦其罰百率閲實其罪劓辟疑赦其罰倍灑閲實其罪臏辟疑赦其罰倍差【倍中之差二百去三分一合三百 十三鍰二兩也宫刑其罰五百臏刑 輕其數豈加故知馬孔之説非也】閲實其罪宫辟疑赦其罰五百率閲實其罪大辟疑赦其罰千率閲實其罪墨罰之屬千劓罰之屬千臏罰之屬五百宫罰之屬三百大辟之罰其屬二百五刑之屬三千命曰甫刑穆王立五十五年崩子共王繄扈立共王游於涇上密康公從【括地志云隂宻故城在涇州鶉縣西東接縣城故宻國也】有三女犇之其母曰必致之王夫獸三為羣人三為衆女三為粲王田不取羣【曹大家云羣衆粲皆多之名也田獵得三獸王不盡收以其害深也】公行不下衆【曹大家云公諸侯也公之所與衆人共議也】王御不參一族夫粲美之物也衆以美物歸女而何徳以堪之王猶不堪况爾之小醜乎小醜備物終必亡康公不獻一年共王滅宻共王崩子懿王囏立懿王之時王室遂衰詩人作刺懿王崩共王弟辟方立是為孝王孝王崩諸侯復立懿王太子燮是為夷王【紀年云三年致諸侯翦齊哀公帝王世紀云十六年崩也】夷王崩子厲王胡立厲王即位三十年好利近榮夷公大夫芮良正【芮伯也】諌厲王曰王室其將卑乎夫榮公好專利而不知大難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載也而有專之其害多矣天地百物皆將取焉何可專也所怒甚多而不備大難以是教王王其能乆乎夫王人者將導利而布之上下者也使神人百物無不得極猶曰怵惕懼怨之來也故頌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蒸民莫匪爾極大雅曰陳錫載周是不布利而懼難乎故能載周以至于今今王學專利其可乎匹夫專利猶謂之盗王而行之其歸鮮矣榮公若用周必敗也厲王不聽卒以榮公為卿士用事王行暴虐侈傲國人謗王召公諫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衛巫使監謗者【監音口銜反監察也以巫人神靈有謗毁必察也】以告則殺之其謗鮮矣諸侯不朝三十四年王益嚴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厲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謗矣乃不敢言召公曰是鄣之矣防民之口甚於防水水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為水者決之使導為民者宣之使言故天子聽政使公卿至於列士獻詩【上詩風刺】瞽獻典史獻書【史太史也上書諫】師箴【音針師樂太師也上箴戒之文】瞍賦矇誦百工諫庶人傳語【傳音逐縁反庶人㣲賤見時得失不得上言乃在街巷相傳語】近臣盡規親戚補察【言親戚補王過失及察是非也】瞽史教誨耆艾修之而後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民之有口也猶土之有山川也財用於是乎出猶其有原隰衍沃也衣食於是乎生口之宣言也善敗於是乎興行善而備敗所以産財用衣食者也夫民慮之於心而宣之於口成而行之若壅其口其與能幾何王不聽於是國莫敢出言三年乃相與畔襲厲王厲王出奔於彘【括地志云晉州霍邑縣本漢彘縣後改彘曰永安從鄗犇晉也】厲王太子静匿召公之家國人聞之乃圍之召公曰昔吾驟諫王王不從以及此難也今殺王太子王其以我為讐而懟怒乎夫事君者險而不讐懟怨而不怒况事王乎乃以其子代王太子王太子竟得脱召公周公二相行政號曰共和【共音巨用反韋昭云彘之亂公卿相與和而脩政事號曰共和也魯連子云衛州共城縣本周共伯之國也共伯名和好行仁義諸侯賢之周厲王無道國人作難王奔于彘諸侯奉和以行天子事號曰共和元年十四年厲王死于彘共伯使諸侯奉王子靖為宣王而共伯復歸國于衛也世家云釐侯十三年周厲王出犇于彘共和行政焉二十八年周宣王立四十二年釐侯卒太子共伯餘立為君恭伯弟和襲攻恭伯于墓上恭伯入釐侯羨自殺衛人因葬釐侯旁諡曰恭伯而立和為衛侯是為武公按此文共伯不得立而和立為武公武公之立在恭伯卒後年嵗又不相當年表亦同明紀年及魯連子非也】共和十四年厲王死于彘太子静長于召公家二相乃共立之為王是為宣王宣王即位二相輔之脩政法文武成康之遺風諸侯復宗周十二年魯武公來朝宣王不脩籍于千畝【應劭云古者天子耕籍田千畆為天下先瓚曰籍蹈籍也按宣王不脩親耕之禮也】虢文公諫曰【括地志云虢故城在岐州陳倉縣東西又云千畆原在晉州岳陽縣北】不可王弗聽三十九年戰于千畆王師敗績于姜氏之戎宣王既亡南國之師乃料民於太原仲山甫【毛萇云仲山甫樊穆仲也括地志云漢樊縣城在兖州瑕丘縣西南古樊國仲山甫所封也】諫曰民不可料也宣王不聽卒料民四十六年宣王崩【周春秋云宣王殺杜伯而無辜後三年宣王會諸侯田于圃日中杜伯起于道左衣朱衣冠操朱弓矢射宣王中心折脊而死國語云杜伯射王於鄗】子幽王宫湼立幽王二年西州三川皆震【按涇渭二水在雍州北洛水一名漆沮在雍州東北南流入渭此時以王城為東周鎬京為西周】伯陽甫曰周將亡矣夫天地之氣不失其序若過其序民亂之也陽伏而不能出隂迫而不能蒸於是有地震今三川實震是陽失其所而填隂也陽失而在隂原必塞原塞國必亡夫水土演而民用也土無所演民乏財用不亡何待昔伊洛竭而夏亡河竭而商亡今周徳若二代之季矣其川原又塞塞必竭夫國必依山川山崩川竭亡國之徵也川竭必山崩若國亡不過十年數之紀也天之所弃不過其紀是嵗也三川竭岐山崩三年幽王嬖愛襃姒【括地志云襃國故城在梁州襃城縣東二百步古襃國也】襃姒生子伯服幽王欲廢太子太子母申侯女而為后後幽王得襃姒愛之欲廢申后并去太子宜臼以襃姒為后以伯服為太子周太史伯陽讀史記曰【諸國皆有史以記事故曰史記】周亡矣昔自夏后氏之衰也有二神龍止於夏帝庭而言曰余襃之二君夏帝卜殺之與去之與止之莫吉卜請其漦而藏之乃吉於是布幣而策告之龍亡而漦在櫝而去之夏亡傳此器殷殷亡又傳此器周比三代莫敢發之至厲王之末發而觀之漦流於庭不可除厲王使婦人裸而譟之漦化為黿以入王後宫後宫之童妾既齓而遭之既笄而孕【笄音雞禮記云女子許嫁而笄鄭元云笄今簪】無夫而生子懼而弃之宣王之時童女謡曰檿弧箕服實亡周國於是宣王聞之有夫婦賣是器者宣王使執而戮之逃於道而見鄉者後宫童妾所弃妖子出於路者【夫婦賣檿弧者宣王欲執戮之遂逃於路遇此妖子哀而收之】聞其夜啼哀而收之夫婦遂亡犇於襃襃人有罪請入童妾所弃女子者於王【國語云周幽王伐有襃襃人以襃姒女焉與虢石甫比也】以贖罪弃女子出於襃是為襃姒當幽王三年王之後宫見而愛之生子伯服竟廢申后及太子以襃姒為后伯服為太子太史伯陽曰禍成矣無可奈何褒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萬方故不笑幽王為熢燧【峯遂二音晝日燃熢以望火煙夜舉燧以望火光也熢土魯也燧炬火也皆山上安之有冦舉之】大鼓有寇至則舉熢火諸侯悉至至而無寇襃姒乃大笑幽王説之為數舉熢火其後不信諸侯益亦不至幽王以虢石父為卿用事國人皆怨石父為人佞巧善諛好利王用之又廢申后去太子也申侯怒與繒【繒自陵反國語云繒姒姓夏禹後括地志云繒縣在沂州承縣古侯國】西夷犬戎攻幽王幽王舉熢火徵兵兵莫至遂殺幽王驪山下虜襃姒盡取周賂而去【按汲冢書晉咸和五年汲郡汲縣魏㐮王冢得古書冊七十五卷】於是諸侯乃即申侯而共立故幽王太子宜臼是為平王以奉周祀平王立東遷于雒邑【即王城也平王以前號東都至敬王以後及戰國為西周】辟戎冦平王之時周室衰㣲諸侯彊并弱齊楚秦晉始大政由方伯四十九年魯隠公即位五十一年平王崩太子洩父【音甫】蚤死立其子林是為桓王桓王平王孫也桓王三年鄭莊公朝桓王不禮五年鄭怨與魯易許田許田天子之用事太山田也【杜預云成王營王城有遷都之志故賜周公許田以為魯國朝宿之邑後世因而立周公别廟焉鄭桓公友周宣王之母弟封鄭有助祭太山湯沐邑在祊鄭以天子不復巡狩故欲以祊易許田各從本國所近之宜也恐魯以周公别廟為疑故云已廢太山之祀而欲為魯祀周公遜辭以求也括地志云許田許州許昌縣南有魯城周公廟在城中祊田在沂州費縣東南按宛鄭大夫】八年魯殺隠公【子允令公子翬殺隠公也】立桓公十三年伐鄭鄭射傷桓王桓王去歸二十三年桓王崩子莊王佗立莊王四年周公黑肩欲殺莊王而立王子克辛伯告王王殺周公王子克犇燕【杜預云南燕姞姓也】十五年莊王崩子釐王【釐音僖諡作毋涼也】胡齊立釐王三年齊桓公始霸五年釐王崩子惠王閬立惠王二年初莊王嬖姬姚【杜預云姚姓也】生子頽頽有寵及惠王即位奪其大臣園以為囿故大夫邊伯等五人作亂謀召燕衛師【南燕滑州胙城衛澶州衛南也】伐惠王惠王犇温【左傳云蘇忿生十二邑桓王奪蘇子十二邑與鄭故蘇子同王大夫伐惠王温十二邑之一也杜預云河内温縣也】已居鄭之櫟【杜預云櫟今河南陽翟縣也】立釐王弟頽為王樂及徧舞鄭虢君怒四年鄭與虢君伐殺王頽【賈逵云鄭厲公突虢公林父也】復入惠王惠王十年賜齊桓公為伯二十五年惠王崩子襄王鄭立襄王母早死後母曰惠后【按陳國舜後媯姓也】惠后生叔帶【惠王子襄王弟封之於甘括地志云故甘城在洛州河南縣西南二十五里左傳云甘昭公王子叔帶也洛陽記云河南縣西南二十五里有水出焉北流入洛山上有甘城即甘公采邑也】有寵於惠王襄王畏之三年叔帶與戎翟謀伐襄王襄王欲誅叔帶叔帶犇齊齊桓公使管仲平戎於周使隰朋平戎於晉王以上卿禮管仲管仲辭曰臣賤有司也有天子之二守國髙在若節春秋來承王命何以禮焉陪臣敢辭王曰舅氏余嘉乃勲【武王娶太公女為后故呼舅氏逺言之我善汝有平戎之功勲】毋逆朕命管仲卒受下卿之禮而還【杜預云管仲不敢以職自髙卒受本位之禮也】九年齊桓公卒十二年叔帶復歸於周十三年鄭伐滑【杜預云滑故國都河南緱氏縣為秦所滅時屬鄭晉後屬周事在魯僖公二十年括地志云緱氏故城本費城也在洛州緱氏縣南東二十五里也】王使游孫伯服請滑鄭人囚之鄭文公怨惠王之入不與厲公爵【左傳云莊公二十一年王巡虢狩虢公為王宫于王與之酒泉鄭伯之享王王以后之鞶鑒與之虢公請器王與之爵鄭伯由是怨王也杜預云后鞶帶而以鏡為飾也爵飲酒器也地酒泉周邑】又怨襄王之與衛滑故囚伯服王怒將以翟伐鄭富辰諫曰凡我周之東徙晉鄭焉依子頽之亂又鄭之由定今以小怨弃之王不聽十五年王降翟師以伐鄭王徳翟人將以其女為后富辰諫曰平桓莊惠皆受鄭勞王弃親親翟不可從王不聽十六年王絀翟后翟人來諸殺譚伯富辰曰我數諫不從如是不出王以我為懟乎乃以其屬死之初惠后欲立王子帶故以黨開翟人翟人遂入周襄王出犇鄭【公羊傳云王者無外此其言出何不能事母也】鄭居王于汜【汜音凡括地志云故汜城在許州襄城縣一里左傳云天王出居於鄭處於汜是】子帶立為王取襄王所絀翟后與居温【括地志云故温城在懐州温縣西二十里漢晉為縣本周司冦蘇忿生之邑左傳云周與鄭人蘇忿生十二邑温其一也地理志云温縣故國已姓蘇忿生所封也】十七年襄王告急于晉晉文公納王而誅叔帶襄王乃賜晉文公珪鬯弓矢為伯以河内地與晉【賈逵云晉有功賞之以地陽樊温原攢茅之田也】二十年晉文公召襄王襄王㑹之河陽踐土【括地志云故王宫在鄭州滎澤縣西北十五里王宫城中左傳云晉文公敗楚于城濮至于衛雍作王宫于踐土也按在城則所作在踐土城内東北隅有踐土一七䑓東去衞齊三十餘里也】諸侯畢朝書諱曰天王狩于河陽二十四年晉文公卒三十一年秦穆公卒三十二年襄王崩子頃王壬臣立頃王六年崩子匡王班立匡王六年崩弟瑜立是為定王定王元年楚莊王伐陸渾之戎【渾音魂杜預云允姓之戎居陸渾在秦西北二國誘而徙伊川遂從戎號今洛州陸渾縣取其號也後漢書云陸渾戎自州遷于伊川左傳云初平王之東遷也辛有適伊川見被髮而祭于野者曰不及百年此其戎乎其禮先亡矣按至僖公二十二年秋秦晉遷陸渾之戎于伊川計至辛有言適百年也括地志云故麻城謂之蠻中在汝州梁縣界左傳單浮餘圍蠻氏杜預云城在河南新城東南伊洛之戎陸渾蠻氏城也俗以為麻蠻聲相近故耳按新城今伊闕縣是也】次洛使人問九鼎王使王孫滿應設以辭楚兵乃去十年楚莊王圍鄭鄭伯降已而復之十六年楚莊王卒二十一年定王崩子簡王夷立簡王十三年晉殺其君厲公迎子周於周立為悼公十四年簡王崩子靈王泄心立靈王二十四年齊崔杼弑其君莊公二十七年靈王崩子景王貴立景王十八年后太子聖而早卒二十年景王愛子朝欲立之【左傳云子朝用成周之寶珪沈於河津人得諸河上杜預云禱河求福也珪自水出也按河神不敢受故也】㑹崩子丐之黨與争立國人立長子猛為王子朝攻殺猛猛為悼王晉人攻子朝而立丐是為敬王敬王元年晉人入敬王子朝自立敬王不得入居澤四年晉率諸侯入敬王于周子朝為臣諸侯城周十六年子朝之徒復作亂敬王犇于晉十七年晉定公遂入敬王于周三十九年齊田常殺其君簡公四十一年楚滅陳孔子卒四十二年敬王崩子元王仁立元王八年崩子定王介立定王十六年三晉滅智伯分有其地二十八年定王崩長子去疾立是為哀王哀王立三月弟叔襲殺哀王而自立是為思王思王立五月少弟嵬攻殺思王而自立是為考王此三王皆定王之子考王十五年崩子威烈王午立考王封其弟于河南【帝王世紀云考哲王封弟掲於河南續周公之官是為西周桓公按自敬王遷都成周號東周也桓公都王城號西周桓公】是為桓公以續周公之官職桓公卒子威公代立威公卒子惠公代立乃封其少子於鞏【鞏音拱郭縁生述征記鞏縣周地鞏伯邑史記周顯王二年西周惠公封少子班於鞏以奉王室為東周惠公也子武公為秦所滅】以奉王號東周惠公威烈王二十三年九鼎震命韓魏趙為諸侯二十四年崩子安王驕立是嵗盜殺楚聲王安王立二十六年崩子烈王喜立烈王二年周太史儋【幽王時有伯陽甫唐固曰伯陽甫老子也按幽王元年至孔子卒三百餘年孔子卒後一百二十九年儋見秦獻公然老子當孔子時唐固説非也】見秦獻公曰【秦本紀云獻公十一年見見後十五年周顯王致文武胙於秦孝公是復合時也】始周與秦國合而别别五百載復合合十七嵗而霸王者出焉【周始與秦國合者謂周秦俱黄帝之後至非子末别封是舎也而别者謂非子末年周封非子為附庸邑秦後二十九君至秦孝公二年五百載周顯王致文武胙於秦孝公復與之親是復合也合十七嵗而霸王者出謂從秦孝公三年至十九年周顯王致胙於秦孝公是霸也孝公子惠王稱王是王者出也然五百載者非子生秦侯已下二十八君至孝公二年都合四百八十六年兼非子邑秦之後十四年則成五百載】十年烈王崩弟扁立【扁邊典反】是為顯王顯王五年賀秦獻公獻公稱伯九年致文武胙於秦孝公二十五年秦㑹諸侯於周二十六年周致伯於秦孝公三十三年賀秦惠王三十五年致文武胙於秦惠王四十四年秦惠王稱王【秦本紀云惠王十三年與韓魏趙並稱王】其後諸侯皆為王四十八年顯王崩子慎靚王定立慎靚王立六年崩子赧王延立王赧時東西周分治王赧徙都西周【敬王徙王城東從成周十世至王赧徙成周西從王城西周武公居焉】西周武公之共太子死有五庶子毋適立司馬翦【翦音子踐反楚臣也】謂楚王曰不如以地資公子咎為請太子左成曰【楚臣也】不可周不聽是公之知困而交疏於周也【言以地資公子咎請為太子周若不許是楚於周交益疏】不如請周君孰欲立以㣲告翦【楚命翦適周諷周君欲立誰以㣲言告於翦翦令楚賀之以地果立咎為太子也此以上至西周武公是楚令周立公子咎為太子也】翦請令楚賀之以地果立公子咎為太子八年秦攻宜陽【括地志云故韓城一名宜陽城在洛州福昌縣東十四里即韓宜陽縣城也】楚救之而楚以周為秦故將伐之蘇代為周説楚王曰何以周為秦之禍也言周之為秦甚於楚者欲令周入秦也故謂周秦也周知其不可解必入於秦此為秦取周之精者也【解音紀買反代言周若知楚疑親秦其計定不可解免周必親於秦也是為秦取周精妙之計】為王計者周於秦因善之不於秦亦言善之以疏之於秦【代言為王計者周親我因而善之周不親亦言善之楚若善周周必疏於秦也】周絶於秦必入於郢矣【郢楚都也楚既親周秦必絶周親楚矣以上至八年蘇代説楚合周】秦借道兩周之間【上借音精夕反下音子夜反】將以伐韓周恐借之畏於韓不借畏於秦史厭【烏減反又於反】謂周君曰何不令人謂韓公叔曰秦之敢絶周而伐韓者信東周也公何不與周地發質使之楚【質音竹利反使音所吏反質使令云子及重臣等往楚為質使秦疑楚又得不信周也質平敵不相負也】秦必疑楚不信周是韓不伐也又謂秦曰韓彊與周地將以疑周於秦也周不敢不受秦必無辭而令周不受【又謂秦曰韓強與周地今秦疑周親則周不敢不受秦必無巧辭而令周不敢不受韓地也】是受地於韓而聽於秦秦召西周君西周君惡往故令人謂韓王曰秦召西周君將以使攻王之南陽也王何不出兵於南陽周君將以為辭於秦周君不入秦秦必不敢踰河而攻南陽矣【南陽今懐州也杜預云在晉山南以上至秦召西周君是西周君説韓令出兵河南謀秦也】東周與西周戰韓救西周或為東周説韓王曰【為音于偽反及或人為東周説王令按兵無出則周徳韓矣】西周故天子之國多名器重寳王案兵毋出可以徳東周【韓按兵不出伐東周而東周甚愧韓之恩徳也】而西周之寳必可以盡矣【韓出兵助西周雖不攻東周西周愧其佐助寶器必盡歸於韓以上至東周與西周戰是或人説韓令無救西周也】王赧謂成君楚圍雍氏【雍音於恭反括地志云故雍城在洛州陽翟縣東北二十五里故老云黄帝雍作杵臼所封也按其地時屬韓也】韓徵甲與粟於東周東周君恐召蘇代而告之代曰君何患於是臣能使韓毋徵甲與粟於周又能為君得髙都【括地志云髙都故城一名郜都城在洛州伊闕縣北三十五里】周君曰子茍能請以國聽子代見韓相國曰楚圍雍氏期三月也今五月不能拔是楚病也【謂楚兵弱也】今相國乃徵甲與粟於周是告楚病也韓相國曰善使者已行矣代曰何不與周髙都韓相國大怒曰吾毋徵甲與粟於周亦已多矣【言幸甚也】何故與周髙都也代曰與周髙都是周折而入於韓也秦聞之必大怒忿周即不通周使是以髙都得完周也曷為不與相國曰善果與周髙都【以上至楚圍雍氏是蘇代為東周説韓令不徴甲而得髙都】三十四年蘇厲謂周君曰秦破韓魏扑師武北取趙藺離石者【藺音力刃反括地志云離石縣今石州所理縣也藺近離石皆趙二邑】皆白起也是善用兵又有天命今又將兵出塞攻梁【謂伊闕塞也在洛州南十九里伊闕山今名鍾山酈元注水經云兩山相對望之若闕伊水歴其間故謂之伊闕按今謂之龍門禹鑿以通水也】梁破則周危矣君何不令人説白起乎曰楚有養由基者善射者也去栁葉百步而射之百發而百中之左右觀者數千人皆曰善射有一夫立其旁曰善可教射矣養由基怒釋弓搤劒曰客安能教我射乎客曰非我能教子支左詘右也夫去栁葉百步而射之百發而百中之不以善息少焉氣衰力倦弓撥矢鉤一發不中者百發盡息今破韓魏扑師武北取趙藺離石者公之功多矣今又將兵出塞過兩周倍韓攻梁一舉不得前功盡弃公不如稱病而無出【以上至三十四年是蘇厲為周説白起無伐梁也】四十二年秦破華陽約【司馬彪云華陽亭名在宻縣秦昭王三十三年秦背魏約使客卿胡傷擊魏將芒夘華陽破之六國年表云白起擊魏華陽芒夘走括地志云故華陽城在鄭州管城縣南四十里是按馬犯見秦破魏華陽約懼周危故謂請梁城周也】馬犯謂周君曰請令梁城周乃謂梁王曰周王病若死則犯必死矣【馬犯周臣也乃説梁王曰秦破魏華陽之軍去周甚近周王憂懼國破猶身之重病若死則犯必死也】犯請以九鼎自入於王王受九鼎而圖犯梁王曰善遂與之卒言戍周【戍守也周雖未入九鼎於梁而梁信馬犯矯言遂與之卒令守周】因謂秦王曰【梁兵非戍周也將漸伐周而取九鼎寳器王若不信試出師於境以觀梁王之變也】梁非戍周也將伐周也王試出兵境以觀之秦果出兵又謂梁王曰【馬犯説秦得秦出兵於境又重歸説梁王也】周王病甚矣犯請後可而復之【復音扶富反復重也秦既破華陽軍今又出兵境上是周國病秦乆矣犯前請卒戍周諸侯皆心疑梁取周後可更重請益卒守周乎】今王使卒之周諸侯皆生心後舉事且不信不若令卒為周城以匿事端【既諸侯生心不如令卒便為築城以匿疑伐周之事端絶諸侯不信之心梁王遂使城周解諸侯之疑也】梁王曰善遂使城周【以上至四十二年是馬犯説梁王為周築城也】四十五年周君之秦客謂周最曰公不若譽秦王之孝因以應為太后養地【括地志云故應城殷時應國在城父按應城此時屬周太后秦昭之母宣太后氏】秦王必喜是公有秦交交善周君必以為公功交惡勸周君入秦者必有罪矣【客謂周最曰周君與秦交善是最之功也與秦交惡勸周君入秦者周最今必得勸周君之罪也以上四十五年是周宫説周最令周君上應入秦得交善而歸也】秦攻周而周最謂秦王曰為王計者不攻周攻周實不足以利聲畏天下天下以聲畏秦必東合於齊兵於周合天下於齊則秦不王矣天下欲秦勸王攻周秦與天下則令不行矣【令音力政反秦欲攻周最説秦曰周天子之國雖有重器名寳土地狹少不足利秦國王若攻之乃有攻天子之聲而令天下以攻天子之聲畏秦使諸侯歸於齊秦兵空於周則秦不王矣是天下欲秦故勸王攻周令秦受天下而令教命不行於諸侯矣以上秦攻周是周最説秦也】五十八年三晉距秦周令其相國之秦以秦之輕也還其行【以秦輕易周相故相國於是反歸周也】客謂相國曰秦之輕重未可知也【言秦之輕相國重相國亦未可知】秦欲知三國之情公不如急見秦王曰請為王聽東方之變秦王必重公重公是秦重周周以取秦也齊重則固有周聚【按周聚事齊而和於齊周故得齊重今相國又得秦重是相國收秦周聚收齊周常不失大國之交也】以收齊是周常不失重國之交也秦信周發兵攻三晉【三晉韓魏趙也以上至五十八年是客説周相國令報三國之情得秦重也】五十九年秦取韓陽城負黍【括地志云陽城洛州縣也負黍亭在陽城縣西南三十五里故周邑左傳云鄭伐周負黍是也今屬韓國也】西周恐倍秦與諸侯約從【按諸説未允闗東地南北長長為從六國共居之闗西地東西廣廣為横秦獨居之】將天下鋭師出伊闕攻秦【西周以秦取韓陽城負黍懼倍秦之約共諸侯連從領天下鋭師從洛州南出伊闕攻秦軍令不得通陽城】令秦無得通陽城秦昭王怒使將軍摎【摎音糺虬反】攻西周西周君犇秦【謂西周武公】頓首受罪盡獻其邑三十六口三萬秦受其獻歸其君於周周君王赧卒【劉伯莊云赧是慙恥之甚輕㣲危弱寄住東西足為慙赧故號之曰赧帝王世紀云名誕雖居天子之位號為諸侯之所役逼與家人無異名負責於民無以得歸乃上臺避之故周人名其臺曰逃責臺】周民遂東亡秦取九鼎寶器而遷西周公於狐【括地志云汝州外古梁城即狐聚也陽人故城即陽人聚也在汝州梁縣西四十里秦遷東周君也梁亦古梁城也在汝州梁縣西南十五里新城令洛州伊闕縣也按狐陽人傍在三城之間】後七嵗秦莊襄王滅東西周【括地志云故穀城在洛州河南縣西北十八里苑中河隂縣城本漢平隂縣在洛州洛陽縣東北五十里十三州志云在平津大河之南也魏文帝改曰河隂】東西周皆入於秦周既不祀【按王赧卒後天下無主三十五年七雄並爭至秦始皇立天下一統十五年海内咸歸於漢矣】   太史公曰學者皆稱周伐紂居洛邑綜其實不然武王營之成王使召公卜居居九鼎焉而周復都豐鎬至犬戎敗幽王周乃東徙於洛邑所謂周公我畢畢在鎬東南杜中秦滅周漢興九十有餘載天子將封泰山東巡狩至河南求周苗裔封其後嘉三十里地號曰周子南君【括地志云周承休城一名梁雀塢在汝州梁縣東北二十六里帝王世紀云漢武帝元鼎四年東巡河洛思周徳乃封姬嘉三千戸地方三十里為周子南君以奉周祀元鼎三年嘉弟昭進爵為承休侯在此城也平帝元始四年進為鄭公光武建武三年封姬觀為衛公顔師古云子南其封邑之號故總言周子南君按自嘉以下皆姓姬氏著在史傳瓚言子南為氏恐非】比列侯以奉其先祭祀   史記正義卷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五   唐 張守節 撰   秦本紀第五         史記五   秦之先帝顓頊之苗裔【黄帝之孫號髙陽氏】孫曰女脩女脩織元鳥隕女脩吞之生子大業【列女傳云陶子生王嵗而佐禹曹大家注云陶子者臯陶之子伯益也案此即知大業是皐陶】大業取少典之子曰女華女華生大費與禹平水土已成帝錫元圭禹受曰非予能成亦大費為輔帝舜曰咨爾費贊禹功其賜爾皁游爾後嗣將大出乃妻之姚姓之玉女大費拜受佐舜調馴鳥獸鳥獸多馴服是為栢翳舜賜姓嬴氏大費生子二人一曰大廉實鳥俗氏二曰若木實費氏其元孫曰費昌子孫或在中國或在夷狄費昌當夏桀之時去夏歸商為湯御以敗桀於鳴條大廉元孫曰孟戱中衍鳥身人言【身體是鳥而能人言又云口及手足似鳥也】帝太戊聞而卜之使御吉遂致使御而妻之自太戊以下中衍之後遂世有功【謂費昌反中衍】以佐殷國故嬴姓為顯遂為諸侯其元孫曰中潏【中音仲潏音決宋忠注世本云仲滑生飛廉】在西戎保西垂生蜚廉蜚廉生惡來惡來有力蜚廉善走父子俱以材力事殷紂周武王之伐紂并殺惡來是時蜚廉為紂石北方【為于偽反劉伯荘云霍太山紂都之北也霍太山在晉州霍邑縣按在衛州朝歌之西方也】還無所報為壇霍太山而報得石棺【紂既已崩無所歸報故為壇就霍太山而祭紂報云作得石槨】銘曰帝令處父不與殷亂賜爾石槨以華氏死遂葬於霍太山蜚亷復有子曰季勝【音升】季勝生孟増孟増幸於周成王是為宅臯狼【地理志六西河郡臯狼縣也按孟增居臯狼而生衡父】臯狼生衡父衡父生造父造父以善御幸於周繆王得驥溫驪驊駵騄耳之駟【騄音録】西廵狩樂而忘歸【括地志云崑崙山在肅州酒泉縣南八十里六國春秋云前梁張駿酒泉守馬岌上言酒泉南山即崑崙之丘也周穆王見西王母樂而忘歸即謂此有石室王母堂珠璣樓飾煥若神宫按肅州在京西北二千九百六十里即小崑崙也非河源出處者】徐偃王作亂【括地志云大徐城在泗州徐城縣北三十里古徐國也博物志云徐君宫人有娠而生卵以為不祥棄於水濱洲獨無有大鵠蒼銜所棄卵以歸覆煖之乃成小兒生偃故宫人聞之更取飬之及長襲為徐君後鵠蒼臨死生角而九尾化為成龍也鵠蒼成名后蒼括地志又云徐城在越州鄭縣東南入海二百里夏侯志云翁洲上有徐偃王城云昔周穆王廵狩諸侯共尊偃王穆王聞之令造父御乗騕褭之馬日行千里自還討之或云命楚王帥師伐之偃王乃於此處立城以終】造父為繆王御長驅歸周以救亂【古史考云徐偃王與楚文王同時去周穆王逺矣且王者行有周衛豈得救亂而獨長驅日行千里乎並言此事非實按年表穆王元年去楚文王元年三百一十八年矣】繆王以趙城封造父【括地志云趙城今晉州趙城縣是本彘縣地復改曰永安即造父之邑也】造父族由此為趙氏自蜚廉生季勝已下五世至造父别居趙趙衰其後也惡來革者蜚廉子也早死有子曰女防女防生旁臯旁臯生太几太几生大駱大駱生非子以造父之寵皆䝉趙城姓趙氏非子居犬丘【括地志云犬丘故地一名槐里亦曰廢丘在雍州始平縣東南十里地里志云扶風槐里縣周曰犬丘懿王都之秦更名廢丘髙祖三年更名槐里也】好馬及畜【好火到反畜許救反】善養息之犬丘人言之周孝王孝王召使主馬于汧渭之間【汧音牽言於二水之間在隴州以東】馬大蕃息孝王欲以為大駱適嗣申侯之女為大駱妻生子成為適申侯乃言孝王曰昔我先酈山之女【申侯之先娶於酈山】為戎胥軒妻【胥軒仲衍曾孫也】生中潏以親故歸周保西垂西垂以其故和睦今我復與大駱妻生適子成申駱重㛰西戎皆服所以為王【言申駱重駱重直龍反西戎皆從所以得為王即孝王】王其之於是孝王曰昔栢翳為舜主畜畜多息故有土賜姓嬴今其後世亦為朕息馬朕其分土為附庸邑之秦【恬地志云秦州清水縣本名秦嬴姓邑十三州志云秦亭秦谷是也周太史澹云始周與秦國合而别故天子邑之秦】使復續嬴氏祀號曰秦嬴亦不廢申侯之女子為駱適者以和西戎秦嬴生秦侯秦侯立十年卒生公伯公伯立三年卒生秦仲秦仲立三年周厲王無道諸侯或叛之西戎反王室滅犬丘大駱之族周宣王即位乃以秦仲為大夫誅西戎西戎殺秦仲秦仲立二十三年死於戎有子五人其長者曰荘公周宣王乃召莊公昆弟五人與兵七千人使伐西戎破之於是復予秦仲後及其先大駱地犬丘并有之為西垂大夫【注水經云秦荘公伐西戎破之周宣與大駱犬丘之地為西垂大夫括地志云秦州上邽縣西南九十里漢隴西郡縣是也】莊公居其故西戎丘生子三人其長男世父世父曰戎殺我大父仲我非殺戎王則不敢入邑遂將撃戎讓其弟襄公襄公為太子莊公立四十四年卒太子襄公代立襄公元年以女弟繆嬴為豐王妻襄公二年【括地志云故汧城在隴州汧源縣東南三里帝王世紀云秦襄公二年徙都汧即此城】戎圍犬丘世父世父撃之為戎人所虜嵗餘復歸世父七年春周幽王用褒姒廢太子立褒姒子為適數欺諸侯諸侯叛之西戎犬戎與申侯伐周殺幽王酈山下而秦襄公將兵救周戰甚力有功周避犬戎難東徙雒邑【周平王徙居王城即雒邑云我卜澗水東瀍水西者也】襄公以兵送周平王平王封襄公為諸侯賜之岐以西之地曰戎無道侵奪我岐豐之地秦能攻逐戎即有其地與誓封爵之襄公於是始國與諸侯通使聘享之禮乃用駵駒黄牛羝羊各三祠上帝西畤十二年伐戎而至岐卒生文公文公元年居西垂宫【即上西縣是也】三年文公以兵七百人東獵四年至汧渭之㑹曰昔周邑我先秦嬴於此後卒獲為諸侯乃卜居之占曰吉【括地志云郿縣故城在岐州郿縣東北十五里毛萇云郿地名也秦文公東獵汧渭之會卜居之乃營邑焉即此城也】即營邑之十年初為鄜畤【括地志云三畤原在岐州雍縣南二十里封禪書云秦文公作鄜畤襄公作西畤靈公作吳陽上畤並此原上因名也】用三牢十三年初有史以紀事民多化者十六年文公以兵伐戎戎敗走於是文公遂収周餘民有之地至岐岐以東獻之周十九年得陳寳【括地志云寳雞神在岐州陳倉縣東二十里故陳倉城中晉太康也志云秦文公時陳倉人獵得獸若彘不知名牽以獻之逄二童子童子曰此名為媦常在地中食死人腦即欲殺之拍捶其首媦亦語曰二童子名陳寳得雄者王得雌者霸陳倉人乃逐二童子化為雄雌上陳倉北坂為石秦祠之搜神記云其雄者飛至南陽其後光武起於南陽皆如其言也】二十年法初有三族之罪二十七年伐南山大梓豐大特【括地志云大梓樹在岐州陳倉縣南十里倉山上録異傳云秦文公時雍南山有大梓樹文公伐之輒冇大風雨樹生合不㫁時冇一人病夜往山中聞冇鬼語樹神曰秦若使人髪以朱絲繞樹伐汝汝得不困耶樹神無言明日病人語聞公如其言伐樹㫁中有一青牛出走入豐水中其後牛出豐水中使撃之不勝有堕地復上髪解牛畏之入不出故置䯲頭漢魏晋因之武都郡立怒特祠是大梓牛神也按今俗畫青牛障是】四十八年文公太子卒賜謚為竫公竫公之長子為太子是文公孫也五十年文公卒葬西山竫公子立是為寧公寧公二年公徙居平陽【帝王世紀云秦寕公都平陽按岐山縣有陽平鄉郷内有平陽聚括地志云平陽故城在岐州岐山縣西四十六里秦寕公徙都之處】遣兵伐蕩社【括地志云雍州三原縣有湯陵又有湯臺在始平縣西北八里按其國盖在三原始平之界矣】三年與亳戰亳王奔戎遂滅蕩社四年魯公子翬【音暉即羽父也】弑其君隠公十二年伐蕩氏取之寧公生十嵗立立十二年卒葬西山【括地志云秦寕公墓在岐州陳倉縣西北三十七里秦陵山帝王世紀云秦寕公葬西山大麓故號秦陵山也按文公亦葬西山蓋秦陵山也】生子三人長男武公為太子武公弟徳公同母魯姬子【徳公母號魯姬子】生出子寧公卒大庶長弗忌威壘【音力追反】三父廢太子而立出子為君出子六年三父等復共令人賊殺出子出子生五嵗立立六年卒三父等乃復立故太子武公武公元年伐彭戱氏【戯音許宜反戎號也蓋同州彭衙故城是也】至於華山下【即華嶽之下也】居平陽封宫【宫名在岐州平陽城内也】三年誅三父等而夷三族以其殺出子也鄭髙渠眯殺其君昭公十年伐邽兾戎初縣之十一年初縣杜鄭【括地志云下杜故城在雍州長安縣東南九里古杜伯國華州鄭縣也毛詩譜云鄭國者周畿内之地宣王封其弟於咸林之地是為鄭恒公按秦得皆縣之】滅小虢【虢音古伯反括地志曰故虢城在岐州陳倉縣東四十里次西十餘里又有城亦名虢城輿地志云此虢文王母弟虢叔所封是曰西虢按此虢滅時陜州之虢猶謂之小虢又云小虢羌之别種】十三年齊人管至父連稱等殺其君襄公而立公孫無知晉滅霍魏耿【括地志云霍晉州霍邑縣又春秋時霍伯國韋昭云霍姬姓也括地志云故耿城今名耿倉城在綘州龍門縣東南十二里故耿國也都城記云耿嬴姓國也】齊雍廩【雍於宫反廩力甚反是雍林邑人姓名也】殺無知管至父等而立齊桓公齊晉為彊國十九年晉曲沃始為晉侯齊桓公伯於鄄【伯音霸】二十年武公卒葬雍平陽初以人從死從死者六十六人有子一人名曰白白不立封平陽【即雍平陽也平陽時屬雍並在岐州解在上也】立其弟徳公徳公元年初居雍城大鄭宫【括地志云岐州雍縣南七里故雍城秦徳公大鄭公城也】以犧三百牢祠鄜畤卜居雍後子孫飲馬於河【卜居雍之後國並廣大後代子孫得東飲馬於龍門之河】梁伯芮伯來朝【括地志云南芮鄉故城在同州朝邑縣南三十里又有北芮城皆古芮伯國鄭元云周同姓之國在畿内為王卿士者左傳云桓公三年芮伯萬之母芮姜惡芮伯之多寵人故逐之出居魏今按州芮城縣界有芮國城盖是殷末虞芮爭田之芮國是也】二年初伏【六月三伏之節起秦徳公為之故云初伏伏者隠伏避盛暑也厯忌釋云伏者何以金氣伏藏之日也四時代謝皆以相生立春水代水水生木立夏火代木木生火立冬水代金金生水立秋以金代火故至庚日必伏庚者金故曰伏也】以狗禦蠱【蠱者熱毒惡氣為傷害人故磔狗以禦之年表云初作伏祠社磔狗邑四門按磔禳也狗陽畜也以狗張磔於郭四門禳却熱毒氣也左傳云血蟲為蠱顧野王云穀皆積變為飛蠱也】徳公生三十三嵗而立立二年卒生子三人長子宣公中子成公少子穆公長子宣公立宣公元年衛燕伐周【衛恵公都即今衛都也燕南燕也周天王也括地志云滑州故城古南燕國應劭云南燕姞姓之國黄帝之後】出恵王立王子頽三年鄭伯虢叔【括地志云各州汜水縣古東虢國亦鄭之制邑漢之成臯亦周穆王虎牢城左傳云宫之竒曰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殺子頽而入惠王四年作宻畤【括地志云漢有五畤在岐州雍縣南則鄜畤吴陽上畤下畤宻畤北畤秦文公夢黄蛇自天而下屬地其口止於鄜衍作畤郊祭白帝曰鄜畤秦宣公作宻畤於渭南祭青帝秦靈公作吴陽上畤祭黄帝作下畤亦祠黄帝漢髙帝曰天有五帝今四何也待我而具五遂立黒帝曰北畤是也】與晉戰河陽勝之十二年宣公卒生子九人莫立立其弟成公成公元年梁伯【括地志云同州韓城縣南二十二里少梁故城古少梁國都城記云梁伯國嬴姓之後與秦同祖秦穆公二十二年滅之】芮伯來朝齊桓公伐山戎次于孤竹【括地志云孤竹故城在平州盧龍縣十二里殷時諸侯竹國也】成公立四年卒子七人莫立立其弟繆公繆公任好元年自將伐茅津【劉伯莊云戎號也括地志云茅津及茅城在陜州河北縣西二十里注水經云茅亭茅戎號】勝之四年迎婦於晉晉太子申生姊也其嵗齊桓公伐楚至邵陵五年晉獻公滅虞虢虜虞君與其大夫百里傒以璧馬賂於虞故也既虜百里傒以為秦繆公夫人媵於秦百里傒亡秦走宛【宛於元反今鄧州縣】楚鄙人執之繆公聞百里傒賢欲重贖之恐楚人不與乃使人謂楚曰吾媵臣百里傒在焉請以五羖羊皮贖之楚人遂許與之當是時百里傒年已七十餘繆公釋其囚與語國事謝曰臣亡國之臣何足問繆公曰虞君不用子故亡非子罪也固問語三日繆公大説授之國政號曰五羖大夫百里傒讓曰臣不及臣友蹇叔蹇叔賢而世莫知臣嘗游困於齊而乞食䬹人【䬹音珍栗反銍地名在沛縣】蹇叔收臣臣因而欲事齊君無知蹇叔止臣臣得脱齊難遂之周周王子頽好牛臣以飬牛干之及頽欲用臣蹇叔止臣臣去得不誅事虞君蹇叔止臣臣知虞君不用臣臣誠私利禄爵且留再用其言得脱一不用及虞君難是以知其賢於是穆公使人厚幣迎蹇叔以為上大夫秋繆公自將伐晉戰於河西【按河曲在華隂縣界也】晉驪姬作亂太子申生死新城【韋昭云曲沃新為太子城括地志云綘州曲沃縣有曲沃故城土人以為晉曲沃新城】重耳夷吾出犇【重耳奔翟夷吾奔少梁也】九年齊桓公㑹諸侯於葵邱【括地志云葵邱在曹州考城縣東南一里一百五十歩郭内即恒公會處又青州臨淄縣有葵邱即連稱管至父所戍處】晉獻公卒立驪姬子奚齊其臣里克殺奚齊荀息立卓子克又殺卓子及荀息夷吾使人請秦求入晉於是繆公許之使百里傒將兵送夷吾夷吾謂曰誠得立請割晉之河西八城【謂同華等州也】與秦及至已立而使丕鄭謝秦背約不與河西城而殺里克丕鄭聞之恐因與繆公謀曰晉人不欲夷吾實欲重耳今背秦約而殺里克皆吕甥郤芮之計也願君以利急召吕郤吕郤至則更入重耳便繆公許之使人與丕鄭歸召吕郤吕郤等疑丕鄭有間乃言夷吾殺丕鄭丕鄭子丕豹奔秦説繆公曰晉君無道百姓不親可伐也繆公曰百姓苟不便何故能誅其大臣能誅其大臣此其調也【調音徒聊反言能誅大臣丕鄭云是夷吾於百姓調和也劉伯荘音徒弔反按調選也邪臣誅忠臣用是夷吾能調選兩通也】不聴而隂用豹十二年齊管仲隰朋死晉旱來請粟丕豹説繆公勿與因其飢而伐之繆公問公孫支支曰饑穰更事耳不可不與問百里傒傒曰夷吾得罪於君其百姓何罪於是用百里傒公孫支言卒與之粟以船漕車轉自雍相望至絳十四年秦飢請粟於晉晉君謀之羣臣虢射曰【射音石】因其飢伐之可有大功晉君從之十五年興兵將攻秦繆公發兵使丕豹將自往撃之九月壬戍與晉惠公夷吾合戰於韓也【左傳云僖公十五年秦晉戰于韓原秦獲晉侯以歸括地志云韓原在同州韓城縣西南十八里十六國春秋云魏顆夢父結草抗秦将杜回亦在韓原】晉君棄其軍與秦争利還而馬騺【騺音致又勑利反國語云晉師潰戎馬還濘而止韋昭云濘深泥也】繆公與麾下馳追之不能得晉君反為晉軍所圍晉撃繆公繆公傷於是岐下食善馬者三百人馳冐晉軍晉軍解圍遂脱繆公而反生得晉君初繆公亡善馬岐下野人共得而食之者三百餘人【括地志云野人焉在岐州雍縣東北二十里按野人盗馬食處因名焉】吏逐得欲法之繆公曰君子不以畜産害人吾聞食善馬肉不飲酒傷人乃皆賜酒而赦之三百人者聞秦撃晉皆求從從而見繆公窘亦皆推鋒争死以報食馬之徳於是繆公虜晉君以歸令於國齊宿吾將以晉君祀上帝周天子聞之曰晉我同姓為請晉君夷吾姊亦為繆公夫人夫人聞之乃衰絰跣曰妾兄弟不能相救以辱君命繆公曰我得晉君以為功今天子為請夫人是憂乃與晉君盟許歸之更舍上舍而饋之七牢十一月歸晉君夷吾夷吾獻其河西地使太子圉為質於秦秦妻子圉以宗女是時秦地東至河【晉河西八城入秦秦東境至河即龍門河也】十八年齊桓公卒二十年秦滅梁芮【梁芮國皆在同州秦得其地故滅二國之君】二十二年晉公子圉聞晉君病曰梁我母家也【子圉母梁伯之女也】而秦滅之我兄弟多即君百嵗後秦必留我而晉輕亦更立他子子圉乃亡歸晉二十三年晉恵公卒子圉立為君秦怨圉亡去乃迎晉公子重耳於楚而妻以故子圉妻重耳初謝後乃受繆公益禮厚遇之二十四年春秦使人告晉大臣欲入重耳晉許之於是使人送重耳二月重耳立為晉君是為文公文公使人殺子圉子圉是為懐公其秋周襄王弟帶以翟伐王王出居鄭【王居于汜邑也】二十五年周王使人告難於晉秦秦繆公將兵助晉文公入襄王殺王弟帶二十八年晉文公敗楚於城濮【衛地也今濮州】三十年繆公助晉文公圍鄭【左傳僖公三十年晉侯秦伯圍鄭杜預云文公過鄭鄭不禮之】鄭使人言繆公曰亡鄭厚晉於晉而得矣而秦未有利晉之彊秦之憂也繆公乃罷兵歸晉亦罷三十二年冬晉文公卒鄭人有賣鄭於秦曰我主其城門鄭可襲也繆公問蹇叔百里傒對曰徑數國千里而襲人希有得利者且人賣鄭庸知我國人不有以我情告鄭者乎不可繆公曰子不知也吾已決矣遂兵使百里傒子孟明視蹇叔子西乞術及白己丙將兵行日百里傒蹇叔二人哭之繆公聞怒曰發兵而子沮哭吾軍何也【沮自吕反沮毁也左傳云蹇叔哭之曰孟子吾見師之出不見其入也】二老曰臣非敢沮君軍軍行臣子與徃【與音預】臣老遲還恐不相見故哭耳二老退謂其子曰汝軍即敗必於殽阨矣【殽音故交反阨音厄春秋云魯僖公三十三年晉人及姜戎敗秦師于殽括地志云三殽山又名嶔岑山在洛州永寕縣西北二十里即古之殽道也】三十三年春秦兵遂東更晋地過周北門周王孫滿曰秦師無禮【左傳云秦師過周北門左右免胄而下超乘者三百乘王孫滿尚㓜觀之言於王曰秦師輕而無禮必敗杜預云王城北門也謂過天子門不卷甲束兵超乗示勇也】不敗何待兵至滑【為八反括地志云氏故城在洛州緱氏縣東二十五里滑伯國也韋昭云姬姓小國也】鄭販賣賈人【賣麥卦反賈音古左傳作商人也】髙持十二牛將賣之周見秦兵恐死虜因獻其牛曰聞大國將誅鄭鄭君謹脩守禦備使臣以牛十二勞軍士秦三將軍相謂曰將襲鄭鄭今已覺之往無及已滅滑滑晋之邊邑也當是時晉文公喪尚未葬太子襄公怒曰秦侮我因䘮破我滑遂墨衰絰發兵遮秦兵於殽擊之大破秦軍無一人得脱者虜秦三將以歸文公夫人秦女也為秦三囚將請曰繆公之怨此三人入於骨髓願令此三人歸令我君得自快烹之晉君許之歸秦三將三將至繆公素服郊迎嚮三人哭曰以不用百里傒蹇叔言以辱三子三子何罪乎子其悉心雪恥毋怠遂復三人官秩如故愈益厚之三十四年楚太子商臣弑其父成王代立繆公於是復使孟明視等將兵伐晉戰于彭衙【括地志云彭衙故城在同州白水縣東北六十里】秦不利引兵歸戎王使由余【戎人姓名】於秦由余其先晉人也亡入戎能晉言聞繆公賢故使由余觀秦秦繆公示以宫室積聚由余曰使鬼為之則勞神矣使人為之亦苦民矣繆公怪之問曰中國以詩書禮樂法度為政然尚時亂今戎夷無此何以為治不亦難乎由余曰此乃中國所以亂也夫自上聖黄帝作為禮樂法度身以先之僅以小治及其後世日以驕淫阻法度之威以督責於下下罷極【罷音皮】則以仁義怨望於上上下交争怨而相簒弑至於滅宗皆以此類也夫戎夷不然上淳徳以遇其下下懐忠信以事其上一國之政猶一身之治不知所以治此真聖人之治也於是繆公退而問内史廖曰聞鄰國有聖人敵國之憂也今由余賢寡人之害將奈之何内史廖曰戎王處辟匿未聞中國之聲君試遺其女樂以奪其志為由余請以䟽其間留而莫遣以失其期戎王怪之必疑由余君臣有間乃可虜也且戎王好樂必怠於政繆公曰善因與由余曲席而坐【按怵在穆公左右相連而坐謂之曲席也】傳器而食問其地形與其兵勢盡詧而後令内史廖以女樂二八遺戎王戎王受而説之終年不還於是秦乃歸由余由余數諌不聴繆公又數使人間要由余由余遂去䧏秦繆公以客禮禮之問伐戎之形【韓國云秦穆公都地方三百里并國十四辟地千里隴西北地郡是也】三十六年繆公復益厚孟明等使將兵伐晉渡河焚船大敗晉人取王官及鄗【鄗音郊左傳作郊杜預云書取言易也括地志云王官故城在同州澄城縣西北九十里又云南郊故城在縣北十七里又有北郊故城又有西郊古城左傳云文公三年秦伯伐晉濟河焚舟取王官及郊也括地志云蒲州猗氏縣南二里又有王官故城亦秦伯取者上文公秦東地至河盖猗氏王官是也】以報殽之役晉人皆城守不敢出於是繆公乃自茅津【括地志云茅津在陜州河北縣太陽縣也】渡河【自茅津南渡河也】封殽中尸【左傳云秦伯伐晉濟河焚舟晉人不出遂自茅津濟封殽尸而還杜預云封埋藏也】為發䘮哭之三日乃誓於軍曰嗟士卒聴無譁余誓告汝古之人謀黄髪畨畨【音婆字當作皤皤白頭皃言髪白而更黄故云黄髪畨畨以申思謂蹇叔百里傒也】則無所過以申思不用蹇叔百里傒之謀故作此誓令後世以記余過君子聞之皆為垂涕曰嗟乎秦繆公之與人周也卒得孟明之慶三十七年秦用由余謀伐戎王益國十二開地千里遂霸西戎天子使召公過賀繆公以金鼓三十九年繆公卒葬雍【廟記云索泉宫秦孝公造祈年觀徳公起盖在雍州城内括地志云秦穆公冡在岐州雍縣東南二里】從死者百七十七人秦之良臣子輿氏三人【毛萇云良善也三善臣也本傳云子車氏之三子杜預云子車秦大夫也】名曰奄息仲行鍼虎亦在從死之中【行音胡朗反鍼音其廉反應劭云秦穆公與羣臣飲酒酣公曰生共此樂死共此哀於是奄息仲行鍼虎許諾及公薨皆從死黄鳥詩所為作也杜預云以人葬為殉也括地志云三良冡在岐州雍縣一里故城内】秦人哀之為作歌黄鳥之詩君子曰秦繆公廣地益國東服彊晉西霸戎夷然不為諸侯盟主亦宜㦲死而棄民收其良臣而從死且先王崩尚猶遺徳垂法况奪之善人良臣百姓所哀者乎是以知秦不能復東征也穆公子四十人其太子罃代立是為康公康公元年往嵗繆公之卒晉襄公亦卒襄公之弟名雍秦出也【雍母秦女故言秦出也】在秦晉趙盾欲立之使隨㑹【韓昭云晉正卿士蒍之孫成伯之子季武子也食采於隨范故曰隨會或曰范會季范子字也】來迎雍秦以兵送至令狐【令音零括地志云令狐故城在蒲州猗氏縣界十五里也】晉立襄公子而反撃秦師秦師敗隨㑹來奔二年秦伐晉於武城【括地志云故武城一名武平城在華州鄭縣東北十三里也】報令狐之役四年晉伐秦取少梁【前入秦後歸晉今秦又取之】六年秦伐晉取覊馬戰於河曲大敗晉軍晉人患隨㑹在秦為亂乃使魏讎餘【讎音受又作犨音同】詳反【詳音羊】合謀㑹詐而得㑹㑹遂歸晉康公立十二年卒子共公立共公二年晉趙穿弑其君靈公二年楚莊王彊北兵至雒問周鼎共公立五年卒子桓公立桓公三年晉敗我一將十年楚莊王服鄭北敗晉兵於河上當是之時楚霸為㑹盟合諸侯二十四年晉厲公初立與秦桓公夾河而盟歸而秦倍盟與翟合謀撃晉二十六年晉率諸侯伐秦秦軍敗走追至涇而還桓公立二十七年卒子景公立景公四年晉欒書弑其君厲公十五年救鄭敗晉兵於櫟【櫟音厯括地志云洛州陽翟縣古櫟邑也】是時晉悼公為盟主十八年晉悼公彊數㑹諸侯率以伐秦敗秦軍秦軍走晉兵追之遂渡涇至棫林而還二十七年景公如晉與平公盟已而背之三十六年楚公子圍弑其君而自立是為靈王景公母弟后子鍼【音鉗】有寵景公母弟富或譖之恐誅乃奔晉車重千乗晉平公曰后子富如此何以自亡對曰秦公無道畏誅欲待其後世乃歸三十九年楚靈王彊會諸侯於申【在鄧州南陽縣三十里】為盟主殺齊慶封景公立四十年卒子哀公立后子復來歸秦哀公八年楚公子棄疾弑靈王而自立是為平王十一年楚平王來求秦女為太子建妻至國女好而自娶之十五年楚平王欲誅建建亡【太子建亡之鄭鄭殺之】伍子胥奔吳晉公室卑而六卿彊欲内相攻是以久秦晉不相攻三十一年吳王闔閭與伍子胥伐楚楚王亡奔隨吳遂入郢楚大夫申包胥來告急【包胥姓公孫封於申故號申包胥左傳云申包胥如秦乞師曰吴為封豕長蛇以荐食上國虐始於楚寡君失守社稷越在草莾使下臣告急曰夷徳無厭若鄰於君疆之患也逮吳之木定君其取分焉若楚之遂亡君之土也若以 君靈撫之出以事君】七日不食日夜哭泣【左傳云申包胥對秦伯曰寡君越在草莾未獲所伏下臣何敢即安立依於庭牆而哭日夜不絶聲勺飲不入口七日秦哀公為賦無衣九首而坐秦師乃出】於是秦乃發五百乗救楚【左傳魯定公五年秦子蒲子虎帥車五百乗以救楚敗吳師於軍祥】敗吴師吴師歸楚昭王乃得復入郢哀公立三十六年卒太子夷公夷公蚤死不得立立夷公子是為惠公恵公元年孔子行魯相事五年晉卿中行范氏反晉晉使智氏趙簡子攻之范中行氏亡奔齊恵公立十年卒子悼公立悼公二年齊臣田乞弑其君孺子立其兄陽生為悼公六年吳敗齊師齊人弑悼公立其子簡公九年晉定公與吴王夫差盟争長於黄池卒先吳吳彊陵中國十二年齊田常弑簡公立其弟平公常相之十三年楚滅陳秦悼公立十四年卒子厲共公立孔子以悼公十二年卒厲共公二年蜀人來賂十六年壍河旁以兵二萬伐大荔取其王城【荔音戾括地志云同州東三十里朝邑縣東三十步故土城大荔近王城邑】二十一年初縣頻陽【括地志云頻陽故城在雍州同官縣界古頻陽縣城也】晉取武成二十四年晉亂殺智伯分其國與趙韓魏二十五年智開與邑人來奔【開智伯子伯被趙襄子等滅其國其子與從屬來奔秦】三十三年伐義渠虜其王【括地志云寕慶二州春秋及國時為義渠戎國之地也】三十四年日食厲共公卒子躁公立躁公二年南鄭反【南鄭今梁州所理縣也春秋及國時其地近屬於楚也】十三年義渠來伐至渭南十四年躁公卒立其弟懐公懐公四年庶長【長丁丈反竹遥反人名也劉伯荘音潮】與大臣圍懐公懐公自殺懐公太子曰昭子蚤死大臣乃立太子昭子之子是為靈公靈公懐公孫也靈公六年晉城少梁秦撃之十三年城籍姑【括地志云籍姑故地在同州韓城縣北三十五里】靈公卒子獻公不得立立靈公季父悼子是為簡公簡公昭之弟而懐公子也【劉伯荘云簡公是昭子之弟懐公之子厲公之孫今史記為簡公是厲公子者抄冩之誤】簡公六年令吏初帶劍【春秋官吏各得帯劍】壍洛城重泉【重直龍反括地志云重泉故城在同州蒲城縣東南四十五里也】十六年卒子恵公立恵公十二年子出子生十三年伐蜀取南鄭恵公卒出子立出子二年庶長改迎靈公之子獻公於河西而立之【西者秦州西縣秦之舊地時獻公在西縣故迎立之】殺出子及其母沈之淵旁秦以往者數易君君臣乖亂故晉復彊奪秦河西地【奪前所上八城也】獻公元年止從死二年城櫟陽【括地志云櫟陽故城一名萬年城在雍州東北百二十里櫟陽漢七年分櫟陽城内為萬年縣隋文帝開皇三年遷都於龍首川今京城也改萬年為大興縣至唐武徳元年又改曰萬年置在州東七里】四年正月庚寅孝公生十一年周太史儋見獻公曰周故與秦國合而别别五百嵗復合合七十七嵗而霸王出十六年桃冬花十八年雨金櫟陽【言雨金於秦國都明金瑞見也】二十一年與晉戰於石門【括地志云堯門山俗名石門在雍州三原縣西北三十三里上有路其状若門故老云堯鑿山為門因名之武徳年中於此山南置石門縣貞觀年中改為雲陽縣】斬首六萬天子賀以黼黻二十三年與魏晉戰少梁虜其將公孫痤【在戈反】二十四年獻公卒子孝公立年已二十一嵗矣孝公元年河山以東彊國六與齊威楚宣魏恵燕悼韓哀趙成侯並淮泗之間【並白浪反謂淮泗二水】小國十餘楚魏與秦接界【楚北及魏西與秦相接北自梁州漢中郡南有巴俞過江南有黔中巫郡也魏西界與秦相接南自華州鄭縣西北過渭水濵洛水東岸向北有上郡鄜州之地皆築長城以界秦境洛即沮水也】魏築長城自鄭濵洛以北有上郡楚自漢中南有巴黔中周室㣲諸侯力政爭相併秦僻在雍州不與中國諸侯之㑹盟夷翟遇之孝公於是布恵振寡招戰士明功賞下令國中曰昔我穆公自岐雍之間修徳行武東平晉亂以河為界【即龍門河也】西霸戎翟廣地千里天子致伯諸侯畢賀為後世開業甚光美㑹往者厲躁簡公出子之不寧國家内憂未遑外事三晉攻奪我先君河西地諸侯卑秦醜莫大焉獻公即位鎮撫邊境徙治櫟陽且欲東伐復穆公之故地修穆公之政令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於心賔客羣臣有能出竒計彊秦者吾且尊官與之分土於是乃出兵東圍陜城西斬戎之獂王衛鞅聞是令下西入秦因景監【監甲暫反兑人也】求見孝公二年天子致胙三年衛鞅説孝公變法脩刑内務耕稼外勸戰死之賞罰孝公善之甘龍杜摯等弗然相與争之卒用鞅法百姓苦之居三年百姓便之乃拜鞅為左庶長其事在商君語中七年與魏恵王㑹杜平【在同州登城縣界也】八年與魏戰元里【祁城在同州澄城縣界】有功十年衛鞅為大良造將兵圍魏安邑降之【括地志云安邑故城在綘州夏縣東北十五里本夏之都】十二年作為咸陽【括地志云咸陽故城亦名渭城在雍州咸陽縣東十五里京城北四十五里即秦公徙都之者令咸陽縣古之杜郵白起死處】築冀闕【劉伯荘云兾猶記事闕即象魏也】秦徙都之并諸小鄉聚【萬二千五百家為鄉聚猶村落之類也】集為大縣縣一令四十一縣為田開阡陌東地渡洛十四年初為賦十九年天子致伯【伯音霸又如字孝公十九年天子始封爵為霸即太史儋云合七十七嵗而霸王出之年故天子致伯桓譚新論云夫上古稱三皇五帝而次有三王五伯此天下君之冠首也故言三皇以道理而五帝用徳化三王由仁義五伯以權知其説之曰無制令刑罰謂之皇有制令而無刑罰謂之帝賞善誅惡諸侯朝事謂之王興兵約盟以信義矯世謂之伯】二十年諸侯畢賀秦使公子少官率師㑹諸侯逢澤【括地志云逢澤亦名逢池在汴州浚儀縣東南十四里】朝天子二十一年齊敗魏馬陵【虞喜志林云濮州甄城縣東北六十餘里有馬陵澗谷深可以置伏按龎涓敗即此也】二十二年衛鞅撃魏虜魏公子卭封鞅為列侯號商君【商州商洛縣在州東八十九里鞅所封也契所封地】二十四年與晉戰鴈門【括地志云岸門在許州長杜縣西北二十八里今名西武亭】虜其將魏錯【七故反】孝公卒子恵文君立是嵗誅衛鞅鞅之初為秦施法【為于偽反】法不行太子犯禁鞅曰法之不行自於貴戚君必欲行法先於太子太子不可黥黥其傅師於是法大用秦人治及孝公卒太子立宗室多怨鞅鞅亡因以為反而卒車裂以徇秦國恵文君元年楚韓趙蜀人來朝二年天子賀三年王冠【冠音館禮記云年二十行冠禮也】四年天子致文武胙齊魏為王五年隂晉人犀首【犀音西地理志云華隂縣故隂晉秦恵王五年更名寕秦髙祖八年更名華隂】為大良造六年魏納隂晉隂晉更名寧秦七年公子卬與魏戰虜其將龍賈斬首八萬八年魏納河西地九年渡河取汾隂皮氏【渡河東取之括地志云汾隂故城俗名殷湯城在蒲州汾隂縣北也皮氏在綘州龍門縣西一里八十步即古皮氏城也】與魏王㑹應【應乙陵反括地志云故應城因應山為名古之應國在汝州魯山縣東三十里左傳云邗晉應韓武之穆也】圍焦䧏之【括地志云焦城在陜州城内東北百歩因焦水為名周同姓所封左傳云虞虢焦湄霍陽韓魏皆姬姓也杜預云八同皆為晉所滅按武王尅商封神農之後於焦而後封姬姓也】十年張儀相秦魏納上郡十五縣【今鄜綏等州也魏前納隂晉次納同舟二州今納上郡而盡河西濵洛之地矣】十一年縣義渠【地理志云北地郡義渠道秦縣也括地志云寕原慶三州秦北地郡戰國文春秋時為義渠戎國之地周先公劉不窋居之古西戎也】歸魏焦曲沃【括地志云曲沃在陜州縣西南三十二里因曲沃水為名按焦曲沃二城相近本魏地適屬秦今還魏故言歸也】義渠君為臣更名少梁曰夏陽十二年初臘【臘盧盍反十二月臘日也秦恵文王始效中國為之故云初臘臘禽獸以嵗終祭先祖因立此日也風俗通云禮傳云夏曰嘉平殷曰清祀周曰蜡漢改曰臘禮曰天子大蜡八伊耆氏始為蜡蜡者索也嵗十二月合聚萬物而索饗之】十三年四月戊午魏君為王韓亦為王【魏襄王韓宣恵王也】使張儀伐取陜出其人與魏十四年更為元年二年張儀與齊楚大臣㑹齧桑三年韓魏太子來朝張儀相魏五年王游至北河【按王游觀北河至靈夏州之黄河也】七年樂池【樂音岳池徒何反裴氏音池也】相秦韓趙魏燕齊帥匃奴共攻秦秦使庶長疾與戰脩魚虜其將申差【脩魚韓邑也年表云秦敗我脩魚得韓将軍申差】敗趙公子渴韓太子奐斬首八萬二千八年張儀復相秦九年司馬錯伐蜀滅之伐取趙中都西陽【括地志云中都故縣在汾州平遥縣西十二里即西都也西陽即中陽也在汾州隰城縣南十里地里志云西都中陽屬西河郡此云伐取趙中都西陽趙世家云秦即取我西都及中陽年表云秦魏文王後元九年取趙中都西陽安邑趙武靈王十年秦取中都安陽本紀世家年表其縣名異年嵗實同所伐唯一處故具録之以示後世】十年韓太子蒼來質伐取韓石章【韓地名也】伐敗趙將泥【趙将名也】伐取義渠二十五城十一年㯉里疾攻魏焦䧏之敗韓岸門斬首萬其將犀首走公子通封於蜀燕君讓其臣子之十二年王與梁王㑹臨晋庶長疾攻趙虜趙將莊張儀相楚十三年庶長章撃楚於丹陽虜其將屈匄斬首八萬又攻楚漢中取地六百里置漢中郡楚圍雍氏秦使庶長疾助韓而東攻齊到滿【滿或作蒲秦将姓名也】助魏攻燕十四年伐楚取召陵丹犂臣蜀【二戎號也臣伏於蜀蜀相殺蜀侯升丹犁二國降秦在蜀西南桃府管内本西南夷戰國時蜀滇國唐初置犂州丹州也】相壯殺屬侯來降恵王卒子武王立韓魏齊楚越皆賔從武王元年與魏恵王㑹臨晋【按魏恵王卒已二十五年矣】誅蜀相壯張儀魏章皆東出之魏伐義渠丹犂二年初置丞相㯉里疾甘荗為左右丞相張儀死於魏三年與韓襄王㑹臨晉外【外謂臨晉城外外字一作水】南公揭卒㯉里疾相韓武王謂甘荗曰寡人欲容車通三川窺周室死不恨矣其秋使甘荗庶長封伐宜陽【在河南府福昌縣東十四里故韓城是也此韓之大郡伐取之三州路乃通也】四年㧞宜陽斬首六萬渉河城武遂【按此邑本屬韓近平陽韓世家云貞子居平陽九世至哀侯徙鄭楚世家云而韓猶服事秦者以先王墓在平陽而秦之武遂去之七十里故知近平陽】魏太子來朝武王有力好戯力士任鄙烏獲孟説皆至大官王與孟説舉鼎絶臏【臏音頻忍反絶㫁也臏脛骨也】八月武王死【括地志云秦悼武王陵在雍州咸陽縣西北十五里也】族孟説武王取魏女為后無子立異母弟是為昭襄王昭襄母楚人姓芊氏號宣太后武王死時昭襄王為質於燕燕人送歸得立昭襄王元年嚴君疾為相【盖封蜀郡嚴道縣因號嚴君疾名也】甘荗出之魏二年彗星見【彗似嵗反又先到反】庶長壯與大臣諸侯公子為逆皆誅及恵文后皆不得良死悼武王后出歸魏三年王冠與楚王㑹黄棘【棘紀力反盖在房襄二州也】與楚上庸【括地志云上庸今房州竹邑縣及金州是也】四年取蒲坂【括地志云蒲坂故城在蒲州河東縣南二里即堯舜所都也】彗星見五年魏王來朝應亭【應音乙陵反】復與魏蒲坂六年蜀侯煇反司馬錯定蜀庶長奐伐楚斬首二萬涇陽君質於齊日食晝晦七年㧞新城【楚世家云懐王二十九年秦復伐楚大破楚軍楚軍死二萬殺我將軍景鋏年表云秦敗我襄城殺景鋏括地志云許州襄城縣即古新城縣也按世家年表則新字誤作襄字】㯉里子卒八年使將軍芊戎攻楚取新市齊使章子魏使公孫喜韓使暴鳶共攻楚方城取唐昧趙破中山其君亡竟死齊魏公子勁韓公子長為諸侯九年孟嘗君薛文來相秦奐攻楚取八城殺其將景快十年楚懐王入朝秦秦留之薛文以金受免【金受秦丞相姓名免奪其丞相】樓緩為丞相十一年齊韓魏趙宋中國五國共攻秦【盖中山此時屬趙故云五國也】至鹽氏而還【括地志云塩故城一名司塩城在蒲州安邑縣按掌塩地之官因稱氏】秦與韓魏河北及封陵以和【年表云秦與魏封陵與韓武遂以和按河外陜虢曲沃等地封陵在古蒲坂縣西南河曲之中武遂平陽地也】彗星見楚懐王走之趙趙不受還之秦即死歸葬十二年樓緩免穰侯【括地志云穰鄧州所理縣即古穰侯國】魏冉為相予楚粟五萬石十三年向夀伐韓取武始【括地志云武始故城在洛州武始縣西南十里】左更白起攻新城【白起云白起為左庶長兵撃韓之新城括地志云洛州伊闕縣本是漢新城縣隋文帝改為伊闕在洛州南七十里】五大夫禮出亡奔魏任鄙為漢中守十四年左更白起攻韓魏於伊闕【括地志云伊闕在洛州南十九里注水經云昔大禹疏龍門以通水兩山相對望之若闕伊水厯其間故謂之伊闕按今洛南猶謂之龍門也】斬首二十四萬虜公孫喜㧞五城十五年大良造白起攻魏取垣【垣音袁前秦取蒲坂復以蒲坂與魏魏以為垣今又取魏垣復與之後秦以為蒲坂皮氏】復予之攻楚取宛十六年左更錯取軹及鄧【括地志云故軹城在懐州濟源縣東十三里故鄧城在懐州河陽縣西三十一里並六國時魏邑也按二城相連故 云及也】冉免封公子市宛公子悝鄧魏冉陶為諸侯十七年城陽君【括地志云濮州雷澤縣本漢郕陽縣古郕伯姬姓之國周武王封弟季載於郕其後遷城之陽也】入朝及東周君來朝秦以垣為蒲坂皮氏【蒲坂今河東縣也皮氏故縣在綘州龍門縣西一里八十步】王之宜陽十八年錯攻垣【盖蒲坂皮氏又歸魏魏復以為垣今重攻取之也】河雍決橋取之十九年王為西帝齊為東帝皆復去之吕禮來自歸齊破宋宋王在魏死溫任鄙卒二十年王之漢中又之上郡北河二十一年錯攻魏河内魏獻安邑秦出其人募徙河東賜爵赦罪人遷之涇陽君封宛二十二年䝉武伐齊河東為九縣與楚王㑹宛與趙王㑹中陽二十三年尉斯離【尉都尉斯離名也】與三晉燕伐齊破之濟西王與魏王㑹宜陽與韓王㑹新城二十四年與楚王㑹鄢【鄢於建反又音偃括地志云故偃城在襄州安飬縣北三里古郾子之國】又㑹穰秦取魏安城【括地志云安城在豫州汝陽縣東南十七里】至大梁燕趙救之秦軍去魏冉免相二十五年㧞趙二城與韓王㑹新城與魏王㑹新明邑二十六年赦罪人遷之穰侯冉復相二十七年錯攻楚赦罪人遷之南陽【南陽及上遷之穰皆今鄧州也】白起攻趙取代光狼城【括地志云光狼故城在澤州髙平縣西二十里】又使司馬錯隴西因蜀攻楚黔中【今黔府也】㧞之二十八年大良造白起攻楚取鄢鄧【鄢鄧二城並在襄州】赦罪人遷之二十九年大良造白起攻楚取郢為南郡【括地志云郢城在荆州江陵縣東北六里楚平王築都之地也】楚王走周君來王與楚王㑹襄陵【括地志云襄陵在晉州臨汾縣東南三十五里土地十三州志云襄陵晉大夫犨邑也】白起為武安君【言能撫養軍士戰必剋得百姓安集故號武安故城在潞州武安縣西南五十里七國時趙邑即趙奢救閼與處也】三十年蜀守若伐取巫郡【華陽國志張若為蜀中郡守括地志云巫郡在䕫州東百里】及江南為黔中郡【括地志云黔中故城在辰州沅陵縣西二十里江南今黔府亦其地也】三十一年白起伐魏取兩城楚人反我江南【黔中郡反歸楚】三十二年相穰侯攻魏至大梁破暴鳶斬首四萬鳶走魏入三縣請和三十三年客卿胡傷攻魏卷【卷音邱及括地志云故卷城在鄭州原武縣西北七里即衡雍也】蔡陽長社取之【括地志云蔡陽今豫州上蔡水之陽古城在豫州北七十里長社故城在許州長社縣西一里皆魏邑也】撃芒華陽破之【括地志云故華城在鄭州管城縣南三十里國語云史伯封鄭桓公虢鄶十邑華其一也華陽即此城也按是時韓趙聚兵於華陽攻秦即此矣】斬首十五萬魏入南陽以和【括地志云懐獲嘉縣即古之南陽杜預云在晉州山南河北故曰南陽秦破芒卯軍斬首十五萬魏入南陽以和】三十四年秦與魏韓上庸地為一郡南陽免臣遷居之三十五年佐韓魏楚伐燕初置南陽郡【今鄧州也前已屬秦秦置南陽郡在漢水之北釋名云在中國之南舊名陽地故以為名焉張衡南都賦云倍京之南居漢之陽】三十六年客卿竈攻齊取剛夀【括地志云故剛城在兖州襲丘縣界壽鄆州之縣】予穰三十八年中更胡傷攻趙閼與【閼於逹反與音預閼與聚城一名鳥蘇城在潞州銅鍉縣西北二十里趙奢破秦軍處又儀州和順縣即古閼與城亦云趙奢破秦軍處然儀州與潞州相近二所求詳又閼與山在潞州武安縣西南五十里趙奢拒秦軍於閼與即山北也按閼與山在武安故城西南又近武安故城蓋儀州是所封故地】不能取四十年悼太子死魏歸葬芷陽【括地志云芷陽在雍州藍田縣西六里三秦記云鹿原東有霸川之西坂故芷陽也】四十一年夏攻魏取邢邱懐【括地志云平臯故城本邢邱邑漢置平臯縣在懐州武徳縣東南二十里故懐城周之懐邑在懐州武陟縣西十一里】四十二年安國君為太子十月宣太后薨葬芷陽酈山【酈力知反在雍州新豐縣南十四里也】九月穰侯出之陶四十三年武安君白起攻韓㧞九城斬首五萬四十四年攻韓南郡取之四十五年五大夫賁【音奔五大夫官疑賁名也】攻韓取十城葉陽【葉車涉反】悝出之國未至而死四十七年秦攻韓上黨上黨降趙秦因攻趙趙發兵撃秦相距秦使武安君白起撃大破趙於長平四十餘萬盡殺之四十八年十月韓獻垣雍秦軍分為三軍武安君歸王齕將伐趙武安皮牢㧞之司馬梗北定太原盡有韓上黨正月兵罷復守上黨其十月五大夫陵攻趙邯鄲四十九年正月益發卒佐陵陵戰不善免王齕代將其十月將軍張唐攻魏為蔡尉【為于偽反蔡姓尉名】捐弗守還斬之五十年十月武安君白起有罪為士伍遷隂宻【括地志云隂宻故城在涇州鶉觚縣西即古宻須國也】張唐攻鄭㧞之十二月益卒軍汾城旁【括地志云臨汾故城在絳州正平縣東北二十五里即古臨汾縣城也按汾城即此城是也】武安君白起有罪死齕攻邯鄲不㧞去還奔汾軍二月餘攻晉軍斬首六千晋楚流死河二萬人【按此時無楚軍走字是也】攻汾城即從唐㧞寧【唐今晋州平陽堯都也括地志云寕新中七國時魏邑秦昭襄王㧞魏寕新中更名安陽城即今相州外城是也】新中寧新中更名安陽【今相州外城古安陽城】初作河橋【此橋在同州臨晉縣東渡河至蒲州今蒲津橋也】五十一年將軍摎攻韓取陽城負【今州南府縣也負亭在陽城縣西南三十五里本周邑亦時屬韓也】斬首四萬攻趙取二十餘縣首虜九萬西周君【武公】背秦與諸侯約從將天下鋭兵出伊闕攻秦令秦母得通陽城於是秦使將軍摎攻西周西周君走來自歸頓首受罪盡獻其邑三十六城口三萬秦王受獻歸其君於周五十二年周民東亡其器九鼎入秦【噐謂寳噐也禹貢金九牧鑄鼎於荆山下各象九州之物故言九鼎厯殷至周赧王十九年秦昭王取九鼎然一飛入泗水餘八入於秦中】周初亡五十三年天下來賔魏後秦使摎伐魏取吳城【括地志云廣城故城在陜州河北縣東北五十里虞下之上亦名吴山周武王封弟虞仲於周之北故夏墟吴城即此城也】韓王入朝魏委國聼令五十四年王郊見上帝於雍五十六年秋昭襄王卒子孝文王立尊唐八子為唐太后【孝文王之母也先死故尊之晉灼云除皇后自昭儀以下秩至百石凡十四等漢書外戚傳云八子視千石比東更】而合其葬於先王【以其母唐太后與昭王合葬】韓王衰絰入弔祠諸侯皆使其將相來弔祠視䘮事孝文王元年赦罪人修先王功臣褒厚親戚弛苑囿孝文王除䘮十月己亥即位三日辛丑卒子莊襄王立莊襄王元年大赦罪人修先王功臣施徳厚骨肉而布恵於民東周君與諸侯謀秦秦使相國吕不韋誅之盡入其國秦不絶其祀以陽人地賜周君奉其祭祀使䝉驁伐韓韓獻成臯鞏【括地志云洛州汜水縣古之虢國亦鄭之制邑又名虎牢漢之成臯鞏恭竦反今洛州鞏縣爾時秦滅東周韓亦得其地又獻於秦】秦界至大梁初置三川郡二年使䝉驁攻趙定太原三年䝉驁攻魏髙都汲【汲音怒括地志云髙都故城今澤州是汲故在衛州所理汲縣西南二十五里孟康云漢波縣今郗城是也括地志云故郗城在懐州河内縣西三十二里左云蘇忿生六十二邑郗其一也】㧞之攻趙榆次新城狼孟【括地志云榆次并州縣即古榆次地也新城一名小平城在朔州善陽縣西南四十七里狼孟故城在并州陽曲縣東北二十六里接取三十七城并代朔三州之地矣】取三十七城四月日食四年王齕攻上黨【上黨又反秦故攻之】初置太原郡【上黨以北皆太原地即上三十七城也】魏將無忌率五國兵撃秦【信陵君也率燕趙韓楚魏之兵撃秦也】秦却於河外【䝉驁五國兵敗遂解而却至於河外河外陜華二州也】䝉驁敗解而去五月丙午莊襄王卒子政立是為秦始皇帝秦王政立二十六年初并天下為三十六郡號為始皇帝始皇帝五十一年而崩子胡亥立是為二世皇帝三年諸侯並起叛秦趙髙殺二世立子嬰子嬰立月餘諸侯誅之遂滅秦其語在始皇本紀中   太史公曰秦之先為嬴姓其後分封以國為姓有徐氏郯氏莒氏終氏運奄氏菟裘氏將梁氏黄氏江氏脩魚氏白冥氏蜚亷氏秦氏然秦以其先造父封趙城為趙氏   史記正義卷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六   唐 張守節 撰   秦始皇本紀第六       史記六   秦始皇帝者秦莊襄主子也莊襄王為秦質子於趙【質音致國彊欲待弱之來相事故遣子及貴臣為質如上音國弱懼其侵伐令子及貴臣往為質音直實反又二國敵亦為交質音致左傳云周鄭交質王子狐為質於鄭鄭公子忽為質於周是也】見吕不韋姬悦而取之生始皇以秦昭王四十八年正月生於邯鄲及生名為政姓趙氏【正音政周正建子之正也始皇以正月旦生於趙因為政後以始皇諱故音征】年十三嵗莊襄王死政代立為秦王當是之時秦地已并巴蜀漢中越宛有郢置南郡矣北收上郡以東有河東太原上黨郡東至滎陽滅二周置三川郡吕不韋為相封十萬户號曰文信侯招致賓客游士欲以并天下李斯為舍人䝉驁王齮【齮魚綺反劉伯莊云音綺後同】麃公等為將軍【麃彼苖反葢秦之縣邑大夫稱公若楚制】王年少初即位委國事大臣晉陽反   元年將軍䝉驁擊定之   二年麃公將卒攻卷【將子匠反卒子必反卷邱員反】斬首三萬   三年䝉驁攻韓取十三城王齮死十月將軍驁攻魏氏畼有詭嵗大饑   四年拔畼有詭三月軍罷秦質子歸自趙趙太子出歸國十月庚寅蝗蟲從東方來蔽天天下疫百姓内粟千石拜爵一級   五年將軍驁攻魏定酸棗【括地志云酸故城在滑州酸縣北十五里古酸縣南】燕虚長平【燕鳥田反括地志云南燕城古燕國也滑州胙城縣是也姚虚在濮州雷澤縣東十三里孝經援神契云帝舜生於姚墟即東郡也長平故城在陳州宛邱縣西六十六里】雍邱山陽城【雍於用反汴州縣】皆拔之取二十城初置東郡冬雷   六年韓魏趙衛楚共撃秦取夀陵【徐廣云在常山按本趙邑也】秦出兵五國兵罷拔衛迫東郡其君角率其支屬徙居野王阻其山以保魏之河内   七年彗星先出東方見北方五月見西方【彗音似嵗反見並音行練反孝經内記云彗出北斗兵大起彗在三台臣害君彗在太㣲君害臣彗在天獄諸侯作亂所指其處大惡彗在日旁子欲殺父】將軍驁死以攻龍慶都【括地志云定州恒陽縣西南四十里有白龍水又有挾龍山又定州唐縣東北五十四里有山葢都山也帝王紀云望堯母慶都所居張 晏云堯山在北堯母慶都山在南相去五十里北登堯山南望慶都山也注水經云望都故城東有山不連陵名之曰孤都聲相近疑即都山山及望都故城三處相近】還兵攻汲彗星復見【復扶富反見行見反】西方十六日夏太后死【子楚母也】   八年王弟長安君成蟜【蟜音紀兆反成蟜者長安君名也號為長安君】將軍擊趙反【將如字將猶領也又子匠反】死屯留【括地志云屯留故城在潞州長子縣東北三十里漢屯留吁國也】軍吏皆斬死遷其民於臨洮【臨洮水故名臨洮洮州在隴右去京千五百五十一里言屯留之民被成蟜畧衆共反故遷之於臨洮郡】將軍壁死【壁邊覔反言成蟜自殺壁壘之内】卒屯留蒲鶮反戮其屍【卒子忽反鶮音髙注同蒲鶮皆地名】河魚大上【始皇八年黄河之魚西上入渭渭水也漢書五行志云魚者隂類臣民之象也十七年滅韓二十六年盡并天下自滅韓至并天下葢十年矣周本紀云十年數之紀也天下之所棄不過其紀明闗東後屬秦其象類先見也】輕車重馬東就食嫪毐【上躬虬反下酷改反】封為長信侯予之山陽地【予音與括地志云山陽故城在懐州修武縣西北太行山東南】令毐居之宫室車馬衣服苑囿馳獵恣毐事無小大皆决於毐又以河西太原郡更為毐國   九年彗星見或竟天攻魏垣蒲陽【垣作□□音括地志云故□城漢縣治本魏王□也在絳州□縣西北二十里蒲邑故城在隰州縣北四十五里在蒲水之北故言蒲陽即晉公子重耳所居邑也】四月上宿雍己酉王冠帶劔【冠音灌禮記云年二十而冠按年二十一也】長信侯毐作亂而覺矯王御璽【崔浩云李斯磨和壁作之漢諸帝世傳服之謂國璽韋曜吳書云璽方四寸上勾交五龍文曰受命于天既夀永昌漢書云文曰昊天之命皇帝夀昌按二文不同漢書元后傳云王莽令王舜逼太后取璽玉太后怒投地其角小缺呉志云孫堅入洛埽除漢陵廟軍於甄官井得璽後歸魏晉懐帝永嘉五年六月帝䝉塵平陽璽入前趙劉聰至東晉成帝咸和四年石勒滅前趙得璽穆帝永和八年石勒為慕容俊滅濮陽太守戴施入鄴得璽使何融送晉傳宋宋傳南齊南齊梁梁至天正二年侯景破梁至廣陵北齊將辛術定廣陵得璽送北齊至周建徳六年正月平北齊璽入周周隋隋傳唐也】及太后璽以縣卒【子忽反下同】及衛卒官騎戎翟君公舍人將欲攻蘄年宫為亂【蘄臣衣反括地志云蘄年宫在岐州城西故城内】王知之令相國昌平君昌文君發卒攻毐戰咸陽【括地志云咸陽故城亦名渭城在雍州北五里今咸陽縣東十五里秦孝公已下並都此城始皇鑄金人十二於咸陽即此也】斬首數百皆拜爵及宦者皆在戰中亦拜爵一級毐等敗走即令國中有生得毐賜錢百萬殺之五十萬盡得毐等衛尉竭内史肆佐弋竭【弋音翊】中大夫令齊等【令力政反中大夫令秦官也齊名也】二十人皆梟首【梟古堯反縣首於木上曰梟】車裂以徇滅其宗【説苑云秦始皇太后不謹幸即嫪毐始皇取毐四支車裂之取兩弟撲殺之取太后遷之咸陽宫下令曰以太后事諫者戮而殺之蒺藜其脊諫而死者二十七人茅焦乃上説曰齊客茅焦願以太后事諫皇帝曰走告若不見闕下積死人耶使者問焦焦曰陛下車裂假父有嫉妬之心囊撲兩弟有不慈之名遷母咸陽有不孝之行蒺藜諫士有桀紂之治天下聞之盡瓦解無向秦者王乃自迎太后歸咸陽立茅焦為傅又爵之上卿括地志云茅焦滄州人也】及其舍人輕者為鬼薪【言毐舍人罪重者已刑戮輕者罰徒役三嵗】及奪爵遷蜀四千餘家家房陵【括地志云房陵即今房州房陵縣古楚漢中郡地也是巴蜀之境地理志云房陵縣屬漢中郡在益州部接東南一千三百十里也】一四月寒凍有死者【四月建巳之月孟夏寒凍民有死者以秦法酷急則天應之而史書之故尚書洪範云急常寒若孔注云君行急則常寒順之】楊端和攻衍氏【衍羊善反在鄭州】彗星見西方又見北方從斗以南八十日十年相國吕不韋坐嫪毐免桓齮為將軍齊趙來置酒齊人茅焦説秦王曰秦方以天下為事而大王有遷母太后之名恐諸侯聞之由此倍秦也秦王乃迎太后於雍而入咸陽復居甘泉宫大索逐客李斯上書説乃止逐客令李斯因説秦王請先取韓以恐他國於是使斯下韓韓王患之與韓非謀弱秦大梁人尉繚來説秦王曰以秦之彊諸侯譬如郡縣之君臣但恐諸侯合從翕而出不意此乃智伯夫差湣王之所以亡也願大王毋愛財物賂其豪臣以亂其謀不過亡三十萬金則諸侯可盡秦王從其計見尉繚亢禮衣服食飲與繚同繚曰秦王為人蜂凖【蜂孚逢反準章反蜂蠆也髙鼻也文頴曰凖鼻也】長目摯鳥膺【鷙鳥鶻膺突向前其性悍勇】豺聲少恩而虎狼心居約易出人下【易以䜴反言始皇居儉約之時易以謙卑】得志亦輕食人【言始皇得天下之志亦輕易而啖食於人】我布衣然見我常身自下我誠使秦王得志於天下天下皆為虜矣不可與久游乃亡去秦王覺固止以為秦國尉【若漢太尉大將軍之比也】卒用其計䇿而李斯用事   十一年王翦桓齮楊端和攻鄴取九城王翦攻閼與橑楊【漢表在清河十三州志云轑陽上黨西北百八十里也】皆并為一軍翦將十八日軍歸斗食以下【一曰得斗栗為料】什推二人從軍取鄴安陽桓齮將   十二年文信侯不韋死竊葬其舍人臨者晉人也逐出之【臨力禁反臨哭也若是三晉之人逐出令歸也】秦人六百石以上奪爵遷【上音時掌反若是秦人哭臨者奪其官爵遷移於房陵】五百石以下不臨遷勿奪爵【若是秦人不哭臨不韋者不奪官爵亦遷移於房陵】自今以來操國事不道如嫪毐不韋者籍其門視此【籍録其子孫禁不得仕官】秋復嫪毐舍人遷蜀者當是之時天下大旱六月至八月乃雨   十三年桓齮攻趙平陽【括地志云平陽故城在相州臨漳縣西二十五里又云平陽戰國時屬韓後屬趙】殺趙將扈輒【扈音戸輒張獵反趙之將軍】斬首十萬王之河南正月彗星見東方十月桓齮攻趙   十四年攻趙軍於平陽取宜安【括地志云宜安故城在常州槀城縣西南二十五里也】破之殺其將軍桓齮定平陽武城【即貝州武城縣外城是也七國時趙邑】韓非使秦秦用李斯謀留非非死雲陽【括地志云雲陽城在雍州雲陽縣西八十里秦始皇甘泉宫在焉】韓王請為臣   十五年大興兵一軍至鄴一軍至太原取狼孟地動十六年九月發卒受地韓南陽假守【假格雅反守音狩】騰初令男子書年魏獻地於秦秦置麗邑【麗力知反括地志云雍州新豐縣本周時驪戎邑左傳云晉獻公伐驪戎杜注云在京兆新豐縣其後秦滅之以為邑】   十七年内史騰攻韓得韓王安盡納其地【韓王安之九年秦盡滅之】以其地為郡命曰頴川地動華陽太后卒民大饑十八年大興兵攻趙王翦將上地【上都上縣今綏州等是也】下井陘端和將河内羌瘣伐趙端和圍邯鄲城   十九年王翦羌瘣【胡罪反】盡定取趙地東陽得趙王【趙幽繆王遷八年秦取趙地至平陽平陽在貝州歴亭縣界遷王於房陵】引兵欲攻燕屯中山秦王之邯鄲諸嘗與王生趙時母家有仇怨皆阬之秦王還從太原上郡歸始皇帝母太后崩趙公子嘉率其宗數百人之伐自立為代王東與燕合兵軍上谷大飢二十年燕太子丹患秦兵至國恐使荆軻刺秦王秦王覺之體解【紅買反】軻以徇而使王翦辛勝攻燕燕代發兵擊秦軍秦軍破燕易水之西   二十一年王賁【音奔】攻薊乃益卒詣王翦軍遂破燕太子軍取燕薊城得太子丹之首燕王東收東而王之【王于放反】王翦謝病老歸新鄭反昌平軍徙於郢大雨雪【雨于過反】深二尺五寸   二十二年王賁攻魏引河溝灌犬梁大梁城壊其王請降盡取其地   二十三年秦王復召王翦彊起之使將擊荆【秦號楚為荆以莊㐮王名子楚諱之故言荆也】取陳以南至平輿【輿音餘平輿預州縣也楚淮北之地盡入於秦】虜荆王秦王游至郢陳荆將項燕立昌平君為荆王反秦於淮南【昌平也楚淮北之地盡入於秦】   二十四年王翦䝉武攻荆破荆軍昌平君死項燕遂自殺   二十五年大興兵使王賁將攻燕東得燕王喜【燕王喜之五十三年燕亡】還攻代虜代王嘉王翦遂定荆江南地【言王翦遂平定楚及江南地降越君置為會稽郡】降越君【降閑江反楚威王已滅其餘自稱君長今降秦】置㑹稽郡五月天下大酺【天下歡樂大飲酒也秦既平韓趙魏燕楚五國故天下大酺也】二十六年齊王建與其相后勝【音升齊相姓名】發兵守其西界不通秦秦使將軍王賁從燕南攻齊得齊王建【齊王建之三十四年齊國亡】秦初并天下令丞【令力政反乃今之赦令赦書】相御史曰異日韓王納地效璽【效猶至見】請為藩臣已而倍約與趙魏合從畔秦故興兵誅之虜其王寡人以為善庶幾息兵革趙王使其相李牧來約盟故歸其質子【質音致】已而倍盟反我太原故興兵誅之得其王趙公子嘉乃自立為代王故舉兵擊滅之魏王始約服入秦已而與韓趙謀襲秦秦兵吏誅遂破之荆王獻青陽以西已而畔約擊我南郡故發兵誅得其王遂定其荆地燕王昬亂其太子丹乃隂令荆軻為賊兵吏誅滅其國齊王用后勝計絶秦使欲為亂兵吏誅虜其王平齊地寡人以眇眇之身興兵誅暴亂頼宗廟之靈六王咸伏其辜天下大定今名號不更無以稱成功後世其議帝號丞相綰御史大夫刼廷尉斯等皆曰昔者五帝地方千里其外侯服夷服諸侯或朝或否天子不能制今陛下興義兵誅殘賊平定天下海内為郡縣【郡人所羣聚也】法令由一統自上古以來未嘗有五帝所不及臣等謹與博士議曰古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泰皇最貴臣等昧死上尊號王為泰皇命為制令為詔【令音力政反制詔三代無文秦始有之】天子自稱曰朕王曰去泰【去音邱吕反】著皇采上古帝位號號曰皇帝他如議制曰可追尊荘襄王為太上皇制曰朕聞太古有號母諡中古有號死而以行為諡如此則子議父臣議君也甚無謂朕弗取焉自今已來除諡法朕為始皇帝後世以計數【色主反】二世三世至千萬世傳之無窮始皇推終始五徳之傳以為周得火徳秦代周徳從所不勝【勝申證反秦以周為火徳能滅火者水也故稱從其所不勝於秦】方今水徳之始改年始朝賀【周以建子之月為正秦以建亥之月為正故其年始用十月而朝賀】皆自十月朔衣服旄旌節旗【旌音精旄音毛旗音其周禮云析羽為旌熊虎為旗旄節者編毛為之以象竹節漢書云蘇武執節在匈奴牧羊節毛盡落是也韋昭云節者山國用人節澤國用龍節皆以金為之道路以旌節門闗用符節都鄙用管節皆用竹為之】皆上黒【以水徳屬北方故上黒】數以六為紀符法冠皆六寸而輿六尺六尺為步乗六馬更名河曰徳水以為水徳之始剛毅戾深事皆决於法刻削母仁恩和義然後合五徳之數於是急法久者不赦丞相綰等言諸侯初破燕齊荆地逺不為【于偽反】置王毋以填之請立諸子唯上幸許始皇下其議於羣臣羣臣皆以為便廷尉李斯議曰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衆然後屬疏逺相攻擊如仇讐諸侯更相誅伐周天子弗能禁止今海内賴陛下神靈一統皆為郡縣諸子功臣以公賦税重賞賜之甚足易制天下無異意【易音以職反】則安寧之術也置諸侯不便始皇曰天下共苦戰鬭不休以有侯王賴宗廟天下初定又復立國是樹兵也而求其寧息豈不難哉廷尉議是分天下以為三十六郡【風俗通云周制天子方千里分為百縣縣有四郡故左傳云上大夫受縣下大夫受郡秦始皇初置三十六郡以監縣也】郡置守尉監更名民曰黔首大酺收天下兵聚之咸陽銷以為鍾鐻金人十二重各千石【漢書五行志云二十六年有大人長五丈足履六尺皆夷狄服凡十二人見於臨洮故銷兵器鑄而象之謝承後漢書云銅人翁仲其名也三輔舊事云聚天下兵器鑄銅人十二各重二十四萬斤漢世在長樂宫門魏志董卓云推破銅人十及銅鑛以鑄小錢闗中記云董卓壊銅人餘二枚徙清門裏魏明帝欲将詣洛載到霸城重不可致後石季龍徙之鄴苻堅又徙入長安而銷之英雄記云昔大人見臨洮而銅人鑄至董卓而銅人毁也】置廷宫中一法度衡石丈尺車同軌書同文字地東至海暨朝鮮【暨其記反朝音潮鮮音仙海謂渤海南至楊蘇台等州之東海也暨及也東北朝鮮國括地志云髙驪治平壤城本漢樂浪郡王險城即古朝鮮也】西至臨洮羌中【洮吐髙反括地志云臨洮郡即今洮州亦古西羌之地在京西千五百五十一里羌中從臨洮西南芳州扶松府以西並古諸羌地也】南至北嚮户北據河為塞並隂山至遼東【塞先代反並日浪反謂靈夏勝等州之北黄河隂山在朔州北塞外從河傍隂山東至東築長城為北界】徙天下豪富於咸陽十二萬户諸廟及章臺上林皆在渭南秦每破諸侯寫放其宫室作之咸陽北阪上【今咸陽縣北阪上】南臨渭自雍門【今岐州雍縣東】以東至涇渭殿屋複道周閣相屬【複音福屬之欲反廂記云北至九㚇甘泉南至長楊五柞東至河西至汧渭之交東西八百里離宫别館相望屬地木衣綈繡土被朱紫宫人不徙窮年忘歸猶不能遍也】所得諸侯美人鐘鼓以充入之【三輔舊事云始皇表河以為秦東門表汧以為秦西門表中外殿觀百四十五後宫列女萬餘人氣上衝於天】   二十七年始皇巡隴西【隴西今隴右】北地【今寧州也】出雞頭山【括地志云雞頭山在成州上禄縣東北二十里在京西南九百六十里酈元云葢大隴山異名也後漢書隗囂傳云王猛塞雞頭即此也按原州髙縣西百里亦有笄頭山在京西北八百里黄帝雞山之所】過回中焉【括地志云回中宫在雍州西四十里言始皇欲西巡隴西之北從咸陽向西北出寧州西南行至成州出雞頭山東還過岐州回中宫】作信宫渭南已更命信宫為極廟象天極自極廟道通酈山作甘泉前殿築甬道【築音竹甬音勇應劭云謂於馳道外築牆天子於中行外人不見】自咸陽屬之是嵗賜爵一級治馳道二十八年始皇東行郡縣上鄒嶧山【上時掌反鄒側留反嶧音亦國系云邾嶧山亦名鄒山在兖州鄒縣南三十二里魯穆公改邾作鄒其山遂從邑變山北去黄河三百餘里】立石與魯諸儒生議刻石頌秦徳議封禪【晉太康地記云為壇於泰山以祭示増髙也為墠於梁父以祭地示増廣也祭尚元酒而俎魚墠皆廣長十二丈壇髙三尺階三等而樹石太山之上髙二丈一尺廣三尺秦之刻石云丈】望祭山川之事乃遂上泰山【泰山一曰岱宗東嶽也在兖州博城縣西北三十里山海經云泰山其上多玉其下多石郭璞云從泰山下至山頭百四十八里三百步道書福地記云泰山髙四千九百丈二尺周迴二千里多芝草玉石長津甘泉仙人室又有地獄六口鬼神之府從西上下有洞天周迴三千里鬼神考謫之府】立石封祠祀下風雨暴至休於樹下因封其樹為五大夫【封作復音福】禪梁父【父音甫在兖州泗水縣北八十里】刻所立石其辭曰皇帝臨位作制明法臣下脩飭【飭音勅】二十有六年初并天下罔不賓服親巡逺方黎民登兹泰山周覽東極從臣思迹【從財用反】本原事業祇誦功徳【祇音脂】治道運行諸産得宜皆有法式大義休明垂於後世順承勿革皇帝躬聖既平天下不懈於治夙興夜寐建設長利【長直良反】専隆教誨訓經宣達逺近畢理咸承聖志貴賤分明男女理順慎遵職事昭隔内外靡不清浄施于後嗣化及無窮遵奉遺詔永承重戒於是乃並勃海以東【並白浪反勃作渤蒲忽反】過黄腄【腄逐瑞反字或作腄括地志云黄縣故城在萊州黄縣東南二十五里古萊子國也牟平縣城在黄縣南百三十里十三州志云牟平縣古腄縣也】窮成山登之罘【罘音浮括地志云在萊州文登縣東北百八十里成山在文登縣西北百九十里窮猶登極也封禪書云八神五曰陽主祠之罘七曰日主祠成山成山斗入海又云之罘山在海中文登縣古腄縣也】立石頌秦徳焉而去南登琅邪【今兖川東沂州密州即古琅邪也】大樂之留三月乃徙黔首三萬户琅邪臺下【括地志云密州諸城縣東南百七十里有琅邪臺越王句踐觀臺也臺西北十里有琅邪故呉春秋云越王句踐二十五年徙都琅邪立觀臺以望東海遂號令秦晉齊楚以尊輔周室㰱血盟即句踐起臺處括地志云琅邪山在密州諸城縣東南百四十里始皇立層臺於山上謂之琅邪臺立衆山之上秦王樂之留三月立石山上頌秦徳也】復十二嵗【復音福復三萬戸徙臺下者今琅邪臺】作琅邪臺立石刻頌秦徳明徳意曰維二十六年皇帝作始端平法度萬物之紀以明人事合同父子聖智仁義顯白道理東撫東土以省卒士【省山井反卒子忽反】事已大畢乃臨于海皇帝之功勤勞本事上農除末黔首是富普天之下心揖志器械一量【内成曰器甲胄兠鍪之屬外成曰械戈矛弓㦸之屬壹量者同度量】同書文字日月所照舟輿所載皆終其命莫不得意應時動事是維皇帝匡飭異俗陵水經地【陵作凌猶歴也經界也】憂恤黔首朝夕不懈除疑定法咸知所辟【音避】方伯分職諸治經易【易音以豉反言方伯分職治所理常在平易】舉錯必當莫不如畫【畫音户卦反謂政理齊整分明若畫無邪惡】皇帝之明臨察四方尊卑貴賤不踰次行【音胡郎反】姦邪不容皆務貞良細大盡力莫敢怠荒逺邇辟隠【辟疋亦反】専務肅莊端直敦忠事業有常皇帝之徳存定四極誅亂除害興利致福節事以時諸産繁殖黔首安寧不用兵革【協韻音棘】六親相保終無寇賊驩欣奉教盡知法式六合之内皇帝之土西涉流沙【解見夏紀】南盡北户東有東海北過大夏【杜預云大夏太原晉陽縣按在今并州遷實沈於大夏主參即此也】人迹所至無不臣者功盖五帝澤及牛馬莫不受徳各安其宇維秦王兼有天下立名為皇帝乃撫東土至于琅邪列侯武城侯王離列侯通武侯王賁倫侯建成侯趙亥倫侯昌武侯成倫侯武信侯馮母擇丞相隗林【隗音五罪反】丞相王綰卿李斯卿王戊五大夫趙嬰五大夫楊樛【音居虬反】從與【上才用反下預言王離以下十人從始皇咸與始皇議功德於海上立石於琅邪臺下十人名字並刻頌】議於海上【此頌前後序兩句為韻此二句為韻】曰古之帝者地不過千里【過音戈千里謂王畿】諸侯各守其封域或朝或否相侵暴亂殘伐不止猶刻金石以自為紀古之五帝三王知教不同法度不明假威鬼神【言五帝三王假借鬼神之威以欺服逺方之民若萇宏之比也】以欺逺方實不稱名【稱尺證反】故不長久其身未歿諸侯倍叛法令不行今皇帝并一海内以為郡縣天下和平昭明宗廟體道行徳尊號大成羣臣相與誦皇帝功徳刻千金石以為表經既已齊人徐市等上書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萊方丈瀛洲【漢書郊祀志云此三神山者其傳在渤海中去人不逺盖曽有至者諸仙人及不死之藥皆在焉其物禽獸盡白而黄金白銀為宮闕未至望之如雲及至三神山乃居水下臨之患且至風輒引船而去終莫能至云世主莫不甘心焉】僊人居之請得齊戒與童男女求之於是遣徐市童男女數千人入海求僊人【括地志云亶州在東海中秦始皇使徐福將童男女入海求仙人止在一作至此州其數萬家至今洲上人有至㑹稽市易者吴人外國圖云亶州去琅邪萬里】始皇還過彭城【彭城徐州所理縣也州東外城古之彭國也搜神記云陸終第三子曰籛鏗封於彭為商伯外傳云殷末滅彭祖氏】齋戒禱祠欲出周鼎泗水使千人沒水求之弗得乃西南渡淮水之衡山【括地志云衡山一名岣嶁山在衡州湘潭縣西四十一里岣音茍嶁音樓】南郡【今荆州也言欲向衡山即西北過南郡入武闗過咸陽】浮江至湘山祠【括地志云黄陵廟在岳州湘隂縣北五十七里舜二妃之神二妃塚在湘隂北一百六十里青草山中盛宏之荆州記云青草湖南有青草山湖因山名焉列女傳云舜陟方死於蒼梧二妃死於江湘之間因葬焉按湘山者乃青草山山近湘水廟在山南故言湘山祠】逢大風幾不得渡上問博士曰湘君何神博士對曰聞之堯女舜之妻而葬此於是始皇大怒使刑徒三千人皆伐湘山樹赭其山【赭音者】上自南郡由武闗歸【括地志云故武闗在商州商洛縣東九十里春秋時少習也杜預云習商縣武闗也】二十九年始皇東游至陽武博狼沙中【狼音浪】為盜所驚求弗得乃令天下大索十日登之罘刻石其辭曰維二十九年時在中春【中音仲古者帝王巡狩常以中月】陽和方起皇帝東游巡登之罘臨昭于海從臣嘉觀【從才用反觀音琯】原念休烈追誦本始大聖作治建定法度顯著綱紀外教諸侯光施文恵明以義理六國回辟【必亦反】貪戾無厭【於廉反】虐殺不已皇帝哀衆遂發討師奮武徳義誅信行威燀旁達莫不賓服烹滅彊暴振救黔首周定四極普施明法經緯天下永為儀則大矣哉宇縣之中承順聖意羣臣誦功請刻于石表垂于常式其東觀曰維二十九年皇帝春游覽省逺方逮于海隅遂登之罘昭臨朝陽觀望廣麗從臣咸念原道至明聖法初興清理彊内外誅暴彊武威旁暢振動四極禽滅六王闡并天下菑害絶息永偃戎兵皇帝明德經理宇内視聴不怠作立大義昭設備器咸有章旗職臣遵分各知所行事無嫌疑黔首改化逺邇同度臨古絶尤常職既定後嗣循業長承聖治羣臣嘉徳祇誦聖烈請刻之罘旋遂之琅邪道上黨入   三十年無事   三十一年十二月更名臘曰嘉平賜黔首里六石米二羊始皇為㣲行咸陽與武士四人俱夜出逢盗蘭池【括地志云蘭池陂即古之蘭池在咸陽縣界秦記云始皇都長安引渭水為池築為蓬瀛刻石為鯨長二百丈逢盜之處也】見窘武士擊殺盜闗中大索二十日米石千六百三十二年始皇之碣石使燕人盧生求羡門髙誓【古仙人】刻碣石門壊城郭决通隄防其辭曰【此一頌三句為韻】遂興師旅誅戮無道為逆滅息武殄暴逆文復無罪【復音福言秦以武力能殄息逆以文訓道令無罪失故復除之】庶心咸服惠論功勞賞及牛馬恩肥土域皇帝奮威徳并諸侯初一泰平墮壊城郭【墮音許規反壊音怪墮毁也壊坼也言始皇毁坼闗東諸侯舊城郭也夫自頽曰壊音户怪反】決通川防夷去險阻地勢既定黎庶無繇【音遥】天下咸撫男樂其疇女修其業事各有序惠被諸産久並來田莫不安所羣臣誦烈請刻此石垂著儀矩因使韓終侯公石生求仙人不死之藥始皇巡北邊從上郡入燕人盧生使【所吏反】入海還以鬼神事因奏録圖書曰亡秦者胡也始皇乃使將軍䝉恬發兵三十萬人北擊胡畧取河南地【今靈夏勝等州奉畧取之】   三十三年發諸賞逋亡人贅壻賈人畧取陸梁地【嶺南之人多處山陸其性强梁故曰陸梁】為桂林象郡南海【即廣州南海縣】以適遣戍【適音直革反戍守也廣州記曰五嶺者大庾始安臨賀揭楊桂陽輿地志云一曰臺嶺亦名塞上今名大庾二曰騎田三曰都龍四曰萌諸五曰越嶺】西北斥逐匈奴自榆中並河以東屬之隂山【屬之欲廣按五原今勝州也】以為三十四縣城河上為塞又使恬渡河取髙闕【山名在五原北兩山相對若闕甚髙故言髙闕】陶山北假中【酈元注水經云黄河經河目縣故城西縣在北假中北假地名按河目縣屬勝州名河北漢書地理志云屬五原縣】築亭障以逐戎人徙謫實之初縣禁不得祠明星出西方   三十四年適治獄吏不真者築長城及南越地【謂戌五嶺是南方越地】始皇置酒咸陽宫博士七十人前為夀僕射【音夜】周青臣進頌曰他時秦地不過千里頼陛下神靈明聖平定海内放逐蠻夷日月所照莫不賓服以諸侯為郡縣人人自安樂無戰争之患傳之萬世自上古不及陛下威徳始皇悦博士齊人淳于越進曰臣聞殷周之王千餘嵗封子弟功臣自為枝輔今陛下有海内而子弟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無輔拂【蒲聿反】何以相救哉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也今青臣又面諛以重陛下之過非忠臣始皇下其議丞相李斯曰五帝不相復三代不相襲各以治非其相反時變異也今陛下創大業建萬世之功固非愚儒所知且越言乃三代之事何足法也異時諸侯並争厚招游學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當家則力農工士則學習法令辟禁【令力性反辟音避】今諸生不師今而學古以非當世惑亂黔首丞相臣斯昧死言古者天下散亂莫之能一是以諸侯並作語皆道古以害今飾虚言以亂實人善其所私學以非上之所建立今皇帝并有天下别黒白而定一尊私學而相與非法教人聞令下則各以其學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夸主【夸口反】以為名異取以為髙率羣下以造謗如此弗禁則主勢降乎上黨與成乎下禁之便臣請史官非秦記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有敢偶語詩書棄市【偶對也】以古非今者族吏見知不舉者與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欲有學法令以吏為師制曰可   三十五年除道道九原抵雲陽塹山堙谷直通之於是始皇以為咸陽人多先王之宫廷小吾聞周文王都豐武王都鎬豐鎬之間帝王之都也乃營作朝宫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房白郎反括地志云秦阿房宫亦曰阿城在雍州長安縣西北一十四里按宫在上林苑中雍州郭城西南面即阿房宮城東面也顔師古云阿近也以其去咸陽近且號阿房】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萬人下可以建丈旗【三輔舊事云阿房宫東西三里南北五百步庭中可受萬人又鑄銅人十二於宫前阿房宫以慈石為門阿房宫之北闕門也】周馳為閣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顛以為闕為複道自阿房渡渭屬之咸陽以象天極閣道絶漢抵營室也阿房宫未成成欲更擇令名名之作宫阿房故天下謂之阿房宫隠宫【餘刑見於市朝宫刑一百日隠於䕃室養之乃可故曰隠宫下蠶室是】徒刑者七十餘萬人乃分作阿房宫或作麗山發北山石椁乃寫蜀荆地材皆至闗中計宫三百闗外四百餘於是立石東海上胊界中以為秦東門因徙三萬家麗邑【麗音離】五萬家雲陽皆復不事十嵗盧生説始皇曰臣等求芝竒藥仙者常弗遇類物有害之者方中人主時為㣲行以辟惡鬼惡鬼辟真人至人主所居而人臣知之則害於神真人者入水不濡入火不【而説反】陵雲氣與天地久長今上治天下未能恬惔願上所居宫毋令人知然後不死之藥殆可得也於是始皇曰吾慕真人自謂真人不稱朕乃令咸陽之旁二百里内宫觀二百七十復道甬道相連帷帳鍾鼓美人充之各案署不移徙行所幸有言其處者罪死始皇帝幸梁山宫【括地志云俗名望宫山在雍州好時縣西十二里北去梁山九里秦始皇起從山上見丞相平騎衆弗善即此山也】從山上見丞相車騎衆弗善也中人或告丞相丞相後損車騎始皇怒曰此中人泄吾語案問莫服當是時詔捕諸時在旁者皆殺之自是後莫知行之所在聴事羣臣受决事悉於咸陽宫侯生盧生相與謀曰始皇為人天性剛戻自用起諸侯并天下意得欲從以為自古莫及己専任獄吏獄吏得親幸博士雖七十人特備員弗用丞相諸大臣皆受成事倚辦於上上樂以刑殺為威【五孝反】天下畏罪持禄莫敢盡忠上不聞過而日驕下懾伏謾欺以取容秦法不得兼方【言秦施法不得兼方者今民之有方伎不得兼兩齊試不驗輒賜死言法酷】不驗輒死然星氣者至三百人皆良士畏忌諱諛不敢端言其過天下之事無大小皆决於上上至以衡石量書【衡秤衡也言表牋奏請秤取一石日夜有程期不滿不休息】日夜有呈不中呈【中竹仲反】不得休息貪於權勢至如此未可為求仙藥於是乃亡去始皇聞亡乃大怒曰吾前收天下書不中用者盡去之悉召文學方術士甚衆欲以興太平方士欲練以求竒藥今聞韓衆【音終】去不報徐市等費以巨萬計終不得藥徒姦利相告日聞盧生等吾尊賜之甚厚今乃誹謗我以重吾不徳也諸生在咸陽者吾使人廉問或為訞言以亂黔首於是使御史悉案問諸生諸生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餘人皆阬之咸陽使天下知之以懲後益發謫徙邊始皇長子扶蘇諫曰天下初定逺方黔首未集諸生皆誦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繩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始皇怒使扶蘇北監䝉恬於上郡【括地志云上郡故城在綏州上縣東南五十里秦之上郡城也】   三十六年熒惑守心有墜星下東郡至地為石黔首或刻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始皇聞之遣御史逐問莫服盡取石旁居人誅之因燔銷其石始皇不樂使博士為仙真人詩及行所游天下傳令【傳遂戀反令力呈反】樂人謌之秋使者從闗東夜過華隂平舒道【括地志云平舒故城在華州華隂縣西北六里水經注云渭水又東經平舒北 枕渭濱破淪水南面通衢昔秦之將亡也江神送璧於華隂平舒道即其處也】有人持璧遮使者曰為我遺滈池君【遺庾季反滈湖老反括地志云滈水源出雍州長安縣西北滈池酈元注水經云滈水承滈池北流入渭今按滈池水流入來通渠盖酈元誤矣張晏云武王居滈滈池君則武王也伐商故神云始皇荒淫若紂矣武王可伐矣】因言曰今年祖龍死使者問其故因忽不見置其璧去使者奉璧具以聞始皇黙然良久曰山鬼固不過知一嵗事也退言曰祖龍者人之先也使御府視璧乃二十八年行渡江所沈璧也於是始皇卜之卦得游徙吉遷北河榆中三萬家【謂北河勝州也榆中即今勝州榆林縣也言徙三萬家以應卦卜游徙吉也】拜爵一級   三十七年十月癸丑始皇出游左丞相斯從右丞相去疾守少子胡亥愛慕請從上許之十一月行至雲夢望祀虞舜於九疑山【括地志云九疑山在永州唐與縣東南一百里皇覽冢墓記云舜冢在零陵郡營浦縣九疑山言始皇至雲夢望祭虞舜於九疑山也】浮江下觀籍柯渡海渚【括地志云舒州周安縣東按舒州在江中疑海字誤即昆州也】過丹陽【括地去云丹陽郡故在閈州江寧縣東南五里秦兼并天下以為鄣郡也】至錢唐【錢唐今杭州縣】臨浙江水波惡乃西百二十里從狹中渡上㑹稽祭大禹【上音上掌反越州會稽山上有夏禹穴及廟】望于南海而立石刻頌秦徳其文曰【此二頌三句為韻其碑見在會稽山上其文及書皆李斯其字四寸畫如小指圓鐫今文字整頓是小篆字】皇帝休烈平一宇内徳恵脩長三十有七年親巡天下周覽逺方遂登㑹稽宣省習俗黔首齊莊羣臣頌功本原事迹追守髙明秦聖臨國始定刑名顯陳舊章【章音彰碑文作畫璋也】初平法式審别職任以立恒常六王專倍貪戾慠猛率衆自彊【碑文作率衆邦强】暴虐恣行【寒彭反】負力而驕數動甲兵【數音朔】隂通間使【間紀莧反又如字使所吏反】以事合從【合音誾從子容反】行為辟方【行下孟反辟疋亦反】内飾詐謀外來侵邊遂起禍殃義威誅之殄熄【殄田典反】暴悖【暴白報反悖音背】亂賊滅亡聖徳廣密六合之中被澤無疆皇帝并宇兼聴萬事逺近畢清運理羣物考騐事實各載其名貴賤並通善否陳前靡有隠情飾省宣義【飾音式省山景反飾謂文飾也省過也】有子而嫁【謂夫死有子棄之而嫁】倍死不貞防隔内外禁止淫佚男女絜誠夫為寄豭殺之無罪男秉義程妻為逃嫁【謂棄夫而逃嫁于人】子不得母【言妻棄夫逃嫁子乃失母】咸化亷清大治濯俗天下承風䝉被休經皆遵度軌和安敦勉莫不順令【力呈反】黔首修潔人樂同則【樂音岳】嘉保太平後敬奉法常治無極輿舟不傾從臣誦烈【從音才用反烈美也所隨巡從諸臣咸誦美請刻此石】請刻此石光垂休銘還過呉從江乗渡【乗音時升反江乗故縣在潤州句容縣北六十里本秦舊縣也渡渭京兆也】並海上北至琅邪方士徐市等入海求神藥數嵗不得費多恐譴乃詐曰蓬萊藥可得然常為大鮫魚所苦【鮫音交苦音若故反】故不得至願請善射與俱見則以連弩射之始皇夢與海神戰如人狀問占夢博士曰水神不可見以大魚蛟龍為今上禱祠備謹而有此惡神當除去而善神可致乃令入海者齎捕巨魚具而自以連弩大魚出射之自琅邪北至榮成山【即山也在萊州】弗見至之罘見巨魚射殺一魚遂並海西至平原津而病【今徳州平原縣南六十里有張公故城城東有水津焉後名張公渡恐此平原郡古津也漢書公孫宏平津侯亦近此葢平津即此津始皇渡此津而疾】始皇惡言死羣臣莫敢言死事上病益甚乃為璽書賜公子扶蘇曰與喪㑹咸陽而葬書已封在中車府令趙髙行符璽事所未授使者七月丙寅始皇崩於沙邱平臺【括地志云沙邱臺在邢州平鄉縣東北二十里又云平鄉縣東北四十里按始皇崩在沙邱之宫平臺之中邢州去京一千六百五十里】丞相斯為上崩在外【為于偽反】恐諸公子及天下有變乃秘之不發喪棺載輼凉車中【棺音館又古患反】故幸宦者參乗所至上食百官奏事如故宦者輒從輼凉車中可其奏事獨子胡亥趙髙及所幸宦者五六人知上死趙髙故嘗教胡亥書及獄律令法事胡亥私幸之髙乃與公子胡亥丞相斯隂謀破去始皇所封書【去邱吕反】賜公子扶蘇者而更詐為丞相斯受始皇遺詔沙邱立子胡亥為太子更為書賜公子扶蘇恬數以罪【數音色具反】其賜死語具在李斯傳中行遂從井陘抵九原【扺丁禮反抵至也從沙邱至勝州三千里】㑹暑上輼車乃詔從官令車載一石鮑魚【鮑白卯反】以亂其臭行從直道至咸陽發喪太子胡亥襲位為二世皇帝九月葬始皇酈山始皇初即位穿治酈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詣七十餘萬人穿三泉下銅【顔師古云三重之泉言至水也】而致椁宫觀百官竒器珍怪徙臧滿之【言冢内作宮觀及百官位次竒器珍怪徙滿冢中臧才浪反】令匠作機弩矢有所穿近者輒射之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機相灌輸【灌音館輸音戍】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魚膏為燭【廣志云鯢魚聲如小兒啼有四足形如鱧可以治牛出伊水異物志云人魚似人形長尺餘不堪食皮利於鮫魚鋸材木入項上有小穿氣從中出秦始皇冢中以人魚膏為燭即此魚也出東海中今台州有之按今帝王用漆燈冢中則火不滅】度不滅者久之【度音田洛反】二世曰先帝後宫非有子者出焉不宜皆令從死死者甚衆葬既已下或言工匠為機藏皆知之藏重即泄大事畢已藏閉中羡【音延下同謂冢中神道】下外羡門盡閉工匠藏者無復出者樹草木以象山【闕中記云始皇陵在驪山泉本北流障使東西流有土無石取大石於渭山諸山括地志云秦始皇陵在雍州新豐縣西南十里】   二世皇帝元年年二十一趙髙為郎中令任用事二世下詔増始皇寢廟犧牲及山川百祀之禮令羣臣議尊始皇廟羣臣皆頓首言曰古者天子七廟諸侯五大夫三雖萬世世不軼毁【軼徒結反】今始皇為極廟四海之内皆獻貢職増犧牲禮咸備毋以加先王廟或在西雍【於用反西雍在咸陽西今岐州雍縣故城是也又一云西雍雍西縣也】或在咸陽天子儀當獨奉酌祠始皇廟自襄公已下軼毁所置凡七廟羣臣以禮進祠以尊始皇廟為帝者祖廟皇帝復自稱朕二世與趙髙謀曰朕年少初即位黔首未集附先帝巡行郡縣以示彊威服海内今晏然不巡行即見弱毋以臣畜天下春二世東行郡縣李斯從到碣石並海南至㑹稽而盡刻始皇所立刻石石旁著【著下畧反】大臣從者名以章先帝成功盛徳焉皇帝曰金石刻盡始皇帝所為也今襲號而金石刻辭不稱【尺證反】始皇帝其於久逺也【二世言始滅六國威振古今自五帝三王未及既已襲位而見金石盡刻其頌不稱始皇成功盛徳甚逺矣】如後嗣為之者不稱成功盛徳丞相臣斯臣去疾【去兵吕反】御史大夫臣徳昩死言臣請具刻詔書刻石因明白矣臣昧死請制曰可遂至遼東而還於是二世乃遵用趙髙申法令乃隂與趙髙謀曰大臣不服官吏尚彊及諸公子必與我争為之奈何髙曰臣固願言而未敢也先帝之大臣皆天下累世名貴人也積功勞世以相久矣今髙素小賤陛下幸稱舉令在上位管中事大臣鞅鞅特以貌從臣其心實不服今上出不因此時案郡縣守尉有罪者誅之上以振威天下下以除去上生平所不可者今時不師文而决於武力願陛下遂從時毋疑即羣臣不及謀明主收舉餘民賤者貴之貧者富之逺者近之則上下集而國安矣二世曰善乃行誅大臣及諸公子以罪過連逮少近官三郎【漢書百官表云有議郎中郎散郎又有左右三將謂郎中車郎户郎】無得立者而六公子戮死於社公子將閭昆弟三人囚於内宫議其罪獨後二世使使令將閭曰公子不臣罪當死吏致法焉將閭曰闕廷之禮吾未嘗敢不從賓贊也廊廟之位吾未嘗敢失節也受命應對吾未嘗敢失辭也何謂不臣願聞罪而死使者曰臣不得與謀奉書從事將閭乃仰天大呼天者三曰天乎吾無罪昆弟三人皆流涕拔劔自殺宗室振恐羣臣諌者以為誹謗大吏持禄取容黔首振恐四月二世還至咸陽曰先帝為咸陽朝廷小故營阿房宫為室堂未就㑹上崩罷其作者復土【謂出土為陵既成還復其土故言復土】酈山酈山事大畢今釋阿房宫弗就則是章先帝舉事過也復作阿房宫外撫四夷如始皇計盡徴其材士【謂材官蹶張之士】五萬人為屯衛咸陽令教射狗馬禽獸當食者多【謂材士及狗馬】度不足下調【度田洛反下行嫁反調田吊反謂下令調斂也】郡縣轉輸菽粟芻藁皆令自齎糧食咸陽三百里内不得食其穀用法益刻深七月戍卒陳勝【音升】等反故荆地為張楚勝自立為楚王居陳遣諸將徇地山東郡縣少年苦秦吏皆殺其守尉令丞反以應陳涉相立為侯王合從西鄉名為伐秦不可勝數也謁者使東方來以反者聞二世二世怒下吏後使者至上問對曰羣盗郡守尉方逐捕今盡得不足憂上悦武臣自立為趙王魏咎為魏王田儋為齊王沛公起沛項梁舉兵㑹稽郡   二年冬陳涉所遣周章等將西至戲【戲音許宜反括地志云戲水源出雍州新豐縣西南驪山水經注云戲水出驪山馮公谷東北流今新豐縣東北十一里戲水當官道即至處】兵數十萬二世大驚與羣臣謀曰奈何少府章邯曰【胡甘反】盗已至衆彊今發近縣不及矣酈山徒多請赦之授兵以擊之二世乃大赦天下使章邯將擊破周章軍而走遂殺章曹陽【括地志云曹陽故亭一名好陽亭在陜州桃林縣東南十四里即章邯殺周章處】二世益遣長史司馬欣董翳佐章邯擊盗殺陳勝城父【父音甫括地志云城父亳州所理縣】破項梁定陶【今曹州定陶縣】滅魏咎臨濟【今齊州縣】楚地盜名將已死章邯乃北渡河擊趙王歇等於鉅鹿【括地志云邢州平鄉縣城本鉅鹿離圍趙王歇即此城】趙髙説二世曰先帝臨制天下久故羣臣不敢為非進邪説今陛下富於春秋初即位奈何與公卿廷决事事即有誤示羣臣短也天子稱朕固不聞聲於是二世常居禁中與髙决諸事其後公卿希得朝見盗賊益多而闗中卒東擊盗者毋已右丞相去疾左丞相斯將軍馮劫進諫曰闗東羣盗並起秦發兵誅擊所殺亡甚衆然猶不止盗多皆以戍漕轉作事苦賦税大也請且止阿房宫作者減省【上色反】四邊戌轉二世曰吾聞之韓子曰堯舜采椽不刮茅茨不翦飯土塯啜土形雖監門之養【以讓反】不觳於此【又苦角反爾雅云觳盡也言堯舜采椽不刮茅茨不翦飯土塯啜土形雖監門之人供養亦不盡此之疎陋也】禹鑿龍門通大夏【括地志云大夏今并州晉陽及分絳等州是昔髙辛氏子實沈居之西近河言禹鑿龍門河水道得大通并州之地不壅溢也】決河亭水【亭平也又云决亭壅之水】放之海身自持築臿【臿音初洽反築牆杵也 臿鍬也爾雅云鍬謂之臿】脛毋毛臣虜之勞不烈於此矣【烈美也言臣䖏之勞猶不美於此矣又烈酷也禹鑿龍門通大夏道決黄河洪水放之海身持鍬杵使膝脛無毛賤臣奴虜之勤勞不酷烈於此辛苦矣】凡所為貴有天下者得肆意極欲主重【直拱反】明法下不敢為非以制御海内矣夫虞夏之主貴為天子親處窮苦之實以徇百姓尚何於法朕尊萬乗毋其實吾欲造千乗之駕萬乗之屬充吾號名且先帝起諸侯兼天下天下已定外攘四夷以安邊境【音竟】作宫室以章得意而君觀先帝功業有緒今朕即位二年之間羣盗並起君不能禁又欲罷先帝之所為是上毋以報先帝次不為朕盡忠力【為于偽反】何以在位下去疾斯劫吏案責他罪去疾劫曰將相不辱自殺斯卒囚【卒子律反囚在由反謂禁錮也】就五刑   三年章邯等將其卒圍鉅鹿楚上將軍項羽將楚卒徃救鉅鹿冬趙髙為丞相竟案李斯殺之夏章邯等戰數却二世使人讓邯邯恐使長史欣請事趙髙弗見又弗信欣恐亡去髙使人捕追不及欣見邯曰趙髙用事於中將軍有功亦誅無功亦誅項羽急擊秦軍虜王離邯等遂以兵降諸侯八月己亥趙髙欲為亂恐羣臣不聴乃先設驗持鹿獻於二世曰馬也二世笑曰丞相誤耶謂鹿為馬問左右左右或黙或言馬以阿順趙髙或言鹿者髙因隂中諸言鹿者以法後羣臣皆畏高髙前數言闗東盗毋能為也及項羽虜秦將王離等鉅鹿下而前章邯等軍數却上書請益助燕趙齊楚韓魏皆立為王自闗以東大氐【丁禮反氐猶畧】盡畔秦吏應諸侯諸侯咸率其衆西鄉沛公將數萬人已屠武闗使人私於髙髙恐二世怒誅及其身乃謝病不朝見二世夢白虎齧其左驂馬殺之心不樂怪問占夢卜曰涇水為祟【雖遂反】二世乃齋於望夷宫【括地志云秦望夷宫在雍州咸陽縣東南八里張晏云臨涇水作之望北夷】欲祠涇沈四白馬使使責讓髙以盗賊事髙懼乃隂與其壻咸陽令閻樂其弟趙成謀曰上不聴諫今事急欲歸禍於吾宗吾欲易置上更立公子嬰子嬰仁儉百姓皆載其言使郎中令為内應詐為有大賊令樂召吏發卒追劫樂毋置髙舍遣樂將吏卒千餘人至望夷宫殿門衛令僕射曰賊入此何不止衛令曰周廬設卒甚謹安得賊敢入宫樂遂斬衛令直將吏入行射郎宦者大驚或走或格格者輒死死者數十人郎中令與樂俱入射上幄坐幃二世怒召左右左右皆惶擾不鬪旁有宦者一人侍不敢去二世入内謂曰公何不蚤告我乃至於此宦者曰臣不敢言故得全使臣蚤言皆已誅安得至今閻樂前即二世數曰足下驕恣誅殺無道天下共畔足下足下其自為計二世曰丞相可得見否樂曰不可二世曰吾願得一郡為王弗許又曰願為萬户侯勿許曰願與妻子為黔首比諸公子閻樂曰臣受命於丞相為天下誅足下足下雖多言臣不敢報麾其兵進二世自殺閻樂歸報趙髙趙髙乃悉召諸大臣公子告以誅二世之狀曰秦故王國始皇君天下故稱帝今六國復自立秦地益小乃以空名為帝不可宜為王如故便立二世之兄子公子嬰為秦王以黔首葬二世社南宜春苑中令子嬰齊當廟見受玉璽齊五日子嬰與其子二人謀曰丞相髙殺二世望夷宫恐羣臣誅之乃詳以義立我我聞趙髙乃與楚約滅秦宗室而王闗中今使我齋見廟此欲因廟中殺我我稱病不行丞相必自來來則殺之髙使人請子嬰數軰子嬰不行髙果自往曰宗廟重事王奈何不行子嬰遂刺殺髙於齋宫三族髙家以徇咸陽子嬰為秦王四十六日楚將沛公破秦軍入武闗遂至霸上使人約降子嬰子嬰即係頸以組白馬素車奉天子璽符降軹道旁沛公遂入咸陽封宫室府庫還軍霸上居月餘諸侯兵至項籍為從長殺子嬰及秦諸公子宗族遂屠咸陽燒其宫室虜其子女收其珍寳貨財諸侯共分之滅秦之後各分其地為三名曰雍王塞王翟王號曰三秦項羽為西楚霸王主命分天下王諸侯秦竟滅矣後五年天下定於漢   太史公曰秦之先伯翳嘗有勲於唐虞之際受土賜姓及殷夏之間㣲散至周之衰秦興邑于西垂自繆公以來稍食諸侯竟成始皇始皇自以為功過五帝地廣三王而羞與之侔善哉乎賈生推言之也曰秦并兼諸侯山東三十餘郡繕津闗據險塞修甲兵而守之然陳涉以戍卒散亂之衆數百奮臂大呼不用弓㦸之兵鉏櫌白梃望屋而食横行天下秦人阻險不守闗梁不闔長㦸不刺彊弩不射楚師深入戰於鴻門曽無藩籬之艱於是山東大擾諸侯並起豪俊相立秦使章邯將而東征章邯因以三軍之衆要市於外以謀其上羣臣之不信可見於此矣子嬰立遂不寤藉使子嬰有庸主之材僅得中佐山東雖亂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廟之祀未當絶也秦地被山帶河以為固四塞之國也自繆公以來至於秦王二十餘君常為諸侯雄豈世世賢哉其勢居然也且天下嘗同心并力而攻秦矣當此之世賢智並列良將行其師賢相通其謀然困於阻險而不能進秦乃延入戰而為之開闗百萬之徒逃北而遂壊豈勇力智慧不足哉形不利勢不便也秦小邑并大城守險塞而軍髙壘毋戰閉闗據阨荷㦸而守之諸侯起於匹夫以利合非有素王之行也其交未親其下未附名為亡秦其實利之也彼見秦阻之難犯也必退師安土息民以待其敝收弱扶罷以令大國之君不患不得意於海内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而身為禽者其救敗非也秦王足已不問遂過而不變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禍子嬰立無親危弱無輔三主惑而終身不悟亡不亦宜乎當此時也世非無深慮知化之士也然所以不敢盡忠拂過者秦俗多忌諱之禁忠言未卒於口而身為戮沒矣故使天下之士傾耳而聴重足而立拑口而不言是以三主失道忠臣不敢諫智士不敢謀天下已亂姦不上聞豈不哀哉先王知雍蔽之傷國也故置公卿大夫士以飾法設刑而天下治其彊也禁暴誅亂而天下服其弱也五伯征而諸侯從其削也内守外附而社稷存故秦之盛也繁法嚴刑而天下振及其衰也百姓怨望而海内畔矣故周五序得其道而千餘嵗不絶秦本末並失故不長久由此觀之安危之緒相去逺矣野諺曰前事之不忘後事之師也是以君子為國觀之上古騐之當世參以人事察盛衰之理審權勢之宜去就有序變化有時故曠日長久而社稷安矣秦孝公據殽函之固擁雍州之地君臣固守而窺周室有席卷天下包舉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當是時啇君佐之内立法度務耕織修守戰之備外連衡而鬬諸侯於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孝公既沒惠王武王䝉故業因遺䇿南兼漢中西舉巴蜀東割膏腴之地收要害之郡諸侯恐懼㑹盟而謀弱秦不愛珍器重寳肥美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從締交相與為一當是時齊有孟嘗趙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知而忠信寛厚而愛人尊賢重士約從離衡并韓魏燕楚齊趙宋衛中山之衆於是六國之士有寧越徐尚蘇秦杜赫之屬為之謀齊明周最陳軫昭滑樓緩翟景蘇厲樂毅之徒通其意吳起孫臏帶佗兒良王廖田忌廉頗趙奢之朋制其兵常以十倍之地百萬之衆叩闗而攻秦秦人開闗延敵九國之師逡巡遁逃而不敢進秦無亡矢遺鏃之費而天下諸侯已困矣於是從散約解争割地而奉秦秦有餘力而制其敝追亡逐北伏尸百萬流血漂鹵因利乗便宰割天下分裂河山彊國請服弱國入朝延及孝文王莊襄王享國日淺國家無事及至秦王續六世之餘烈振長䇿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執捶拊以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俛首係頸委命下吏乃使䝉恬北築長城而守藩籬却匈奴七百餘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而報怨於是廢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墮名城殺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陽銷鋒鑄鐻以為金人十二以弱黔首之民然後斬華為城因河為津據億丈之城臨不測之谿以為固良將勁弩守要害之處信臣精卒陳利兵而誰何天下以定秦王之心自以為闗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孫帝王萬世之業也秦王既沒餘威振於殊俗陳涉罋牖繩樞之子甿之人而遷徙之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賢陶朱倚頓之富躡足行伍之間而倔起什伯之中率罷散之卒將數百之衆而轉攻秦斬木為兵掲竿為旗天下雲集響應贏糧而景從山東豪俊遂並起而亡秦族矣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殽函之固自若也陳涉之位非尊於齊楚燕趙韓魏宋衛中山之君鉏櫌棘矜非錟於句㦸長鎩也適戍之衆非抗於九國之師深謀逺慮行軍用兵之道非及鄉時之士也然而成敗異變功業相反也試使山東之國與陳涉度長絜大比權量力則不可同年而語矣然秦以區區之地千乗之權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餘年矣然後以六合為家殽函為宫一夫作難而七廟墮身死人手為天下笑者何也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秦并海内兼諸侯南面稱帝以養四海天下之士斐然鄉風若是者何也曰近古之無王者久矣周室卑㣲五霸既殁令不行於天下是以諸侯力政彊侵弱衆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罷敝今秦南面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既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莫不虚心而仰上當此之時守威定功安危之本在於此矣秦王懐貪鄙之心行自奮之智不信功臣不親士民廢王道立私權禁文書而酷刑法先詐力而後仁義以暴虐為天下始夫兼并者髙cq=11詐力安定者貴順權此言取與守不同術也秦離戰國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異也獨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借使秦王計上世之事並殷周之迹以制御其政後雖有淫驕之主而未有傾危之患也故三王之建天下名號顯美功業長久今秦二世立天下莫不引領而觀其政夫寒者利裋褐而饑者甘糟糠天下之嗸嗸新主之資也此言勞民之易為仁也鄉使二世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賢臣主一心而憂海内之患縞素而正先帝之過裂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後建國立君以禮天子虚囹圉而免刑戮除去收帑汙穢之罪使各反其鄉里發倉廩散財幣以振獨窮困之士輕賦少事以佐百姓之急約法省刑以持其後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節修行各慎其身塞萬民之望而以威徳與天下天下集矣即四海之内皆讙然各自安樂其處唯恐有變雖有狡猾之民無離上之心則不軌之臣無以飾其智而暴亂之奸止矣二世不行此術而重之以無道壊宗廟與民更始作阿房宫繁刑嚴誅吏治刻深賞罰不當賦斂無度天下多事吏弗能紀百姓困窮而主弗收恤然後奸偽並起而上下相遁罪者衆刑戮相望於道而天下苦之自君卿以下至於衆庶人懐自危之心親處藭苦之實咸不安其位故易動也是以陳涉不用湯武之賢不藉公侯之尊奮臂於大澤而天下響應者其民危也故先王見始終之變知存亡之機是以牧民之道務在安之而已天下雖有逆行之臣必無響應之助矣故曰安民可與行義而危民易與為非此之謂也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身不免於戮殺者正傾非也是二世之過也襄公立享國十二年初為西畤葬西垂生文公文公立居西垂宫五十年死葬西垂生静公静公不饗國而死生憲公憲公享國十二年居西新邑死葬衙生武公徳公出子出子享國六年居西陵庶長弗忌威累參父三人率賊賊出子鄙衍葬衙武公立武公享國二十年居平陽封宫葬宣陽聚東南三庶長伏其罪徳公立徳公享國二年居雍大鄭宫生宣公成公繆公葬陽初伏以御蠱宣公享國十二年居陽宫葬陽初志閏月成公享國四年居雍之宫葬陽齊伐山戎孤竹繆公享國三十九年天子致霸葬雍繆公學著人生康公康公享國十二年居雍髙寢葬竘社生共公共公享國五年居雍髙寢葬康公南生桓公桓公享國二十七年居雍太寢葬義里邱北生景公景公享國四十年居雍髙寢葬邱里【丘一作二也】南生畢公畢公享國三十六年【作三十七年】葬車里北生夷公夷公不享國死葬左宫生恵公【十年葬車里元年孔子行魯相事】惠公享國十年葬車里康景生悼公悼公享國十五年【雍本紀作十四年】葬僖公西城雍生刺【一作利】龔公刺龔公享國三十四年葬入里生躁公【十四年居受寢葬悼公南也】懐公【四年葬櫟圉氏】其十年彗星見躁公享國十四年居受寢葬悼公南其元年彗星見懐公從晉來享國四年葬櫟圉氏生靈公諸臣圍懐公懐公自殺肅靈公昭子子也居涇陽享國十年葬悼公西生簡公簡公從晉來享國十五年葬僖公西生恵公其七年百姓初帶劔惠公享國十三年葬陵圉生出公出公享國二年出公自殺葬雍獻公享國二十三年葬囂圉生孝公孝公享國二十四年葬弟圉生惠文王其十三年始都咸陽【本紀云十二年作咸陽築冀闕是十三年始都之】惠文王享國二十七年葬公陵【括地志云秦惠文王陵在雍州咸陽縣西北一十四里】生悼武王悼武王享國四年葬永陵【括地志云秦悼武王陵在雍州咸陽縣西十里俗名周武王陵非也】昭襄王享國五十六年葬茝陽【括地志云秦莊襄王陵在雍州新豐縣西南三十五里俗亦謂為子楚始皇陵在北故亦謂為見子陵】生孝文王孝文王享國一年葬夀陵生莊襄王莊襄王享國三年葬茝陽生始皇帝吕不韋相獻公立七年初行為市十年為户籍相伍孝公立十六年時桃李冬華恵文王生十九年而立立二年初行錢有新生嬰兒曰秦且王悼武王生十九年而立立三年渭水赤三日昭襄王生十九年而立立四年初為田開阡陌孝文王生五十三年而立莊襄王生三十二年而立立二年取太原地莊襄王元年大赦修先王功臣施徳厚骨肉布惠於民東周與諸侯謀秦秦使相國不韋誅之盡入其國秦不絶其祀以陽人地賜周君奉其祭祀始皇饗國三十七年葬酈邑【酈力知反】生二世皇帝始皇生十三年而立二世皇帝享國三年葬宜春【括地志云秦故胡亥陵在雍州萬年縣南三十四里上文葬以黔首也】趙髙為丞相安武侯二世生十二年而立   右秦襄公至二世六百一十嵗【秦本紀自襄公至二世五百七十六年矣年表自襄公至二世五百六十一年三説並不同未知孰是】孝明皇帝【班固典引云後漢明帝永平十七年詔問班固太史遷贊語中寧有非耶班固上表陳秦過失乃賈誼言奏之】十七年十月十五日乙丑日周厯已移【周初十世三十七年七百以五序得其道故王至三十七嵗至八百六十七厯數既過秦并天下是周厯已移也】仁不代母秦直其位【始皇以為周大徳秦代周從所不勝為水徳之始也按周木徳也秦水徳也五行之運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所生者為母出者為子帝王之次子代母秦稱水是母代子故言若有徳之君相代不母承其子直音值言秦并天下稱帝是秦徳值帝王之位】吕政殘虐然以諸侯十三并兼天下極情縱欲養育宗親三十七年兵無所不加制作政令施於後王【謂置郡縣壞井田開阡陌不立侯王始為伏臘又置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奉常郎中令僕射廷尉典客宗正少府中尉將作詹事水衡都尉監守縣令丞等皆施於後王至于隋唐矣】葢得聖人之威河神授圖【葢者疑辭也言始皇之威能吞并天下稱帝疑得聖人之威靈河神之圖録】據狼狐蹈參伐佐攻驅除【狼音郎狼狐主弓矢星天官書云參伐主斬艾事言秦據蹈狼狐參伐之氣驅滅天下】距之【上音巨之至也】稱始皇始皇既歿胡亥極愚酈山未畢復作阿房以遂前䇿云凡所為貴有天下者肆意極欲大臣至欲罷先君所為誅斯去疾任用趙髙痛哉言乎人頭畜鳴【畜許又反言胡亥人身有頭面口能言語不辨好惡若六畜之嗚】不威不伐惡【此五字為一句也】不篤不虛亡【言胡亥藉帝王之威器殘酷暴虐滋已惡惡既深篤以至滅亡豈其虚哉】距之不得留殘虐以促期雖居形便之國猶不得存子嬰度次得嗣冠【音綰】玉冠佩華紱【音拂】車黄屋從百司謁七廟小人乗非位莫不怳忽失守偷安日日獨能長念却慮父子作權近取於户牖之間竟誅猾臣為【于偽反】君討賊髙死之後賓㛰未得盡相勞餐未及下咽酒未及濡脣楚兵已屠闗中真人翔霸上素車嬰組奉其符璽以歸帝者鄭伯茅旌鸞刀嚴王退舍【旌音精嚴音莊】河决不可復壅魚爛不可復全賈誼司馬遷曰向使嬰有庸主之才僅得中佐山東雖亂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廟之祀未當絶也秦之積衰天下土崩瓦解【言秦國敗壊若屋宇崩頽衆瓦解散也】雖有周旦之材無所復陳其巧而以責一日之【日音馹一日之謂子嬰】誤哉俗秦始皇起罪惡胡亥極得其理矣復責小子【亦謂子嬰】云秦地可全所謂不通時變者也紀季以酅春秋不名【酅音户圭反括地志云安平城在青州臨淄縣東十九里古紀之酅邑帝王紀云周之紀國姜姓也紀侯潜齊哀公於周懿王王烹之外傳曰紀侯入為周士竹書云齊襄公滅紀郱鄑郚又括地志云郱城在青州臨朐縣東三十里鄑城在北海縣東北七十里郚城在宻州安邱縣界郱音駢鄑音訾按秦始起罪惡胡亥極得其理國既崩絶箕子比干尚不能存殷庸主子嬰焉能救秦之敗以賈誼史遷不通時變不如紀李之深識也季紀侯少弟不書名故曰紀季】吾讀秦紀至於子嬰車裂趙髙未嘗不健其决憐其志嬰死生之義備矣   史記正義卷六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七   唐 張守節 撰   項羽本紀第七        史記七   項籍者下相人也【括地志云相故城在泗州宣預縣西北七十里秦縣項胡講反籍秦昔反】字羽初起時年二十四其季父項梁梁父即楚將項燕【燕烏賢反】為秦將王翦所戮者也項氏世世為楚將封於項【括地志云今陳州項城縣城即古項子國】故姓項氏項籍少時學書不成去學劒又不成項梁怒之籍曰書足以記名姓而已劒一人敵不足學學萬人敵於是項梁乃教籍兵法籍大喜畧知其意又不肯竟學項梁嘗有櫟陽逮【櫟音藥逮音代】乃請蘄獄曹咎書抵櫟陽獄司馬欣以故事得已項梁殺人與籍避仇於呉中呉中賢士大夫皆出項梁下每呉中有大繇役及喪項梁常為主辦隂以兵法部勒賓客及子弟以是知其能秦始皇帝游㑹稽渡浙江梁與籍俱觀籍曰彼可取而代也梁掩其口曰毋妄言族矣梁以此竒籍籍長八尺餘力能扛鼎才氣過人雖呉中子弟皆已憚籍矣秦二世元年七月陳涉等起大澤中其九月會稽守【守音狩景帝中二年七月更郡守為太守】通謂梁曰【按言假者兼攝之也】江西皆反此亦天亡秦之時也吾聞先即制人後則為人所制吾欲發兵使公及桓楚【張晏云項羽殺宋義時桓楚為羽使懷王】將是時桓楚亡在澤中梁曰桓楚亡人莫知其處獨籍知之耳梁乃出誡籍持劒居外待梁復入與守坐曰請召籍使受命召桓楚守曰諾梁召籍入須㬰梁眴籍曰可行矣於是籍遂拔劒斬守頭項梁持守頭佩其印綬門下大驚擾亂籍所擊殺數十百人一府中皆慴服莫敢起梁乃召故所知豪吏諭以所為起大事遂舉吴中兵使人收下縣得精兵八千人梁部署呉中豪傑為校尉司馬有一人不得用自言於梁梁曰前時某喪使公主某事不能辦以此不任用公衆乃皆伏於是梁為㑹稽守籍為禆將徇下縣廣陵人召平於是為陳王徇廣陵【州】未能下【下胡家反以兵威服之曰下】聞陳王敗走秦兵又且至乃渡江矯陳王命【矯紀兆反召平從廣陵渡京口注至吴詐陳王命拜梁】拜梁為楚王王上柱國曰江東已定急引兵西擊秦項梁乃以八千人渡江而西聞陳嬰已下東陽【括地志東陽故城在楚州旴縣東七十里秦東陽縣城也在淮水南】使使與連和俱西陳嬰者故東陽令史【楚漢春秋云東陽獄史陳嬰】居縣中素信謹稱為長者東陽少年殺其令相聚數千人欲置長無適用乃請陳嬰嬰謝不能遂彊立嬰為長縣中從者得二萬人少年欲立嬰便為王異軍蒼頭特起陳嬰母謂嬰曰自我為汝家婦未嘗聞汝先古之有貴者今暴得大名不祥不如有所屬事成猶得封侯事敗易以亡非世所指名也嬰乃不敢為王謂其軍吏曰項氏世世將家有名於楚今欲舉大事將非其人不可我倚名族亡秦必矣於是衆從其言以兵屬項梁項梁渡淮黥布蒲將軍亦以兵屬焉凡六七萬人軍下邳【被悲反下邳泗水縣也應劭云邳在薛徙此故曰下邳按有上邳故曰下邳】當是時秦嘉已立景駒為楚王軍彭城東【括地志云徐州彭城縣右相國也言秦嘉軍於此城之東】欲距項梁項梁謂軍吏曰陳王先首事戰不利未聞所在今秦嘉倍陳王而立景駒逆無道乃進兵擊秦嘉秦嘉軍敗走追之至胡陵嘉還戰一日嘉死軍降景駒走死梁地項梁已并秦嘉軍軍胡陵將引軍而西章邯軍至栗項梁使别將朱雞石餘樊君與戰餘樊君死朱雞石軍敗亡走胡陵項梁乃引兵入薛【括地志云故薛城古薛侯國也在徐州滕國縣界黄帝之所封左傳曰定公元年薛宰云薛之祖奚仲居薛為夏車正後為孟嘗君曰又封邑也】誅雞石項梁前使項羽别攻襄城【許州襄城縣】襄城堅守不下已拔皆阮之還報項梁項梁聞陳王定死召諸别將㑹薛計事此時沛公亦起沛往焉居鄛人范増年七十素居家好竒計往説項梁曰陳勝敗固當【顧著作云固宜當應敗也當音如字】夫秦滅六國楚最無罪自懷王入秦不反楚人憐之至今故楚南公曰【虞喜志林云南公者道士識廢興之數知亡秦者必於楚漢書藝文志云南公十三篇六國時人在隂陽家流】楚雖三户亡秦必楚也【按服䖍云三户漳水津也孟康云津峽名也在鄴西三十里括地志云濁漳水又東經公亭北經三戸峽為三户津在相州澄陽縣界然則南公辨隂陽識廢興之數知秦亡必於三户故出言後項羽果度三户津破章邯軍降章邯秦遂亡是南公之善識】今陳勝首事不立楚後而自立其勢不長今君起江東楚蠭起之將皆爭附君者以君世世楚將為能復立楚之後也【為于偽反】於是項梁然其言乃求楚懷王孫心民間為人牧羊立以為楚懷王從民所望也陳嬰為楚上柱國封五縣與懷王都盱台【盱况于反眙以之反盱眙今楚州臨淮水懷王都之】項梁自號為武信君居數月引兵攻亢父【亢音剛又若浪反父音甫括地志云亢父故城在兖州任城縣南五十一里】與齊田榮司馬龍且【子余反】軍救東阿【括地志云東阿故城在濟州東阿縣西南二十五里漢東阿縣城秦時齊之阿也】大破秦軍於東阿田榮即引兵歸逐其王假假亡走楚假相田角亡走趙角弟田間故齊將居趙不敢歸田榮立田儋子市為齊王項梁已破東阿下軍遂追秦軍數使使【下使色吏反音促】齊兵欲與俱西田榮曰楚殺田假趙殺田角田間乃發兵項梁曰田假為與國之王窮來從我不忍殺之趙亦不殺田角田間以市於齊齊遂不肯發兵助楚項梁使沛公及項羽别攻城陽【括地志云僕州雷澤縣本漢郕陽在州東九十一里地理志云城陽屬齊隂郡古郕伯國姬姓之國史記周武王封季弟載于郕其後遷於城之陽故曰城陽】屠之西破秦軍濮陽東【括地志云濮陽縣在濮州西八十六里濮縣也古呉之國按攻城陽屠之西破秦軍濮陽縣也軍即此縣東】秦兵收入濮陽沛公項羽乃攻定陶【定陶曹州城也從濮陽南攻定陶】定陶未下去西畧地至雝丘【雍丘今汴州縣也地理志云古杞國武封禹後於號東樓公二十一世簡公為楚所滅即此城也】大破秦軍斬李由還攻外黄【括地志云故周城即外黄之地在雍丘縣東張晏曰魏郡有内黄縣故加外也臣瓚曰縣有黄㳰故名】外黄未下項梁起東阿西北至定陶再破秦軍項羽等又斬李由益輕秦有驕色宋義乃諌項梁曰戰勝而將驕卒惰者敗今卒少惰矣秦兵日益臣為君畏之項梁弗聴乃使宋義使於齊道遇齊使者髙陵君顯曰公將見武信君乎曰然曰臣論武信君軍必敗公徐行即免死疾行則及禍秦果悉起兵益章邯擊楚軍大破之定陶項梁死沛公項羽去外黄攻陳留陳留堅守不能下沛公項羽相與謀曰今項梁軍破士卒恐乃與吕臣軍俱引兵而東吕臣軍彭城東項羽軍彭城西沛公軍碭【括地志云宋州碭山縣本漢碭縣也在宋州東百五十里】章邯已破項梁軍則以為楚地兵不足憂乃渡河擊趙大破之當此時趙歇為王陳餘為將張耳為相皆走入鉅鹿城章邯令王離涉間圍鉅鹿章邯軍其南築甬道而輸之粟陳餘為將將卒數萬人而軍鉅鹿之北此所謂河北之軍也楚兵已破於定陶懷王恐從盱台之彭城并項羽吕臣軍自將之以吕臣為司徒以其父吕青為令尹以沛公為碭郡長封為武安侯將碭郡兵初宋義所遇齊使者髙陵君顯在楚軍見楚王曰宋義論武信君之軍必敗居數日軍果敗兵未戰而先見敗徴此可謂知兵矣王召宋義與計事而大説之因置以為上將軍項羽為魯公為次將范増為末將救趙諸别將皆屬宋義號為卿子冠軍行至安陽留四十六日不進【括地志云安陽縣相州所理縣七國時魏寧新中邑秦昭王拔魏寧新中更名安陽張耳云章邯軍鉅鹿南築甬道河餉王離項羽數絶邯甬道王離軍乏食項羽悉引兵渡河遂破章邯團鉅鹿下又云渡河湛船持三日糧按從滑州白馬津齎三日糧不至邢州明此渡河相州漳河也宋義遣其子襄相齊送之至無鹽即今鄆州之東宿城是也若依顔監説在相州安陽宋義送子不可棄軍渡河南向齊西南入魯界飲酒髙會非入齊之義雖知送子曲由宋州安陽理順然向鉅鹿甚逺不能數絶章邯甬道及持三日糧至也均之二理安陽送子至無䀋為長濟河絶甬道持三日糧寧有遲留史家多不委曲説之也】項羽曰吾聞秦軍圍趙王鉅鹿疾引兵渡河楚擊其外趙應其内破秦軍必矣宋義曰不然夫搏牛之蝱不可以破蟣蝨今秦攻趙戰勝則兵罷我承其敝不勝則我引兵鼓行而西必舉秦矣故不如先鬭秦趙夫被堅執鋭義不如公坐而運策公不如義因下令軍中曰猛如虎很如羊【很何懇反】貪如狼彊不可使者皆斬之乃遣其子宋襄相齊身送之至無鹽飲酒髙㑹天寒大雨士卒凍飢項羽曰將戮力而攻秦久留不行今嵗饑民貧士卒食芋菽軍無見糧【胡練反顔監云無見在之糧】乃飲酒髙㑹不引兵渡河因趙食與趙食與趙并力攻秦乃曰承其敝夫以秦之彊攻新造之趙其勢必舉趙趙舉而秦彊何敝之承且國兵新破王坐不安席埽境内而専屬於將軍國家安危在此一舉今不恤士卒而徇其私非社稷之臣項羽晨朝上將軍宋義即其帳中斬宋義頭出令軍中曰宋義與齊謀反楚楚王隂令羽誅之當是時諸將皆慴服莫敢枝梧【枝音之移反梧音悟】皆曰首立楚者將軍家也今將軍誅亂乃相與共立羽為假上將軍【未得懷王命也假攝也】使人追宋義子及之齊殺之使桓楚報命於懷王懷王因使項羽為上將軍當陽君蒲將軍皆屬項羽項羽已殺卿子冠軍威震楚國名聞諸侯乃遣當陽君蒲將軍將卒二萬渡河【漳水】救鉅鹿戰少利陳餘復請兵項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沈船破釡甑燒廬舍持三日糧以示士卒必死無一還心於是至則圍王離與秦軍遇九戰絶其甬道大破之殺蘇角虜王離涉間不降楚自燒殺當是時楚兵冠諸侯諸侯軍救鉅鹿下者十餘壁莫敢縱兵及楚擊秦諸將皆從壁上觀楚戰士無不一以當十楚兵呼聲動天諸侯軍無不人人惴恐於是已破秦軍項羽召見諸侯將入轅門無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視項羽由是始為諸侯上將軍諸侯皆屬焉章邯軍棘原項羽軍漳南【括地志云濁漳水一名漳水今俗名栁河在邢州平鄉縣南注水經云漳水一名大漳水兼有水之目也】相持未戰秦軍數却二世使人讓章邯章邯恐使長史欣請事至咸陽留司馬門三日趙髙不見有不信之心長史欣恐還走其軍不敢出【走音奏】故道趙髙果使人追之不及欣至軍報曰趙髙用事於中下無可為者今戰能勝髙必疾妒吾功戰不能勝不免於死願將軍孰計之陳餘亦遺章邯書曰白起為秦將南征鄢郢北阬馬服攻城畧地不可勝計而竟賜死蒙恬為秦將北逐戎人開榆中地數千里竟斬陽周【括地志云寧州羅川縣在州東南七十里漢陽周縣】何者功多秦不能盡封因以法誅之今將軍為秦將二歳矣所亡失以十萬數而諸侯並起滋益多彼趙髙素䛕日久今事急亦二世誅之故欲以法誅將軍以塞責使人更代將軍以脱其禍夫將軍居外久多内郤有功亦誅且天之亡秦無愚智皆知之今將軍内不能直諌外為亡國將特獨立而欲常存豈不哀哉將軍何不還兵與諸侯為從約共攻秦分王其地南面稱此孰與身伏鈇質妻子為僇乎章邯狐疑隂使始成使項羽欲約約未成項羽使蒲將軍日夜引兵度三户軍漳南與秦戰再破之項羽悉引兵擊秦軍汙水上【括地志云汙水源出懷州河内縣北大行山又云故䢴城在河内縣西北二十七里古邗國地也左傳云邘晉應韓武之穆也】大破之章邯使人見項羽欲約項羽召軍吏謀曰糧少欲聴其約軍吏皆曰善項羽乃與期洹水南殷虚上已盟章邯見項羽而流涕為言趙髙項羽乃立章邯為雍王置楚軍中使長史欣為上將軍將秦軍為前行【胡郎反】到新安【括地志云新安故城在洛州澠池縣東一十三里漢新安縣城也即坑秦卒處】諸侯吏卒異時故繇使屯戍過秦中秦中吏卒遇之多無狀及秦軍降諸侯諸侯吏卒乘勝多奴虜使之輕折辱秦吏卒秦吏卒多竊言曰章將軍等詐吾屬降諸侯今能入闗破秦大善即不能諸侯虜吾屬而東秦必盡誅吾父母妻子諸將微聞其計以告項羽項羽召黥布蒲將軍計曰秦吏卒尚衆其心不服至闗中不聴事必危不如擊殺之而獨與章邯長史欣都尉翳入秦於是楚軍夜擊阬秦卒二十餘萬人新安城南行畧定秦地函谷闗【括地志云函谷闗在陜州桃林縣西南十二里秦函谷闗也圖記云西去長安四百餘里路在谷中故以為名】有兵守闗不得入又聞沛公已破咸陽項羽大怒使當陽君等擊闗項羽遂入至于戲西沛公軍霸上未得與項羽相見沛公左司馬曹無傷使人言於項羽曰沛公欲王闗中使子嬰為相珍寳盡有之項羽大怒曰旦日饗士卒為擊破沛公軍當是時項羽兵四十萬在新豐鴻門沛公兵十萬在霸上范増説項羽曰沛公居山東時貪於財貨好美姬今入闗財物無所取婦女無所幸此其志不在小吾令人望其氣皆為龍虎成五采此天子氣也急擊勿失楚尹項伯者項羽季父也素善留侯張良張良是時從沛公項伯乃夜馳之沛公軍私見張良具告以事欲呼張良與俱去曰毋從俱死也張良曰臣為韓王送沛公【為于偽反】沛公今事有急亡去不義不可不語良乃入具告沛公沛公大驚曰為之柰何張良曰誰為大王為此計者曰鯫生説我曰距闗母内諸侯秦地可盡王也故聴之良曰料大王士卒足以當項王乎沛公黙然曰固不如也且為之柰何張良曰請往謂項伯言沛公不敢背項王也沛公曰君安與項伯有故張良曰秦時與臣游項伯殺人臣活之今事有急故幸來告良沛公曰孰與君少長良曰長於臣沛公曰君為我呼入吾得兄事之張良出要項伯項伯即入見沛公沛公奉巵酒為壽約為婚姻曰吾入闗秋毫不敢有所近籍吏民封府庫而待將軍所以遣將守闗者備他盗之出入與非常也日夜望將軍至豈敢反乎願伯具言臣之不敢倍徳也項伯許諾謂沛公曰旦日不可不蚤自來謝項王沛公曰諾於是項伯復夜去至軍中具以沛公言報項王因言曰沛公不先破闗中公豈敢入乎今人有大功而擊之不義也不如因善遇之項王許諾沛公旦日從百餘騎來見項王至鴻門謝曰臣與將軍戮力而攻秦將軍戰河北臣戰河南然不自意能先入闗破秦得復見將軍於此今者有小人之言令將軍與臣有郤項王曰此沛公左司馬曹無傷言之不然籍何以至此項王即日因留沛公與飲項王項伯東嚮坐亞父南嚮坐亞父者范増也沛公北嚮坐張良西嚮侍范増數目項王舉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項王然不應范増起出召項莊【項羽從弟】謂曰君王為人不忍若入前為壽壽畢請以劒舞因擊沛公於坐殺之不者若屬皆且為所虜莊則入為夀夀畢曰君王與沛公飲軍中無以為樂請以劒舞項王曰諾項莊拔劒起舞項伯亦拔劒起舞常以身翼蔽沛公莊不得擊於是張良至軍門見樊噲樊噲曰今日之事何如良曰甚急今日項莊拔劒舞其意常在沛公也噲曰此迫矣臣請入與之同命噲即帶劒擁盾入軍門【擁紆拱反盾食允反】交㦸之衛士欲止不内樊噲側其盾以撞【直江反】衛士仆地噲遂入披帷西嚮立瞋目視項王【瞋昌真反】頭髮上指目眦盡裂【眦自賜反】項王按劒而跽曰客何為者張良曰沛公之叅乘樊噲者也項王曰壯士賜之巵酒則與斗巵酒噲拜謝起立而飲之項王曰賜之彘肩則與一生彘肩樊噲覆其盾於地加彘肩上拔劒切而㗖之項王曰壯士能復飲乎樊噲曰臣死且不避巵酒安足辭夫秦王有虎狼之心殺人如不能舉刑人如恐不勝天下皆叛之懷王與諸將約曰先破秦入咸陽者王之今沛公先破秦入咸陽毫毛不敢有所近封閉宫室還軍霸上以待大王來故遣將守闗者備他盜出入與非常也勞苦而功髙如此未有封侯之賞而聽細説欲誅有功之人此亡秦之續耳竊為大王不取也項王未有以應曰坐樊噲從良坐坐須沛公起如厠因招樊噲出沛公已出項王使都尉陳平召沛公沛公曰今者出未辭也為之柰何樊噲曰大行不顧細謹大禮不辭小讓如今人方為刄俎我為魚肉何辭為於是遂去乃令張良留謝良問曰大王來何操曰我持白璧一雙欲獻項王玉斗一雙欲與亞父㑹其怒不敢獻公為我獻之張良曰謹諾當是時項王軍在鴻門下沛公軍在霸上相去四十里沛公則置車騎脱身獨騎與樊噲夏侯嬰靳彊紀信等四人持劒盾步走從酈山下道芷陽間行沛公謂張良曰從此道至吾軍不過二十里耳度我至軍中公乃入沛公已去間至軍中張良入謝曰沛公不勝桮杓不能辭謹使臣良奉白璧一雙再拜獻大王足下玉斗一雙再拜奉大將軍足下項王曰沛公安在良曰聞大王有意督過之脱身獨去已至軍矣項王則受璧置之坐上亞父受玉斗置之地拔劒撞而破之曰唉豎子不足與謀奪項王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屬今為之虜矣沛公至軍立誅殺曹無傷居數日項羽引兵西屠咸陽殺秦降王子嬰燒秦宫室火三月不滅收其貨寶婦女而東人或説項王曰闗中阻山河四塞地肥饒可都以霸項王見秦宫室皆已燒殘破又心懷思欲東歸曰富貴不歸故鄉如衣繡夜行誰知之者説者曰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項王聞之烹説者項王使人致命懷王懷王曰如約乃尊懷王為義帝項王欲自王先王諸將相謂曰天下初發難時【難乃憚反】假立諸侯後以伐秦然身被堅執鋭首事暴露於野【蒲北反】三年滅秦定天下者皆將相諸君與籍之力也義帝雖無功故當分其地而王之諸將皆曰善乃分天下立諸將為侯王項王范増疑沛公之有天下業已講解又惡負約恐諸侯叛之乃隂謀曰巴蜀道險秦之遷人皆居蜀乃曰巴蜀亦闗中地也故立沛公為漢王王巴蜀漢中都南鄭【括地志云南梁州所理縣也】而三分闗中王秦降將以距塞漢王項王乃立章邯為雍王王咸陽以西都廢丘【括地志云大丘故城一名廢丘古城在雍州始平縣東南十里地理志云漢髙二年引水灌廢丘章邯自殺更廢丘曰槐里】長史欣者故為櫟陽獄掾嘗有徳於項梁都尉董翳者本勸章邯降楚故立司馬欣為塞王王咸陽以東至河都櫟陽【括地志云櫟陽故城一名萬年城在雍州櫟陽東北二十五里秦獻公之城櫟陽即此也】立董翳為翟王王上郡都髙奴【括地志云延州州城即漢髙奴縣】徙魏王豹為西魏王王河東都平陽瑕丘申陽者張耳嬖臣也先下河南郡迎楚河上故立申陽為河南王都雒陽【括地志云洛陽故城在洛州洛陽縣東北二十六里周公所築即成周城也輿地志云成周之地秦莊襄王以為洛陽縣三川守理之後漢都洛陽改為雒漢以火徳隠水故去洛旁水而加佳佳於去次為土土水之忌也水得土而流土得水而柔故除土以加水】韓王成因故都都陽翟【括地志云陽翟洛州縣也左傳云鄭伯突入于櫟杜預云櫟鄭别都今河南陽翟縣是也地理志云陽翟縣是屬潁川郡夏禹之國】趙將司馬卬定河内數有功故立卬為殷王王河内都朝歌徙趙王歇為代王趙相張耳素賢又從入闗故立耳為常山王王趙地都襄國【括地志云邢州城本漢襄國縣秦置三十六郡於此置信都縣屬鉅鹿郡項羽改曰襄國立張耳為常山王理信都地理志云故邢侯國也帝王世紀云邢侯為紂三公以忠諌被誅史記云周武王封周公旦之子為邢侯左傳云凡蔣邢茅周公之也】當陽君黥布為楚將常冠軍故立布為九江王都六【括地志云故六城在夀州安豐縣百二十二里本六國匽姓臯繇之後所封也黥布亦臯繇之後居六】鄱君呉芮【鄱作畨音婆】率百越佐諸侯又從入闗故立芮為衡山王都邾【説文云音誅括地志云故邾城在黄州黄岡縣東南二十里本春秋時邾國邾子曹姓狹居至魯隠公徙靳音機】義帝柱國共敖【共音恭】將兵擊南郡功多因立敖為臨江王都江陵【江陵荆州縣史記江陵故郢都也】徙燕王韓廣為遼東王燕將臧荼從楚救趙因從入關故立荼為燕王都薊徙齊王田市為膠東王【括地志云即墨故城在萊州膠水縣南六十里古齊地本漢舊縣膠音交在膠水之東】齊將田都從共救趙因從入關故立都為齊王都臨葘【葘側其反括地志云青州臨葘縣地即古臨菑地也一名齊城古營邱之地所封齊之都也少昊時有爽鳩氏虞夏時有季崱殷時有逢伯陵殷未有薄姑氏為諸侯國此地後太公封方五百里】故秦所滅齊王建孫田安項羽方渡河救趙田安下濟北數城引其兵降項羽故立安為濟北王都博陽【在濟北】田榮者數負項梁又不肯將兵從楚擊秦以故不封成安君【地理志云成安縣在潁川郡屬豫州】陳餘棄將印去不從入關然素聞其賢有功於趙聞其在南皮【括地志云故南皮城在滄州南皮縣北四里本漢皮縣城即陳餘所封也】故因環封三縣畨君將梅鋗功多故封十萬户侯項王自立為西楚霸王【貨殖傳云淮南北沛郡汝南郡為西楚也彭城以東東海吴廣陵為東楚也衡山九江江南豫章長沙為南楚孟康云舊名江陵為南楚呉為東楚彭城為西楚】王九郡都彭城【彭城徐州縣】漢之元年四月諸侯罷戲下各就國項王出之國使人徙義帝曰古之帝者地方千里必居上游乃使使徙義帝長沙郴縣趣義帝行其羣臣稍稍背叛之乃隂令衡山臨江王擊殺之江中韓王成無軍功項王不使之國與俱至彭城廢以為侯已又殺之臧荼之國因逐韓廣之遼東廣弗聴荼擊殺廣無終并王其地田榮聞項羽徙齊土市膠東而立齊將田都為齊王乃大怒不肯遣齊王之膠東因以齊反迎擊田都田都走楚齊王市畏項王乃亡之膠東就國田榮怒追擊殺之即墨榮因自立為齊王而西擊殺濟北王田安并王三齊【三齊記云右即墨中臨淄左平陸謂之三齊】榮與彭越將軍印令反梁地陳餘隂使張同夏説説齊王田榮曰項羽為天下宰不平今盡王故王於醜地而王其羣臣諸将善地逐其故主趙王乃北居代餘以為不可聞大王起兵且不聴不義願大王資餘兵請以擊常山以復趙王請以國為扞蔽齊王許之因遣兵之趙陳餘悉發三縣兵與齊并力擊常山大破之張耳走歸漢陳餘迎故趙王歇於代反之趙趙王因立陳餘為代王是時漢還定三秦項羽聞漢王皆已入闗中且東齊趙叛之大怒乃以故吳今鄭昌為韓王以距漢今蕭公角等撃彭越彭越敗蕭公角等漢使張良徇韓乃遺項王書曰漢王失職欲得闗中如約即止不敢東又以齊梁反書遺項羽曰齊欲與趙并滅楚楚以此故無西意而北擊齊徴兵九江王布布稱疾不往使將將數千人行項王由此怨布也漢之二年冬項羽遂北至城陽田榮亦將兵㑹戰田榮不勝走至平原平原民殺之遂北燒夷齊城郭室屋皆阬田榮降卒係虜其老弱婦女徇齊至北海多所殘滅齊人相聚而叛之於是田榮弟田横收齊亡卒得數萬人反城陽項王因留連戰未能下春漢王部五諸侯兵【師古曰諸家之説皆非張良遺羽書曰漢欲今得闗中如約即止不敢復東謂出闗之東也今羽乃聞漢王東之時漢固已得三秦矣五諸侯者謂常山河南韓魏殷也此年十月常山王張耳降河南王申陽降韓王鄭昌降魏王豹降虜殷王卬皆漢東之後故知謂此為五諸侯時雖未得常山之地功臣年表云張耳棄國與大臣歸漢則當亦有士卒爾時雍王猶在廢丘被圍即非五侯之數也尋此紀文昭然可見前賢注釋並失指趣髙紀及漢書皆言刼五諸侯兵凡兵初降士卒未有自指麾故須刼畧而行又云發闗中兵收三河七發謂差發也收謂刼畧收歛也韋昭云河南河東河内申陽都雒陽韓王成都陽翟皆河南也魏豹都平陽河東也司馬卬都朝歌張耳都襄國河内也此三河士則五諸侯兵也更著雍塞翟則成八諸侯矣重明顔公之説是故韓信傳云漢二年出闗收魏河南韓毅王皆降是】凡五十六萬人東伐楚項王聞之即令諸將擊齊而自以精兵三萬人南從魯出胡陵【按括地志云徐州魯兖州曲阜縣也地理志云湖陵在山陽縣屬也】四月漢皆已入彭城收其貨寶美人日置酒髙㑹項王乃西從蕭【括地志云徐州蕭縣古蕭叔之國春秋時為朱附庸帝王世紀云周封子姓之别為附庸也】晨擊漢軍而東至彭城日中大破漢軍漢軍皆走相隨入糓泗水殺漢卒十餘萬人漢卒皆南走山【走音奏】楚又追擊至靈壁東【括地志云靈辟故城在徐州符離縣西北九十里】睢水上【睢音雖括地志云睢水首受浚儀縣茛蕩水東經取慮入泗過郡其西行至一千二百六十里者矣】漢軍却為楚所擠多殺漢卒十餘萬人皆入睢水睢水為之不流【為于偽反】圍漢王三匝於是大風從西北而起折木發屋沙石窈冥晝晦逢迎楚軍楚軍大亂壞散而漢王乃得與數十騎遁去欲過沛收家室而西楚亦使人追之沛取漢王家家皆亡不與漢王相見漢王道逢得孝恵魯元乃載行楚騎追漢王漢王急推墮孝恵魯元車下滕公常下收載之如是者三曰雖急不可以驅柰何棄之於是遂得脱求太公吕后不相遇審食其從太公吕后間行求漢王反遇楚軍楚軍遂與歸報項王項王常置軍中是時吕后兄周吕侯【蘇林云以姓名侯也晉灼云外戚表周吕令武侯澤也吕縣名封於吕以為國顔師古云周吕封名令武其謚也蘇云以姓名侯非也】為漢將兵居下邑【括地志云宋州碭山縣本下邑縣也在宋州東一百五十里按今下邑在宋州東一百一十里】漢王間往從之稍稍收其士卒至滎陽諸敗軍皆㑹蕭何亦發關中老弱未傅悉詣滎陽復大振楚起於彭城常乗勝逐北與漢戰滎陽南京索間漢敗楚【括地志云京縣城在鄭州滎陽縣東南二十里鄭之京邑也晉太康地志云鄭太叔段所居邑榮陽縣即大索城杜預云成臯東有大索城又有小索故城在滎陽縣北四里京相璠地名云京縣有大索亭小索亭大小氏兄弟居之故有小大之號按楚與漢戰滎陽南京索間即此三城耳】楚以故不能過滎陽而西項王之救彭城追漢王至滎陽田横亦得收齊立田榮子廣為齊王漢王之敗彭城諸侯皆復與楚而背漢漢軍滎陽築甬道屬之河以取敖倉粟【括地志云敖倉在鄭州滎陽縣西十五里縣門之東北臨汴水南帶三皇山秦時置倉於敖山名敖倉云】漢之三年項王數侵奪漢甬道漢王食乏恐請和割滎陽以西為漢項王欲聴之歴陽【括地志云和州歴陽縣本漢舊縣也淮南子云歴陽之都一夕而為湖漢帝時歴陽淪為歴湖】侯范増曰漢易與耳今釋弗取後必悔之項王乃與范増急圍滎陽漢王患之乃用陳平計間項王項王使者來為太牢具舉欲進之見使者詳驚愕曰吾以為亞父使者乃反項王使者更持去以惡食食【上如字下音寺】項王使者使者歸報項王項王乃疑范増與漢有私稍奪之權范増大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為之願賜骸骨歸卒伍項王許之行未至彭城疽發背而死【疽七餘反崔浩云疽附骨癰也括地志云髑髏山在廬州巢縣東北五里昔范増居北山之陽後佐項羽】漢將紀信説漢王曰事已急矣請為王誑楚為王王可以間出於是漢王夜出女子滎陽東門被甲二千人楚兵四面擊之紀信乗黃屋【李斐云天子車以黄繒為蓋裏】車傅左纛曰城中食盡漢王降楚軍皆呼萬嵗漢王亦與數十騎從城西門出走成臯【括地志云成臯故縣在洛州汜水縣西南二里】項王見紀信問漢王安在信曰漢王已出矣項王燒殺紀信漢王使御史大夫周苛樅公魏豹守滎陽周苛樅公謀曰反國之王難與守城乃共殺魏豹楚下滎陽城生得周苛項王謂周苛曰為我將我以公為上將軍封三萬户周苛罵曰若不趣降漢漢今虜若若非漢敵也項王怒烹周苛并殺樅公漢王之出滎陽南走宛葉得九江王布行收兵復入保成臯漢之四年項王進兵圍成臯漢王逃獨與滕公出成臯北門渡河走脩武從張耳韓信軍諸將稍稍得出成臯從漢王楚遂拔成臯欲西漢使兵距之鞏令其不得西是時彭越渡河擊楚東阿殺楚將軍薛公項王乃自東擊彭越漢王得淮隂侯兵欲渡河南鄭忠説漢王乃止壁河内使劉賈將兵佐彭越燒楚積聚【積上積賜反】項王東擊破之走彭越漢王則引兵渡河復取成臯軍廣武就敖倉食項王已定東海來西與漢俱臨廣武而軍【括地志云東廣武西廣武在鄭州滎陽縣西二十里戴延之側西征記云三皇山上有二城東曰東廣武西曰西廣武各在一山頭相去百步汴水從廣澗中東南流今涸無水城各有三面在敖倉西郭縁生述征記云一澗横絶上過名曰廣武相對皆立城壍遂號東西廣武】相守數月當此時彭越數反梁地絶楚糧食項王患之為髙俎置太公其上【括地志云東廣武城有髙壇即是項羽坐太公俎上者今名項羽堆亦呼為太公亭顔師古云俎者所以薦肉示欲烹之故置俎上】告漢王曰今不急下吾烹太公漢王曰吾與項羽俱北面受命懷王曰約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則幸分我一桮羮項王怒欲殺之項伯曰天下事未可知且為天下者不顧家雖殺之無益秪益禍耳項王從之楚漢久相持未決丁壯苦軍旅老弱罷轉漕項王謂漢王曰天下匈匈數嵗者徒以吾兩人耳願與漢王挑戰決雌雄毋徒苦天下之民父子為也漢王笑謝曰吾寧鬭智不能鬭力項王令壯士出挑戰漢有善騎射者樓煩楚挑戰三合樓煩輒射殺之項王大怒乃自被甲持㦸挑戰樓煩欲射之項王瞋目叱之樓煩目不敢視手不敢發遂走還入壁不敢復出漢王使人間問之乃項王也漢王大驚於是項王乃即漢王相與臨廣武間而語漢王數之項王怒欲一戰漢王不聴項王伏弩射中漢王漢王傷走入成臯項王聞淮隂侯已舉河北破齊趙且欲擊楚乃使龍且往擊之淮隂侯與戰騎將灌嬰擊之大破楚軍殺龍且韓信因自立為齊王項王聞龍且軍破則恐使盱台人武涉往説淮隂侯淮隂侯弗聴是時彭越復反下梁地絶楚糧項王乃謂海春侯大司馬曹咎等曰謹守成臯則漢欲挑戰慎勿與戰毋令得東而已我十五日必誅彭越定梁地復從將軍乃東行擊陳留【括地志云陳留汴州縣也在州東五十里本漢陳留郡及陳留縣之地孟康云留鄭邑也後為陳所并故曰陳留臣瓚又按宋有留彭城留是也此留屬陳故曰陳留】外黄外黄不下數日已降項王怒悉令男子年十五已上詣城東欲阬之外黄令舍人兒年十三往説項王曰彭越彊刼【彊其而反】外黄外黄故且降待大王大王至又皆阬之百姓豈有歸心從此以東梁地十餘城皆恐莫肯下矣項王然其言乃赦外黄當阬者東至睢陽【括地志云宋州外城本漢睢陽縣也地理志云睢陽縣故宋國也】聞之皆爭下項王漢果數挑楚軍戰楚軍不出使人辱之五六日大司馬怒渡兵汜水【括地志云汜水源出洛州汜水縣東南三十二里方山山海經云浮戲之山汜水出焉】士卒半渡漢擊之大破楚軍盡得楚國貨賂大司馬咎長史翳塞王欣皆自剄汜水上大司馬咎者故蘄獄長史欣亦故櫟陽獄吏兩人嘗有徳於項梁是以項王信任之當是時項王在睢陽聞海春侯軍敗則引兵還漢軍方圍鍾離昧於滎陽東項王至漢軍畏楚盡走險阻是時漢兵盛食多項王兵罷食絶漢遣陸賈説項王請太公項王弗聴漢王復使侯公往説項王項王乃與漢約中分天下割鴻溝以西者為漢【應劭云在滎陽東二十里張華云大梁城在浚儀縣北縣西北渠水東經此城南又北屈分為二渠其一渠東南流始皇鑿引河水以灌大梁謂之鴻溝楚漢會此處也其一渠東經陽武縣南為官渡水按張華此説是】鴻溝而東者為楚項王許之即歸漢王父母妻子軍皆呼萬歳漢王乃封侯公為平國君【楚漢春秋云上欲封之乃肯見曰此天下之辨士所居傾國故號曰平國君按説歸太公呂后能和平郡國】匿弗肯復見曰此天下辯士所居傾國故號為平國君項王已約乃引兵解而東歸漢欲西歸張良陳平説曰漢有天下太半而諸侯皆附之楚兵罷食盡此天亡楚之時也不如因其機而遂取之今釋弗擊此所謂養虎自遺患也【遺唯季反】漢王聴之漢五年漢王乃追項王至陽夏【括地志云陳州太康縣本漢陽夏縣也續漢書郡國志云陽夏縣屬陳國按太康縣城夏后太康所築隋改陽夏為太康】南止軍與淮隂侯韓信建成侯彭越期㑹而擊楚軍至固陵【括地志云固陵縣名也在陳州宛邱縣西北四十二里】而信越之兵不㑹楚擊漢軍大破之漢王復入壁深塹而自守謂張子房曰諸侯不從約為之柰何對曰楚兵且破信越未有分地其不至固宜君王能與共分天下今可立致也即不能事未可知也君王能自陳以東傅海【傳音附著也陳即陳州古陳國都也自陳著海并齊舊地盡與齊王韓信也】盡與韓信睢陽以北至榖城【括地志云榖城故在齊州東阿縣東二十六里睢陽宋州也自宋州以北至濟州榖城際黄河盡與相國彭越】以與彭越使各自為戰【為于偽反】則楚易敗也漢王曰善於是乃發使者告韓信彭越曰并力擊楚楚破自陳以東傅海與齊王睢陽以北至榖城與彭相國使者至韓信彭越皆報曰請今進兵韓信乃從齊往劉賈軍從夀春並行屠城父【父音甫夀州夀春縣也城父亳州縣也屠謂多刑殺也劉賈入圍夀州引兵過淮北屠殺亳州城父而東北至垓下】至垓下【按垓下是髙岡絶巖今猶髙三四丈其聚邑及堤在垓之側因取名焉今在亳州真源縣東十里與老君相接洨音户交反】大司馬周殷叛楚以舒屠六【括地志云舒今廬江則故舒城是也故六城在夀州安豐南百三十二里匽姓咎繇之後按周殷叛楚兼舉九江郡之兵隨劉賈而至垓下】舉九江兵【九江郡夀州也楚考烈王二 二年自陳徙夀春號云郢至王負芻為秦將王翦蒙武所滅於此置九江郡應劭云自廬江尋陽分為北江】隨劉賈彭越皆㑹垓下詣項王項王軍壁垓下兵少食盡漢軍及諸侯兵圍之數重夜聞漢軍四面皆楚歌【顔師古云楚人之歌也猶言吴謳越吟若雞鳴為歌之名於理則可不得云雞鳴時也髙祖戚夫人楚舞自為楚歌豈亦雞鳴時乎按顔説是也】項王乃大驚曰漢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項王則夜起飲帳中有美人名虞【括地志云虞姬墓在濠州定逺縣東六十里長老傳云項羽美人冡也】常幸從駿馬名騅【音隹顧野王云青白色也釋畜云倉白雜毛騅也】常騎之於是項王乃悲歌忼慨自為詩曰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可柰何虞虞奈若何歌數闋美人和之【和音胡卧反楚漢春秋云歌曰漢兵已畧地四方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項王泣數行下【數色庾反行胡郎反】左右皆泣莫能仰視於是項王乃上馬騎【其倚反凡單乗曰騎後同】麾下【麾亦作戲同乎危反】壯士騎從者八百餘人直夜潰圍南出馳走平明漢軍乃覺之令騎將灌嬰以五千騎追之項王渡淮騎能屬者【屬音燭】百餘人耳項王至隂陵【括地志云隂陵縣故城在濠州定逺縣西北六十里地理志云隂陵縣屬九江郡】迷失道問一田父田父紿曰左左乃䧟大澤中以故漢追及之項王乃復引兵而東至東城【括地志云東城縣故城在濠州定逺縣東南五十里地理志云東城縣屬九江郡】乃有二十八騎漢騎追者數千人項王自度不得脱謂其騎曰吾起兵至今八嵗矣身七十餘戰所當者破所擊者服未嘗敗北遂霸有天下然今卒困於此【卒子律反】此天之亡我非戰之罪也今日固决死願為諸君快戰必三勝之為諸君潰圍斬將刈旗令諸君知天亡我非戰之罪也乃分其騎以為四隊四嚮漢軍圍之數重項王謂其騎曰吾為公取彼一將令四面騎馳下期山東為三處【期遇山東分為三處漢軍不知項羽處括地志云九頭山在滁州全椒縣西北九十六里江表傳云項羽敗至烏江漢兵追羽至此一日九戰因名】於是項王大呼【火故反】馳下漢軍皆披靡【上披彼反靡言精體低垂】遂斬漢一將是時赤泉侯為騎將追項王項王瞋目而叱之赤泉侯人馬俱驚辟易數里【言人馬俱驚開張易舊處乃至數里】與其騎㑹為三處漢軍不知項王所在乃分軍為三復圍之項王乃馳復斬漢一都尉殺數十百人復聚其騎亡其兩騎耳乃謂其騎曰何如騎皆伏曰如大王言於是項王乃欲東渡烏江【括地志云烏江亭即和州烏江縣是也晉初為縣注水經云水又北左傳黄律口漢書所謂烏江亭長艤船以待項羽即此也】烏江亭長檥船待謂項王曰江東雖小地方千里衆數十萬人亦足王也願大王急渡今獨臣有船漢軍至無以渡項王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為且籍與江東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無一人還縱江東父兄憐而王我我何面目見之縱彼不言籍獨不愧於心乎乃謂亭長曰吾知公長者吾騎【音竒】此馬五嵗所當無敵嘗一日行千里不忍殺之以賜公乃令騎皆下馬步行持短兵接戰獨籍所殺漢軍數百人項王身亦被十餘創顧見漢騎司馬吕馬童曰若非吾故人乎馬童面之指王翳曰此項王也項王乃曰吾聞漢購我頭千金【漢以一斤金為千金當一萬錢也】邑萬户吾為汝徳【為于偽反言吕馬童與項羽先是故人舊有恩徳於羽一云徳行也】乃自刎而死王翳取其頭餘騎相蹂踐爭項王相殺者數十人最其後郎中騎楊喜騎司馬吕馬童郎中吕勝楊武各得其一體五人共㑹其體皆是分其地為五封吕馬童為中水侯【地理志云中水縣屬涿郡應劭云在易渡二水之中故曰中水】封王翳為杜衍侯【括地志云杜衍侯故縣在鄧州南陽縣西八里】封楊喜為赤泉侯封楊武為吴防侯【吴防豫州縣括地志云呉房縣本漢舊縣孟康云吴王闔廬弟夫概奔楚楚封於此為唐谿氏本房子國以封吳故曰吳房】封吕勝為湼陽侯【湼年結反括地志云湼陽故地城在鄧州穰縣東北六十里本漢舊縣也應劭云在湼水之陽】項王已死楚地皆降漢獨魯不下漢乃引天下兵欲屠之為其守禮義為主死節乃持項王頭視魯魯父兄乃降始楚懷王初封項籍為魯公及其死魯最後下故以魯公禮塟項王糓城【括地志云項羽墓在濟州東阿東縣二十七里榖城西三里述征記項羽墓在榖城西北三里半許毁壞有碣石項王之墓】漢王為發哀泣之而去諸項氏枝屬漢王皆不誅乃封項伯為射陽侯【射音食夜反括地志云楚州山陽本漢射陽縣吴地志云在射水之陽故曰射陽】桃侯【括地志云故城在滑州胙城縣東四十里漢書云髙祖十二年封劉襄為桃侯也】平臯侯【括地志云平臯故城在懷州武徳縣東二十里漢平臯縣按他音徒何反】武侯皆項氏賜姓劉氏   太史公曰吾聞之周生曰【孔文祥云周生漢時儒者姓周也按太史公云吾聞之周生則是漢人與太史公耳目相接明矣】舜目蓋重瞳子又聞項羽亦重瞳子羽豈其苗裔邪何興之也夫秦失其政陳涉首難豪傑蠭起相與並爭不可勝數然羽非有尺寸乗勢起隴畝之中三年遂將五諸侯滅秦分裂天下而封王侯政由羽出號為霸王位雖不終近古以來未嘗有也及羽背闗懷楚【顔師古云背闗背約不王髙祖於闗中懷楚謂思東歸而都彭城】放逐義帝而自立怨王侯叛已難矣自矜功伐奮其私智而不師古謂霸王之業欲以力征經營天下五年卒亡其國【卒音子律反五年謂髙帝元年至五年殺項羽東城】身死東城尚不覺寤而不自責過矣乃引天亡我非用兵之罪也豈不謬哉   史記正義卷七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八   唐 張守節 撰   髙祖本紀第八        史記八   髙祖沛豐邑中陽里人姓劉氏字季父曰太公【春秋握成圖云劉媪夢赤鳥如龍戲已生執嘉】母曰劉媼【帝王世紀云漢昭靈后含始游洛池有寶雞銜赤珠出刻日英吞之生髙祖詩含神霧亦云含媪即昭靈后也陳留風俗云沛公起兵野戰喪皇妣於黄卿天下平定使使者以梓宫招幽魂於是丹蛇在水自洒濯入梓宫其浴處有遺髪諡曰昭靈夫人漢儀註云髙帝母起兵時死小黄城後於小黄立陵廟括地志云小黄故城在汴州陳留縣東北三十三里顔師古云皇甫諡等妄引䜟記好竒騁博强為髙祖父母名字皆非正史所説葢無文焉寧有劉媪本姓實存史遷肯不詳載即理而言斷可口矣】其先劉媪嘗息大澤之陂夢與神遇是時雷電晦冥太公往視則見蛟龍於其上已而有身遂産髙祖髙祖為人隆凖而龍顔美須髯左股有七十二黒子【河圖云帝劉季口角載勝斗胷龜背龍股長七尺八寸合成圖云赤帝體為朱鳥其表龍顔多黒子按左陽也七十二黒子者赤帝七十二日之數也木火土金水各居一方一歳三百六十日四方分之各得九十日土居中央並索四季各十八日俱成七十二日故髙祖七十二黒子者應火徳七十二日之徴也有一本七十日者非也許北人呼為魘而呉楚謂之誌誌記也】仁而愛人喜施【喜許記反施尸䜴反】意豁如也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産作業及壯試為吏為泗水亭長【秦法十里一亭十亭一鄉亭長主亭之吏髙祖為泗水亭長也國語有寓室即今之亭也亭長葢今里長也民有訟諍吏留平辨得成其政括地志云泗水亭在徐州沛縣東一百步有髙祖廟也】廷中吏無所不狎侮好酒及色常從王媪武負貰酒醉臥武負王媪見其上常有龍怪之髙祖毎酤留飲酒讐數倍及見怪嵗竟此兩家常折劵棄責髙祖常繇咸陽縱觀觀秦皇帝【包慢云上音館下音官恣意故縱觀也】喟然太息曰嗟乎大丈夫當如此也單父人吕公善沛令避仇從之客因家沛焉沛中豪桀吏聞令有重客皆往賀蕭何為主吏主進令諸大夫曰【大夫客之貴者總稱之】進不滿千錢坐之堂下髙祖為亭長素易諸吏乃紿為謁曰賀錢萬實不持一錢謁入吕公大驚起迎之門吕公者好相人見髙祖狀貌因重敬之引入坐蕭何曰劉季固多大言少成事髙祖因狎侮諸客遂坐上坐【上在果反下在臥反】無所詘【音邱忽反】酒䦨吕公因目固留髙祖【不敢封衆顯言故目動而留之】髙祖竟酒後吕公曰臣少好相人相人多矣無如季相願季自愛臣有息女【息生也謂所生之女也】願為季箕帚妾酒罷吕媪怒吕公曰公始常欲竒此女與貴人沛令善公求之不與何自妄許與劉季吕公曰此非兒女子所知也卒與劉季吕公女乃吕后也生孝恵魯元公主【漢帝制女曰公主儀比諸侯姊妹曰長公主儀比諸侯王姑曰大長公主儀比諸侯王】髙祖為亭長時常告歸之田吕后與兩子居田中耨有一老父過請飲吕后因餔之【必捕反以食飼人也父本請飲吕后因飼之國語云圍中童子無不餔】老父相吕后曰夫人天下貴人令相兩子見孝惠曰夫人所以貴者乃此男也相魯元亦皆貴老父已去髙祖適從旁舍來吕后具言客有過相我子母皆大貴髙祖問曰未逺乃追及問老父老父曰鄉者夫人嬰兒皆似君君相貴不可言髙祖乃謝曰誠如父言不敢忘徳及髙祖貴遂不知老父處髙祖為亭長乃以竹皮為冠令求盜之薛治之時時冠之【音館下同】及貴常冠所謂劉氏冠【音官顔師古云後號為劉氏冠其後詔曰爵非公乗以上不得冠劉氏冠即此也】乃是也髙祖以亭長為縣送徒酈山徒多道亡自度比至皆亡之【度田洛反比必寐反】到豐西澤中止飲夜乃解縱所送徒曰公等皆去吾亦從此逝矣徒中壯士願從者十餘人髙祖被酒【被加也】夜徑澤中令一人行前【行音下孟反】行前者還報曰前有大蛇當徑願還髙祖醉曰壯士行何畏乃前拔劒擊斬蛇【按其蛇大理須别求是劒斬之三尺劒者常佩之括地志云斬蛇溝源出徐州豐縣中平地故老云髙祖斬蛇處至縣西五十里入泡水也】蛇遂分為兩徑開行數里醉因卧後人來至蛇所有一老嫗夜哭人問何哭嫗曰人殺吾子故哭之人曰嫗子何為見殺嫗曰吾子白帝子也化為蛇當道今為赤帝子斬之故哭人乃以嫗為不誠欲笞之嫗因忽不見後人至髙祖覺後人告髙祖髙祖乃心獨喜自負諸從者日益畏之秦始皇帝常曰東南有天子氣於是因東游以厭之髙祖即自疑亡匿隠於芒碭山澤巖石之間【括地志云宋州碭山縣在州東一百五十里本漢碭陽縣也碭山在縣東】吕后與人俱求常得之髙祖怪問之吕后曰季所居上常有雲氣【京房易兆云何以知賢人隐顔師古曰四方常有大雲五色具而不雨其下有賢人隠矣故吕后望雲氣而得之】故從往常得季髙祖心喜沛中子弟或聞之多欲附者矣秦二世元年秋陳勝等起蘄至陳而王號為張楚諸郡縣皆多殺其長吏以應陳涉沛令恐欲以沛應涉主吏蕭何曹參乃曰君為秦吏今欲背之率沛子弟恐不聽願君召諸亡在外者可得數百人因劫衆衆不敢不聽乃令樊噲召劉季劉季之衆已數十百人矣於是樊噲從劉季來沛今後悔恐其有變乃閉城城守欲誅蕭曹蕭曹恐踰城保劉季劉季乃書帛射城上謂沛父老曰天下苦秦久矣今父老雖為沛令守諸侯並起今屠沛沛今共誅令擇子弟可立者立之以應諸侯則家室完不然父子俱屠無為也父老乃率子弟共殺沛令開城門迎劉季欲以為沛令劉季曰天下方擾諸侯並起今置將不善壹敗塗地吾非敢自愛恐能薄【能才能也髙祖謙言材能薄劣不能完全其衆能者獸形色似熊足似鹿為物堅中而强力人之有賢才者皆謂之能也】不能完父兄子弟此大事願更相推擇可者蕭曹等皆文吏自愛恐事不就後秦種族其家盡讓劉季諸父老皆曰平生所聞劉季諸珍怪當貴且卜筮之莫如劉季最言於是劉季數讓衆莫敢為乃立季為沛公祠黄帝祭尤於沛庭而釁鼓旗幟皆赤由所殺蛇白帝子殺者赤帝子故上赤於是少年豪吏如蕭曹樊噲等皆為收沛子弟二三千人攻胡陵方與還守豐秦二世二年陳涉之將周章軍西至戲而還燕趙齊魏皆自立為王項氏起呉秦泗川監平將兵圍豐二日出與戰破之命雍齒守豐引兵之薛泗川守壯【如淳曰壯名也】敗於薛走至戚【括地志云沂州臨沂縣有漢戚縣故城地理志云臨沂縣屬東海郡】沛公左司馬得泗川守壯殺之沛公還軍亢父【音剛又苦浪反括地志云亢父縣也沛公屯軍於此也】至方與周市來攻方與未戰陳王使魏人周市畧地周市使人謂雍齒曰豐故梁徙也今魏地已定者數十城齒今下魏魏以齒為侯守豐不下且屠豐雍齒雅不欲屬沛公及魏招之即反為魏守豐沛公引兵攻豐不能取沛公病還之沛沛公怨雍齒與豐子弟叛之聞東陽甯君秦嘉立景駒為假王在留【括地志云二人留城在徐州沛縣東南五十里即張良所封處】乃往從之欲請兵以攻豐是時秦將章邯從陳别將司馬尼將兵北定楚地屠相至碭【括地志云故相地在徐州符離縣西北九十里碭在宋州東一百五十里】東陽甯君沛公引兵西與戰蕭西不利還收兵聚留引兵攻碭三日乃取碭因收碭兵得五六千人攻下邑拔之還軍豐聞項梁在薛【今徐州滕縣故薛城也】從騎百餘往見之項梁益沛公卒五千人五大夫將十人沛公還引兵攻豐從項梁月餘項羽已拔襄城【襄城許州縣】還項梁盡召别將居薛聞陳王定死因立楚後懷王孫心為楚王治盱台【楚縣也】項梁號武信君居數月北攻亢父救東阿【濟州縣也】破秦軍齊軍歸楚獨追北使沛公項羽别攻城陽屠之軍濮陽之東【濮陽故城在濮州西八十六里本漢濮陽縣】與秦軍戰破之秦軍復振守濮陽環水【按二説皆通其濮陽縣北臨黄河言秦軍北阻黄河南鑿溝引黄河水環繞作壁壘為固楚軍乃去】楚軍去而攻定陶定陶未下沛公與項羽西畧地至雍邱之下與秦軍戰大破之斬李由還攻外黄【在雍邱東】外黄未下項梁再破秦軍有驕色宋義諌不聽秦益章邯兵夜銜枚擊項梁大破之定陶項梁死沛公與項羽方攻陳留聞項梁死引兵與吕將軍俱東吕臣軍彭城東項羽軍彭城西沛公軍碭章邯已破項梁軍則以為楚地兵不足憂乃渡河北擊趙大破之當是之時趙歇為王秦將王離圍之鉅鹿城此所謂河北之軍也秦二世三年楚懷王見項梁軍破恐徙盱台都彭城并吕臣項羽軍自將之以沛公為碭郡長【括地志云宋州本秦碭郡蘇林云長如郡守韋昭云秦名曰守是時改曰長】封為武安侯將碭郡兵封項羽為長安侯號為魯公吕臣為司徒其父吕青為令尹【應劭云天子曰師尹諸侯曰令尹時去六國近故置令尹臣瓚曰諸侯之卿唯楚稱令尹其餘國不稱時立楚之後故置官司皆如楚舊也】趙數請救懷王乃以宋義為上將軍項羽為次將范増為末將北救趙令沛公西畧地入闗與諸將約先入定闗中者王之當是時秦兵彊常乗勝逐北諸將莫利先入闗獨項羽怨秦破項梁軍奮願與沛公西入闗懷王諸老將皆曰項羽為人僄悍猾賊項羽嘗攻襄城襄城無遺類皆阬之諸所過無不殘滅且楚數進取前陳王項梁皆敗不如更遣長者扶義而西【遣長者扶持仁義而西告諭秦長少令降下也】告諭秦父兄秦父兄苦其主乆矣今誠得長者往毋侵暴宜可下今項羽僄悍今不可遣獨沛公素寛大長者可遣卒不許項羽而遣沛公西畧地收陳王項梁散卒乃道碭至成陽與杠里秦軍來壁破魏二軍楚軍出兵擊王離大破之沛公引兵西遇彭越昌邑【地里志云昌邑縣屬山陽括地志云在曹州成武縣東北三十二里有梁丘故城是也】因與俱攻秦軍戰不利還至栗遇剛武侯【顔師古云史失其名姓唯識其爵號不知誰也不當改為剛侯武應氏以為懷王將又云魏將無據矣表六年三月封孟顔二人説是】奪其軍可四千餘人并之與魏將皇欣魏申徒武蒲之軍【並魏將也欣字或作訢音許斤反蒲漢書作滿並通也】並攻昌邑昌邑未拔西過髙陽酈食其謂監門曰諸將過此者多吾視沛公大人長者乃求見説沛公沛公方踞牀使兩女子洗足酈生不拜長揖曰足下必欲誅無道秦不宜踞見長者於是沛公起攝衣謝之延上坐食其説沛公襲陳留得秦積粟乃以酈食其為廣野君酈商為將將陳留兵與偕攻開封開封未拔西與秦將楊熊戰白馬【括地志云白馬故城在滑州衛南縣西南二卜四里戴延之西征記云白馬城故衛之曹邑】又戰曲遇東大破之楊熊走之滎陽二世使使者斬以徇南攻潁陽屠之因張良遂畧韓地轘轅當是時趙别將司馬卬方欲渡河入闗沛公乃北攻平隂絶河津南戰雒陽東軍不利還至陽城【今洛州夏禹所都】收軍中馬騎與南陽守齮戰犨東破之略南陽郡南陽守齮走保城守宛【守音狩宛於元反括地志云南陽縣地城在宛大城之南隅其西南有二面皆故宛城】沛公引兵過而西張良諌曰沛公雖欲急入闗秦兵尚衆距險今不下宛宛從後擊彊秦在前此危道也於是沛公乃夜引兵從他道還更旗幟黎明圍宛城三匝南陽守欲自剄其舍人陳恢曰死未晩也乃踰城見沛公曰臣聞足下約先入咸陽者王之今足下留守宛宛大郡之都也連城數十人民衆積蓄多吏人自以為降必死故皆堅守乘城今足下盡日止攻士死傷者必多引兵去宛宛必隨足下後足下前則失咸陽之約後又有彊宛之患為足下計莫若約降封其守因使止守引其甲卒與之西諸城未下者聞聲爭開門而待足下通行無所累沛公曰善乃以宛守為殷侯封陳恢千户引兵西無不下者至丹水【括地志云故丹城在鄧州内鄉縣西南百三十里南去丹水二百步汲冡紀年云后稷放帝子丹朱于丹水是也輿地志云秦為丹水縣也地理志云丹水縣屬農郡抱朴子云丹水出丹魚先夏至十日夜伺之魚浮水側光照如火綱而取之割其血以塗足可以步行水上長居川中不溺】髙武侯鰓襄侯王陵降西陵還攻胡陽遇畨君别將梅鋗與皆降析酈遣魏人甯昌使秦使者未來是時章邯已以軍降項羽於趙矣初項羽與宋義北救趙及項羽殺宋義代為上將軍諸將黥布皆屬破秦將王離軍降章邯諸侯皆附及趙髙已殺二世使人來欲約分王關中沛公以為詐乃用張良計使酈生陸賈往説秦將㗖以利因襲攻武闗破之又與秦軍戰於藍田南益張疑兵旗幟諸所過毋得掠鹵秦人憙秦軍解因大破之又戰其北大破之乘勝遂破之   漢元年十月【沛公已未年七月至霸上項羽封十八諸侯沛公漢王後劉項五年戰鬬漢遂滅楚天下歸漢故書初至霸上戰之】沛公兵遂先諸侯至霸上【故霸陵在雍州萬年縣東北二十五里漢霸陵文帝之陵邑也東南去霸陵十里地理志云霸陵故芷陽文帝更名三秦記云霸城秦穆公築為宫因名霸城漢於北置霸陵廟記云霸城漢文帝築沛公入闗遂至霸上即此也】秦王子嬰素車白馬係頸以組封皇帝璽符節【按天子有六璽皇帝行璽皇帝之璽皇帝信璽天子行璽天子之璽天子信璽皇帝信璽凡事皆用之璽令施行天子信璽以遷拜封王侯之璽以發兵皆以武都紫泥封青布索白素兩端無縫三秦記云紫泥水在今成州輿地志云漢封詔璽用紫泥則此水之泥也】降軹道旁【軹音紙括地志云軹道在雍州萬年縣東北十六里苑中】諸將或言誅秦王沛公曰始懷王遣我固以能寛容且人已服降又殺之不祥乃以秦王屬吏【屬之欲文屬付也】遂西入咸陽欲止宫休舍【休息也言欲居止宫殿中而息也】樊噲張良諌乃封秦重寳財物府庫還軍霸上召諸縣父老豪傑曰父老苦秦苛法久矣誹謗者族偶語者弃市吾與諸侯約先入闗者王之吾當王闗中與父老約法三章耳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餘悉除去秦法諸吏人皆案堵如故凡吾所以來為父老除害非有所侵暴無恐且吾所以還軍霸上待諸侯至而定約束耳乃使人與秦吏行縣鄉邑告諭之秦人大喜爭持牛羊酒食獻饗軍士沛公又讓不受曰倉粟多非乏不欲費人人又益喜唯恐沛公不為秦王或説沛公曰秦富十倍天下地形彊今聞章邯降項羽項羽乃號為雍王王闗中今則來沛公恐不得有此可急使兵守函谷闗【顔師古曰今桃林南有洪留澗古函谷也其水北流入河西岸猶有舊闗餘跡西征記云道形如函 其水山原壁立數十 谷中容一車】無内諸侯軍稍徴闗中兵以自益距之沛公然其計從之十一月中項羽果率諸侯兵西欲入闗闗門閉聞沛公已定闗中大怒使黥布等攻破函谷闗十二月中遂至戲【許宜反】沛公左司馬曹無傷聞項王怒欲攻沛公使人言項羽曰沛公欲王闗中令子嬰為相珍寶盡有之欲以求封【曹無傷欲就項羽求封】亞父勸項羽擊沛公方饗士旦日合戰是時項羽兵四十萬號百萬沛公兵十萬號二十萬力不敵㑹項伯欲活張良夜往見良因以文諭項羽【項羽本紀云項伯曰沛公不先破闗中公豈敢入乎今人有大功擊之不義此以文諭之】項羽乃止沛公從百餘騎驅之鴻門見謝項羽項羽曰此沛公左司馬曹無傷言之不然籍何何以至此沛公以樊噲張良故得解歸歸立誅曹無傷項羽遂西屠燒咸陽秦宫室所過無不殘破秦人大失望然恐不敢不服耳項羽使人還報懷王懷王曰如約項羽怨懷王不肯令與沛公俱西入闗而北救趙後天下約【懷王初約先入咸陽者王之今羽北救趙故失約在後也】乃曰懷王者吾家項梁所立耳非有功伐何以得主約本定天下諸將及籍也乃佯尊懷王為義帝實不用其命正月【崔浩云史官以正月紀四時故書正月也荀悦云先春後正月也顔師古云凡此諸月號皆太初正厯之後記事者追改之非當時本稱也以十月為嵗首即以十月為正月今此正月當是謂之四月也他皆放此】項羽自立為西楚霸王王梁楚地九郡都彭城負約更立沛公為漢王【梁州本漢中郡以漢水為名】王巴蜀漢中都南鄭三分闗中立秦三將章邯為雍王【以岐州雍縣為名】都廢邱司馬欣為塞王【塞先代反韋昭云在長安東名桃林塞按桃林塞今華州 潼闗也顔師古云取河華之固為阨塞耳非桃林】都櫟陽董翳為翟王【文穎云本上郡秦所置項羽以董翳為王更名曰翟也】都髙奴楚將瑕邱申陽為河南王【在黄河之南故曰河南即今河南府】都洛陽趙將司馬卬為殷王【以商帝盤庚國殷中之地改商為殷在相州安陽縣即北冢殷墟南去朝歌百三十六里故號殷王都朝歌】都朝歌趙王歇徙王代趙相張耳為常山王都襄國當陽君黥布為九江王都六懷王柱國共敖為臨江王【孟康云本南郡改為臨江國是也】都江陵畨君呉芮為衡山王都邾燕將臧荼為燕王都薊故燕王韓廣徙王遼東廣不聴臧荼攻殺之無終封成安君陳餘河間三縣居南皮封梅鋗十萬户四月兵罷戲下【戲音麾許慎注淮南子云戲大旗也】諸侯各就國漢王之國項王使卒三萬人從楚與諸侯之慕從者數萬人從杜南【韋昭云杜今陵邑括地志云杜陵故城在雍州萬年縣東南十五里漢杜陵縣宣帝陵邑也北去宣帝陵五里廟記云故杜伯也】入蝕中去輙燒絶棧道以備諸侯盜兵襲之亦示項羽無東意至南鄭諸將及士卒多道亡歸士卒皆歌思東歸韓信説漢王曰項羽王諸將之有功者而王獨居南鄭是遷也軍吏士卒皆山東之人也日夜跂而望歸【跂音丘賜反説文云跂舉踵也司馬彪云跂望也】及其鋒而用之可以有大功天下已定人皆自寧不可復用不如决䇿東鄉爭權天下項羽出闗使人徙義帝曰古之帝者地方千里必居上游【音流】乃使使徙義帝長沙郴縣趣義帝行【趣音促】羣臣稍倍叛之乃隂令衡山王臨江王擊之殺義帝江南項羽怨田榮立齊將田都為齊王田榮怒因自立為齊王殺田都而反楚予彭越將軍印令反梁地楚令蕭公角擊彭越彭越大破之陳餘怨項羽之弗王已也令夏説説田榮【上音悦下音税】請兵擊張耳齊予陳餘兵擊破常山王張耳張耳亡歸漢迎趙王歇於代復立為趙王趙王因立陳餘為代王項羽大怒北擊齊八月漢王用韓信之計從故道還襲雍王章邯邯迎擊漢陳倉【今岐州縣也】雍兵敗還走止戰好畤又復敗走廢丘漢王遂定雍地東至咸陽引兵圍雍王廢邱而遣諸將畧定隴西北地上郡令將軍薛歐王吸出武闗因王陵兵南陽【括地志云王陵故城在商州上洛縣南三十一里荆州記云昔漢髙祖入秦王陵起兵丹水以應之此城王陵所築因名也】以迎太公吕后於沛楚聞之發兵距之陽夏不得前令故呉令鄭昌為韓王距漢兵   二年漢王東畧地塞王欣翟王翳河南王申陽皆降韓王昌不聴使韓信擊破之於是置隴西北地上郡渭南河上中地郡闗外置河南郡更立韓太尉信為韓王諸將以萬人若以一郡降者封萬户繕治河上塞諸故秦苑囿園池皆令人得田之正月虜雍王弟章平大赦罪人漢王之出闗至陜撫闗外父老還張耳來見漢王厚遇之二月令除秦社稷更立漢社稷三月漢王從臨晉渡魏王豹將兵從下河内虜殷王置河内郡南渡平隂津至雒陽新城【括地志云洛州伊闕縣在州南七十里本漢新城也隋文帝改新城為伊闕取伊闕山為名也】三老董公遮漢王【百官表云十里一亭亭有長十亭一鄉鄉有三老三老掌教化皆秦制也又樂産云横道自言曰遮楚漢春秋云董公八十二遂封為成侯】以義帝死故漢王聞之袒而大哭遂為義帝發喪臨三日發使者告諸侯曰天下共立義帝北面事之今項羽放殺義帝於江南大逆無道寡人親為發喪諸侯皆縞素悉發闗内兵收三河士南浮江漢以下【南收三河士發闗内兵從雍州入子午道至漢中歴漢水而下從務東行至徐州擊楚】願從諸侯王擊楚之殺義帝者是時項王北擊齊田榮與戰城陽田榮敗走平原【徳州平原縣是】平原民殺之齊皆降楚楚因焚燒其城郭係虜其子女齊人叛之田榮弟横立榮子廣為齊王齊王反楚城陽項羽雖聞漢東既已連齊兵欲遂破之而擊漢漢王以故得刼五諸侯兵遂入彭城項羽聞之乃引兵去齊從魯【兖州曲阜也】出胡陵【地里志云胡陵在山陽郡】至蕭【徐州蕭縣】與漢大戰彭城靈壁東【在徐州符離縣西北九十里】睢水上大破漢軍多殺士卒睢水為之不流乃取漢王父母妻子於沛置之軍中以為質當是時諸侯見楚彊漢敗還皆去漢復為楚塞王欣亡入楚呂后兄周吕侯為漢將兵居下邑漢王從之稍收士卒軍碭漢王乃西過梁地至虞使謁者隨何之九江王布所曰公能令布舉兵叛楚項羽必留擊之得留數月吾取天下必矣隨何往説九江王布布果背楚楚使龍且往擊之漢王之敗彭城而西行使人求家室家室亦亡不相得敗後乃獨得孝恵六月立為太子大赦罪人令太子守櫟陽諸侯子在闗中者皆集櫟陽為衛引水灌廢丘廢丘降章邯自殺更名廢丘為槐里於是令祠官祀天地四方上帝山川以時祀之興闗内卒乗塞是時九江王布與龍且戰不勝與隨何間行行歸漢漢王稍收士卒與諸將及闗中卒益出是以兵大振滎陽破楚京索間   三年魏王豹謁歸視親疾至即絶河津反為楚漢王使酈生説豹豹不聴漢王遣將軍韓信擊大破之虜豹遂定魏地置三郡曰河東【今蒲州也】太原【今并州】上黨【今潞州】漢王乃令張耳與韓信遂東下井陘撃趙斬陳餘趙王歇其明年立張耳為趙王漢王軍滎陽南築甬通【甬音勇韋昭云起土築墻中間為道應劭云恐敵抄輜重故築垣墻如街巷】屬之河以取敖倉【孟康云敖地名在滎陽西北山上臨河有大倉太康地理志云秦建敖倉於成臯】與項羽相距嵗餘項羽數侵奪漢甬道漢軍乏食遂圍漢王漢王請和割滎陽以西者為漢項王不聽漢王患之乃用陳平之計予陳平金四萬斤以間疏楚君臣於是項羽乃疑亞父亞父是時勸項羽遂下滎陽及其見疑乃怒辭老願賜骸骨歸卒伍未至彭城而死漢軍絶食乃夜出女子東門二千餘人被甲楚因四面擊之將軍紀信乃乘王駕詐為漢王誑楚楚皆呼萬嵗之城東觀以故漢王得與數十騎出西門遁令御史大夫周苛魏豹樅公守滎陽諸將卒不能從者盡在城中周苛樅公相謂曰反國之王難與守城因殺魏豹漢王之出滎陽入闗收兵欲復東袁生説漢王曰漢與楚相距滎陽數嵗漢常困願君王出武闗項羽必引兵南走王深壁令滎陽成臯間且得休使韓信等輯河北趙地連燕齊君王乃復走滎陽未晩也如此則楚所備者多力分漢得休復與之戰破楚必矣漢王從其計出軍宛葉間【完於元反葉式涉反宛鄧州縣也葉汝州縣水經注云本楚恵王封諸梁子兼號曰葉城即子髙之故邑也】與黥布行收兵項羽聞漢王在宛果引兵南漢堅壁不與戰是時彭越渡睢水與項聲薛公戰下邳彭越大破楚軍項羽乃引兵東擊彭越漢王亦引兵北軍成臯項羽已破走彭越聞漢王復軍成臯乃復引兵西拔滎陽誅周苛樅公而虜韓王信遂圍成臯漢王跳獨與滕公共車出成臯玉門北渡河馳宿脩武自稱使者晨馳入張耳韓信壁而奪之軍乃使張耳北益收兵趙地使韓信東擊齊漢王得韓信軍則復振引兵臨河南饗軍小脩武南欲復戰郎中鄭忠乃説止漢王使髙壘深塹勿與戰漢王聴其計使盧綰劉賈將卒二萬人騎數百渡白馬津入楚地與彭越復擊破楚軍燕郭西遂復下梁地十餘城淮隂已受命東未渡平原漢王使酈生往説齊王田廣廣叛楚與漢和共擊項羽韓信用蒯通計遂襲破齊齊王烹酈生東走髙宻項羽聞韓信已舉河北兵破齊趙且欲擊楚則使龍且周蘭往擊之韓信與戰騎將灌嬰擊大破楚軍殺龍且齊王廣犇彭越當此時彭越將兵居梁地往來苦楚兵絶其糧食   四年項羽乃謂海春侯大司馬曹咎曰謹守成臯若漢挑戰【挑田弔反下同】慎勿與戰無令得東而已我十五日必定梁地復從將軍乃行擊陳留外黄睢陽下之漢果數挑楚軍楚軍不出使人辱之五六日大司馬怒度兵汜水【汜音祀在成臯故城東】士卒半渡漢擊之大破楚軍盡得楚國金玉貨賂大司馬咎長史欣皆自剄汜水上項羽至睢陽聞海春侯破乃引兵還漢軍方圍鍾離昧於滎陽東項羽至盡走險阻韓信已破齊使人言曰齊邊楚權輕不為假王恐不能安齊漢王欲攻之留侯曰不如因而立之使自為守乃遣張良操印綬立韓信為齊王項羽聞龍且軍破則使盱台人武涉往説韓信韓信不聴楚漢久相持未決丁壯苦軍旅老弱罷轉饟漢王項羽相與臨廣武之間而語項羽欲與漢王獨身挑戰漢王數項羽曰始與項羽俱受命懷王曰先入定闗中者王之項羽負約王我於蜀漢罪一項羽矯殺卿子冠軍而自尊罪二項羽已救趙當還報而擅刼諸侯兵入闗罪三懷王約入秦無暴掠項羽燒秦宫室掘始皇帝冢私收其財物罪四又彊殺秦降王子嬰罪五詐阬秦子弟新安二十萬王其將罪六項羽皆王諸将善地而徙逐故主令臣下爭叛逆罪七項羽出逐義帝彭城自都之奪韓王地并王梁楚多自予罪八項羽使人隂弑義帝江南罪九夫為人臣而弑其主殺己降為政不平主約不信天下所以不容大逆無道罪十也吾以義兵從諸侯誅殘賊使刑餘罪人擊殺項羽何苦乃與公挑戰項羽大怒伏弩射中漢王漢王傷胸乃捫足曰虜中吾指漢王病創卧張良彊請漢王起行勞軍以安士卒毋令楚乘勝於漢漢王出行軍【行寒孟反】病甚因馳入成臯病愈西入闗至櫟陽存問父老置酒梟故塞王欣頭櫟陽市留四日復如軍軍廣武闗中兵益出當此時彭越將兵居梁地往來苦楚兵絶其糧食田横往從之項羽數擊彭越等齊王信又進撃楚項羽恐乃與漢王約中分天下割鴻溝而西者為漢鴻溝而東者為楚項王歸漢王父母妻子軍中皆呼萬歳乃歸而别去項羽解而東歸漢王欲引而西歸用留侯陳平計乃進兵追項羽至陽夏南止軍與齊王信建成侯彭越期㑹而擊楚軍至固陵不㑹楚擊漢軍大破之漢王復入壁深塹而守之用張良計於是韓信彭越皆往及劉賈入楚地圍夀春【今夀州】漢王敗固陵乃使使者召大司馬周殷舉九江兵而迎之武王行屠城父【父音甫今亳州縣】隨何劉賈齊梁諸侯皆大㑹垓下立武王布為淮南王   五年髙祖與諸侯兵共擊楚軍與項羽决勝垓下淮隂侯將三十萬自當之孔將軍居左費將軍居右皇帝在後絳侯柴将軍在皇帝後項羽之卒可十萬淮隂先合不利却孔將軍費將軍縱【二人韓信將也縱兵擊項羽也以縱字為絶句孔將軍蓼侯孔熙費侯陳賀也】楚兵不利淮隂侯復乘之【復侯富反乗猶登也進也】大敗垓下項羽卒聞漢軍之楚歌以為漢盡得楚地項羽乃敗而走是以兵大敗使騎將灌嬰追殺項羽東城斬首八萬遂畧定楚地魯為楚堅守不下漢王引諸侯兵北示魯父老項羽頭魯乃降遂以魯公號葬項羽穀城還至定陶馳入齊王壁奪其軍正月諸侯及將相相與共請尊漢王為皇帝漢王曰吾聞帝賢者有也空言虚語非所守也吾不敢當帝位羣臣皆曰大王起微細誅暴逆平定四海有功者輒裂地而封為王侯大王不尊號皆疑不信臣等以死守之漢王三讓不得已曰諸君必以為便便國家甲午乃即皇帝位汜水之陽【汜音敷劒反括地志云髙祖即位壇在曹州濟隂縣界張晏曰汜水在濟陰界取其汜愛大而潤下】皇帝曰義帝無後齊王韓信習楚風俗徙為楚王都下邳【音被悲反泗州下邳縣是楚王韓信之都】立建成侯彭越為梁王都定陶【曹州濟隂縣城是梁王彭越之都】故韓王信為韓王都陽翟【洛州陽翟縣是韓王信之都】徙衡山王吴苪為長沙王都臨湘【括地志云潭州長沙縣本漢臨湘縣長沙王呉芮都之芮墓在長沙縣北四里】畨君之將梅鋗有功從入武闗故徳畨君淮南王布燕王臧荼趙王敖皆如故天下大定髙祖都雒陽諸侯皆臣屬故臨江王驩為項羽叛漢令盧綰劉賈圍之不下數月而降殺之雒陽五月兵皆罷歸家諸侯子在關中者復之十二嵗其歸者復之六嵗食之【食音寺】一嵗髙祖置酒雒陽南宫【括地志云南宫在雒州雒陽縣東北二十六里洛陽故城中輿地志云秦時已有南北宫】髙祖曰列侯諸將無敢隠朕皆言其情吾所以有天下者何項氏之所以失天下者何髙起王陵對曰陛下慢而侮人項羽仁而愛人然陛下使人攻城畧地所降下者因以予之與天下同利也項羽妬賢嫉能有功者害之賢者疑之戰勝而不予人功得地而不予人利此所以失天下也髙祖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運籌策帷帳之中决勝於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鎭國家撫百姓給餽饟不絶糧道吾不如蕭何連百萬之軍戰必勝攻必取吾不如韓信此三者皆人傑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項羽有一范増而不能用此其所以為我擒也髙祖欲長都雒陽齊人劉敬説及留侯勸上入都闗中髙祖是日駕入都闗中六月大赦天下十月燕王臧荼反攻下代地髙祖自將擊之得燕王臧荼即立太尉盧綰為燕王使丞相噲將兵攻代其秋利幾反【幾音機姓名也項羽之將為陳縣令降漢髙帝徴諸侯利幾恐故反】髙祖自將兵擊之利幾走利幾者項氏之將項氏敗利幾為陳公不隨項羽亡降髙祖髙祖侯之頴川髙祖至雒陽舉通侯籍召之而利幾恐故反   六年髙祖五日一朝太公如家人父子禮太公家令説太公曰天無二日土無二王今髙祖雖子人主也太公雖父人臣也奈何令人主拜人臣如此則威重不行後髙祖朝太公擁篲迎門却行髙祖大驚下扶太公太公曰帝人主也奈何以我亂天下法於是髙祖乃尊太公為太上皇心善家令言賜金五百斤十二月人有上變事告楚王信謀反上問左右左右爭欲擊之用陳平計乃偽遊雲夢㑹諸侯於陳楚王信迎即因執之是日大赦天下田肯賀因説髙祖曰陛下得韓信又治秦中秦形勝之國帶河山之險縣隔千里持㦸百萬秦得百二焉地勢便利其以下兵於諸侯譬猶居髙屋之上建瓴水也夫齊東有琅邪即墨之饒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濁河之限北有勃海之利地方二千里持㦸百萬縣隔千里之外齊得十二焉故此東西秦也非親子弟莫可使王齊矣髙祖曰善賜黄金五百斤後十餘日封韓信為淮隂侯分其地為二國髙祖曰將軍劉賈數有功以為荆王王淮東弟交為楚王王淮西子肥為齊王王七十餘城民能齊言者皆屬齊【按言齊之逺國次秦中故封子肥七十餘城近齊城邑能齊言者咸割屬齊親子故大其都也孟説恐非】乃論功與諸列侯剖符行封徙韓王信太原   七年匈奴攻韓王信馬邑【搜神記云昔秦人築城於武周塞以備胡城將成而崩者數矣有馬馳走周旋反覆父老異之因依以築城乃不崩遂名馬邑括地志云朔州城漢鴈門即馬邑縣城也攻韓信於馬邑即此城】信因與同謀反太原白土曼丘臣王黄立故趙將趙利為王以反髙祖自往擊之會天寒士卒墮指者什二三遂至平城【括地志云朔州定襄縣本漢平城縣縣東北三十里有白登山山上有䑓名曰白登䑓漢書匈奴傳云蹋頓圍髙帝於白登七日即此也服䖍云白登臺名去平城七里李穆叔趙記云平城東七里有土山髙百餘尺方十餘里亦謂此也】匈奴圍我平城七日而後罷去令樊噲止定代地立兄劉仲為代王二月髙祖自平城過趙雒陽至長安長樂宫成丞相已下徙治長安八年髙祖東擊韓王信餘反冦於東垣蕭丞相營作未央宫【括地志云未央宫在雍州長安縣西北十里長安故城中顔師古云未央殿雖南嚮而當上書奏事謁見之徒皆詣北闕公車司亦在北焉是則以北闕為正門而又有東門東闕至於西南两無門闕也蕭何初立禾央宫以厭勝之術理宜然也按北闕為正者蓋象秦作前殿渡渭水屬之咸陽以象天極閣道絶漢抵營宫】立東闕北闕前殿武庫太倉髙祖還見宫闕壯甚怒謂蕭何曰天下匈匈苦戰數嵗成敗未可知是何治宫室過度也蕭何曰天下方未定故可因遂就宫室且夫天子以四海為家非壯麗無以重威且無令後世有以加也髙祖乃説髙祖之東垣過栢人【括地志云栢人故城在邢州栢人縣西北十二里漢栢人屬趙國】趙相貫髙等謀弑髙祖髙祖心動因不留代王劉仲棄國亡自歸雒陽廢以為合陽侯【括地志云郃陽故城在同州河西縣三里魏文侯十七年攻秦至鄭而還築在郃水之陽也】   九年趙相貫髙等事發覺夷三族廢趙王敖為宣平侯是嵗徙貴放楚昭屈景懷齊田氏闗中未央宫成髙祖大朝諸侯羣臣置酒未央前殿髙祖奉玉巵起為太上皇夀曰始大人常以臣無賴不能治産業不如仲力今某之業所就孰與仲多殿上羣臣皆呼萬嵗大為樂十年十月淮南王黥布梁王彭越燕王盧綰荆王劉賈楚王劉交齊王劉肥長沙王吴芮皆來朝長樂宫【括地志云秦櫟陽故宫在雍州櫟陽縣北三十五里秦獻公所造三輔黄圖云髙祖都長安未有宫室居櫟陽宫也】春夏無事七月太上皇崩櫟陽宫楚王梁王皆來送葬赦櫟陽囚更命酈邑曰新豐【作麗音力知反括地志云新豐故城在雍州新豐縣西南四里漢新豐宫也太上皇時悽愴不樂高祖切因左右問故答以平生所好皆屠販少年酤酒賣雉蹴踘以此為歡今皆無此故不樂髙祖乃作新豐徙諸故人實之太上皇乃悦按前于麗邑築城寺徙其民實之未改其名太上皇崩後命曰新豐】八月趙相國陳豨反代地上曰豨嘗為吾使甚有信代地吾所急也故封豨為列侯以相國守代今乃與王黄等刼掠代地代地吏民非有罪也其赦代民九月上自東往擊之至邯鄲上喜曰豨不南據邯鄲而阻漳水吾知其無能為也聞豨將皆故賈人也上曰吾知所以與之乃多以金㗖豨將豨將多降者   十一年髙祖在邯鄲誅豨等未畢豨將侯敞將萬餘人游行王黃軍曲逆張春渡河【陳豨將也又劉伯莊云彼時聊城在黄河之東王莽時乾今濁河西北也今在博州西北深丘道里記云王莽元城人居近河側祖父墳墓為水所衝引河入深州此王莽河因枯也】擊聊城【括地志云故聊城在博州聊城縣西二十里春秋時齊之西界聊攝也戰國時亦為齊地秦漢皆為東郡之聊城也】漢使將軍郭䝉與齊將擊大破之太尉周勃道太原入定代地至馬邑馬邑不下即攻殘之豨將趙利守東垣髙祖攻之不下月餘卒罵髙祖髙祖怒城降令出罵者斬之不罵者原之於是乃分趙山北立子恒以為代王都晉陽春淮隂侯韓信謀反闗中夷三族夏梁王彭越謀反廢遷蜀復欲反遂夷三族立子恢為梁王子友為淮陽王秋七月淮南王黥布反東并荆王劉賈地北渡淮楚王交走入薛髙祖自往擊之立子長為淮南王   十二年十月髙祖已擊布軍會甀布走令别將追之髙祖還歸過沛留置酒沛宫【括地志云沛宫故地在徐州沛縣東南二十里一步】悉召故人父老子弟縱酒發沛中兒得百二十人教之歌酒酣髙祖擊筑【音竹應劭云狀似瑟而大頭安以竹擊之故名曰筑顔師古云今筑形似瑟而小細項】自為歌詩曰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内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令兒皆和習之髙祖乃起舞慷慨傷懷泣數行下謂沛父兄曰游子悲故鄉吾雖都闗中萬嵗後吾魂魄猶樂思沛且朕自沛公以誅暴逆遂有天下其以沛為朕湯沐邑復其民世世無有所與沛父兄諸母故人日樂飲極驩道舊故為笑樂十餘日髙祖欲去沛父兄固請留髙祖髙祖曰吾人衆多父兄不能給乃去沛中空縣皆之邑西獻髙祖復留止張【音張亮反】飲三日沛父兄皆頓首曰沛幸得復豐未復唯陛下哀憐之髙祖曰豐吾所生長極不忘耳吾特為其以雍齒故反我為魏沛父兄固請乃并復豐比沛於是拜沛侯劉濞為呉王漢將别擊布軍洮水南北皆大破之追得斬布鄱陽樊噲别將兵定代斬陳豨當城【括地志云當城在朔州定襄縣界土地十三州記云當城在髙栁東八十里縣當常山故曰當城】十一月髙祖自布軍至長安十二月髙祖曰秦始皇帝楚隠王陳涉魏安釐王齊湣王趙悼襄王皆絶無後予守冡各十家秦皇帝二十家魏公子無忌五家赦代地吏民為陳豨趙利所劫掠者皆赦之陳豨降將言豨反時燕王盧綰使人之豨所與隂謀上使辟陽侯迎綰【審食其也括地志云辟陽故城在冀州信都縣西三十五里漢舊縣】綰稱病辟陽侯歸具言綰反有端矣二月使樊噲周勃將兵擊燕王綰赦燕吏民與反者立皇子建為燕王髙祖撃布時為流矢所中行道病病甚吕后迎良醫醫曰病可治於是髙祖嫚罵之曰吾以布衣持三尺劒取天下此非天命乎命乃在天雖扁鵲何益遂不使治病賜金五十斤罷之已而吕后問陛下百嵗後蕭相國即死令誰代之上曰曹參可問其次上曰王陵可然陵少戇陳平可以助之陳平智有餘然難以獨任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劉氏者必勃也可令為太尉吕后復問其次上曰此後亦非而所知也盧綰與數千騎居塞下伺幸上病愈自入謝四月甲辰髙祖崩長樂宫四日不發喪吕后與審食其謀曰諸將與帝為編户民今北面為臣此常怏怏今乃事少主非盡放是天下不安人或聞之語酈將軍酈將軍往見審食其曰吾聞帝已崩四日不發喪欲誅諸將誠如此天下危矣陳平灌嬰將十萬守滎陽樊噲周勃將二十萬定燕代此聞帝崩諸将皆誅必連兵還鄉以攻闗中大臣内叛諸侯外反亡可翹足而待也審食其入言之乃以丁未發喪大赦天下盧綰聞髙祖崩遂亡入匈奴丙寅葬己巳立太子【丙寅葬後四日至己巳即立太子為帝有本脱已字者妄引漢書云已下者非】至太上皇廟【三輔黄圖云太上皇廟在長安城香室南馮翊府北括地志云漢太上皇廟在雍州長安縣西北長安故城中酒池之北髙帝廟北髙帝廟亦在故城中也】羣臣皆曰髙祖起微細撥亂世反之正平定天下為漢太祖功最髙上尊號為髙皇帝太子襲號為皇帝孝恵帝也令郡國諸侯各立髙祖廟以嵗時祠及孝惠五年思髙祖之悲樂沛以沛宫為髙祖原廟髙祖所教歌兒百二十人皆令為吹樂後有缺輒補之髙帝八男長庶齊悼恵王肥次孝恵吕后子次戚夫人子趙隠王如意次代王恒已立為孝文帝薄太后子次梁王恢吕太后時徙為趙共王次淮陽王友吕太后時徙為趙幽王次淮南厲王長次燕王建   太史公曰夏之政忠忠之敝小人以野故殷人承之以敬敬之敝小人以鬼故周人承之以文文之敝小人以僿故救僿莫若以忠三王之道若循環終而復始周秦之間可謂文敝矣秦政不改反酷刑法豈不繆乎故漢興承敝易變使人不倦得天統矣朝以十月車服黄屋左纛葬長陵   史記正義卷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九   唐 張守節 撰   吕后本紀第九        史記九   吕太后者髙祖㣲時妃也生孝惠帝女魯元太后及髙祖為漢王得定陶戚姬愛幸生趙隠王如意孝惠為人仁弱髙祖以為不類我常欲廢太子立戚姬子如意如意類我戚姬幸常從上之闗東日夜啼泣欲立其子代太子吕后年長常留守希見上益䟽如意立為趙王後㡬代太子者數矣頼大臣争之及留侯䇿太子得毋廢吕后為人剛毅佐髙祖定天下所誅大臣多吕后力吕后兄二人皆為將長兄周吕侯死事封其子吕台為酈侯子産為交侯次兄吕釋之為建成侯髙祖十二年四月甲辰崩長樂宫太子襲號為帝是時髙祖八子長男肥孝惠兄也異母肥為齊王餘皆孝惠弟戚姬子如意為趙王薄夫人子恒為代王諸姬子子恢為梁王子友為淮陽王子長為淮南王子建為燕王髙祖弟交為楚王兄子濞為呉王非劉氏功臣畨君呉芮子臣為長沙王吕后最怨戚夫人及其子趙王廼令永卷囚戚夫人而召趙王使者三反趙相建平侯周昌謂使者曰髙帝屬臣趙王趙王年少竊聞太后怨戚夫人欲召趙王并誅之臣不敢遣王王且亦病不能奉詔吕后大怒廼使人召趙相趙相徴至長安廼使人復召趙王王來未到孝惠帝慈仁知太后怒自迎趙王霸上與入宫自挾與趙王起居飲食太后欲殺之不得間孝惠元年十二月帝晨出射趙王少不能蚤起太后聞其獨居使人持酖飲之黎明孝惠還趙王已死於是廼徙淮陽王友為趙王夏詔賜酈侯父追謚為令武侯太后遂斷戚夫人手足去眼煇耳飲瘖藥使居厠中命曰人彘居數日廼召孝惠帝觀人彘孝惠見問廼知其戚夫人廼大哭因病嵗餘不能起使人請太后曰此非人所為臣為太后子終不能治天下孝惠以此日飲為淫樂不聴政故有病也二年楚元王齊悼惠王皆來朝十月孝惠與齊王燕飲太后前孝惠以為齊王兄置上坐如家人之禮太后怒廼酌兩巵酖置前令齊王起為夀齊王起孝惠亦起取巵欲俱為夀太后廼自起泛孝惠巵齊王怪之因不敢飲詳醉去問知其酖齊王恐自以為不得脱長安憂齊内史士説王曰太后獨有孝惠與魯元公主今王有七十餘城而公主廼食數城王誠以一郡上大后為公主湯沐邑太后必喜王必無憂於是齊王廼上城陽之郡尊公主為王太后吕后喜許之廼置酒齊邸【漢法諸侯各起邸第於京師也】樂飲罷歸齊王三年方築長安城四年就半五年六年城就諸侯來會十月朝賀七年秋八月戊寅孝惠帝崩發喪太后哭泣不下留侯子張辟彊為侍中年十五謂丞相曰太后獨有孝惠今崩哭不悲君知其觧乎【觧紀賣反言哭觧墯有所思也又音户賣反觧節觧也又紀買反謂觧説也】丞相曰何觧辟彊曰帝毋壯子【毋音無】太后畏君等君今請拜吕台吕産吕禄為將將兵居南北軍及諸吕皆入宫居中用事如此則太后心安君等幸得脱禍矣丞相廼如辟彊計太后説其哭廼哀吕氏權由此起廼大赦天下九月辛丑葬太子即位為帝謁髙廟元年號令一出太后太后稱制議欲立諸吕為王問右丞相王陵王陵曰髙帝刑白馬盟曰非劉氏而王天下共擊之今王吕氏非約也太后不説問左丞相陳平絳侯周勃勃等對曰髙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稱制王昆弟諸吕無所不可太后喜罷朝王陵讓陳平絳侯曰始與髙帝啑血盟諸君不在邪今髙帝崩太后女主欲王吕氏諸君縱欲阿意背約何面目見髙帝地下陳平絳侯曰於今面折廷争臣不如君夫全社稷定劉氏之後君亦不如臣王陵無以應之十一月太后欲廢王陵乃拜為帝太傅奪之相權王陵遂病免歸廼以左丞相平為右丞相以辟陽侯審食其為左丞相左丞相不治事令監宫中如郎中令食其故得幸太后常用事公卿皆因而决事廼追尊酈侯父為悼武王欲以王諸吕為漸四月太后欲侯諸吕廼先封髙祖之功臣郎中令無擇為博城侯【括地志云兖州博城本漢博城縣城】魯元公主薨賜謚為魯元太后子偃為魯王魯王父宣平侯張敖也封齊悼惠王子章為朱虚侯【括地志云朱虚故城在青州臨朐縣東六十里漢朱虚也十三州 志云丹朱遊故虚故云朱虚也虚猶丘也朱猶丹也】以吕禄女妻之齊丞相夀為平定侯少府延為梧侯乃封吕種為沛侯【括地志云徐州沛縣古城也】吕平為扶桞侯【括地志云扶桞故城在冀州信都縣西三十里漢扶桞縣也有澤澤中多桞故曰扶桞】張買為南宫侯太后欲王吕氏先立孝惠後宫子彊為淮陽王子不疑為常山王【括地志云常山故城在恒州真定縣南八里本漢東垣邑也】子山為襄成侯子朝為軹侯【括地志云故軹城在懐州終原縣東南十三里七國時魏邑】子武為壺闗侯太后風大臣大臣請立酈侯吕台為吕王【初吕台為吕王後吕産王梁更名梁曰吕】太后許之建成康侯釋之卒嗣子有罪廢立其弟吕禄為胡陵侯【縣名屬山陽章帝改曰胡陸】續康侯後二年常山王薨以其弟襄成侯為常山王更名義十一月吕王台薨謚為肅王太子嘉代立為王三年無事四年封吕嬃為臨光侯吕他為俞侯【括地志云故節城在徳州平原縣西南三十里本漢節縣吕他邑也】吕更始為贅其侯吕忿為吕成侯【括地志云故吕城在鄧州南陽縣西三十里吕尚先祖封】及諸侯丞相五人宣平侯女為孝惠皇后時無子佯為有身取羙人子名之【劉伯荘云諸羙人元幸吕氏懐身而入宫生子】殺其母立所名子為太子孝惠崩太子立為帝帝壮或聞其母死非真皇后子廼出言曰后安能殺吾母而名我我未壯壯即為變太后聞而患之恐其為亂廼幽之永巷中言帝病甚左右莫得見太后曰凡有天下治為萬民命者蓋之如天容之如地上有懽心以安百姓百姓欣然以事其上懽欣交通而天下治今皇帝病乆不已廼失惑惽亂不能繼嗣奉宗廟祭祀不可屬天下其代之羣臣皆頓首言皇太后為天下齊民計所以安宗廟社稷甚深羣臣頓首奉詔帝廢位太后幽殺之五月丙辰立常山王義為帝更名曰不稱元年者以太后稱天下事也以軹侯朝為常山王置太尉官絳侯勃為太尉五年八月淮陽王薨以弟壺闗侯武為淮陽王六年十月太后曰吕王嘉居處驕恣廢之以肅王台弟吕産為吕王夏赦天下封齊悼惠王子興居為東牟侯七年正月太后召趙王友友以諸吕女為后弗愛愛他姬諸吕女妬怒去讒之于太后誣以罪過曰吕氏安得王太后百嵗後吾必擊之太后怒以故召趙王趙王至置邸不見令衛圍守之弗與食其羣臣或竊饋輙捕論之趙王餓乃歌曰諸吕用事劉氏危廹脅王侯兮彊授我妃我妃旣妬誣我以惡讒女亂國上曾不寤我無忠臣兮何故弃國自決中野兮蒼天舉直于嗟不可悔寧蚤自財為王而餓死兮誰者憐之吕氏絶理託天報仇丁丑趙王幽死以民禮葬之長安民冢次已丑日食晝晦太后惡之心不樂乃謂左右曰此為我也二月徙梁王恢為趙王吕王産徙為梁王梁王不之國為帝太傅立皇子平昌侯太為吕王更名梁曰吕吕曰濟川太后女弟吕嬃有女為營陵侯劉澤妻澤為大將軍太后王諸吕即崩後劉將軍為害廼以劉澤為琅邪王以慰其心梁王恢之徙王趙心懐不樂太后以吕産女為趙王后王后從官皆諸吕擅權㣲伺趙王趙王不得自恣王有所愛姬王后使人酖殺之王乃為歌詩四章令樂人歌之王悲六月即自殺太后聞之以為王用婦人弃宗廟禮廢其嗣宣平侯張敖卒以子偃為魯王敖賜謚為魯元王秋太后使使告代王欲徙王趙代王謝願守代邉太傅産丞相平等言武信侯吕禄上侯位次第一請立為趙王太后許之追尊禄父康侯為趙昭王九月燕靈王建薨有羙人子太后使人殺之無後國除八年十月立吕肅王子東平侯吕通為燕王封通弟吕莊為東平侯三月中吕后祓還【祓芳弗反又音廢後同】過軹道見物如蒼犬據髙后掖忽弗復見卜之云趙王如意為祟髙后遂病掖傷髙后為外孫魯元王偃年少蚤失父母孤弱廼封張敖前姬兩子侈為新都侯夀為樂昌侯以輔魯元王偃及封中大謁者張釋為建陵侯吕榮為祝兹侯諸中宦者令丞皆為闗内侯食邑五百户七月中髙后病甚廼令趙王吕禄為上將軍軍北軍吕王産居南軍吕太后誡産祿曰髙帝已定天下與大臣約曰非劉氏王者天下共擊之今吕氏王大臣弗平我即崩帝年少大臣恐為變必據兵衛宫慎毋送喪毋為人所制辛巳髙后崩遺詔賜諸侯王各千金將相列侯郎吏皆以秩賜金大赦天下以吕王産為相國以吕祿女為帝后髙后已葬以左丞相審食其為帝太傅朱虚侯劉章有氣力東牟侯興居其弟也皆齊哀王弟居長安當是時諸吕用事擅權欲為亂畏髙帝故大臣絳灌等未敢發朱虚侯婦吕祿女隂知其謀見誅廼隂令人告其兄齊王欲令發兵西誅諸吕而立朱虚侯欲從中與大臣為應齊王欲發兵其相弗聴八月丙午齊王欲使人誅相相召平廼反舉兵欲園王王因殺其相遂發兵東詐奪琅邪王兵并將之而西語在齊王語中齊王廼遺諸侯王書曰髙帝平定天下王諸二弟悼惠王王齊悼惠王薨孝惠帝使留侯良立臣為齊王孝惠崩髙后用事春秋髙聴諸吕擅廢帝更立又比殺三趙王滅梁趙燕以王諸吕分齊為四忠臣進諫上惑亂弗聴今髙后崩而帝春秋富未能治天下固恃大臣諸侯而諸吕又擅自尊官聚兵嚴威刦列侯忠臣矯制以令天下宗廟所以危寡人率兵入誅不當為王者漢聞之相國吕産等廼遣頴隂侯灌嬰将兵擊之灌嬰至滎陽廼謀曰諸吕權兵闗中欲危劉氏而自立今我破齊還報此益吕氏之資也廼留屯滎陽使使諭齊王及諸侯與連和以待吕氏變共誅之齊王聞之廼還兵西界待約吕祿吕産欲發亂闗中内憚絳侯朱虚等外畏齊楚兵又灌嬰畔之欲待灌嬰兵與齊合而發猶豫未決當是時濟川王太淮陽王武常山王朝名為少帝弟及魯元王吕后外孫皆年少未之國居長安趙王禄梁王産各將兵居南北軍皆吕氏之人列侯羣臣莫自堅其命太尉絳侯勃不得入軍中主兵曲周侯酈商老病其子寄與吕祿善絳侯廼與丞相陳平謀使人劫酈商令其子寄往紿説吕禄曰髙帝與吕后共定天下劉氏所立九王吕氏立三王皆大臣之議事已布告諸侯諸侯皆以為宜今太后崩帝少而足下佩趙王印不急之國守藩廼為上將將兵留此為大臣諸侯所疑足下何不歸將印以兵屬太尉請梁王歸相國印與大臣盟而之國齊兵必罷大臣得安足下髙帎而王千里此萬世之利也吕祿信然其計欲歸將印以兵屬太尉使人報吕産及諸吕老人或以為便或曰不便計猶豫未有所决吕祿信酈寄時與出游獵過其姑吕嬃嬃大怒曰若為將而弃軍吕氏今無處矣廼悉出珠玉寶㪚堂下曰毋為他人守也左丞相食其免八月庚申旦平陽侯窋行御史大夫事見相國産計事郎中令賈夀使從齊來因數産曰王不蚤之國今雖欲行尚可得邪具以灌嬰與齊楚合從欲誅諸吕告産廼趣産急入宫平陽侯頗聞其語廼馳告丞相太尉太尉欲入北軍不得入襄平侯通尚符節廼令持節矯内太尉北軍太尉復令酈寄與典客劉掲先説吕禄曰帝使太尉守北軍欲足下之國急歸將印辭去不然禍且起吕禄以為酈兄不欺已遂觧印屬典客而以兵授太尉太尉將之入軍門行令軍中曰為吕氏右襢為劉氏左襢軍中皆左襢為劉氏太尉行至將軍吕禄亦已觧上將印去太尉遂將北軍然尚有南軍平陽侯聞之以吕産謀告丞相平丞相平廼召朱虚侯佐太尉太尉令朱虚侯監軍門令平陽侯告衛尉毋入相國産殿門吕産不知吕禄已去北軍廼入未央宫欲為亂殿門弗得入徘徊往來平陽侯弗勝馳語太尉太尉尚恐不勝諸吕未敢訟言誅之廼遣朱虚侯謂曰急入宫衛帝朱虚侯請卒太尉予卒千餘人入未央宫門遂見産廷中日餔時遂擊産産走天風大起以故其從官亂莫敢鬬逐産殺之郎中府吏厠中朱虚侯已殺産帝命謁者持節勞朱虚侯朱虚侯欲奪節信謁者不肯朱虚侯則從與載因節信馳走斬長樂衛尉吕更始還馳入北軍報太尉太尉起拜賀朱虚侯曰所患獨吕産今已誅天下定矣遂遣人分部悉捕諸吕男女無少長皆斬之辛酉捕斬吕祿而笞殺吕嬃使人誅燕王吕通而廢魯王偃壬戍以帝太傅食其復為左丞相戊辰徙濟川王王梁立趙幽王子遂為趙王遣朱虚侯章以誅諸吕氏事告齊王令罷兵灌嬰兵亦罷滎陽而歸諸大臣相與隂謀曰少帝及梁淮陽常山王皆非真孝惠子也吕后以計詐名他人子殺其母養後宫令孝惠子之立以為後及諸王以彊吕氏今皆已夷滅諸吕而置所立即長用事吾屬無類矣不如視諸王最賢者立之或言齊悼惠王髙帝長子今其適子為齊王推本言之髙帝適長孫可立也大臣皆曰吕氏以外家惡而㡬危宗廟亂功臣今齊王母家駟鈞惡人也即立齊王則復為吕氏欲立淮南王以為少母家又惡廼曰代王方今髙帝見子最長仁孝寛厚太后家薄氏謹良且立長故順以仁孝聞於天下便廼相與共隂使人召代王代王使人辭謝再反然後乗六乗後九月晦日已酉至長安舎代邸大臣皆往謁奉天子璽上代王共尊立為天子代王數讓羣臣固請然後聴東年侯興居曰誅吕氏吾無功請得除宫廼與太僕汝隂侯公入宫前謂少帝曰足下非劉氏不當立乃顧麾左右執㦸者掊兵罷去有數人不肯去兵宦者令張澤諭告亦去兵滕公廼召乗輿車載少帝出少帝曰欲將我安之乎滕公曰出就舎舎少府廼奉天子法駕迎代王於邸報曰宫謹除代王即夕入未央宫有謁者十人持㦸衛端門曰天子在也足下何為者而入代王廼謂太尉太尉往諭謁者十人皆掊兵而去代正遂入而聴政夜有司分部誅滅梁淮陽常山王及少帝於邸代王立為天子二十三年崩謚為孝文皇帝   太史公曰孝惠皇帝髙后之時黎民得離戰國之苦君臣俱欲休息乎無為故惠帝垂拱髙后女王稱制政不出房户天下晏然刑罰罕用罪人是希民務稼穡衣食滋殖   史記正義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十   唐 張守節 撰   孝文本紀第十        史記十   孝文皇帝髙祖中子也髙祖十一年春已破陳豨軍定代地立為代王都中都【括地志云中都故城在汾州平遥縣西南十二里秦屬太原郡也】太后薄氏子即位十七年髙后八年七月髙后崩九月諸吕吕産等欲為亂以危劉氏大臣共誅之謀召立代王事在吕后語中丞相陳平太尉周勃等使人迎代王代王問左右郎中令張武等張武等議曰漢大臣皆故髙帝時大將習兵多謀詐此其屬意非止此也特畏髙帝吕太后威耳今已誅諸吕新啑血京師此以迎大王為名實不可信願大王稱疾毋往以觀其變中尉宋昌進曰羣臣之議皆非也夫秦失其政諸侯豪桀並起人人自以為得之者以萬數然卒踐天子之位者劉氏也天下絶望一矣髙帝封王子弟地犬牙相制此所謂磐石之宗也天下服其彊二矣漢興除秦苛政約法令施徳惠人人自安難動揺三矣夫以吕太后之嚴立諸吕為三王擅權専制然而太尉以一節入北軍一呼士皆左袒為劉氏叛諸吕卒以滅之此乃天授非人力也今大臣雖欲為變百姓弗為使其黨寕能専一邪方今内有朱虚東牟之親外畏呉楚淮南琅邪齊代之彊方今髙帝子獨淮南王與大王大王又長賢聖仁孝聞於天下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王大王勿疑也代王報太后計之猶與未定卜之卦兆得大横占曰大横庚庚余為天王夏啟以光代王曰寡人固已為王矣又何王卜人曰所謂天王者乃天子於是代王乃遣太后弟薄昭往見絳侯絳侯等具為昭言所以迎立王意薄昭還報曰信矣毋可疑者代王乃笑謂宋昌曰果如公言乃命宋昌参乗張武等六人乗傳詣長安至髙陵休止【括地志云髙陵故城在雍州髙陵縣西南一里本名横橋架渭水上三輔舊事云秦於渭南有輿宫渭北有咸陽宫秦昭王欲通二宫之間造横長橋三百八十歩橋北京石水中舊有留神象此神曽與魯班語班令其出留曰我貌醜卿善圖物容不出班於是拱手與語曰出頭見我留乃出首班以脚畫地忖留覺之便没水故置其象於水上唯有肩以上魏太祖馬見而驚命移下之】而使宋昌先馳之長安觀變昌至渭橋丞相以下皆迎宋昌還報代王馳至渭橋羣臣拜謁稱臣代王下車拜太尉勃進曰願請間言宋昌曰所言公公言之所言私王者不受私太尉乃跪上天子璽符代王謝曰至代邸而議之遂馳入代邸羣臣從至丞相陳平太尉周勃大將軍陳武御史大夫張蒼宗正劉郢朱虚侯劉章東牟侯劉興居典客劉掲皆再拜言曰子等皆非孝惠帝子不審奉宗廟臣謹請與隂安侯列侯頃王后與琅邪王宗室大臣列侯吏二千石議曰大王髙帝長子宜為髙帝嗣願大王即天子位代王曰奉髙帝宗廟重事也寡人不佞不足以稱宗廟願請楚王計宜者寡人不敢當羣臣皆伏固請代王西鄉讓者三南鄉讓者再丞相平等皆曰臣伏計之大王奉髙帝宗廟最宜稱雖天下諸侯萬民以為宜臣等為宗廟社稷計不敢忽願大王幸聴臣等臣謹奉天子璽符再拜上代王曰宗室將相王列侯以為莫宜寡人寡人不敢辭遂即天子位羣臣以禮次侍乃使太僕嬰與東牟侯興居清宫奉天子法駕迎于代邸皇帝即日夕入未央宫乃夜拜宋昌為衛將軍鎮撫南北軍以張武為郎中令行殿中還坐前殿於是夜下詔書曰間者諸吕用事擅權謀為大逆欲以危劉氏宗廟賴將相列侯宗室大臣誅之皆伏其辜朕初即位其赦天下賜民爵一級女子百户牛酒酺五日   孝文皇帝元年十月庚戌徙立故琅邪王澤為燕王辛亥皇帝即阼【主人階也】謁髙廟右丞相平【此時尚右】徙為左丞相太尉勃為右丞相大將軍灌嬰為太尉諸吕所奪齊楚故地皆復與之壬子遣車騎將軍薄昭迎皇太后于代皇帝曰吕産自置為相國吕祿為上將軍擅矯遣灌將軍嬰將兵擊齊欲代劉氏嬰留滎陽弗擊與諸侯合謀以誅吕氏吕産欲為不善丞相陳平與太尉周勃謀奪吕産等軍朱虚侯劉章首先捕吕産等太尉身率襄平侯通持節承詔入北軍典客劉掲身奪趙王吕祿印益封太尉勃萬户賜金五千斤丞相陳平灌將軍嬰邑各三千户金二千斤朱虚侯劉章襄平侯通東牟侯劉興居邑各二千户金千斤封典客掲為陽信侯【括地志云陽信故城在滄州無棣縣東南三十里漢陽信縣】賜金千斤十二月上曰法者治之正也所以禁暴而率善人也今犯法已論而使母罪之父母妻子同産坐之及為收帑朕甚不取其議之有司皆曰民不能自治故為法以禁之相坐坐收所以累其心使重犯法所從來逺矣如故便上曰朕聞法正則民慤罪當則民從且夫牧民而之善者吏也其既不能又以不正之法罪之是反害於民為暴者也何以禁之朕未見其便其熟計之有司皆曰陛下加大惠徳甚盛非臣等所及也請奉詔書除收帑諸相坐律令正月有司言曰蚤建太子所以尊宗廟請立太子上曰朕既不徳上帝神明未歆享天下人民未有嗛志今縱不能博求天下聖賢有徳之人而禪天下焉而曰豫建太子是重吾不徳也謂天下何其安之有司曰豫建太子所以重宗廟社稷不忘天下也上曰楚王季父也春秋髙閲天下之義禮多矣明於國家之大體呉王於朕兄也惠仁以好徳淮南王弟也秉徳以陪朕豈為不豫哉諸侯王宗室昆弟有功臣多賢及有徳義者若舉有徳以陪朕之不能終是社稷之靈天下之福也今不選舉焉而曰必子人其以朕為忘賢有徳者而専於子非所以憂天下也朕甚不取也有司皆固請曰古者殷周有國治安皆千餘嵗古之有天下者莫不長焉用此道也立嗣必子所從來逺矣髙帝親率士大夫始平天下建諸侯為帝者太祖諸侯王及列侯始受國者皆亦為其國祖子孫繼嗣世世弗絶天下之大義也故髙帝設之以撫海内今釋宜建而更選於諸侯及宗室非髙帝之志也更議不宜子某冣長純厚慈仁請建以為太子上乃許之因賜天下民當代父後者爵各一級封將軍薄昭為軹侯三月有司請立皇后薄太后曰諸侯皆同姓立太子母為皇后皇后姓竇氏上為立后故賜天下鰥寡孤獨窮困及年八十已上孤兒九嵗已下布帛米肉各有數上從代來初即位施徳惠天下填撫諸侯四夷皆洽驩乃循從代來功臣上曰方大臣之誅諸吕迎朕朕狐疑皆止朕唯中尉宋昌勸朕朕以得保奉宗廟已尊昌為衛將軍其封昌為壯武侯【括地志云壮武故城在萊州即墨縣西六十里古萊夷國有漢壯武縣故城】諸從朕六人官皆至九卿【漢置九卿一曰太常二曰光禄三曰衞尉四曰太僕五曰廷尉六曰大鴻臚七曰宗正八曰大司農九曰少府是為九卿也】上曰列侯從髙帝入蜀漢中者六十八人皆益封各三百户故吏二千石以上從髙帝頴川守尊等十人食邑六百户淮陽守申屠嘉等十人五百户衛尉定等十人四百户封淮南王舅父趙兼為周陽侯【括地志云周陽故城在絳州聞喜縣東二十九里】齊王舅父駟鈞為清郭侯秋封故常山丞相蔡兼為樊侯【括地志云漢樊縣城在兖州瑕丘西南一十五里地理志云樊縣古樊國仲山甫所封】人或説右丞相曰君本誅諸吕迎代王今又矜其功受上賞處尊位禍且及身右丞相勃乃謝病免罷左丞相平專為丞相   二年十月丞相平卒復以絳侯勃為丞相上曰朕聞古者諸侯建國千餘嵗各守其地以時入貢民不勞苦上下驩心靡有遺徳今列侯多居長安邑逺吏卒給輸費苦而列侯亦無由教馴其民【馴古訓字】其令列侯之國為吏及詔所止者遣太子十一月晦日有食之【按説文云日蝕則朔月蝕則望而云晦日蝕之恐厯錯誤】十二月望日又食上曰朕聞之天生蒸民為之置君以養治之人主不徳布政不均則天示之以菑以誡不治乃十一月晦日有食之適見于天菑孰大焉朕獲保宗廟以㣲眇之身託于兆民君王之上天下治亂在朕一人唯二三執政猶吾股股也朕下不能理育羣生上以累三光之明其不徳大矣令至其悉思朕之過失及知見思之所不反白以告朕及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者以匡朕之不逮因各飭其任職務省繇費以便民朕既不能逺徳故然念外人之有非是以設備未息今縱不能罷邉屯戍而又飭兵厚衛其罷衛將軍軍太僕見馬遺財足餘皆以給置正月上曰農天下之本其開籍田朕親率耕以給宗廟粢盛三月有司請立皇子為諸侯王上曰趙幽王幽死朕甚憐之已立其長子遂為趙王遂弟辟彊及齊悼惠王子朱虚侯章東牟侯興居有功可王乃立趙幽王少子辟彊為河間王以齊劇郡立朱虚侯為城陽王立東牟侯為濟北王皇子武為代王子參為太原王子揖為梁王上曰古之治天下朝有進善之旌誹謗之木所以通治道而來諫者今法有誹謗妖言之罪是使衆臣不敢盡情而上無由聞過失也將何以來逺方之賢良其除之民或祝詛上以相約結而後相謾吏以為大逆其有他言而吏又以為誹謗此細民之愚無知抵死朕甚不敢自今以來有犯此者勿聴治九月初與郡國守相為銅虎符竹使符   三年十月丁酉晦日有食之十一月上曰前日計遣列侯之國或辭未行丞相朕之所重其為朕率列侯之國絳侯勃免丞相就國以太尉頴隂侯嬰為丞相罷太尉官屬丞相四月城陽王章薨淮南王長與從者魏敬殺辟陽侯審食其五月匈奴入北地居河南為冦帝初幸甘泉六月帝曰漢與匈奴約為昆弟毋使害邉境所以輸遺匈奴甚厚今右賢王離其國將衆居河南降地非常故往來近塞捕殺吏卒驅保塞蠻夷令不得居其故陵轢邉吏入盗甚敖無道非約也其發邉吏騎八萬五千詣髙奴遣丞相頴隂侯灌嬰撃匈奴匈奴去發中尉材官屬衛將軍軍長安辛卯帝自甘泉之髙奴因幸太原見故羣臣皆賜之舉功行賞諸民里賜牛酒復晉陽中都民【故城在汾州平遥縣西南十三里】三歳留游太原十餘日濟北王興居聞帝之代欲往擊胡乃反發兵欲襲滎陽於是詔罷丞相兵遣蒲侯陳武為大將軍將十萬往擊之祁侯賀【括地志云并州祁縣城晉大夫祁奚之邑】為將軍軍滎陽七月辛亥帝自太原至長安廼詔有司曰濟北王背徳反上詿誤吏民為大逆濟北吏民兵未至先自定及以軍地邑降者皆赦之復官爵與王興居去來亦赦之八月破濟北軍虜其王赦濟北諸吏民與王反者六年有司言淮南王長廢先帝法不聼天子詔居處毋度出入擬於天子擅為法令與棘蒲侯太子竒謀反遣人使閩越及匈奴發其兵欲以危宗廟社稷羣臣議皆曰長當弃市帝不忍致法於王赦其罪廢勿王羣臣請處王蜀嚴道卭都【卭其恭反括地志云嚴道今為縣即卭州所理縣也縣有蠻夷曰道故曰嚴道卭都縣本都國漢為縣今嶲州也西南夷傳六滇池以北君長以十數卭都最大是也按羣臣請處淮南王長屬之嚴道不爾更逺卭都西有卭僰山也又卭僰山在雅州滎經縣界滎經武徳年間置本秦嚴也華陽國志云卭筰山故卭人筰人界也山巖峭峻曲回九折乃至上下有疑水按即王尊登者也今從九折西南行至嶲州山多雨少晴俗呼名為漏天】帝許之長未到處所行病死上憐之後十六年追尊淮南王長謚為厲王立其子三人為淮南王衡山王盧江王十三年夏上曰蓋聞天道禍自怨起而福繇徳興百官之非宜由朕躬今祕祝之官移過于下以彰吾之不徳朕甚不取其除之五月齊太倉令淳于公有罪當刑詔獄逮徙繋長安太倉公無男有女五人太倉公將行會逮罵其女曰生子不生男有緩急非有益也其少女緹縈自傷泣乃隨其父至長安上書曰妾父為吏齊中皆稱其亷平今坐法當刑妾傷夫死者不可復生刑者不可復屬雖復欲改過自新其道無由也妾願沒入為官婢贖父刑罪使得自新書奏天子天子憐悲其意乃下詔曰蓋聞有虞氏之時畫衣冠異章服以為僇【晉書刑法志云三皇設言而民不違五帝畫衣冠而民知禁犯黥者皂其中犯劓者丹其服犯臏者墨其體犯宫者雜其屨大辟之罪殊刑之極布其衣裙而無顔縁投之於市與衆棄之】而民不犯何則至治也今法有肉刑三而姦不止其咎安在非乃朕徳薄而教不明歟吾甚自愧故夫馴道不純而愚民䧟焉詩曰愷悌君子民之父母今人有過教未施而刑加焉或欲改行為善而道毋由也朕甚憐之夫刑至㫁支體刻肌膚終身不息何其楚痛而不徳也豈稱為民父母之意哉其除肉刑上曰農天下之本務莫大焉今勤身從事而有租税之賦是為本末者毋以異其於勸農之道未備其除田之租税   十四年冬匈奴謀入邉為冦攻朝那塞殺北地都尉卭上乃遣三將軍軍隴西北地上郡中尉周舍為衛將軍郎中令張武為車騎將軍軍渭北車千乗騎卒十萬帝親自勞軍勒兵申教令賜軍吏卒帝欲自將擊匈奴羣臣諫皆不聴皇太后固要帝帝乃止於是以東陽侯張相如為大將軍成侯赤為内史欒布為將軍擊匈奴匈奴遁走春上曰朕獲執犧牲珪幣以事上帝宗廟十四年于今厯日縣長以不敏不明而乆撫臨天下朕甚自愧其廣增諸祀珪幣昔先王逺施不求其報望祀不祈其福右賢左戚先民後已至明之極也今吾聞祠官祝釐皆歸福朕躬不為百姓朕甚愧之夫以朕不徳而躬享獨羙其福百姓不與焉是重吾不徳其令祠官致敬毋有所祈是時北平侯張蒼為丞相方明律厯魯人公孫臣上書陳終始傳五徳事言方今土徳時土徳應黄龍見當改正朔服色制度天子下其事與丞相議丞相推以為今水徳始明正十月上黒事以為其言非是請罷之   十五年黄龍見成紀天子乃復召魯公孫臣以為博士申明土徳事於是上乃下詔曰有異物之神見于成紀無害於民嵗以有年朕親郊祀上帝諸神禮官議毋諱以勞朕有司禮官皆曰古者天子夏躬親禮祀上帝於郊故曰郊於是天子始幸雍郊見五帝以孟夏四月荅禮焉趙人新垣平以望氣見因説上設立渭陽五廟欲出周鼎當有玉英見   十六年上親郊見渭陽五帝廟亦以夏荅禮而尚赤十七年得玉柸刻曰人主延夀於是天子始更為元年令天下大酺其歳新垣平事覺夷三族後二年上曰朕既不明不能逺徳是以使方外之國或不寕息夫四荒之外不安其生封畿之内勤勞不處二者之咎皆自於朕之徳薄而不能逺達也間者累年匈奴並暴邉境多殺吏民邉臣兵吏又不能諭吾内志以重吾不徳也夫久結難連兵中外之國將何以自寜今朕夙興夜寐勤勞天下憂苦萬民為之怛惕不安未嘗一日㤀於心故遣使者冠蓋相望結軼【音轍】於道以諭朕意於單于今單于反古之道計社稷之安便萬民之利親與朕俱棄細過偕之大道結兄弟之義以全天下元元之民和親已定始于今年後六年冬匈奴三萬人入上郡三萬人入雲中以中大夫令勉為車騎將軍軍飛狐故楚相蘇意為將軍軍句注將軍張武屯北地河内守周亞夫為將軍居細柳宗正劉禮為將軍居霸上祝兹侯軍棘門以備胡數月胡人去亦罷天下旱蝗帝加惠令諸侯毋入貢弛山澤減諸服御狗馬損郎吏員發倉庾以振貧民民得賣爵孝文帝從代來即位二十三年宫室苑囿狗馬服御無所増益有不便輙弛以利民嘗欲作露臺召匠計之直百金上曰百金中民十家之産吾奉先帝宫室常恐羞之何以臺為上常衣綈衣所幸慎夫人令衣不得曵地幃帳不得文繡以示敦樸為天下先治霸陵皆以瓦器不得以金銀銅錫為飾不治墳欲為省毋煩民南越王尉佗自立為武帝然上召責尉佗兄弟以徳報之佗遂去帝稱臣與匈奴和親匈奴背約入盗然令邉備守不發兵深入惡煩苦百姓呉王詐病不朝就賜几杖羣臣如袁盎等稱説雖切常假借用之羣臣如張武等受賂遺金錢覺上乃發御府金錢賜之以愧其心弗下吏専務以徳化民是以海内殷富興於禮義後七年六月己亥帝崩於未央宫遺詔曰朕聞蓋天下萬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者奚可甚哀當今之時世咸嘉生而惡死厚葬以破業重服以傷生吾甚不取且朕既不徳無以佐百姓今崩又使重服久臨以離寒暑之數哀人之父子傷長㓜之志損其飲食絶鬼神之祭祀以重吾不徳也謂天下何朕獲保宗廟以之身託于天下君王之上二十有餘年矣賴天地之靈社稷之福方内安寜靡有兵革朕既不敏常畏過行以羞先帝之遺徳維年之乆長懼于不終今乃幸以天年得復供養于髙廟朕之不明與嘉之其奚哀悲之有其令天下吏民令到出臨三日皆釋服毋禁取婦嫁女祠祀飲酒食肉者自當給丧事服臨者皆無踐絰帶無過三寸毋布車及兵器毋發人男女哭臨宫殿宫殿中當臨者皆以旦夕各十五舉聲禮畢罷非旦夕臨時禁毋得擅哭以下服大紅十五日小紅十四日纎七日釋服佗不在令中者皆以此令比率從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霸陵山川因其故毋有所改歸夫人以下至少使令中尉亞夫為車騎將軍屬國悍為將屯將軍郎中令武為復土將軍發近縣見卒萬六千人發内史卒萬五千人藏郭穿復土屬將軍武乙巳羣臣皆頓首上尊號曰孝文皇帝太子即位于髙廟丁未襲號皇帝孝景皇帝元年十月制詔御史蓋聞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徳制禮樂各有由聞歌者所以發徳也舞者所以明功也髙廟酎奏武徳文始五行之舞孝惠廟酎奏文始五行之舞孝文皇帝臨天下通闗梁不異逺方除誹謗去肉刑賞賜長老收恤獨以育羣生減嗜欲不受獻不私其利也罪人不孥不誅無罪除肉刑出羙人重絶人之世朕既不敏不能識此皆上古之所不及而孝文皇帝親行之徳厚侔天地利澤施四海靡不獲福焉明象乎日月而廟樂不稱朕甚懼焉其為孝文皇帝廟為昭徳之舞以明休徳然後祖宗之功徳著於竹帛施於萬世永永無窮朕甚嘉之其與丞相列侯中二千石禮官具為禮儀奏丞相臣嘉等言陛下永思孝道立昭徳之舞以明孝文皇帝之盛徳皆臣嘉等愚所不及臣謹議世功莫大於髙皇帝徳莫盛於孝文皇帝髙皇廟宜為帝者太祖之廟孝文皇帝廟宜為帝者太宗之廟天子宜世世獻祖宗之廟郡國諸侯宜各為孝文皇帝立太宗之廟諸侯王列侯使者侍祠天子歳獻祖宗之廟請著之竹帛宣布天下制曰可   太史公曰孔子言必世然後仁善人之治國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誠哉是言漢興至孝文四十有餘載徳至盛也廪廪鄉改正服封彊矣謙讓未成於今嗚呼豈不仁哉   史記正義卷十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十一   唐 張守節 撰   孝景本紀第十一      史記十一   孝景皇帝者【謚法曰繇義而濟曰景】孝文之中子也母竇太后孝文在代時前后有三男及竇太后得幸前后死及三子更死故孝景得立   元年四月乙夘赦天下乙巳賜民爵一級五月除田半租為孝文立太宗廟令羣臣無朝賀匈奴入代與約和親   二年春封故相國蕭何孫係為武陵侯男子二十而得傅四月壬午孝文太后崩廣川長沙王皆之國丞相申屠嘉卒八月㠯御史大夫封侯陶青為丞相彗星出東北秋衡山雨雹【兩于付反】大者五寸深者二尺熒惑逆行守北辰月出北辰間嵗星逆行天廷中置南陵及内史祋祤為縣   三年正月乙巳赦天下長星出西方天火燔雒陽東宫大殿城室呉王濞【音披備反髙祖兄仲子故漢髙祖十二年封三十三年反年表云都無其實在江都也】楚王戊【髙祖弟楚王交孫嗣二十一年都彭城】趙王遂【髙祖孫幽王友子嗣二十六年及都邯鄲】膠西王卬【卭五郎反髙祖孫齊悼惠王悼惠王子故昌侯十年反都宻州髙宻縣】濟南王辟光【辟音壁髙祖孫齊悼惠王子故初侯立十一年反括地志云濟南故城在淄州長山縣西北三十里】菑川王賢【髙祖孫齊悼惠王子故武城侯立十一年反都劇括地志云菑州縣也故劇城在青州夀光縣南三十一里故紀國】膠東王雄渠【髙祖孫齊悼惠王子故自石侯五十一年反都即墨括地志云即墨故城在宻州膠水縣東南六十里即膠東國】反發兵西郷天子為誅晁錯遣袁盎諭告不止遂西圍梁【梁孝王都睢陽今宋州】上乃遣大將軍竇嬰大尉周亞夫將兵誅之六月乙亥赦亡軍及楚元王子蓻等【藝魚曵反字亦作藝音同】與謀反者封大將軍竇嬰為魏其侯【地理志云魏其屬琅耶】立楚元王子平陸侯【應劭云平陸西河縣】劉禮為楚王立皇子端為膠西王子勝為中山王徙濟北王志【齊子禮反濟北國今濟州盧縣即濟北王所都】為菑川王淮陽王餘【淮陽國今陳州】為魯王【今兖州曲阜縣】汝南王非【汝南國今豫州】為江都王【江都國今州也吳王濞所都反誅景帝改為江都國封皇子非 也】齊王將盧【齊國青州臨淄也將廬齊悼惠王之孫襄王之子年表云】燕王嘉皆薨   四年夏立太子立皇子徹為膠東王六月甲戍赦天下後九月更以戈陽為陽陵【括地志云漢景帝陵也在雍州咸陽縣東三十里按杜作夀陵也】復置津闗用出入冬以趙國為邯鄲郡   五年三月作陽陵渭橋五月募徙陽陵予錢二十萬江都大暴風從西方來壊城十二丈丁夘封長公主子蟜為隆慮侯徙廣川王為趙王   六年春封中尉趙綰為建陵侯【括地志云建陵故縣在沂州承縣界】江都丞相嘉為建平侯隴西太守渾邪為平曲侯【括地志云平曲縣故城在瀛州文安縣北七十里】趙丞相嘉為江陵侯故將軍布為鄃侯梁楚二王皆薨後九月伐馳道樹殖蘭池【按馳道天子道秦始皇作之丈两樹】   七年冬廢栗太子為臨江王【臨江志州縣雖王臨江而都沅陵】十二月晦日有食之春免徒作陽陵者丞相青免二月乙已以太尉條侯【條田彫反字亦作蓧音同】周亞夫為丞相四月乙已立膠東王太后為皇后丁已立膠東王為太子名徹中元年封故御史大夫周苛孫平為繩侯故御史大夫周昌子左車為安陽侯四月乙已赦天下賜爵一級除禁錮地動衡山原都雨雹大者尺八寸   中二年二月匈奴入燕遂不和親三月召臨江王來即死中尉府中夏立皇子越為廣川王子寄為膠東王封四侯九月甲戌日食   中三年冬罷諸侯御史中丞春匈奴王二人率其徒來降皆封為列侯【漢書表云中三年安陵侯子軍桓侯賜道侯陸彊容城侯徐慮易侯僕日范陽侯代翕侯邯鄲七人以匈奴王降皆封為列侯按紀言二人者是匈奴二王為首降】立皇子方乘為清河王三月彗星出西北丞相周亞夫死以御史大夫桃侯劉舎為丞相四月地動九月戊戍晦日食軍東都門外中四年三月置徳陽宫大蝗秋赦徒作陽陵者   中五年夏立皇子舜為常山王封十侯【惠景問年表云亞王侯盧他之龍盧侯陳留矯乘氏侯劉買桓邑侯劉明蓋侯王信按其五人是中元五年封餘檢不獲中元三年匈奴王二人降封為列侯惠景間表云匈奴王降為侯者有七人三其五人是十侯之數】六月丁巳赦天下賜爵一級天下大潦更命諸侯丞相曰相秋地動中六年二月己夘行幸雍郊見五帝三月雨雹四月梁孝王【都睢陽今宋州】城陽共王【城陽今僕州雷縣古城陽也共音恭謚法嚴敬故事曰恭】汝南王皆薨立梁孝王子明為濟川王【表云分梁置也】子彭離為濟東王【表云分梁置也】子定為山陽王【地理志云景帝中六年别為山陽國屬兖州】子不識為濟隂王【地理志云景帝中六年别為濟隂國】【屬兖州案今曹州是也】梁分為五封四侯更命廷尉為大理將作少府為將作大匠主爵中尉為都尉長信詹事為長信少府將行為大長秋大行為行人奉常為太常典客為大行治粟内史為大農以大内為二千石置左右内官屬大内七月辛亥日食八月匈奴入上郡   後元年冬更命中大夫為衛尉【漢書百官表云衛尉秦官掌宫闈門衛屯兵景帝初更名中大夫分復元年復為衛尉】三月丁酉赦天下賜爵一級中二千石諸侯相爵右庶長四月大酺五月丙戌地動其蚤食時復動上庸地動二十二日壊城垣七月乙巳日食丞相劉舎免八月壬辰以御史大夫綰為丞相封為建陵侯   後二年正月地一日三動郅將軍【郅真栗反郅都傳云匈奴刻木為郅都而射不中】擊匈奴酺五日令内史郡不得食馬粟没入縣官令徒衣七緵布【衣於既反緵祖工反緵八十縷也與布相似七升布用五百六十縫】止馬舂為不登禁天下食不造嵗省列侯遣之國三月匈奴入鴈門十月租長陵田大旱衡山國河東雲中郡【衡山國今衡州河東今蒲州雲中郡今勝州】民疫   後三年十月日月皆食赤五日十二月晦䨓日如紫五星逆行守太㣲月貫天庭中正月甲寅皇太子冠甲子孝景皇帝崩遺詔賜諸侯王以下至民為父後爵一級天下户百錢出宫人歸其家復無所與太子即位是為孝武皇帝三月封皇太后弟蚡為武安侯弟勝為周陽侯置陽陵   太史公曰漢興孝文施大徳天下懐安至孝景不復憂異姓而晁錯刻削諸侯遂使七國俱起合從而西郷以諸侯大盛而錯為之不以漸也及主父偃言之而諸侯以弱卒以安安危之機豈不以哉   史記正義卷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十二   唐 張守節 撰   孝武本紀第十二      史記十二   孝武皇帝者【謚法云克定禍亂曰武】孝景中子也母曰王太后孝景四年以皇子為膠東王孝景七年栗太子廢為臨江王以膠東王為太子孝景十六年崩太子即位為孝武皇帝孝武皇帝初即位尤敬鬼神之祀元年漢興已六十餘嵗矣天下乂安薦紳之屬【乂音魚廢反】皆望天子封禪改正度也而上卿儒術招賢良趙綰王臧等以文學為公卿欲議古立明堂城南以朝諸侯草巡狩封禪改厯服色事未就㑹竇太后治黄老言不好儒術使人㣲得趙綰等姦利事召案綰臧綰臧自殺【漢書孝武帝二年御史大夫趙綰坐請無奏事太皇太后及郎中令王臧皆下獄自殺應劭云王臧儒者欲立明堂辟雍太后素好黄老術非薄五經因故絶奏事太后太后怒故令殺】諸所興為者皆廢後六年竇太后崩其明年上徴文學之士公孫等明年上初至雍郊見五畤【畤音止括地志云漢五帝畤在岐州雍縣南孟康云畤者神靈之所止或曰在雍州雍縣南孟康云畤者神靈上帝也按五畤者鄜畤宻畤吳陽畤北畤先是文公作鄜畤祭白帝秦宣公作宻畤祭青帝秦靈公作吳陽上畤下畤祭祭赤黄帝漢髙祖作北畤祭黒帝是五畤也】後常三嵗一郊是時上求神君【漢武帝故事云起柏梁臺以處神君長陵女子也先是嫁為人妻生一男數嵗死女子悼痛之嵗中亦死而靈宛若祠之遂聞言宛若為生民人多往請福説家人小事有驗平原君亦事之至後子孫尊貴及上即位太后延於宫中祭之聞其言不見其人至是神君求出為營栢梁臺舎之初霍去病㣲時自禱神君及見其形自脩飾欲與去病交接去病不肯謂神君曰吾以神君精㓗故齋戒祈福今欲媱此非也自絶不復往神君慙之乃去也】舎之上林中蹏氏觀神君者長陵女子以子死悲哀故見神於先後宛若宛若祠之其室民多往祠平原君往祠其後子孫以尊顯及武帝即位則厚禮置祠之内中聞其言不見其人云是時而李少君亦以祠竈榖道郤老方見上上尊之少君者故深澤侯入以主方匿其年及所生長常自謂七十能使物郤老其游以方徧諸侯無妻子人聞其能使物及不死更饋遺之常餘金錢帛衣食人皆以為不治産業而饒給又不知其何所人愈信争亊之少君資好方善為巧發竒中嘗從武安侯飲坐中有年九十餘老人少君乃言與其大父游射處老人為兒時從其大父行識其處一坐盡驚少君見上上有故銅問少君少君曰此齊桓公十年陳於栢寝【括地志云栢寝臺在青州壬乘縣東北二十一里韓子云景公與晏子逰於少海登栢寢之臺而望其國公曰羙哉堂乎後代孰將有此晏子云其田氏乎公曰寡人有國而田氏家柰何對曰奪之則近賢逺不肖治其煩亂輕其刑罰振窮乏恤寡行恩惠崇節儉雖十田氏其如何當即此也】已而案其刻果齊桓公器一宫盡駭以少君為神數百嵗人也少君言於上曰祠竈則致物致物而丹砂可化為黄金黄金成以為飲食器則益夀益夀而海中蓬萊者可見見之以封禪則不死黄帝是也臣嘗游海上見安期生【列仙傳云安期生琅耶阜郷亭人也賣藥海邉秦始皇請語三夜賜金數千萬出於阜郷亭皆置去留書以赤玉舄一重為報曰後千嵗求我於蓬萊山下】食巨大如瓜安期生者通蓬萊中合則見人不合則隠於是天子始親祠竈而遣方士入海求蓬萊安期生之屬而事化丹砂諸藥齊為黄金矣居乆之李少君病死【漢書起居注云李少君將去武帝夢與共登嵩髙山半道冇使乘龍時從雲中云太一請少君帝謂左右將舎我去矣數日而少君病死乂棺看唯衣冠在也】天子以為化去不死也而使黄錘【音直偽反】史寛舒受其方【姓史名寛舒】求蓬萊安期生莫能得而海上燕齊怪迂之方士多相效更言神事矣亳人薄誘忌奏祠泰一方曰天神貴者泰一泰一佐曰五帝【五帝五天帝也國語云蒼帝靈威仰赤帝赤幖怒白帝白招矩黒帝叶光紀黄帝含摳組尚書帝命驗云蒼帝名靈威仰赤名文祖黄帝名神汗白帝名顯紀黒帝名矩佐者謂配祭也】古者天子以春秋祭泰一東南郊用太牢具七日為壇八通之鬼道於是天子令太祝立其祠長安東南郊常奉祠如忌方其後人有上書言古者天子三年一用太牢具祠神三一天一地一泰一天子許之令太祝領祠之忌泰一壇上如其方後人復有上書言古者天子常以春秋觧祠祠黄帝用一梟破鏡冥羊用羊祠馬行【神名也】用一青牡馬泰一臯山山君地長【丁丈反三並神名】用牛武夷君【神名】用乾魚隂陽使者以一牛令祠官領之如其方而祠於忌泰一壇旁其後天子苑有白鹿以其皮為幣以發瑞應造白金焉【白金三品武帝所鑄也如淳曰雜鑄銀鈎馬白金也平凖書云造銀錫為白金以為天用莫如龍地用莫如馬人用莫如故曰白金三品其一曰重八两圓之其文龍名曰白選直三千二曰重差小方之其文馬直五百三曰復小隨之其文直三百錢譜云白金第一其形圓如錢肉好圓文為一龍白銀第二其形方小長肉好亦小長好上下文為二馬白銀第三其形似肉好小是文為甲也】其明年郊雍獲一角獸若麃然有司曰陛下肅祗郊祀上帝報享錫一角獸蓋麟云【漢書終軍傳云從上雍獲白麟一角戴肉設武備而不為害所以為仁】於是以薦五畤畤加一牛以燎【力召反焚也】賜諸侯白金以風符應合于天地於是濟北王以為天子且封禪乃上書獻泰山及其旁邑天子受之更以他縣償之常山王有辠遷天子封其弟於真定以續先王祀而以常山為郡然後五嶽皆在天子之郡其明年齊人少翁【漢武故事云少翁年二百嵗色如童子】以鬼神方見上上有所幸王夫人【漢書作李夫人】夫人卒少翁以方術蓋夜致王夫人及竈鬼之貎云天子自惟中望見焉於是乃拜少翁為文成將軍賞賜甚多以客禮禮之文成言曰上即欲與神通宫室被服不象神神物不至乃作畫雲氣車及各以勝日駕車辟惡鬼又作甘泉宫中為臺室畫天地泰一諸神而置祭具以致天神居嵗餘其方益衰神不至乃為帛書以飯牛【飯房晩反書絹帛上為怪言語以飼牛】詳弗知也言此牛腹中有竒殺而視之得書書言甚怪天子疑之有識其手書問之人果為書於是誅文成將軍【漢武故事云文成誅月餘日使者藉貨闗東還逢之於漕亭還見言之上乃疑發其棺無所見唯有竹筒一枚捕驗間無蹤跡也】而隠之其後則又作栢梁桐柱承露人掌之屬矣文成死明年天子病鼎湖甚巫醫無所不致至不愈游水發根乃言曰上郡有巫病而鬼下之上召置祠之甘泉及病使人問神君神君言曰天子母憂病病少愈强與我會甘泉於是病愈遂幸甘泉病良已大赦天下置夀宫神君神君最貴者大夫其佐曰大禁司命之屬皆從之非可得見聞其音與人言等時去時來來則風肅然也居室帷中時晝言然常以夜天子祓然後入因巫為主人闗飲食所欲者言行下又置夀宫北宫【括地志云夀宫北宫皆在雍州長安縣西北三十里長安故城中漢書云武帝夀宫以處神君】張羽旗設供具以禮神君神君所言上使人受書其言命之曰書法【書音獲按晝一之法】其所語世俗之所知也母絶殊者而天子獨喜其事祕世莫知也其後三年有司言元宜以天瑞命不冝以一二數【孝景以前即位以一二數年至其終武帝即位初有年號改元以建元為始】一元曰建元二元以長星曰元光三元以郊得一角獸曰元狩云其明年冬天子郊雍議曰今上帝朕親郊而后土母祀則禮不荅也有司與太史公祠官寛舒等議天地牲角繭栗今陛下親祀后土后土冝於澤中圜邱為五壇壇一黄犢太牢具已祠盡瘞而從祠衣上黄於是天子遂東始立后土祠汾隂脽上如寛舒等議上親望拜如上帝禮禮畢天子遂至滎陽而還過雒陽下詔曰三代邈絶逺矣難存其以三十里地封周後為周子南君以奉先王祀焉是嵗天子始巡郡縣侵尋於泰山矣其春樂成侯上書言欒大欒大膠東宫人故嘗與文成將軍同師已而為膠東王尚方而樂成侯姊為康王后母子康王死他姬子立為王而康后有淫行與王不相中得相危以法康后聞文成已死而欲自媚於上乃遣欒大因樂成侯求見言方天子既誅文成後悔恨其早死惜其方不盡及見欒大大悦大為人長羙言多方畧而敢為大言處之不疑大言曰臣嘗往來海中見安期羡門之屬顧以為臣賤不信臣又以為康王諸侯耳不足予方臣數言康王康王又不用臣臣之師曰黄金可成而河决可塞不死之藥可得僊人可致也臣恐效文成則方士皆掩口惡敢言方哉上曰文成食馬肝死耳子誠能脩其方我何愛乎大曰臣師非有求人人者求之陛下必欲致之則貴其使者令有親屬以客禮待之勿卑使各佩其信印乃可使通言於神人神人尚肯邪不邪致尊其使然後可致也於是上使先驗小方鬬旗旗【音其文本或作棊説文云棋博棊也髙誘註淮南子云取雞血與針磨擣之以和磁石用塗碁頭曝乾之置局上即相拒不止也】自相觸擊是時上方憂河決而黄金不就【鍊丹砂鈆錫為黄金不就】乃拜大為五利將軍居月餘得四金印佩天士將軍地士將軍大通將軍天道將軍印制詔御史昔禹疏九江決四瀆間者河溢臯陸隄繇不息【顔師古云臯水旁地也廣平曰陸言水大汎溢自臯及陸而築作堤傜役甚多不暇休息】朕臨天下二十有八年天若遺朕士而大通焉乾稱蜚龍鴻漸于般意庶㡬與焉其以二千户封地士將軍大為樂通侯賜列侯甲第僮千人乘輿斥車馬帷帳物以充其家又以衛長公主妻之齎金萬斤更名其邑曰當利公主天子親如五利之第使者存問所給連屬於道自大主將相以下皆置酒其家獻遺之於是天子又刻玉印曰天道將軍使使衣羽衣夜立白茅上五利將軍亦衣羽衣立白茅上受印以示弗臣也而佩天道者且為天子道天神也於是五利常夜祠其家欲以下神神未至而百鬼集矣然頗能使之其後治装行東入海求其師云大見數月佩六印貴振天下而海上燕齊之間莫不搤捥而自言有禁方能神僊矣其夏六月中汾隂巫錦為民祠魏脽后土營旁見地如鉤状掊視得鼎鼎大異於衆鼎文鏤無欵識怪之言吏吏告河東太守勝勝以聞天子使使驗問巫錦得鼎無姦詐乃以禮祠迎鼎至甘泉從行上薦之至中山晏温有黄雲蓋焉有麃過上自射之因以祭云至長安公卿大夫皆議請尊寶鼎天子曰間者河溢嵗數不登故巡祭后土祈為百姓育榖今年豐廡未有報鼎曷為出哉有司皆曰聞昔太帝興神鼎一一者一統天地萬物所繫終也黄帝作寳鼎三象天地人也禹收九牧之金鑄九鼎皆嘗鬺烹上帝鬼神遭聖則興【遭逢也鼎雖淪泗水逄聖興起故出汾隂西至甘泉也】遷于夏商周徳衰宋之社亡【社主民也社以石為之宋杜即亳社也周武王伐紂乃立亳社以為監戒覆上棧下使通天地隂陽之氣周禮衰國将危民故宋之社為亡殷復也】鼎乃淪伏而不見頌云自堂徂基【此以下至胡考之休是周頌絲衣之詩自堂從内往外基門内塾也鄭元云門側之堂謂之塾繹禮輕使士升堂視壺濯及籩豆之屬降往於塾牲自羊徂牛充包乃舉鼎告潔禮之次也】自羊徂牛【自堂往塾先視羊後及牛也毛萇云先小後大也】鼐鼎及鼒不虞不驁胡考之休今鼎至甘泉光潤龍變承休無疆合兹中山有黄白雲降蓋若獸為符是甘泉更路弓乘矢集獲壇下報祠大饗惟受命而帝者心知其意而合徳焉鼎冝見於祖禰藏於帝廷以合明應制曰可入海求蓬萊者【蓬萊方文瀛洲勃海中三神山也】言蓬萊不逺而不能至者殆不見其氣上乃遣望氣佐其氣云其秋上幸雍且郊或曰五帝泰一之佐也冝立泰一而上親郊之上疑未定齊人公孫卿曰今年得寶鼎其冬辛巳朔旦冬至與黄帝時等卿有札書曰黄帝得寶鼎宛侯問於鬼臾區區對曰黄帝得寶鼎神筴是嵗己酉朔旦冬至得天之紀終而復始於是黄帝迎日推筴後率二十嵗【率音律又音類又所律反三音並通後皆放此也】得朔旦冬至凢二十推三百八十年黄帝登于天卿因所忠欲奏之所忠視其書不經疑其妄書謝曰寶鼎事已決矣尚何以為卿因嬖人奏之上大説召問卿對曰受此書申功申公已死上曰申功何人也卿曰申功齊人也與安期生通受皇帝言無書獨有此鼎書曰漢興復當黄帝之時漢之聖者在髙祖之孫且曾孫也寶鼎出而與神通封禪封禪七十二王【河圖云王者封太山禪梁父易姓登崇有七十二君也】唯黄帝得上泰山封申功曰漢主亦當上封上封則能登天矣黄帝時萬諸侯而神靈之封居七千天下名山八而三在蠻夷五在中國中國華山首山太室泰山東萊此五山黄帝之所常逰與神會黄帝且戰且學僊患百姓非其道乃㫁斬非鬼神者百餘嵗然後得與神通黄帝郊雍上帝宿三月鬼臾區號大鴻死塟雍故鴻冢是也其後黄帝接萬靈明廷明廷者甘泉也所謂寒門者谷口也黄帝采首山銅鑄鼎於荆山下鼎既成有龍垂胡下迎黄帝黃帝上騎羣臣後宫從上龍七千餘人龍乃上去餘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龍龍拔墮【徒果反】黄帝之弓百姓仰望黄帝既上天乃抱其弓攀龍胡號【户髙反下同】故後世因名其處曰鼎湖【括地志云湖水原出虢州湖城縣南三十五星夸父山北流入河即鼎湖也】其弓曰烏號於是天子曰嗟乎吾誠得如皇帝吾視去妻子如脱躧耳乃拜卿為郎東使神於太室上遂郊雍至隴西西登空桐【空桐山在原州平髙縣兩一百里】幸甘泉令祠官寛舒等具泰一祠壇壇放薄忌泰一壇壇三垓五帝壇環居其下各如其方黄帝西南除八通鬼道泰一所用如雍一畤物而加醴棗脯之屬殺一犛牛以為俎豆牢具而五帝獨有俎豆醴進其下四方地為餟食【劉伯荘云謂繞壇設諸神祭座相連綴也】羣神從者及北斗云已祠胙餘皆燎之其牛色白鹿居其中彘在鹿中水而洎之【劉伯荘云以大羹和祭食燎之按以鹿内牛中以彘内鹿中水酒也】祭日以牛祭月以羊彘特泰一祝宰則衣紫及繡五帝各如其色日赤月白十一月辛巳朔旦冬至昧爽天子始郊拜泰一朝朝日夕夕月則揖而見泰一如雍禮其贊饗曰天始以寶鼎神筴授皇帝朔而又朔終而復始皇帝敬拜見焉而衣上黄其祠列火滿壇旁壇旁烹炊具有司云祠上有光焉公卿言皇帝始郊見泰一雲陽【括地志云漢雲陽宫在雍州雲陽縣北八十一里有通天臺即黄帝以來祭天國邱之處武帝以五月避署八月乃還也】有司奉瑄玉嘉牲薦饗【漢書儀云祭天養牛五嵗至二千斤】是夜有羙光及晝黄氣上屬天太史公祠官寛舒等曰神靈之休祐福兆祥冝因此地光域立泰畤壇以明應令太祝領祀及臘間祠三嵗天子一郊見其秋為伐南越告禱泰一以牡荆畫幡日月北斗登龍以象天一三星為泰一鋒名曰靈旗【李竒云畫旗樹泰一壇上名靈旂畫日月北斗登龍等】為兵禱【為于偽反】則太史奉以指所伐國【韋昭云牡剛也荆强按用牡荆指伐國取其剛為稱故北旗指之】而五利将軍使不敢入海之泰山祠上使人㣲隨驗實無所見五利妄言見其師其方盡多不讐上乃誅五利【漢武故事云東方朔言欒大無状上發怒乃斬之】其冬公孫卿神河南見僊人跡緱氏城上有物若雉往來城上天子親幸緱氏城視跡問卿得母效文成五利乎卿曰僊者非有求人主人主求之其道非少寛假神不來言神事事如迂誕【迂音于誕音但迂逺也誕大也】積以嵗乃可致於是郡國各除道繕治宫觀名山神祠所以望幸矣其年既滅南越上有嬖臣李延年以好音見上善之下公卿議曰民間祠尚有鼓舞之樂今郊祠而無樂豈稱乎公卿曰古者祀天地皆有樂而神祇可得而禮或曰泰帝使素女【泰帝謂太吴伏羲氏】鼔五十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為二十五於是塞南越禱祠泰一后上始用樂舞益召歌兒作二十五絃及箜篌瑟自此起其來年冬上議曰古者先振兵澤旅然後封禪乃遂北巡朔方勒兵十餘萬還祭黄帝冢橋山澤兵須如上曰吾聞黄帝不死今有冢何也或對曰黄帝已僊上天羣臣葬其衣冠既至甘泉為且【為于偽反将為封禪也】用事泰山【道書福地記云泰山髙四千九百丈二尺周迴二千里】先類祠泰一自得寶鼎上與公卿諸生議封禪【白虎通云王者易姓而起天下太平功成封禪以告太平禪梁父之趾廣厚也刻石紀號著已之功績天以髙為尊地以厚為徳故增泰山之髙以放天禪梁甫之趾以報地封者附廣之禪者将以功相傳授之】封禪用希曠絶莫知其儀禮而羣儒采封禪尚書周官王制之望祀射牛事齊人丁公年九十餘曰封者合不死之名也秦皇帝不得上封陛下必欲上稍上即無風雨遂上封矣上於是乃令諸儒習射牛草封禪儀數年至且行天子既聞公孫卿及方士之言黄帝以上封禪皆致怪物與神通欲放黄帝以嘗接神僊人蓬萊士髙世比徳於九皇而頗采儒術以文之羣儒既以不能辯明封禪事又牽拘於詩書古文而不敢騁上為封祠器示羣儒或曰不與古同徐偃又曰太常諸生行禮不如魯善周霸屬圖封事於是上絀偃霸盡罷諸儒弗用三月遂東幸緱氏禮登中嶽太室從官在山下聞若有言萬嵗云【漢儀注云有稱萬嵗可十萬人聲】問上上不言問下下不言於是以三百户封太室奉祠命曰崇髙邑【顔師古云以崇奉嵩髙山故謂之崇髙也】東上泰山山之草木葉未生乃令人上石立之泰山顚上遂東巡海上行禮祠八神齊人之上疏言神怪竒方者以萬數然無驗者乃益發船令言海中神山者數千人求蓬萊神人公孫卿持節常先行名山至東萊言夜見一人長數丈就之則不見見其跡甚大類禽獸云羣臣有言見一老父牽狗言吾欲見巨公已忽不見上既見大跡未信及羣臣有言老父則大以為僊人也宿留海上與方士傳車及間使求僊人以千數四月還至奉髙上念諸儒及方士言封禪人人殊不經難施行天子至梁父禮祠地主乙夘令侍中儒者皮弁薦紳射牛行事封泰山下東方如郊祠泰一之禮封廣丈二尺髙九尺其下則有玉牒書書祕禮畢天子獨與侍中奉車子侯上泰山亦有封其事皆禁明日下隂道丙辰禪泰山下阯東北肅然山如祭后土禮天子皆親拜見衣上黄而盡用樂焉江淮閒一茅三脊為神藉五色土益雜封縱逺方竒獸蜚禽及白雉諸物頗以加祠兕旄牛犀象之屬弗用皆至泰山然後去封禪祠其夜若有光晝有白雲起封中天子從封禪還坐明堂羣臣更上夀於是制詔御史朕以眇眇之身承至尊兢兢焉懼弗任維聴菲薄不明于禮樂脩祀泰一若有象景光屑如有望依依震於怪物欲止不敢遂登封泰山至於梁父而后禪肅然自新嘉與士大夫更始賜民百户牛一酒十石加年八十孤寡布帛二匹復博奉髙蛇丘厯城毋出今年租税其赦天下如乙夘赦令行所過母有復作事在二年前皆勿聴治又下詔曰古者天子五載一巡狩用事泰山諸侯有朝宿地其令諸侯各治邸泰山下【諸侯各於太山朝宿地起第佳擬天子用事太山而居止】天子既已封禪泰山既無風雨菑而方士更言蓬萊諸神山若將可得於是上欣然庶㡬遇之乃復東至海上望兾遇蓬萊焉奉車子侯暴病一日死上乃遂去並海上北至竭石巡自遼西厯北邊至九原五月返至甘泉有司言寶鼎出為元鼎以今年為元封元年其秋有星茀于東井後十餘日有星茀于三能望氣王朔言獨見其星出如瓠食頃復入焉有司言曰陛下建漢家封禪天其報徳星云其來年冬郊雍五帝還拜祝祠泰一賛饗曰徳星昭衍厥維休祥夀星仍出淵耀光明信星昭見皇帝敬拜泰況之饗其春公孫卿言見神人東萊山若云見天子天子於是幸緱氏城拜卿為中大夫遂至東萊宿留之數日母所見見大人跡復遣方士求神怪采芝藥以千數是嵗旱於是天子既出母名乃禱萬里沙過祠泰山還至瓠子自臨寒決河留二日沈祠而去使二卿將卒塞決河河徙二渠復禹之故跡焉是時既滅南越越人勇之乃言越人俗信鬼而其祠皆見鬼數有效昔東甌王敬鬼夀至百六十嵗後世謾怠故衰耗乃令越巫立越祝祠安臺無壇亦祠天神上帝百鬼而以雞卜【雞卜法用雞一狗一生祝願訖即殺雞狗煮熟又祭獨取雞兩眼骨上自有孔裂似人物形則吉不足則凶今嶺南猶行此法也】上信之越祠雞卜始用焉公孫卿曰僊人可見而上往常遽以故不見今陛下可為觀如緱氏城置脯棗神人冝可致且僊人好樓居於是上令長安則作蜚亷桂觀甘泉則作益延夀觀使卿持節設具而神人乃作通天臺置祠具其下將招來神僊之屬於是甘泉更置前殿始廣諸宫室夏有芝生殿防内中天子為塞河興通天臺若有光云乃下詔曰甘泉防生芝九莖赦天下母有復作其明年伐朝鮮夏旱公孫卿曰黄帝時封則天旱乾封【乾音干蘓林云天旱欲使封土乾燥也顔師古云三不而所封之土令乾鄭氏云但祭不立尸為乾封】三年上乃下詔曰天旱意乾封乎其令天下尊祠靈星焉【靈星即龍星也張晏云龍星左角曰天田則農祥也見而祭之】其明年上郊雍通囘中道巡之春至鳴澤從西河歸其明年冬上巡南郡至江陵而東登禮潛之天柱山號曰南獄浮江自尋陽出樅陽過彭蠡祀其名山川北至琅邪並海上四月中至奉髙脩封焉初天子封泰山泰山東北阯古時有明堂處處險不敞上欲治明堂奉髙旁未曉其制度濟南人公玉帶上黄帝時明堂圖明堂圖中有一殿四靣無壁以茅蓋通水圜宫垣為複道上有樓從西南入命曰昆侖天子從之入以拜祠上帝焉於是上令奉髙作明堂汶上如帶圖及五年脩封則祠泰一五帝於明堂上坐令髙皇帝祠坐對之祠后土於下房以二十太牢天子從崑崙道入始拜明堂如郊禮禮畢燎堂下而上又上泰山有祕祠其顚而泰山下祠五帝各如其方黄帝并赤帝而有司侍祠焉泰山上舉火下悉應之其後二嵗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推厯者以本統天子親至泰山以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日祠上帝明堂每脩封禪其贊饗曰天增授皇帝泰元神筴周而復始皇帝敬拜泰一東至海上考入海及方士求神者莫驗然益遣兾遇之十一月乙酉栢梁烖十二月甲午朔上親禪髙里祠后土臨渤海將以望祠蓬萊之屬兾至殊庭焉上還以栢梁烖故朝受計甘泉【顧云栢梁被燒故受記故之物於甘泉也顔師古曰受郡國計簿也】公孫卿曰黄帝就青靈臺十二日燒黄帝乃治明庭明庭甘泉也方士多言古帝王有都甘泉者其後天子又朝諸侯甘泉甘泉作諸侯邸勇之乃曰越俗有火烖復起屋必以大用勝服之於是作建章宫【括地志曰建章宫在雍州長安縣西二十里長安故城西】度為千門萬户前殿度髙未央其東則鳯闕髙二十餘丈其西則唐中數十里虎圏【圈其遠反括地志云虎囹天在長安城中西偏也】其北治大池漸臺【臣瓉云泰液言象隂陽津液以作池也】髙二十餘丈名曰泰液【臣瓉云泰液言象隂陽津液以作池也】池中有萊方丈瀛洲壺梁象海中神山魚之屬其南有玉堂壁門大鳥之屬乃立神明臺井幹樓度五十餘丈道相屬焉夏漢改厯以正月為嵗首而色上黄官名更印章以五字因為太初元年是嵗西伐大宛蝗大起丁夫人雒陽虞初等以方祠詛匈奴大宛焉其明年有司言雍五畤無牢熟具芬芳不備乃命祠官進畤犢牢具五色食所勝而以木耦馬代駒焉獨五帝用駒行親郊用駒及諸名山川用駒者悉以木耦馬代行過乃用駒他禮如故其明年東巡海上考神仙之屬未有驗者方士有言黄帝時為五城十工樓以神人於埶期命曰迎年【顔師古云迎年若言祈年】上許作之如方明年上親禮祠上帝衣上黄焉公玉帶曰黄帝時雖封泰山然風后封鉅歧伯【張揖云歧伯黄金太醫】令黄帝封東泰山禪凢山合符然後不死焉天子既今設祠其至東泰山東泰山卑小不稱其聲乃令祠官禮之而不封禪焉其後令帶奉祠神物夏遂還泰山脩五年之禮如前而加禪祠石閭石閭者在泰山下阯南方方士多言此僊人之閭也故上親禪焉其後五年復至泰山脩封還過祭常山今天子所興祠泰一后土三年親郊祠建漢家封禪五年一脩封薄忌泰一及三一冥羊馬行赤星五寛舒之祠官以嵗時致禮凢六祠皆太祝領之致如八神諸神明年凢山他名祠行過則祀去則已方士所興祠各自主其人終則已祠官弗主他祠皆如其故今上封禪其後十二嵗而還徧於五嶽四瀆矣而方士之祠神人入海求蓬萊終無有驗而公孫卿之神者猶以大人跡為觧無其效天子益怠厭方士之怪迂語矣然終羈縻弗絶兾遇其真自此之後方士言祠神者彌衆然其效可睹矣   太史公曰余從巡祭天地諸神名山川而封禪焉入夀宫侍祠神語究觀方士祠官之言於是退而論次自古以來用事於鬼神者具見其表裏後有君子得以覽焉至若俎豆珪幣之詳獻酬之禮則有司存焉   史記正義卷十二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十三   唐 張守節 撰   三代世表第一【言代者以五帝乆古傳記少見夏殷以來乃有尚書略有年月比於五帝事迹   易明故舉三代為首表者明也明言事儀】     史記十三   太史公曰五帝三代之記尚矣自殷以前諸侯不可得而譜【譜布也列其事也】周以來乃頗可著孔子因史文次春秋紀元年正時日月盖其詳哉至於序尚書則略無年月或頗有然多闕不可錄故疑則傳疑葢其慎也余讀諜記黄帝以来皆有年數稽其厯譜諜終始五徳之傳古文咸不同異夫子之弗論次其年月豈虚哉於是以五帝繫諜尚書集世紀黄帝以来訖共和為世表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三>   帝泄   帝不降   帝扄【不降弟】   帝厪   帝孔甲【不降子好鬼神淫亂不好徳二龍去】   帝臯   帝發   帝履癸【是為桀】   禹至桀十七世黄帝至桀二十世   殷湯代夏氏殷湯【従黄帝至湯十七世】   帝外丙【湯太子太丁蚤卒故立次弟外丙】   帝仲壬【外丙弟】   帝太甲【故太子太丁子淫伊尹放之桐宮三年悔過自責伊尹乃迎之復位】   帝沃丁【伊尹卒】   帝太庚【沃丁弟】   帝小甲【太庚弟殷道衰諸侯或不至】   帝雍已【小甲弟】   帝太戊【雍已弟以桑穀生稱中宗】   帝中丁   帝外壬【中丁弟】   帝河亶甲【外壬弟】   帝祖乙   帝祖辛   帝沃甲【祖辛弟】   帝祖丁【祖辛子】   帝南庚【沃甲子】   帝陽甲【祖丁子】   帝盤庚【陽甲弟徙河南】   帝小辛【盤庚弟】   帝小乙【小卒弟】   帝武丁【雉升鼎耳雊得傅説稱髙宗】   帝祖庚   帝甲【祖庚弟淫】   帝廪辛   帝庚丁【廪辛弟殷徙河北】   帝武乙【慢神震死】   帝太丁   帝乙【殷益衰】   帝辛【是為紂弑】   湯至紂二十九世從黄帝至紂四十六世   周武王代殷【從黄帝至武王十九世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三>】   張夫子問禇先生曰詩言契后稷皆無父而生今案諸傳記咸言有父父皆黄帝子也得無與詩謬乎禇先生曰不然詩言契生於后稷人迹者欲見其有天命精誠之意耳鬼神不能自成須人而生奈何無父而生乎一言有父一言無父信以傳信疑以傳疑故兩言之堯知契稷皆賢人天之所生故封之契七十里後十餘世   至湯王天下堯知后稷子孫之後王也故益封之百里其後世且千嵗至文王而有天下詩曰湯之先為契無父而生契母與姊妹浴於丘水有燕銜墮之契母得故之誤吞之即生契契生而賢堯立為司徒姓之曰子氏子者兹兹益大也詩人美而頌之曰殷社芒芒天命鳥降而生商商者質殷號也文王之先為后稷后稷亦無父而生后稷母為姜嫄出見大人蹟而履踐之知於身則生后稷姜嫄以為無父賤而棄之道中羊牛避不踐也抱之山中山者養之又之大澤烏覆席食之姜嫄怪之於是知其天子乃取長之堯知其賢才立以為大農姓之曰姬氏姬者本也詩人美而頌之曰厥初生民深修益成而道后稷之始也孔子曰昔者堯命契為子氏為有湯也命后稷為姬氏為有文王也太王命季厯明天瑞也太伯之吴遂生源也天命難言非聖人莫能見舜禹契后稷皆黄帝子孫也黄帝䇿天命而治天下徳澤深後世故其子孫皆復立為天子是天之報有徳也人不知以為氾從布衣匹夫起耳夫布衣匹夫安能無故而起王天下乎其有天命然黄帝後世何王天下之乆逺邪曰云天下之君王為萬夫之黔首請贖民之命者帝有福萬世黄帝是也五政明則修禮義因天時舉兵征伐而利者王有福千世蜀王黄帝後世也【譜記普云蜀之先肇於人皇之際黄帝與子昌意娶蜀山氏女生帝俈立封其支庶於蜀厯虞夏商周衰先稱王者蠶叢國破子孫居姚雋等處】至今在漢西南五千里常来朝降輸獻於漢非以其先之有徳澤流後世邪行道徳豈可以忽乎哉人君王者舉而觀之漢大將軍霍子孟名光者亦黄帝後世也此可為博聞逺見者言固難為淺聞者説也何以言之古諸侯以國為姓霍者國名也武王封弟叔處於霍後世晉獻公㓕霍公後世為庻民往来居平陽平陽在河東河東晉地分為魏國以詩言之亦可為周世周起后稷后稷無父而生以三代世傳言之后稷有父名髙辛髙辛黄帝曾孫黄帝終始曰漢興百有餘年有人不短不長出白燕之郷【一作白彘按霍光平陽人平陽今晉州霍邑本秦時霍伯國漢為彘縣後漢改彘曰永安隋又改為霍邑遍檢記傳無白燕之名疑白彘是卿之名】持天下之政時有嬰兒主卻行車霍将軍者本居平陽白燕臣為郎時與方士考功【謂年老為方士最功也】會旗亭下為臣言豈不偉哉   史記正義卷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十四   唐 張守節 撰   十二諸侯年表第二     史記十四   太史公讀春秋厯譜諜至周厲王未嘗不發書而歎也曰嗚呼師摰見之矣紂為象箸而箕子唏周道缺詩人本之祍席闗雎作仁義陵遅鹿鳴刺焉及至厲王以惡聞其過公卿懼誅而禍作厲王遂奔于彘亂自京師始而共和行政焉是後或力政彊乗弱興師不請天子然挾王室之義以討伐為㑹盟主政由五伯諸侯恣行淫侈不軌賊臣簒子滋起矣齊晉秦楚其在成周㣲甚封或百里或五十里晉阻三河齊負東海楚介江淮秦因雍州之固四國佚興更為伯主文武所褒大封皆威而服焉是以孔子明王道干七十餘君莫能用故西觀周室論史記舊聞興於魯而次春秋上記隐下至哀之獲麟約其辭文去其煩重以制義法王道備人事浹七十子cq=12之徒口受其為有所刺譏褒諱挹損之文辭不可以書見也魯君子左丘明懼弟子人人異端各安其意失其眞故因孔子史記具論其語成左氏春秋鐸椒為楚威王為王不能盡觀春秋采取成敗卒四十章為鐸氏㣲趙孝成王時其相虞卿上采春秋下觀近勢亦著八篇為虞氏春秋【按其文八篇藝文志云十五篇虞卿撰】吕不韋者秦荘襄王相亦上觀尚古删拾春秋集六國時事以為八覽六論十二記為吕氏春秋及如荀卿孟子公孫固韓非之徒各往往捃摭春秋之文以著書不可勝紀漢相張蒼厯譜五徳上大夫董仲舒推春秋義頗著文焉太史公曰儒者斷其義馳説者騁其辭不務綜其終始厯人取其年月數家隆於神運譜諜獨記世謚其辭略欲一觀諸要難於是譜十二諸侯自共和訖孔子表見春秋國語學者所譏盛衰大著于篇為成學治古文者要刪焉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記正義卷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十五   唐 張守節 撰   六國表第三        史記十五   太史讀秦記至犬戎敗幽王周東徙洛邑秦襄公始封為諸侯作西畤用事上帝僭端見矣禮曰天子祭天地諸侯祭其域内名山大川今秦雜戎翟之俗先暴戾後仁義位在藩臣而臚於郊祀君子懼焉【臚作□音旅祭名又旅陳也】及文公踰隴攘夷狄尊陳寳營岐雍之間而穆公修政東竟至河則與齊桓晉文中國侯伯侔矣是後陪臣執政大夫世禄六卿擅晉權征伐㑹盟威重於諸侯及田常殺簡公而相齊國諸侯晏然弗討海内争於戰功矣三國終之卒分晉田和亦滅齊而有之六國之盛自此始務在彊兵并敵謀詐用而從衡短長之説起矯稱蠭出誓盟不信雖置質剖符猶不能約束也秦始小國僻逺諸夏賓之比於戎翟至獻公之後常雄諸侯論秦之徳義不如魯衛之暴戻者量秦之兵不如三晉之彊也然卒并天下非必險固便形埶利也葢若天所助焉或曰東方物所始生西方物之成孰夫作事者必於東南收功實者常於西北故禹興於西羌【禹生於茂州汶川縣本冉駹國皆西羌】湯起于亳周之王也以豐鎬伐殷秦之帝用雍州興漢之興自蜀漢秦既得意燒天下詩書諸侯史記尤甚為其有所刺譏也詩書所以復見者多藏人家而史記獨藏周室以故滅惜哉惜哉獨有秦記又不載日月其文畧不具然戰國之權變亦有可頗采者何必上古秦取天下多暴然世異變成功大傳曰法後王何也以其近已而俗變相類議卑而易行也【易以豉反後王近代之王法與已連接世俗之變及相類也故議卑淺而易識行耳】學者牽於所聞見秦在帝位日淺不察其終始因舉而笑之不敢道此與以耳食無異悲夫余於是因秦記踵春秋之後起周元王表六國時事訖二世凡二百七十年著諸所聞興壊之端後有君子以覽觀焉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五>   二十八【為阿房宫之衡山治馳道帝之琅邪道南郡入為太極廟賜户三十爵一級】   二十九【郡縣大索十日帝之琅邪道上黨入】   三十   三十一【更命臘曰嘉平賜黔首里六石米二羊以嘉平大索二十日】   三十二【帝之碣石道上郡入】   三十三【遣諸逋亡及賈人贅壻路取陸梁為桂林南海象郡以適戍西北戎為四十四縣】三十四【適治獄吏不直者築長城及南方越地覆獄故失】   三十五【為直道道九原通甘泉】   三十六【徙民於北河榆中耐徙三處】   三十七【十月帝之㑹稽琅邪還至沙丘崩子胡亥立為二世皇帝殺蒙恬道九原入復行錢】二世元年【十月戊寅大赦罪人十一月為兔園十二月就阿房宫具九月郡縣皆反楚兵至戲章邯擊卻   之出衛君角為庶人】   二【將軍章邯長史司馬欣都尉董翳追楚兵至河誅丞相斯去疾將軍馮劫】   三【趙髙反二世自殺髙立二世凡子嬰立刺殺髙夷三族諸侯入秦嬰降為項羽所殺尋誅羽天下屬漢】   史記正義卷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十六   唐 張守節 撰   秦楚之際月表第四     史記十六   太史公讀秦楚之際曰初作難發於陳涉虐戾滅秦自項氏撥亂誅暴平定海内卒踐帝祚成於漢家五年之間號令三嬗自生民以來未始有受命若斯之亟也昔虞夏之興積善累功數十年徳洽百姓攝行政事考之于天然後在位湯武之王乃由契后稷修仁行義十餘世不期而㑹孟津八百諸侯猶以為未可其後乃放弑秦起襄公章於文繆獻孝之後稍以食六國百有餘載至始皇乃能并冠帶之倫以徳若彼用力如此葢一統若斯之難也秦既稱帝患兵革不休以有諸侯也於是無尺土之封墮壊名城銷鏑鉏豪桀維萬世之安然王跡之興起於閭巷合從討伐軼於三代鄉秦之禁適足以資賢者為驅除難耳故憤其所為天下雄安在無土不王此乃之所謂大聖乎豈非天哉豈非天哉非大聖孰能當此受命而帝者乎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六>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六>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六>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六>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六>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六>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六>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六>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六>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六>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六>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六>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六>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六>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六>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六>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六>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六>   史記正義卷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十七   唐 張守節 撰   漢興以來諸侯年表第五   史記十七   太史公曰殷以前尚矣周封五等公侯伯子男然封伯禽康叔於魯衛地各四百里親親之義襃有徳也太公於齊兼五侯地尊勤勞也武王成康所封數百而同姓五十五地上不過百里下三十里以輔衛王室管蔡康叔曹鄭或過或損厲幽之後王室缺侯伯彊國興焉天子㣲弗能正非徳不純形勢弱也漢興序二等髙祖末年非劉氏而王者若無功上所不置而侯者天下共誅之髙祖子弟同姓為王者九國唯獨長沙異姓而功臣侯者百餘人自鴈門太原以東至遼陽為燕代國常山以南大行左轉度河濟阿甄以東薄海為齊趙國自陳以西南至九疑東帶江淮榖泗薄㑹稽為梁楚吴淮南長沙國皆外接於胡越而内地北距山以東盡諸侯地大者或五六郡連城數十置百官宫觀僭於天子漢獨有三河東郡潁川南陽自江陵以西至蜀北自雲中至隴西與内史【京兆也】凡十五郡而公主列侯頗食邑其中何者天下初定骨肉同姓少故廣彊庶孽以鎮撫四海用承衛天子也漢定百年之間親屬益疎諸侯或驕奢怵邪臣計謀為亂大者叛逆小者不軌于法以危其命殞身亡國天子觀於上古然後加恵使諸侯得推恩分子弟國邑故齊分為七趙分為六梁分為五淮南分三及天子支庶子為王王子支庶為侯百有餘焉吴楚時前後諸侯或以適削地是以燕代無北邊郡吴淮南長沙無南邊郡【景帝時漢境北至燕代燕代之北未列為郡吴長沙之國南至嶺南嶺南越未平亦無南邊郡】齊趙梁楚支郡名山陂海咸納於漢諸侯稍㣲大國不過十餘城小侯不過數十里上足以奉貢職下足以供養祭祀以蕃輔京師而漢郡八九十形錯諸侯間犬牙相臨秉其阸塞地利彊本幹弱枝葉之勢也尊卑明而萬事各得其所矣臣遷謹記髙祖以來至太初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七>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七>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七>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七>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七>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七>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七>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七>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七>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七>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七>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七>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七>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七>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七>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七>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七>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七>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七>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七>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七>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七>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七>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七>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七>   史記正義卷十七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十八   唐 張守節 撰   髙祖功臣侯年表第六【髙祖初定天下表明有功之臣而侯之若蕭曹等】史記十八   太史公曰古者人臣功有五品以徳立宗廟定社稷曰勲以言曰勞用力曰功明其等曰伐積日曰閲封爵之誓曰使河如帶泰山如厲國以永寧爰及苗始未嘗不欲固其根本而枝葉稍陵夷衰㣲也余讀髙祖侯功臣察其首封所以失之者曰異哉所聞書曰協和萬國遷于夏商或數千嵗葢周封八百幽厲之後見於春秋尚書有唐虞之侯伯厯三代千有餘載自全以蕃衛天子豈非篤於仁義奉上法哉漢興功臣受封者百有餘人天下初定故大城名都散亡户口可得而數者十二三是以大侯不過萬家小者五六百户後數世民咸歸鄉里戸益息蕭曹綘灌之屬或至四萬小侯自倍富厚如之子孫驕溢忘其先淫嬖至太初百年之間見侯五【謂平陽侯曹宗曲終侯酈終根楊阿侯卞仁載侯秋家穀陵侯韓偃也】餘皆坐法隕命亡國耗矣亦少宻焉然皆身無兢兢於當世之禁云居今之世志古之道所以自鏡也未必盡同帝王者各殊禮而異務要以成功為統紀豈可緄乎觀所以得尊寵及所以廢辱亦當世得失之林也何必舊聞於是謹其終始表見其文頗有所不盡本末著其明疑者闕之後有君子欲推而立之得以覽焉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記正義卷十八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十九   唐 張守節 撰   恵景間侯者年表第七    史記十九   太史公讀列封至便侯曰有以也夫長沙王者著令甲稱其忠焉昔髙祖定天下功臣非同姓疆土而王者八國至孝恵時唯獨長沙全禪五世以無嗣絶竟無過為藩守職信矣故其澤流枝庶母功而侯者數人及孝恵訖孝景間五十載追修髙祖時遺功臣及従代來吴楚之勞諸侯子弟若肺腑外國歸義封者九十有餘咸表始終當世仁義成功之著者也 cq=13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九>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九>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九>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九>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九>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九>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九>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九>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九>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九>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九>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九>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九>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九>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九>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九>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九>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十九>   史記正義卷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二十   唐 張守節 撰   建元以來侯者年表第八    史記二十   太史公曰匈奴絶和親攻當路塞閩越擅伐東甌請降二夷交侵當盛漢之隆以此知功臣受封侔於祖考矣何者自詩書稱三代戎狄是應荆荼是徴齊桓越燕伐山戎武靈王以區區趙服單于秦繆用百里霸西戎吴楚之君以諸侯役百越况乃以中國一統明天子在上兼文武席卷四海内輯億萬之衆豈以晏然不為邉境征伐哉自是後遂出師北討疆胡南誅勁越將卒以次封矣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   右太史公本表   當塗魏不害以圉守尉捕淮陽反者公孫勇等侯蒲 蘇昌以圉尉史捕淮陽反者公孫勇等侯   陽江徳以園廐嗇夫共捕淮陽反者公孫勇等侯富民田千秋家在長陵以故髙廟寝郎上書諌孝武曰子弄父兵罪當笞父子之怒自古有之尤畔父黄帝渉江上書至意拜為大鴻臚征和四年為丞相封三千户至昭帝時病死子順代立為虎牙將軍匈奴不至質誅死國除   右孝武封國名   後進好事儒者禇先生曰太史公記事盡於孝武之事故復修記孝昭以来功臣侯者編于左方令後好事者得覽觀成敗長短絶世之適得以自戒焉當世之君子行權合變度時施宜希世用事以建功有土封侯立名當世豈不盛哉觀其持滿守成之道皆不謙讓驕蹇争權喜聲譽知進不知退終以殺身滅國以三得之及身失之不能傳功於後世令恩徳流子孫豈不悲哉夫龍侯曽為前将軍世俗順善厚重謹信不與政事退讓愛人其先起於晉六卿之世有土君國以来為王侯子孫相承不絶厯年經世以至于今凡八百餘嵗豈可與功臣及身失之者同日而語之哉悲夫後世其誡之   博陸霍光家在平陽以兄驃騎將軍故貴前事武帝覺捕得侍中謀反者馬何羅等功侯三千户中輔㓜主昭帝為大将軍謹信用事擅治尊為大司馬益封邑萬户後事宣帝厯事三主天下信鄉之益封二萬户子禹代立謀反族㓕國除   秺 金翁叔名日磾以匈奴休屠王太子渾邪王將衆五萬降漢歸義侍中事武帝覺捕侍中謀反者馬何羅等功侯三千户中書昭帝謹厚益封三千户子代立為奉車都尉事宣帝   安陽上官桀家在隴西以善騎射従軍稍貴事武帝為左将軍覺捕斬侍中謀反者馬何羅弟重合侯通功侯三千户中事昭帝與大将軍霍光争權因以謀反族滅國除   桑樂上官安以父桀為将軍故貴侍中事昭帝安女為昭帝夫人立為皇后故侯三千户驕蹇與大将軍霍光爭權因以父子謀反族滅國除   富平張安世家在杜陵以故御史大夫張湯子武帝時給事尚書為尚書令事昭帝謹厚習事為光祿勲右将軍輔政十三年無適過侯三千户及事宣帝代霍光為大司馬用事益封萬六千户子延夀代立為太僕侍中   義陽傅介子家在北地以従軍為郎為平樂監昭帝時刺殺外國王天子下詔書曰平樂監介子使外國殺樓蘭王以直報怨不煩師有功其以邑千三百户封介子為義陽侯子厲代立爭財相告有罪國除   商利王山齊人也故為丞相史㑹騎将軍上官安謀反山説安與俱入丞相斬安山以軍功為侯三千户上書願治民為代太守為人所上書言繫獄當死㑹赦出為庶人國除   建平杜延年以故御史大夫杜周子給事大将軍幕府發覺謀反者騎将軍上官安等罪封為侯邑二千七百户拜為太僕元年出為西河太守五鳳三年入為御史大夫   陽任宫以故上林尉捕格謀反者左将軍上官桀殺之便門封為侯二千户後為太常及行衛尉事節儉謹信以夀終於子孫   宜城燕倉以故大将軍幕府軍吏發謀反者将軍上官安有罪功封侯邑二千户為汝南太守有能名   宜春王訢家在齊本小吏佐史稍遷至右輔都尉武帝數幸扶風郡訢共置辨拜為右扶風至孝昭時代桑羊為御史大夫元鳳三年代田千秋為丞相封二千户立二年為人所上書言自殺不殊子代立為屬國都尉   安平楊敞家在華隂故給事大将軍幕府稍遷至大司農為御史大夫元鳳六年代王訢為丞相封二千户立二年病死子賁代立十三年病死子翁君代立為典屬國三嵗以季父惲故出惡言繫獄當死得免為庶人國除   右孝昭時所封國名   陽平蔡義家在温故師受韓詩為博士給事大将軍幕府為杜城門入侍中授昭帝韓詩為御史大夫是時年八十衰老常兩人扶持乃能行然公卿大臣議以為為人主師當以為相以元平元年代楊敞為丞相封二千户病死絶無後國除   扶陽韋賢家在魯通詩禮尚書為将士授魯大儒入侍中為昭帝師遷為光祿大夫大鴻臚長信少府以為人主師本始三年代蔡義為丞相封扶陽侯千八百户為丞相五嵗多恩不習吏事免相就第病死子成代立為太常坐祠廟騎奪爵為闗内侯   平陵范明友家在隴西以家世習外國事使䕶西羌事昭帝拜為度遼将軍擊烏桓功侯二千户取霍光女為妻地節四年與諸霍子禹等謀反族滅國除   營平趙充國以隴西士従軍得官侍中事武帝數将兵擊匈奴有功為䕶軍都尉中事昭帝昭帝崩議立宣帝决疑定䇿以安宗廟功侯封二千五百户   陽成田延年以軍吏事昭帝發覺上官桀謀反事後留遅不得封為大司農本造廢昌邑王議立宣帝决疑定䇿以安宗廟功侯二千七百户逢昭帝崩方上事並急因以盗都内錢三千萬發覺自殺國除   平丘王遷家在衛為尚書郎習刀筆之文侍中事昭帝帝崩立宣帝决疑定䇿以安宗廟功侯二千户為功禄大夫秩中二千石坐受諸侯王金錢財漏洩中事誅死國除   樂成霍山山者大将軍光兄子也光未死時上書曰臣兄驃騎将軍去病従軍有功病死賜謚景桓侯絶無後臣光願以所封東武陽邑三千五百戸分與山天  之拜山為侯後坐謀反族滅國除   冠軍霍雲以大将軍兄驃騎将軍適孫為侯地節三年天子下詔書曰驃騎将軍去病擊匈奴有功封為冠軍侯薨卒子侯代立病死無後春秋之義善善及子孫其以邑三千户封雲為冠軍侯後坐謀反族滅國除   平恩許廣漢家昌邑坐事下室獨有一女嫁之宣帝未立時素與廣漢出入相通卜相者言當大貴以故廣漢施恩甚厚地節三年封為侯邑三千户病死無後國除   昌水田廣明故郎為司馬稍遷至南郡都尉淮陽太守鴻臚左馮翊昭帝崩議廢昌邑王立宣帝决疑定䇿以安宗廟本始三年封為侯邑二千三百户為御史大夫後為祁連将軍擊匈奴軍不至質當死自殺國除   髙平魏相家在濟隂少學易為府卒史以賢良舉為茂陵令遷河南太守坐賊殺不辜繫獄當死㑹赦免為庶人有詔守茂陵令為州刺史入為諫議大夫復為河南太守遷為大司農御史大夫地節三年毁韋賢代為丞相封千五百户病死長子賔代立坐祠廟失侯   博望許中翁以平恩侯許廣漢弟封為侯邑二千户亦故有私恩為長樂衛尉死子延年代立   樂平許翁孫以平恩侯許廣漢少弟故為侯封二千户拜為彊弩将軍擊破西羌還更拜為大司馬光禄勲亦故有私恩故得封嗜酒好色以早病死子湯代立   將陵史子回以宣帝大母家封為侯二千六百户與平臺侯昆弟行也子回妻宜君故成王孫嫉妬絞殺侍婢四十餘人盗斷婦人初産子臂膝以為媚道為人所上書言論弃市子回以外家故不失侯   平臺史子叔以宣帝大母家封為侯二千五百户衛太子時史氏内一女於太子嫁一女魯王今見魯王亦史氏外孫也外家有親以故貴數得賞賜   樂陵史子長以宣帝大母家貴侍中重厚忠信以發覺   霍氏謀反事封三千五百户   博成張章父故潁川人為長安亭長失官之北闕上書寄宿霍氏第舍卧馬間夜聞養馬奴相與語言諸霍氏子孫欲謀反状因上書告反為侯封三千戸   都成金安上先故匈奴以發覺故大将軍霍光子禹等謀反事有功封侯二千八百户安上者奉車都尉秺侯羣子行謹善退讓以自持欲傳功徳於子孫   平通楊惲家在華隂故丞相楊敞少子任為郎好士自喜知人居衆人中常與人顔色以故髙昌侯董忠引與屏語言霍氏謀反状共發覺告反侯二千户為光祿勲到五鳳四年作為妖言大逆罪斬國除   髙昌董忠父故潁川陽翟人以習書詣長安忠有材力能騎射用短兵給事期門與張章相習知章告語忠霍禹謀反状忠以語常侍騎郎楊惲共發覺告反侯二千户今為梟騎都尉侍中坐祠宗廟乗小車奪百戸   爰戚趙成用發覺楚國事侯二千三百户地節元年楚王與廣陵王謀反成發覺反状天子推恩廣徳義下詔書曰無治廣陵王廣陵王不變更後復坐祝詛滅國自殺國除今帝復立子為廣陵王   酇 地節三年天子下詔書曰朕聞漢之興相國蕭何功第一今絶亡後朕甚憐之其以邑三千户封蕭何孫建世為酇侯   平昌王長君家在趙國常山廣望邑人也衛太子時嫁太子家為太子男史皇孫為妃生子男絶不聞聲問行且四十餘嵗至今元康元年中詔徴立以為侯封五千户宣帝舅父也   樂昌王稚君家在趙國常山廣望邑人也以宣帝舅父外家封為侯邑五千户平昌侯王長君弟也   卭成王奉光家在房陵以女立為宣帝皇后故封千五百户言奉光初生時夜見光其上聞者以為當貴云後果以女故為侯   安逺鄭吉家在㑹稽以卒伍起従軍為郎使䕶将弛刑士田渠㑹匈奴單于死國亂相攻日逐王将衆来降漢先使語吉吉将吏卒數百人往迎之衆頗有欲還者因斬殺其渠率遂與俱入漢以軍功侯二千户   博陽邴吉家在魯本以治獄為御史屬給事大将軍幕府常施舊恩宣帝遷為御史大夫封侯二千户神爵二年代魏相為丞相立五嵗病死子翁孟代立為将軍侍中甘露元年坐祠宗廟不乗大車而騎至廟門有罪奪爵為闗内侯   建成黄覇家在陽夏以役使徙雲陽以㢘吏為河内守丞遷為廷尉監行丞相長史事坐見知夏侯勝非詔書大不敬罪乆繫獄三嵗従勝學尚書㑹故以賢良舉為楊州刺史潁川太守善化男女異路耕者讓畔賜黄金百斤秩中二千石居潁川入為太子太傅遷御史大夫五鳳三年代邴吉為丞相封千八百户   西平于定國家在東海本以治獄給事為廷尉史稍遷御史中丞上書諌昌邑王遷為光祿大夫為廷尉乃師受春秋變道行化謹厚愛人遷為御史大夫代黄霸為丞相   右孝宣時所封   陽平王稚君家在魏郡故丞相史女為太子妃太子立為帝女為皇后故侯千二百户初元以来方盛貴用事游宦求官於京師者多得其力未聞其有知略廣宣於國家也   史記正義卷二十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二十一   唐 張守節 撰   建元以來王子侯者年表第九 史記二十一   制詔御史諸侯王或欲推私恩分子弟邑者令各條上朕且臨定其號名   太史公曰盛哉天子之徳一人有慶天下頼之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一>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一>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一>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一>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一>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一>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一>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一>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一>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一>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一>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一>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一>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一>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一>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一>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一>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一>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一>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一>   史記正義卷二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二十二   唐 張守節 撰   漢興以來将相名臣年表第十 史記二十二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二>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二>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二>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二>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二>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二>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二>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二>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二>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二>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二>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二>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二>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二>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二>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二>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卷二十二>   史記正義卷二十二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二十三   唐 張守節 撰   禮書第一【天地位日月明四時序隂陽和風雨節羣品滋茂萬物宰制君臣朝儀尊卑貴賤有序咸謂之禮經六籍咸謂之書故曲禮云道徳仁義非禮不成教訓正俗非禮不備分爭辯訟非禮不决云云】史記二十三   太史公曰洋洋美徳乎宰制萬物役使羣衆豈人力也哉【言天地宰制萬物役使羣品順四時而動咸有成功豈籍人力營為哉是美善盛大衆多之徳也故孔子曰四時行焉百物生焉】余至大行禮官觀三代損益乃知縁人情而制禮依人性而作儀其所由來尚矣人道經緯萬端規矩無所不貫誘進以仁義束以刑罰故徳厚者位尊禄重者寵榮所以總一海内而整齊萬民也人體安駕乗【時證反】為之金輿錯衡以繁其飾【為于偽及錯作鏓七公反】目好五色為之黼黻文章以表其能耳樂鐘磬為之調諧八音以蕩其心口五味為之庶羞酸鹹以致其美情好珍善為之琢磨圭璧以通其意故大路越席【按括草蒲越戸括反】草皮弁布裳【以鹿子皮為弁也按襞積索而為裳也】朱洞越大羮酒所以防其淫侈救其彫敝是以君臣朝廷尊卑貴賤之序下及黎庶車輿衣服宫室飲食嫁娶喪祭之分事有宜適物有節文仲尼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觀之矣周衰禮樂壊大小相踰管仲之家兼備三歸循法守正者見侮於世奢溢僭差者謂之顯榮自子夏門人之髙弟也猶云出見紛華盛麗而説入聞夫子之道而樂二者心戰未能自决而况中庸以下漸漬於失教被服於成俗乎孔子曰必也正名於衛所居不合仲尼没後受業之徒沈湮而不舉或適齊楚或入河海【論語云大師摰適齊亞飯干適楚鼔方叔入于河少師陽擊磬襄入于海魯哀公時禮樂崩人皆去也】豈不痛哉至秦有天下悉内六國禮儀采擇其善雖不合聖制其尊君抑臣朝廷濟濟依古以來【秦採擇六國禮儀尊君抑臣朝廷濟濟依古以來典法行之】至于髙祖光有四海叔孫通頗有所增益減損大抵皆襲秦故自天子稱號【稱尺證反】下至佐及宫室官名少所變改孝文即位有司議欲定儀禮孝文好道家之學以為繁禮飾貌無益於治躬化謂何耳【孝文本紀云上身衣弋綈所幸慎夫人令衣不曳地幃帳不得文繡治霸陵皆以瓦器是躬化節儉謂何嫌耳不須繁禮飾貎也】故罷去之孝景時御史大夫鼂錯明於世務刑名數千諫孝景曰諸侯藩輔臣子一例古今之制也今大國専治異政不廩京師恐不可後孝景用其計而六國畔逆【吳楚趙菑川濟南膠西謂六國也齊孝王狐疑城守三國兵圍齊齊使路中大夫告天子不言七國也】以錯首名天子誅錯以解難【上紀買反下乃惮反】事在袁盎語中是後官者養交安禄而已莫敢復議今上即位招致儒術之士令共定儀十餘年不就或言古者太平萬民和喜瑞應辨至【辨音遍】乃采風俗定制作上聞之制詔御史曰盖受命而王各有所由興殊路而同歸謂因民而作追俗為制也議者咸稱大古百姓何望漢亦一家之事典法不謂子孫何化隆者閎博治淺者褊狹可不勉與乃以太初之元改正朔易服色封泰山定宗廟百官之儀以為典常垂之於後云禮由人起人生有欲欲而不得則不能無忿忿而無度量則爭【音諍】爭則亂先王惡其亂故制禮義以養人之欲給人之求使欲不窮於物物不屈於欲【屈羣物反】二者相待而長是禮之所起也故禮者養也稻粱五味所以養口也椒蘭芬茝所以養鼻也鐘皷管所以養耳也刻鏤文章所以養目也疏房牀第所以養體也【疏謂窻也第側里反】故禮者養也君子既得其養又好其辨也所謂辨者貴賤有等長少有差貧富輕重皆有稱也故天子大路越席所以養體也【謂蒲華為席既潔且柔潔可以祀神柔可以養體也】側載臭茝所以養鼻也前有錯衡所以養目也和鸞之聲【皇品云鸞以金為鸞懸鈴其中於衡上以為遲疾之節所以正威儀行舒疾也】步中武象驟中韶䕶所以養耳也【步猶緩車則和鸞之音中於武象驟車中於韶䕶也】龍旗九斿所以養信也【斿音旒】寢兕持虎鮫韅【兕音似爾雅云兕似牛】彌龍所以養威也故大路之馬必信至教順然後乗之所以養安也孰知夫士出死要節之所以養生也【夫音扶要音腰熟知猶審知也出死猶處死也審知志士推誠處死要立名節若曹沬茅焦所以養生命也】孰知夫輕費用之所以養財也【費音芳味反輕猶薄言審知尠薄費用則能畜聚所以養財貨也】孰知夫恭敬辭讓之所以養安也【言審知恭敬辭讓所以養體安身】孰知夫禮義文理之所以養情也【言審知禮義文章道理所以養其情性此四科是儒者有禮義故兩得之也】人苟生之為見若者必死【苟且若如此也言平凡好生人且見操節之士以禮義處死養得其生有効如此者必死也】苟利之為見若者必害【言平凡好利之人且見利義之士以輕省費用養得其財有効如此者必害身】怠惰之為安若者必危【惰徒卧反言平凡怠惰之人且有見禮之士以恭 敬禮讓養得安樂有効如此者必危亡也】情性之為安若者必滅【勝音叔證反言平凡好勝之人目見利之士禮義文理養得情有効如此者必滅亡也此四科是墨者無禮義故兩失之也】故聖人一之於禮義則兩得之矣一之於情性則兩失之矣故儒者將使人兩得之者也墨者將使人兩失之者也是儒墨之分【分音扶問反分猶等也若儒等而是治辯之極彊固之木威行之道功名之總則天下歸矣】治辨之極也彊固之本也【固堅固也言國以禮義四方欽仰無有攻伐故為彊而且堅固本也】威行之道也【以禮義導天下天下伏而歸之故為威行之道也】功名之總也【以禮義率天下天下咸遵之故為功名之總也合也聚也】王公由之【由禮義也】所以一天下臣諸侯也弗由之所以捐社稷也故堅革利兵不足以為勝髙城深池不足以為固嚴令繁刑不足以為威由其道則行不由其道則廢楚人鮫革犀兕所以為甲堅如金石宛之鉅鐵【宛城今鄧州南陽縣城是音於元反鉅㓻鐵也】施鑽如蠭蠆輕利剽遫【上匹妙反下音速剽遫疾也】卒如熛風【卒村忽反熛必遥反熛風疾也】然而兵殆於垂涉唐昧死焉莊蹻起楚分而為四【以起字為絶句或云楚莊王苗裔也括地志云師州黎州在京西南五千六百七十里戰國楚威王時莊蹻王滇則為滇國之地楚昭王徙都郡莊蹻王滇楚襄王徙都陳楚考烈王徙都夀春咸被秦逼乃四分也然昭王雖在莊蹻之前故荀卿兼言之也】參是豈無堅革利兵哉【參七含反言蹻楚國豈無堅甲利兵哉為其不由禮義故衆分也】其所以統之者非其道故也汝潁以為險【括地志云水源出汝州魯山縣西伏牛山亦名猛山汝水至豫州郾城縣名濆水爾雅云河有澭汝有墳亦汝之别名潁水源出洛水嵩髙縣東南三十五里陽乾山俗名潁山地理志髙陵山汝出東南至新蔡縣入淮陽乾江山潁水出東至更蔡入淮地】江漢以為池【江即岷江從蜀入楚在荆州南漢江從漢中東南入江四水為楚之險固也】阻之以鄧林縁之以方城【括地志云方城房州竹山縣東南四十一里其山頂上四面險峻山南有城長十餘里名為方城即此山也】然而秦師至鄢郢舉若振槁【鄢音郾括地志云古城在㐮州安養縣北三里古郾子之國鄧之南鄙也又率道縣南九里有故郾城漢恵帝改曰宜城也郢城荆州江陵縣東北六里即吳公子光伐楚楚平王恐城郢者也又楚武王始都郢絶南故城是也在江陵北十五里也】是豈無固塞險阻哉其所以統之者非其道故也紂剖比干囚箕子為炮烙刑殺無辜時臣下懍然莫必其命然而周師至而令不行乎下不能用其民是豈令不嚴刑不峻哉其所以統之者非其道故也古者之兵戈矛弓矢而已然而敵國不待試而詘【詘邱勿反試用也】城郭不集溝池不掘【求勿反 又求厥反】固塞不樹機變不張然而國晏然不畏外而固者無他故焉明道而均分之【分扶問反言明儒墨之分使禮義均等則下應之如影響耳】時使而誠愛之則下應之如景響有不由命者然後俟之以刑【事君以禮義民有不由禮義者然後待之以刑則民知罪伏刑矣】則民知辠矣故刑一人而天下服辠人不尤其上知辠之在已也是故刑罰省而威行如流無他故焉由其道故也故由其道則行不由其道則廢古者帝堯之治天下也葢殺一人刑二人而天下治傳曰威厲而不試刑措而不用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類之本也【類種類也】君師者治之本也無天地惡生【惡音烏】無先祖惡出無君師惡治三者偏亡則無安人【偏疋然反】故禮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師是禮之三本也故王者天太祖諸侯不敢懐大夫士有常宗所以辨貴賤貴賤治得之本也郊疇乎天子社至乎諸侯函及士大夫所以辨尊者事尊卑者事卑宜鉅者鉅宜小者小故有天下者事七世有一國者事五世有五乗之地者事三世有三乗之地者事二世有特牲而食者不得立宗廟所以辨積厚者流澤廣積薄者流澤狹也大饗上尊俎上腥魚先大羮貴食飲之本也大饗上尊而用薄酒食先黍稷而飯稻粱祭嚌先大羮而飽庶羞貴本而親用也貴本之謂文親用之謂理兩者合而成文以歸太一是謂太隆故尊之上尊也【皇侃云酒水也上古未有酒而始之祭但酌水用之至晚世雖有酒存古禮尚用水代酒也】俎之上腥魚也豆之上大羮一也利爵弗啐也成事俎弗嘗也三宥之弗食也大昏之未廢齊也大廟之未内尸也始絶之未小歛一也大路之素幬也郊之麻絻喪服之先散麻一也三年哭之不反也清廟之歌一唱而三嘆縣一鍾尚拊膈朱而通越一也凡禮始乎脫成乎文終乎銳故至備情文俱盡【言情文俱盡言是禮之至備也】其次情文代勝其下復情以歸太一天地以合日月以明四時以序星辰以行江海以流萬物以昌好惡以節喜怒以當以為下則順以為上則明【自天地以下八事大禮之備情文俱盡故用為下則順用為上則明也】太史公曰至矣哉立隆以為極而天下莫之能   益損也本末相順終始相應【應乙陵反應當也】至文有以辨至察有以説天下從之者治不從者亂從之者安不從者危小人不能則也【小人猶庶人也則法也言天下士以上至于帝王能從禮者則治安不能從禮者則危亂庶人據於事不能法禮也】禮之貌誠深矣【言禮之貌信深厚矣雖有鄒子堅白同異之辨明察之於禮義之中自然儒弱敗壊之禮也】堅白同異之察入焉而弱其貌誠大矣【言禮之貌信廣大矣雖有擅作典制褊陋之説文辭入於禮義之中自然成淫俗褊陋之言】擅作興制陋之説入焉而嗛其貌誠髙矣【言禮之貌信尊髙矣雖有暴慢恣雎輕俗以為髙之屬入於禮義之中自然成墜落慢輕俗之人】暴慢恣睢輕俗以為髙之屬入焉而墜故繩誠陳則不可欺以輕重規矩誠錯【錯七故反】則不可欺以方員君子審禮則不可欺以詐偽【詐偽謂堅白同異擅作典制暴戾恣雎自髙也故陳繩曲直定懸衡輕重分錯規矩方員自消滅矣】故繩者直之至也衡者平之至也規矩者方員之至也禮者人道之極也然而不法禮者不足禮謂之無方之民法禮足禮謂之有方之士禮之中能思索謂之能慮能慮勿易【易謂輕易也】謂之能固能慮能固加好之焉聖矣【好久到反言人以得禮之中又能思察索求其禮謂之能思慮又不輕易其禮謂之能堅固能慮能固其禮更加好之乃聖人也】天者髙之極也地者下之極也日月者明之極也無窮者廣大之極也聖人者道之極也【道謂禮義也言人有禮義則為聖人比於天地日月廣大之極也】以財物為用以貴賤為文以多少為異以隆殺為要文貌繁情欲省禮之隆也文貌省情欲繁禮之殺也文貌情欲相為内外表裏並行而雜禮之中流也【言文飾情用表裏外内合於儒墨是得禮情之中而流行不息也】君子上致其隆下盡其殺而中處其中【中謂情文也】步驟馳騁廣騖不外【騖音務言君子之人上存文飾下務減省而合情文處得其中縱有戰陣殺戮邪惡則不棄於禮義矣三皇步五帝驟三王馳五伯騖也】是以君子之性守宫庭也【宫庭聴朝處喻君子心内常守禮義若宫庭焉】人域是域士君子也【處平凡人域之中能知禮義之域限即為士及君子也】外是民也於是中焉房皇周浹曲直得其次序聖人也故厚者禮之積也大者禮之廣也髙者禮之隆也明者禮之盡也【言君子内守其禮徳厚大積廣至於髙尊明禮則是禮之終竟也此書是褚先生荀卿禮論兼為之】   史記正義卷二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二十四   唐 張守節 撰   樂書第二【天有日月星辰地有山陵河海嵗有萬物成熟國有聖賢宫觀周域官人有言語衣服體貌端修咸謂之樂樂書者猶樂記也鄭元云以其記樂之義也按别録目屬樂記葢十一篇合為一篇十一篇者有樂本有樂論有樂施有樂言有樂禮有樂情有樂化有象法有賔牟有師乙有魏文侯今雖合之亦畧有分焉劉向校書得書樂二十三篇著於别録今樂記雖有十二篇其名猶存也】史記二十四太史公曰余每讀虞書至於君臣相敕維是幾安而股肱不良萬事墯壊未嘗不流涕也成王作頌推己懲艾【音刈】悲彼家難【乃憚反家難謂文王囚羑里武王伐紂】可不謂戰戰恐懼善守善終【言成王作頌悲文王戰戰恐懼推已戒勵為治是善守善終也】君子不為約則修徳【為于偽反】滿則棄禮佚能思初安能惟始沐浴膏澤而歌詠勤苦非大徳誰能如斯曰治定功成禮樂乃興海内人道益深其徳益至所樂者益異滿而不損則溢盈而不持則傾凡作樂者所以節樂【音洛言不樂至荒淫也】君子以謙退為禮以損減為樂樂其如此也以為州異國殊情習不同故博采風俗協比聲律【比音鼻】以補短移化助流政教天子躬於明堂臨觀而萬民咸蕩滌邪穢斟酌飽滿以飾厥性故云雅頌之音理而民正嘄噭之聲興而自奮鄭衛之曲動而心淫及其調和諧合鳥獸盡感而况懐五常含好惡自然之勢也治道虧缺而鄭音興起封君是辟【辟井亦反】名顯鄰州爭以相髙自仲尼不能與齊優遂容於魯雖退正樂以誘世作五章以刺時猶莫之化也凌遲以至六國流沔沈佚遂往不反卒於喪身滅宗并國於秦秦二世尤以為娛丞相李斯進諫曰放棄詩書極意聲色祖伊所以懼也【祖伊諫殷紂紂不聴孔安國云祖乙後賢臣也】輕積細過恣心長夜紂所以亡也趙髙曰五帝三王樂各殊名示不相襲朝廷下至人民得以接歡喜合殷勤非此和説不通解澤不流【説音悦解音蟹言非此樂和適亦悦樂之不通散恩澤之事不流各一世之化也諫二世故名之也】亦各一世之化度時之樂何必華山之騄耳而后行逺乎二世然之髙祖過沛詩三侯之章令小兒歌之髙祖崩令沛得以四時歌儛宗廟孝惠孝文孝景無所增更於樂府習常舊而已【音異】至今上即位作十九章令侍中李延年次序其聲拜為協律都尉通一經之士不能獨知其辭皆集㑹五經家相與共講習讀之乃能通知其意多爾雅之文漢家常以正月上辛祠太一甘泉以昏時夜祠到明而終常有流星經於祠壇上使僮男僮女七十人俱歌春歌青陽夏歌朱明秋歌西皡冬歌冥【禮記月令云冥水官也】世多有故不論又嘗得神馬渥洼水中復次以為太一之歌歌曲曰太一貢兮天馬下【太一北極太星也】霑赤汗兮沫流赭騁容與兮跇萬里今安匹兮龍與友後伐大宛得千里馬馬名蒲梢次作以為歌歌詩曰天馬來兮從西極經萬里兮歸有徳承靈威兮降外國涉流沙兮四夷服中尉汲黯進曰凡王者作樂上以承祖宗下以化兆民今陛下得馬詩以為歌協於宗廟先帝百姓豈能知其音邪上黙然不説丞相公孫曰黯誹謗聖制當族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皇侃云此章有三品故名為樂本備言音聲所起故名樂本夫樂之起其事有二一是人心感樂樂聲從心而生一是樂感人心心隨樂聲而變也】人心之動物使之然也【物者外境也外有善惡來觸於心則應觸而動故云物使之然也】感於物而動故形於聲聲相應故生變【崔靈恩云縁五聲名自相應不足為樂故變使雜令聲音諧和也】變成方謂之音【皇侃云單聲不足故變雜五聲使交錯成文乃謂為音也】比音而樂之及干戚羽旄謂之樂也【比音鼻次也音五音也言五音雖雜猶未足為樂復須次比器之音及文武所執之物共相諧㑹乃是由音得名為樂武隂文陽故所執有輕重異】樂者音之所由生也【合音乃成樂是樂由音而生諸樂生起所由之生也】其本在人心感於物也【本猶初也物外境也言將欲明樂隨心見故更陳此句也】是故其哀心感者其聲噍以殺【殺所介反噍踧急也若外境痛苦則其心哀戚哀感在心故樂聲踧急而殺也此下六者皆人君見前境來感已而制樂音隨心見之也】其樂心感者其聲嘽以緩【嘽寛也若外境可美則其心歡樂歡樂在心故樂聲必隨而寛緩也】其喜心感者其聲發以散【若外境㑹意其心喜悦悦喜在心故樂聲也】其怒心感者其聲麤以厲【若外境乖失故己心怒謂怒隨心心隨怒而故無輟硋則樂聲麤彊而嚴厲也】其敬心感者其聲直以廉【廉隅也若外境尊髙故己心悚敬悚敬在内則樂聲直而有亷角也】其愛心感者其聲和以柔【柔軟也若外境憐慕故己心愛惜愛惜在内則樂和柔也】六者非性也【性本静寂無此六事六事之生由應感見而動故云非性】感於物而後動是故先王慎所以感之【六事隨見而動非闗本性先王聖人在上制正禮以防之故先王慎所以感之者也】故禮以導其志樂以和其聲政以一其行【胡孟反】刑以防其姦禮樂刑政其極一也【四事防慎所感之由也用禮教尊其志用世樂諧和其聲用法律齊其行用刑辟防其凶民不復流僻徒感防之使同其一敬不為非也極至也】所以同民心而出治道也【上四事功成民同其心俱不邪僻故治道出也民心所觸有前六者不同故聖人用後四者制之】凡音者生人心者也【此樂本章第二叚明樂感人心也人心即君人心也樂音善惡由君上心之所好故云生於人心者也】情動於中故形於聲【情君之情也中猶心也心既感物而動故形見於聲也】聲成文謂之音【謂之音清濁雖異各見於外成於文彩並謂之音也】是故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樂音洛言平理之世其樂音安静而歡樂也正政同也】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亂世之音民心怨怒樂聲亦怨由其正乖僻故也】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思音四亡國謂將欲滅亡之國樂音悲哀而愁思亡國之時民之心哀思其樂音亦哀思由其民困苦故也】聲音之道與政通矣【政和則聲音安樂政乖則聲音怨怒是聲音之道與正通矣】宫為君【宫屬土居中央總四方君之象也】商為臣角為民【角屬木以其清濁中民之象】徴為事【徴屬火以其徴清事之象者也】羽為物五者不亂則無惉滯之音矣【惉弊也滯敗也君臣民事物五者各得其用不相壊亂則五音之響無弊敗也】宫亂則荒【宫亂則其聲放散由其君驕溢故也】其君驕商亂則槌【商音亂其聲歌邪不正 由其臣不理於官壊故也】其臣壊角亂則憂【角音亂其聲憂愁由政虐民怨故也】其民怨徴亂則哀【徴音亂其聲哀苦由繇役不休其民事勤勞】其事勤羽亂則危【羽音亂其聲傾危由君賦重於其民貧乏故也】其財匱五者皆亂迭相陵謂之慢【迭互也陵越也五聲並不和則君臣上下互相陵越所以謂之為慢也】如此則國之滅亡無日矣鄭衛之音亂世之音也比於慢矣【鄭音好濫淫志衛國之音促速煩志並是亂世音雖亂而未滅亡故比慢也比必以反】桑間濮上之音【昔殷紂使師延作長夜靡靡之樂以致亡國武王伐紂此樂師師延將樂器投濮水而死後晉國樂師師涓夜過此水聞水中作此樂因聴而寫之既得還國為晉平公奏之師曠撫之曰此亡國之音也得此必於桑間濮上乎紂之所由亡也】亡國之音也其政散其民流誣上行私而不可止【若用此濮上之音其政必離散而民人流徙逃亡縁臣誣上各行私情國即滅亡而不可禁止也】凡音者生於人心者也【此樂章第三叚也前第一明人心感樂第二叚明樂感人心此叚聖人制正樂以應之此叚自有二重自凡音至反人道為一重却應第二叚樂感人心也又自人心生而静至王道備矣為一重却應第一叚人心感樂也】樂者通於倫理者也【音初生自君心形而成樂樂成則能通於百姓使各盡其類分故曰通倫理者也】是故知聲而不知音者禽獸是也知音而不知樂者衆庶是也唯君子為能知樂是故審聲以知音【聲為音本若欲知音當湏審定其聲然後音可知】審音以知樂【音為樂本前審定其音然後可知樂也】審樂以知政【樂為政本前審定其樂然後政可知也】而治道備矣【前審定其本後識其末則為治之道乃可備矣】是故不知聲者不可與言音不知音者不可與言樂知樂則幾於禮矣【禮謂治國之禮包萬事萬事備具始是禮極今知樂者但正君臣民事物五者之情於禮未極故云幾於禮也】禮樂皆得謂之有徳徳者得也【若聴樂而知禮則是禮樂皆得二者備具則是有徳之君也又言有徳之人是能得禮樂之情故云徳者得也】是故樂之隆非極音也【大樂之盛本在移風易俗非窮鐘鼔之音故云非極音也故樂云樂云鐘鼔云乎哉是也】食饗之禮非極味也【食音嗣食享謂宗廟祭也夫禮之盛本在安上治民非崇玉帛至味故云非極味也故論語禮云禮云玉帛云乎哉是也】清廟之瑟朱而疏越一倡而三嘆有遺音者矣【倡音唱一唱謂一人始唱歌三嘆謂三人讚嘆也樂歌此文王之道不極音聲故但以熟廣孔少唱寡和此音有徳傳於無窮是有餘音不已一云所重在徳本不在音是有遺餘音念之不忘也】大饗之禮【大享即食享也變食言大崇其名故也不尚重味故食言大也此言禮盛不作至味之事】尚酒【祫祭之禮則列尊在上五齊在下也】而俎腥魚【九俎有肴生腊是俎腥魚者生魚也俎雖有三牲而兼載生魚也】大羮不和【和胡卧反大羮肉汁也祫祭有肉汁為羮無塩菜之芼和也】有遺味者矣【遺亦餘也此者質素之食禮人主誠設之道不極滋味故尚明水而腥魚此禮可重流芳竹帛傳之無已有餘味一云禮本在徳不在甘味故用水魚而遺味也】是故先王之制禮樂也非以極口腹耳目之欲也將以教民平好惡而反人道之正也【好火到反惡一故反平均也言先王制禮作樂本是教訓澆民平於好惡之理故去惡歸善不為口腹耳目之欲令反歸人之正道也】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此第三叚第二重也人初生未有情欲其情欲至静稟于自然是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頌也【其心雖静感外情因物而動是性之貪慾也】物至知知然後好惡形焉【上知音智】好惡無節於内知誘於外不能反已天理滅矣【言好惡不自節量於心唯知情欲誘之於外不能反還已躬之善則天性滅絶矣】夫物之感人無窮而人之好惡無節則是物至而人化物也【夫物不一故言無窮也若人心嗜慾無度隨好惡不能節之則與之而化故云人化物】人化物也者滅天理而窮人欲者也【心隨物化則滅天性而恣人心之欲也】於是有悖逆詐偽之心有淫佚作亂之事是故彊者脅弱衆者暴寡知者詐愚勇者苦怯疾病不養老㓜寡不得其所此大亂之道也是故先王制禮樂人為之節衰麻哭泣【此以下並是陳禮節人之事也制五服哭泣所以紀喪事之節而不使背死忘生也事死者難故以哀哭為前也】所以節喪紀也鐘鼓干戚所以和安樂也㛰姻冠笄所以别男女也【冠音貫笄音雞】射鄉食饗所以正交接也禮節民心樂和民聲政以行之刑以防之禮樂刑政四達而不悖則王道備矣樂者為同禮者為異【此第二章名為樂論其中有四叚此章論禮樂同異也夫樂使率土合和是同也禮使父子殊别是為異也】同則相親異則相敬樂勝則流禮勝則離【勝式證反勝猶過也禮樂雖有同異而又相須也若樂過和同而無禮則流慢無復尊卑之敬若禮過殊隔無樂則親屬離折無復骨肉之愛也】合情飾貌者禮樂之事也【樂和内是合情也禮撿迹是飾貌也】禮義立則貴賤等矣樂文同則上下和矣【文謂聲成文也若作樂文采諧同則上下並和是樂和民聲也】好惡著則賢不肖别矣【好惡並去聲又並如字著張慮反若法律分明善惡章著則賢愚斯别是政化行矣】刑禁暴爵舉賢則政均矣【王者為用刑則禁制暴慢疏爵以舉賞賢良則政治均平是刑以防之矣既是禁暴而又言舉禄者示刑最為重不宜獨行必湏賞罰兼明也然禮樂之用非政不行明湏四事連行也】仁以愛之義以正之如此則民治行矣【言禮樂刑政既均又湏仁以愛民義以正民如此則民順理正行矣】樂由中出【樂論第二叚謂樂功也出猶生也為人在中和有未足故生此樂也】禮自外作【作猶起也為人在敬有未足起此禮也】樂由中出故静【樂和心在内故云静】禮自外作故文【禮肅人貌貌在外故云動】大樂必易【易以豉反朱疏越是也】大禮必簡【酒腥魚是也】樂至則無怨禮至則不爭【樂行主和和達則民無復怨怒也禮行主謙謙達則民不爭競也】揖讓而治天下者禮樂之謂也㬥民不作諸侯賓服兵革不試五刑不用百姓無患天子不怒如此則樂達矣合父子之親【前云禮至不争故致天下尊卑之序也禮使父慈子孝是合父子之親也即父事三老也】明長幼之序【長坐幼立是明長幼之序即兄事五更是也】以敬四海之内【孝經云教以孝所以敬天下之為人父教以弟所以敬天下之為人兄教以臣所以敬天下之為君即是敬四海之内也】天子如此則禮行矣【言天子能躬行禮則臣下必用禮如此則禮行矣合父子以下悉自天子自身行之也】大樂與天地同和【此樂論第三叚論禮與樂唯聖能識也言天地以氣氤氲合生萬物大樂之理順隂陽律吕生養萬物是大樂與天地同和也】大禮與天地同節【言天有日月地有山川髙卑殊形生用各别大禮辯尊卑貴賤等差異别是大禮與天地同節】和故百物不失【樂與天地同和能生成性萬物】節故祀天祭地【禮與天地生成同節有尊卑上下報萬物之功】明則有禮樂【明猶外也言聖王能使樂與天地同和禮與天地同節又能顯明其禮樂以教人也】幽則有鬼神【幽内也言聖王又能内敬鬼神助天地生成萬物】如此則四海之内合敬同愛矣【言行禮同節故四海合敬矣樂同和故四海同愛矣】禮者殊事合敬者也【尊卑貴賤之别是殊事也施之同以莊敬是合敬也】樂者異文合愛者也【宫商錯而成文隨事而制變是異文同以勸愛是合愛也】禮樂之情同故明王以相沿也【樂情主和禮情主敬致化是同以其致化情同故明王相因述也】故事與時並【言聖王所為之事與所當之時並行也若堯舜揖讓之事與淳和之時並行湯武干戈之事與澆薄之時並行此句明禮也】名與功偕【名謂樂名也偕俱也功者揖譲干戈之功也聖王制樂之名與所建之功俱作也若堯舜樂名咸池大韶湯武樂名大䕶大武也】故鐘鼓管磬羽籥干戚樂之器也【此陳樂事也鐘鼓之屬是樂之器有形質故為事也】詘信俯仰級兆舒疾樂之文也【文飾之事也】簠簋俎豆制度文章禮之器也升降上下周旋裼襲禮之文也故知禮樂之情者能作【既能窮本知末知變又能著誠去偽所以能述作故謂之聖也】識禮樂之文者能述【謂上文屈伸俯仰升降上下也】作者之謂聖【堯舜禹湯之屬是也】述者之謂明【游夏之屬是也】明聖者述作之謂也樂者天地之和也禮者天地之序也【此樂論第四叚也謂禮樂之情也樂法天地之氣故云天地之和禮仲天地之形故云天地之序禮樂從天地而來王者必於天地然後能興起禮樂也】和故百物皆化序故羣物皆别樂由天作禮以地制【天用和氣化物物從氣化是由天作也地有髙下區分以生萬物禮有品節殊文是由地制也】過制則亂過作則暴明於天地然後能興禮樂也【禮樂既不可誤故湏明天地者乃可制作也】論倫無患樂之情也【既云惟聖人識禮樂之情此以下更説其情狀不同也倫類也賀瑒云樂使物得類序而無害是樂之情也】欣喜驩愛樂之容也【容猶事也賀瑒云八音克諧使物欣喜此樂之事迹也】中正無邪禮之質也【明禮情也質本也禮以心内中正無有邪僻是禮之本】莊敬恭順禮之制也【明禮情之事也謂容貌莊敬謙恭謹慎是禮之節制也】若夫禮樂之施於金石越於聲音用於宗廟社稷事于山川鬼神則此所以與民同也【言四者施用祭祀隨世而異則前王所不専故文云則此所以與民同言隨世也】王者功成作樂治定制禮【此第三章名禮樂章言明王為治制禮作樂故名禮樂章其中有三叚一明禮樂齊其用必對二明禮樂法天地之事三明天應禮樂也】其功大者其樂備其治辨者其禮具【辨皮勉反又邊練反夫禮樂必由功治有小大故禮樂應之而廣狹也若上世民淳易化故王者功治廣徧是以禮樂備也而殷周民澆難化故王者功治徧狹則禮樂亦不具】干戚之舞非備樂也【證樂不備也干戚周武也樂以文徳為備故用朱絲疎越干戚之舞故非備樂也】亨孰而祀非達禮也【解禮不具也謂腥俎尊表誠象古而已不在芬苾孰味是乃澆世為之非達禮也】五帝殊時不相沿樂三王異世不相襲禮【庾蔚之云樂興於五帝禮成於三王樂興王者之功禮隨世之質文崔靈思云五帝淳澆不同故不得相沿為樂三王文質之不等故不得相襲為同禮】樂極則憂禮粗則偏矣及夫敦樂而無憂禮備而不偏者其唯大聖乎天髙地下萬物散殊而禮制行也【天髙於上地卑於下萬物布散殊别於其中而大聖制禮别異尊卑是衆大而行故云禮制行矣禮以節制為義故云禮制】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樂興也【天地二氣流行不息合同氛氲化生萬物而大聖作樂合同人心是以象天地而起故云樂興也】春作夏長仁也秋歛冬藏義也仁近於樂義近於禮【近其靳反春夏生長萬物故為仁愛樂主陶和萬性故仁近於樂也秋則殺歛冬則蟄藏並是義主㫁割禮為節限故義近於禮也】樂者敦和率神而從天【此釋仁近樂之義言樂之為體敦厚和同因循聖人之神氣而從順於天】禮者辯宜居鬼而從地【此解義近禮之由居鬼猶循神也鬼謂先賢也禮之為體尊卑殊别各有其宜因居先賢鬼氣而從順於地分别禮分】故聖人作樂以應天作禮以配地禮樂明備天地官矣天尊地卑君臣定矣【此禮樂章第二叚也明禮樂法天地事也言君尊於上臣卑於卞是象天地定矣】髙卑已陳貴賤位矣動静有常小大殊矣方以類聚物以羣分則性命不同矣【性生也萬物各有嗜好謂之性命者長短夭夀也所祖之物既禀大小之殊故性命夭夀不同也】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言日月星辰之光耀草木鳥獸之體貌也】如此則禮者天地之别也【結禮之别也此天地明聖制禮殊别是天地之分别也亦别辨宜居鬼而從地也】地氣上濟天氣下降【明禮樂法天地氣也天地二氣之升降合而生物故樂以氣法也歌聲氣升降相合以教民也然氣從下升此樂象氣故從地始也形以上尊故禮象形從天始也】隂陽相摩【二氣切磨而萬物生作樂亦令聲氣切磨使民心生敬也】天地相蕩【天地八節蕩動也天地化物八節更相感動作樂亦令八音相感動也】鼓之以靁霆【萬物雖以氣生而物未發故雷霆以鼔動之如樂用鐘鼓以發節也大雷曰霆】奮之以風雨【萬物皆以風雨奮迅而出如樂用儛奮迅以象之使發人情也】動之以四時【萬物生長隨四時而動如樂各逐心内所湏而奏之】煖之以日月【煖音喧逺反萬物之生必湏日月煖照如樂有藴藉使人喧昭也藴藉者歌不直言而長言嗟嘆之属也】而百物化興焉如此則樂者天地之和也【結樂之和也如此有聖人作樂法天地和同是樂者天地之和也亦是敦和率神而從天地】化不時則不生【此禮樂章第三叚明天地應於禮樂也前聖人既作禮樂此明天地應樂也若人主行化失時天地應以惡氣毁物故云化不時則不生也】男女無别則亂登【此明天地應禮也登成也若人君行禮男女無别則天地應而錯亂成之也】此天地之情也【結隨禮得失而應之是天地之情也然樂是氣化故云害物禮是形教故言亂人也】及夫禮樂之極乎天而蟠乎地行乎隂陽而通乎鬼神【言隂陽和四時順以應禮樂禮樂與鬼神並助天地而成化也】窮髙極逺而測深厚樂著太始而禮居成物【著猶處也天為萬物之始故曰太始天蒼而氣化樂亦氣化故云處太始也成物地也體盤薄長成萬物也在地成形禮亦形教故云居成也地卑故曰居天髙故曰著也】著不息者天也著不動者地也【此美禮樂配天地也著亦處也言樂氣處運生不息者配天也禮制尊卑定位成養萬物處不移動者配地也】一動一静者天地之間也【此美禮樂若分則配天地若合則與百物齊一也静動而生萬物稟天動地静而生故呼百物為天地之間也】故聖人曰禮云樂云【引聖證此章也言聖人云明此一章是禮樂法天地也故言聖人曰禮云樂云樂動禮静其並用事如天地間物有動静也】昔者舜作五之琴以歌南風【此第四章明樂施明禮樂前備後施布天下也中有三叚一明施樂以賜諸侯也二明施樂湏節既賜之所以宜節也三明禮樂所施各有本意本徳世本神農作琴今云舜作者非謂舜始造也改用五琴特歌南風詩始自舜也五者無文武二唯宫商角徴羽之五也南風是孝子之詩也南風養萬物而孝子之歌也得父母生長如萬物得南風也舜有孝行故以五之琴歌南風詩以教理天下之孝也】䕫始作樂以賞諸侯故天子之為樂也以賞諸侯之有徳者也徳盛而教尊五糓時孰【陳其合賞也若諸侯教徳明盛教化尊嚴年穀豐稔故天子賞樂也天下因而法之也】然後賞之以樂故其治民勞者其舞行級逺【行音胡郎反級音下衛反本或作綴音同此明雖得樂賜而隨功得優劣也舞位行列也綴謂纘列也若諸侯治民勞苦由君徳薄王賞之以樂則舞人少不滿將去纉疏逺者也】其治民佚者其舞行級短【佚音逸若諸侯治民暇由君徳盛王賞舞人多則滿將去纉促近也庾蔚之云此為虞夏禮也虞猶淳故可隨功賜樂殷周漸澆易生忿怨不宜猶有優劣是以同制諸侯六佾故與周禮不同也】故觀其舞而知其徳【觀其儛位人多少去綴近逺即知其君徳薄厚也】聞其謚而知其行【行音故孟反制死謚隨君徳故聞死謚則知其生行此一句比擬其舞也】泰章章之也【既生時舞則知徳死則聞謚驗行故更引死後聞樂則知行事解之也大章堯樂也章明也民樂堯徳大明故名樂曰大章後人聞大章則知堯生時徳大明上章是堯徳之明下章是後明於堯徳白虎通云大章大明天地之道】咸池備也韶繼也夏大也殷周之樂盡也天地之道寒暑不時則疾【此則樂施章第二叚明施樂湏節也既必湏節故引譬例寒暑天地之氣也若寒暑不得則民多疾疫也】風雨不節則饑【風雨天事也風雨有聲形故為事也若飄灑淒厲不有時節則穀損民饑也】教者民之寒暑也教不時則傷世【寒暑不時既為民疾苦樂教不時則傷世俗之化也】事者民之風雨也事不節則無功【風雨不節則民饑饉禮事不節則治無功也】然則先王之為樂也以法治也善則行象徳矣【此廣樂所以湏節已言先王為樂必以法治治善則臣下之行皆象君之徳也】夫豢豕為酒非以為禍也【此言禮湏節也豢養也言前王豢犬豕及作酒之事本以為禮祀神祗設賓客和親族禮賢能而實非為民作禍災也】而獄訟益煩則酒之流生禍也【此禮事也言民得豢酒無復節限卒至沈闘爭殺傷而刑獄益生煩多則是酒之流害生其禍也】是故先王因為酒禮一獻之禮賓主百拜終日飲酒而不得醉焉此先王之所以備酒禍也故酒食者所以合歡也【此結節功也既防酒禍故飲不醉争以時合歡適也】樂者所以象徳也【此樂施章第三叚明禮樂之所施各有本意在於象徳也此言樂意也言樂之所施於人本有和愛之徳】禮者所以閉淫也【此言禮意也言禮之所施於人大止邪淫過失也】是故先王有大事必有禮以哀之【民有喪則先王制衰麻哭泣之禮以節之使其各遂哀情是禮以哀之也】有大福必有禮以樂之【樂音洛大福祭祀者慶也民慶必歌舞飲食庶羞之禮使不過而各遂歡樂是有以樂之也】哀樂之分皆以禮終【分扶問反結二事哀樂雖反皆用禮節各終其分故云皆以禮終】樂也者施也禮也者報也【施式䜴反此第六叚樂象法章第五叚不以次第而亂升在此叚明禮樂用别也庾蔚之云樂者所以宣暢四氣導達情性功及物而不知其所報即是出而不反所以謂施也禮者所以通彼之意故有往必有來所以謂報也】樂樂其所自生【此廣施也樂名所起由民下之心所樂生非有所報也】而禮反其所自始【此廣報也反猶報也禮生無名但是事耳隨時得質文之事而報之】樂章徳【聞名知徳若大章是也】禮報情反始也【禮報人情而制隨質文之始也】所謂大路者天子之輿也【此以下廣言禮以報為體之事輿車也大路天子之車也諸侯朝天子修其職貢若有勲勞者天子賜之大路也】龍旂九旒天子之旌也【庾蔚之云龍旂九旒上公之旌】青黒縁者天子之葆也【縁以絹反】從之以牛羊之羣則所以贈諸侯也【合結上諸事皆是天子送諸侯禮也言五等諸侯朝畢反去天子贈之大路龍旂寳又送之以牛羊之羣也】樂也者情之不可變者也【此第七章明樂之情與之符達鬼神合而不可變也中有三叚一明禮樂情達鬼神也二證禮樂達鬼神之事三明識禮樂之本可尊也前第六章明象象必見情故以樂主情樂變則情變故云情之不可變也】禮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禮主事禮别也故云事之不可易者也】樂統同【解情不變也統領也同和合之情者也】禮别異【解事不可易也禮别於尊卑之事也】禮樂之説貫乎人情矣【貫猶通也言人情莫過於同異而禮樂能統同辨異故其説理能通人情】窮本知變樂之情也【庾蔚之云樂能通和性分使各不失其所是窮自然之本也使人不守其所守是知變通之情也】著誠去偽禮之經也【著竹慮反去邱吕反著明也經常也著明誠信違去詐偽是理之常行也】禮樂順天地之誠【見胡練反合明禮樂也禮出於地尊卑有序是見地情也樂出於大逺近和合是見天之情也】達神明之徳【達通也禮樂不失則天降甘露地出醴泉是通於神明之徳也】降興上下之神【樂六變天神下八變地祇出是興降上下之神】而凝是精粗之體領父子君臣之節是故大人舉禮樂則天地將為昭焉【為正偽反昭音照此樂情章第二叚明禮樂能通達鬼神之事前既云能通鬼神此明其事也大人聖人與天地合徳故舉禮樂為教而天地從之大明也】天地欣合隂陽相得【欣喜也合猶蒸也禮樂化行故天氣下地氣蒸合隂陽交㑹故相得也論體謂之天地論氣謂之隂陽也】煦嫗覆育萬物然後草木茂區萌達【區音勾草木據其成體之茂區萌據其新牙故曰達達猶出也菽豆之屬直出曰萌稻稷之屬也】羽翮奮角觡生【觡加客反羽翮鳥也角觡獸也鳥獸得天地覆育煦嫗故飛者則奮趐翮走者則生角觡也】蟄䖝昭蘇【蟄蟲得隂陽煦嫗故皆出地上如夜得曉如死更有氣也】羽者嫗伏毛者孕鬻【伏房富反羽鳥也毛獸也二氣既交萬物生乳故鳥生卵嫗㐲之獸懐孕而生育之者也】胎生者不殰而卵生者不殈【殰音讀殈音呼覔反胎生獸也卵生鳥也懐任在内而死曰殰卵坼不成子曰殈令和氣不殰殈也】則樂之道歸焉耳【庾蔚之云一論天地二氣萬物各得其所乃歸於樂耳】樂者非謂黄鍾大吕歌干也【此樂情章第三叚明識禮樂本者為尊識末者為卑黄鍾大吕之屬故云非謂也舉也謂舉楯以為舞也】樂之末節也【黄鍾已下是樂之末節也】故童者舞之【末事易之不足貴重故使童子小兒儛奏之也】布筵席陳樽俎列籩豆以升降為禮者【此亦明末也用禮之本在著誠去偽安上理民不在鋪筵席樽俎升降為禮之事也】禮之末節也【布筵以下是禮之末節也】故有司掌之【有司典禮小官也末節事易解不為可重故小官掌其事也】樂師辯乎聲詩故北面而【此更引事證樂師曉樂者辨别聲詩聲謂歌也言樂師雖能别歌詩並是末事故北面言坐處卑也】宗祝辯乎宗廟之禮故後尸【此禮事也宗祝大祝即有司之屬也雖能分别正宗廟之禮然佐於尸而非為敬之主為卑故在尸後也】商祝辯乎喪禮故後主人【商祝者殷商之神祝習商家神祀以相佐喪事故云辯喪禮其雖掌喪事而非發喪之主故在主人後言立處賤也】是故徳成而上【上謂堂也徳成謂人君禮樂徳成則為君故居堂上南面尊之也】蓻成而下【下堂下也蓻成謂樂師伎藝雖成唯識禮樂之末故在堂下北面卑之也】行成而先【行胡孟反先猶前也尸及喪主也行成謂尸尊而人孝故為行成】事成而後【事為劣故為在宗商二祝也識尸及主人後也】是故先王有上有下有先有後然後可以有制於天下也【故先王使上下前後尊卑分乃可制禮作樂以班於天下也如周公六年乃為禮也】樂者聖人之所樂也【此樂施章第三叚後也誤在此閑淫之後又用此章廣為象其徳故云聖人之所以觀徳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風移俗易故先王著其教焉夫人有血氣心知之性【此第五章名言樂明樂歸趣之事中有三叚一言人心隨王之樂也二明前王制正樂化民也三言邪樂不可化民也前既以施人人必應之言其歸趣也此言人心隨王之樂也夫人不生則已既已生必有血氣心知之性也】而無哀樂喜怒之常【性合五常之行有喜怒哀樂之分但其發無常時隨外境所觸故亦無常也】應感起物而動【解所有四事之由也縁外故來感心心觸感來起動應之故有上四事也】然後心術形焉是故㣲焦哀之音作而民思憂【殺音所界反乂色例反思音先利反此以下皆言心樂感而應見外事也若人君叢胜情志細劣其樂音噍戚殺急不舒緩也音既局促故民應之無憂也】嘽緩慢易繁文簡節之音作而民康樂【嘽昌單反易以豉反樂音洛嘽綽也緩和也慢疏也繁文多也康和樂安也言人君道徳綽和疏易則樂音多文采與節奏簡畧而下民所以安】粗厲猛起奮末廣賁之音作而民剛毅【粗音麄賁房粉反又音墳粗畧也厲嚴也猛㓻起動也末支體也廣大也憤氣充也言人君若性麄嚴㓻動而四支奮躍則樂充大民應之所以剛毅也】亷直經正莊誠之音作而民肅敬【經音勁言人君亷直勁而㓻正則樂音矜嚴而誠信故民應之所以肅敬也】寛裕肉好順成和動之音作而民慈愛【肉仁救反好火到反肉肥也謂音如肉之肥言人君寛容肥好則樂音順成而和動故民應之所以慈愛也】流辟邪散狄成滌濫之音作而民淫亂【辟疋亦反邪音斜狄音狄滌皆往來疾速也往來速而成故云狄成往來疾而僣濫故云滌濫也言君上流淫縱辟回邪放散則樂音有往來速疾僣差之響故民應之而淫亂也心本無此六事由隨王而起來】是故先王本之情性【此言樂章第二叚也前言民隨樂變此言先王制正樂化民也言聖人制樂必本人之性情也】稽之度數制之禮義【稽考也制樂又考天地度數為之如律吕應十二月八音應八風之屬也】合生氣之和道五常之行【道音導行故孟反合應也】使之陽而不散隂而不密【陽謂稟陽氣多人也氣舒散人稟陽多則奢隂氣閑密人稟隂多則密縝今以樂通二者之性皆使中和故陽者不散隂者不密也】㓻氣不怒柔氣不懾【懾之涉反懼也性㓻者好怒柔者好懼今以樂和使各得其所不至怒懼也】四暢交於中而發作於外【四隂陽㓻柔也暢通也交互也中心也今以樂調和四事通暢交互於中心而行用舉動發於外不至散密怒懾者也】皆安其位而不相奪也【此結樂為本情性之事也閔陽開隂抑㓻引柔悉使中庸故天下安其位無復相侵奪之也】然後立之學等【前用樂陶情和暢然後乃以樂語樂舞二事教之民各隨已性才等差而學之以備分也】廣其節奏省其文采以繩徳厚也類小大之稱比終始之序以象事行使親疎貴賤長幼男女之理皆形見於樂【此結本人之情以下縁本而教親疏以下之理悉章著樂功使聞者皆知而見緝睦情也】故曰樂觀其深矣【此引古語證觀感人之深矣】土敝則草木不長水煩則魚鼈不大【此言樂章第三叚言邪樂不可化民將言樂之由故此前以天地為譬此以地為譬也弊猶勞熟猶數攪動也土過勞熟水過撓動則草木魚鱉不長大也】氣衰則生物不育【此以天譬也氣者天時氣也氣若衰㣲則生物不復成遂也】世亂則禮廢而樂淫【此合譬也世謂時世亂其禮不備樂不節故流淫過度水土勞弊則草木魚鼈不長大如時世濁亂之禮樂不可為化矣】是故其聲哀而不莊樂而不安【樂音洛此證樂淫之事也淫樂則聲哀而無莊故雖奏以自樂必致傾危非自安之道故云樂而不安若闗睢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則是有莊敬而安者也】慢易以犯節【易以䜴反言無莊敬慢易也無節奏故云犯節也即是哀而不莊也】流湎以忘本【湎音沔靡靡無窮失於終止故言忘本即樂而不安之義也】廣則容姦【言淫慝禮樂聲無節也廣聲緩也容含也其聲緩者則含容姦偽也】狹則思欲【狹聲急也其聲急者則思欲之攻也】感滌蕩之氣而滅平和之徳【感動也言此惡樂能動善人滌蕩之善氣使失其所而滅善人平和之徳也】是以君子賤之也【君子用樂調和是故賤於動滅平和之氣也】凡姦聲感人而逆氣應之【此第六章名象法也本第八失次也明人君作樂則天地必法象應之中有五叚一明淫樂正樂俱能成象二明君子所從正樂皆有本非可假偽四證第三叚有本不偽之由五明禮樂之用前有證故明其用别也今此明淫正二樂具能成象故先言淫樂為習應人事也言君奏姦聲之樂以感動人民則天地應之而生逆亂之氣也】逆氣成象而淫樂興焉【興生也若逆氣流行於世而民又習之為法故云成象既習亂為法故民之樂聲生於淫佚也】正聲感人而順氣應之順氣成象而和樂興焉【言順氣流行民習成法故樂聲亦生於和也】倡和有應【倡音昌尚反和胡卧反君唱之天地和之民應之故云唱和有應也】回邪曲直各歸其分【分房問反此是有應也回邪不正也曲折也直不邪也言相應和表直影正表曲影邪各歸其分也】而萬物之理以類相動也【姦聲致慝正響招順是以天下萬物之理各隨君善惡以類而相動也】是故君子反情以和其志【此樂象章第二叚也明君子從正樂也君子人君也反猶本也民下所習既從於君故君宜本情不使流宕以自安和其志也】比類以成其行【行故孟反萬物之理以類相動故君子比於正類以成已行也】姦聲亂色不留聰明淫樂廢禮不接於心術惰慢邪辟之氣不設於身體【此以下皆反情性之類事也術道也既本情和志又比類成行故姦聲亂色不留視聴淫樂穢禮不與心道相接惰慢邪僻不設置己身也聲色是事故云聰明而氣無形故於身為設也】使耳目鼻口心知百體皆由順正以行其義【百體謂身體百節既不行姦亂已下諸事故能使諸行並由順正以行其徳美化其天下也不留聰明於姦聲亂色故耳目得順正也不用心術接淫慝禮樂故心知得順正也不設身於情僻故百體得順正也不言鼻口者嗜不一也亦因戒臭味順正也】然後發以聲音文以琴瑟【其身已正故然後乃可制樂為化故用歌之音聲内發己之徳用琴瑟之響外發已之行歌者在上此是堂上之樂故前明之也】動以干戚飾以羽旄從以簫管【又用干戚羽旄簫管從而播之絲竹在下此是堂下之樂故後明之也】奮至徳之光動四氣之和以著萬物之理是故清明象天廣大象地終始象四時周旋象風雨【歴解樂所以能通天地言歌聲清明是象天氣也廣大謂鐘鼔有形質是象地形也謂奏歌周而復始如四時循環也若樂六變九變謂舞人迴旋如風雨從天而下也】五色成文而不亂八風從律而不姦百度得數而有常小大相成【小大謂日晦小大相通以成嵗也賀瑒云十二律互相為宫羽而相成也】終始相生【嵗月終而更始也賀瑒云五行宫商迭相為終始也】倡和清濁代相為經【代更也經常也日月半嵗隂陽更相為常也即還相為宫也】故樂行而倫清【謂上正樂之行也謂下事張本也即樂行之事也由正樂既行故人民之道清也】耳目聰明【不視聴姦亂故視聴聰明】血氣和平【口鼻心之百體皆由從正故血氣和平】移風易俗天下皆寧【既皆由從正以行其義故風移俗革天下隂陽皆安寧移是移徙之名易是改易之稱也文王之國自有文王之風桀紂之邦亦有桀紂之風桀紂之後文王之風被於紂民易前之惡俗從今之善俗上行謂之風下習謂之俗】故曰樂者樂也【引舊語樂名廣證前事也前事邪正之樂雖異並是其人所樂故名曰樂也】君子樂得其道【雖其人所樂而名為樂而人心不同故所樂有異有異而名通故皆名樂君子堯舜也道謂仁義故制樂亦仁義也】小人樂得其欲【小人桀紂也人欲邪淫也】以道制欲則樂而不亂【若君在上小人在下君子樂用仁義以制小人之欲則天下安樂而不敢為亂也】以欲忘道則惑而不樂【若小人有上君子在下則小人肆縱其慾忘正道而天下從化皆為亂惑不得安樂】是故君子反情以和其志【若有道制欲則是君子以欲忘道則為小人故君子之人本情修性以和其志不使逐欲忘道反情以至其行也】廣樂以成其教【内本清和志而外又廣於樂以成其教然後發以聲音以著萬物之理也】樂行而民鄉方【君上内和志行樂教流行故民皆向君子之道即仁義制欲者故樂行而倫清以至天下安寧也】可以觀徳矣【結樂使人知上之事故觀知其徳也】徳者性之端也【此樂象章第三叚明邪正有本皆可為也徳得理也性之端本也言人稟性皆以得理為本也】樂者徳之華也【得理於内樂為外故云徳華也】金石絲竹樂之器也【歴解飾所湏也樂為徳華若莫之能用故湏金石之器也】詩言其志也【前金石為器湏用詩述申其志志在心不述不暢故用詩述之也】歌詠其聲也【若直述其志則無揾藉之美故又長言歌詠使聲音之美可得而聞之也】舞動其容也【若直詠歌未暢故又舉手蹈足以動其形容也】三者本乎心然後樂氣從之【三者志聲容也樂氣詩歌舞也君子前有三徳為本乎心後乃詩歌舞可觀故云然後樂氣從之也】是故情深而文明【徳為性本故曰情深也樂為徳華故云文明】氣盛而化神【歌舞蹈樂氣從之故云氣盛天下咸寧故曰化神也】和順積中而英華發外唯樂不可以為偽【内外符合而無有虚假不可以為偽也】樂者心之動也【此樂象章第四叚也明證前第三叚樂本之事縁有前境可樂而心動應之故云樂者心之動也】聲者樂之象也【象法也樂舞無聲則不彰故聲為樂之法也】文采節奏聲之飾也【若直有聲而無法度故湏文采節奏聲之儀飾也】君子動其本【本徳也心之動必應徳也】樂其象【徳行必應法也】然後治其飾【飾文采節奏也前動心有徳次行樂有法然後乃理其文飾也】是故先鼓以警戒【此引武王伐紂之事證前有徳後有飾也武王聖人是前有徳也而用此節奏是後有飾也先鼓者為武王伐紂未戰之前鳴皮鼓以警戒使軍衆逆備也今作武王樂者未奏之前鳴皮鼓以敕人使預備具也是明志後有事也】三步以見方【見胡練反三步只三步也見方謂方戰也武王伐紂未戰之前兵士樂奮其勇出軍陣前三步示勇氣方將戰也今作樂象之纉列畢而儛者將欲儛先舉足三頓為步以表方將儛之勢也】再始以著往【著竹慮反再始謂兩過為始也著明也文王受命十一年而武王除喪軍至孟津觀兵曰紂未可伐也乃還師是一始也至十三年更興師代之是再始也今舞武者前成列將欲舞而不儛是一始也去復更來是二過 始明象武王再往故云再始著往也】復亂以飾歸【復者伏也飾音勅後亂者紂㐫亂而安復之飾歸者武王伐紂勝鳴金鐃整武而歸也以去奏皮鼓歸奏金鐃者皮文也金武也初示文徳使紂自改之則不伐紂既不改因而用兵用兵既竟故鳴金鐃而歸示用已竟也今奏武儛初皮鼔警衆末鳴鐃以歸象伐紂已竟也鐃鐙鐸也】奮疾而不拔也【謂舞形也奮迅疾速也拔傾側也伐紂時士卒歡喜奮迅急速以尚威勢猛而不傾側也今武舞亦奮迅急而速不傾倒象】極幽而不隠【皆謂文末節奏也】獨樂其志不厭其道【言武王諸將人各欣悦象武王有徳天下之志並無厭干戈君臣之道】備舉其道不私其欲【縁人人不厭故作樂者事事法之欲備舉武王之道耳非為私情之所欲也】是以情見而義立【不厭武王之道其情既見則不私其欲義亦立也】樂終而徳尊【為樂之理既終是象徳之事其徳亦尊顯也】君子以好善小人以息過【樂理周足象徳可尊以教世何往而不可君子聞之則好善小人聞之則改過也】故曰生民之道樂為大焉【此引舊語結樂道之為大】君子曰禮樂不可以斯湏去身【此第十章名為樂化章第十以化民故次賓牟賈成第十也其章中皆言樂陶化為善也凡四叚一明人生禮樂恒與己俱也二明禮樂不可偏用各有一失也三明聖人制禮作樂之由也四明聖人制禮作樂天下服從此初叚人生禮樂恒與已俱也恒故能化化故在前也引君子之言以張本也斯湏俄頃也失之者死故俄頃不可去身者也】致樂以治心則易直子諒之心油然生矣易直子諒之心生則樂樂則安安則久久則天天則神天則不言而信神則不怒而威致樂以治心者也【結所由也有威信由於深審樂以結心之故】致禮以治躬者也【前明樂治心今明禮檢迹若深審於禮以治身則莊敬也鄭元云禮自外作故治身也】治躬則莊敬莊敬則嚴威【既身莊敬儼然人望而畏之是威嚴也治内難見發明樂句多治外易觀發明禮句少而又結也】心中斯湏不和不樂而鄙詐之心入之矣外貌斯湏不莊不敬而慢易之心入之矣故樂也者動於内者也禮也者動於外者也樂極和禮極順内和而外順則民瞻其顔色而弗與爭也望其容貌而民不生易慢焉徳煇動乎内而民莫不承聴理發乎外而民莫不承順故曰知禮樂之道舉而錯之天下無難矣【錯七故反引奮證民莫不承聴莫不承順也聖王有能詳審極致禮樂之道舉而措之於天下天下悉從無難為之事也】樂也者動於内者也禮者動於外者也【此樂化章第三叚也明禮樂不可偏用各有一失既方明所失故前更言其所發外内不同也動亦感觸】故禮主其謙樂主其盈禮謙而進以進為文樂盈而反以反為文禮謙而不進則銷樂盈而不反則放故禮有報而樂有反禮得其報則樂樂得其反則安禮之報樂之反其義一也夫樂者樂也人情之所不能免也【此樂化章第三叚也明聖人所以制樂由人樂於歌舞故聖人制樂以和樂之故云樂者樂也但懽樂是人所貪貪不能自止故云人情也】樂必發諸聲音形於動静人道也聲音動静性術之變盡於此矣故人不能無樂樂不能無形形而不為道不能無亂先王惡其亂故制雅頌之聲以道之使其聲足以樂而不流使其文足以綸而不息使其曲直繁省亷肉節奏足以感動人之善心而已矣不使放心邪氣得接焉是先王立樂之方也是故樂在宗廟之中君臣上下同聴之則莫不和敬在族長鄉里之中長幼同聴之則莫不和順在閨門之内父子兄弟同聴之則莫不和親故樂者審一以定和比物以飾節節奏合以成文所以合和父子君臣附親萬民也是先王立樂之方也故聴其雅頌之聲志意得廣焉【前云先王制之聲音形於動静故此證其事也比是發於聲音也民聴正聲得益盛徳之美志意得廣大也】執其干戚習其俯仰詘信容貌得莊焉行其綴兆要其節奏行列得正焉進退得齊焉故樂者天地之齊中和之紀人情之所不能免也夫樂者先王之所以飾喜也【此樂化章第四叚也明樂惟聖人在上者制作天下乃從服也若内有喜則外歌舞以飾之故云王以樂飾喜也】軍旅鈇鉞者先王之所以飾怒也故先王之喜怒皆得其齊矣喜則天下和之怒則暴亂者畏之先王之道禮樂可謂盛矣魏文侯問於子夏曰【此章第八明文侯問也文侯故晉大夫畢萬之後見子夏而問於樂也】吾端冕而聴古樂【此文侯問事也謂冕凡冕服其制正幅䃿二尺二寸故稱端也着冕衣與端同色故曰端冕聴古樂也此當是廟中聴樂冕祭服也】則唯恐卧聽鄭衛之音則不知倦敢問古樂之如彼何也新樂之如此何也子夏答曰今夫古樂進旅而退旅【子夏之答凡有三初則舉古禮次新樂以酧問意又因更别説以誘引文侯欲使更問也此是答述古樂之情旅衆也】和正以廣匏笙簧合守拊鼓【拊音數武反拊一名相亦奏古笙樂也琴也匏瓠屬也四十六簧笙十九至十三簧也簧施於匏笙之管端者也合㑹也守待也拊者皮為之以糠實如革囊也用手撫之鼓也言奏匏笙簧之時若欲令堂上作樂則撫拊堂上樂工聞撫拊乃歌也若欲令堂下作樂則撃鼔堂下樂工聞鼔乃吹管揺樂也言匏笙簧皆待拊為節故言㑹守拊鼔也】始奏以文止亂以武治亂以相訊疾以雅君子於是語於是道古修身及家平均天下此古樂之發也今夫新樂進俯退俯【此第二述雜樂也俯曲也新樂行列不齊而進退曲也】姦聲以淫溺而不止及優侏儒獶雜子女不知父子樂終不可以語不可以道古此新樂之發也【比結新樂答也】今君之所問者樂也所好者音也【此第三别誘引文侯更問前故説此句言文侯所問乃是樂而好鏗鏘之音非律吕克諧之正樂也】夫樂之與音相近而不同文侯曰敢問如何子夏答曰夫古者天地順而四時當【當丁浪反此答古樂之由也天地從四時當聖人在上故也】民有徳而五榖昌疾疚不作而無祅祥此之謂大當然後聖人作為父子君臣以為之紀剛紀剛既正天下大定天下大定然後正六律和五聲歌詩頌此之謂徳音徳音之謂樂詩曰莫其徳音其徳克明克明克類克長克君王此大邦克順克俾俾於文王其徳靡悔既受帝祉施于孫子此之謂也今君之所好者其溺音與文侯曰敢問溺音者何從出也子夏答曰鄭音好濫淫志【子夏歴述四國之所由以答文侯也】宋音燕女溺志衛音趣數煩志齊音驁辟驕志四者皆淫於色而害於徳是以祭祀不用也詩曰肅雍和鳴先祖是聴夫肅肅敬也雍雍和也夫敬以和何事不行為人君者謹其所好惡而已矣君好之則臣為之上行之則民從之詩曰誘民孔易此之謂也然後聖人作為鞉鼓椌楬壎箎此六者徳音之音也然後鍾磬竽瑟以和之干戚旄狄以舞之此所以祭先王之廟也所以獻醻酳酢也所以官序貴賤各得其宜也此所以示後世有尊卑長幼序也鍾聲鏗鏗以立號號以立横横以立武君子聴鐘聲則思武臣石聲硜硜以立别别以致死君子聴磬聲則思死封疆之臣絲聲哀哀以立廉廉以立志君子聴琴瑟之聲則思志義之臣竹聲濫濫以立㑹㑹以聚衆君子聴竽笙蕭管之聲則思畜聚之臣鼓鼙之聲讙讙以立動動以進衆君子聴豉鼙之聲則思將帥之臣君子之聴音非聴其鏗鎗而已也彼亦有所合之也賓牟賈侍坐於孔子【此第九章名賓牟賈問者葢孔子之問本為牟賈而設故云牟賈問也】孔子與之言及樂曰夫武之備戒之已久何也【此孔子問牟賈及樂之事凡問有五此其一也備戒者謂將欲作樂前鳴鼓警戒使樂人各備容儀言初欲奏樂時既已備戒使有節奏故令武儛者備戒已久疑其遲久故問之也】答曰病不得其衆也【牟賈答也亦有五而二答是三答非今答是也言武王伐紂時憂不得衆心故前鳴鼓戒衆久之乃出戰也故今舞者久久乃出象武王憂不得衆心故也】永嘆之淫液之何也【此第二問也】答曰恐不逮事也【此答亦是也言衆士望武王欲伐速恒恐不及伐事之機故有詠嘆淫液之聲】發蹈厲之已蚤何也【第三問也發初也舉也蹈頓足蹋地厲顔色勃然如戰色也問樂舞何意發初又蹈頓足蹋地勃然作色何忽如此何也】答曰及時事也【此答非也牟賈意言蹈厲象武王一人意欲及時之事故早為此者也鄭亦隨賈意注之也】武坐致右憲左何也【憲音軒第四問也坐跪也致至也軒起也問舞人何忽有時而跪也】 答曰非武坐也【此答亦非也牟賈言武奮之士不應有坐也】聲淫及商何也【第五問也】答曰非武音也【此答又非也】子曰若非武音則何音也【孔子評其答武音不貪但不知其實解理空言其非反問也】答曰有司失其也【直縁反賈答言武王伐有貪是有司之謬妄故有此矣】如非有司失其則武王之志荒矣【賈又云假令非者繆妄則是武王末年年志荒耄之時故有貪商之聲也】子曰唯丘之聞諸萇亦若吾子之言是也【萇音直良反吾子牟賈也言我聞萇所言亦如賈今所言之也】賓牟賈起免席而請曰【免猶避也前所答四事五不被叩問今疑不知前答之是非故起所疑而問也】夫武之備戒之已久則既聞命矣敢問遲之遲而又久何也子曰居吾語汝夫樂者象成者也總干而山立武王之事【此下明應象成之事也答所以遲也象武王伐紂持楯立以待諸侯至故云武王之事也】蹈厲太公之志也【答遲久已竟而牟賈前答蹈厲以為象武王欲及時事非也言此是太公志耳太公相武王伐紂志願武王之速得自奮其威勇以助之也】武亂皆坐周召之治也【賈前答武坐非也因又為之説言言當伐紂時士卒行伍有亂者周召二公以治正之使其跪敬致右軒左以待處分故今八佾象闘時之亂挨相正之則俱跪跪乃更起以作行列象周召之事耳非武舞有坐之也】且夫武始而北出【説五事既竟而遲久之意未周故更廣其象成之事答前五事故云且夫也始而北出者謂奏樂象武王觀兵孟津之時也王居鎬在南紂居朝歌在河北故儛者南來時楯向北尚象之也】再成而滅商【再成謂儛者再來奏時也儛者初始前一向北而不儛象武王前觀孟津不伐而反也至再往而向北遂奏成擊刺】三成而南【儛者第三奏往而轉向南象武王勝紂向南還鎬之時也】四成而南國是疆【儛者第四奏象周太平時南方荆蠻並來歸服為周之疆界】五成而分陜周公左召公右【儛者至第五奏而東西中分之為左右二部象呉太平後周公召公分職為左右二伯之時】六成復綴以崇天子夾振之而四伐盛振威於中國也【夾音古合反夾振謂武王與大將軍夾軍而奮鐸振動士卒也言當奏武樂時亦兩人執鐸夾之為節之象也凡四伐到一止當伐紂時士卒皆四伐一止也故牧誓云今日之事不過四伐五伐是也故作武樂儛者亦以干戈伐之象也】分夾而進事蚤濟也久立於綴以待諸侯之至也且夫女獨未聞牧野之語乎【今衛州所理汲縣即牧野之地也更欲語牟賈奏武樂遲久之意其語即下所陳是也】武王克殷反商未及下車【車戎車也軍法一車三人乗之步卒七十牧誓云戎車三百兩則二萬二千五百人也】而封黄帝之後於薊封帝堯之後於祝【地理志云平原即祝阿縣也薊音計幽州縣是也】封帝舜之後於陳【陳州宛邱縣故陳城是也】下車而封夏后氏之後於【汴州雍邱縣故杞國】封殷之後於宋封王子比干之墓釋箕子之囚使之行商容而復其位庶民㢮政庶民倍禄濟河而西【濟渡也河黄河也武王伐紂事畢從懐州河陽縣南渡河至洛州從洛城而西歸鎬京也】馬散華山之陽而弗復乗牛散桃林之野而不服【示無復用服亦乗也桃林在華山之旁此二處並是牛馬放生地初伐就此取之今事竟歸之前處故尚書武成篇序云武王伐殷往伐歸獸是也】車甲弢而藏之府庫而弗復用倒載干戈苞之以虎皮將率之士使為諸侯名之曰建櫜然後天下知武王之不復用兵也散軍而郊射左射貍首右射騶虞而貫革之射息也禆冕搢笏而虎賁之士税劔也祀乎明堂而民知孝朝覲然後諸侯知所以臣耕籍然後諸侯知所以敬五者天下之大教也食三老五更於太學天子袒而割牲執醬而饋執爵而酳冕而總干所以教諸侯之悌也若此則周道四達禮樂交通則夫武之遲久不亦宜乎子貢見師乙而問焉曰賜聞聲歌各有宜也如賜者宜何歌也師乙曰乙賤工也何足以問所宜請誦其所聞而吾子自執焉寛而静柔而正者宜歌頌廣大而静疏達而信者宜歌大雅恭儉而好禮者宜歌小雅正直清廉而謙者宜歌風肆直而慈愛者宜歌商温良而能斷者宜歌齊夫歌者直已而陳徳動已而天地應焉四時和焉星辰理焉萬物育焉故商者五帝之遺聲也商人志之故謂之商齊者三代之遺聲也齊人志之故謂之齊明乎商之詩者臨事而屢㫁明乎齊之詩者見利而譲也臨事而屢㫁勇也見利而譲義也有勇有義非歌孰能保此故歌者上如抗下如隊曲如折止如槀木居中矩句中鉤累累乎殷如貫珠故歌之為言也長言之也説之故言之言之不足故長言之長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子貢問樂【結此前事悉是答子貢問之事其樂記者公孫尼子次撰也為樂記通天地貫人情辯政治故細解之以前劉向别録篇次與鄭目録同而樂記篇次又不依鄭目今此又篇次顛倒者以褚先生升降故今亂也今逐舊次第隨叚記之使後畧知也以後文出禇意耳】凡音由於人心天之與人有以相通如景之象形響之應聲故為善者天報之以福為惡者天與之以殃其自然者也故舜彈五之琴歌南風之詩而天下治紂為朝歌北鄙之音身死國亡舜之道何也紂之道何隘也夫南風之詩者生長之音也舜樂好之樂與天地同意得萬國之驩心故天下治也夫朝歌者不時也北者敗也鄙者陋也紂樂好之與萬國殊心諸侯不附百姓不親天下畔之故身死國亡而衛靈公之時【時衛都楚邱楚故城在宋楚邱縣北三十里衛之楚邱邑也】將之晉至於濮水之上舍【括地志云在曽州離縣界即師延投處也】夜半時聞鼓琴聲問左右皆對曰不聞乃召師涓曰吾聞鼓琴音問左右皆不聞其狀似鬼神為我聴而寫之師涓曰諾因端坐援琴聴而寫之明日曰臣得之矣然未習也請宿習之靈公曰可因復宿明日報曰習矣即去之晉見晉平公平公置酒於施惠之臺【一本慶祁之堂左傳云虒祁之宫杜預云虒祁地名也在綘州西四十里臨汾水也】酒酣靈公曰今者来聞新聲請奏之平公曰可即令師涓坐師曠旁援琴鼓之未終師曠撫而止曰此亡國之聲也不可聽平公曰何道出師曠曰師延所作也與紂為靡靡之樂武王伐紂師延東走自投濮水之中故聞此聲必於濮水之上先聞此聲者國削平公曰寡人所好者音也願遂聞之師涓鼓而終之平公曰音無此最悲乎師曠曰有平公曰可得聞乎師曠曰君徳義薄不可以聽之平公曰寡人所好者音也願聞之師曠不得已援琴而鼓之一奏之有鶴二八集乎廊門再奏之延頸而鳴舒翼而舞平公大喜起而為師曠夀反坐問曰音無此最悲乎師曠曰有昔者黄帝以大合鬼神今君徳義薄不足以聽之聽之將敗平公曰寡人老矣所好者音也願遂聞之師曠不得已援琴而鼔之一奏之有白雲從西北起再奏之大風至而雨隨之飛廊瓦左右皆奔走平公恐懼伏於廊屋之間晉國大旱赤地三年聽者或吉或凶夫樂不可妄興也   太史公曰夫上古明王舉樂者非以娛心自樂快意恣欲將欲為治也正教者皆始於音音正而行正故音樂者所以動盪血脉通流精神而和正心也故宫動脾而和正聖商動肺而和正義角動肝而和正仁徴動心而和正禮羽動腎而和正智故樂所以内輔正心而外異貴賤也上以事宗廟下以變化黎庶也琴長八尺一寸正度也大者為宫而居中央君也商張右傍其餘大小相次不失其次序則君臣之位正矣故聞宫音使人温舒而廣大聞商音使人方正而好義聞角音使人惻隠而愛人聞徴音使人樂善而好施聞羽音使人整齊而好禮夫禮由外入樂自内出故君子不可湏臾離禮湏臾離禮則暴慢之行窮外不可湏臾離樂離樂則姦邪之行窮内故樂音者君子之所養義也故古者天子諸侯聽鐘磬未嘗離於庭卿大夫聴琴瑟之音未嘗離於前所以養行義而防淫佚也夫淫佚生於無禮故聖王使人耳聞雅頌之音目視威儀之禮足行恭敬之容口言仁義之道故君子終日言而邪辟無由入也   史記正義卷二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二十五   唐 張守節 撰   律書第三        史記二十五   王者制事立法物度軌則壹稟於六律六律為萬事根本焉其於兵械尤所重【内成曰器外成曰械械謂弓天殳矛戈㦸劉伯莊云吹律審聲聴樂觀政師曠審歌知晉楚之彊弱故云兵械尤所重】故云望敵知吉凶【凡兩軍相敵上皆有雲氣及日暈天官書云暈等刀鈎厚長大有勝薄短小無勝故望雲氣知勝負彊弱引舊語乃曰故云】聞聲効勝負【周禮云大師執同律以聴軍聲而詔其吉凶左云師曠知南風不競即其類】百王不易之道也武王伐紂吹律聴聲推孟春以至于季冬殺氣相并【人君暴虐酷急即常寒應寒生北方乃殺氣也武王伐紂吹律從春至冬殺氣相并律亦應之故洪範咎徴云急常寒若是也】而音尚宫【兵書云夫戰大師吹律合商則戰勝軍事張彊角則軍擾多變失志宫則軍和主卒同心徴則將急數怒軍士勞羽則兵弱少威焉】同聲相從物之自然何足怪哉兵者聖人所以討彊暴平亂世夷險阻救危殆自含血戴角之獸見犯則校而況於人懐好惡喜怒之氣喜則愛心生怒則毒螫加【螫音釋】情性之理也昔黄帝有涿鹿之戰以定火災顓頊有共工之陳以平水害成湯有南巢之伐以殄夏亂【南巢今廬州巢縣是也淮南子云湯伐桀放之厯上與末喜同舟浮江奔南巢之山而死按巢即山名古巢國也云南巢者在中國之南也】遞興遞廢勝者用事所受於天也自是之後名士迭興晉用咎犯【狐偃也咎季也又云胥臣也】而齊用王子吳用孫武申明軍約賞罰必信卒伯諸侯兼列邦士雖不及三代之誥誓然身寵君尊當世顯可不謂榮焉豈與世儒闇於大較不權輕重猥云徳化不當用兵大至窘辱失守小乃侵犯削弱遂執不移等哉故教笞不可廢於家刑罰不可捐於國誅罰不可偃於天下用之有巧拙行之有逆順耳夏桀殷紂手犲狼足追四馬勇非㣲也百戰克勝諸侯懾服權非輕也秦二世宿軍無用之地【謂三十萬備北闕五十萬守五嶺也云連兵於邊陲即是宿軍無用之地】連兵於邊陲力非弱也結怨匈奴絓禍於越【絓朝卦反顧野王云絓者所礙】勢非寡也及其威盡勢極閭巷之人為敵國咎生窮武之不知足甘得之心不息也髙祖有天下三邊外畔大國之王雖稱蕃輔臣節未盡㑹髙祖厭苦軍事亦有蕭張之謀故偃武一休息羈縻不備歴至孝文即位將軍陳武等議曰南越朝鮮【朝音潮鮮音仙髙驪平壤城本漢樂郎郡王險城即古朝鮮之地時朝鮮王滿據之也】自全秦時内屬為臣子後且擁兵阻阸選蠕觀望髙祖時天下新定人民小安未可復興兵今陛下仁惠撫百姓恩澤加海内宜及士民樂用征討逆黨以一封疆孝文曰朕能任衣冠念不到此㑹吕氏之亂功臣宗室共不羞恥誤居正位常戰戰慄慄恐事之不終且兵凶器雖克所願動亦耗病謂百姓逺方何又先帝知勞民不可煩故不以為意朕豈自謂能今匈奴内侵軍吏無功邊民父子荷兵日久【荷音何我反】朕常為動心傷痛無日忘之今未能銷距願且堅邊設結和通使休寧北陲為功多矣且無議軍故百姓無内外之繇得息肩於田畝天下殷富粟至十餘錢鳴雞吠狗煙火萬里可謂和樂者乎太史公曰文帝時㑹天下新去湯火人民樂業因其欲然能不擾亂故百姓遂安自年六七十翁亦未嘗至市井游敖嬉戲如小皃狀孔子所稱有徳君子者邪書曰七正二十八舍律厯天所以通五行八正之氣天所以成孰萬物也舍者日月所舍舍者舒氣也不周風居西北主殺生東壁居不周風東主辟生氣而東之至於營室【天官書云營室為清廟曰離宫闕道是有宫室象此言主營胎陽氣而産之二説不同】營室者主營胎陽氣而産之東至于危危垝也言陽氣之危垝故曰危十月也律中應鐘【白虎通云應者應也言萬物應陽而動下藏也漢初依秦以十月為嵗首故起應鐘】應鐘者陽氣之應不用事也其於十二子為亥亥者該也【孟康云閡藏塞也隂雜陽氣閉塞為萬物作種也】言陽氣藏於下故該也廣莫風居北方廣莫者言陽氣在下隂莫陽廣大也故曰廣莫東至於虚虚者能實能虚言陽氣冬則宛藏於虚【宛音藴】日冬至則一隂下藏一陽上舒故曰虚東至于須女言萬物變動其所隂陽氣未相離尚相如胥也故曰湏女十一月也律中黄鐘【白虎通云黄中和之氣言陽氣於黄泉之下動養萬物】黄鐘者陽氣踵黄泉而出也其於十二子為子子者滋也滋者言萬物滋於下也其於十母為壬癸壬之為言任也言陽氣任養萬物於下也癸之為言揆也言萬物可揆度故曰癸東至牽牛牽牛者言陽氣牽引萬物出之也牛者冒也言地雖凍能冐而生也牛者耕植種萬物也東至於建星建星建諸生也十二月律中大吕大吕者其於十二子為丑【徐廣云此中闕不説大吕及丑也按此下闕文或一本云丑者紐也言陽氣在上未降萬物厄紐未敢出也】丑者紐也言陽氣在上未降萬物厄紐未敢出條風居東北主出萬物條之言條治萬物而出之故曰條風南至於箕箕者言萬物根棋故曰箕正月也律中泰簇【簇音十豆反白虎通云泰者太也簇者湊也言萬物始大湊地而出之】泰簇者言萬物簇生也故曰泰簇其於十二子為寅寅言萬物始生螾然也故曰寅南至於尾言萬物始生如尾也南至於心言萬物始生有華心也南至於房房者言萬物門戸也至于門則出矣明庶風居東方明庶者明衆物盡出也二月也律中夾鐘【白虎通云夾孚甲也言萬物孚夾種類分也】夾鐘者言隂陽相夾厠也其於十二子為卯夘之為言茂也言萬物茂也其於十母為甲乙甲者言萬物剖符甲而出也乙者言萬物生軋軋也南至于氐【氐丁禮反】氐者言萬物皆至也南至於亢亢者言萬物亢見也南至于角角者言萬物皆有枝格如角也三月也律中姑洗【姑音沽洗音先典反白虎通云姑者故也洗者鮮也言萬物去故就新莫不鮮明也】姑洗者言萬物洗生其於十二子為辰辰者言萬物之蜄也清明風居東南維主風吹萬物而西之軫軫者言萬物益大而軫軫然西至於翼翼者言萬物皆有羽翼也四月也律中仲吕仲吕者言萬物盡旅而西行也其於十二子為己巳者言陽氣之已盡也西至于七星七星者陽數成於七故曰七星西至于張張者言萬物皆張也西至于注注者言萬物之始衰陽氣下注故曰注五月也律中㽔賓【㽔仁佳反白虎通云㽔者下也賓者敬也言陽氣土極隂氣始賓敬之也】㽔賓者言隂氣幼少故曰㽔痿陽不用事故曰賓景風居南方景者言陽氣道竟故曰景風其於十二子為午午者隂陽交故曰午其於十母為丙丁丙者言陽道著明故曰丙丁者言萬物之丁壯也故曰丁西至于弧弧者言萬物之呉落且就死也西至于狼狼者言萬物可度量斷萬物故曰狼凉風居西南維主地地者沈奪萬物氣也【沈一作洗】六月也律中林鐘【白虎通云林者衆也言萬物成熟種類衆也】林鐘者言萬物就死氣林林然其於十二子為未未者言萬物皆成有滋味也北至於罰罰者言萬物氣奪可伐也北至于參參言萬物可參也故曰參七月也律中夷則【白虎通云夷傷也則法 也言萬物始傷被刑法也】夷則言隂氣之賊萬物也其於十二子為申申者言隂用事申賊萬物故曰申北至于濁濁者觸也言萬物皆觸死也故曰濁北至于留留者言陽氣之稽留也故曰留八月也律中南吕【白虎通云南任也言陽氣尚任包大生薺麥也】南吕者言陽氣之旅入藏也其於十二子為酉酉者萬物之老也故曰酉閶闔風居西方閶者倡也闔者藏也言陽氣道萬物闔黄泉也其於十母為庚辛庚者言隂氣庚萬物故曰庚辛者言萬物之辛生故曰辛北至于胃胃者言陽氣就藏皆胃胃也北至于婁婁者呼萬物且内之也北至于奎奎者主毒螫殺萬物也奎而藏之九月也律中無射【音亦白虎通云射終也言萬物隨陽而終當復隨隂而起無有終已此説六吕十干十二支與漢書不同】無射者隂氣盛用事陽氣無餘也故曰無射其於十二子為戌戌者言萬物盡滅故曰戌   律數   九九八十一以為宫   三分去一五十四以為徴   三分益一七十二以為商   三分去一四十八以為羽   三分益一六十四以為角   黄鐘長八寸七分一宫   大吕長七寸五分三分一   大簇者長七寸七分二角   夾鐘長六寸一分三分一   姑洗長六寸七分四羽   仲吕長五寸九分三分二徴   㽔賓長五寸六分三分一   林鐘長五寸七分四角   夷則長五寸四分三分二商   南吕長四寸七分八徴   無射長四寸四分三分二   應鐘長四寸二分三分二羽   生鐘分【分音扶問反】   子一分丑三分二寅九分八【孟康云元氣始起於子未分之時天地人混合為一故子數獨一漢書律厯志云太極元氣函三為一行於十二辰始動於子參之於丑得三又參於寅得九又參於卯得二十七又參於辰得八十一又參於巳得二百四十三又參於午得七百二十九又參於未得二千一百八十七又參於申得六千五百六十一又參於酉得萬九千六百八十三又參於戌得五萬九千四十九又參於亥得十七萬七千一百四十七此隂陽合徳氣鐘於子化生萬物者也然丑三分二寅九分八者並是分之餘數而漢書不説也】卯二十七分十六辰八十一分六十四已二百四十三分一百二十八午七百二十九分五百一十二未二千一百八十七分一千二十四申六千五百六十一分四千九十六酉一萬九千六百八十三分八千一百九十二戌五萬九千四十九分三萬二千七百六十八亥十七萬七千一百四十七分六萬五千五百三十六   生萬鐘   術曰以下生者倍其實三其法以上生者四其實三其法上九商八羽七角六宫五徴九置一而九三之以為法實如法得長一寸凡得九寸命曰黄鐘之宫故曰音始於宫窮於角數始於一終於十成於三氣始於冬至周而復生神生於無形【無形為大陽氣天地未形之時言神本在太虚之中而無形也】成於有形【天地既分二儀已質萬物之形成於天地之間神在其中】然後數形而成聲【數謂天數也聲謂宫商角徴羽也言天數既形則能成其五聲】故曰神使氣氣就形形理如類有可類或未形而未類或同形而同類類而可班類而可識聖人知天地識之别故從有以至未有【從有謂萬物形質也未有謂天地未形】以得細若氣㣲若聲【氣謂大易之氣聲謂五聲之聲】然聖人因神而存之【言聖人因神理其形體尋迹至於大易之氣故云因神而存之上云從有以至未有是也】雖妙必効情核其華道者明矣【妙謂㣲妙之性也効猶見也核研核也華道神妙之道也言人雖有㣲妙之性必須程督已之情理然後研核神妙之道乃能究其形體辨其成聲故謂明矣故下云非有聖心以乗聰明孰能存天下之神而成形之情哉是也】非其聖心以乗聰明孰能在天地之神而成形之情哉神者物受之而不能知及其去來【言萬物受神妙之氣不能知覺及神去來亦不能識其往復】故聖人畏而欲存之唯欲存之神之亦存【言聖人畏神妙之理難識而欲常存之唯欲常存之故其神亦存】其欲存之者故莫貴焉【言平凡之人欲得精神存者故亦莫如貴神之妙】   太史公曰故旋璣玉衡以齊七政即天地二十八宿十母【十干】十二子【十二支】鐘律調自上古建律運歴造曰度可據而度也【度田洛反】合符節通道徳即從斯之謂也   史記正義卷二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二十六   唐 張守節 撰   歴書第四        史記二十六   昔自在古歴建正作於孟春於時冰泮發蟄百草奮興秭鴂先物迺嵗具生於東次順四時卒于冬分時雞三號卒明撫十二節卒于丑【撫猶循也自平明寅至雞鳴丑凡十二辰辰盡丑又至明朝寅使一日一夜故曰幽明】日月成故明也明者孟也幽者幼也幽明者雌雄也雌雄代興而順至正之統也日歸于西起明於東月歸於東起明於西正不率天又不由人則凡事易壊而難成矣王者易姓受命必慎始初改正朔易服色推本天元順承厥意   太史公曰神農以前尚矣蓋皇帝考定星歴建立五行起消息【皇侃云軋者陽生為息坤者隂死為消也】正閏餘【鄧平落下閎云一月之日二十九日八十一分日之四十八按計其餘分成閏故云正閏餘也每一嵗三百六十六日餘六日小月大月是一嵗餘十二日大計三十三月則一閏之耳】於是有天地神祗物類之官【應劭云黄帝受命有雲瑞故以雲紀官春官為青雲夏官為縉雲秋官為白雲冬官為黒雲中官為黄雲按黄帝置五官各以物類名其職掌也】是謂五官各司其序不相亂也民是以能有信神是以能有明徳民神異業敬而不瀆故神降之嘉生民以物享【劉伯莊云物事也人皆順事而享福也】災禍不生所求不匱少皥氏之衰也九黎亂徳民神雜擾不可放物禍菑薦至莫盡其氣顓頊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屬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屬民使復舊常無相侵瀆其後三苗服九黎之徳【孔安國云三苗縉雲氏之後諸侯也按服從也言九黎之君在少皥之世作亂今三苗之君從九黎亂徳故南北二官皆廢使歴數失序】故二官咸廢所職而閏餘乖次孟陬殄滅攝提無紀歴數失序堯復遂重黎之後不忘舊者使復典之而立羲和之官明時正度則隂陽調風雨節茂氣至民無夭疫年耆禪舜申戒文祖云【言於文祖之廟以申戒舜也】天之厯數在爾躬舜亦以命禹由是觀之王者所重也夏正以正月殷正以十二月周正以十一月蓋三王之正若循環窮則反本天下有道則不失紀序無道則正朔不行於諸侯幽厲之後周室㣲陪臣執政史不記時君不告朔故疇人子弟分散或在諸夏或在夷狄是以其禨祥廢而不統周襄王二十六年閏三月而春秋非之先王之正時也履端於始舉正於中歸邪於終履端於始序則不愆舉正於中民則不惑歸邪於終事則不悖其後戰國並争在於彊國禽敵救急解紛而已豈遑念斯哉是時獨有鄒衍明於五徳之傳【傳音竹戀反五徳五行也】而散消息之分以顯諸侯而亦因秦滅六國兵戎極煩又升至尊之日淺未暇遑也而亦頗推五勝而自以為獲水徳之瑞更名河曰徳水而正【音征以秦始皇名諱之故改也】以十月色上黒然歴度閏餘未能睹其真也漢興髙祖曰北畤待我而起亦自以為獲水徳之瑞雖明習歴及張蒼等咸以為然是時天下初定方綱紀大基髙后女主皆未遑故襲秦正朔服色至孝文時魯人公孫臣以終始五徳上書言漢徳土徳宜更元改正朔易服色當有瑞瑞黄龍見事下丞相張蒼張蒼亦學律歴以為非是罷之其後黄龍見成紀張蒼自黜所欲論著不成而新垣平以望氣見頗言正cq=14歴服色事貴幸後作亂故孝文帝廢不復問至今上即位招致方士唐都分其天部而巴落下閎運筭轉歴然後日辰之度與夏正同乃改元更官號封泰山因詔御史曰乃者有司言星度之未定也廣延宣問以理星度未能詹也蓋聞昔者黄帝合而不死名察度驗定清濁起五部建氣物分數然蓋尚矣書缺樂弛朕甚閔焉朕唯未能循明也紬續日分率應水徳之勝今日順夏至黄鐘為宫林鐘為徴太簇為商南吕為羽姑洗為角自是以後氣復正羽聲復清名復正變以至子日當冬至則隂陽離合之道行焉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巳詹其更以七年為太初元年年名焉逢攝提格月名畢聚日得甲子夜半朔旦冬至歴術甲子篇太初元年嵗名焉逢攝提格月名畢聚日得甲子【置大餘五十四算每年加五十四日滿六十日除之竒筭留之每至閏後一年加二十三筭亦滿六十日除之竒筭留之若足六十日明年云無大餘無小餘也又明年以置五十四筭如上法置小餘三百四十八筭每年加三百八分滿九百三十八分成一日歸上餘算留之若至閏後一年加八百四十七分亦滿九百四十八分成日歸大餘竒留之明年以加三百四十八筭如上法】夜半朔旦冬至【置大餘五筭加五曰滿六十日則除之後年更置五算如上法置小餘八筭每年加八筭滿三十二分為一百歸大餘後年更置八分如上法小餘有日也小餘者日之竒分也】正北【黄鐘管子時氣應稱正北順行四時仲所至為正月一日是嵗之始盡一章十九年黄鐘管應在酉則稱正西他皆放此】十二無大餘無小餘【無大小餘者以出閏月之嵗有三百五十四日三百四十八分除五甲三百日餘有五十四日三百四十八分縁未滿六十日故置為來年大小餘亦為太初元年日得甲子朔旦冬至前年無竒日分故無大小餘也】無大餘無小餘   焉逢攝提格太初元年【焉音於乾反後同】十二   大餘五十四【月朔旦甲子日法也】   小餘三百四十八【未滿日之分數也其分每滿九百四十則成一日即歸上成五十日矣大餘五十四日每嵗除小月六日則成三百五十四日除五甲三百日猶除五十四日為未滿六十日故稱大餘五十四小餘三百四十八者其大數五十四之外更除分三百四十八故稱小餘三百四十八也此大小餘是月朔甲子日朔以出閏月之數一嵗則有三百五十四日三百四十八分每六十日之餘為未滿六十日故有大小餘也是太初元年竒日竒分也】大餘五【冬至甲子月法也】   小餘八【未滿日之分數也其分每滿三十二則成一日即歸上成六日矣大餘五者每嵗三百六十五日除六甲三百六十日猶除五日故稱大餘五日也小餘八者每嵗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則一日三十二分是一嵗二百六十五日八分故稱小餘是冬至甲子日法未出閏月之數每六十日餘之為未滿六十日故有大小餘也此是太初元年竒日竒分也】   端䝉單閼二年【單音丹又音特連反閼烏葛反又於連反】   閏十三大餘四十八   小餘六百九十六   大餘十     小餘十六   游兆執徐三年【三年丙辰嵗也】         十二   大餘十二    小餘六百三   大餘十五    小餘二十四   彊梧大荒落四年【梧音語四年丁巳嵗也】       十二   大餘七       餘十一   大餘二十一    無小餘   徒維敦牂天漢元年【牂音作郎反天漢元年戊午嵗】    閏十三   大餘一      小餘三百五十九   大餘二十六    小餘八   祝犂協洽二年【二年己未嵗也】          十二   大餘二十五    小餘二百六十六大餘三十一   小餘十六   商横涒灘三年【涒音吐魂反灘音吐丹反又作涒漢字音與上同三年庚申嵗也】十二   大餘十九    小餘六百一十四   大餘三十六   小餘二十四   昭陽作噩四年【四年辛酉嵗也】        閏十三   大餘十四    小餘二十二   大餘四十二   無小餘   横艾淹茂大始元年【元年壬戌嵗也】       十二大餘三十七   小餘八百六十九   大餘四十七   小餘八   尚章大淵獻二年【二年癸亥嵗也】       閏十三大餘三十二   小餘二百七十七   大餘五十二   小餘一十六   焉逢困敦三年【敦音頓三年甲子嵗也】       十二大餘五十六   小餘一百八十四   大餘五十七   小餘二十四   端赤奮若四年【四年乙丑嵗也】        十二   大餘五十    小餘五百三十二   大餘三     無小餘【唯前解小餘是日之餘分也自右歴書已下小餘又非是年名復不周備恐禇先生及後人所加】   游兆攝提格征和元年【李巡註云爾雅云萬物承陽而起故曰攝提格起也孔文祥云以嵗在寅正月出東方為衆星之紀以攝提宿故曰攝提以其為嵗月之首起於孟陬故云格政也】   閏十三   大餘四十四   小餘八百八十   大餘八     小餘八   彊梧單閼三年【李巡註云言陽氣推萬物而起故曰單閼軍閼止也】  十二   大餘八     小餘七百八十七   大餘十三    小餘十六   徒維執徐三年【李巡云伏蟄之物皆  敷舒而出故云執徐之也】  十二   大餘三     小餘一百九十五   大餘十八    小餘二十四   祝犂大荒落四年【姚察云言萬物皆熾盛而 大出霍然落之故云荒落也】閏十三大餘五十七   小餘五百四十三   大餘二十四   無小餘   商横敦牂後元元年【爾雅云敦盛也牂 壯也言萬物盛壯也】  十二   大餘二十一   小餘四百五十   大餘二十九   小餘八   昭陽汁洽二年【李巡云言隂陽化生萬物和合故曰協洽也】  閏十三   大餘十五    小餘七百九十八   大餘三十四   小餘十六   横艾涒灘始元元年正西【孫炎註云爾雅云涒灘萬物吐秀傾垂之貌也】十二   大餘三十九   小餘七百五   大餘三十九   小餘二十四   尚章作噩二年【李巡云作鄂萬物皆落枝起之貌也】     十二大餘三十四   小餘一百一十三   大餘四十五   無小餘   焉逢淹茂三年【李巡云言萬物皆蔽冒故曰閹茂蔽冒也】   閏十三大餘二十八   小餘四百六十一   大餘五十    小餘八   端䝉困敦四年【孫炎云困敦混沌也言萬物萌混沌於黄泉之下也】  十二大餘五十二   小餘三百六十八   大餘五十五   小餘十六   游兆困敦五年            十二大餘四十六   小餘七百一十六   無大餘     小餘二十四   彊梧赤奮若六年【李巡云陽氣奮迅萬物而起無不若其性故曰赤奮若陽色奮迅也若順也】   閏十三   大餘四十一   小餘一百二十四   大餘六     無小餘   徒維攝提格元鳯元年         十二   大餘五     小餘三十一   大餘十一    小餘八   祝犂單閼二年            十二大餘五十九   小餘三百七十九   大餘十六    小餘十六   商横執徐三年           閏十三大餘五十三   小餘七百二十七   大餘二十一   小餘二十四   昭陽大荒落四年           十二   大餘十七    小餘六百三十四   大餘二十七   無小餘   横艾敦牂五年           閏十三   大餘十二    小餘四十二   大餘三十二   小餘八   尚章汁洽六年            十二大餘三十五   小餘八百八十九   大餘三十七   小餘十六   焉逢涒灘元平元年          十二   大餘三十    小餘二百九十七   大餘四十二   小餘二十四   端作噩本始元年         閏十三大餘二十四   小餘六百四十五   大餘四十八   無小餘   游兆閹茂二年            十二大餘四十八   小餘五百五十二   大餘五十三   小餘八   彊梧大淵獻三年【孫炎云淵獻深也獻萬物於天深於藏葢也】  十二   大餘四十二   小餘九百   大餘五十八   小餘十六   徒維困敦四年           閏十三   大餘三十七   小餘三百八   大餘三     小餘二十四   祝犂赤奮若地節元年        十二   大餘一     小餘二百一十五   大餘九     無小餘   商横攝提格二年         閏十三大餘五十五   小餘五百六十三   大餘十四    小餘八   昭陽單閼三年正南          十二   大餘十九    小餘四百七十   大餘十九    小餘十六   横艾執徐四年            十二   大餘十三    小餘八百一十八   大餘二十四   小餘二十四   尚章大荒落元康元年        閏十三   大餘八     小餘二百二十六   大餘三十    無小餘   焉逢敦牂二年            十二大餘三十二   小餘一百三十三   大餘三十五   小餘八   端協洽三年            十二大餘二十六   小餘四百八十一   大餘四十    小餘十六   游兆涒灘四年           閏十三   大餘二十    小餘八百二十九   大餘四十五   小餘二十四   彊梧作噩神雀元年          十二大餘四十四   小餘七百三十六   大餘五十一   無小餘   徒維淹茂二年            十二大餘三十九   小餘一百四十四   大餘五十六   小餘八   祝犂大淵獻三年          閏十三大餘三十三   小餘四百九十二   大餘一     小餘十六   商横困敦四年            十二大餘五十七   小餘三百九十九   大餘六     小餘二十四   昭陽赤奮若五鳯元年        閏十三大餘五十一   小餘七百四十七   大餘十二    無小餘   横艾攝提格二年           十二   大餘十五    小餘六百五十四   大餘十七    小餘八   尚章單閼三年            十二   大餘十     小餘六十二   大餘二十二   小餘十六   焉逢執徐四年           閏十三   大餘四     小餘四百一十   大餘二十七   小餘二十   端大荒落甘露元年         十二大餘二十八   小餘三百一十七   大餘三十三   無小餘   游兆敦牂二年            十二大餘二十二   小餘六百六十五   大餘三十八   小餘八   彊梧協洽三年           閏十三   大餘十七    小餘七十三   大餘四十三   小餘十六   徒維涒灘四年            十二   大餘四十    小餘九百二十   大餘四十八   小餘二十四   祝犂作噩黄龍元年         閏十三大餘三十五   小餘三百二十八   大餘五十四   無小餘   商横淹茂初元元年正東        十二大餘五十九   小餘二百三十五   大餘五十九   小餘八   昭陽大淵獻二年           十二大餘五十三   小餘五百八十三   大餘四     小餘十六   横艾困敦三年           閏十三大餘四十七   小餘九百三十一   大餘九     小餘二十四   尚章赤奮若四年           十二   大餘十一    小餘八百三十八   大餘十五    無小餘   焉逢攝提格五年           十二   大餘六     小餘二百四十六   大餘二十    小餘八   端單閼永光元年         閏十三   無大餘     小餘五百九十四   大餘二十五   小餘十六   游兆執徐二年            十二   大餘二十四   小餘五百一   大餘三十    小餘二十四   彊梧大荒落三年           十二   大餘十八    小餘八百四十九   大餘三十六   無小餘   徒維敦牂四年           閏十三   大餘十三    小餘二百五十七   大餘四十一   小餘八   祝犂協洽五年            十二大餘三十七   小餘一百六十四   大餘三十六   小餘十六   商横涒灘建昭元年         閏十三大餘三十一   小餘五百一十二   大餘五十一   小餘二十四   昭陽作噩二年            十二大餘五十五   小餘四百一十九   大餘五十七   無小餘   横艾閹茂三年            十二大餘四十九   小餘七百六十七   大餘二     小餘八   尚章大淵獻四年          閏十三大餘四十四   小餘一百七十五   大餘七     小餘十六   焉逢困敦五年            十二   大餘八     小餘八十二   大餘十二    小餘二十四   端䝉赤奮若竟寧元年         十二   大餘二     小餘四百三十   大餘十八    無小餘   游兆攝提格建始元年        閏十三大餘五十六   小餘七百七十八   大餘二十二   小餘八   彊梧單閼二年   大餘二十    小餘六百八十五   大餘二十八   小餘十六   徒維執徐三年           閏十三   大餘十五    小餘九十三   大餘三十三   小餘二十四   祝犂大荒落四年   右歴書大餘者日也小餘者月也端旃䝉者年名也支丑名赤奮若寅名攝提格于丙名游兆正北【冬至加子時】正西【加酉時】正南【加午時】正東【加卯時】   史記正義卷二十六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二十七   唐 張守節 撰   天官書第五【張衡云文曜麗乎天其動者有七日月五星是也日者陽精之宗月者隂精之宗五星五行之精衆星列布體生於地精成於天列居錯峙各有所屬在野象物在朝象官在人象事其以神著有五列焉是有三十五名一居中央謂之北斗四布於方各七為二十八舍日月五星厯示吉凶也】史記二十七   中宫天極星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太一天帝之别名也劉伯荘云太一天神之最尊貴者也】旁三星三公【三公三星在北斗杓東又三公三星在北斗魁西並為大尉司徒司空之象主變出隂陽主佐機務占以從為不吉居常則安金火守之並為咎也】或曰子屬後句四星末大星正妃餘三星從宫之屬也環之匡衞十二星藩臣皆曰紫宫前列直斗口三星隨北端兑若見若不曰隂徳【星經云隂徳二星在紫㣲宫内尚書西主施徳者故贊隂徳遺周賑撫占以不明為宜明新君踐極也又云隂徳星中宫女主之象星動揺釁起宫掖貴嬪内妾惡之】或曰天一【天一一星閶闔外天帝之神主戰鬬知人吉凶明而有光則隂陽和萬物成人主言不然反是太一一星次天一南亦天帝之神主使十六神知風雨水旱兵革飢饉疾疫占以不明及移為災也星經云天一太一二星主王者即位令諸立赤子而傳國位者星不欲微微則廢立不當其次宗廟不享食矣】紫宫左三星曰天槍右五星曰天棓【龎掌反天棓五星在女牀東北天子先驅所以禦兵也占星不具國兵起也】後六星絶漢抵營室曰閣道【漢天河也直度曰絶抵至也營室七星天子之宫亦為宫亦為清廟主上公亦天子離宫别館也王者道被草木營室厯九象而可觀閣道六星在王良北飛閣之道天子欲遊别宫之道占一星不見則輦路不通動揺則宫掖之内起兵也】北斗七星所謂旋璣玉衡以齊七政杓携龍角【按角星為天闗其間天門其内天庭黄道所經七耀所行左角為理主刑其南為太陽道右角為将主兵其北為太隂道也葢天之三門故其星明大則天下太平賢人在位不然反是也】衡殷南斗魁枕參首【枕之禁反衡斗衡也魁斗第一星也言北方斗斗衡直當北之魁枕於参星之道北斗之杓連於龍角南斗六星為天廟丞相太宰之位主薦賢良授爵禄又主兵天機南二星魁天梁中央一星天相北二星天府庭也占斗星盛明王道和平爵禄行不然反是參主斬刈又為天獄主殺罰其中三星横列者三将軍東主後将軍西南曰右足主偏将軍故軒轅氏占之以北曰左肩主左将軍西北曰右肩主右将軍東南曰左足應七将也中央三小星曰伐天之都尉也主戎狄之國不欲明若芒角張明與參䓁大臣謀亂兵起夷狄内七将皆明天下主兵振王道缺参失色軍散敗動揺邉有急参左足入玉井中及金火守皆為起兵】用昬建者杓杓自華以西南【杓東北第七星也華華山也言北斗昬建用斗杓星寅也杓華山西南之地也】夜半建者衡衡殷中州河濟之間【衡北斗衡也言北斗夜半建用斗衡指寅殷當也斗衡黄河清水之間地也】平旦建者魁魁海岱以恵北也【言北斗旦建用斗魁寅也海岱代郡也言魁星主海岱之東北地也隨三時所有前三建也】斗為帝車運於中央臨制四鄉分隂陽建四時均五行移節度定諸紀皆繫於斗斗魁戴匡六星曰文昌宫一曰上將二曰次將三曰貴相四曰司命五曰司中六曰司禄在斗魁中貴人之牢【占明及其中有星此貴人下獄也】魁下六星两两相比者名曰三能三能色齊君臣和不齊為乖戾輔星【大臣之象也占欲其小而明若大而明則臣奪君政小而明則臣不任職明大與斗合國兵暴起暗而逺斗臣不死則奪若近臣専賞用賢排倿則輔生角近臣擅國符印將謀社稷則輔生翼不然則死也】明近輔臣親彊斥小疏弱杓端有两星一内為矛招摇一外為盾天鋒【星經云梗河星為㦸劒之星若星不見或進退不定鋒鏑亂起將為邉境之患也】有句圜十五星屬杓【屬音燭】曰賤人之牢【貫索九星在七公前一曰連索至法律禁強也為賤人牢也且一星為門欲其開也占星悉見則獄事繁不見則刑務簡動摇則斧鉞用中虚則改元口開則有赦人主憂若閉口及星入牢中有自繫死者常夜之一星不見有小喜三星小見則賜禄三星不見則人主徳令且赦逺十七日近十六日若有客星出見其小大大有大赦小亦如之也】其牢中星實則囚多虚則開出天一槍棓矛盾動摇角大兵起東宫蒼龍房心心為明堂大星天王前後星子屬不欲直直則天王失計房為府曰天駟其隂右驂【房星君之位亦主左驂亦主良馬故為駟王者恒祠之是馬祖也】旁有两星曰衿【占明而近房天下同心鈎鈐房心之間有客星出及疎拆者皆地動之祥也】北一星曰牽【説文云牽車軸耑鍵也两相穿背也星經云鍵閉一星在房東北掌管籥也占一反不居其所則津梁不通宫門不禁居則反是也】東北曲十二星曰旗【两旗者左旗九星在河鼔左也右旗九星在河鼔右也皆天之鼔旗所以為旌表占欲其明大光潤将軍吉不然為兵憂及不居其所則津梁不通動摇則兵起也】旗中四星曰天市【天市二十三星房星東北主國市聚交易之所一曰天旗明則市吏急商人無利忽然不明反是市中星衆則嵗實稀則嵗虚熒惑犯戮不忠之臣彗星出當徙市易都客星入兵大起出之有貴䘮也】中六星曰市樓市中星衆者實其虚則耗【耗貧無也】房南衆星曰騎官左角李右角将大角者天王帝廷【大角一星在两攝提間人君之象也占其明盛黄潤則天下大同也】其两旁各有三星鼎足句之曰攝提【攝提六星夾大角大臣之象恒直斗杓所紀八節察萬事者也占色温温不明而大者人君恐客星入之聖人受制也】攝提者直斗杓所指以建時節故曰攝提格亢為疏廟【聴政之所也其占明大則輔臣忠天下寕不然則反是也】主疾其南北两大星曰南門【南門二星在庫䄛南天之外門占門則氐貢暗則諸夷叛客星守之外兵且至也】氐為天根【星經云氐四星為露寝聴朝所居其占明大則臣下奉度合誠圖云氐為宿宫也】主疫【氐房心三宿為災於辰在邜宋之分野】尾為九子【尾箕尾為祈木之津於辰在寅燕之分野尾九星為後宫亦為九子星近心第一星為后妃次三星並為次三嬪末二星為妾占均明大小相承則後宫欽而多子不然則不金火守之後宫兵起若明暗不常妃嫡亂妾媵失序】曰君臣斥絶不和箕為敖客曰口舌【敖音傲箕主入風亦后妃之府也移徙入河國人相食金火入守天下亂月宿其野為風起】火犯守角則有戰【熒惑犯守箕尾氐星自生角則有陣之事若熒惑守房心及房心自生角則王者惡之也】房心王者惡之也南宫朱鳥【桞八星為朱鳥咮天之厨宰主尚食和滋味】權衡【權四星在軒轅尾西主烽火備警占以明為安静不明則警急動摇芒角亦如之衡太尾之庭也】衡太㣲三光之廷衞十二星藩臣【太微宫垣十星在翼軫地天子之宫庭五帝之坐十二諸侯之府也其外藩九卿也南藩中二星間於端門次東第一星為左執法廷尉之象第二星為上相第三星為次相第四星為次将第五星為上将端門西第一星為右執法御史大夫之象也第二星為上將第三星為次将第四星為次相第五星為上相其東垣北左執法上相两星間名曰左掖門上相两星間名曰東華門上相次相上将次将間名曰太陽門其西垣右執法上将間名曰右掖門上将間名曰西華門次将次相間名曰中華門次相两星間名曰太隂門各依其名是其職也占與紫宫垣同也】西将東相南四星執法中端門門左右掖門門内六星諸侯【内五諸侯五星列在帝庭其星並欲光明潤澤若枯則各於其處受其災變大至誅戮小至流亾若動摇則檀命以干主者審其分以占之則無感也又云諸侯五星在東井北河主判舉戒不虞又曰理陽察得失一曰帝師二曰帝友三曰三公四曰博士五曰太史此五者為天子定疑議也占明大潤澤大小齊䓁則國之福不然則上下相猜忠臣不用】其内五星五帝坐【黄帝坐一星在太㣲宫中樞紐之神四星夾黄帝坐蒼帝東方靈威仰之神赤帝南方赤熛怒之神白帝西方昭矩之神黒帝北方叶光紀之神五帝並設神靈集謀者也占五座明而光則天子得天地之心羣下從謀也不然則失位金火來守入太㣲若順入軌道司其出之所守則為天子所誅也其逆入若不軌道以所犯名之中坐成形】後聚一十五星蔚然曰郎位【郎位五星在太㣲中帝坐東北周之元士漢之光禄中㪚諫議此三署郎中是今之尚書郎占欲其大小均耀光潤有之吉也】傍一大星将位也【将子象反郎将一星在郎位東北所以為武備今之左右中郎将占大而明角将恣不可當也】月五星順入軌道【謂月五星順入軌道入太㣲庭也】司其出所守天子所誅也其逆入若不軌道以所犯命之中坐成形皆羣下從謀也【命名也謂月五星逆入不依軌道司察其所犯太㣲中帝坐帝坐必成其刑戮皆是羣下相從而謀上也】金火尤甚【若金火逆入不軌道犯帝坐尤甚於月及水土木也】廷藩西有隋星五曰少㣲士大夫【廷太㣲廷藩衞也少㣲四星在太㣲南北列第一星處士也第二星議士也第三星博士也第四星大夫也占以明大黄潤則賢士舉不明反是月五星犯守處士憂宰相易也】權軒轅軒轅黄龍體【軒轅十七星在七星北黄龍之神主雷雨之神後宫之象也隂陽交感雷激為電和為雨怒為風亂霧凝為霜㪚為露聚為雲氣立為虹蜺離為皆璚分為抱珥二十四變皆軒轅主之其大星女主也坎北星夫人也坎北一星妃也其次諸星皆次妃之屬女主南一小星女御也左一星少民后宗也占欲其小黄而明吉大明則為後宫爭競移徙則國人流迸東西角大張而振敗水火金守軒轅女主惡也】前大星女主象旁小星御者後宫屬月五星守犯者如衡占東井為水事其西曲星曰鉞【東井八星鉞一星與鬼四星為質一星為鶉首於辰在未皆秦之分野一八星黄道云所經為天之亭侯主水衡事法令所取平也王者用法平則井星明而端列一星附井之前主伺奢滛而斬之占不欲其明與井齊或摇動則天子用鉞於大臣月宿井有風雨之變也】鉞北北河南南河【南河三星北河三星分夾東井南北置而為戒一曰陽門亦曰越門北河北戒一曰隂門亦為胡門两戒門三光之常道也占以南星不見則南道不通北亦如之動摇及火守中國兵起也又云動則胡越為變或連近臣以結之】两河天闕間為闗梁【闕丘二星在河南天子之雙闕諸侯之两觀亦象魏縣書之府金火守之主兵闕下也】輿鬼鬼祠事中白者為質【輿四星主祠事天田也主視明察姦謀東北星主積馬東南星主積兵西南星主積布帛西北星主積金玉隨其變占之中一星為積屍主名質主䘮死祠祀占鬼星明大榖成不明百姓㪚質欲其沒不明明則兵起大臣誅下人死之】火守南北河兵起榖不登故徳成衡觀成潢傷成鉞禍成井誅成質桞為鳥注主木草【喙丁救反一作注桞八星星一星張六星為鶉火於辰在午皆周之分野桞為朱鳥咮天之厨宰主尚食和滋味占以順明為凶金火守之國兵大起】七星頸為員官主急事【七星為頸一名天都主衣裳文繡主急事以明為吉暗為凶金火守之國兵大起】張素為厨主觴客【張六星六為嗉主天厨飲食賞賚觴客占以明為吉暗為凶金火守之國兵大】翼為羽翮主逺客【翼二十星軫四星長沙一星轄二星令軫七星皆為鶉尾於辰在已椘之分野翼二十二星為天樂府又主夷狄亦主逺客占明大禮樂興四夷服徙則天子舉兵以罰亂者】軫為車主風【軫四星主冡宰輔臣又主車騎亦主風占明大則車騎用太白守之天下學校㪚文儒失業兵戈大興熒惑守之南方有不用命之國當兵伐之辰星守之徐泗有戮之者】其旁有一小星曰長沙【長沙一星在軫中主夀命占明主長夀子孫昌也】星星不欲明明與四星䓁若五星入軫星中兵大起軫南衆星曰天庫【天庫一星主太白秦也在五車中】樓庫有五車車星角若益衆及不具無處車馬西宫咸池【咸池三星在五車中天潢南魚鳥之所託也金犯守之兵火守之有災也】曰天五潢五潢五帝車舍【五車五星三柱九星在畢東北天子三兵車舍也西北大星曰天庫主太白秦也次東北星天嶽主辰燕趙也次東曰天倉主嵗衞魯也次東南曰司空主鎮椘也次西南曰卿主熒惑魏也占五車均明柱皆見則倉庫實不見其國絶食兵見五車三柱有變各以其國占之三柱入出一月米貴三倍期二年出三月貴十倍一年柱出不與天倉相近軍出米貴轉粟千里柱例王尤其火入天下旱金入兵水入水也】火入旱金兵水水中有三柱柱不具兵起奎曰封豕為溝瀆【奎若圭反十六星婁三星為降婁於辰在戍魯之分野奎天之府庫一曰天豕亦曰封豕主溝瀆西南大星所謂天豕目占以明為吉星不欲團圓團圓則兵起暗則臣干命之咎亦不欲開闔無常當有白衣稱命於山谷者五星犯奎臣主共徳權臣擅命不可禁者王者宗祀不潔則奎動摇若有光則近臣謀上之應亦庻人饑饉之厄太白守奎胡貊之憂可以伐之熒惑星守之則有水之憂連以三年填嵗星守之中國之利外國不利可以興師動衆斬㫁無道】婁為聚衆【婁三星為苑牧養犧牲以共祭祀亦曰聚衆占動摇則衆兵聚金火守之兵起也】胃為天倉【胃三星昴七星畢八星為大梁於辰在酉趙之分野謂主倉廩五榖之府也占明則天下和平五榖豊稔不然反是也】其南衆星曰廥積【蒭蒿六星在天苑西主積蒿草者不見則牛馬死火守災起也】曰髦頭【一星為髦頭胡星亦為獄事明天下獄訟平暗為刑罰濫六星明與大星䓁大星且至其兵大揺動若 跳躍者胡兵大起一星不見皆兵之憂也】胡星也為白衣㑹畢曰罕車【畢八星曰罕車為邉兵主戈獵其大星曰天髙一曰邉将四夷之尉也星明大天下安逺夷入貢失色邉亂畢動兵月宿則多雨毛萇云畢所謂掩也】為邊兵主弋獵其大星旁小星為附耳【附耳一星屬畢大星之下次天髙東南隅主為人主聴得失伺□過星明則中國㣲邉冦警移動則䜛佞行入畢國起兵】附耳揺動有䜛亂臣在側畢間為天街【天街三星在畢間主國界也街南為華夏之國街北為夷狄之國土金守胡兵入也】其隂隂國陽陽國參為白虎【觜三星参三星外四星為實沈於辰在申魏之分野為白虎形也】三星真是也為衡石下有三星兑曰罰為斬艾事【罰亦作伐春秋軍斗樞云参伐事主斬艾也】其外四星左右肩股也小三星隅置曰觜觹為虎首王葆旅事【觜子思反觹胡規反葆音保觜觹為虎首主収歛葆旅事也葆旅野生之可食也占金木來守國易正災起也】其南有四星曰天厠【天厠四星在屛主溷也占色黄吉青與白皆凶不見則人寝疾】厠下一星曰天矢【天矢一星在厠南占與天厠同也】矢黄則吉青白黒凶其西有句曲【句音鉤】九星三處羅一曰天旗【参旗九星在参西大旗也麾逺近以從命者王者斬伐當理則天旗曲直順理不然則兵動於外可以憂之若明而稀則邉冦動不然則不】二曰天苑【天苑十六星如環状在畢南天子養禽獸益稀暗則多死也】三曰九游【九游九星在玉井西南天子之兵旗所以導軍進退亦領州列邦並不欲揺動摇動則九州分散人又失業信命一不通於中國憂以金火守之亂起也】其東有大星曰狼【狼一星参東南狼為野将主侵掠占非其處則人相食色黄白而明吉赤角兵起金木火守亦如之】狼角變色多盗賊下有四星曰弧【弧九星在狼東南天之弓也以伐叛懐逺又主備盗賊之知姦邪者弧矢向狼動移多盗明大變色亦如之矢不直狼又多盗引滿則天下盡兵也】直狼狼比地有大星曰南極老人【老人一星在狐南一曰南極為人主之夀命延長之應常以秋分之曙見於景春分之夕見於丁見國長命故謂之夀昌天下安寕不見人主憂也】老人見治安不見兵起常以秋分時侯之於南郊附耳入畢中兵起北宫武【南斗六星牽牛六星並北宫武之宿】虚危【虚二星危三星為枵於辰在子齊之分野虚主死䘮哭泣事又為邑居廟堂祭祀禱祝之事亦天之冡宰主平理天下覆藏萬物占動則有死䘮哭泣之應火守則天子将兵水守則人飢饉金守臣下兵危為宗廟祀事主女市架屋占動則有土功火守天下兵水守下謀上也】危為葢屋【葢屋二星在危南主天子所居宫室之官也占金火守入國兵孛彗尤甚危為架屋自有星恐文誤也】虚為哭泣之事其南有衆星曰羽林天軍【羽林三十五星三三而聚㪚在壘辟南天軍也亦天宿衞之兵革出不見則天下亂金火水入軍起也】軍西為壘【壘辟陳十二星横列在營室南天軍之垣壘占之非故兵起将軍死也】或曰鉞旁有一大星為北落若㣲亾軍星動角益希及五星犯北落【北落師門一星在羽林西南天軍之門也長安城北落門以象此也主非常以兵占明則軍安㣲弱則兵起金火守有兵為虜犯塞水土則吉】入軍軍起火金水尤甚火軍憂水患木土軍吉危東六星两两相比曰司空【比音鼻比近也危東两两相比者是司空䓁星也司空唯一星耳又不在危東恐命字誤為空也司命二星在虚北主䘮送司禄二星在司命北主官司危二星在司禄北主危亾司非二星在危北主過皆寘司之職占大為君憂常則吉也】營室為清廟曰離宫閣道漢中四星曰天駟旁一星曰王良【王良五星在奎北河中天子奉御官也其動䇿馬則兵騎滿野客星守之津橋不通金火守入皆兵之憂】王良䇿馬【䇿一星在王良前主天子僕也占以動揺移在王良前或居馬後别為䇿馬䇿馬而兵動也按豫章周騰字叔違南昌人為侍御史桓帝當南郊平明應出騰仰觀曰夫王者象星今宫中星及䇿馬星悉不動上明日必不出至四更皇太子卒遂止也】車騎滿野旁有八星絶漢曰天潢天潢旁江星【天江四星在尾北主太隂也不欲明明而動水暴出其星明大水不禁也】江星動人水杵臼四星在危南【杵三星在丈人星旁主軍粮占正下直臼吉與不相當軍粮絶也臼星在南主舂其占覆則嵗大飢仰則大熟也】匏【匏音白反匏五星在離珠北天子果園占明大光潤嵗熟不則果之實不登客守魚鹽貴也】有青黑星守之魚鹽貴南斗【南斗六星在南也】為廟其北建星【建星在斗北臨黄道天之都闗也斗建之間七耀之道亦主旗輅占動摇則人勞不然則不月暈蛟龍見牛馬疫月五星犯守大臣相謀為闗梁不通及大水也】建星者旗也牽牛【牽牛為犧牲亦為闗梁其北二星一曰即路一曰聚火又上一星主道路闗梁通不明不通天下牛疫死移入漢中天下乃亂也】為犧牲其北河鼔【河鼔三星在牽牛北主軍鼔葢天子三将軍中央大星大将軍其南左星左將軍其北右星右将軍所以備闗梁而拒難也占明大光潤将軍吉動揺差戾亂兵直将有功曲則将失計也自昔傳牽牛織女七月七日相見此星也】河鼔大星上將左右左右將婺女【湏女四星亦婺女天少府也南斗牽牛湏女皆為星紀於辰在丑越之分野而斗牛為吴之分野也湏女賤妾之稱婦職之卑者主布帛裁製嫁娶占水守之萬物不成火守布帛貴人多死土守有女䘮金守兵也】其北織女【織女三星在河北天紀東天女也主果蓏帛珍寶占王者致孝於神明則三星俱明不然則暗而㣲天下女工廢明則理大星怒而角布帛誦貴不見則兵晋書天文志云太史令陳卓揔甘石巫咸三家所著星圖大凡二百八十三宫一千四百六十四星以為定計今略其昭昭者以備天官云】織女天女孫也察日月之行【晋内云太嵗在四仲則嵗行三宿太嵗四孟四季則嵗行二宿二八十六三四十二而行二十八宿十二嵗而周天】以揆嵗星順逆【天官云嵗星者東方木之精蒼帝之象也其色明而内黄天下安寕夫嵗星欲春不動動則農廢嵗星盈縮所在之國不可伐可以罰人失次則民多病見則喜夫所居國人主有福不可以揺動人主怒無光仁道失嵗星順行仁徳加也嵗星農官主五榖天文志云春日甲乙四時春也五常仁五事貌也人主仁虧貌失逆時令傷木氣則罰見嵗星】曰東方木主春日甲乙義失者罰出嵗星嵗星嬴縮以其舍命國【舍所止宿也命名也】所在國不可伐可以罰人其趨舍而前曰嬴退舍曰縮嬴其國有兵不復縮其國有憂將亡【將音子匠反】國傾敗其所在五星皆從而聚於一舍其下之國可以義致天下以攝提格嵗嵗隂左行在寅嵗星右轉居丑正月與斗牽牛晨出東方名曰監徳色蒼蒼有光其失次有應見桞嵗早水晩旱嵗星出東行十二度百日而止反逆行逆行八度百日復東行嵗行三十度十六分度之七率日行十二分度之一十二嵗而周天出常東方以晨入於西方用昬單閼嵗嵗隂在夘星居子以二月與婺女虚危晨出曰降入大有光其失次有應見張名曰降入其嵗大水執徐嵗嵗隂在辰星居亥以三月居與營室東壁晨出曰青章青青甚章其失次有應見軫曰青章嵗早旱晩水大荒駱嵗嵗隂在已星居戌以四月與奎婁胃昴晨出曰跰踵【跰白邉反踵之勇反】熊熊赤色有光其失次有應見亢敦牂嵗嵗隂在午星居酉以五月與胃畢晨出曰開明炎炎有光【炎鹽騐反】偃兵唯利公王不利治兵其失次有應見房嵗早旱晚水叶洽嵗嵗隂在未星居申以六月與觜觹【觜子斯反觹胡規反】參晨出曰長列昭昭有光利行兵其失次有應見箕涒灘嵗嵗隂在申星居未以七月與東井輿鬼晨出曰大音昭昭白其失次有應見牽牛作鄂嵗嵗隂在酉星居午以八月與栁七星張晨出曰為長王作作有國其昌熟榖其失次有應見危曰大章有旱而昌有女䘮民疾閹茂嵗嵗隂在戍星居已以九月與翼軫晨出曰天雎白色大明其失次有應見東璧嵗水女䘮大淵獻嵗嵗隂在亥星居辰以十月與角亢晨出曰大章蒼蒼然星若躍而隂出旦是謂正平起師旅其率必武其國有徳將有四海其失次有應見婁困敦嵗嵗隂在子星居邜以十一月與氐房心晨出曰天泉色甚明江池其昌不利起兵其失次有應在赤奮若嵗嵗隂在丑星居寅以十二月與尾箕晨出曰天皓黫然黒色甚明其失次有應見参當居不居居之又左右揺未當去去之與他星㑹其國凶所居乆國有徳厚其角動乍小乍大若色數變人主有憂其失次舍以下進而東北三月生天棓【棓音蒲講反嵗星之精㪚而為天槍天棓天衝天猾國皇天欃及登天荆真若天猿天垣蒼彗皆以應凶災也天棓者一名覺星本類星者如末鋭長四尺出東北方西方其出則天下兵爭也】長四尺末兑進而東南三月生彗星【天彗者一名掃星本類星末類彗小者數寸長長或竟天而體無光假日之光故夕見則東指晨見則西若曰南北皆隨日光而光所及為災變見則兵起除舊布新彗所之處弱也】長二丈類彗星退而西北三月生天欃【欃椘咸反天欃者在西南長四丈鋭京房云天欃為兵赤地千里枯骨籍籍天文志云天槍主兵亂也】長四丈末兑退而西南三月生天槍【槍椘行反天槍者長數丈两頭鋭出西方方其見不過三月必有破為亂君伏死其辜天文志云孝文時天槍夕出西南占曰為兵䘮亂其六年十一月匃奴入上郡雲中漢起兵以衞京師也】長數丈两頭兑謹視其所見之國不可舉事用兵其出如浮如沉其國有土功如沉如浮其野亾色赤而有角其所居國昌迎角而戰者不勝星色赤黄而沈所居野大穰【穣人羊反豊熟也】色青白而赤灰所居野有憂嵗星入月其野有逐相與太白鬭其野有破軍嵗星一曰攝提曰重華曰應星曰紀星營室為清廟嵗星廟也察剛氣以處熒惑曰南方火主夏日丙丁禮失罰出熒惑熒惑失行是也出則有兵入則兵㪚以其舍命國熒惑熒惑為勃亂殘賊疾䘮饑兵【天官占云熒惑為執法之星其行無常以其舍命國為殘賊為疾為䘮為飢為丘環繞勾已角動揺乍前乍後其殃逾甚熒惑主死䘮大鴻臚之象主甲兵太司馬之義伺驕奢亂孽執法官也其精為風伯惑童兒歌謡嬉戯也】反道二舍以上居之三月有殃五月受兵七月半亡地九月太半亡地因與俱出入國絶祀居之殃還至雖大當小乆而至當小反大其南為丈夫北為女子䘮若角動繞環之及乍前乍後左右殃益大與他星鬭【凡五星鬭皆為戰鬭兵不在外則為内亂鬭謂光相及】光相逮為害不相逮不害五星皆從而聚於一舍【三星若合是謂驚立絶行其國外内有兵與䘮人民飢乏改立侯王四星若合是為大王其國兵䘮暴起君子憂小人流五星若合是為易行有徳者受慶奄有四方無徳者受殃乃以死亾也】其下國可以禮致天下法出東行十六舍而止逆行二舍六旬復東行自所止數十舍十月而入西方伏行五月出東方其出西方曰反明主命者惡之東行急一日行一度半其行東西南北疾也兵各聚其下用戰順之勝逆之敗熒惑從太白軍憂離之軍却出太白隂有分軍行其陽有偏將當其行太白逮之破軍殺将其入守犯太㣲軒轅營室主命惡之心為明堂熒惑廟也謹此厯斗之㑹以定填星之位曰中央土主季夏日戊巳黄帝主徳女主象也嵗填一宿其所居國吉未當居而居若已去而復還還居之其國得土不乃得女若當居而不居既已居之又西東去其國失土不乃失女不可舉事用兵其居乆其國福厚易福薄其一名曰地主嵗嵗行十二度百十二分度之五日行二十八分度之一二十八嵗周天其所居五星皆從而聚於一舍其下之國可重【重音逐龍反言五星皆從填星其下之國倚重而致天下以填王木土故也】致天下禮徳義殺刑盡失而填星乃為之動揺嬴為王不寕其縮有軍不復填星其色黄九音曰黄鐘宫其失次上二三宿曰嬴有主命不成不乃大水失次下二三宿曰縮有后戚其嵗不復不乃天裂若地動斗為文太室填星廟天子之星也木星與土合為内亂飢【星經云凡五星木與土合為内亂飢與水合為變謀更事與火合為旱與金合為白衣㑹也】主勿用戰敗水則變謀而更事水為旱金為白衣㑹若水金在南牝牡【星經云金在南木在北名曰牝牡年榖大熟金在北木在南其年或有或無】年榖熟金在北嵗偏無火與水合為焠【焠忽内反星經凡五星火與水合為焠用兵舉事大敗與金合為鑠為䘮不可舉事用兵從軍為憂離之軍却與土合為憂生孽卿與木合飢敗也】與金合為鑠為䘮皆不可舉事用兵大敗土為憂生孽卿大饑敗為北軍【為北軍北也凡軍敗曰北】軍困舉事大敗土與水合穣而擁閼【擁於拱反閼烏葛反】有覆軍其國不可舉事出亾地入得地金為疾為内兵亡地三星若合其宿地國外内有兵與䘮改立公王四星合兵䘮並起君子憂小人流五星合是謂易行有徳受慶改立大人掩有四方子孫蕃昌無徳受殃若亾五星皆大其事亦大皆小事亦小蚤出者為嬴嬴者為客晚出者為縮縮者為主人必有天應見於杓星同舍為合相凌為鬭七寸以内必之矣五星色白圜為䘮旱赤圜則中不平為兵青圜為憂水黒圜為疾多死黄圜則吉赤角犯我城黄角地之爭白角泣之聲青角有兵憂黒角則水意行窮兵之所終五星同色天下偃兵百姓寕昌春風秋雨冬寒夏暑動揺常以此填星出百二十日而逆西行西行百二十日反東行見三百三十日而入入三十日復出東方太嵗在甲寅鎮星在東壁故在營室察日行以處位太白【晋灼云常以正月甲寅與熒惑晨出東方二百四十日而入又出西方二百四十日而入入三十五日而復出東方出以寅戌入以丑未天官占云太白者西方金之精白帝之子上公大将軍之象也一名殷星一名大正一名熒星一名官星一名梁星一名滅星一名大囂一名大衰一名大爽徑一百里天文志云其日庚辛四時秋也五常義也五事言也人主義虧言失逆時令傷金氣罰見太白春見東方以晨秋見西方以夕】曰西方秋司兵月行及天矢【太白五芒出早為月蝕晚為天矢及彗其精㪚為天杵天椨伏靈大敗司姦天狗賊星天殘卒星為占厯星若竹彗牆星猿星白彗皆以示變之也】日庚辛主殺殺失者罰出太白太白失行以其舍命國其出行十八舍二百四十日而入入東方伏行十一舍百三十日其入西方伏行三舍十六日而出當出不出當入不入是謂失舍不有破軍必有國君之篡其紀上元【其紀上元是星古厯初起上元之法也】以攝提格之嵗與營室晨出東方至角而入與營室夕出西方至角而入與角晨出入畢與角夕出入畢與畢晨出入箕與畢夕出入箕與箕晨出入桞與箕夕出入桞與桞晨出入營室與桞夕出入營室凡出入東西各五為百嵗二百二十日復與營室晨出東方其大率嵗一周天始出東方行遲率日半度一百二十日必逆行一二舍上極而反東行行日一度半一百二十日入其庫近日曰明星柔髙逺日曰大囂剛其始出西行疾率日一度半百二十日上極而行遲日半度百二十日旦入必逆行一二舍而入其庳近日曰太白柔髙逺曰大相剛出以辰戍入以丑未當出不出未當入而入天下偃兵兵在外入未當出而出當入而不入下起兵有破國其當期出也其國昌其出東為東入東為北方出西為西入西為南方所居乆其鄉利疾其鄉凶出西逆行至東正西國吉出東至西正東國吉其出不經天經天天下革政小以角動兵起始出大後小兵弱出小後大兵強出髙用兵深吉淺凶庳淺吉深凶日方南金居其南日方北金居其北曰嬴【鄭元云方猶向也謂晝漏半而置土圭表隂陽審其南北也影短於土圭謂之日南是地於日為近南也長於土圭謂之日北是地於日為近北也凡日影於地千里而差一寸周禮云日南則影短多暑日北則影長多寒孟康云㑹為太白也影日中之影也】侯王不寕用兵進吉退凶日方南金居其北日方北金居其南曰縮侯王有憂用兵退吉進凶用兵象太白行疾疾行遲遲行角敢戰動揺躁躁國以静静順角所指吉反之皆凶出則出兵入則入兵赤角有白角有䘮黑圜角憂有水事青圜小角憂有木事黄圜和角有土亊有年【太白星圓天下和平若角有土事有年謂豊熟也】其已出三日而復有㣲入入三日乃復盛出是謂耎其下國有軍敗將北其已入三日又復㣲出出三日而復盛入其下國有憂師有粮食兵革遺人用之【遺准季反】卒雖衆将為人虜其出西失行外國敗其出東失行中國敗其色大圜黄可為好事其圜大赤兵盛不太白白比狼【比卑耳反下同比類也晋書天文志云凡五星有色大小不同各依其行而應時莭色變有類凡青比参左肩赤比心大星黄比参右肩白比狼星黒比奎大星不失夲色而應其四時者吉色害其行凶也】赤比心黄比參【参色林反下同】左肩蒼比參右肩黑比奎大星五星皆從太白而聚乎一舍其下之國可以兵從天下居實有得也【晋書天文志云凡五星所出所直之辰其國為得位者嵗星以徳熒惑為禮鎮星有福太白兵強辰隂陽和所直之辰順其色而角者勝其色害者敗居實有得居虚無得也勝位勝色行得盡勝也】居虚無得也行勝色【勝音升刺反下同】色勝位有位勝無位有色勝無色行得盡勝之出而留桑榆間疾其下國【疾漢書作病也】上而疾未盡其曰過参天疾其對國上復下下復上有反将其入月将僇金木星合光其下戰不合兵雖而不鬭合相毁野有破軍出西方昬而出隂隂兵強暮食出小弱夜半出中弱雞鳴出大弱是謂隂䧟於陽其在東方乗明而出陽陽兵之彊雞鳴出小弱夜半出中弱昬出大弱是謂陽䧟於隂太白伏也以出兵兵有殃其出邜南南勝北方出邜北北勝南方正在邜東國利出酉北北勝南方出酉南南勝北方正在酉西國勝其與列星相犯小戰五星大戰其相犯太白出其國敗出其北北國敗行疾武不行文色白五芒出蚤為月蝕晚為天矢及彗星将發其國出東為徳舉事左之迎之吉出西為刑舉事右之背之吉反之皆凶太白光見景勝晝見而經天是謂爭明強國弱小國強女主昌亢為疏廟太白廟也太白大臣也其號上公其他名殷星太正營星觀星宫星明星大衰大澤終星大相天浩序星月緯大司馬位謹此察日辰之㑹【晋灼云常以二月春分見奎婁五月夏至見東井八月秋分見角亢十一月冬至見牽牛出以辰戌入以丑未二旬而入晨之東方夕之西方也】以治辰星之位曰北方水太隂之精主冬日壬癸刑失者罰出辰星【天官占云辰星北水之精黑帝之子宰相之祥也一名細極一名鈎星一名□星一名伺祠徑一百里亦偏将廷尉相也天文志云其日壬癸四時冬也五常智也五事聴也人主智虧聴失逆時令傷水氣則罰見辰星也】以其宿命國是正四時仲春春分夕出郊奎婁胄東五舍為齊仲夏夏至夕出郊東井輿鬼桞東七舍為椘仲秋秋分夕出郊角亢氐房東四舍為漢仲冬冬至晨出郊東方與尾箕斗牽牛俱西為中國其出入常以辰戌丑未其蚤為月蝕晩為彗星及天矢其時宜效不效為失【效見也言宜見不見為失罰之也】追兵在外不戰一時不出其時不和四時不出天下大飢其當效而出也色白為旱黄為五榖熟赤為兵黒為水出東方大而白有兵於外解常在東方其赤中國勝其西而赤外國利無兵於外而赤兵起其與太白俱出東方皆赤而角外國大敗中國勝其與太白俱出西方皆赤而角外國利五星分天之中積於東方中國利積於西方外國用者利五星皆從辰星而聚於一舍其所舍之國可以法致天下辰星不出太白為客其出太白為主出而與太白不相從野雖有軍不戰出東方太白出西方若出西方太白出東方為格野雖有兵不失其時而出為當寒反温當温反寒當出不出是謂擊卒兵大其入太白中而上出破軍殺將客軍勝下出客亾地辰星來抵太白太白不去將死正旗上出【旗星名有九星言辰星上則破軍殺将客勝也】破軍殺將客勝下出客亾地視旗所指以命破軍其繞環太白若與鬭大客勝免過太白間可㨔劒【漢書云辰星過太白間太白可㨔劒明廣雅是也】小戰客勝免居太白前軍罷出太白左小戰摩太白有數萬人戰主人吏死出太白右去三尺軍急約戰青角兵憂黒角水赤行窮兵之所終免七命曰小正辰星天攙安周星細爽能星鈎星其色黄而小出而易處天下之文變而不善矣免五色青圜憂白圜䘮赤圜中不平黒圜吉赤角犯我城黄角地之爭白角號泣之聲其出東方行四舍四十八日其數二十日而反入于東方其出西方行四舍四十八日其數二十日而反入于西方其一之營室角畢箕桞出房心間地動辰星之色春青黄夏赤白秋青白而嵗熟冬黄而不明即變其色其時不昌春不見大風秋則不實夏不見有六十日之旱月蝕秋不見有兵春則不生冬不見隂雨六十日有流邑夏則不長角亢氐兖州房心豫州尾箕幽州斗江湖牽牛婺女楊州虚危青州營室至東壁并州奎婁胃徐州昴畢冀州觜觹参益州【括地志云漢武帝置十三州改梁州為益州廣漢廣漢今益州咎縣是也分今河内上党雲中然按星經益州魏地畢觜参之分今河内上党雲中是未詳也】東井輿鬼雍州桞七星張三河翼軫荆州七星為貟官辰星廟蠻夷星也两軍相當日暈暈䓁力鈞厚長大有勝薄短小無勝重抱大破無抱為和背不和為分離相去直為自立立侯王指暈若曰殺將負且戴有喜園在中中勝在外外勝青外赤中以和相去赤外青中以惡相去氣暈先至而後去居軍勝先至先去前利後病後至後去前病後利後至先去前後皆病居暈不勝見而去其發疾雖勝無功見半日以上功太白虹屈短上下兊有者下大流血日暈制勝近期三十日逺期六十日其食食所不利復生生所利而食益盡為主位以其直及日所宿加以日時用命其國也月行中道安寜和平隂間多水隂事外北三尺隂星北三尺太隂大水兵陽間驕恣陽星多暴獄太陽大旱䘮也角天門十月為四月十一月為五月十二月為六月水發近三尺逺五尺犯四輔輔臣誅行南北河以隂陽言【南河三星北河三星若月行北河以隂則南河以陽則水旱兵䘮也】旱水兵䘮月蝕嵗星【孟康云凡星入月見月中為星蝕月月掩星星㓕為月蝕星也】其宿地饑若亾熒惑也亂填星也下犯上太白也強國以敗辰星也女亂食大角【大角一星在两攝提間人君之象也】主命者惡之心則為内賊亂也列星其宿地憂月食始曰五月者六六月者五五月復六六月者一而五月者凡五百一十三月而復始故月蝕常也日蝕為不臧也甲乙四海之外日月不占丙丁江淮海岱也戊己中州河濟也庚辛華山以西壬癸恒山以北日蝕國君月蝕將相當之國皇星【皇星者大而赤類南極老人去地三丈如炬火見則内外有兵䘮之難】大而赤状類南極所出其下起兵兵強其衝不利昭明星大而白無角乍上乍下所出國起兵多變   五殘星【五殘一名五鋒出正東東方之分野狀類辰星去地可六七丈則見五分毁敗之㣲大臣誅亾之象】出正東東方之野其星状類辰星去地可六丈大賊星【大賊星者一名六賊出正南南方之野星去地可六丈大而赤數動有光出則福合天下】出正南南方之野星去地可六丈大而赤數動有光司危星【司危者出正西西方分野也大如太白去地可六丈見則以天子不義失國而豪傑起】出正西西方之野星去地可六丈大而白類太白   獄漢星出正北北方之野星去地可六丈大而赤數動察之中青此四野星所出出非其方其下有兵衝不利四填星所出四隅去地可四丈   地維咸光【四鎮星出四隅去地可四丈地維咸光星亦出四隅去地可三丈若月始出所見下有亂者亡有桔者昌也】亦出四隅去地可三丈若月始出所見下有亂亂者亾有徳者昌   燭星状如太白其出也不行見則㓕所燭者城邑亂如星非星如雲非雲命曰歸邪歸邪出必有歸國者星者金之㪚氣夲曰火星衆國吉少則凶漢者亦金之㪚氣其夲曰水漢星多多水少則旱其大經也天鼔有音如雷非雷音在地而下及地其所往者兵發其下   天狗状如大奔星有聲其下止地類狗所墮及炎火望之如火光炎炎衝天其下圜如數頃田處上兑者則有黄色千里破軍殺將   格澤星者如炎火之状黄白起地而上下大上兑其見也不種而穫不有土功必有大害   蚩尤之旗類彗而後曲象旗見則王者征伐四方旬始出於北斗旁状如雄雞其怒青黑象伏鼈   枉矢類大流星虵行而倉黒望之如有毛羽然長庚如一匹布著天【著音直畧反】此星見兵起星墜至地則石也【春秋云星隕如雨是也今吳郡西鄉見有落星石其石天下多有也】河濟之間時有墜星夭精而見景星【景星状如半月生於晦朔助月為明見則人君有徳明聖之慶也】景星者徳星也其狀無常出於有道之國凡望雲氣【春秘元命包云隂陽斑為雲氣也釋名云雲猶云衆盛也氣猶餼然也有聲即無形也】仰而望之三四百里平望在桑榆上餘二千里登髙而望之下屬地者三千里雲氣有獸居上者勝【勝音升剰反雲雨氣相敵也兵書云雲雄或如雄雞臨城有城必降】自華以南氣下黒上赤嵩髙三河之郊氣正赤恒山之北氣下黒上青勃碣海岱之間氣皆黒江淮之間氣皆白徒氣白土功氣黄車氣乍髙乍下往往而聚騎氣卑而布卒氣搏前卑而後髙者疾前方而後髙兑而卑者郄其氣平者其行徐前髙而後卑者不止而反氣相遇者卑勝髙兑勝方氣來卑而循車通者不過三四日去之五六里見氣來髙七八尺者不過五六日去之十餘里見氣來髙丈餘二丈者不過三四十日去之五六十里見稍雲精白者其将悍其士怯其大根而前絶逺者當青白其前抵者戰勝其前赤而仰者戰不勝陣雲如立垣抒雲類杼軸雲两端兑杓雲如䋲者居前亘天其半半天其蛪者類闕旗故鉤雲句曲【句音古反】諸此雲見以五色合占而澤搏宻【崔豹古今注云黄帝與尤於涿鹿之野常有五色雲氣金枝玉葉止于帝上有花蘤之象故因作華葢也京房易兆侯云視四方常有火雲五色具其下賢人隠也青雲潤蔽日在西北為舉賢良也】其見動人及有占兵必起兵鬭其直王朔所决於日旁日旁雲氣人主象【洛書云有雲象人青衣無孚在日西天子之氣】皆如其形以占故北夷之氣如羣畜穹閭南夷之氣類舟舩幡旗大水處敗軍破國之虚下有積錢金寶之上皆有氣不可不察海旁蜄氣象樓䑓廣野氣成宫闕然雲氣各象其山川人民所聚積【淮南子云土地各以類生人是故山氣多男澤氣多瘖風氣多聾林氣多躄木氣多傴石氣多力險阻氣多夀谷氣多痺丘氣多狂廟氣多仁陵氣多貪輕土多利足重土多遲清水音小濁水音大湍水人重中土多聖人皆象其氣皆應其類也】故息耗者入國邑視封疆田疇之正治城廓室屋門户之潤澤次至車服畜産精華實息者吉虚耗者凶若煙非煙若雲非雲郁郁紛紛蕭索綸囷是謂卿雲【卿音慶】卿雲見喜氣也若霧非霧衣冠而不濡見則其域被甲而趨天雷電蝦虹辟厯夜明者陽氣之動者也春夏則發秋冬則藏故者無不司之天開縣物地動坼絶【趙世家幽繆王遷五年代地動自樂徐以西北至平隂臺屋牆垣太半壊地坼東西百三十】山崩及徙川塞谿垘水澹澤竭地長見象城郭門閭閨臬枯槀宫廟邸第人民所次謡俗車服觀民飲食五榖草木觀其所屬倉府廐庫四通之路六畜禽獸所産去就魚鼈鳥鼠觀其所處鬼哭若呼其人逢俉化言誠然凡嵗美惡謹嵗始嵗始或冬至日産氣始萌臘明日人衆卒嵗一㑹飲食發陽氣故曰初嵗正月旦王者嵗首立春日四時之卒始也四始者之日【謂正月旦嵗之始時之始日之始月之始故云四始言以四時之日嵗吉凶也】而漢魏鮮集臘明正月旦决八風從南方來大旱西南小旱西方有兵西北戎菽為小雨趣兵北方為中嵗東北為上嵗東方大水東南民有疾疫嵗惡故八風各與其衝對課多者為勝多勝少乆勝亟疾勝徐旦至食為麥食至日昳為稷昳至餔為黍餔至下餔為菽下餔至日入為麻欲終日有雨有雲有風有日【正月旦欲其終一日有風有日則一嵗之中五榖豊熟無災害也】日當其時者深而多實無雲有風日當其時淺而多實有雲風無日當其時深而少實有日無雲不風當其時者稼有敗如食頃小敗熟五斗米頃大敗則風復起有雲其稼復起各以其時用雲色占種其所宜其雨雪若寒嵗惡是日光明聴都邑人民之聲聲宫則嵗善吉商則有兵徴旱羽水角嵗惡或從正月旦比數雨率日食一升至七升而極過之不占數至十二日日直其月占水旱為其環城千里内占則其為天下竟正月【按月列宿日風雲有變占其國并太嵗所在則知其嵗豐稔水旱飢饉也】月所離列宿日風雲占其國然必察太嵗所在在金穣水毁木饑火旱此其大經也正月上甲風從東方宜風從西方若旦黄雲惡冬至短極縣土炭炭動鹿觧角蘭根出泉出躍略以知日至決要晷景嵗星所在五榖逢昌其對為衝嵗乃有殃【言晷景嵗星行不失次則無災異五榖逢其昌盛若晷景嵗星行而失舍有所衝則嵗乃有殃禍災變也】太史公曰自初生民以來世主曷嘗不厯日月星辰及至五家三代【五家皇帝髙陽髙辛唐虞堯舜也三代夏殷周也言生民以來何曽不厯日月星辰及至五帝三王亦於紹繼而明天數隂陽也】紹而明之内冠帯外夷狄分中國為十有二州仰則觀象於天俯則法類於地天則有日月地則有隂陽天有五星地有五行天則有列宿地則有州域三光者隂陽之精氣夲在地而聖人統理之幽厲以往尚矣所見天變皆國殊窟穴家占物怪以合時應其文圖籍禨祥不法【禨音機顧野王云禨祥吉凶之先見也按自古以來所見天變國皆異具所説不同及家占物怪用合時應者書其文并圖籍凶吉並不可法則故孔子論六經記異事而説其所應不書變見之蹤也】是以孔子論六經紀異而説不書至天道命不其人不待告【待須也言天道性命忽有志事可授之則傳其大指㣲妙自在天性不湏深告語也】告非其人雖言不著【著作慮反著明也言天道性命告非其人雖為言説不得著明㣲妙曉其意也】昔之天數者髙辛之前重黎【左傳云蔡墨曰少昊氏之子曰黎為火正號祝融即火行之官知天數】於唐虞羲和【羲氏和氏掌天地四時之官也】有夏昆吾【昆吾陸終之子虞翻云昆吾名椘為己姓封昆吾世夲云昆吾衞者也】殷商巫咸【巫咸殷賢臣也本吳人在蘇州常熟海隅山上子賢亦在此也】周室史佚萇【史佚周武王時太史尹佚也萇周靈王時大夫也】於宋子韋鄭則禆竈【禆竈鄭大夫也】在齊甘公【七録云椘人戰國時作天文星占八卷】椘唐昧【莫葛反】趙尹臯魏石申【七錄云石申魏人戰國時作天文八巻也】夫天運三十嵗一小變百年中變五百載大變三大變一紀三紀而大備此其大數也為國者必貴三五上下各千嵗然後天人之際續備太史公推古天變未有可考于今者盖略以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間【謂從隠公元年至哀公十四年獲麟也隠公十一年桓公十八年荘公三十一年閔公二年僖公三十三年文公十八年宣公十八年成公十八年㐮公三十一年昭公三十二年定公十五年哀公十四年凡二百四十二年也】日蝕三十六【謂隠公三年二月己巳桓公三年七月壬辰朔十七年十月朔荘公十八年三月朔二十五年六月辛未朔二十六年十二月癸亥朔三十年九月庚午朔僖公五年九月戊申朔二十二年三月庚午十五年五月朔文公元年二月癸亥朔十五年六月辛邜朔宣公八年七月庚子朔十年四月丙辰朔十七年六月癸邜朔成公十六年六月丙辰朔十七年七月丁巳朔襄公十四年二月乙未朔十五年八月丁巳朔二十年十月丙辰朔二十二年九月庚戌朔十月庚辰朔二十三年二月癸酉朔二十四年七月甲子朔八月癸巳朔二十七年十二月乙亥朔昭公七年四月甲辰朔十五年六月丁巳朔十七年六月甲戌朔二十一年七月壬午朔二十二年十二月癸酉朔二十四年五月乙未朔三十年十二月辛亥朔定公五年三月辛亥朔十二年十一月丙寅朔十五年八月庚辰朔凡蝕三十六也】彗星三見【謂文公十四年七月有星入於北斗昭公十七年冬有星孛于大辰哀公十三年有星孛於東方】宋㐮公時星隕如雨【謂僖公十五年正月戊申朔隕石于宋五也】天子㣲諸侯力政五伯代興【趙岐注孟子云齊桓晋文秦穆宋㐮椘荘也】更為主命自是之後衆暴寡大并小秦椘吳越夷狄也為強伯【秦祖非子初邑於秦地在西戎椘子鬻熊始封丹陽荆蠻吴太伯居吴周章因封吴號勾吴越祖少康之子初封於越以守禹祀地稱東越皆戎夷之地故言夷狄也後秦穆椘荘吴闔閭越勾踐皆得封為伯也】田氏篡齊【周安王二十三年齊公卒田和并齊而立為齊侯】三家分晋【周安王二十六年魏武侯韓文侯趙敬侯共滅晋静而三分其地】並為戰國爭於攻取兵革更起城邑數屠因以饑饉疾疫焦苦臣主共憂患其察禨祥星氣尤急近世十二諸侯七國相王【王於放反謂漢孝景帝三年吴王濞椘王戊趙王遂濟南王辟光淄川王賢膠東王雄渠也】言從衡者繼踵而臯唐甘石因時務論其書傳故其占騐凌米鹽【凌雜交亂也米塩細碎也言臯唐甘石䓁因時務論其書傳中災異所紀録者故其占騐交亂細碎其語在漢書五行志中也】二十八舍主十二州【二十八舍謂東方角亢氐房心尾箕北方斗牛女虚危室壁西方奎婁胃畢觜参南方井鬼桞星張翼軫星經云角亢鄭之分野兖州氐房心宋之分野豫州尾箕燕之分野幽州南斗牽女吴越之分野州湏女虚齊之分野青州危室壁衛之分野并州奎婁魯之分野徐州胃趙之分野兾州畢觜参魏之分野益州東井輿鬼秦之分野雍州桞星張周之分野三河翼軫椘之分野荆州也】斗秉兼之【言北斗所建秉十二辰兼十二州二十八宿自古所用從來乆逺矣】所從來乆矣秦之也在太白占於狼弧【太白狼弧皆西方之星故秦占也】呉椘之疆在熒惑占於鳥衡【熒惑鳥衡皆南方之星故吴椘之占也鳥衡桞星也一本作注張也】燕齊之疆在辰星占於虚危【辰星虚危皆北方之星故燕齊占也】宋鄭之疆在嵗星占於房心【嵗星房心皆東方之星故宋鄭占也】晋之疆亦在辰星占於参罰【辰星参罰皆北方西方之星故晋占也】及秦并吞三晋燕代自河山以南者中國【河黄河也山華山也從華山及黄河以南為中國也】中國於四海内則在東南為陽【爾雅云九夷八狄七戎六蠻謂之四海之内中國從河山東南為陽也】陽則日嵗星熒惑填星【日人質反填音鎭日陽也嵗星属東方熒惑属南方填星屬中央皆在南及東為陽也】占於街南畢主之【天街二星主畢昴主國界也街南為華夏之國街北為夷狄之國則畢星主陽】其西北則狢月氏諸衣旃裘引弓之民為隂【狢音陌氏音支從河山西北及秦晋為隂也】隂則月太白辰星【月隂也太白屬西方辰星屬北方皆在北及西為隂也】占於街北昴主之【天街星北為夷狄之國則昴星主之隂也】故中國山川東北流其維首在隴蜀【言中國山及川東北流行若南山首在崑崙葱嶺東北行連隴山至南山華山渡河東北盡碣石山黄河首崑崙山渭水岷江發源出隴山皆東北東入渤海也】尾沒於勃碣是以秦晋好用兵復占太白太白主中國【主猶領也入也星經云太白在北月在南中國敗太白在南月在北中國不敗也是狐狢數侵掠之也】而胡狢數侵掠獨占辰星辰星出入躁疾常主夷狄其大經也此更為客主人【更格行反下同星經云辰星不出太白為客辰星出太白為主人辰星太白不相從雖有軍不辰星出東方太白出西方若辰星出於西方太白出東方為格野雖有兵不合宿乃辰星入太白中五日及入而上出破軍殺将客勝不出客亡地視旗所指】熒惑為勃外則理兵内則理政故曰雖有明天子必視熒惑所在諸侯更強時災異記無可録者秦始皇之時十五年彗星四見乆者八十日長或竟天其後秦遂以兵滅六王并中國外攘四夷死人如亂麻因以張椘並三十年之間【謂從秦始皇十六年兵滅韓至漢髙祖五年滅項羽則三十六年矣】兵相駘藉不可勝數自尤以来未嘗若斯也項羽救鉅鹿枉矢西流山東遂合從諸侯西坑秦人誅屠咸陽漢之興五星聚於東井平城之圍月暈参畢七重諸吕作亂日蝕晝晦吴椘七國叛逆彗星數丈天狗過梁野及兵遂伏尸流血其下元光元狩尤之旗見長則半天其後京師師四出【元光元年太中大夫衛青䓁伐匃奴元狩二年冠軍侯霍去病䓁撃胡元鼎五年衞尉路博徳䓁破南越及韓説破東越并破西南夷開十餘郡元年樓將軍楊僕擊朝鮮也】誅夷狄者數十年而伐胡尤甚越之亡熒惑守斗【南斗為吴越之分野】朝鮮之㧞星茀於河兵征大宛星茀招揺【招揺一星次北斗杓端主胡兵也占角變則兵革大行】此其犖犖大者若至委曲小變不可勝道由是觀之未有不先形見而應隨之者也夫自漢之為天數者星則唐都氣則主朔占嵗則魏鮮故甘石厯五星法唯獨熒惑有反逆行逆行所守及他星逆行日月薄蝕皆以為占余觀史記考行事百年之中五星無出而不反逆行反逆行嘗盛大而變色日月薄蝕行南北有時此其大度也故紫宫【中宫也】房心【東宫也】權衡【南宫也】咸池虚危【北宫也】列宿部星【五官列宿部内之星也】此天之五官坐位也為經不移徙大小有差闊狹有常水火金木填星此五星者天之五佐【言水火金木土五星佐天行徳也】為經緯見伏有時【五星行南北為經東西為緯也】所過行嬴縮有度日變修徳月變省刑星變結和凡天變過度乃占國君彊大有徳者昌弱小飾詐者亾大上修徳其次修政其次修救次修穣正下無之夫常星之變希見而三光之占亟用日月暈適雲風此天之客氣其發見亦有大運然其與政事俯仰最近大人之符此五者天之感動為天數者必通三五終始古今深觀時變察其精粗則天官備矣   蒼帝行徳天門為之開【為於偽反下同蒼帝東方靈威仰之帝也春萬物開發東作起則天發其徳化天門為之開也】   赤帝行徳天牢為之空【赤帝南方赤熛怒之帝也夏萬物茂盛功作大興則天施徳恵天牢為之空虚也天牢六星在北斗魁下不對中台王秉禁暴亦貴人之牢也】   黄帝行徳天夭為之起【黄帝中央含樞紐之帝季夏萬物盛大則當大赦養羣品也】風從西北來必以庚辛一秋中五至大赦三至小赦白帝行徳以正月二十日二十一日月暈圍常大赦載謂有太陽也一曰白帝行徳畢為之圍【白帝西方白招矩之帝也秋萬物咸成則暈圍畢昴三暮帝徳乃成也】圍三暮徳乃成不三暮及圍不合徳不成二曰以辰圍不出其句   黒帝行徳天闗為之動【黒帝北方恊光紀之帝也冬萬物閉藏為之動為之開閉也天一星在五軍南畢西北為天門日月五星所道主邉事亦為限隔内外障絶往來禁道之作違者占角有兵五星守之主貴人多死也】   天行徳天子更立年不徳風雨破石三能三衡者天廷也【晋書天文志云三台主閑徳宣符也所以和隂陽而理萬物也三衡者北斗魁四星為璇璣杓三星為玉衡人君之象號令主也又太㣲天子宫庭也太㣲為衡衡主平也為天庭理法平辭理也按言三台三衡者皆天帝之庭號令舒㪚平理也故言三台三衡言若有客星出三台三衡之廷必有竒異教令也】客星出天廷有竒令   史記正義卷二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二十八   唐 張守節 撰   封禪書第六【此㤗山上築土為壇以祭天報天之功故曰封此泰山下小山上除地服地之功故曰禪言禪者神之也白虎通云或曰封者金銀繩或曰右泥金繩封之印璽也五經通義云易姓而王致太平封㤗山禪梁父荷天命以為王使理羣生告太平於天報羣神之功】史記二十八   自古受命帝王曷嘗不封禪蓋有無其應而用事者矣未有睹符瑞見而不臻乎㤗山者也雖受命而功不至至梁父矣而徳不洽洽矣而日有不暇給是以即事用希曰三年不為禮禮必廢三年不為樂樂必壊每世之隆則封禪答焉及衰而息厥曠逺者千有餘載近者數百載故其儀闕然堙滅其詳不可得而記聞云尚書曰舜在璇璣玉衡以齊七政遂類于上帝禋于六宗望山川徧羣神輯五瑞擇吉月日見四岳諸牧還瑞嵗二月東廵狩至于岱宗岱宗㤗山也【括地志云㤗山一曰岱宗東嶽也在兖州博城縣西北三十里周禮云兖州鎮曰岱尾宗】柴望秩于山川遂覲東后東后者諸侯也合時月正日同律度量衡脩五禮五玉三帛二牲一死贄五月廵狩至南岳南岳衡山也【括地志云衡山一名岣嶁山在衡州湘潭縣西四十一里】八月廵狩至西岳西岳華山也【括地志云華山在華州華隂縣南八里古文以為敦物周禮云豫州鎮曰華山】十一月廵狩至北岳北岳恒山也【括地志云恒山在定州恒陽縣西北百四十里周禮云并鎮曰恒山】皆如岱宗之禮中岳嵩髙也【括地志云嵩山亦名太室亦名外方也在洛州陽城縣西北二十三里】五載一廵狩禹遵之後十四世至帝孔甲淫徳好神神瀆二龍去之其後三世湯伐桀欲遷夏社不可作夏社後八世至帝太戊有桑榖生於廷一暮大拱懼伊陟曰妖不勝徳太戊脩徳桑榖死伊陟賛巫咸巫咸之興自此始後十四世帝武丁得傅説為相殷復興焉稱髙宗有雉登鼎耳雊武丁懼祖已曰脩徳武丁從之位以永寧後五世帝武乙慢神而震死後三世帝紂亂武王伐之由此觀之始未嘗不肅祗後稍怠慢也周官曰冬日至祀天於南郊迎長日之至夏日至祭地祗皆用樂舞而神乃可得而禮也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五岳視三公四瀆視諸侯諸侯祭其疆内名山大川四瀆者江河淮濟也天子曰明堂辟雍諸侯曰泮宫周公既相成王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自禹興而修社祀后稷稼穡故有稷祠郊社所從來尚矣自周克殷後十四世世益衰禮樂廢諸侯恣行而幽王為犬戎所敗周東徙雒邑秦襄公攻戎救周始立為諸侯【秦襄公周平王元年封也】秦襄公既侯居西垂【漢隴西郡西縣也今在秦州上封縣西南九十里也】自以為主少皥之神作西畤祠白帝其牲用駵駒黄牛牴羊各一云其後十六年秦文公東獵汧渭之間卜居之而吉【括地志云郿縣故城在岐州郿縣東北十五里即此城也】文公夢黄虵自天下屬地其口止於鄜衍文公問史敦敦曰此上帝之徴君其祠之於是作鄜畤用三牲郊祭白帝焉自未作鄜畤也而雍旁故有吳陽武畤雍東有好畤皆廢無祠或曰自古以雍州積髙神明之隩故立畤郊上帝諸神祠皆聚云葢黄帝時嘗用事雖晩周亦郊焉其語不經見搢紳者不道作鄜畤後九年文公獲若石云于陳倉北阪城祠之【三秦記云太白山西有陳倉山山有石鷄與山雞不别趙髙繞山山鷄飛去而石鷄不去晨鳴山頭聲聞三里或昔是王鷄括地志云陳倉山在岐州陳倉縣南又云寳鷄神祠在漢陳倉縣故城中今陳倉縣東石鷄在陳倉山上祠在陳倉城故言獲若石于陳倉北阪城同】其神或嵗不至或嵗數來來也常以夜光輝若流星從東南來集于祠城則若雄雞其聲殷云野雞夜雊以一牢祠命曰陳寳作鄜畤後七十八年秦徳公既立卜居雍後子孫飲馬于河遂都雍雍之諸祠自此興用三百牢於鄜畤作伏祠磔狗邑四門以禦蠱菑徳公立二年卒其後六年秦宣公作宻畤於渭南祭青帝其後十四年秦繆公立病卧五日不寤寤乃言夢見上帝上帝命繆公平晉亂史書而記藏之府而後世皆曰秦繆公上天秦繆公即位九年齊桓公既霸㑹諸侯於葵丘【括地志云葵丘在曹州考城縣東南一里五十歩郭内即桓公所㑹處也】而欲封禪管仲曰古者封㤗山禪梁父者【括地志云梁地山在兖州泗水縣北八十里也】七十二家【韓書外傳云孔子升㤗山觀易姓而王可得而數者七十餘人不得而數者萬數也按管仲所記自無懐氏以下十二家其六十家無紀録也】而夷吾所記者十有二焉昔無懐氏封㤗山禪云云【括地志云云云山在兖州博城縣西南三十里也】虙羲封㤗山禪云云神農封㤗山禪云云炎帝封㤗山禪云云黄帝封㤗山禪亭亭【括地志云亭亭山在兖州博城縣西南三十里也】顓頊封㤗山禪云云帝俈封㤗山禪云云堯封㤗山禪云云舜封㤗山禪云云禹封㤗山禪㑹稽【括地志云㑹稽山一名衡山在越州㑹稽縣東南一十二里也】湯封㤗山禪云云周成王封㤗山禪社首皆受命然後得封禪桓公曰寡人北伐山戎過孤竹【括地志云孤竹故城在平州盧龍縣南一十里殷時孤竹國也】西伐大夏渉流沙束馬懸車上卑耳之山南伐至召陵【漢兵邵括地志云邵陵故城在豫州郊城縣東四十五里也】登熊耳山以望江漢兵車之㑹三而乗車之㑹六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諸侯莫違我昔三代受命亦何以異乎於是管仲睹桓公不可窮以辭因設之以事曰古之封禪鄗上之北里之禾所以為盛江淮之間一茅三脊所以為藉也東海致比目之魚西海致比翼之鳥然後物有不召而自至者十有五焉今鳯凰麒麟不來嘉榖不生而蓬蒿藜莠茂鴟梟數至而欲封禪毋乃不可乎於是桓公乃止是嵗秦繆公内晉君夷吾其後三置晉國之君平其亂繆公立三十九年而卒其後百有餘年而孔子論述六蓺傳略言易姓而王封㤗山禪乎梁父者七十餘王矣其俎豆之禮不章葢難言之或問禘之説孔子曰不知知禘之其於天下也視其掌詩云紂在位文王受命政不及泰山武王克殷二年天下未寧而崩爰周徳之洽維成王成王之封禪則近之矣及後倍臣執政季氏旅於泰山仲尼譏之是時萇以方事周靈王諸侯莫朝周周力少萇乃明鬼神事設射狸首狸首者諸侯之不來者依物怪欲以致諸侯諸侯不從而晉人執殺萇周人之言方怪者自萇其後百餘年秦靈公作吳陽上畤祭黄帝作下畤祭炎帝後四十八年周太史儋見秦獻公曰秦始與周合合而離五百嵗當復合合十七年而霸王出焉【王于放反秦周俱黄帝之後至非子未别封是合也合而離者謂非子末年周封非子為附庸邑之秦是離也五百嵗當復合者謂從非子邑秦後二十九君至秦孝公二年五百嵗周顯王致文武胙於秦孝公復與之親是復合也十七年霸王出焉者謂從秦孝公三年至十九年周顯王致伯於秦孝公是霸王也孝公恵王稱王者出焉然五百嵗者非子生秦侯已下二十八君至孝公二年合四百八十六年兼非子邑秦之後十四年則成五百嵗矣諸家解皆非也】櫟陽兩金秦獻公自以為得金瑞故作畦畤櫟陽而祀白帝其後百二十嵗而秦滅周周之九鼎入于秦或曰宋太丘社亡而鼎没于泗水彭城下其後百一十五年而秦并天下秦始皇既并天下而帝或曰黄帝得土徳黄龍地螾見夏得木徳青龍止於郊草木暢茂殷得金徳銀自山溢周得火徳有赤烏之符今秦變周水徳之時昔秦文公出獵獲黑龍此其水徳之瑞扵是秦更命河曰徳水以冬十月為年首色上黑度以六為名【張晏云水北方黒水終數六故以方六寸為符六尺為歩】音上大吕事統上法即帝位三年東廵郡縣祠騶嶧山頌秦功業於是徴從齊魯之儒生博士七十人至乎泰山下諸儒生或議曰古者封禪為蒲車惡傷山之土石草木埽地而祭席用葅稭言其易遵也始皇聞此議各乖異難施用由此絀儒生而遂除車道上自太山陽至巔立石頌秦始皇帝徳明其得封也從陰道下禪於梁父其禮頗采太祝之祀雍上帝所用而封藏皆祕之世不得而記也始皇之上太山中阪遇暴風雨休於大樹下諸儒生既絀不得與用於封事之禮聞始皇遇風雨則譏之於是始皇遂東游海上行禮祠名山大川及八神求僊人羡門之屬八神將自古而有之或曰太公以來作之齊所以為齊以天齊也其祀絶莫知起時八神一曰天主祠天齊天齊淵水居臨菑南郊山下者二曰地主祠太山梁父葢天好隂祠之必於髙山之下小山之上命曰畤地貴陽祭之必于澤中圓丘云三曰兵主祠尤尤在東平陸監鄉齊之西境也四曰隂主祠三山五曰陽主祠之罘【括地志云之罘山在萊州文登縣西北九十里】六曰月主祠之萊山皆在齊北並勃海七曰日主祠成山成山斗入海最居齊東北陽以迎日出云八曰四時主祠琅邪琅邪在齊東方葢嵗之所始皆言用一牢具祠而巫祝所損益珪幣雜異焉自齊威宣之時騶子之徒論論著終始五徳之運及秦帝而齊人奏之故始皇采用之而宋毋忌正伯僑充尚羡門子髙最後皆燕人為方僊道形解銷化依於鬼神之事騶衍以隂陽主運顯於諸侯而燕齊海上之方士其術不能通然則怪迂阿諛茍合之徒自此興不可勝數也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萊方丈瀛州此三神山者其在勃海中去人不逺患且至則船風引而去葢嘗有至者諸僊人及不死之藥皆在焉其物禽獸盡白而黄金銀為宫闕未至望之如雲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臨之風輒引去終莫能至云世主莫不甘心焉及至秦始皇并天下至海上則方士言之不可勝數始皇自以為至海上而恐不及矣使人乃齎童男女入海求之舩交海中皆以風為解曰未能至望見之焉其明年始皇復游海上至琅邪過恒山從上黨歸後三年游碣石考入海方士從上郡歸後五年始皇南至湘山遂登㑹稽並海上冀遇海中三神山之竒藥不得還至沙丘崩【括地志云沙丘臺在邢州平鄉東北三十里】二世元年東廵碣石並海南厯太山至㑹稽皆禮祠之而刻勒始皇所立石書旁以章始皇之功徳其秋諸侯畔秦三年而二世弑死始皇封禪之後十二嵗秦亡諸儒生疾秦焚詩書誅僇文學百姓怨其法天下畔之皆譌曰始皇上太山為風雨所擊不得封禪此豈所謂無其徳而用事者邪昔三代之君皆在河洛之間【世本云夏禹都陽城避商均也又都平陽或在安邑或在晉陽也帝王世紀云殷湯都毫在梁又都偃師至盤庚徙河北又徙偃師也周文武都酆鄗至平王徙都河南按三代之居皆在河洛之間也】故嵩髙為中岳而四岳各如其方四瀆咸在山東至秦稱帝都咸陽則天岳四瀆皆并在東方自五帝以至秦軼興軼衰名山大川或在諸侯或在天子其禮損益世殊不可勝記及秦并天下令祠官所常奉天地名山大川鬼神可得而序也於是自殽以東名山五大川祠二曰太室太室嵩髙也恒山太山㑹稽湘山水曰濟曰淮春以脯酒為嵗祠因泮凍秋涸凍冬賽禱祠其牲用牛犢各一牢具珪幣各異自華以西名山七名川四曰華山【括地志云華山在華州華陰縣南八里古文以為敦物也謂云華嶽本一山當河水過而行河神巨靈手盪脚蹋開而為雨今脚跡在東首陽下手掌在華山今呼為仙掌河流於二山之間也闗山圖云巨靈胡者偏得神天之道能造山川出江河也】薄山薄山者襄山也【薄音白落反衰音色眉反括地志云薄山亦名衰山一名寸山一名渠山一名雷首山一名獨頭山一名首陽山一名吳山一名條山在陜州芮縣城北十里此山西起雷山東至吳圾凡十名以州縣分之多在蒲州今史文云自華以西未詳也】岳山岐山吳岳鴻冡瀆山瀆山蜀之汶山水曰河祠臨晉【即同州馮翊縣本漢臨晉縣也收大荔秦獲之更名括地志云大河祠在同州朝邑縣南三十里山海經云水夷人面乘兩龍也太公金匱云馮脩也魚龍河圖云河伯姓吕公子夫人姓馮名夷河伯字也華隂同鄉隄首人水死化為河伯應劭云夷馮夷乃水仙也】沔祠漢中湫淵祠朝那【括地志云朝那湫祠在原州平髙縣東南二十里湫谷水源出寧州安定縣】江水祠蜀【括地志云江瀆祠在益州城都縣南八里秦并天下江水祠蜀】亦春秋泮涸禱賽如東方名山川而牲牛犢牢具珪幣各異而四大冢鴻歧吳岳皆有嘗禾陳寳節來祠其河加有甞醪此皆在雍州之域近天子之都故加車一乗駵駒四霸産【括地志云霸水古滋水也亦名曰藍谷水即秦嶺水之下流也雍州藍田縣滻水即荆海猶枷之下流也在雍州萬年縣也】長水灃澇【括地志云灃水源在雍州長安縣西南山灃谷】涇渭皆非大川以近咸陽盡得比山川祠而無諸加汧洛【括地志云汧水源出隴州汧源縣西南汧山東入渭洛水源出慶州洛源縣由於山南流入渭又云洛水商州洛南縣西冢嶺山東北流入河按有三洛水未知祠何者】二淵【地理志云三川源在慶州華地縣西子乍嶺東三川合因名也】鳴澤【括地志云鳴澤在幽州范陽縣西十五里按道縣在易州水縣北一里故道城是也澤在道南】蒲山岳山之屬為小山川亦皆嵗禱賽泮涸祠禮不必同而雍有日月參辰南北斗熒惑太白嵗星填星二十八宿風伯雨師四海九臣十四臣諸布諸嚴諸逑之屬百有餘廟西亦有數十祠於湖有周天子祠於下邽有天神灃滈有昭明天子辟池於社亳有三社主之祠夀星祠【角亢在辰為夀星三月之時萬物始生建於春氣布養各盡其性不罹災天故夀】而雍菅廟亦有杜主杜主故周之右將軍【括地志云杜祠雍州長安縣西南十五里】二其在秦中最小鬼之神者各以嵗時奉祠唯雍四畤上帝為尊【括地志云鄜畤吳陽上下畤是言秦用四畤祠上帝青赤白最尊貴之也】其光景動人民唯陳寳故雍四畤春以為嵗禱因泮凍秋涸凍冬賽祠五月嘗駒及四仲之月祠若月祠陳寶節來一祠春夏用騂秋冬用駵畤駒四匹木禺龍欒車一駟木禺車馬一駟各如其帝色黄犢羔各四珪幣各有數皆生瘞埋無俎豆之具【豆以木為之受四升髙尺二寸其中大夫以上赤雲氣畵諸侯加象飭口足天子王飭之也】三年一郊秦以冬十月為嵗首故常以十月上宿郊見通權火拜於咸陽之旁而衣上白其用如經祠云西畤畦畤祠如其故上不親往諸此祠皆太祝常主以嵗時奉祠之至如他名山川諸鬼及八神之屬上過則祠去則已郡縣逺方神祠者民各自奉祠不領於天子之祝官祝官有祕祝即有菑祥輒祝祠移過於下【謂有灾祥輒令祝官祠祭移其咎惡於衆官及百姓也】漢興髙祖之㣲時嘗殺大蛇有物曰蛇白帝子也而殺者赤帝子髙祖初起禱豐枌榆社徇沛為沛公則祠尤釁鼓旗遂以十月至灞上與諸侯平咸陽立為漢王因以十月為年首而色上赤二年東擊項藉而還入闗問故秦時上帝祠何帝也對曰四帝有白青黄赤帝之祠髙祖曰吾聞天有五帝而有四何也莫知其説於是髙祖曰吾知之矣乃待我而具五也乃立黒帝祠命曰北畤有司進祠上不親往悉召故秦祝官復置太祝太宰如其故儀禮因令縣為公社下詔曰吾甚重祠而敬祭今上帝之祭及山川諸神當祠者各以其時禮祠之如故後四嵗天下已定詔御史令豐謹治枌榆社常以四時春以羊彘祠之令祝官立尤之祠於長安長安置祠祝官女巫其梁巫祠天地天社天水房中堂上之屬晉巫祠五帝東君雲中司命巫社巫族人先炊之屬【先炊古炊母之神也】秦巫祠社主巫保族纍之屬荆巫祠堂下巫先司命施縻之屬九天巫祠九天【太經云一中天三徒天四罰更天五晬天六郭天七咸天八治天九成天也】皆以嵗時祠宫中其河巫祠河於臨晉而南山巫祠南山秦中秦中者二世皇帝各有時月其後二嵗或曰周興而邑邰立后稷之祠至今血食天下【顔師古云祭有牲牢故言血食遍於天下】於是髙祖制詔御史其令郡國縣立靈星祠【漢舊儀云五年脩復周冡舊祠祀后稷於東南為民祈農報厥功夏則龍星見而始雩龍星左角為天田右角為大庭天田為司馬教人種百穀為稷靈者神也辰之神為靈星故以壬辰日祠靈星於東南金勝為土相也廟記云靈星祠在長安城東十里】常以嵗時祠以牛髙祖十年春有司請令縣常以春三月及時臘祠社稷以羊豕民里社各自財以祠制曰可其後十八年孝文帝即位即位十三年下詔曰今祕祝移過於下朕甚不取自今除之始名山大川在諸侯諸侯祝各自奉祠天子官不領及齊淮南國廢【齊有秦山淮南有天柱山二山初天子祝官不領遂廢其杞令諸侯奉祠今令太祝盡以嵗時致禮如秦故儀】今太祝盡以嵗時致禮如故是嵗制曰朕即位十三年于今頼宗廟之靈社稷之福方内艾安民人靡疾間者比年登朕之不徳何以饗此皆上帝諸神之賜也葢聞古者饗其徳必報其功欲有增諸神祠有司議増雍五畤路車各一乗駕被具【顔師古云駕舩被馬之飭皆具】西畤畦畤禺車各一乗禺馬四匹駕被具其河湫漢水【河秋黄河及湫泉】加玉各二【言二水祭時各加玉璧二枚】及諸祠各増廣壇塲圭幣俎豆以差加之而祝釐者歸福於朕百姓不與焉自今祝致敬母有所祈魯人公孫臣上書曰始秦得水徳今漢受之推終始則漢當土徳土徳之應黄龍見宜改正朔易服色色上黄是時丞相張蒼好律厯以為漢乃水徳之始故河決金堤其符也年始冬十月色外黒内赤與徳相應如公孫臣言非也罷之後三嵗黄龍見成紀【按成紀云秦州縣也】文帝乃召公孫臣拜為博士與諸生草改厯服色事其夏下詔曰異物之神見于成紀無害於民嵗以有年朕祈郊上帝諸神禮官議無諱以勞朕有司皆曰古者天子夏親郊祠上帝於郊故曰郊於是夏四月文帝始郊見雍五畤祠衣皆上赤其明年趙人新垣平以望氣見上言長安東北有神氣成五采若人冠絻焉或曰東北神明之舍西方神明之墓也天瑞下宜立祠上帝以合符應於是作渭陽五帝廟同宇【括地志云渭陽五帝廟在雍州咸陽縣東三十里宫殿疏云五帝廟一宇五殿也按一宇之内而設五帝各依其方帝别為一殿而門各如帝色也】帝一殿面各五門各如其帝色祠所用及儀亦如雍五畤夏四月文帝親拜霸渭之㑹【渭陽五廟在二水之合北岸】以郊見渭陽五帝五帝廟南臨渭北穿蒲池溝水【顔師古云蒲池謂蒲而種池也蒲字或作蘭言其水恐顔非按括地志云渭北咸陽縣有蘭池而始皇逢盜蘭池者也言穿溝引渭水入蘭池也疑滿字誤作為蒲重更錯失】權火舉而祠若光輝然屬夭焉於是貴平上大夫賜累千金而使博士諸生㓨六經中作王制謀議廵狩封禪事文帝出長安門【括地志云乆長門故亭在雍州萬年縣東北苑中後館陶公主長門國武帝以長門宫即此】若見五人於道北遂因其直北立五帝壇祠以五牢具其明年新垣平使人持玉杯上書闕下獻之平言上曰闕下有寶玉氣來者已視之果有獻玉杯者刻曰人主延夀平又言臣日再中居頃之日郤復中於是始更以十七年為元年令天下大酺平言曰周鼎亡在泗水中今河溢通泗臣望東北汾隂直有金寶氣意周鼎其出乎兆見不迎則不至於是上使使治廟汾隂南臨河欲祠出周鼎人有上書告新垣平所言氣神事皆詐也下平吏治誅夷新垣平自是之後文帝怠於改正朔服色神明之事而渭陽長門五帝使祠官領以時致禮不往焉明年匈奴數入邊興兵守禦後嵗少不登數年而孝景即位十六年祠官各以嵗時祠如故無有所興至今天子今天子初即位尤敬鬼神之祀元年漢興已六十餘嵗矣天下艾安搢紳之屬皆望天子封禪改正度也而上鄉儒術招賢良趙綰王臧等以文學為公卿欲議古立明堂城南以朝諸侯草廵狩封禪改厯服色事未就㑹竇太后治黄老言不好儒術使人㣲伺得趙綰等姦利事召案綰臧綰臧自殺諸所興皆廢後六年竇太后崩其明年徴文學之士公孫等明年今上初至雍郊見五畤後常三嵗一郊是時上求神君舍之上林中蹏氏觀神君者長陵女子以子死見神於先後宛若宛若祠之其室民多往祠平原君往祠其後子孫以尊顯及今上即位則厚禮置祠之内中聞其言不見其人云是時李少君亦以祠竈榖道却老方見上上尊之少君者故深澤矦舍人主方匿其年及其生長常自謂七十能使物却老其游以方偏諸侯無妻子人聞其能使物及不死更饋遺之常餘金錢衣食人皆以為不治生業而饒給又不知其何所人愈信爭事之少君資好方善為巧發竒中嘗從武安侯飲坐中有九十餘老人少君乃言與其大父游射處老人為兒時從其大父識其處一坐盡驚少君見上上有故銅器問少君少君曰此器齊桓公十年陳於柏寢已而案其刻果齊桓公器一宫盡駭以為少君神數百嵗人也少君言上曰祠竈則致物致物而丹沙可化為黄金黄金成以為飲食器則益夀益夀而海中蓬萊僊者乃可見見之以封禪則不死黄帝是也臣嘗游海上見安期生安期生食巨棗大如安期生僊者通蓬萊中合則見人不合則隠於是天子始親祠竈遣方士入海求蓬萊安期生之屬而事化丹沙諸藥齊為黄金矣居乆之李少君病死天子以為化去不死而使黄錘史寛舒受其方求蓬萊安期生莫能得而海上燕齊怪迂之方士多更來言神事矣亳人謬忌奏祠太一方曰天神貴者太一太一佐曰吾帝古者天子以春秋祭太一東南郊用太牢七日為壇開八通之鬼道於是天子令太祝立其祠長安東南郊常奉祠如忌方其後人有上書言古者天子三年壹用太牢祠神三一天一地一太一天子許之令太祝領祠之於忌太一壇上如其方後人復有上書言古者天子常以春解祠祠黄帝用一梟破鏡㝠羊用羊祠馬行用一青牡馬太一澤山君地長用牛武夷君用乾魚隂陽使者以一牛令祠官領之如其方而祠於忌太一壇旁其後天子苑有白鹿以其皮為幣以發瑞應造白金焉其明年郊雍獲一角獸若麟然有司曰陛下肅祗郊祀上帝報享錫一角獸葢麟云於是以薦五畤畤加一牛以燎錫諸侯白金風符應合于天也於是濟北王以為天子且封禪乃上書獻太山及其旁邑天子以他縣償之常山王有罪遷天子封其弟於真定以續先王祀而以常山為郡然後五岳皆在天子之邦其明年齊人少翁以鬼神方見上上有所幸王夫人夫人卒少翁以方葢夜致王夫人及竈鬼之貎云天子自帷中望見焉於是乃拜少翁為文成將軍賞賜甚多以客禮禮之文成言曰上即欲與神通宫室被服非象神神物不至乃作畫雲氣車及各以勝日駕車辟惡鬼又作甘泉宫中為臺室畫天地太一諸鬼神而致祭具以致天神居嵗餘其方益衰神不至乃為帛書以飯牛詳不知言曰此牛腹中有竒殺視得書書言甚怪天子識其手書問其人果是偽書於是誅文成將軍隱之其後則又作柏梁銅柱承露仙人掌之屬矣文成死明年天子病鼎湖甚巫醫無所不致不愈游水發根言上郡有巫病而鬼神下之上召置祠之甘泉及病使人問神君神君言曰天子無憂病病少愈彊與我㑹甘泉於是病愈遂起幸甘泉病良已大赦置酒夀宫神君夀宫神君最貴者太一其佐曰大禁司命之屬皆從之非可得見聞其言言與人音等時去時來來則風肅然居室惟中時晝言然常以夜天子祓然後入因巫為主人闗飲食所以言行下又置夀宫比宫張羽旗設供具以禮神君神君所言上使人受書其言命之曰書法其所語世俗之所知也無絶殊者而天子心獨喜其事祕世莫知也其後三年有司言元宜以天瑞命不宜以一二數一元曰建二元以長星曰光三元以郊得一角獸曰狩云其明年冬天子郊雍議曰今上帝朕親郊而后土無祀則禮不荅也有司與太史公祠官寛舒議天地牲角蠒栗今陛下親祠后土后土宜於澤中圓丘為五壇壇一黄犢太牢具已祠盡瘞而從祠衣上黄於是天子遂東始立后土祠汾隂雎丘如寛舒等議上親望拜如上帝禮禮畢天子遂至滎陽而還過雒陽下詔曰三代邈絶逺矣難存其以三十里地封周後為周子南君以奉其先祀焉是嵗天子始廵郡縣浸尋於㤗山矣其春樂成侯上書言欒大欒大膠東宫人故嘗與文成將軍同師已而為膠東王尚方而樂成侯姊為康王后無子康王死他姬子立為王而康后有淫行與王不相中相危以法康后聞文成已死而欲自郿於上乃遣欒大因樂成侯求見言方天子既誅文成後悔其早死惜其方不盡及見欒大大説大為人長美言多方略而敢為大言處之不疑大言曰臣常往來海中見安期羡門之屬顧以臣為賤不信臣又以為康王諸侯耳不足與方臣數言康王康王又不用臣臣之師曰黄金可成而河決可塞不死之藥可得僊人可致也然臣恐效文成則方士皆奄口惡敢言方哉上曰文成食馬肝死耳子誠能脩其方我何愛乎大曰臣師非有求人人者求之陛下必欲致之則貴其使者今有親屬以客禮待之勿卑使各佩其信印乃可使通言於神人神人尚肯邪不邪致尊其使然後可致也於是上使驗小方鬬棊棋自相觸擊是時上方憂河決而黄金不就乃拜大為五利將軍居月餘得四印佩天士將軍地士將軍大通將軍印制詔御史昔禹疏九江決四瀆間者河溢臯陸隄繇不息朕臨天下二十有八年天若遺朕士而大通焉乾稱蜚龍鴻漸于般朕意庶幾與焉其以二千户封地士將軍大為樂通侯賜列侯甲第僮千人乗轝斥車馬帷幄器物以充其家又以衛長公主妻之齎金萬斤更命其邑曰當利公主天子親如五利之第使者存問供給相屬於道自大主將相以下皆置酒其家獻遺之於是天子又刻玉印曰天道將軍使使衣羽衣夜立白茅上五利將軍亦衣羽衣夜立白茅上受印以示不臣也而佩天道者且為天子道天神也於是五利常夜祠其家欲以下神神未至而百鬼集矣然頗能使之其後装治行東入海求其師云大見數月佩六印貴震天下而海上燕齊之間莫不搤捥而自言有禁方能神僊矣其夏六月中汾隂巫錦為民祠魏睢后土營旁見地如鈎狀掊視得鼎鼎大異於衆鼎文鏤無款識怪之言吏吏告河東太守勝勝以聞天子使使驗問巫得鼎無姦詐乃以禮祠迎鼎至甘泉從行上薦之至中山曣㬈有黄雲葢焉有麃過上自射之因以祭云至長安公卿大夫皆議請尊寶鼎天子曰間者河溢嵗數不登故廵祭后土祈為百姓育榖今嵗豐廡未報鼎曷為出哉有司皆曰聞昔㤗帝興神鼎一一者壹統天地萬物所繫終焉黄帝作寳鼎三象天地人禹收九牧之金鑄九鼎皆嘗亨鬺上帝鬼神遭聖則興鼎遷于夏商周徳衰宋之社亡鼎乃淪没伏而不見頌云自堂徂基自羊徂牛鼐鼎及鼒不吳不鷔胡考之休今鼎至甘泉光閏龍變承休無疆合兹中山有黄白雲降葢若獸為符路弓乗矢集獲壇下報祠大享唯受命而帝者心知其意而合徳焉鼎宜見於祖禰藏于帝廷以合明應制曰可入海求蓬萊者言蓬萊不逺而不能至者殆不見其氣上乃遣望氣佐候其氣云其秋上幸雍且郊或曰五帝太一之佐也宜立太一而上親郊之上疑未定齊人公孫卿曰今年得寳鼎其冬辛巳朔旦冬至與黄帝時等卿有札書曰黄帝得寳鼎宛朐問於鬼臾區鬼臾區對曰黄帝得寶鼎神䇿是嵗己酉朔旦冬至得天之紀終而復始於是黄帝迎日推䇿後率二十嵗復朔旦冬至凡二十推三百八十年黄帝僊登于天卿因所忠欲奏之所忠視其書不經疑其妄書謝曰寶鼎事已決矣尚何以為卿因嬖人奏之上大説乃召問卿對曰受此書申公申公已死上曰申公何人也卿曰申公齊人與安期生通受黄帝言無書獨有此鼎書曰漢興復當黄帝之時曰漢之聖者在髙祖之孫且曽孫也寶鼎出而與神通封禪封禪七十二王唯黄帝得上太山封申公曰漢王亦當上封上封則能僊登天矣黄帝時萬諸侯而神靈之封居七千天下名山八而三在蠻夷五在中國中國華山首山太室太山東萊此五山黄帝之所常游與神㑹黄帝且戰且學僊患百姓非其道者乃斷斬非鬼神者百餘嵗然後得與神通黄帝郊雍上帝宿三月鬼臾區號大鴻死葬雍故鴻是也其後黄帝接萬靈明廷明廷者甘泉也所謂寒門者谷口也黄帝采首山銅鑄鼎於荆山下鼎既成有龍垂胡髯下迎黄帝黄帝上騎羣臣後宫從上者七十餘人龍乃上去餘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龍髯龍髯拔墮墮黄帝之弓百姓仰望黄帝既上天乃抱其弓與胡髯號故後世因名其處曰鼎湖其弓曰烏號扵是天子曰嗟呼吾誠得如黄帝吾視去妻子如脱躧耳乃拜卿為郎東使神於太室上遂郊雍至隴西西登崆峒幸甘泉令祀官寛舒等具太一祠壇祠壇放薄忌太一壇壇三垓五帝壇環居其下各如其方黄帝西南除八通鬼道太一其所用如雍一畤物而加醴棗脯之屬殺一狸牛以為俎豆牢具而五帝獨有俎豆醴進其下四方地為醊食羣臣從者及北斗云已祠胙餘皆燎之其牛色白鹿居其中彘在鹿中水而洎之祭日以牛祭月以羊彘特太一祝宰則衣紫及繡五帝各如其色日赤月白十一月辛巳朔旦冬至昧爽天子始郊拜太一朝朝日夕夕月則揖而見太一如雍郊禮其賛饗曰天始以寳鼎神䇿授皇帝朔而又朔終而復始皇帝敬拜見焉而衣上黄其祠列火滿壇壇旁亨炊具有司云祠上有光焉公卿言皇帝始郊見太一雲陽有司奉瑄玉嘉牲薦饗是夜有羙光及晝黄氣上屬天太史公祠官寛舒等曰神靈之休祐福兆祥宜因此地光域立太畤壇以明應令太祝領秋及臘間祠三嵗天子一郊見其秋為伐南越告禱太一以壯荆畫幡日月北斗登龍以象天一三星為太一鋒命曰靈旗為兵禱則太史奉以指所伐國而五利將軍使不敢入海之大山祠上使人隨驗實母所見五利妄言見其師其方盡多不讐上乃誅五利其冬公孫卿侯神河南言見僊人跡緱氏城上有物如雉往來城上天子親幸緱氏城視跡問卿得毋效文成五利乎卿曰僊者非有求人主人主者求之其道非少寛假神不來言神事事如迂誕積以嵗乃可致也於是郡國各除道繕治宫觀名山神祠所以望幸也其春既滅南越上有嬖臣李延年以好音見上善之下公卿議曰民閒祠尚有鼓舞樂今郊祠而無樂豈稱乎公卿曰古者祠天地皆有樂而神祗可得而禮或曰太帝使素女鼓五十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為二十五於是賽南越禱祠太一后土始用樂舞益召歌兒作二十五及空侯琴瑟自此起其來年冬上議曰古者先振兵釋旅然後封禪乃遂北廵朔方勒兵十餘萬還祭黄帝橋山釋兵須如上曰吾聞黄帝不死今有何也或對曰黄帝已僊上天羣臣葬其衣冠既至甘泉為且用事太山先類祠太一自得寶鼎上與公卿諸生議封禪封禪用希曠絶莫知其儀禮而羣儒采封禪尚書周官王制之望祀射牛事齊人丁公年九十餘曰封禪者合不死之名也秦皇帝不得上封陛下必欲上稍上即無風雨遂上封矣上於是乃令諸儒習射牛草封禪儀數年至且行天子既聞公孫卿及方士之言黄帝以上封禪皆致怪物與神通欲放黄帝以上接神僊人蓬萊士髙世比徳於九皇而頗采儒術以文之羣儒既已不能辨明封禪事又牽拘於詩書古文而不能聘上為封禪祠器示羣儒羣儒或曰不與古同徐偃又曰太常諸生行禮不如魯善周霸屬圗封禪事於是上絀偃霸而盡罷諸儒不用三月遂東幸氏禮登中岳太室從官在山下聞若有言萬嵗云問上上不言問下下不言於是以三百户封太室奉祠命曰崇髙邑東上太山太山之草木葉未生乃令人上石立之太山巔上遂東廵海上行禮祠八神齊人之上疏言神怪竒方者以萬數然無驗者乃益發船令言海中神山者數千人求蓬萊神人公孫卿持節常先行名山至東萊言夜見大人長數丈就之則不見見其跡甚大類禽獸云羣臣有言見一老父牽狗言吾欲見巨公已忽不見上即見大跡未信及羣臣有言老父則大以為僊人也宿留海上予方士傳車及間使求僊人以千數四月還至奉髙上念諸儒及方士言封禪人人殊不經難施行天子至梁父禮祠地主乙夘令侍中儒者皮弁薦紳射牛行事封太山下東方如郊祠太一之禮封廣丈二尺髙九尺其下則有玉牒書書祕禮畢天子獨與侍中奉車子侯上太山亦有封其事皆禁明日下隂道丙辰禪太山下趾東北肅然山如祭后土禮天子皆親拜見衣上黄而盡用樂焉江淮間一茅三脊為神藉五色土益雜封縱逺方竒獸蜚禽及白雉諸物頗以加禮兕牛犀象之屬不用皆至太山祭后土封禪祠其夜若有光晝有白雲起封中天子從禪還坐明堂羣臣更上夀於是制詔御史朕以眇眇之身承至尊兢兢焉懼不任維徳菲薄不明于禮樂脩祠太一若有象景光屑如有望震於怪物欲止不敢遂登封太山至于梁父而後禪肅然自新嘉與士大夫更始賜民百户牛一酒十石加年八十寡布帛二匹復博奉髙蛇丘厯城無出今年租税其大赦天下如乙夘赦令行所過毋有復作事在二年前皆勿聽治又下詔曰古者天子五載一廵狩用事太山諸侯有朝宿地其令諸侯各治邸太山下天子既已封太山無風雨灾而方士更言蓬萊諸神若将可得於是上欣然庶㡬遇之乃復東至海上望冀遇蓬萊焉奉車子侯病一日死上乃遂去並海上北至碣石廵自遼西厯北邊至九原五月反至甘泉有司言寳鼎出為元鼎以今年為元封元年其秋有星茀于東井後十餘日有星茀于三能望氣王朔言獨見旗星出如食頃復入焉有司皆曰陛下建漢家封禪天其報徳星云其來年冬郊雍五帝還拜祝祠太一賛饗曰徳星昭衍厥維休祥夀星仍出淵耀光明信星昭見皇帝敬拜太祝之享其春公孫卿言見神人東萊山若云欲見天子天子於是幸緱山城拜卿為中大夫遂至東萊宿留之數日無所見見大人跡云復遣方士求神怪采芝藥以千數是嵗旱於是天子既出無名乃禱萬里沙過祠太山還至瓠子自臨塞決河留二日沈祠而去使二卿將卒塞決河徙二渠復禹之故跡焉是時既滅兩越越人勇之乃言越人俗鬼而其祠皆見鬼數有效昔東甌王敬鬼夀百六十嵗後世怠慢故衰耗乃令越巫立越祝祠安臺無壇亦祠天神上帝百鬼而以雞卜上信之越祠雞卜始用公孫卿曰僊人可見而上往常遽以故不見今陛下可為觀如緱城置脯棗神人宜可致也且僊人好樓居於是上令長安則作蜚亷桂觀甘泉則作益延夀觀使卿持節設具而神人乃作通天莖臺置祠具其下將招來僊神人之屬於是甘泉更置前殿始廣諸宫室夏有芝生殿房内中天子為塞河興通天臺若見有光云乃下詔甘泉房中生芝九莖赦天下毋有復作其明年伐朝鮮夏旱公孫卿曰黄帝時封則天旱乾封三年上乃下詔曰天旱意乾封乎其令天下尊祠靈星焉其明年上郊雍通回中道廵之春至鳴澤從西河歸其明年冬上廵南郡至江陵而東登禮之天柱山號曰南岳浮江自尋陽出摐陽過彭蠡禮其名山川北至琅邪並海上四月中至奉髙脩封焉初天子封太山太山東北趾古時有明堂處處險不敞上欲治明堂奉髙旁未曉其制度濟南人公玉帶上黄帝時明堂圖明堂圖中有一殿四面無壁以茅蓋通水圜宫垣為複道上有樓從西西入命曰昆侖天子從之入以拜祠上帝焉於是上令奉髙作明堂汶上如帶圖及五年脩封則祠太一五帝於明堂上坐令髙皇帝祠坐對之祠后土於下房以二十太牢天子從昆侖道入始拜明堂如郊禮禮畢燎堂下而上又上㤗山自有祕祠其巓而太山下祠五帝各如其方黄帝并赤帝而有司侍祠焉山上舉火下悉應之其後二嵗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推厯者以本統天子親至太山以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日祠上帝明堂毋脩封禪其賛饗曰天増授皇帝太一元神䇿周而復始皇帝敬拜太一東至海上考入海及方士求神者莫驗然益遣冀遇之十一月乙酉柏梁烖十二月甲午朔上親禪髙里祠后土臨勃海將以望祀蓬萊之屬冀至殊廷焉上還以柏梁烖故朝受計甘泉公孫卿曰黄帝就青靈臺十二日燒黄帝乃治明廷明廷甘泉也方士多言古帝王有都甘泉者其後天子又朝諸侯甘泉甘泉作諸侯邸勇之乃曰越俗有火烖復起屋必以大用勝服之於是作建章宫度為千門萬户前殿度髙未央其東則鳳闕髙二十餘丈其西則唐中數十里虎圏其北治大池漸臺髙二十餘丈命曰太液池中有蓬萊方丈瀛洲壺梁象海中神山魚之屬其南有玉堂壁門大鳥之屬乃立神明臺井幹樓度五十丈輦道相屬焉夏漢改厯以正月為嵗首而色上黄官名更印章以五字為太初元年是嵗西伐大宛蝗大起丁夫人雒陽虞初等以方祠詛匈奴大宛焉其明年有司上言雍五畤無牢熟具芬芳不備乃令祠官進畤犢牢具色食所勝而以木禺馬代駒焉獨五月嘗駒行親郊用駒及諸名山川用駒者悉以木禺馬代行過乃用駒他禮如故其明年東廵海上考神僊之屬未有驗者方士有言黄帝時為五城十二樓以神人於執期命曰迎年上許作之如方命曰明年上親禮祠上帝焉公玉帶曰黄帝時雖封太山然風后封臣岐伯令黄帝封東太山禪凡山合符然後不死焉天子既令設祠具至東太山太山卑小不稱其聲乃令祠官禮之而不封禪焉其後令帶春祠神物夏遂還太山脩五年之禮如前而加以禪祠石閭石閭者在太山下阯南方方士多言此僊人之閭也故上親禪焉其後五年復至太山脩封還過祭恒山今天子所興祠太一后土三年親郊祠建漢家封禪五年一脩封薄忌太一及三一㝠羊馬行赤星五五寛舒之祠官以嵗時致禮凡六祠皆太祝領之至如八神諸明年凡山他名祠行過則祠行去則己方士所興祠各自主其人終則已祠宫不主他祠皆如其故今上封禪其後十二嵗而還徧於五岳四瀆矣而方士之伺神人人海求蓬萊終無有驗而公孫卿之神者猶以大人之跡為解無有效天子益怠厭方士之怪迂語矣然羈縻不絶冀遇其真自此之後方上言神祠者彌衆然其效可睹矣   太史公曰余從廵祭天地諸神名山川而封禪焉入夀宫侍祠神語究觀方士祠官之意於是退而論次自古以來用事於鬼神者具見其表裏後有君子得以覽焉若至爼豆珪幣之詳獻酬之禮則有司存   史記正義巻二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巻二十九   唐 張守節 撰   河渠書第七       史記二十九   夏書曰禹抑鴻水十三年過家不入門陸行載車水行載舟泥行蹈毳山行即撟以别九州隨山浚川任土作貢通九道陂九澤【顔師古云通九州之道及章過其澤也】度九山【度田洛反釋名云山者産也治水以志九州山澤所生物産言於地所宜商而度之以制貢賦】然河菑衍溢害中國也尤甚唯是為務故道河自積石厯龍門【在同州韓城縣北五十里為鑒廣八十步】南到華隂【華隂縣也魏之隂晉秦文王更名寧秦漢髙帝改曰華隂也】東下砥柱【底柱山俗名三門山在硤石縣東北五十里在河之中也】及孟津【在洛州河陽縣南門外也】雒汭至于大邳【孔安國云山城曰邳按在衛州陽縣南七里也】於是禹以為河所從來者髙水湍悍難以行平地數為敗乃厮二渠以引其河北載之髙地過降水【絳水源出路州屯留縣西南方山東】北至于大陸【大陸澤在邢州及趙州界一名廣河澤一名鉅鹿澤也】播為九河【言過絳水及大陸水之口至冀州分為九河也】同為逆河入于勃海九州既䟽九澤既灑諸夏艾安功施于三代自是之後滎陽下引河東南為鴻溝以通宋鄭陳蔡曹衛與濟汝淮泗㑹于楚西方則通渠漢水雲夢之野東方則通鴻溝江淮之間於吴則通渠三江五湖於齊則通菑濟之閒於蜀蜀守冰鑿離碓辟沫水之害穿二江成都之中【括地志云大江一名汶江一名管橋水一名清江亦名水江西南自温江縣界流來又云郫江一名成都江一名市橋江亦名中日江亦曰内江西北自新繁縣界流來二江並在益州成都縣界杜預益州記云二江者郫江流江也風俗通云秦昭王使李冰為蜀守開成都縣兩江溉田萬頃神湏取女二人以為婦冰自以為女與神㛰徑至祠勸神酒酒杯澹澹因厲聲責之因忽不見良乆有兩蒼牛鬭於江峯有閒輙還流江謂官屬曰吾闘疲極不當相助耶南向腰中正白者我綬也主簿刺殺北靣者江神遂死華陽國志云蜀時濯錦流江中則鮮明也】此渠皆可行舟有餘則用溉百姓饗其利至于所過往往引其水益用溉田疇之渠以萬億計然莫足數也西門豹引漳水溉鄴【括地志云漳水一名濁漳水源出潞州長子縣西力黄山地理志云濁漳水在長子鹿谷山東至鄴入清漳按力黄鹿谷二山壯鹿也鄴相州之縣也】以富魏之河内而韓聞秦之好興事欲罷之毋令東伐乃使水工鄭國閒説秦令鑿涇水自中山西邸瓠口為渠【括地志云中一名仲山在雍州雲陽縣西十五里又云焦穫藪亦名在涇陽北城外也抵至也至梁首起雲陽縣西南二十五里今枯也】並北山東注洛三百餘里欲以溉田中作而覺秦欲殺鄭國鄭國曰始臣為閒然渠成亦秦之利也秦以為然卒使就渠渠就用注填閼之水溉澤鹵之地四萬餘頃收皆畝一鐘於是闗中為沃野無凶年秦以富彊卒并諸侯因命曰鄭國渠漢興三十九年孝文時河決酸棗東潰金隄【括地志云金隄一名十里隄在白馬縣東五里】於是東郡大興卒塞之其後四十有餘年今天子元光之中而河決於子東南注鉅野【括地志云鄆州鉅野縣東北大澤是】通於淮泗於是天子使汲黯鄭當時興人徒塞之輒復壞是時武安侯田蚡為丞相其奉邑食鄃【貝州縣也】鄃居河北河決而南則鄃無水菑邑收多蚡言於上曰江河之決皆天事未易以人力為彊塞塞之未必應天而望氣用數者亦以為然於是天子乆之不事復塞也是時鄭當時為大農言曰異時闗東漕粟從渭中上度六月而罷而漕水道九百餘里時有難處引渭穿渠起長安並南山下至河三百餘里徑易漕度可令三月罷而渠下民田萬餘頃又可得以溉田此損漕省卒而益肥闗中之地得穀天子以為然令齊人水工徐伯表悉卒數萬人穿漕渠三嵗而通通以漕大便利其後漕稍多而渠下之民頗得以溉田矣其後河東守畨係言漕從山東西嵗百餘萬石更砥柱之限敗亡甚多而亦煩費穿渠引汾【括地志云汾水源出嵐州靜樂縣北百三十里管涔山北東南流入并州即西南流入至絳州蒲州入河也】溉皮氏【括地志云皮氏故城在絳州龍門縣西百三十步自秦漢魏晋皮氏縣皆治也】汾隂【括地志云汾隂故城俗名殷湯城在蒲汾隂縣北九里漢汾隂縣】下引河溉汾隂蒲坂下度可得五千頃五千頃故盡河壖棄地民茭牧其中耳今溉田之度可得榖二百萬石以上榖從渭上與闗中無異而砥柱之東可無復漕天子以為然發卒數萬人作渠田數嵗河移徙渠不利則田者不能償種乆之河東渠田廢予越人令少府以為稍入其後人有上書欲通裦斜道【括地志云裦谷在梁州裦城縣北五十里斜水源出裦城縣西北九十八里衙嶺山與裦水同源而派流漢書溝洫云裦水通河斜水通渭皆以行是也按裒城即裒中縣也】及漕事下御史大夫張湯湯問其事因言抵蜀從故道【括地志云鳯州兩當縣本漢故道縣也在州之西五十里】故道多阪回逺今穿裦斜道少阪近四百里而裦水通沔斜水通渭皆可以行漕漕從南陽【南陽郡今鄧州】上沔入裦裦之絶水至斜閒百餘里以車轉從斜下下渭如此漢中之榖可致山東從沔無限【限之言多也山東渭河南之東山南之東及江南淮南皆經砥柱主運今並從沔便於三門之漕也】便於砥柱之漕且裦斜材木竹箭之饒擬於巴蜀天子以為然拜湯子卬為漢中守發數萬人作裦斜道五百餘里道果便近而水湍石不可漕其後荘熊羆言臨晉【括地志云同州本臨晉城也一名大荔城亦曰馮翊城】民願穿洛以溉重泉【洛漆沮水也括地志云重泉故城在同州蒲城縣東南四十五里在同州西北四十五里】以東萬餘頓攻鹵地誠得水可令畝十石於是為發卒萬餘人穿渠自徴引洛水至商顔下岸善崩【言商原之崖峯土性踈故善崩毁也】乃鑿井深者四十餘丈往往為井井下相通行水水頽以絶商顔東至山嶺十餘里閒井渠之生自此始穿渠得龍骨【括地志云伏龍祠在同州馮翊縣西北四十里故老云漢時自徴穿渠引洛得龍骨其後立祠因以伏龍為名今祠頗有靈驗也】故名曰龍首渠作之十餘嵗渠頗通猶未得其饒自河決子後二十餘嵗嵗因以數不登而梁楚之地尤甚天子既封禪巡祭山川其明年旱乾封少雨天子乃使汲仁郭昌發卒數萬人塞瓠子決於是天子已用事萬里沙【括地志云萬里沙在華州接縣東北二十里也】則還自臨決河沈白馬玉璧于河令羣臣從官自將軍已下皆負薪寘決河是時東流郡燒草以故薪柴少而下淇園之竹以為楗天子既臨河決悼功之不成乃作歌曰子決兮將奈何皓皓旰旰閭殫為河殫為河兮地不得寧功無已時吾山平吾山平兮鉅野溢魚沸鬱柏冬日延道地離常流蛟龍騁方逺遊歸舊川兮神㦲沛不封禪安知外為我謂河伯何不仁泛濫不止愁吾人齧桑浮兮淮洒滿乆不反水維緩一曰河湯湯激潺湲北渡迃浚流難搴長茭兮沈羙玉河伯許薪不屬薪不屬衛人罪燒蕭條噫乎何以禦水頺林竹楗石菑宣房塞萬福來於是卒塞瓠子築宫其上名曰宣房宫而道河北行二渠復禹舊迹而梁楚之地復寧無水災自是之後用事者爭言水利朔方西河河西酒泉皆引河及川谷以溉田而闗中輔渠靈軹引堵水汝南九江引淮東海引鉅定太山下引汶水皆穿渠為溉田各萬餘項佗小渠披山通道者不可勝言然其著者在宣房   太史公曰余南登廬山觀禹䟽九江遂至于㑹稽太湟上姑蘇望五湖東闚洛汭大邳迎河行淮泗濟漯洛渠西瞻蜀之岷山及離碓北自龍門至于朔方曰甚㢤水之為利害也余從負薪塞宣房悲子之詩而作河渠書   史記正義卷二十九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三十   唐 張守節 撰   平凖書第八        史記三十   漢興接秦之弊丈夫從軍旅老弱轉糧饟作業劇而財匱自天子不能具鈞駟而將相或乗牛車齊民無藏葢於是為秦錢重難用更今民鑄錢一黄金一斤約法省禁而不軌逐利之民蓄積餘業以稽市物物踊騰糶米至石萬錢馬一匹則百金天下已平髙祖乃令賈人不得衣絲乗車重租税以困辱之孝髙后時為天下初定復弛商賈之律然市井之子孫亦不得仕宦為吏量吏禄度官用以賦於民而山川園池市井【古人未有市及井若朝聚井汲水便將貨物於井邊貨賣故言市井】租税之入自天子以至于封君湯沐邑皆各為私奉養焉不領于天下經費漕轉山東粟以給中都官嵗不過數十萬石至孝文時莢錢益多輕乃更鑄四銖錢其文為半兩令民縱得自鑄錢故吴諸侯也以即山鑄錢富埒天子其後卒以叛逆鄧通大夫也以鑄錢財過王者故吴鄧氏錢布天下而鑄錢之禁生焉匃奴數侵盗北邊屯戍者多邊粟不足給食當食者於是募民能輸及轉粟於邊者拜爵爵得至大庻長孝景時上郡以西旱亦復修賣爵令而賤其價以招民及徒復作得輸粟縣官以除罪益造苑馬以廣用而宫室列觀輿馬益增修矣至今上即位數嵗漢興七十餘年之間國家無事非遇水旱之災民則人給家足都鄙廪皆滿而府庫餘貨財京師之錢累巨萬貫朽而不可校太倉之粟陳陳相因充溢露積於外至腐敗不可食衆庻街巷有馬阡陌之間成羣而乗字牝者儐而不得聚㑹守閭閻者食粱肉為吏者長子孫居官者以為姓號故人人自愛而重犯法先行義而後絀耻辱焉當此之時網䟽而民富役財驕溢或至兼并豪黨之徒以武斷於鄉曲宗室有土公卿大夫以下爭于奢侈室廬輿服僣于上無限度物盛而衰固其變也自是之後嚴助朱買臣等招來東甌【烏疾反今台州永寜是也】事兩越【南越及閩越南越今廣州南海也閩越今建州建安也】江淮之間蕭然煩費矣唐䝉司馬相如開路西南夷鑿山通道千餘里以廣巴蜀巴蜀之民罷焉彭吴賈㓕朝鮮置滄海之郡則燕齊之間靡然發動及王恢設謀馬邑匃奴絶和親侵擾北邊兵連而不解天下苦其勞而干戈日滋行者齎居者送中外騷擾而相奉百姓抗弊以巧法財賂衰耗而不贍入物者補官出貨者除罪選舉陵遅亷耻相冐武力進用法嚴令具興利之臣自此始也其後漢將嵗以數萬騎出擊胡及車騎將軍衛青取匃奴河南地【謂靈夏三州地取在元朔二年】築朔方【今夏州也括地志云夏州秦上郡漢分置朔方郡魏不改隋置夏州也】當是時漢通西南夷道作者數萬人千里負檐饋粮率十餘鐘致一石㪚幣於卭僰以集之數嵗道不通蠻夷因以數攻吏發兵誅之悉巴蜀租賦不足以更之乃募豪民田南夷入粟縣官而内受錢於都内東至滄海之郡人徒之費擬於南夷又興十萬餘人築衛朔方轉漕甚遼逺自山東咸被其勞費數十百巨萬府庫益虚乃募民能入奴婢得以終身復為郎増秩及入羊為郎始於此其後四年而漢遣大將將六將軍軍十餘萬擊右賢王獲首虜萬五千級明年大將軍將六將軍仍再出擊胡得首虜萬九千級捕斬首虜之士受賜黄金二十餘萬斤虜數萬人皆得厚賞衣食仰給縣官而漢軍之士馬死者十餘萬兵甲之財轉漕之費不與焉於是大農陳藏錢經耗賦税既竭猶不足以奉戰士有司言天子曰朕聞五帝之教不相復而治禹湯之法不同道而王所由殊路而建徳一也北邊未安朕甚悼之日者大將軍攻匃奴斬首虜萬九千級留蹛無所食議令民得買爵及贖禁固免減罪請置賞官命曰武功爵級十七萬凡直八十餘萬金諸買武功爵官首者試補吏先除千夫如五大夫其有罪又減二等爵得至樂卿以顯軍功軍功多用越等大者封侯卿大夫小者郎吏吏道雜而多端則官職耗廢自公孫以春秋之義䋲臣下取漢相張湯用峻文決理為廷尉於是見知之法生而廢格沮誹窮治之獄用矣其明年淮南衡山江都王謀反迹見而公卿尋端治之竟其黨與而坐死者數萬人長吏益慘而法令明察當是之時招尊方正賢良文學之士或至公卿大夫公孫以漢相布被食不重味為天下先然無益於俗稍鶩於功利矣其明年驃騎仍再出擊胡獲首四萬其秋渾邪王率數萬之衆來降於是漢發車二萬乗迎之既至受賞賜及有功之士是嵗費凡百餘巨萬初先是往十餘嵗河決觀梁楚之地固已數困而縁河之郡隄塞河輙決壞費不可勝計其後畨係欲省底柱之漕穿汾河渠以為溉田作者數萬人鄭當時為渭漕渠回逺鑿直渠自長安至華隂作者數萬人朔方亦穿渠作者數萬人各厯二三朞功未就費亦各巨萬十數天子為伐胡盛養馬馬之來食長安者數萬匹卒牽掌者闗中不足乃調旁近郡而胡降者皆衣食縣官縣官不給天子乃損膳解乗輿駟出御府禁藏以贍之其明年山東被水菑民多饑之於是天子遣使者虚郡國倉廥以振貧民猶不足又募豪富人相貸假尚不能相救乃徙貧民於闗以西及充朔方以南新秦中七十餘萬口衣食皆仰給縣官數嵗假予産業使者分部䕶之冠葢相望其費以億計不可勝數於是縣官大空而富商大賈或蹛財役貧轉榖百數廢居居邑封君皆低首仰給冶鑄煑鹽財或累萬金而不佐國家之民重困於是天子與公卿議更錢造幣以贍用而摧浮滛并兼之徒是時禁苑有白鹿而少府多銀自孝文更造四銖錢至是嵗四十餘年從建元以來用少縣官往往即多銅山而鑄錢民亦閒盗鑄錢不可勝數錢益多而輕物益少而貴有司言曰古者皮幣諸侯以聘享金有三等黄金為上白金為中赤金為下今半兩錢法重四銖而姦或盗摩錢裏取鎔錢益輕薄而物貴則逺方用幣煩費不省乃以白鹿皮方尺縁以藻繢為皮幣直四十萬王侯宗室朝覲聘享必以皮幣薦璧然後得行又造銀為白金以為天用莫如龍地用莫如馬人用莫如故白金三品其一曰重八兩圜之其文龍名曰白選直三千二曰重荖小方之其文馬直五百三曰復小撱之其文直三百令縣官銷半兩錢更鑄三銖錢文如其重盗鑄諸金錢罪皆死而吏民之盗鑄白金者不可勝數於是以東郭咸陽孔僅為大農丞領鹽鐡事桑羊以計算用事侍中咸陽齊之大煑鹽孔僅南陽大治皆致生累千金故鄭當時進言之羊雒陽賈人子以心計年十三侍中故三人言利事析秋豪矣法既益嚴吏多廢免兵革數動民多買復及五大夫徴發之士益鮮於是除千夫五大夫為吏不欲者出馬故吏皆通適令伐棘上林作昆明池其明年大將軍驃騎大出擊胡得首虜八九萬級賞賜五十萬金漢軍馬死者十餘萬匹轉漕車甲之費不與焉是時財匱戰士頗不得禄矣有司言三銖錢輕易姦詐乃更請諸郡國鑄五銖錢周郭其下令不可磨取鎔焉大農上鹽鐡丞孔僅咸陽言山海天地之藏也皆宜屬少府陛下不私以屬大農佐賦願募民自給費因官器作煑鹽官與牢盆浮食竒名欲擅管山海之貨以致富羡役利細民其沮事之議不可勝聴敢私鑄鐡器煑鹽者左趾没入其器物郡不出鐡者置小鐵官便屬在所縣使孔僅東郭咸陽乗舉行天下鹽鐵作官府除故鹽鐵家富者為吏吏道益雜不選而多賈人矣商賈以幣之變多積貨逐利於是公卿言郡國頗被菑害貧民無産業者募徙廣饒之地陛下損膳省用出禁錢以振元元寛貸賦而民不齊出於南畝商賈滋衆貧者畜積無有皆仰縣官異時算軺車賈人緍錢皆有荖請如故諸賈人未作貰貸買居邑稽諸物及商以取利者雖無市籍各以其物自占率緡錢二千而一算諸作有租及鑄率緡錢四千一算非吏比者三老北邊騎士軺車以一算商賈人軺車二算船五丈以上一算匿不自占占不悉戍邊一嵗没入緡錢有能告者以其半畀之賈人有市籍者及其家屬皆無得籍名田以便農敢犯令没入田僮天子乃思卜式之言召拜式為中郎爵左庶長賜田十頃布告天下使明知之初卜式者河南人也以田畜為事親死式有少弟弟壯式脱身出分獨取畜羊百餘田宅財物盡予弟式入山牧十餘嵗羊致千餘頭買田宅而其弟盡破其業式輙復分予弟者數矣是時漢方數使將擊匃奴卜式上書願輸家之半縣官助邊天子使使問式欲官乎式曰臣少牧不習仕宦不願也使問曰家豈有欲言事乎式曰臣生與人無分爭式邑人貧者貨之不善者教順之所居人皆從式式何故見於人無所欲言也使者曰苟如此子何欲而然式曰天子誅匃奴愚以為賢者宜死節於邊有財者宜輸委如此而匃奴可滅也使者具其言入以聞天子以語丞相曰此非人情不軌之臣不可以為化而亂法願陛下勿許於是上乆不報式數嵗乃罷式式歸復田牧嵗餘㑹軍數出渾邪王等降縣官費衆倉府空其明年貧民大徙皆仰給縣官無以盡贍卜式持錢二十萬予河南守以給徙民河南上富人助貧人者籍天子見卜式名識之曰是固前而欲輸其家半助邊乃賜式外繇四百人式又盡復予縣官是時富豪皆爭匿財唯式尤欲輸之助費天子於是以式終長者故尊顯以風百姓初式不願為郎上曰吾有羊上林中欲令子牧之式乃拜為郎布衣屩而牧羊嵗餘羊肥息上過見其羊善之式曰非獨羊也治民亦猶是也以時起居惡者輙斥去母令敗羣上以式為竒拜為緱氏令試之緱氏便之遷為成臯令將漕最上以為式朴忠拜為齊王太傅而孔僅之使天下鑄作器三年中拜為大農列於九卿而桑羊為大農丞筦諸㑹計事稍稍置均輸以通貨物矣始令吏得入榖補官郎至六百石自造白金五銖錢後五嵗赦吏民之坐盗鑄金錢死者數十萬人其不發覺相殺者不可勝計赦自出者百餘萬人然不能半自出天下大抵無慮皆鑄金錢矣犯者衆吏不能盡誅取於是遣博士禇大徐偃等分曹循行郡國舉兼并之徒守相為吏者而御史大夫張湯方隆貴用事减宣杜周等為中丞義縱尹齊王温舒等用慘急刻深為九卿而直指夏蘭之屬始出矣而大農顔異誅初異為濟南亭長以亷直稍遷至九卿上與張湯既造白鹿皮幣問異異曰今王侯朝賀以蒼璧直數千而其皮薦反四十萬本末不相稱天子不説張湯又與異有郤及人有告異以它議事下張湯治異異與客語客語初令下有不便者異不應㣲反脣湯奏異當九卿見令不便不入言而腹誹論死自是之後有腹誹之法以此而公卿大夫多謟䛕取容矣天子既下緡錢令而尊卜式百姓終莫分財佐縣官於是楊可告緡錢縱矣郡國多姦鑄錢錢多輕而公卿請令京師鑄鐘官赤側一當五賦官用非赤側不得行白金稍賤民不寶用縣官以令禁之無益嵗餘白金終廢不行是嵗也張湯死而民不思其後二嵗赤側錢賤民巧法用之不便又廢於是悉禁郡國無鑄錢専令上林三官鑄錢既多而令天下非三官錢不得行諸郡國所前鑄錢皆廢銷之輸其銅三官而民之鑄錢益少計其費不能相當唯真工大姦乃盗為之卜式相齊而楊可告緡徧天下中家以上大抵皆遇告杜周治之獄少反者乃分遣御史廷尉正監分曹往即治郡國緡錢得民財物以億計奴婢以千萬數田大縣數百頃小縣百餘頃宅亦如之於是商賈中家以上大率破民偷甘食好衣不事畜藏之産業而縣官有鹽鐵緡錢之故用益饒矣益廣闗置左右輔初大農筦鹽鐵官布多置水衡欲以主鹽鐵及楊可告緡錢上林財物衆乃令水衡主上林上林既充滿益廣是時越欲與漢用船戰逐乃大修昆明池列觀環之治樓船髙十餘丈旗幟加其上甚壯於是天子感之乃作柏梁臺髙數十丈宫室之修由此日麗乃分緡錢諸官而水衡少府大農太僕各置農官往往即郡縣比没入田田之其没入奴婢分諸苑養狗馬禽獸及與諸官諸官益新置多徒奴婢衆而下河漕度四百萬石及官自糴乃足所忠言世家子弟富人或鬬雞走狗馬弋獵博戲亂齊民乃徴諸犯令相引數千人命曰株送徒入財者得補郎郎選衰矣是時山東被河菑及嵗不登數年人或相食方一二千里天子憐之詔曰江南火耕水耨今饑民得流就食江淮間欲留之處遣使冠葢相屬於道䕶之下巴蜀粟以振之其明年天子始巡郡國東度河河東守不意行至不辦自殺行西踰隴隴西守以行往卒天子從官不得食隴西守自殺於是上北出蕭闗從數萬騎獵新秦中以勒邊兵而歸新秦中或千里無亭徼於是誅北地太守以下而令民得畜牧邊縣官假馬母三嵗而歸及息什一以除占緡用充仞新秦中既得寶鼎立后土太一祠公卿議封禪事而天下郡國皆豫治道撟繕故宫及當馳道縣縣治官儲設供具而望以待幸其明年南越反西羌侵邊為桀於是天子為山東不贍赦天下因南方樓船卒二十餘萬人擊南越數萬人發三河以西騎擊西羌又數萬人度河築令民初置張掖酒泉郡而上郡朔方西河河西開田官斥塞卒六十萬人戌田之中國繕道餽糧逺者二千近者千餘里皆仰給大農邊兵不足乃發武庫工官兵器以贍之車騎馬乏絶縣官錢少買馬難得乃著令令封君以下至三百石以上吏以差出牝馬天下亭亭有畜㹀馬嵗課息齊相卜式上書曰臣聞主憂臣辱南越反臣願父子與齊習者往死之天子下詔曰卜式雖躬耕牧不以為利有餘輒助縣官之用今天下不幸有急而式奮願父子死之雖未戰可謂義形於内賜爵闗内侯金六十斤田十頃布告天下天下莫應列侯以百數皆莫求從軍擊羌越至酎少府省金而列侯坐酎金失侯者百餘人乃拜式為御史大夫式既在位見郡國多不便縣官作鹽鐵鐵器苦惡賈貴或彊令民賣買之而船有算商者少物貴乃因孔僅言船事上由是不悦卜式漢連兵三嵗誅羌滅南越畨禺以西至蜀南者置初郡十七且以其故俗治毋賦税南陽漢中以往郡各以地比給初郡吏卒奉食幣物傳車馬被具而初郡時時小反殺吏漢發南方吏卒往誅之間嵗萬餘人費皆仰給大農大農以均輸調鹽鐵助賦故能贍之然兵所過縣為以訾給毋乏而已不敢言擅賦法矣其明年元封元年卜式貶秩為太子太傅而桑羊為治粟都尉領大農盡代僅筦天下鹽鐵羊以諸官各自市相與爭物故騰躍而天下賦輸或不償其僦費乃請置大農部丞數十人分部主郡國各往往縣置均輸鹽鐵官令逺方各以其物貴時商賈所轉販者為賦而相灌輸置平凖于京師都受天下委輸名工官治車諸器皆仰給大農大農之諸官盡籠天下之貨物貴即賣之賤則買之如此富商大賈無所牟大利則反本而萬物不得騰踊故抑天下物名曰平凖天子以為然許之於是天子北至朔方東到太山巡海上並北邊以歸所過賞賜用帛百餘萬匹錢金以巨萬計皆取足大農羊又請令吏得入粟補官及罪人贖罪令民能入粟甘泉各有荖以復終身不告緡他郡國各輸處而諸農各致粟山東漕益嵗六百萬石一嵗之中太倉甘泉倉滿邊餘榖諸物均輸帛五百萬匹民不益賦而天下用饒於是羊賜爵左庶長黄金再百斤焉是嵗小旱上令官求雨卜式言曰縣官當食租衣税而已今羊令吏坐市列肆販物求利亨羊天乃雨太史公曰農工商交易之路通而貝金錢刀布之幣興焉所從來乆逺自髙辛氏之前尚矣靡得而記云故書道唐虞之際詩述殷周之世安寧則長庠序先本絀末以禮義防于利事變多故而亦反是是以物盛則衰時極而轉一質一文終始之變也禹貢九州各因其土地所宜人民所多少而納職焉湯武承弊易變使民不倦各兢兢所以為治而稍陵遅衰㣲齊桓公用管仲之謀通輕重之權徼山海之業以朝諸侯用區區之齊顯成霸名魏用李克盡地力為彊君自是之後天下爭於戰國貴詐力而賤仁義先富有而後推讓故庶人之富者或累巨萬而貧者或不厭糟糠有國彊者或并羣小以臣諸侯而弱國或絶祀而滅世以至秦卒并海内虞夏之幣金為三品或黄或白或赤或錢或布或刀或貝及至秦中一國之幣為三等黄金以溢名為上幣銅錢識曰半兩重如其文為下幣而珠玉貝銀之屬為器飾寶藏不為幣然各隨時而輕重無常於是外攘夷狄内興功業海内之士力耕不足糧饟女子紡績不足衣服古者甞竭天下之資財以奉其上猶自以為不足也無異故云事勢之流相激使然曷足怪焉   史記正義卷三十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三十一   唐 張守節 撰   呉太伯世家第一     史記三十一   呉太伯【呉國號也太伯居梅里在常州無錫縣東南六十里至十九世孫壽夢居之號句呉壽夢卒諸樊南徒呉至二十一代孫光使子齊築闔閭城都之今蘇州也】太伯弟仲雍皆周太王之子而王季厯之兄也季厯賢而有聖子昌大王欲立季厯以及昌於是太伯仲雍二人乃犇荆蠻文身斷髪示不可用【江熙云太伯少弟季歴生文王昌有聖徳太伯知其必有天下故欲傳國於季歴以太王病託採藥於呉越不反太王薨而季歴立一讓也季歴薨而文王立二讓也文王薨而武王立遂有天下三讓也又釋云太王病而託採藥生不事之以禮一讓也太王薨而不反使季歴主䘮不葬之以禮二讓也斷髪文身示不可用使歴主祭祀不祭以禮三讓也】以避季歴季歴果立是為王季而昌為文王太伯之犇荆蠻自號勾呉荆蠻義之從而歸之千餘家立為呉太伯太伯卒無子弟仲雍立是為呉仲雍仲雍卒子季簡立季簡卒子叔達立叔達卒子周章立是時周武王克殷求太封周章弟虞仲於周之北故夏虛是為虞仲列為諸侯周章卒子熊遂立熊遂卒子柯相立【柯音歌相音相匠反】柯相卒子疆鳩夷立疆鳩夷卒子餘橋疑吾立【橋音撟驕反】餘橋疑吾卒子柯盧立柯盧卒子周繇立【繇音遥又音由】周繇卒子屈羽立【屈居勿反】屈羽卒子夷吾立夷吾卒子禽處立禽處卒子轉立轉卒子頗髙立頗髙卒子句卑立是時晉獻公滅周北虞公以開晉伐虢也句卑卒子去齊立去齊卒子夀夢立【夢莫公反】夀夢立而吴始益大稱王自太伯作吴五世而武王克殷封其後為二其一虞在中國其一呉在夷蠻十二世而晉滅中國之虞中國之虞滅二世而夷蠻之呉興【中國之虞滅後二世合七十一年至夀夢而興大稱王】大凡從太伯至夀夢十九世王夀夢二年楚之亡大夫申公巫臣怨楚將子反而犇晉自晉使呉教呉用兵乘車令其子為呉行人呉於是始通於中國呉伐楚十六年楚共王伐呉至衡山二十五年王夀夢卒夀夢有子四人長曰諸樊次曰餘祭次曰餘昧【祭側界反昧莫葛反】次曰季札季札賢而夀夢欲立之季札讓不可於是乃立長子諸樊攝行事當國王諸樊元年諸樊已除喪讓位季札季札謝曰曹宣公之卒也諸侯與曹人不義曹君將立子臧子臧去之以成曹君君子曰能守節矣君義嗣誰敢干君有國非吾節也札雖不材願附於子臧之義呉人固立季札季札棄其室而耕乃舎之【舎音捨】秋呉伐楚楚敗我師四年晉平公初立十三年王諸樊卒有命授弟餘祭欲傳以次必致國於季札而止以稱先王夀夢之意且嘉季札之義兄弟皆欲致國令以漸至焉季札封於延陵故號曰延陵季子王餘祭三年齊相慶封有罪自齊來犇呉呉予慶封朱方之縣以為奉邑以女妻之富於在齊四年呉使季札聘於魯請觀周樂為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猶未也然勤而不怨歌鄘衛曰美哉淵乎憂而不困者也吾聞衛康叔武公之徳如是是其衛風乎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懼其周之東乎【思音肆】歌鄭曰其細已甚民不堪也是其先亡乎歌齊曰美哉泱泱乎大風也哉表東海者其太公乎國未可量也歌曰美哉蕩蕩乎樂而不淫其周公之東乎歌秦曰此之謂夏聲夫能夏則大大之至也其周之舊乎歌魏曰美哉渢渢乎大而婉儉而易行以徳輔此則盟主也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遺風乎不然何憂之逺也非令徳之後誰能若是歌陳曰國無主其能久乎自鄶以下無譏焉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貳怨而不言其周徳之衰乎猶有先王之遺民也歌大雅曰廣哉熙熙乎曲而有直體其文王之德乎歌頌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詘近而不偪逺而不攜遷而不淫復而不厭哀而不愁樂而不荒用而不匱廣而不宣施而不費取而不貪處而不底行而不流五聲和八風平節有度守有序盛徳之所同也見舞象箾南籥者曰美哉猶有憾見舞大武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見舞韶䕶者曰聖人之也猶有慚徳聖人之難也見舞大夏曰美哉勤而不徳非禹其誰能及之見舞招箾曰徳至矣哉大矣如天之無不燾也如地之無不載也雖甚盛徳無以加矣觀止矣若有他樂吾不敢觀去魯遂使齊晏平仲曰子速納邑與政無邑無政乃免於難齊國之政將有所歸未得所歸難未息也故晏子因陳桓子以納政與邑是以免於欒髙之難【乃憚反在魯昭公八年欒施髙疆二氏作難陳桓子和之乃解也】去齊使於鄭見子産如舊交謂子産曰鄭之執政侈難將至矣政必及子子為政慎以禮不然鄭國將敗去鄭適衛蘧瑗史狗史鰌公子荆公叔發公子朝曰衛多君子子未有患也自衛如晉將舎於宿聞鐘聲曰異哉吾聞之辯而不徳必加於戮夫子獲罪於君以在此懼猶不足而又可以畔乎夫子之在此猶燕之巢于幕也君在殯而可以樂乎遂去之文子聞之終身不聼琴瑟適晉趙文子韓宣子【母本云名秦】魏獻子曰晉國其萃於三家乎將去謂叔向曰吾子勉之君侈而多良大夫皆富政將在三家吾子直必思自免於難季札之初使北過徐君徐君好季札劍口弗敢言季札心知之為使上國未獻還至徐徐君已死於是乃解其寶劍繫之徐君冢樹而去【括地志云徐君廟在泗州徐城縣西南一里即延陵季子掛劍之徐君也】從者曰徐君已死尚誰予乎季子曰不然始吾心已許之豈以死倍吾心哉七年楚公子圍弑其王夾敖而代立是為靈王十年楚靈王㑹諸侯而以伐呉之朱方以誅齊慶封呉亦攻楚取三邑而去十一年楚伐呉至婁十二年楚復來伐次於乾谿楚師敗走十七年王餘祭卒弟餘昧立王餘昧二年楚公子弃疾弑其君靈王代立焉四年王餘昧卒欲授弟季札季札讓逃去於是呉人曰先王有命兄卒弟代立必致李子季子今逃位則王餘昧後立今卒其子當代乃立王餘昧之子僚為王王僚二年公子光伐楚敗而亡王舟光懼襲楚復得王舟而還五年楚之亡臣伍子胥來奔公子光客之公子光者王諸樊之子也常以為吾父兄弟四人當傳至季子季子即不受國光父先立即不傳季子光當立隂納賢士欲以襲王僚八年呉使公子光伐楚敗楚師迎楚故太子建母於居巢以歸因北伐敗陳蔡之師九年公子光伐楚抜居巢鍾離初楚邊邑卑梁氏之處女與呉邊邑之女争桑二女家怒相滅兩國邊邑長聞之怒而相攻滅呉之邊邑呉王怒故遂伐楚取兩都而去【兩都即鍾離居巢】伍子胥之初犇呉呉王僚以伐楚之利公子光曰胥之父兄為僇於楚欲自報其仇耳未見其利於是伍員知光有他志乃求勇士專諸【呉越春秋云專諸豐邑人伍子胥初亡楚如呉時遇之於途專諸方與人闘甚不可當其妻呼還子胥恠而問其狀專諸曰夫屈一人之下必申萬人之上胥因而相之雄貌深目侈口熊背知其勇士】見之光喜乃客伍子胥子胥退而耕於野以待專諸之事十二年冬楚平王卒十三年春呉欲因楚喪而伐之使公子蓋餘燭庸以兵圍楚之六使季札於晉以觀諸侯之變楚發兵絶呉兵後呉兵不得還於是呉公子光曰此時不可失也告專諸曰不索何獲我真王嗣當立吾欲求之季子雖至不吾廢也專諸曰王僚可殺也母老子弱而兩公子將兵攻楚楚絶其路方今呉外困於楚而内空無骨鯁之臣是無奈我何光曰我身子之身也四月丙子光伏甲士於窟室而謁王僚飲王僚使兵陳於道自王宫至光之家門階户席皆王僚之親也人夾持鈹公子光詳為足疾入于窟室使專諸置匕首於炙魚之中以進食手匕首刺王僚鈹交於匈遂弑王僚公子光竟立為王是為呉王闔廬闔廬乃以專諸子為卿季子至曰茍先君無廢祀民人無廢主社稷有奉乃吾君也吾敢誰怨乎哀死事生以待天命非我生亂立者從之先人之道也復命哭僚墓【復音伏下同】復位而待呉公子燭庸蓋餘二人將兵遇圍於楚者聞公子光弑王僚自立乃以其兵降楚楚封之於舒王闔廬元年舉伍子胥為行人而與謀國事楚誅伯州犂其孫伯嚭亡奔呉呉以為大夫三年呉王闔廬與子胥伯嚭將兵伐楚抜舒殺呉亡將二公子光謀欲入郢將軍孫武曰民勞未可待之四年伐楚取六與五年伐越敗之六年楚使子常囊瓦伐呉【左傳云楚囊瓦為令尹杜預云囊之孫子常】迎而擊之大敗楚軍於豫章取楚之居巢而還九年呉王闔廬謂伍子胥孫武曰始子之言郢未可入今果如何二子對曰楚將子常貪而唐蔡皆怨之王必欲大伐必得唐蔡乃可闔廬從之悉興師與唐蔡西伐楚至於漢水楚亦發兵拒呉夾水陳【音陣】呉王闔廬弟夫槩【音古代反】欲戰闔廬弗許夫槩曰王已屬臣兵兵以利為上尚何待焉遂以其部五千人襲冐楚楚兵大敗走於是呉王遂縱兵追之比至郢五戰楚五敗楚昭王亡出郢奔鄖鄖公弟【左傳云鄖公辛之弟壊也】欲弑昭王昭王與鄖公犇隨而呉兵遂入郢子胥伯嚭鞭平王之尸以報父讎十年春越聞呉王之在郢國空乃伐呉呉使别兵擊越楚告急秦秦遣兵救楚擊呉呉師敗闔廬弟夫槩見秦越交敗呉呉王留楚不去夫槩亡歸呉而自立為呉王闔廬聞之乃引兵歸攻夫槩夫槩敗奔楚楚昭王乃得以九月復入郢而封夫槩於堂谿為堂谿氏【括地志云豫州呉房縣在州西北九十里應劭云呉王闔廬弟夫槩奔楚封之於堂谿氏本房子國以封呉故曰呉房】十一年呉王使太子夫差伐楚取畨楚恐而去郢徙鄀十五年孔子相魯十九年夏呉伐越越王句踐迎擊之檇李越使死士挑戰【挑音田鳥反】三行造呉師呼自剄【行故郎反造千到反呼火故反剄堅鼎反】呉師觀之越因伐呉敗之姑蘇傷呉王闔廬指軍却七里呉王病傷而死闔廬使立太子夫差謂曰爾而忘句踐殺汝父乎對曰不敢三年乃報越王夫差元年以大夫伯嚭為太宰習戰射常以報越為志二年呉王悉精兵以伐越敗之夫椒報姑蘇也越王句踐乃以甲兵五千人棲於㑹稽使大夫種因呉太宰嚭而行成【國語云越飾美女八人納太宰嚭曰子苟然放越之罪】請委國為臣妾呉王將許之伍子胥諫曰昔有過氏殺斟灌以伐斟尋滅夏后帝相帝相之妃后緡方娠逃於有仍而生少康少康為有仍牧正有過又欲殺少康少康奔有虞有虞思夏徳於是妻之以二女而邑之於綸有田一成有衆一旅後遂收夏衆撫其官職使人誘之遂滅有過氏復禹之績祀夏配天不失舊物今呉不如有過之疆而句踐大於少康今不因此而滅之又將寛之不亦難乎且句踐為人能辛苦今不滅後必悔之呉王不聼聼太宰嚭卒許越平與盟而罷兵去七年呉王夫差聞齊景公死而大臣争寵新君弱乃興師北伐齊子胥諌曰越王句踐食不重味衣不重采弔死問疾且欲有所用其衆此人不死必為呉患今越在腹心疾而王不先而務齊不亦謬乎呉王不聼遂北伐齊敗齊師於艾陵至繒召魯哀公而徵百牢季康子使子貢以周禮太宰嚭乃得止因留畧地於齊魯之南九年為騶伐魯至與魯盟乃去十年因伐齊而歸十一年復北伐齊越王句踐率其衆以朝呉厚獻遺之呉王喜唯子胥懼曰是棄呉也諌曰越在腹心今得志於齊猶石田無所用且盤庚之誥有顛越勿遺商之以興呉王不聼使子胥於齊子胥屬其子於齊鮑氏還報呉王呉王聞之大怒賜子胥屬鏤之劍以死【屬音燭鏤音力于反】將死曰樹吾墓上以梓令可為器抉吾眼置之呉東門以觀越之滅呉也【呉俗傳云子胥亡後越從松江北開渠至横山東北築城伐呉子胥乃與越軍夢令從東南入破呉越王即移向三江口岸立壇殺白馬祭子胥杯動酒盡越乃開渠子胥作濤盪羅城東開入滅呉至今猶號曰示浦門曰䲕䱐是從東門入滅呉也】齊鮑氏弑齊悼公呉王聞之哭於軍門外三日乃從海上攻齊齊人敗呉呉王乃引兵歸十三年呉召魯衛之君㑹於橐臯十四年春呉王北㑹諸侯於黄池欲霸中國以全周室六月戊子越王句踐伐呉乙酉越五千人與呉戰丙戌虜呉太子犮丁亥入呉呉人告敗於王夫差夫差惡其聞也或泄其語呉王怒斬七人於幕下七月辛丑呉王與晉定公争長呉王曰於周室我為長晉定公曰於姬姓我為伯趙鞅怒將伐呉乃長晉定公呉王已盟與晉别欲伐宋太宰嚭曰可勝而不能居也乃引兵歸國國亡太子内空王居外久士皆罷敝於是乃使厚弊以與越平十五年齊田常殺簡公十八年越益彊越王句踐率兵使伐敗呉師於笠澤楚滅陳二十年越王句踐復伐呉二十一年遂圍呉二十三年十一月丁邜越敗呉越王句踐欲遷呉王夫差於甬東予百家居之呉王曰老矣不能事君王也吾悔不用子胥之言自令䧟此遂自剄死越王滅呉誅太宰嚭以為不忠而歸   太史公曰孔子言太伯可謂至徳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余讀春秋古文乃知中國之虞與荆蠻勾呉兄弟也延陵季子之仁心慕義無窮見㣲而知清濁嗚呼又何其閎覽博物君子也   史記正義卷三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三十二   唐 張守節 撰   齊太公世家第二【括地志云天齊池在青州臨淄縣東南十五里封禪書云齊之所以為齊   者以天齊】          史記三十二   太公望吕尚者東海上人其先祖甞為四嶽佐禹平水土甚有功虞夏之際封於吕或封於申姓姜氏夏商之時申吕或封枝庶子孫或為庶人尚其後苗裔也本姓姜氏從其封姓故曰吕尚吕尚葢甞窮困年老矣以漁釣奸周西伯【奸音干括地志云茲泉水源出岐州岐山縣西南凡谷吕氏春秋云太公釣於茲泉遇文王酈元云磻磎中有泉謂之茲泉積水為陣即太公釣處今謂之凡谷有石壁深髙幽邃人跡罕及東南隅有石室葢太公所居水次盤石釣處即太公垂釣之所其投竿跪餌兩膝遺跡猶存是磻磎之稱也其水清泠神異北流十二里注于渭說苑云吕望年七十釣于渭渚三日三夜魚無食者望即忿脫其衣冠上有農人者古之異人謂望曰子姑復釣必細其綸芳其餌徐徐而投無令魚駭望如其言初下得鮒次得鯉刺魚腹得書書文曰吕望封於齊望知其異】西伯將出獵卜之曰所獲非龍非彲非虎非羆所獲霸王之輔於是周西伯獵果遇太公於渭之陽與語大曰自吾先君太公曰當有聖人適周周以興子真是邪吾太公望子久矣故號之曰太公望載與俱歸立為師或曰太公博聞甞事紂紂無道去之游諸侯無所遇而卒西歸周西伯或曰吕尚處士隱海濱周西伯拘羑里㪚宜生閎夭素知而招吕尚吕尚亦曰吾聞西伯賢又善養老盍往焉三人者為西伯求美女竒物獻之於紂以贖西伯西伯得以出反國言吕尚所以事周雖異然要之為文武師周西伯昌之脫羑里歸與吕尚隂謀修徳以傾商政其事多兵權與竒計【六韜云武王問太公曰律之音聲可以知三軍之消息乎太公曰深哉王之問也夫律管十二其要有五宫商角徵羽此其正聲也萬代不易五行之神道之常也可以知敵金木水火土各以其勝攻之其法以天清静無隂雲風雨夜半遣輕往至敵人之壘九伯步偏持律管横耳大呼驚之有聲應管其來甚㣲角管齊應當以白虎徵管聲應當以武商管聲應當以内陳五管盡不應無有商聲當以青龍此五行之府佐勝之徵隂敗之機也】故後世之言兵及周之隂權皆宗太公為本謀周西伯政平及斷虞芮之訟而詩人稱西伯受命曰文王伐崇密須犬夷大作豐邑天下三分其二歸周者太公之謀計居多文王崩武王即位九年欲脩文王業東伐以觀諸侯集否師行師尚父左杖黄右把白旄以誓曰蒼兕蒼兕揔爾衆庶與爾舟楫後至者斬遂至盟津諸侯不期而㑹者八百諸侯諸侯皆曰紂可伐也武王曰未可還師與太公作此大誓居二年紂殺王子比干囚箕子武王將伐紂卜兆不吉風雨暴至羣公盡懼唯太公彊之勸武王武王於是遂行十一年正月甲子誓於牧野伐商紂紂師敗績紂反走登鹿臺遂追斬紂明日武王立于社羣公奉明水衛康叔封布采席師尚父牽牲史佚䇿祝以告神討紂之罪散鹿臺之錢發鉅橋之粟以振貧民封比干墓釋箕子囚遷九鼎修周政與天下更始師尚父謀居多於是武王已平商而王天下封師尚父於齊營丘【括地志云營丘在青州臨淄北百步外城中】東就國遒宿行遲逆旅之人曰吾聞時難得而易失客寢甚安殆非就國者也太公聞之夜衣而行犂明至國萊侯來伐與之争營丘營丘邊萊萊人夷也㑹紂之亂而周初定未能集逺方是以與太公争國太公至國修政因其俗簡其禮通商工之業便魚鹽之利而人民多歸齊齊為大國及周成王少時管蔡作亂淮夷【孔安國云淮浦之夷徐州之戎】畔周乃使召康公命太公曰東至海西至河南至穆陵北至無棣五侯九伯實得征之齊由此得征伐為大國都營丘葢太公之卒百有餘年子丁公吕伋【謚法述義不克曰丁】立丁公卒子乙公得立乙公卒子癸公慈母立癸公卒子哀公不辰立哀公時紀侯之周周烹哀公而立其弟静是為胡公【謚法彌年壽考曰胡】胡公徙都薄姑【括地志云夀姑城在青州博昌縣東北六十里】而當周夷王之時哀公之同母少弟山怨胡公乃與其黨率營丘人襲攻殺胡公而自立是為獻公獻公元年盡逐胡公子因徙薄姑都治臨菑九年獻公卒子武公夀立武公九年周厲王出奔居彘【直厲反括地志云晉州霍邑縣也鄭元云霍山在彘本秦時霍伯國】十年王室亂大臣行政號曰共和二十四年周宣王初立二十六年武公卒子厲公無忌立厲公虐故胡公子復入齊齊人欲立之乃與攻殺厲公胡公子亦戰死齊人乃立厲公子赤為君是為文公而誅殺厲公者七十人文公十二年卒子成公脫立成公九年卒子莊公購立莊公二十四年犬戎殺幽王周東徙雒秦始列為諸侯五十六年晉弑其君昭侯六十四年莊公卒子釐公禄甫立釐公九年魯隠公初立十九年魯桓公弑其兄隠公而自立為君二十五年北戎伐齊鄭使太子忽來救齊齊欲妻之忽曰鄭小齊大非我敵遂辭之三十二年釐公同母弟夷仲年死其子曰公孫無知釐公愛之令其秩服奉養比太子三十三年釐公卒太子諸兒立是為襄公襄公元年始為太子時嘗與無知鬬及立絀無知秩服無知怨四年魯桓公與夫人如齊齊襄公故嘗私通魯夫人魯夫人者襄公女弟也自釐公時嫁為魯桓公婦及桓公來而襄公復通焉魯桓公知之怒夫人夫人以告齊襄公齊襄公與魯君飲醉之使力士彭生抱上魯君車因拉殺魯桓公【拉音力合反】桓公下車則死矣魯人以為讓而齊襄公殺彭生以謝魯八年伐紀紀遷去其邑十二年初襄公使連稱管至父戍葵丘時而往及而代往戍一嵗卒時而公弗為發代或為請代公弗許故此二人怒因公孫無知謀作亂連稱有從妹在公宫無寵使之間襄公曰事成以女為無知夫人冬十二月襄公游姑棼【音扶云反】遂獵沛丘【左傳云齊襄公田于貝邱墜車傷足即此也】見彘從者曰彭生公怒射之彘人立而啼公懼墜車傷足失屨反而鞭主屨者茀三百茀【非佛反下同茀主履者也】出宫而無知連稱管至父等聞公傷乃遂率其衆襲宫逢主屨茀茀曰且無入驚宫驚宫未易入也無知弗信茀示之創【音瘡】乃信之待宫外令茀先入茀先入即匿襄公户間良久無知等恐遂入宫茀反與宫中及公之幸臣攻無知等不勝皆死無知入宫求公不得或見人足於户間發視乃襄公遂弑之而無知自立為齊君桓公元年春齊君無知游於雍林雍林人甞有怨無知及其往游雍林人襲殺無知告齊大夫曰無知弑襄公自立臣謹行誅唯大夫更立公子之當立者唯命是聼初襄公之醉殺魯桓公通其夫人殺誅數不當淫於婦人數欺大臣羣弟恐禍及故次弟糾奔魯其母魯女也管仲召忽傅之次弟小白奔莒鮑叔傅之小白母衛女也有寵於釐公小白自少好善大夫髙傒【傒音奚】及雍林人殺無知議立君髙國先隂召小白於莒魯聞無知死亦發兵送公子糾而使管仲别將兵遮莒道射中小白帶鈎小白佯死管仲使人馳報魯魯送糾者行益遲伐魯至齊則小白已入髙傒立之是為桓公桓公之中鉤佯死以誤管仲已而載温車中馳行亦有髙國内應故得先入立發兵距魯秋與魯戰于乾時魯兵敗走齊兵掩絶魯歸道齊遺魯書曰子糾兄弟弗忍誅請魯自殺之召忽管仲讎也請得而甘心醢之不然將圍魯魯人患之遂殺子糾于笙瀆召忽自殺管仲請囚桓公之立發兵攻魯心欲殺管仲鮑叔牙曰臣幸得從君君竟以立君之尊臣無以增君君將治齊即髙傒與叔牙足也君且欲霸王非管夷吾不可夷吾所居國國重不可失也於是桓公從之乃詳為召管仲欲甘心實欲用之管仲知之故請往鮑叔牙迎受管仲及堂阜而脫桎梏齋祅而見桓公桓公厚禮以為大夫任政桓公既得管仲與鮑叔隰朋髙徯修齊國政連五家之兵設輕重魚鹽之利以贍貧窮禄賢能齊人皆二年伐滅郯郯子奔莒初桓公亡時過郯郯無禮故伐之五年伐魯魯將師敗魯莊公請獻遂邑以平桓公許與魯㑹柯而盟魯將盟曹沬以匕首劫桓公於壇上曰反魯之侵地桓公許之已而曹沬去匕首北面就臣位桓公後悔欲無與魯地而殺曹沬管仲曰夫劫許之而倍信殺之愈一小快耳而棄信於諸侯失天下之援不可於是遂與曹沬三敗所亡地於魯諸侯聞之皆信齊而欲附焉七年諸侯㑹桓公於甄而桓公於是始霸焉十四年陳厲公子完【音桓】號敬仲來奔齊齊桓公欲以為卿讓於是以為工正田成子常之祖也二十三年山戎伐燕燕告急於齊齊桓公救燕遂伐山戎至于竹而還燕莊公遂送桓公入齊境桓公曰非天子諸侯相送不出境吾不可以無禮於燕於是分溝割燕君所至與燕命燕君復修召公之政納貢于周如成康之時諸侯聞之皆從齊二十七年魯湣公母曰哀姜桓公女弟也哀姜淫於魯公子慶父慶父弑湣公哀姜欲立慶父魯人更立釐公桓公召哀姜殺之二十八年衛文公有狄亂告急於齊齊率諸侯城楚邱而立衛君二十九年桓公與夫人蔡姬戱船中蔡姬習水蕩公公懼止之不止出船怒歸蔡姬弗絶蔡亦怒嫁其女桓公聞而怒興師往伐三十年春齊桓公率諸侯伐蔡蔡潰遂伐楚楚成王興師問曰何故涉吾地管仲對曰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太公曰五侯九伯若實征之以夾輔周室賜我先君履東至海西至河南至穆陵北至無棣楚貢包茅不入王祭不具是以來責昭王南征不復是以來問楚王曰貢之不入有之寡人罪也敢不共乎昭王之出不復君其問之水濱齊師進次于陘夏楚王使屈完將兵扞齊齊師退次召陵桓公矜屈完以其衆屈完曰君以道則可若不則楚方城以為城江漢以為溝君安能進乎乃與屈完盟而去過陳陳袁濤塗詐齊令出東方覺秋齊伐陳是嵗晉殺太子申生三十五年夏㑹諸侯于葵邱周襄王使宰孔賜桓公文武胙彤弓矢大路命無拜桓公欲許之管仲曰不可乃下拜受賜秋復㑹諸侯於葵邱益有驕色周使宰孔㑹諸侯頗有叛者晉侯病後遇宰孔宰孔曰齊侯驕矣弟無行從之是嵗晉獻公卒里克殺奚齊卓子【卓丑角反】秦穆公以夫人入公子夷吾為晉君桓公於是討晉亂至髙梁使隰朋立晉君還是時周室㣲唯齊楚秦晉為彊晉初與㑹【與音預下同】獻公死國内亂秦穆公辟逺不與中國㑹盟楚成王初收荆蠻有之夷狄自置唯獨齊為中國㑹盟而桓公能宣其徳故諸侯賓㑹於是桓公稱曰寡人南伐至召陵望熊山北伐山戎離枝竹西伐大夏涉流沙【大夏并州晉陽是也】束馬懸車登太行至卑耳山【卑音壁劉伯莊及韋昭並如字】而還諸侯莫違寡人寡人兵車之㑹三【左傳云魯荘十三年㑹北杏以平宋亂僖四年侵蔡遂伐楚六年伐鄭圍新城也】乘車之㑹六【左傳云魯荘十四年㑹于鄄十五年又㑹鄄十六年同盟于幽僖五年㑹首正八年盟于洮九年㑹葵邱是也】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匡正也一匡天下謂定襄王為太子之位也】昔三代受命有何以異於此乎吾欲封泰山禪梁父管仲固諫不聼乃桓公以逺方珍恠物至乃得封桓公乃止三十八年周襄王弟帶與戎翟合謀伐周齊使管仲平戎於周周欲以上卿禮管仲管仲頓首曰臣倍臣安敢三讓乃受下卿禮以見三十九年周襄王弟帶來奔齊齊使仲孫請王為帶謝襄王怒弗聼四十一年秦穆公虜晉恵公復歸之是嵗管仲隰朋皆卒【括地志云管仲冢在青州臨淄縣南二十一里牛山上與桓公冢連隰朋墓在青州臨淄縣東北七里也】管仲病桓公問曰羣臣誰可相者管仲曰知臣莫如君公曰易牙如何【即雍巫也賈逵云雍巫雍人名巫易牙也】對曰殺子以適君非人情不可公曰開方如何【管子云衛公子開方去其千乘之太子而臣事君也】對曰倍親以適君非人情難近公曰豎刁如何【刁鳥條反顔師古云竪刁易牙皆齊桓公臣管仲有病桓公往問之曰将何以教寡人管仲曰願君遠易牙竪刁公曰易牙烹其子以快寡人尚可疑耶對曰人之情非不愛其子也其子之忍又將何愛於君公曰竪刁自宫以近寡人猶尚疑耶對曰人之情非不愛其身也其身之忍又將何有於君公曰諾管仲遂盡逐之而公食不甘心不怡者三年公曰仲父不已過乎於是皆即召反明年公有病易牙竪刁相與作亂塞宫門築髙墻不通人有一婦人踰垣入至公所公曰我欲食婦人曰吾無所得又曰我欲飲婦人曰吾無所得公曰何故曰易牙竪刁相與作亂塞宫門築髙墻不通人故無所得公慨然歎涕出曰嗟乎聖人所見豈不逺哉若死者有知我將何面目見仲父乎蒙衣而死乎壽宫蟲流於戸葢以楊門之扇二月不葬也】對曰自宫以適君非人情難親管仲死而桓公不用管仲言卒近用三子三子專權四十二年戎伐周周告急齊齊令諸侯各發卒戌周是嵗晉公子重耳來桓公妻之四十三年初齊桓公之夫人三曰王姬徐姬蔡姬皆無子桓公好内多内寵如夫人者六人長衛姬生無詭少衛姬生恵公元鄭姬生孝公昭嬴生昭公潘密姬生懿公商人宋華子生公子雍桓公與管仲屬孝公於宋襄公以為太子雍巫有寵於衛共姬因䆠者豎刁以厚獻於桓公亦有寵桓公許之立無詭管仲卒五公子皆求立冬十月乙亥齊桓公卒易牙入與豎刁因内寵殺羣吏而立公子無詭為君太子昭奔宋桓公病五公子各樹黨争立及桓公卒遂相攻以故宫中空莫敢棺【音古患反】桓公尸在牀上六十七日尸蟲出於户十二月乙亥無詭立乃棺赴辛巳夜歛殯桓公十有餘子要其後立者五人無詭立三月死無謚次孝公次昭公次懿公次恵公孝公元年三月宋襄公率諸侯兵送齊太子昭而伐齊齊人恐殺其君無詭齊人將立太子昭四公子之徒攻太子太子走宋宋遂與齊人四公子戰五月宋敗齊四公子師而立太子昭是為齊孝公宋以桓公與管仲屬之太子故來征之以亂故八月乃葬齊桓公【括地志云齊桓公墓在臨菑縣南二十一里牛山上亦名鼎足山一名牛首崗一所二墳晉永嘉末人發之初得版次得水銀池有氣不得入經數日乃牽犬入中得金蠶數十薄珠襦玉匣繒綵軍噐不可勝數又以人殉葬骸骨狼藉也】六年春齊伐宋以其不同盟于齊也夏宋襄公卒七年晉文公立十年孝公卒孝公弟潘因衛公子開方殺孝公子而立潘是為昭公昭公桓公子也其母曰葛嬴昭公元年晉文公敗楚於城濮【賈逵云衛地也】而㑹諸侯踐土朝周天子使晉稱伯【音霸一】六年翟侵齊晉文公卒秦兵敗於殽十二年秦穆公卒十九年五月昭公卒子舎立為齊君舎之母無寵於昭公國人莫畏昭公之弟商人以桓公死争立而不得隂交賢士附愛百姓百姓及昭公卒子舎立弱即與衆十月即墓上弑齊君舎而商人自立是為懿公懿公桓公子也其母曰密姬懿公四年春初懿公為公子時與丙戎之父獵争獲不勝及即位斷丙戎父足而使丙戎僕【左傳云乃掘而刖之杜預云斷其尸足也】庸職之妻【國語及左傳作閻職】好公内之宫使庸職驂乘五月懿公游於申池二人浴戯職曰斷足子戎曰奪妻者二人俱病此言乃怨謀與公游竹中二人弑懿公車上棄竹中而亡去懿公之立驕民不附齊人廢其子而迎公子元於衛立之是為惠公惠公桓公子也其母衛女曰少衛姬避齊亂故在衛惠公二年長翟來王子城父攻殺之埋之於北門晉趙穿弑其君靈公十年惠公卒子頃公無野立【頃音傾】初崔杼有寵於惠公惠公卒髙國畏其偪也逐之崔杼奔衛頃公元年楚莊王彊伐陳二年圍鄭鄭伯降已復國鄭伯六年春晉使郤克於齊齊使夫人帷中而觀之郤克上夫人之郤克曰不是報不復涉河歸請伐齊晉侯弗許齊使至晉郤克執齊使者四人河内殺之八年晉伐齊齊以公子疆質晉晉兵去十年春齊伐魯衛魯衛大夫如晉請師皆因郤克晉使郤克以車八百乘為中軍將士爕將上軍欒書將下軍以救魯衛伐齊六月壬申與齊侯兵合靡笄下癸酉陳于鞌逢丑父為齊頃公右頃公曰馳之破晉軍㑹食射傷郤克流血至履克欲還入壁其御曰我始入再傷不敢言疾恐懼士卒願子忍之遂復戰戰齊急丑父恐齊侯得乃易處頃公為右車絓於木而止【絓胡封反止也有所礙也】晉小將韓厥伏齊侯車前曰寡君使臣救魯衛戲之丑父使頃公下取飲【左傳云及華泉驂絓於木而止丑父使公下如華衆取飲周父御左車苑茷為右載齊侯獲免也】因得亡脫去入其軍晉郤克欲殺丑父丑父曰代君死而見僇後人臣無忠其君者矣克舎之丑父遂得亡歸齊於是晉軍追齊至馬陵齊侯請以寶器謝不聼必得笑克者蕭桐叔子令齊東畝對曰叔子齊君母齊君母亦猶晉君母子安置之且子以義伐而以為後其可乎於是乃許令反魯衛之侵地【左傳云晉師及齊國使齊人歸我汶陽之田也】十一年晉初置六卿賞鞌之功齊頃公朝晉欲尊王晉景公晉景公不敢受乃歸歸而頃公弛苑囿薄賦歛振問疾虛積聚以救民民亦大厚禮諸侯竟頃公卒百姓附諸侯不犯十七年頃公卒子靈公環立靈公九年晉欒書弑其君厲公十年晉悼公伐齊齊令公子光質晉十九年立子光為太子髙厚傅之令㑹諸侯盟於鐘離【括地志云鐘離故城在沂州承縣界】二十七年晉使中行獻子伐齊齊師敗靈公走入臨菑晏嬰止靈公靈公弗從曰君亦無勇矣晉兵遂圍臨菑臨菑城守不敢出晉焚郭中而去二十八年初靈公取魯女生子光以為太子仲姬戎姬戎姬嬖仲姬生子牙屬之戎姬戎姬請以為太子公許之仲姬曰不可光之立列於諸侯矣今無故廢之君必悔之公曰在我耳遂東太子光使髙厚傅牙為太子靈公疾崔杼迎故太子光而立之是為莊公莊公殺戎姬五月壬辰靈公卒莊公即位執太子牙於勾竇之邱殺之八月崔杼殺髙厚晉聞齊亂伐齊至髙唐莊公三年晉大夫欒盈奔齊莊公厚客待之晏嬰田文子諫公弗聼四年齊莊公使欒盈間入晉曲沃為内應以兵隨之上太行入孟門欒盈敗齊兵還取朝歌六年初棠公妻好棠公死崔杼取之莊公通之數如崔氏以崔杼之冠賜人侍者曰不可崔杼怒因其伐晉欲與晉合謀襲齊而不得閒莊公嘗笞宦者賈舉賈舉復侍為崔杼間公【間音閑又如字】以報怨五月莒子朝齊齊以甲戌饗之崔杼稱病不視事乙亥公問崔杼病遂從崔杼妻崔杼妻入室與崔杼自閉戸不出公擁柱而歌宦者賈舉遮公從宫而入閉門崔杼之徒持兵從中起公登臺而請解不許請盟不許請自殺於廟不許皆曰君之臣杼疾病不能聼命近於公宫陪臣争有淫者不知二命公踰牆射中公股公反墜遂弑之晏嬰立崔杼門外曰君為社稷死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若為已死已亡非其私暱誰敢任之門開而入枕公尸而哭三踊而出人謂崔杼必殺之崔杼曰民之望也舎之得民丁丑崔杼立莊公異母弟杵臼是為景公景公母魯叔孫宣伯女也景公立以崔杼為右相慶封為左相二相恐亂起乃與國人盟曰不與崔慶者死晏子仰天曰嬰所不獲唯忠於君利社稷者是從不肯盟慶封欲殺晏子崔杼曰忠臣也舎之齊太史書曰崔杼弑莊公崔杼殺之其弟復書崔杼復殺之少弟復書崔杼乃舎之景公元年初崔杼生子成及彊其母死取東郭女生明東郭女使其前夫子無咎與其弟偃【杜預云東郭偃東郭姜之弟也】相崔氏成有罪【左傳云成有疾而廢之杜預云有惡疾也】二相急治之立明為太子成請老於崔杼崔杼許之二相弗聼曰崔宗邑不可成彊怒告慶封【左傳云成强告慶封曰夫子身亦子所知也唯無咎與偃是從父兄莫能進矣恐害夫子敢以告慶封曰荀利夫子必去之難吾助汝乃殺東郭偃堂無咎於崔氏朝也其妻及崔杼皆縊死崔明奔魯】慶封與崔杼有郤欲其敗也成彊殺無咎偃於崔杼家家皆奔亡崔杼怒無人使一宦者御見慶封慶封曰請為子誅之使崔杼仇盧蒲嫳攻崔氏殺成彊盡滅崔氏崔氏婦自殺崔杼歸亦自殺慶封為相國專權三年十月慶封出獵初慶封已殺崔杼益驕嗜酒好獵不聼政令慶舎用政已有内郤田文子謂桓子曰亂將作田鮑髙欒氏相與謀慶氏慶舎發甲圍慶封宫四家徒共擊破之慶封還不得入奔魯齊人讓魯封奔呉呉與之朱方聚其族而居之冨於在齊其秋齊人徙莊公僇崔杼尸於市以衆九年景公使晏嬰之晉與叔向私語曰齊政卒歸田氏田氏雖無大徳以公權私有徳於民民愛之十二年景公如晉見平公欲與伐燕十八年公復如晉見昭公二十六年獵魯郊因入魯與晏嬰俱問魯禮三十一年魯昭公辟季氏難奔齊齊欲以千社封之子家止昭公昭公乃請齊伐魯取鄆【鄆鄆城也】以居昭公三十二年彗星見景公坐栢寢嘆曰堂堂誰有此乎羣臣皆泣晏子笑公怒晏子曰臣笑羣臣䛕甚景公cq=15曰彗星出東北當齊分野寡人以為憂晏子曰君髙臺深池賦歛如弗得刑罰恐弗勝茀星將出彗星【茀音佩謂客星侵近邊側欲相害又曰彗息嵗反若菷形見其境有亂也】何懼乎公曰可禳否晏子曰使神可祝而來【祝音章受反】亦可禳而去也百姓苦怨以萬數而君令一人禳之安能勝衆口乎是時景公好治宫室聚狗馬奢侈厚賦重刑故晏子以此諫之四十二年呉王闔閭伐楚入郢四十七年魯陽虎攻其君不勝奔齊請齊伐魯鮑子諫景公乃囚陽虎陽虎得亡奔晉四十八年與魯定公好㑹夾谷犂鉏曰孔丘知禮而怯請令萊人為樂因執魯君可得志景公害孔丘相魯懼其霸故從犂鉏之計方㑹進萊樂孔子歴階上使有司執萊人斬之以禮讓景公景公慚乃歸魯侵地以謝而罷去是嵗晏嬰卒五十五年范中行反其君於晉晉攻之急來請粟田乞欲為亂樹黨於逆臣景公曰范中行數有徳於齊不可不救乃使乞救而輸之粟五十八年夏景公夫人燕姬適子死景公寵妾芮姬生子荼荼少其母賤無行諸大夫恐其為嗣乃言願擇諸子長贒者為太子景公老惡言嗣事又愛荼母欲立之憚發之口乃謂諸大夫曰為樂耳國何患無君乎秋景公病命國惠子髙昭子立少子荼為太子逐羣公子遷之萊景公卒太子荼立是為晏孺子冬未葬而羣公子畏誅皆出亡荼諸異母兄公子夀駒黔奔衛【三公子】公子駔陽生奔魯萊人歌之曰景公死乎弗與埋三軍事乎弗與謀師乎師乎胡黨之乎晏孺子元年春田乞偽事髙國者每朝乞驂乘言曰子得君大夫皆自危欲謀作亂又謂諸大夫曰髙昭子可畏及未發先之大夫從之六月田乞鮑牧乃與大夫以兵入公宫攻髙昭子昭子聞之與國惠子救公公師敗田乞之徒追之國惠子奔莒遂反殺髙昭子晏圉奔魯八月齊秉意茲田乞敗二相乃使人之魯召公子陽生陽生至齊私匿田乞家十月戊子田乞請諸大夫曰常之母有魚菽之祭幸來㑹飲㑹飲田乞盛陽生槖中置坐中央發槖出陽生曰此乃齊君矣大夫皆伏謁將與大夫盟而立之鮑牧醉乞誣大夫曰吾與鮑牧謀共立陽生鮑牧怒曰子忘景公之命乎諸大夫相視欲悔陽生前頓首曰可則立之否則已鮑牧恐禍起乃復曰皆景公子也何為不可乃與盟立陽生是為悼公悼公入宫使人遷晏孺子於駘殺之幕下而逐孺子母芮子芮子故賤而孺子少故無權國人輕之悼公元年齊伐魯取讙闡初陽生亡在魯季康子以其妹妻之及歸即位使迎之季姬與季魴侯通言其情魯弗敢與故齊伐魯竟迎季姬季姬嬖齊復歸魯侵地鮑子與悼公有郤不善四年呉魯伐齊南方鮑子弑悼公赴于呉呉王夫差哭於軍門外三日將從海入討齊齊人敗之呉師乃去晉趙鞅伐齊至賴而去齊人共立悼公子壬是為簡公簡公四年春初簡公與父陽生俱在魯也闞止有寵焉及即位使為政田成子憚之驟顧於朝御鞅言簡公曰田闞不可並也君其擇焉弗聼子我夕田逆殺人逢之遂捕以入田氏方睦使囚病而遺守囚者酒醉而殺守者得亡子我盟諸田於陳宗初田豹欲為子我臣使公孫言豹豹有喪而止後卒以為臣幸於子我子我謂曰吾盡逐田氏而立女可乎對曰我逺田氏矣且其違者不過數人何盡逐焉遂告田氏子行曰彼得君弗先必禍子子行舎於公宫夏五月壬申成子兄弟四乘如公子我在幄出迎之遂入閉門宦者禦之子行殺宦者公與婦人飲酒于檀臺成子遷諸寢公執戈將擊之太史子餘曰非不利也將除害也成子出舎于庫聞公猶怒將出曰何所無君子行抜劍曰需事之賊也誰非田宗所不殺子者有如田宗乃止子我歸屬徒攻闈與大門皆弗勝乃出田氏追之豐邱人執子我以告殺之郭闗成子將殺大陸子方田逆請而免之以公命取車於道出雍門田豹與之車弗受曰逆為余請豹與余車余有私焉事子我而有私於其讎何以見魯衛之士庚辰田常執簡公于徐州公曰余蚤從御鞅言不及此甲午田常弑簡公于徐州田常乃立簡公弟驁是為平公平公即位田常相之專齊之政割齊安平以東為田氏封邑平公八年越滅呉二十五年卒子宣公積立宣公五十一年卒子康公貸立田㑹反廩邱康公二年韓魏趙始列為諸侯十九年田常曽孫田和始為諸侯遷康公海濱二十六年康公卒吕氏遂絶其祀田氏卒有齊國為齊威王彊於天下   太史公曰吾適齊自泰山屬之琅邪北被于海膏壤二千里其民闊達多匿知其天性也以太公之聖建國本桓公之盛修善政以為諸侯㑹盟稱伯不亦宜乎洋洋哉固大國之風也   史記正義卷三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三十三   唐 張守節 撰   魯周世家第三      史記三十三   周公旦者周武王弟也自文王在時旦為子孝篤仁異於羣子及武王即位旦常輔翼武王用事居多武王九年東伐至盟津周公輔行十一年伐紂至牧野【衛州即牧野之地東北去朝歌七十三里】周公佐武王作牧誓破殷入商宫已殺紂周公把大召公把小以夾武王釁社告紂之罪于天及殷民釋箕子之囚封紂子武庚禄父使管叔蔡叔傅之以續殷祀徧封功臣同姓戚者封周公旦於少昊之虚曲阜【括地志云兖州曲阜縣外城即魯公伯禽所築也】是為魯公周公不就封留佐武王武王克殷二年天下未集武王有疾不豫羣臣懼太公召公乃繆卜周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周公於是乃自以為質設三壇周公北面立戴璧秉圭告於大王王季文王史䇿祝曰惟爾元孫王發勤勞阻疾若爾三王是有負子之責於天以旦代王發之身旦巧能多材多藝能事鬼神乃王發不如旦多材多藝不能事鬼神乃命于帝庭敷佑四方用能定汝子孫于下地四方之民罔不敬畏無墜天之降葆命我先王亦永有所依歸【墜直類反】今我其即命於元爾之許我我以其璧與圭歸以俟爾命爾不許我我乃屏璧與圭周公已令史䇿告大王王季文王欲代武王發於是乃即三王而卜卜人皆曰吉發書視之信吉周公喜開籥乃見書遇吉周公入賀武王曰王其無害旦新受命三王維長終是圖茲道能念予一人周公藏其䇿金縢匱中誡守者勿敢言明日武王有瘳其後武王既崩成王少在强葆之中【强闊八寸長八尺用約小兒於背而負行葆小兒被也】周公恐天下聞武王崩而畔周公乃踐阼代成王攝行政當國管叔及其羣弟流言於國曰周公將不利於成王周公乃告太公望召公奭曰我之所以弗辟【音避】而攝行政者恐天下畔周無以告我先王大王王季文王三王之憂勞天下久矣於今而后成武王蚤終成王少將以成周我所以為之若此於是卒相成王而使其子伯禽代就封於魯周公戒伯禽曰我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我於天下亦不賤矣然我一沐三捉髪一飯三吐哺起以待士猶恐失天下之賢人子之魯慎無以國驕人管蔡武庚等果率淮夷而反周公乃奉成王命興師東伐作大誥遂誅管叔殺武庚放蔡叔收殷餘民以封康叔於衛封㣲子於宋以奉殷祀寧淮夷東土二年而畢定諸侯咸服宗周天降祉福唐叔得禾異母同頴獻之成王成王命唐叔以餽周公於東土作餽禾周公既受命禾嘉天子命作嘉禾東土以集周公歸報成王乃為詩貽王命之曰鴟鴞王亦未敢訓周公成王七年二月乙未王朝歩自周至豐使太保召公先之雒相土其三月周公徃營成周雒邑卜居焉曰吉遂國之成王長能聼政於是周公乃還政於成王成王臨朝周公之代成王治南面倍依以朝諸侯及七年後還政成王北面就臣位匔匔如畏然初成王少時病周公乃自揃其蚤沈之河以祝於神曰王少未有識奸神命者乃旦也亦藏其䇿於府成王病有瘳及成王用事人或讚周公周公奔楚成王發府見周公禱書乃泣反周公周公歸恐成王壯治有所淫佚乃作多士作毋毋逸稱為人父母為業至長久子孫驕奢忘之以亡其家為人子可不慎乎故昔在殷王中宗嚴恭敬畏天命自度治民震懼不敢荒寧故中宗饗國七十五年其在髙宗【武丁也】久勞于外為與小人作其即位乃有亮闇三年不言言乃讙不敢荒寧密靖殷國至于小大無怨故髙宗饗國五十五年其在祖甲不義惟王久為小人于外知小人之依能保施小民不侮鰥寡故祖甲饗國三十三年多士稱曰自湯至于帝乙無不率祀明徳帝無不配天者在今後嗣王紂誕淫厥佚不顧天及民之從也其民皆可誅周多士文王日中昃不暇食饗國五十年作此以誡成王成王在豐天下已安周之官政未次序於是周公作周官官别其宜作立政以便百姓百姓周公在豐病將没曰必葬我成周以明吾不敢離成王周公既卒成王亦讓葬周公於畢【括地志云周公墓在雍州咸陽北十二里畢原上】從文王以明予小子不敢臣周公也周公卒後秋未穫暴風雷雨禾盡偃大木盡抜周國大恐成王與大夫朝服以開金縢書王乃得周公所自以為功代武王之二公及王乃問史百執事史百執事曰信有昔周公命我勿敢言成   王執書以泣曰自今後其無繆卜乎昔周公勤勞王家惟予㓜人弗及知今天動威以彰周公之徳惟朕小子其迎我國家禮亦宜之【孔安國云周公以成王未寤故留東未還成王改過自新遣使者逆之亦國家禮有徳之宜也王孔二説非也按言成王以開金縢之書知天風雷以彰周公之徳故成王亦設郊天之禮以迎我國家光祖配食之禮亦當宜之故成王出郊天反雨不風也】王出郊天乃雨反風禾盡起二公命國人凡大木所偃盡起而築之嵗則大熟於是成王乃命魯得郊祭文王魯有天子禮樂者以襃周公之徳也周公卒子伯禽固已前受封是為魯公魯公伯禽之初受封之魯三年而後報政周公周公曰何遲也伯禽曰變其俗革其禮䘮三年然後除之故遲太公亦封於齊五月而報政周公周公曰何疾也曰吾簡其君臣禮從其俗為也及後聞伯禽報政遲乃嘆曰嗚呼魯後世其北面事齊矣失政不簡不易民不有近平易近民民必歸之伯禽即位之後有管蔡等反也淮夷徐戎亦並興反於是伯禽率師伐之於肹作肹誓曰陳爾甲胄無敢不善無敢傷牿【古毒反牿牛馬牢也令臣無傷其牢恐牛馬】馬牛其風臣妾逋逃勿敢越逐敬復之無敢冦攘踰牆垣魯人三郊三隧峙爾芻茭糗糧楨幹【糗去九反楨音真】無敢不逮我甲戌築而征徐戎無敢不及有大刑作此肹誓遂平徐戎定魯魯公伯禽卒子考公酋立考公四年卒立弟是謂公公築茅闕門六年卒子幽公宰立幽公十四年幽公弟㵒殺幽公而自立是為魏公魏公五十年卒子厲公擢立厲公三十七年卒魯人立其弟具是為獻公獻公三十二年卒子真公濞立真公十四年周厲王無道出奔彘共和行政二十九年周宣王即位三十年真公卒弟敖立是為武公武公九年春武公與長子括少子戲【許義反又音許宜反後同】西朝周宣王宣王愛戲欲立戲為魯太子周之樊仲山父諌宣王曰廢長立少不順不順必犯王命犯王命必誅之故出令不可不順也令之不行政之不立行而不順民將弃上夫下事上少事長所以為順今天子建諸侯立其少是教民逆也若魯從之諸侯效之王命將有所壅若弗從而誅之是自誅王命也誅之亦失不誅亦失王其圖之宣王弗聼卒立戲為魯太子夏武公歸而卒戲立是為懿公懿公九年懿公兄括之子伯御【伯我家反下同也】與魯人攻弑懿公而立伯御為君伯御即位十一年周宣王伐魯殺其君伯御而問魯公子能道順【道音導順音訓】諸侯者以為魯後樊穆仲曰魯懿公弟稱【尺證反】肅恭明神敬事老賦事行刑必問於遺訓而咨於固實不干所問不犯所知宣王曰然能訓治其民矣乃立稱於夷宫是為孝公自是後諸侯多畔王命孝公二十五年諸侯畔周犬戎殺幽王秦始列為諸侯二十七年孝公卒子弗湟立是為恵公恵公三十年晉人弑其君昭侯四十五年晉人又弑其君孝侯四十六年恵公卒長庶子息攝當國行君事是為隐公初恵公適夫人無子【適音的】公賤妾聲子生子息息長為娶於宋宋女至而好恵公奪而自妻之生子允登宋女為夫人以允為太子及恵公卒為允少故魯人共令息攝政不言即位隐公五年觀漁於棠八年與鄭易天子之太山之邑祊及許田君子譏之十一年冬公子揮謟謂隠公曰百姓便君君其遂立吾請為君殺子允君以我為相隠公曰有先君命吾為允少故攝代今允長矣吾方營菟裘之地而老焉以授子允政揮懼子允聞而反誅之乃反隠公於子允曰隠公欲遂立去子子其圖之請為子殺隠公子允許諾十一月隠公祭鍾巫齊子社圃館于蒍氏揮使人弑隠公于蒍氏而立子允為君是為桓公桓公元年鄭以璧易天子之許田二年以宋之賂鼎入於太廟君子譏之三年使揮迎婦于齊為夫人六年夫人生子與桓公同日故名曰同同長為太子十六年㑹于曹伐鄭入厲公十八年春公將有行遂與夫人如齊申繻諌止公不聼遂如齊齊襄公通桓公夫人公怒夫人夫人以告齊侯夏四月丙子齊襄公饗公公醉使公子彭生抱魯桓公因命彭生摺其脅公死于車魯人告于齊曰寡君畏君之威不敢寧居來修好禮禮成而不反無所歸咎請得彭生以除醜於諸侯齊人殺彭生以説魯立太子同是為莊公莊公母夫人因留齊不敢歸魯莊公五年冬伐衛内衛恵公八年齊公子糾來奔九年魯欲内子糾於齊後桓公桓公發兵擊魯魯急殺子糾召忽死齊告魯生致管仲魯人施伯曰【世本云施伯魯恵公孫】齊欲得管仲非殺之也將用之用之則為魯患不如殺以其屍與之莊公不聼遂囚管仲與齊齊人相管仲十三年魯莊公與曹沬㑹齊桓公於柯曹沬刦齊桓公求魯侵地已盟而釋桓公桓公欲背約管仲諫卒歸魯侵地十五年齊桓公始霸二十三年莊公如齊觀社三十二年初莊公築臺臨黨氏見孟女而愛之許立為夫人割臂以盟孟女生子斑斑長梁氏女往觀圉人犖自牆外與梁氏女戲【犖力角反】斑怒鞭犖莊公聞之曰犖有力焉遂殺之是未可鞭而置也斑未得殺㑹莊公有疾莊公有三弟長曰慶父次曰叔牙次曰季友莊公取齊女為夫人曰哀姜哀姜無子哀姜娣【田戻反】曰叔姜生子開莊公無適嗣愛孟女欲立其子斑莊公病而問嗣於弟叔牙叔牙曰一繼一及魯之常也慶公在可為嗣君何憂莊公患叔牙欲立慶父退而問季友季友曰請以死立斑也莊公曰曩者叔牙欲立慶父奈何季友以莊公命命牙待於鍼巫氏使鍼季刦飲叔牙以鴆曰飲此則有後奉祀不然死且無後牙遂飲鴆而死魯立其子為叔孫氏八月癸亥莊公卒季友竟立子斑為君如莊公命侍䘮舎于黨氏【未至公宫止於舅氏】先時慶父與哀姜私通欲立哀姜娣子開及莊公卒而季友立斑十月己未慶父使圉人犖殺魯公子斑於黨氏季友犇陳慶父竟立莊公子開是為湣公湣公二年慶父與哀姜通益甚哀姜與慶父謀殺湣公而立慶父慶父使卜齮襲殺湣公於武闈【齮魚綺反闈音韋】季友聞之自陳與湣公弟申如邾請魯求内之魯人欲誅慶父慶父恐奔莒於是季友奉子申入立之是為釐公釐公亦莊公少子哀姜恐奔邾季友以賂如莒求慶父慶父歸使人殺慶父慶父請奔弗聼乃使大夫奚斯行哭而往慶父聞奚斯音乃自殺齊桓公聞哀姜與慶父亂以危魯乃召之邾而殺之以其屍歸戮之魯魯釐公請而葬之季友母陳女故亡在陳陳故佐送季友及子申季友之將生也父魯桓公使人卜之曰男也其名曰友間于兩社為公室輔季友亡則魯不昌及生有文在掌曰友遂以名之號為成季其後為季氏慶父後為孟氏也釐公元年以汶陽鄪封季友季友為相九年晉里克殺其君奚齊卓子齊桓公率釐公討晉亂至髙梁而還立晉恵公十七年齊桓公卒二十四年晉文即位三十三年釐公卒子興立是為文公文公元年楚太子商臣弑其父成王代立三年文公朝晉襄公十一年十月甲午魯敗翟于鹹獲長翟橋如富父終甥舂其喉以戈殺之埋其首於子駒之門以命宣伯初宋武公之世鄋瞞伐宋【鄋作廋音所劉反瞞莫寒反】司徒皇父帥師禦之以敗翟于長丘獲長翟縁斯晉之滅路獲喬如弟棼如齊恵公二年鄋瞞伐齊齊王子城父獲其弟榮如埋其首於北門衛人獲其季弟簡如鄋瞞由是遂亡十五年季文子使於晉十八年二月文公卒文公有二妃長妃齊女哀姜生子惡及視次妃敬嬴嬖愛生子俀俀私事襄仲襄仲欲立之叔仲曰不可襄仲請齊恵公恵公新立欲親魯許之冬十月襄仲殺子惡及視而立倭是為宣公哀姜歸齊哭而過市曰天乎襄仲為不道殺適【音的】立庶市人皆哭魯人謂之哀姜魯由此公室卑三桓彊宣公倭十二年楚莊王彊圍鄭鄭伯降復國之十八年宣公卒子成公黒肱立是為成公季文子曰使我殺適立庶失大援者襄仲襄仲立宣公公孫歸父有寵宣公欲去三桓與晉謀伐三桓㑹宣公卒季文子怨之歸父奔齊成公二年春齊伐取我隆夏公與晉郤克敗齊頃公於鞍齊復歸我侵地四年成公如晉晉景公不敬魯魯欲背晉合於楚或諌乃不十年成公如晉晉景公卒因留成公送魯諱之十五年始與呉王夀夢㑹鍾離【括地志云鍾離國故城在濠州鍾離縣東五里】十六年宣伯告晉欲誅季文子文子有義晉人弗許十八年成公卒子午立是為襄公是時襄公三歲也襄公元年晉立悼公徃年冬晉欒書弑其君厲公四年襄公朝晉五年季文子卒家無衣帛之妾廐無食粟之馬府無金玉以相三君君子曰季文子廉忠矣九年與晉伐鄭晉悼公冠襄公於衛季武子從相行禮十一年三桓氏分為三軍十二年朝晉十六年晉平公即位二十一年朝晉平公二十二年孔丘生【生在周靈王二十一年魯襄二十二年晉平七年呉諸樊十年】二十五年齊崔杼弑其君莊公立其弟景公二十九年呉延陵季子使魯問周樂盡知其意魯人敬焉三十一年六月襄公卒其九月太子卒魯人立齊歸之子禂為君是為昭公昭公年十九猶有童心穆叔不欲立曰太子死有母弟可立不即立長年鈞擇賢義鈞則卜之今禂非適嗣且又居䘮意不在戚而有喜色若果立必為季氏憂李武子弗聼卒立之比及葬三易衰君子曰是不終也昭公三年朝晉至河晉平公謝還之魯耻焉四年楚靈王㑹諸侯於申昭公稱病不往七年季武子卒八年楚靈王就章華臺召昭公昭公往賀賜昭公寶器已而悔復詐取之十二年朝晉至河晉平公謝還之十三年楚公子棄疾弑其君靈王代立十五年朝晉晉留之葬晉昭公魯耻之二十年齊景公與晏子狩竟因入魯問禮二十一年朝晉至河晉謝還之二十五年春鸜鵒來巢師已曰文成之世童謡曰鸜鵒來巢公在乾侯鸜鵒入處公在外野季氏與郈氏闘鷄季氏芥鷄羽郈氏金距季平子怒而侵郈氏郈昭伯亦怒平子臧昭伯之弟㑹偽䜛臧氏匿季氏臧昭伯囚季氏人季平子怒囚臧氏老臧郈氏以難告昭公昭公九月戊戍伐季氏遂入平子登臺請曰君以讒不察臣罪誅之請遷沂上弗許請囚於鄪弗許請以五乘亡弗許子家駒曰君其許之政自季氏久矣為徒者衆衆將合謀弗聼郈氏曰必殺之叔孫氏之臣戾謂其衆曰無季氏與有孰利皆曰無季氏是無叔孫氏戾曰然救季氏遂敗公師孟懿子聞叔孫氏勝亦殺郈昭伯郈昭伯為公使故孟氏得之三家共伐公公遂奔己亥公至于齊齊景公曰請致千社待君子家曰弃周公之業而臣於齊可乎乃止子家曰齊景公無信不如早之晉弗從叔孫見公還見平子平子頓首初欲迎昭公孟孫季孫後悔乃止二十六年春齊伐魯取鄆而居昭公焉夏齊景公將内公令無受魯賂申豐汝賈許齊臣髙齕子將粟五千子將言於齊侯曰羣臣不能事魯君有異焉宋元公為魯如晉求内之道卒叔孫昭子求内其君無病而死不知天弃魯乎抑魯君有罪于鬼神也願君且待齊景公從之二十八年昭公如晉求入季平子私於晉六卿六卿受季氏賂諌晉君晉君乃止居昭公乾侯二十九年昭公如鄆齊景公使人賜昭公書自謂主君昭公耻之怒而去乾侯三十一年晉欲内昭公召季平子平子布衣跣行因六卿謝罪六卿為言曰晉欲内昭公衆不從晉人止三十二年昭公卒於乾侯魯人共立昭公弟宋為君是為定公定公立趙簡子問史墨曰季氏亡乎史墨對曰不亡季友有大功於魯受鄪為上卿至于武子文子世增其業魯文公卒東門遂殺適立庶魯君於是失國政政在季氏於今四君矣民不知君何以得國是以為君慎器與名不可以假人定公五年季平子卒陽虎私怒囚季桓子與盟乃捨之七年齊伐我取鄆以為魯陽虎邑以從政八年陽虎欲盡殺三桓適而更立其所善庶子以代之載季桓子將殺之桓子詐而得脫三桓共攻陽虎陽虎居陽闗九年魯伐陽虎陽虎奔齊已而奔晉趙氏【左傳云仲尼曰趙氏其世有亂乎杜預云受亂人故】十年定公與齊景公㑹於夾谷孔子行相事齊欲襲魯君孔子以禮厯階誅齊淫樂齊侯懼乃止歸魯侵地而謝過十二年使仲由毁三桓城收其甲兵孟氏不肯墮城伐之不克而止季桓子受齊女樂孔子去十五年定公卒子將立是為哀公哀公五年齊景公卒六年齊田乞弑其君孺子七年呉王夫差彊伐齊至繒徵百牢於魯季康子使子貢呉王及太宰嚭以禮詘之呉王曰我文身不足責禮乃止八年呉為鄒伐魯至城下盟而去齊伐我取三邑十年伐齊南邊十二年齊伐魯季氏用冉有有功思孔子孔子自衛歸魯十四年齊田常弑其君簡公於徐州孔子請伐之哀公不聼十五年使子服景伯子貢為介適齊齊歸我侵地田常初相欲親諸侯十六年孔子卒二十二年越王勾踐滅呉王夫差二十七年春季康子卒夏哀公患三桓將欲因諸侯以刦之三桓亦患公作難故君臣多間公游於陵阪遇孟武伯於衢曰請問余及死乎對曰不知也公欲以越伐三桓八月哀公如陘氏三桓攻公公奔于衛去如鄒遂如越國人迎哀公復歸卒于有山氏子寧立是為悼公悼公之時三桓勝魯如小侯畀於三桓之家十三年三晉滅智伯分其地有之三十七年悼公卒子嘉立是為元公元公二十一年卒子顯立是為穆公穆公三十三年卒子奮立是為共公共公二十二年卒子屯立是為康公康公九年卒子匽立是為景公景公二十九年卒子叔立是為平公是時六國皆稱王平公十二年秦惠王卒二十二年平公卒子賈立是為文公文公七年楚懷王死于秦二十三年文公卒子讎立是為頃公頃公二年秦抜楚之郢楚頃王東徙于陳十九年楚伐我取徐州二十四年楚考烈王伐滅魯頃公亡遷於下邑為家人魯絶祀頃公卒于柯魯起周公至頃公凡三十四世   太史公曰余聞孔子稱曰甚矣魯道之衰也洙泗之間齗齗如也觀慶父及叔牙閔公之際何其亂也隠桓之事襄仲殺適立庻三家北面為臣親攻昭公昭公以奔至其揖讓之禮則從矣而行事何其戾也   史記正義卷三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三十四   唐 張守節 撰   燕召公世家第四     史記三十四   召公奭與周同姓姓姬氏周武王之滅紂封召公於北燕其在成王時召公為三公自陜以西召公主之自陜以東周公主之成王既㓜周公攝政當國踐祚召公疑之作君奭君奭不周公周公乃稱湯時有伊尹假于皇天在太戊時有若伊陟臣扈假于上帝巫咸治王家在祖乙時則有若巫賢在武丁時則有若甘般率維茲有陳保乂有殷於是召公乃召公之治西方甚得兆民和召公廵行鄉邑有棠樹【今之棠梨樹也括地志云邵伯廟在洛州夀安縣西北五里邵伯聼訟甘棠之下周人思之不伐其樹後人懷其徳因立廟有棠在九曲城東阜上】决獄政事其下自侯伯至庻人各得其所無失職者召公卒而民人思召公之政懷棠樹不敢伐哥詠之作甘棠之詩自召公已下九世至惠侯燕惠侯當周厲王奔彘共和之時惠侯卒子釐侯立【釐音僖】是嵗周宣王初即位釐侯二十一年鄭桓公初封於鄭三十六年釐侯卒子頃侯立頃侯二十年周幽王滛亂為犬戎所弑秦始列為諸侯二十四年頃侯卒子哀侯立哀侯二年卒子鄭侯立鄭侯三十六年卒子繆侯立繆侯七年而魯隠公元年也十八年卒子宣侯立宣侯十三年卒子桓侯立桓侯七年卒子莊公立莊公十二年齊桓公始霸十六年與宋衛共伐周惠王惠王出奔温立惠王弟頽為周王十七年鄭執燕仲父内惠王于周二十七年山戎來侵我齊桓公救燕遂北伐山戎而還燕君送齊桓公出境桓公因割燕所至地予燕【予音與括地志云燕留故城在滄州長盧縣東北十七里即齊桓公分㳰割燕君所至地與燕因築此城故名燕留】使燕共貢天子如成周時職使燕復修召公之法三十三年卒子襄公立襄公二十六年晉文公為踐土之㑹稱伯三十一年秦師敗于殽三十七年秦穆公卒四十年襄公卒桓公立桓公十六年卒宣公立宣公十五年卒昭公立昭公十三年卒武公立是嵗晉滅三郤大夫武公十九年卒文公立文公六年卒懿公立懿公元年齊崔杼弑其君莊公四年卒子惠公立惠公元年齊髙止來奔六年惠公多寵姬公欲去諸大夫而立寵姬宋大夫共誅姬宋惠公懼奔齊四年齊髙偃如晉請共伐燕入其君晉平公許與齊伐燕入惠公惠公至燕而死燕立悼公悼公七年卒共公立共公五年卒平公立晉公室卑六卿始彊大平公十八年呉王闔閭破楚入郢十九年卒簡公立簡公十二年卒獻公立晉趙鞅圍范中行於朝歌獻公十二年齊田常弑其君簡公十四年孔子卒二十八年獻公卒孝公立孝公十二年韓魏趙滅知伯分其地三晉彊十五年孝公卒成公立成公十六年卒湣公立湣公三十一年卒釐公立是嵗三晉列為諸侯釐公三十年伐齊敗于林營釐公卒桓公立桓公十一年卒文公立是嵗秦獻公卒秦益彊文王十九年齊威王卒二十八年蘇秦始來見文公文公予車馬金帛以至趙趙肅侯用之因約六國為從長【從兄從反長丁丈反】秦惠王以其女為燕太子婦二十九年文公卒太子立是為易王易王初立齊宣王因燕䘮伐我取十城蘇秦齊使復歸燕十城十年燕君為王蘇秦與燕文公夫人私通懼誅乃王使齊為反間欲以亂齊【使音所吏反間音紀莧反】易王立十二年卒子燕噲立燕噲既立齊人殺蘇秦蘇秦之在燕與其相子之為㛰而蘇代與子之交及蘇秦死而齊宣王復用蘇代燕噲三年與楚三晉攻秦不勝而還子之相燕貴重主齗蘇代為齊使於燕燕王問曰齊王奚如對曰必不霸燕王曰何也對曰不信其臣蘇代欲以激燕王以尊子之也於是燕王大信子之子之因遺蘇代百金而聼【瓉云秦以一溢為一金孟康云二十四兩曰溢】其所使鹿毛夀謂燕王不如以國讓相子之人之謂堯賢者以其讓天下於許由許由不受有讓天下之名而實不失天下今王以國讓於子之子之必不敢受是王與堯同行也燕王因屬國於子之子之大重或曰禹薦益已而以啟人為吏及老而以啟人為不足任乎天下傳之於益已而啟與交黨攻益奪之天下謂禹名傳天下於益已而實令啟自取之今王言屬國於子之而吏無非太子人者是名屬子之而實太子用事也王因收印自三百石吏已上而效之子之子之南面行王事而噲老不聼政顧為臣國事皆決於子之三年國大亂百姓恫怨將軍市被【人姓也】與太子平謀將攻子之諸將謂齊湣王曰因而赴之破燕必矣齊王因令人謂燕太子平曰寡人聞太子之義將廢私而立公飭君臣之義【飭音勑】明父子之位寡人之國小不足以為先後【先後並去聲】雖然則唯太子所以令之太子因要黨聚衆將軍市被圍公宫攻子之不克將軍市被及百姓反攻太子平將軍市被死以徇因搆難數月死者數萬衆人恫恐百姓離志孟軻謂齊王曰今伐燕此文武之時不可失也王因令章子將五都之兵以因北地之衆以伐燕士卒不戰城門不閉燕君噲死齊大勝燕子之亡二年而燕人共立太子平是為燕昭王燕昭王於破燕之後即位卑身厚幣以招賢者謂郭隗曰齊因孤之國亂而襲破燕極知燕小力少不足以報然誠得賢士以共國以雪先王之耻之願也先生視可者得身事之郭隗曰王必欲致士先從隗始況賢於隗者豈逺千里哉於是昭王為隗改築宫而師事之樂毅自魏往鄒衍自齊往劇辛自趙往士争趨燕燕王吊死問與百姓同甘苦二十八年燕國殷富士卒樂軼輕戰於是遂以樂毅為上將軍與秦楚三晉合謀以伐齊齊兵敗湣王出亡於外燕兵獨追北入至臨淄盡取齊寳燒其宫室宗廟齊城之不下者獨唯聊莒即墨其餘皆屬燕六嵗昭王三十三年卒子惠王立惠王為太子時與樂毅有隙及即位疑毅使騎劫代將樂毅亡走趙齊田單以即墨擊敗燕軍騎劫死燕兵引歸齊悉復得其故城湣王死于莒乃立其子為襄王惠王七年卒韓魏楚共伐燕燕武成王立武成王七年齊田單伐我㧞中陽十三年秦敗趙於長平四十餘萬十四年武成王卒子孝王立孝王元年秦圍邯鄲者解去三年卒子今王喜立今王喜四年秦昭王卒燕王命相栗腹約歡趙以五百金為趙王酒還報燕王曰趙王壯者皆死長平其未壯可伐也王召昌國君樂間問之對曰趙四戰之國【趙東隣燕西接秦境南錯韓魏北連胡貊故言四戰】其民習兵不可伐王曰吾以五而伐一對曰不可燕王怒羣臣皆以為可卒起二軍車二千乗栗腹將而攻鄗卿秦攻代【今代州也戰國䇿云亷頗以二十萬遇栗腹於鄗樂乗以五萬遇慶秦於代燕人大敗與此不同也】唯獨大夫將渠謂燕王曰與人通闗約交以五百金飲人之王使者報而反攻之不祥兵無成功燕王不聼自將偏軍隨之將渠引燕王綬止之曰王必無自往往無成功王蹵之以足將渠泣曰臣非以自為為王也燕君至宋子趙使亷頗將擊破栗腹於鄗破卿秦樂乗於代樂間奔趙亷頗逐之五百餘里圍其國燕人請和趙人不許必令將渠處和燕相將渠以處和趙聼將渠解燕圍六年秦滅東西周置三川郡七年秦抜趙榆次三十七城秦置太原郡九年秦王政初即位十年趙使亷頗將攻繁陽拔之趙孝成王卒悼襄王立使樂乗代亷頗亷頗不聼攻樂乗樂乗走亷頗奔大梁十二年趙使李牧攻燕抜武遂方城劇辛故居趙與龐煖善已而亡走燕燕見趙數困于秦而亷頗去令龐煖將也欲因趙弊攻之問劇辛辛曰龐煖易與耳燕使劇辛將擊趙趙使龐煖擊之取燕軍二萬殺劇辛秦㧞魏二十城置東郡十九年秦㧞趙之鄴【即相州鄴縣也】九城趙悼襄王卒二十三年太子丹質於秦亡歸燕二十五年秦虜滅韓王安置潁川郡二十七年秦虜趙王遷滅趙趙公子嘉自立為代王燕見秦且滅六國秦兵臨易水禍且至燕太子丹隂養壯士二十人使荆軻獻督亢地圖於秦因襲刺秦王秦王覺殺軻使將軍王翦擊燕一十九年秦攻抜我薊燕王亡徙居遼東斬丹以獻秦三十年秦滅魏三十三年秦抜遼東虜燕王喜卒滅燕是嵗秦將王賁【賁音奔王翦子】亦虜代王嘉太史公曰召公奭可謂仁矣甘棠且思之況其人乎燕北迫蠻貉内措齊晉﨑嶇彊國之間最為弱小幾滅者數矣然社稷血食者八九百嵗於姬姓獨後亡豈非召公之烈耶   史記正義卷三十四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三十五   唐 張守節 撰   管蔡世家第五       史記三十五   管叔鮮【音仙括地志云鄭州管城縣今州外城即管國城也是叔鮮所封國也】蔡叔度者周文王子而武王弟也武王同母兄弟十人母曰太姒【國語云繒二國姒姓夏禹之後太姒之家太姒文王之妃武王之母烈女傳云太姒者武王之母禹後姒氏之女也在郃之陽在渭之涘仁而明道文王喜之親迎於渭造舟為梁及入太姒思任旦夕勤勞以進婦道太姒號曰文母文王理外文母治内太姒生十男教誨自少及長未甞見邪僻之事言常以正道持之也】文王正妃也其長子曰伯邑考次曰武王發次曰管叔鮮次曰周公旦次曰蔡叔度次曰曹叔振鐸次曰成叔武【括地志云濮州雷澤縣在東南九十一里漢郕陽縣古郕伯姬姓之國其後遷於成之陽】次曰霍叔處【處昌汝反括地志云晉州霍邑縣本漢彘縣也鄭元註周禮云霍山在彘本春秋時霍伯國地】次曰康叔封次曰冉季載【冉作丹音奴甘反或作郍音同冉國名也季載人名也伯邑考最長所以加伯諸中子咸言叔以載最少故言季載】冉季載最少同母兄弟十人唯發旦賢左右輔文王【左右並去聲】故文王舍伯邑考而以發為太子及文王崩而發立是為武王伯邑考既已前卒矣武王已克殷紂平天下封功臣昆弟於是封叔鮮於管封叔度於蔡二人相紂子武庚禄父治殷遺民封叔旦於魯而相周為周公封叔振鐸於曹封叔武於成封叔處於霍康叔封冉季載皆少未得封武王既崩成王少周公旦専王室管叔蔡叔疑周公之為不利於成王乃挾武庚以作亂周公旦承成王命伐誅武庚殺管叔而放蔡叔遷之與車十乘徒七十人從而分殷餘民為二其一封㣲子啟於宋以續殷祀其一封康叔為衛君是為衛康叔封季載於冉冉季康叔皆有馴行於是周公舉康叔為周司冦冉季為周司空以佐成王治皆有令名於天下蔡叔度既遷而死其子曰胡胡乃改行率徳馴善周公聞之而舉胡以為魯卿士魯國治於是周公言於成王復封胡於蔡以奉蔡叔之祀是為蔡仲餘五叔皆就國無為天子吏者蔡仲卒子蔡伯荒立蔡伯荒卒子宫侯立宫侯卒子厲侯立厲侯卒子武侯立武侯之時周厲王失國奔彘共和行政諸侯多叛周武侯卒子夷侯立夷侯十一年周宣王即位二十八年夷侯卒子釐侯所事立侯三十九年周幽王為犬戎所殺周室卑而東徙秦始得封為列侯【周幽王為犬戎所殺平王東徙洛邑秦襄公以兵救因送平王至洛故平王封襄公】四十八年侯卒子共侯興立共侯二年卒子戴侯立戴侯十年卒子宣侯措父立宣侯二十八年魯隐公初立三十五年宣侯卒子桓侯封人立桓侯三年魯弑其君隠公二十年桓侯卒弟哀侯獻舞立哀侯十一年初哀侯娶陳息侯亦娶陳息夫人將歸蔡蔡侯不敬息侯怒請楚文王來伐我我求救於蔡蔡必來楚因擊之可以有功楚文王從之虜蔡哀侯以歸哀侯留九嵗死於楚凡立二十年卒蔡人立其子肹是為繆侯繆侯以其女弟為齊桓公夫人十八年齊桓公與蔡女戯船中夫人蕩舟桓公止之不止公怒歸蔡女而不絶也蔡侯怒嫁其弟齊桓公怒伐蔡蔡潰遂虜繆侯南至楚邵陵已而諸侯為蔡謝齊齊侯歸蔡侯二十九年繆侯卒子莊侯甲午立莊侯三年齊桓公卒十四年晉文公敗楚於城濮二十年楚太子商臣弑其父成王代立二十五年秦穆公卒三十三年楚荘王即位三十四年莊侯卒子文侯申立文侯十四年楚荘王伐陳殺夏徴舒十五年楚圍鄭鄭降楚楚復醳之【醳音釋】二十年文侯卒子景侯同立景侯元年楚莊王卒二十九年景侯為太子般娶婦於楚而景侯通焉太子弑景侯而自立是為靈侯靈侯二年楚公子圍弑其王郟敖而自立為靈王【郟紀洽反敖五髙反】九年陳司徒招弑其君哀公楚使公子棄疾滅陳而有之十二年楚靈王以靈侯弑其父誘蔡靈侯于申【故申城在鄧州】伏甲飲之醉而殺之刑其士卒七十人令公子棄疾圍蔡十一月滅蔡使棄疾為蔡公【蔡之大夫也】楚滅蔡三嵗楚公子棄疾弑其君靈王代立為平王平王乃求蔡景侯少子廬立之是為平侯是年楚亦復立陳楚平王初立欲親諸侯故復立陳蔡後平侯九年卒靈侯般之孫東國攻平侯子而自立是為悼侯悼侯父曰隠太子友者靈侯之太子平侯立而殺隠太子故平侯卒而隠太子之子東國攻平侯子而代立是為悼侯悼侯三年卒弟昭侯甲立昭侯十年朝楚昭王持羙裘二獻其一於昭王而自衣其一楚相子常欲之不與子常讒蔡侯留之楚三年蔡侯知之乃獻其裘於子常子常受之乃言歸蔡侯蔡侯歸而之晉請與晉伐楚十三年春與衛靈公㑹邵陵蔡侯私與周萇以求長於衛衛使史鰌言康叔之功徳乃長衛夏為晉滅沈楚怒攻蔡蔡昭侯使其子為質於呉【質音致】以共伐楚冬與呉王闔閭遂破楚入郢蔡怨子常子常恐奔鄭十四年吴去而楚昭王復國十六年楚令尹為其民泣以謀蔡蔡昭侯懼二十六年孔子如蔡楚昭王伐蔡蔡恐告急於呉呉為蔡逺約遷以自近易以相救昭侯私許不與大夫計吴人來救蔡因遷蔡于州來二十八年昭侯將朝于呉大夫恐其復遷乃令賊利殺昭侯已而誅賊利以解過而立昭侯子朔是為成侯成侯四年宋滅曹十年齊田常弑其君簡公十三年楚滅陳十九年成侯卒子聲侯産立聲侯十五年卒子元侯立元侯六年卒子侯齊立侯齊四年楚惠王滅蔡蔡侯齊亡蔡遂絶祀後陳滅三十三年伯邑考其後不知所封武王發其後為周有本紀言管叔鮮作亂誅死無後周公旦其後為魯有世家言蔡叔度其後為蔡有世家言曹叔振鐸其後為曹有世家言成叔武其後世無所見霍叔處其後晉獻公時滅霍康叔封其後為衛有世家言冉季載其後世無所見   太史公曰管蔡作亂無足載者然周武王崩成王少天下既疑頼同母之弟成叔冉季之屬十人為輔拂是以諸侯卒宗周故附之世家言   曹叔世家曹叔振鐸者周武王弟也武王已克殷紂封叔振鐸於曹叔振鐸卒子太伯脾立太伯卒子仲君平立仲君平卒子宫伯侯立宫伯侯卒子孝伯雲立孝伯雲卒子夷伯喜立夷伯二十三年周厲王奔于彘三十年卒弟幽伯彊立幽伯九年弟蘇殺幽伯代立是為戴伯戴伯元年周宣王已立三嵗三十年戴伯卒子恵伯兕立恵伯二十五年周幽王為犬戎所殺因東徙益卑諸侯畔之秦始列為諸侯三十六年恵伯卒子石甫立其弟武殺之代立是為繆公繆公三年卒子桓公終生立桓公三十五年魯隠公立四十五年魯弑其君隠公四十六年宋華公督弑其君殤公及孔父五十五年桓公卒子莊公夕姑立莊公二十三年齊桓公始霸三十一年莊公卒子釐公夷立釐公九年卒子昭公班立昭公六年齊桓公敗蔡遂至楚召陵九年昭公卒子共公襄立共公十六年初晉公子重耳其亡過曹曹君無禮欲觀其駢脅【駢白邉反脅許業反】負羈【音僖曹大夫】諫不聴私善於重耳二十一年晉文公重耳伐曹虜共公以歸令軍毋入羈之宗族閭或説晉文公曰昔齊桓公㑹諸侯復異姓今君囚曹君滅同姓何以令於諸侯晉乃復歸共公二十五年晉文公卒三十五年共公卒子文公夀立文公二十三年卒子宣公彊立宣公十七年卒弟成公芻立成公三年晉厲公伐曹虜成公以歸已復釋之五年晉欒書中行偃使程滑弑其君厲公二十三年成公卒子武公勝立武公二十六年楚公子棄疾弑其君靈王代立二十七年武公卒子平公頃立平公四年卒子悼公午立是嵗宋衛陳鄭皆火悼公八年宋景公立九年悼公朝於宋宋囚之曹立其弟野是為聲公悼公死於宋歸聲公五年平公弟通弑聲公代立是為隠公隠公四年聲公弟露弑隠公代立是為靖公靖公四年卒子伯陽立伯陽三年國人有夢衆君子立于社宫謀欲亡曹曹叔振鐸止之請待公孫彊許之旦求之曹無此人夢者戒其子曰我亡爾聞公孫彊為政必去曹無罹曹禍及伯陽即位好田弋之事六年曹野人公孫彊亦好田弋獲白鴈而獻之且言田弋之説因訪政事伯陽大説之有寵使為司城以聴政夢者之子乃亡去公孫彊言霸説於曹伯十四年曹伯從之乃背晉干宋宋景公伐之晉人不救十五年宋滅曹執曹伯陽及公孫彊以歸而殺之曹遂絶其祀   太史公曰余尋曹共公之不用僖負羈乃乘軒者三百人【晉世家云晉師入曹數之以其不用僖羈言而羙女乘軒三百人也】知唯徳之不建及振鐸之夢豈不欲引曹之祀者哉如公孫彊不修厥政叔鐸之祀忽諸【至如公孫彊不脩霸道之政而伯陽之子立叔鐸猶尚饗祭祀豈合忽絶之哉】   史記正義卷三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三十六   唐 張守節 撰   陳世家第六      史記三十六   陳胡公滿者虞帝舜之後也昔舜為庻人時堯妻之二女居于媯汭其後因為氏姓姓媯氏舜已崩傳禹天下而舜子商均為封國夏后之時或失或續至於周武王克殷紂乃復求舜後得媯滿封之於陳以奉帝舜祀是為胡公胡公卒子申公犀侯立申公卒弟相公臯羊立相公卒立申公子突是為孝公孝公卒子慎公圉戎立慎公當周厲王時慎公卒子幽公寜立幽公十二年周厲王奔于彘二十三年幽公卒子釐公孝立釐公六年周宣王即位三十六年釐公卒子武公靈立武公十五年卒子夷公説立是嵗周幽王即位夷公三年卒弟平公爕立【爕先牒反】平公七年周幽王為犬戎所殺周東徙秦始列為諸侯二十三年平公卒子文公圉立文公元年取蔡女生子佗【徒何反】十年文公卒長子桓公鮑立桓公二十三年魯隠公初立二十六年衛殺其君州吁三十三年魯弑其君隠公三十八年正月甲戍己丑陳桓公鮑卒【甲戌己丑凡十六日】桓公弟佗其母蔡女故蔡人為佗殺五父及桓公太子免而立佗是為厲公桓公病而亂作國人分散故再赴厲公二年生子敬仲完周太史過陳陳厲公使以周易筮之卦得觀之否是為觀國之光利用賔于王此其代陳有國乎不在此其在異國【六四變内卦為中國外卦為異國】非此其身在其子孫【内卦為身外卦為子孫變在外故知在子孫也】若在異國必姜姓【六四變此爻是辛未觀上體巽未為羊巽為女女乘羊故為姜姜齊姓故知在齊】姜姓太嶽之後物莫能兩大陳衰此其昌乎【周敬王四十一年楚恵王殺陳湣公齊簡公周敬王三十九年被田常殺之】厲公取蔡女蔡女與蔡人亂厲公數如蔡滛七年厲公所殺桓公太子免之三弟長曰躍中曰林少曰杵臼共令蔡人誘厲公以好女與蔡人共殺厲公而立躍是為利公利公者桓公子也利公立五年卒立中弟林是為莊公莊公七年卒少弟杵臼立是為宣公宣公三年楚武王卒楚始彊十七年周恵王娶陳女為后二十一年宣公後有嬖姬生子欵欲立之乃殺其太子禦㓂禦冦素愛厲公子完完懼禍及已乃奔齊齊桓公欲使陳完為卿完曰羈旅之臣幸得免負擔君之惠也不敢當髙位桓公使為工正【周禮云冬官為考工主作噐械】齊懿仲欲妻陳敬仲卜之占曰是謂鳳皇于飛和鳴鏘鏘有媯之後将育于姜五世其昌並于正卿八世之後莫之與京【杜預云敬八代孫田常之子襄子盤也而杜以常為八代者以桓子無宇生武子開與子乞皆相繼事齊故以常為八代】三十七年齊桓公伐蔡蔡敗南侵楚至召陵逺過陳陳大夫轅濤塗惡其過陳詐齊令出東道東道惡桓公怒執陳轅濤塗是嵗晉獻公殺其太子申生四十五年宣公卒子欵立是為穆公穆公五年齊桓公卒十六年晉文公敗楚師於城濮是嵗穆公卒子共公朔立共公六年楚太子商臣弑其父成王代立是為穆王十一年秦穆公卒十八年共公卒子靈公平國立靈公【諡法云亂而不損曰靈】元年楚莊王即位六年楚伐陳十年陳及楚平十四年靈公與其大夫孔寜儀行父皆通於夏姬【列女傳陳女夏姬者陳大夫夏徴舒之母御叔之妻也三為王后七為夫人公侯争之莫不迷惑失意杜預云夏姬鄭穆公女陳大夫御叔之妻左傳云殺御叔殺靈侯戮夏南出孔儀喪陳國】衷其衣以戯於朝泄冶諌曰君臣亂民何效焉靈公以告二子二子請殺泄冶公弗禁遂殺泄冶十五年靈公與二子飲於夏氏公戯二子曰徴舒似汝二子曰亦如公徴舒怒靈公罷酒出徴舒伏弩廐門射殺靈公孔寜儀行父皆奔楚靈公太子午奔晉徴舒自立為陳侯徴舒故陳大夫也夏姬御叔之妻舒之母也成公九年冬楚莊王為夏徴舒殺靈公卒諸侯伐陳謂陳曰無驚吾誅徴舒而已已誅徴舒因縣陳而有之羣臣畢賀申叔時使於齊來還獨不賀莊王問其故對曰鄙語有之牽牛徑人田田主奪之牛徑則有罪矣奪之牛不亦甚乎今王以徴舒為賊弑君故徴兵諸侯以義伐之已而取之以利其地則後何以令於天下是以不賀莊王曰善乃迎陳靈公太子午於晉而立之復君陳如故是為成公孔子讀史記至楚復陳曰賢哉楚莊王輕千乘之國而重一言【家語云孔子讀史記至楚復陳喟然曰賢哉楚莊王輕千乘之國而重一言之信非申叔時之忠弗能建其義非楚荘王之賢亦不能受其訓也】二十八年楚荘王卒二十九年陳倍楚盟三十年楚共王代陳是嵗成公卒子哀公弱立楚以陳喪罷兵去哀公三年楚圍陳復釋之二十八年楚公子圍弑其君郟敖自立為靈王三十四年初哀公娶鄭長姬生悼太子師少姬生偃二嬖妾長妾生留少妾生勝留有寵哀公哀公屬之其弟司徒招哀公病三月招殺悼太子立留為太子哀公怒欲誅招招發兵圍守哀公哀公自經殺招卒立留為陳君四月陳使使赴楚楚靈王聞陳亂乃殺陳使者使公子棄疾發兵伐陳陳君留奔鄭九月楚圍陳十一月滅陳使棄疾為陳公招之殺悼太子也太子之子名呉出奔晉晉平公問太史趙曰陳遂亡乎對曰陳顓頊之族陳氏得政於齊乃卒亡自幕至於瞽瞍無違命舜重之以明徳至於遂世世守之及胡公周賜之姓使祀虞帝且盛徳之後必百世祀虞之世未也其在齊乎楚靈王滅陳五嵗楚公子棄疾弑靈王代立是為平王平王初立欲得和諸侯乃求故陳悼太子師之子呉立為陳侯是為惠公惠公立探續哀公卒時年而為元空籍五嵗矣七年陳火十五年呉王僚使公子光伐陳取胡沈而去二十八年呉王闔閭與子胥敗楚入郢是年惠公卒子懐公桞立懐公元年呉破楚在郢召陳侯陳侯欲往大夫曰呉新得意楚王雖亡與陳有故不可倍懐公乃以疾謝呉四年呉復召懐公懐公恐如呉呉怒其前不往留之因卒呉陳乃立懐公之子越是為湣公湣公六年孔子適陳呉王夫差伐陳取三邑而去十三年呉復來伐陳陳告急楚楚昭王來救軍於城父呉師去是年楚昭王卒於城父時孔子在陳十五年宋滅曹十六年呉王夫差伐齊敗之艾陵使人召陳侯陳侯恐如呉楚伐陳二十一年齊田常弑其君簡公二十三年楚之白公勝殺令尹子西子綦襲惠王葉公攻敗白公白公自殺二十四年楚惠王復國以兵北伐殺陳湣公遂滅陳而有之是嵗孔子卒   杞東樓公者夏后禹之後苗裔也殷時或封或絶周武王克殷紂求禹之後得東樓公封之於以奉夏后氏祀東樓公生西樓公西樓公生題公題公生謀娶公謀娶公當周厲王時謀娶公生武公武公立四十七年卒子靖公立靖公二十三年卒子共公立共公八年卒子徳公立徳公十八年卒弟桓公姑容立桓公十七年卒子孝公匄立孝公十七年卒弟文公益姑立文公十四年卒弟平公鬱立平公十八年卒子悼公成立悼公十二年卒子隐公乞立七月隠公弟遂弑隠公自立是為公十九年卒子湣公維立湣公十五年楚惠王滅陳十六年湣公弟閼路弑湣公代立是為哀公哀公立十年卒湣公子欶立是為出公出公十二年卒子簡公春立立一年楚惠王之四十四年滅杞後陳亡三十四年小微其事不足稱述舜之後周武王封之陳至楚惠王滅之有世家言禹之後周武王封之楚惠王滅之有世家言契之後為殷殷有本紀言殷破周封其後於宋齊湣王滅之有世家言后稷之後周秦昭王滅之有本紀言臯陶之後或封英六楚穆王滅之無譜伯夷之後至周武王復封於齊曰太公望陳氏滅之有世家言伯翳之後至周平王時封為秦項羽滅之有本紀言垂益䕫龍其後不知所封不見也右十一人者皆唐虞之際名有功徳臣也其五人之後皆至帝王餘乃為顯諸侯滕薛騶夏殷周之間封也小不足齒列弗論也周武王時侯伯尚千餘人及幽厲之後諸侯力攻相并江黄胡沈之屬不可勝數故弗采著于上   太史公曰舜之徳可謂至矣禪位於夏而後世血食者厯三代及楚滅陳而田常得政於齊卒為建國百世不絶苖裔兹兹有土者不乏焉至禹於周則㣲甚不足數也楚惠王滅其後越王勾踐興   史記正義卷三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三十七   唐 張守節 撰   衛康叔世家第七     史記三十七   衛康叔名封周武王同母少弟也其次尚有冉季冉季最少武王已克殷紂復以殷餘民封紂子武庚禄父比諸侯以奉其先祀勿絶為武庚未集恐其有賊心武王乃令其弟管叔蔡叔傅相武庚禄父以和其民武王既崩成王少周公旦代成王治當國管叔蔡叔疑周公乃與武庚禄父作亂欲攻成周周公旦以成王命興師伐殷殺武庚禄父管叔放蔡叔以武庚殷餘民封康叔為衛君居河淇間故商墟周公旦懼康叔齒少乃申告康叔曰必求殷之賢人君子長者問其先殷所以興所以亡而務愛民告以紂所以亡者以滛於酒酒之失婦人是用故紂之亂自此始為梓材【若梓人為材君子觀為法則也梓匠人也】示君子可法則故謂之康誥酒誥梓材以命之康叔之國既以此命能和集其民民大悦成王長用事舉康叔為周司冦賜衛寳祭噐以章有徳康叔卒子康伯代立康伯卒子考伯立考伯卒子嗣伯立嗣伯卒子康伯立康伯卒子靖伯立靖伯卒子貞伯立貞伯卒子頃侯立頃侯厚賂周夷王夷王命衛為侯頃侯立十二年卒子釐侯立釐侯十三年周厲王出奔于彘共和行政焉二十八年周宣王立四十二年釐侯卒太子共伯餘立為君共伯弟和有寵於釐侯多予之賂和以其賂賂士以襲攻共伯於墓上共伯入釐侯羡自殺衛人因之釐侯旁諡曰共伯而立和為衛侯是為武公武公即位修康叔之政百姓和集四十二年犬戎殺周幽王武公將兵往佐周平戎甚有功周平王命武公為公五十五年卒子莊公揚立莊公五年取齊女為夫人好而無子又取陳女為夫人生子蚤死陳女女弟亦幸於莊公而生子完完母死莊公令夫人齊女子之立為太子莊公有寵妾生子州吁十八年州吁長好兵莊公使將石碏諌莊公曰庻子好兵使將亂自此起不聴二十三年莊公卒太子完立是為桓公桓公二年弟州吁驕奢桓公絀之州吁出奔十三年鄭伯弟叚攻其兄不勝亡而州吁求與之友十六年州吁収聚衛亡人以襲殺桓公州吁自立為衛君為鄭伯弟叚欲伐鄭請宋陳蔡與俱三國皆許州吁州吁新立好兵弑桓公衛人皆不愛石碏乃因桓公母家於陳詳為善州吁至鄭郊石碏與陳侯共謀使右宰醜進食因殺州吁于濮而迎桓公弟於邢而立之是為宣公宣公七年魯弑其君隠公九年宋督弑其君殤公及孔父十年晉曲沃莊伯弑其君哀侯十八年初宣公愛夫人夷姜夷姜生子伋以為太子而令右公子傅之右公子為太子取齊女未入室而宣公見所欲為太子婦者好説而自取之更為太子取他女宣公得齊女生子夀子朔令左公子傅之太子伋母死宣公正夫人與朔共讒惡太子伋宣公自以其奪太子妻心惡太子欲廢之及聞其惡大怒乃使太子伋於齊而令盗遮界上殺之【左傳云衛宣公使太子伋之齊使盗待諸華将殺之杜預云華衛地】與太子白旄而告界盗見持白旄者殺之且行子朔之兄夀太子異母弟也知朔之惡太子而君欲殺之乃謂太子曰界盗見太子白旄即殺太子太子可毋行太子曰逆父命求生不可遂行夀見太子不止乃盗其白旄而先馳至界界盗見其驗即殺之夀已死而太子伋又至謂盗曰所當殺乃我也盗并殺太子伋以報宣公宣公乃以子朔為太子十九年宣公卒太子朔立是為惠公左右公子不平朔之立也惠公四年左右公子怨惠公之讒殺前太子伋而代立乃作亂攻惠公立太子伋之弟黔牟為君惠公奔齊衛君黔牟立八年齊襄公率諸侯奉王命共伐衛納衛惠公誅左右公子衛君黔牟奔于周惠公復立惠公立三年出亡亡八年復入與前通年凡十三年矣二十五年惠公怨周之容舍黔牟與燕伐周周惠王奔温衛燕立惠王弟頺為王二十九年鄭復納惠王三十一年惠公卒子懿公赤立懿公即位好鶴【括地志云故鶴城在州匡城縣西南十五里左傳云衛懿公好鶴有乘軒者狄伐衛公欲戰國人受甲者皆曰使鶴鶴寔有禄位余焉能戰俗傳懿公養鶴於此城因名也】滛樂奢侈九年翟伐衛衛懿公欲發兵兵或畔大臣言曰君好鶴鶴可令擊翟於是遂入殺懿公懿公之立也百姓大臣皆不服自懿公父惠公朔之讒殺太子伋代立至於懿公常欲敗之卒滅惠公之後而更立黔牟之弟昭伯頑之子申為君是為戴公戴公申元年卒齊桓公以衛數亂乃率諸侯伐翟為衛築楚邱【括地志云城武縣有楚邱亭】立戴公弟燬為衛君【燬音毀】是為文公文公以亂故奔齊齊人入之初翟殺懿公也衛人憐之思復立宣公前死太子伋之後伋子又死而代伋死者子夀又無子太子伋同母弟二人其一曰黔牟甞代惠公為君八年復去其二曰昭伯昭伯黔牟皆已前死故立昭伯子申為戴公戴公卒復立其弟燬為文公文公初立輕賦平罪身自勞與百姓同苦以收衛民十六年晉公子重耳過無禮十七年齊桓公卒二十五年文公卒子成公鄭立成公三年晉欲假道於衛救宋成公不許晉更從南河渡救宋徴師於衛衛大夫欲許成公不肯大夫元咺攻成公成公出奔【咺况逺反】晉文公重耳伐衛分其地予宋討前過無禮及不救宋患也衛成公遂出奔陳二嵗如周求入與晉文公㑹晉使人鴆衛成公成公私於周主鴆令薄得不死已而周為請晉文公卒入之衛而誅元咺衛君瑕出奔七年晉文公卒十二年成公朝晉襄公十四年秦穆公卒二十六年齊邴歜弑其君懿公三十五年成公卒子穆公遬立【遬音速】穆公二年楚莊王伐陳殺夏徴舒三年楚莊王圍鄭鄭降復釋之十一年孫良夫救魯伐齊復得侵地穆公卒子定公臧立定公十二年卒子獻公衎立獻公十三年公令師曹教宫妾鼓琴妾不善曹笞之妾以幸惡曹於公公亦笞曹三百十八年獻公戒孫文子寗惠子食皆往日旰不召而去射鴻於囿二子從之公不釋射服與之言二子怒如宿孫文子子數侍公飲使師曹歌巧言之卒章師曹又怒公之甞笞三百乃歌之欲以怒孫文子報衛獻公文子語蘧伯玉伯玉曰臣不知也遂攻出獻公獻公奔齊齊置衛獻公於聚邑孫文子寗惠子共立定公弟秋為衛君是為殤公殤公秋立封孫文子林父於宿十二年寗喜與孫林父争寵相惡殤公使寗喜攻孫林父林父奔晉復求入故衛獻公獻公在齊齊景公聞之與衛獻公如晉求入晉為伐衛誘與盟衛殤公㑹晉平公平公執殤公與寗喜而復入衛獻公獻公亡在外十二年而入獻公後元年誅寗喜三年呉延陵季子使過衛見蘧伯玉史鰌曰衛多君子其國無故過宿孫林父為擊磬曰不樂音大悲使衛亂乃此矣是年獻公卒子襄公惡立襄公六年楚靈王㑹諸侯襄公稱病不往九年襄公卒初襄公有賤妾幸之有身夢有人謂曰我康叔也令若子必有衛名而子曰元妾怪之問孔成子成子曰康叔者衛祖也及生子男也以告襄公襄公曰天所置也名之曰元襄公夫人無子於是乃立元為嗣是為靈公靈公五年朝晉昭公六年楚公子棄疾弑靈王自立為平王十一年火三十八年孔子來禄之如魯後有隙孔子去後復來三十九年太子蒯聵與靈公夫人南子有惡欲殺南子蒯聵與其徒戲陽遬謀朝使殺夫人【戲音羲】戲陽後悔不果蒯聵數目之夫人覺之懼呼曰【呼火故反】太子欲殺我靈公怒太子蒯聵奔宋已而之晉趙氏四十二年春靈公㳺于郊令子郢僕郢靈公少子也字子南靈公怨太子出奔謂郢曰我將立若為後郢對曰郢不足以辱社稷君更圖之夏靈公卒夫人命子郢為太子曰此靈公命也郢曰亡人太子蒯聵之子輙在也不敢當於是衛乃以輙為君是為出公六月乙酉趙簡子欲入蒯聵乃令陽虎詐命衛十餘人衰絰歸簡子送蒯聵衛人聞之發兵撃蒯聵蒯聵不得入入宿而保衛人亦罷兵出公輙四年齊田乞弑其君孺子八年齊鮑子弑其君悼公孔子自陳入衛九年孔文子問兵於仲尼仲尼不對其後魯迎仲尼仲尼反魯十二年初孔圉文子取太子蒯聵之姊生悝孔氏之豎渾良夫羙好孔文子卒良夫通於悝母太子在宿悝母使良夫於太子太子與良夫言曰茍能入我國報子以乘軒免子三死母所與【杜預云三罪紫衣袒裘帶劍也紫衣君服也熱故偏不敬也衛侯求令名者與之食焉太子請使良夫良夫紫衣狐裘不釋劍而食太子使牽退數之罪而殺之】與之盟許以悝母為妻閏月良夫與太子入舍孔氏之外圃昬二人蒙衣而乘宦者羅御如孔氏孔氏之老欒寗問之稱姻妾以告遂入適伯姬氏既食悝母杖戈而先太子與五人介輿猳從之伯姬劫悝於厠强盟之遂劫以登臺欒寗將飲酒炙未熟聞亂使告仲由召䕶駕乘車行爵食炙奉出公輙奔魯仲由將入遇子羔將出曰門已閉矣子路曰吾姑至矣子羔曰不及莫踐其難子路曰食焉不辟其難子羔遂出子路入及門公孫敢闔門曰毋入為也子路曰是公孫也求利而逃其難由不然利其禄必救其患有使者出子路乃得入曰太子焉用孔悝雖殺之必或繼之且曰太子無勇若燔臺必舍孔叔太子聞之懼下石乞盂黶敵子路【燔音煩舍音捨黶音乙緘反】以戈擊之割纓子路曰君子死冠不免結纓而死【纓冠緌也】孔子聞衛亂曰嗟乎柴也其來乎由也其死矣孔悝竟立太子蒯聵是為莊公莊公蒯聵者出公父也居外怨大夫莫迎立元年即位欲盡誅大臣曰寡人居外乆矣子亦甞聞之乎羣臣欲作亂乃止二年魯孔丘卒三年莊公上城見戎州曰戎虜何為是戎州病之十月戎州告趙簡子簡子圍衛十一月莊公出奔衛人立公子斑師為衛君齊伐衛虜斑師更立公子起為衛君衛君起元年衛石曼専逐其君起起奔齊衛出公輙自齊復歸立初出公立十二年亡亡在外四年復入出公後元年賞從亡者立二十一年卒出公季父黔攻出公子而自立是為悼公悼公五年卒子敬公弗立敬公十九年卒子昭公糾立是時三晉强衛如小侯屬之【屬趙也】昭公六年公子亹【音尼】弑之代立是為懐公懐公十一年公子頺弑懐公而代立是為慎公慎公父公子適適父敬公也慎公四十二年卒子聲公訓立聲公十一年卒子成侯速立成侯十一年公孫鞅入秦十六年衛更貶號曰侯二十九年成侯卒子平侯立平侯八年卒子嗣君立嗣君五年更貶號曰君獨有濮陽四十二年卒子懐君立懐君三十一年朝魏魏囚殺懐君魏更立嗣君弟是為元君元君為魏壻故魏立之元君十四年秦抜魏東地秦初置東郡更徙衛野王縣而并濮陽為東郡二十五年元君卒子君角立君角九年秦并天下立為始皇帝二十一年二世廢君角為庻人衛絶祀   太史公曰余讀世家言至於宣公之太子以婦見誅弟夀争死以相讓此與晉太子申生不敢明驪姬之過同俱惡傷父之志然卒死亡何其悲哉或父子相殺兄弟相滅亦獨何哉   史記正義卷三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三十八   唐 張守節 撰   宋㣲子世家第八      史記三十八   微子開者殷帝乙之首子而紂之庻兄也紂既立不明亂於政微子數諌紂不聴及祖伊以周西伯昌之修徳滅國懼禍至以告紂紂曰我生不有命在天乎是何能為於是㣲子度紂終不可諫欲死之及去未能自决乃問於太師少師曰殷不有治政不治四方我祖遂陳於上紂沈湎於酒婦人是用亂敗湯徳於下殷既小大好草竊姦宄卿士師師非度皆有罪辜乃無維小民乃並興相為敵讎今殷其典䘮若渉水無津涯殷遂䘮越至于今曰太師少師我其發出往吾家保于䘮今女無故告予顛躋如之何其太師若曰王子天篤下菑亡殷國乃毋畏畏不用老長今殷民乃陋滛神祇之祀今誠得治國國治身死不恨為死終不得治不如去遂亡箕子者紂親戚也紂始為象箸箕子歎曰彼為象箸必為玉桮為桮則必思逺方珍怪之物而御之矣輿馬宫室之漸自此始不可振也紂為滛佚箕子諌不聴人或曰可以去矣箕子曰為人臣諌不聴而去是彰君之惡而自説於民吾不忍為也乃被髪佯狂而為奴遂隐而鼓琴以自悲故之曰箕子操王子比干者亦紂之親戚也見箕子諌不聴而為奴則曰君有過而不以死争則百姓何辜乃直言諫紂紂怒曰吾聞聖人之心有七竅信有諸乎乃遂殺王子比干刳視其心微子曰父子有骨肉而臣主以義屬故父有過子三諫不聴則隨而號之人臣三諫不聴則其義可以去矣於是太師少師乃勸㣲子去遂行周武王伐紂克殷㣲子乃持其祭噐造於軍門肉袒面縛左牽羊右把茅膝行而前以告於是武王乃釋微子復其位如故武王封紂子武庚禄父以續殷祀使管叔蔡叔傅相之武王既克殷訪問箕子武王曰於乎維天陰定下民相和其居我不知其常倫所序箕子對曰在昔鯀陻鴻水汨陳其五行帝乃震怒不從鴻範九等常倫所斁鯀則殛死禹乃嗣興天乃禹鴻範九等常倫所序初一曰五行二曰五事三曰八政四曰五紀五曰皇極六曰三徳七曰稽疑八曰庻徴九曰嚮用五福畏用六極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潤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從革土曰稼穡潤下作鹹炎上作苦曲直作酸從革作辛稼穡作甘五事一曰貎二曰言三曰視四曰聴五曰思貎曰恭言曰從視曰明聴曰聰思曰睿恭作肅從作治明作智聰作謀睿作聖八政一曰食二曰貨三曰祀四曰司空五曰司徒六曰司冦七曰賔八曰師五紀一曰嵗二曰月三曰日四曰星辰五曰厯數皇極皇建其有極歛時五福用傅其庻民維時其庻民于女極女保極凡厥庶民毋有朋人毋有比徳維皇作極凡厥庻民有猷有為有守女則念之不恊于極不離于咎皇則受之而安而色曰子所好徳女則之福時人斯其維皇之極毋侮鰥寡而畏髙明人之有能有為使羞其行而國其昌凡厥正人既富方榖女不能使有好于而家時人斯其辜于其母好女雖鍚之福其作女用咎毋偏毋頗遵王之義毋有作好遵王之道毋有作惡遵王之路毋偏毋黨王道蕩蕩毋黨毋偏王道平平毋反毋側王道正直會其有極歸其有極曰王極之傅言是夷是訓于帝其順凡厥庻民極之傅言是順是行以近天子之光曰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三徳一曰正直二曰剛克三曰柔克平康正直彊不友剛克内友柔克沈漸剛克髙明柔克維辟作福維辟作威維辟玉食臣無有作福作威玉食臣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國人用側頗辟民用僭忒稽疑擇建立卜筮人乃命卜筮曰雨曰濟曰涕曰霧曰克曰貞曰悔凡七卜五占之用二衍貣立時人為卜筮三人占則從二人之言女則有大疑謀及女心謀及卿士謀及庻人謀及卜筮女則從從筮從卿士從庻民從是之謂大同而身其康彊而子孫其逢吉女則從從筮從卿士逆庶民逆吉卿士從從筮從女則逆庶民逆吉庻民從從筮從女則逆卿士逆吉女則從從筮逆卿士逆庻民逆作内吉作外凶筮共違于人用静吉用作凶庻徴曰雨曰陽曰奥曰寒曰風曰時五者來備各以其序庻草繁廡一極備凶一極亡凶曰休徴曰肅時雨若曰治時暘若曰知時奥若曰謀時寒若曰聖時風若曰咎徴曰狂常雨若曰僭常暘若曰舒常奥若曰急常寒若曰霧常風若王維嵗卿士維月師尹維日嵗日月時毋易百榖用成治用明畯民用章家用平康日月嵗時既易百穀用不成治用昏不明畯民用㣲家用不寜庻民維星星有好風星有好雨日月之行有冬有夏月之從星則以風雨五福一曰夀二曰富三曰康寜四曰攸好徳五曰考終命六極一曰凶短折二曰疾三曰憂四曰貧五曰惡六曰弱於是武王乃封箕子於朝鮮而不臣也其後箕子朝周過故殷虚感宫室毁壊生禾黍箕子傷之欲哭則不可欲泣為其近婦人乃作麥秀之詩以歌詠之其詩曰麥秀漸漸兮禾黍油油彼狡僮兮不與我好兮所謂狡童者紂也殷民聞之皆為流涕武王崩成王少周公旦代行政當國管蔡疑之乃與武庚作亂欲襲成王周公周公既承成王命誅武庚殺管叔放蔡叔乃命㣲子開代殷後奉其先祀作㣲子之命以申之國于宋㣲子故能仁賢乃代武庚故殷之餘民甚愛戴之㣲子開卒立其弟衍是為㣲仲㣲仲卒子宋公稽立宋公稽卒子丁公申立丁公申卒子湣公共立湣公共卒弟煬公熙立煬公即位湣公子鮒祀弑煬公而自立曰我當立是為厲公厲公卒子釐公舉立釐公十七年周厲王出奔彘二十八年釐公卒子惠公覸立惠公四年周宣王即位三十年惠公卒子哀公立哀公元年卒子戴公立戴公二十九年周幽王為犬戎所殺秦始列為諸侯三十四年戴公卒子武公司空立武公生女為魯惠公夫人生魯桓公十八年武公卒子宣公力立宣公有太子與夷十九年宣公病讓其弟和曰父死子繼兄死弟及天下通義也我其立和和亦三讓而受之宣公卒弟和立是為穆公穆公九年病召大司馬孔父謂曰先君宣公舍太子與夷而立我我不敢忘我死必立與夷也孔父曰羣臣皆願立公子馮穆公曰毋立馮吾不可以負宣公於是穆公使馮出居鄭八月庚辰穆公卒兄宣公子與夷立是為殤公君子聞之曰宋宣公可謂知人矣立其弟以成義然卒其子復享之殤公元年衛公子州吁弑其君完自立欲得諸侯使告于宋曰馮在鄭必為亂可與我伐之宋許之與伐鄭至東門而還二年鄭伐宋以報東門之役其後諸侯數來侵伐九年大司馬孔父嘉妻好出道遇太宰華督督説目而觀之督利孔父妻乃使人宣言國中曰殤公即位十年耳而十一戰民苦不堪皆孔父為之我且殺孔父以寜民是嵗魯弑其君隠公十年華督攻殺孔父取其妻殤公怒遂弑殤公而迎穆公子馮於鄭而立之是為莊公莊公元年華督為相九年執鄭之祭仲要以立突為鄭君祭仲許竟立突十九年莊公卒子湣公捷立湣公七年齊桓公即位九年宋水魯使臧文仲往弔水湣公自罪曰寡人以不能事鬼神政不脩故水臧文仲善此言此言乃公子子魚教湣公也十年夏宋伐魯戰於乘邱魯生虜宋南宫萬宋人請萬萬歸宋十一年秋湣公與南宫萬獵因博争行湣公怒辱之曰始吾敬若今若魯虜也萬有力病此言遂以局殺湣公于蒙澤大夫仇牧聞之以兵造公門萬搏牧牧齒著門闔死因殺太宰華督乃更立公子㳺為君諸公子奔蕭公子禦説奔亳萬弟南宫牛將兵圍亳冬蕭及宋之諸公子共擊殺南宫牛弑宋新君㳺而立湣公弟禦説是為桓公宋萬奔陳宋人請以賂陳陳人使婦人飲之醇酒以革裹之歸宋宋人醢萬也桓公二年諸侯伐宋至郊而去三年齊桓公始霸二十三年迎衛公子燬於齊立之是為衛文公文公女弟為桓公夫人秦穆公即位三十年桓公病太子兹甫譲其庻兄目夷為嗣桓公義太子意竟不聴三十一年春桓公卒太子兹甫立是為襄公以其庻兄目夷為相未而齊桓㑹諸侯于葵邱襄公往㑹襄公七年宋地霣星如雨與雨偕下六鶂退蜚風疾也八年齊桓公卒宋欲為盟㑹十二年春宋襄公為鹿上之盟以求諸侯於楚楚人許之公子目夷諫曰小國争盟禍也不聴秋諸侯㑹宋公盟于盂目夷曰禍其在此乎君欲已甚何以堪之於是楚執宋襄公以伐宋冬㑹于亳以釋宋公子魚曰禍猶未也十三年夏宋伐鄭子魚曰禍在此矣秋楚伐宋以救鄭襄公將戰子魚諫曰天之棄商乆矣不可冬十一月襄公與楚成王戰于楚人未濟目夷曰彼衆我寡及其未濟撃之公不聴已濟未陳又曰可撃公曰待其已陳陳成宋人擊之宋師大敗襄公傷股國人皆怨公公曰君子不困人於阨不鼓不成列子魚曰兵以勝為功何常言與必如公言即奴事之耳又何戰為楚成王已救鄭鄭享之去而取鄭二姬以歸叔瞻曰成王無禮【謂取鄭二姬也】其不沒乎為禮卒於無别有以知其不遂霸也是年晉公子重耳過宋襄公以傷於楚欲得晉援厚禮重耳以馬二十乘十四年夏襄公病傷於而竟卒子成公王臣立成公元年晉文公即位三年倍楚盟親晉以有徳於文公也四年楚成王伐宋宋告急於晉五年晉文公救宋楚兵去九年晉文公卒十一年楚太子商臣弑其父成王代立十六年秦穆公卒十七年成公卒【年表云公孫固殺成公】成公弟禦殺太子及大司馬公孫固【世本云宋荘公孫名固為大司馬】而自立為君宋人共殺君禦而立成公少子杵【年表云宋昭元年杵㐮公之子徐廣曰一云成公少子】是為昭公昭公四年宋敗長翟縁斯於長邱七年楚莊王即位九年昭公無道國人不附昭公弟鮑革賢而下士先襄公夫人欲通於公子鮑不可乃助之施於國【施貳是反襄夫人助公子鮑布施恩恵於國人也】因大夫華元為右師【公子華元鮑因請得為右師華元戴公五代孫華督之曽孫也】昭公出獵夫人王姬使衛伯攻殺昭公杵弟鮑革立是為文公文公元年晉率諸侯伐宋責以弑君聞文公定立乃去二年昭公子因文公母弟須與武繆戴莊桓之族為亂文公盡誅之出武繆之族四年春鄭命楚伐宋宋使華元將鄭敗宋囚華元華元之將戰殺羊以食士其御羊羮不及故怨馳入鄭軍故宋師敗得囚華元宋以兵車百乘文馬四百疋【按文馬者裝飾其馬四百匹用牽車伯乘遺鄭贖華元也又曰文馬赤鬛縞身目如黄金】贖華元未盡入華元亡歸宋十四年楚莊王圍鄭鄭伯降楚楚復釋之十六年楚使過宋宋有前仇執楚使九月楚莊王圍宋十七年楚以圍宋五月不解宋城中急無食華元乃夜私見楚將子反子反告莊王王問城中何如曰析骨而炊易子而食莊王曰誠哉言我軍亦有二日糧以信故遂罷兵去二十二年文公卒子共公瑕立始厚君子譏華元不臣矣共公元年華元善楚將子重又善晉將欒書兩盟晉楚十三年共公卒華元為右師魚石為左師司馬唐山攻殺太子肥欲殺華元華元奔晉魚石止之至河乃還誅唐山乃立共公少子成是為平公平公三年楚共王抜宋之彭城以封宋左師魚石四年諸侯共誅魚石而歸彭城於宋三十五年楚公子圍弑其君自立為靈王四十四年平公卒子元公佐立元公三年楚公子棄疾弑靈王自立為平王八年宋火十年元公母信詐殺諸公子大夫華向氏作亂楚平王太子建來奔見諸華氏相攻亂建去如鄭十五年元公為魯昭公避季氏居外為之求入魯行道卒子景公頭曼立景公十六年魯陽虎來奔已復去二十五年孔子過宋宋司馬桓魋惡之欲殺孔子孔子㣲服去三十年曹倍宋又倍晉宋伐曹晉不救遂滅曹有之【宋景公滅曹在魯哀公八年周敬王三十三年也】三十六年齊田常弑簡公三十七年楚惠王滅陳熒惑守心心宋之分野也景公憂之司星子韋曰可移於相景公曰相吾之股肱曰可移於民景公曰君者待民曰可移於嵗景公曰嵗饑民困吾誰為君子韋曰天髙聴卑君有君人之言三熒惑宜有動於是之果徙三度六十四年景公卒宋公子特攻殺太子而自立是為昭公昭公者元公之曽庻孫也昭公父公孫糾糾父公子褍秦褍秦即元公少子也景公殺昭公父糾故昭公怨殺太子而自立昭公四十七年卒子悼公購由立辟公三年卒子剔成立剔成四十一年剔成弟偃攻襲剔成剔成敗奔齊偃自立為宋君君偃十一年自立為王東敗齊取五城南敗楚取地三百里西敗魏軍乃與齊魏為敵國盛血以韋囊縣而射之命曰射天滛於酒婦人羣臣諌者輙射之於是諸侯皆曰桀宋宋其復為紂所為不可不誅告齊伐宋王偃立四十七年齊湣王魏楚伐宋殺王偃遂滅宋而三分其地   太史公曰孔子稱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諌而死殷有三仁焉春秋譏宋之亂自宣公廢太子而立弟國以不寜者十世襄公之時修行仁義欲為盟主其大夫正考父羙之故追道契湯髙宗殷所以興作商頌㐮公既敗於而君子或以為多傷中國闕禮義襃之也宋襄之有禮譲也   史記正義卷三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三十九   唐 張守節 撰   晉世家第九       史記三十九   唐叔虞者周武王子而成王弟初武王與叔虞母㑹時夢天謂武王曰余命女生子名虞余與之唐及生子文在其手曰虞故遂因命之曰虞武王崩成王立唐有亂【括地志云故唐城在絳州翼城縣西二十里即堯裔子所封春秋云夏孔甲時有堯苗裔劉累者以豢龍事孔甲夏后嘉之賜氏御龍以更豕韋之後龍一雌死潜醢之以食夏后既而使求之懼而遷於魯縣夏后召孟别封劉累之孫于大夏之墟為侯至周成王時唐人作亂成王滅之而封太叔更遷唐人子孫于杜謂之杜伯即范丐所云在周為杜唐氏按魯縣汝州魯山縣是今隨州棗陽縣東南一百五十里上唐鄉故城即後子孫徙於唐】周公誅滅唐成王與叔虞戯削桐葉為珪以與叔虞曰以此封若史佚因請擇日立叔虞成王曰吾與之戲耳史佚曰天子無戲言言則史書之禮成之樂歌之於是遂封叔虞於唐唐在河汾之東方百里故曰唐叔虞【括地志云故鄂城在慈州昌寜縣東二里按與絳州夏縣相近禹都安邑故城在縣東北十五里故云在大夏也然封于河汾二水之東方百里正合在晉州平陽縣不合在鄂未詳】姓姬氏字子于唐叔子爕是為晉侯【爕先牒反括地志云故唐城在并州晉陽縣北二里城記云堯築也國都城記云唐叔虞之子爕父徙居晉水傍今并理故唐城唐者即爕父初徙之處其城南半入州城中削為坊城墻北半見在毛詩譜云叔虞子爕父以堯墟南有晉水改曰晉侯】晉侯子寜族是為武侯武侯之子服人是為成侯成侯子福是為厲侯厲侯子宜臼是為靖侯靖侯已來年紀可推自唐叔至靖侯五世無其年數靖侯十七年周厲王迷惑暴虐國人作亂厲王出奔于彘大臣行政故曰共和【厲王奔彘周召和其百姓行政號曰共和】十八年靖侯卒子釐侯司徒立侯十四年周宣王初立十八年釐侯卒子獻侯籍立獻侯十一年卒子穆侯費王立穆侯四年取齊女姜氏為夫人七年伐條生太子仇十年伐千畝有功生少子名曰成師晉人師服曰異哉君之命子也太子曰仇仇者讎也少子曰成師成師大號成之者也名自命也物自定也今嫡庶名反逆此後晉其能毋亂乎二十七年穆侯卒弟殤叔自立太子仇出奔殤叔三年周宣王崩四年穆侯太子仇率其徒襲殤叔而立是為文侯文侯十年周幽王無道犬戎殺幽王周東徙而秦襄公始列為諸侯三十五年文侯仇卒子昭侯伯立昭侯元年封文侯弟成師于曲沃曲沃邑大於翼翼晉君都邑也成師封曲沃號為桓叔靖侯庻孫欒賔【世本云欒叔賔父也】相桓叔桓叔是時年五十八矣好徳晉國之衆皆附焉君子曰晉之亂其在曲沃矣末大於本而得民心不亂何待七年晉大臣潘父弑其君昭侯而迎曲沃桓叔桓叔欲入晉晉人發兵攻桓叔桓叔敗還歸曲沃晉人共立昭侯子平為君是為孝侯誅潘父孝侯八年曲沃桓叔卒子鱓代桓叔是為曲沃莊伯孝侯十五年曲沃莊伯弑其君晉孝侯于翼晉人攻曲沃莊伯莊伯復入曲沃晉人復立孝侯子郄為君是為鄂侯【音邱㦸反】鄂侯二年魯隐公初立鄂侯六年卒曲沃莊伯聞晉侯卒乃興兵伐晉周平王使虢公將兵伐曲沃莊伯莊伯走保曲沃晉人共立鄂侯子光是為哀侯哀侯二年曲沃莊伯卒子稱代莊伯立【稱尺證反】是為曲沃武公哀侯六年魯弑其君隠公哀侯八年晉侵陘廷陘廷與曲沃武公謀九年伐晉于汾旁【白郎反汾水之旁】虜哀侯晉人乃立哀侯子小子為君是為小子侯小子元年曲沃武公使韓萬殺所虜晉哀侯曲沃益彊晉無如之何晉小子之四年曲沃武公誘召晉小子殺之周桓王使虢仲【馬融云周武王克商封文王異母弟虢仲於夏陽】伐曲沃武公武公入于曲沃乃立晉哀侯弟緡為晉侯晉侯緡四年宋執鄭祭仲而立突為鄭君晉侯十九年齊人管至父弑其君襄公晉侯二十八年齊桓公始霸曲沃武公伐晉侯緡滅之盡以其寳噐賂獻于周釐王釐王命曲沃武公為晉君列為諸侯於是盡併晉地而有之曲沃武公已即位三十七年矣更號曰晉武公晉武公始都晉國前即位曲沃通年三十八年武公稱者先晉穆侯曽孫也曲沃桓叔孫也桓叔者始封曲沃武公莊伯子也自桓叔初封曲沃以至武公滅晉也凡六十七嵗而卒代晉為諸侯武公代晉二嵗卒與曲沃通年即位凡三十九年而卒子獻公詭諸立獻公元年周惠王弟頽攻惠王惠王出奔居鄭之櫟邑五年伐驪戎得驪姬驪姬弟俱愛幸之八年士蒍説公曰故晉之羣公子多不誅亂且起乃使盡殺諸公子而城聚都之命曰絳始都絳九年晉羣公子既亡奔虢虢以其故再伐晉弗克十年晉欲伐虢士蒍曰且待其亂十二年驪姬生奚齊獻公有意廢太子乃曰曲沃吾先祖宗廟所在而蒲邉秦屈邉翟不使諸子居之我懼焉於是使太子申生居曲沃公子重耳居蒲公子夷吾居屈獻公與驪姬子奚齊居絳晉國以此知太子不立也太子申生其母齊桓公女也曰齊姜早死申生同母女弟為秦穆公夫人重耳母翟之狐氏女也夷吾母重耳母女弟也獻公子八人而太子申生重耳夷吾皆有賢行及得驪姬乃逺此三子十六年晉獻公作二軍公將上軍太子申生將下軍趙夙御戎畢萬為右伐滅霍滅魏滅耿還為太子城曲沃賜趙夙耿賜畢萬魏以為大夫士蒍曰太子不得立矣分之都城而位以卿先為之極又安得立不如逃之無使罪至為吴太伯不亦可乎猶有令名太子不從卜偃曰畢萬之後必大萬盈數也魏大名也以是始賞天開之矣天子曰兆民諸侯曰萬民今命之大以從盈數其必有衆初畢萬卜仕於晉國遇屯之比辛廖占之曰吉屯固比入吉孰大焉其後必蕃昌十七年晉侯使太子申生伐東山里克諫獻公曰太子奉冡祀社稷之粢盛以朝夕視君膳者也故曰冡子君行則守有守則從從曰撫軍守曰監國古之制也夫率師専行謀也誓軍旅君與國政之所圖也非太子之事也師在制命而已禀命則不威専命則不孝故君之嗣適不可以帥師君失其官率師不威將安用之公曰寡人有子未知其太子誰立里克不對而退見太子太子曰吾其廢乎里克曰太子勉之教以軍旅不共是懼何故廢乎且子懼不孝母懼不得立脩已而不責人則免於難太子帥師公衣之偏衣【上衣去聲下衣如字】佩之金玦【玦音决】里克謝病不從太子太子遂伐東山十九年獻公曰始吾先君莊伯武公之誅晉亂而虢常助晉伐我【言虢助晉伐曲沃也】又匿晉亡公子果為亂弗誅後遺子孫憂乃使荀息以屈産之乘假道於虞虞假道遂伐虢取其下陽以歸獻公私謂驪姬曰吾欲廢太子以奚齊代之驪姬泣曰太子之立諸侯皆已知之而數將兵百姓附之奈何以賤妾之故廢適立庻君必行之妾自殺也驪姬詳譽太子而陰令人譖惡太子而欲立其子二十一年驪姬謂太子曰君夢見齊姜太子速祭曲沃歸釐於君太子於是祭其母齊姜於曲沃上其薦胙於獻公獻公時出獵置胙於宫中驪姬使人置毒藥胙中居二日獻公從獵來還宰人上胙獻公獻公欲饗之驪姬從旁止之曰胙所從來逺宜試之祭地地墳與犬犬死與小臣小臣死驪姬泣曰太子何忍也其父而欲弑代之况他人乎且君老矣旦暮之人曾不能待而欲弑之謂獻公曰太子所以然者不過以妾及奚齊之故妾願子母辟之他國若早自殺母徒使母子為太子所魚肉也始君欲廢之妾猶恨之至於今妾殊自失於此太子聞之奔新城獻公怒乃誅其傅杜原欵或謂太子曰為此藥者乃驪姬也太子何不自辭明之太子曰吾君老矣非驪姬寢不安食不甘即辭之君且怒之不可或謂太子曰可奔他國太子曰被此惡名以出人誰内我我自殺耳十二月戊申申生自殺於新城此時重耳夷吾來朝人或告驪姬曰二公子怨驪姬譖殺太子驪姬恐因譖二公子申生之藥胙二公子知之二子聞之恐重耳走蒲夷吾走屈保其城自備守初獻公使士蒍為【蒍為詭反為于偽反】二公子築蒲屈城弗就夷吾以告公公怒士蒍士蒍謝曰邉城少㓂安用之退而歌曰狐裘蒙茸一國三公吾誰適從卒就城及申生死二子亦歸保其城二十二年獻公怒二子不辭而去果有謀矣乃使兵伐蒲蒲人之宦者勃鞮【勃白沒反鞮都提反韋昭云伯楚寺人勃之字也於文公時為勃鞮也】命重耳促自殺重耳踰垣宦者追斬其衣袪重耳遂奔翟使人伐屈屈守城不可下是嵗也晉復假道於虞以伐虢虞之大夫宫之竒諫虞君曰晉不可假道也是且滅虞虞君曰晉我同姓不宜伐我宫之竒曰太伯虞仲太王之子也太伯亡去是以不嗣虢仲虢叔王季之子也為文王卿士其記勲在王室藏於盟府將虢是滅何愛于虞且虞之親能親於桓莊之族乎桓莊之族何罪盡滅之虞之與虢脣之與齒脣亡則齒寒虞公不聴遂許晉宫之竒以其族去虞其冬晉滅虢虢公醜奔周還襲滅虞虜虞公及其大夫井伯百里奚【南雍州記云百里奚宋井伯奚人也】以媵秦穆姬而修虞祀荀息牽曩所遺虞屈産之乘馬奉之獻公獻公笑曰馬則吾馬齒亦老矣二十三年獻公遂發賈華等伐屈屈潰【民迯其上曰潰】夷吾將奔翟兾芮曰不可重耳已在矣今往晉必移兵伐翟翟畏晉禍且及不如走梁梁近於秦秦强吾君百嵗後可以求入焉遂奔梁二十五年晉伐翟翟以重耳故亦擊晉於齧桑晉兵解而去當此時晉彊西有河西與秦接境北邉翟東至河内驪姬弟生悼子二十六年夏齊桓公大㑹諸侯於葵邱【在曹州考城縣東南一里】晉獻公病行後未至逢周之宰孔宰孔曰齊桓公益驕不務徳而務逺略諸侯弗平君第毋㑹毋如晉何獻公亦病復還歸病甚乃謂荀息曰吾以奚齊為後年少諸大臣不服恐亂起子能立之乎荀息曰能獻公曰何以為驗對曰使死者復生生者不慙為之驗於是遂屬奚齊於荀息荀息為相主國攻秋九月獻公卒里克邳鄭欲内重耳以三公子之徒作亂謂荀息曰三怨將起秦晉輔之子將何如荀息曰吾不可負先君言十月里克殺奚齊于䘮次獻公未也荀息將死之或曰不如立奚齊弟悼子而傅之荀息立悼子而獻公十一月里克弑悼子于朝荀息死之君子曰詩所謂白珪之玷猶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其荀息之謂乎不負其言初獻公將伐驪戎卜曰齒牙為禍及破驪戎獲驪姬愛之竟以亂晉里克等已殺奚齊悼子使人迎公子重耳於翟【國語云里克及邳鄭使屠岸迎夷吾公子重耳於翟曰國亂民擾得國在亂治民在擾子盍入乎】欲立之重耳謝曰負父之命【負音佩】出奔父死不得脩人子之禮侍䘮重耳何敢入大夫其更立他子還報里克里克使迎夷吾於梁夷吾欲往吕省【省音眚杜預云姓瑕吕名飴生字子金】郤芮【郄成子即冀芮】曰内猶有公子可立者而外求難信計非之秦輔强國之威以入恐危乃使郤芮厚賂秦約曰即得入請以晉河西之地與秦乃遺里克書曰誠得立請遂封子於汾陽之邑秦穆公乃發兵送夷吾於晉齊桓公聞晉内亂亦率諸侯如晉秦兵與夷吾亦至晉齊乃使隰朋㑹秦俱入夷吾立為晉君是為惠公齊桓公至晉之髙梁而還歸惠公夷吾元年使邳鄭謝秦曰始夷吾以河西地許君今幸得入立大臣曰地者先君之地君亡在外何以得擅許秦者寡人争之弗能得故謝秦亦不與里克汾陽邑而奪之權四月周襄王使周公忌父㑹齊秦大夫共禮晉惠公惠公以重耳在外畏里克為亂賜里克死謂曰㣲里子寡人不得立雖然子亦殺二君一大夫為子君者不亦難乎里克對曰不有所廢君何以興欲誅之其無辭乎乃言為此臣聞命矣遂伏劍而死於是邳鄭使謝秦未還故不及難晉君改㳟太子申生秋狐突之下國遇申生申生與載而告之曰夷吾無禮余請於帝將以晉與秦秦將祀余狐突對曰臣聞神不食非其宗君其祀毋乃絶乎君其圖之申生曰諾吾將復請帝後十日新城西偏將有巫者見我焉許之遂不見及期而徃復見申生告之曰帝許罸有罪矣於韓兒乃謡曰恭太子更矣後十四年晉亦不昌昌乃在兄邳鄭使秦聞里克誅乃説秦繆公曰吕省郤稱兾芮實為不從若重賂與謀出晉君入重耳事必就秦繆公許之使人與歸報晉厚賂三子三子曰幣厚言甘此必邳鄭賣我於秦遂殺邳鄭及里克邳鄭之黨七輿大夫邳鄭子豹奔秦言伐晉繆公弗聴惠公之立倍秦地及里克誅七輿大夫國人不附二年周使召公過禮晉惠公惠公禮倨召公譏之四年晉饑乞糴於秦繆公問百里奚百里奚曰天菑流行國家代有救菑恤鄰國之道也與之邳鄭子豹曰伐之繆公曰其君是惡其民何罪卒與粟自雍屬絳五年秦饑請糴於晉晉君謀之慶鄭曰以秦得立已而倍其地約晉饑而秦貸我今秦饑請糴與之何疑而謀之虢射曰往年天以晉賜秦秦弗知取而貸我今天以秦賜晉晉其可以逆天乎遂伐之惠公用虢射謀不與秦粟而發兵且伐秦秦大怒亦發兵伐晉六年春秦繆公將兵伐晉晉惠公謂慶鄭曰秦師深矣奈何鄭曰秦内君君倍其賂晉饑秦輸粟秦饑而晉倍之乃欲因其饑伐之其深不亦宜乎晉卜御右慶鄭皆吉公曰鄭不孫乃更令步陽御戎家僕徒為右進兵九月壬戌秦穆公晉惠公合戰韓原惠公馬鷙不行秦兵至公窘召慶鄭為御鄭曰不用卜敗不亦當乎遂去更令梁繇靡御【韋昭云梁由靡大夫也】虢射為右輅秦穆公繆公壯士冒敗晉軍晉軍敗遂失秦繆公反晉公以歸秦將以祀上帝晉君姊為繆公夫人衰絰涕泣公曰得晉侯將以為樂今乃如此且吾聞箕子見唐叔之初封曰其後必當大矣晉庸可滅乎乃與晉侯盟王城而許之歸晉侯亦使吕省等報國人曰雖得歸毋面目見社稷卜曰立子圉晉人聞之皆哭秦繆公問吕省晉國和乎對曰不和小人懼失君亡親【君惠公也親父母也言懼失君國亂恐亡父母不憚立子圉也】不憚立子圉曰必報讎寜事戎狄【小人言立子圉為君之後必報秦終不事秦寕事戎狄耳】其君子則愛君而知罪以待秦命曰必報徳有此二故不和於是秦繆公更舍晉惠公餽之七牢【餽音匱一牛一羊一豕為一牢】十一月歸晉侯晉侯至國誅慶鄭修政教謀曰重耳在外諸侯多利内之欲使人殺重耳於狄重耳聞之如齊八年使太子圉質秦【質音致】初惠公亡在梁梁伯以其女妻之生一男一女梁伯卜之男為人臣女為人妾故名男為圉女為妾十年秦滅梁梁伯好土功治城溝民力罷【音皮】怨其衆數相驚曰秦㓂至民恐惑秦竟滅之十三年晉惠公病内有數子太子圉曰吾母家在梁梁今秦滅之我外輕於秦而内無援於國君即不起病大夫輕更立他公子乃謀與其妻俱亡歸秦女曰子一國太子辱在此秦使婢子侍以固子之心子亡矣我不從子亦不敢言子圉遂亡歸晉十四年九月惠公卒太子圉立是為懐公子圉之亡秦怨之乃求公子重耳欲内之子圉之立畏秦之伐也乃令國中諸從重耳亡者與期期盡不到者盡滅其家狐突之子毛及偃從重耳在秦弗肯召懐公怒囚狐突突曰臣子事重耳有年數矣今召之是教之反君也何以教之懐公卒殺狐突秦繆公乃發兵送内重耳使人告欒郤之黨【欒枝郄穀之屬】為内應殺懐公於髙梁入重耳重耳立是為文公晉文公重耳晉獻公之子也自少好士年十七有賢士五人曰趙衰狐偃咎犯文公舅也賈佗先軫魏武子自獻公為太子時重耳固已成人矣獻公即位重耳年二十一獻公十三年以驪姬故重耳備蒲城守秦獻公二十年獻公殺太子申生驪姬讒之恐不辭獻公而守蒲城獻公二十二年獻公使宦者鞮趣殺重耳重耳踰垣宦者逐斬其衣袪重耳遂奔狄狄其母國也是時重耳年四十三從此五士其餘不名者數十人至狄狄伐咎如得二女以長女妻重耳生伯鯈【直留反】叔劉以少女妻趙衰生盾居狄五嵗而晉獻公卒里克已殺奚齊悼子乃使人迎欲立重耳重耳畏殺因固謝不敢入已而晉更迎其弟夷吾立之是為惠公惠公七年畏重耳乃使宦者履鞮與壯士欲殺重耳重耳聞之乃與趙衰等曰始吾奔狄非以為可用興以近易通故且休足休足乆矣固願徙之大國夫齊桓公好善志在霸王收恤諸侯今聞管仲隰朋死此亦欲得賢佐盍往乎於是遂行重耳謂其妻曰待我二十五年不來乃嫁其妻笑曰犂二十五年【杜預云言將死入木也不復成嫁也】吾冡上柏大矣雖然妾待子重耳居狄凡十二年而去過衛衛文公不禮去過五鹿饑而從野人乞食野人盛土噐中進之重耳怒趙衰曰土者有土也君其拜受之至齊齊桓公厚禮而以宗女妻之有馬二十乘重耳安之重耳至齊二嵗而桓公卒㑹竪刁等為内亂齊孝公之立諸侯兵數至留齊凡五嵗重耳愛齊女母去心趙衰咎犯乃於桑下謀行齊女侍者在桑上聞之以告其主其主乃殺侍者勸重耳趣行重耳曰人生安樂孰知其他必死於此不能去齊女曰子一國公子窮而來此數士者以子為命子不疾反國報勞臣而懐女徳竊為子羞之且不求何時得功乃與趙衰等謀醉重耳載以行行逺而覺重耳大怒引戈欲殺咎犯咎犯曰殺臣成子偃之願也重耳曰事不成我食舅氏之肉咎犯曰事不成犯肉腥臊何足食乃止遂行過曹曹共公不禮欲觀重耳駢脇曹大夫釐負羈曰晉公子賢又同姓窮來過我奈何不禮共公不從其謀負羈乃私遺重耳食置璧其下重耳受其食還其璧去過宋宋襄公新困兵於楚傷於聞重耳賢乃以國禮禮於重耳宋司馬公孫固善於咎犯曰宋小國新困不足以求入更之大國乃去過鄭鄭文公弗禮鄭叔瞻諫其君曰晉公子賢而其從者皆國相且又同姓鄭之出自厲王而晉之出自武王鄭君曰諸侯亡公子過此者衆安可盡禮叔瞻曰君不禮不如殺之且後為國患鄭君不聴重耳去之楚楚成王以適諸侯禮待之重耳謝不敢當趙衰曰子亡在外十餘年小國輕子况大國乎今楚大國而固遇子子其毋讓此天開子也遂以客禮見之成王厚遇重耳重耳甚卑成王曰子即反國何以報寡人重耳曰羽毛齒角玉帛君王所餘未知所以報王曰雖然何以報不榖重耳曰即不得已與君王以兵車㑹平原廣澤請辟王三舍楚將子玉怒曰王遇晉公子至厚今重耳言不遜請殺之成王曰晉公子賢而困於外乆從者皆國噐此天所置庸可殺乎且言何以易之居楚數月而晉太子圉亡秦秦怨之聞重耳在楚乃召之成王曰楚逺更數國乃至晉秦晉接境秦君賢子其勉行厚送重耳重耳至秦繆公以宗女五人妻重耳故子圉妻與往重耳不欲受司空季子曰其國且伐况其故妻乎且受以結秦親而求入子乃拘小禮忘大醜乎遂受繆公大歡與重耳飲趙衰歌黍苗詩繆公曰知子欲急反國矣趙衰與重耳下再拜曰臣之仰君如百榖之望時雨是時晉惠公十四年秋惠公以九月卒子圉立十一月惠公十二月晉國大夫欒郤等聞重耳在秦皆陰來勸重耳趙衰等反國為内應甚衆於是秦繆公乃發兵與重耳歸晉晉聞秦兵來亦發兵拒之然皆陰知公子重耳入也唯惠公之故貴臣吕郤之屬【吕甥郄芮也】不欲立重耳重耳出亡凡十九嵗而得入時年六十二矣晉人多附焉文公元年春秦送重耳至河咎犯曰臣從君周旋天下過亦多矣臣猶知之况於君乎請從此去矣重耳曰若反國所不與子犯共者河伯視之乃投璧河中以與子犯盟是時介子推從在舡中乃笑曰天實開公子而子犯以為已功而要市於君固足羞也吾不忍與同位乃自隠渡河秦兵圍令狐晉軍于廬桞二月辛丑咎犯與秦晉大夫盟於郇壬寅重耳入于晉師丙午入于曲沃丁未朝于武宫即位為晉君是為文公羣臣皆往懐公圉奔髙梁戊申使人殺懐公懐公故大臣吕省郤芮本不附文公文公立恐誅乃欲與其徒謀燒公宫殺文公文公不知始甞欲殺文公宦者鞮知其謀欲以告文公前罪求見文公文公不見使人讓曰蒲城之事女斬予袪其後我從狄君獵女為惠公來求殺我惠公與女期三日至而女一日至何速也女其念之宦者曰臣刀鋸之餘不敢以二心事君倍主故得罪於君君己反國其無蒲翟乎且管仲射鉤桓公以霸今刑餘之人以事告而君不見禍又且及矣於是見之遂以吕郤等告文公文公欲召吕郤吕郤等黨多文公恐初入國國人賣己乃為微行㑹秦繆公於王城國人莫知三月己丑吕郤等果反焚公宫不得文公文公之衛徒與戰吕郤等引兵欲奔秦繆誘吕郤等殺之河上晉國復而文公得歸夏迎夫人於秦秦所與文公妻者卒為夫人秦送三千人為衛以備晉亂文公修政施惠百姓賞從亡者及功臣大者封邑小者尊爵未盡行賞周襄王以弟帶難出居鄭地來告急晉晉初定欲兵恐他亂起是以賞從亡未至隠者介子推推亦不言禄禄亦不及推曰獻公子九人唯君在矣惠懐無親外内棄之天未絶晉必將有主主晉祀者非君而誰天實開之二三子以為已力不亦誣乎竊人之財猶曰是盗况貪天之功以為已力乎下冒其罪上賞其姦上下相蒙難與處矣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誰懟推曰尤而效之罪有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禄母曰亦使知之若何對曰言身之文也身欲隠安用文之文之是求顯也其母曰能如此乎與女偕隠至死不復見介子推從者憐之乃懸書宫門曰龍欲上天五蛇為輔龍已升雲四蛇各入其宇一蛇獨怨終不見處所文公出見其書曰此介子推也吾方憂王室未圖其功使人召之則亡遂求所在聞其入緜上山中於是文公環緜上山中而封之以為介推田號曰介山以記吾過且旌善人從亡賤臣壺叔曰君三行賞賞不及臣敢請罪文公報曰夫導我以仁義防我以徳惠此受上賞輔我以行卒以成立此受次賞矢石之難汗馬之勞此復受次賞若以力事我而無吾缺者此受次賞三賞之後故且及子晉人聞之皆説二年春秦軍河上將入王趙衰曰求霸莫如入王尊周周晉同姓晉不先入王後秦入之毋以令於天下方今尊王晉之資也三月甲辰晉乃發兵至陽樊圍温入襄王于周四月殺王弟帶周襄王賜晉河内陽樊之地四年楚成王及諸侯圍宋宋公孫固如晉告急先軫曰報施定霸於今在矣狐偃曰楚新得曹而初㛰於衛若伐曹衛楚必救之則宋免矣於是晉作三軍趙衰舉郤縠將中軍郤臻佐之使狐偃將上軍狐毛佐之命趙衰為卿欒枝將下軍先軫佐之荀林父御戎魏犫為右【犫昌由反又音受】往伐冬十二月晉兵先下山東而以原封趙衰五年春晉文公欲伐曹假道於衛衛人弗許還自河南度侵曹伐衛正月取五鹿二月晉侯齊侯盟于歛盂衛侯請盟晉晉人不許衛侯欲與楚國人不欲故出其君以説晉衛侯居襄牛公子買守衛楚救衛不卒晉侯圍曹三月丙午晉師入曹數之以其不用釐負羈言而用羙女乘軒者三百人也令軍毋入僖負羈宗家以報徳楚圍宋宋復告急晉文公欲救則攻楚為楚甞有徳不欲伐也欲釋宋宋又甞有徳於晉患之先軫曰執曹伯分曹衛地以與宋楚急曹衛其勢宜釋宋於是文公從之而楚成王乃引兵歸楚將子玉曰王遇晉至厚今知楚急曹衛而故伐之是輕王王曰晉侯亡在外十九年困日乆矣果得反國險阨盡知之能用其民天之所開不可當子玉請曰非敢必有功願以間執讒慝之口也楚王怒少與之兵於是子玉使宛春告晉請復衛侯而封曹臣亦釋宋咎犯曰子玉無禮矣君取一臣取二勿許先軫曰定人之謂禮楚一言定三國子一言而亡之我則毋禮不許楚是棄宋也不如私許曹衛以誘之執宛春以怒楚既戰而後圖之晉侯乃囚宛春於衛且私許復曹衛曹衛告絶於楚楚得臣怒撃晉師晉師退軍吏曰為何退文公曰昔在楚約退三舍可倍乎楚師欲去得臣不肯四月戊辰宋公齊將秦將與晉侯次城濮己巳與楚兵合戰楚兵敗得臣收餘兵去甲午晉師還至衡雍作王宫於踐土初鄭助楚楚敗懼使人請盟晉侯晉侯與鄭伯盟五月丁未獻楚俘於周【俘音孚囚也】駟介百乘徒兵千天子使王子虎命晉侯為伯賜大輅彤弓矢百玈弓矢千【彤徒冬反玈音盧】秬鬯一卣珪瓚虎賁三百人晉侯三辭然後稽首受之周作晉文侯命王若曰父義和丕顯文武能慎明徳昭登於上布聞在下維時上帝集厥命于文武恤朕身繼予一人永其在位於是晉文公稱伯癸亥王子虎盟諸侯於王庭晉焚楚軍火數日不息文公歎左右曰勝楚而君猶憂何文公曰吾聞能戰勝安者唯聖人是以懼且子玉猶在庸可喜乎子玉之敗而歸楚成王怒其不用其言貪與晉戰讓責子玉子玉自殺晉文公曰我撃其外楚誅其内内外相應於是乃喜六月晉人復入衛侯壬午晉度河北歸國行賞狐偃為首或曰城濮之事先軫之謀文公曰城濮之事偃説我毋失信先軫曰軍事勝為右吾用之以勝然此一時之説偃言萬世之功奈何以一時之利而加萬世功乎是以先之冬晉侯㑹諸侯於温欲率之朝周力未能恐其有畔者乃使人言周襄王狩于河陽壬申遂率諸侯朝王於踐土孔子讀史記至文公曰諸侯無召王王狩河陽著春秋諱之也丁丑諸侯圍許曹伯臣或説晉侯曰齊桓公合諸侯而國異姓今君為㑹而滅同姓曹叔振鐸之後晉唐叔之後合諸侯而滅兄弟非禮晉侯説復曹伯於是晉始作三行荀林父將中行先縠將右行先蔑將左行七年晉文公秦穆公共圍鄭以其無禮於文公亡過時及城濮時鄭助楚也圍鄭欲得叔瞻叔瞻聞之自殺鄭持叔瞻告晉晉曰必得鄭君而甘心焉鄭恐乃間令使謂秦穆公曰亡鄭厚晉於晉得矣而秦未為利君何不解鄭得為東道交秦伯悦罷兵晉亦罷兵九年冬晉文公卒子襄公歡立是嵗鄭伯亦卒鄭人或賣其國於秦【左傳云秦晉伐鄭燭之武説秦師罷令子逢孫楊孫三大夫戌鄭子自鄭使告於秦曰鄭人使我掌其北門之管若潛師以來國可得也】秦繆公發兵往襲鄭十二月秦兵過我郊襄公元年春秦師過周無禮王孫滿譏之兵至滑鄭賈人髙將市于周遇之以十二牛勞秦師秦師驚而還滅滑而去晉先軫曰秦伯不用蹇叔反其衆心此可擊欒枝曰未報先君施於秦擊之不可先軫曰秦侮吾伐吾同姓何徳之報遂擊之襄公墨衰絰四月敗秦師于殽虜秦三將孟明視西乞秫白乙丙以歸遂墨以文公文公夫人秦女謂襄公曰秦欲得其三將戮之公許遣之先軫聞之謂襄公曰患生矣軫乃追秦將秦將渡河已在船中頓首謝卒不反後三年秦果使孟明伐晉報殽之敗取晉汪以歸四年秦繆公大興兵伐我渡河取王官【括地志云王官故城在同州澄城縣西北六十里左傳文三年秦伐晉取王官即此先言渡河史文顛倒耳】封殽尸而去晉不敢出遂城守五年晉伐秦取新城報王官役也六年趙衰成子欒貞子咎季子犯霍伯皆卒趙盾代趙衰執政七年八月襄公卒太子夷臯少晉人以難故欲立長君趙盾曰立襄公弟雍好善而長先君愛之且近於秦秦故好也立善則固事長則順奉愛則孝結舊好則安賈季曰不如其弟樂辰嬴嬖於二君立其子民必安之趙盾曰辰嬴賤班在九人下其子何震之有且為二君嬖滛也為先君子【樂文公子也】不能求大而出在小國僻也母滛子僻無威【僻疋亦反言樂僻隠在陳而逺三援也】陳小而逺無援將何可乎使士會如秦迎公子雍賈季亦使人召公子樂於陳趙盾廢賈季以其殺陽處父十月襄公十一月賈季奔翟是嵗秦穆公亦卒靈公元年四月秦康公曰昔文公之入也無衛故有吕郤之患乃多與公子雍衛太子母繆嬴日夜抱太子以號泣於朝曰先君何罪其嗣亦何罪舍適而外求君將安置此出朝則抱以適趙盾所頓首曰先君奉此子而屬之子曰此子材吾受其賜不材吾怨子今君卒言猶在耳而棄之若何趙盾與諸大夫皆患穆嬴且畏誅乃背所迎而立太子夷臯是為靈公發兵以距秦送公子雍者趙盾為將往擊秦敗之令狐先蔑隨㑹亡奔秦秋齊宋衛鄭曹許君皆會趙盾盟於扈以靈公初立故也四年伐秦取少梁秦亦取晉之郩六年秦康公伐晉取羈馬晉侯怒使趙盾趙穿郤缺擊秦大戰河曲趙穿最有功七年晉六卿患隨㑹之在秦甞為晉亂乃詳令魏夀餘反晉降秦秦使隨會之魏因執㑹以歸晉八年周頃王崩公卿争權故不赴晉使趙盾以車八百乘平周亂而立匡王是年楚莊王初即位十二年齊人弑其君懿公十四年靈公壯侈厚歛以彫墻從臺上彈人觀其避丸也宰夫胹熊蹯不【胹音而蹯音樊】靈公怒殺宰夫使婦人持其屍出棄之過朝趙盾隨會前數諌不聴靣又見死人手二人前諫隨會先諫不聴靈公患之使鉏麑刺趙盾【鉏音鋤麑音迷】盾閨門開居處節鉏麑退歎曰殺忠臣棄君命罪一也遂觸樹而死初盾常田首山見桑下有餓人餓人示眯明也盾與之食食其半問其故曰宦三年未知母之存不願遺母盾義之益與之飯肉已而為晉宰夫趙盾弗復知也九月晉靈公飲趙盾酒伏甲將攻盾公宰示眯明知之恐盾醉不能起而進曰君賜臣觴三行可以罷欲以去趙盾令先毋及難盾既去靈公伏士未會先縱齧狗名敖明為盾搏殺狗盾曰棄人用狗雖猛何為然不知明之為陰徳也已而靈公縱伏士出逐趙盾示眯明反擊靈公之伏士伏士不能進而竟脱盾盾問其故曰我桑下餓人問其名弗告明亦因亡去盾遂奔未出晉境乙丑盾昆弟將軍趙穿襲殺靈公於桃園而迎趙盾趙盾素貴得民和靈公少侈民不附故為弑易盾復位晉太史董狐書曰趙盾弑其君以視於朝盾曰弑者趙穿我無罪太史曰子為正卿而亡不出境反不誅國亂非子而誰孔子聞之曰董狐古之良史也書法不隠宣子良大夫也為法受惡【為于偽反】惜也出疆乃免趙盾使趙穿迎襄公弟黑臀于周而立之是為成公成公者文公少子其母周女也壬申朝于武宫成公元年賜趙氏為公族伐鄭鄭倍晉故也三年鄭伯初立附晉而棄楚楚怒伐鄭晉往救之六年伐秦虜秦將赤七年成公與楚莊王争强㑹諸侯于扈陳畏楚不㑹晉使中行桓子伐陳因救鄭與楚戰敗楚師是年成公卒子景公據立景公元年春陳大夫夏徴舒弑其君靈公二年楚莊王伐陳誅徴舒三年楚莊王圍鄭鄭告急晉晉使荀林父將中軍隨㑹將上軍趙朔將下軍郤克欒書先縠韓厥鞏朔佐之六月至河聞楚已服鄭鄭伯肉袒與盟而去荀林父欲還先縠曰凡來救鄭不至不可將率離心卒度河楚已服鄭欲飲馬于河為名而去楚與晉軍大戰鄭新附楚畏之反助楚攻晉晉軍敗走河争度舡中人指甚衆楚虜我將智罃歸而林父曰臣為督將敗當誅請死景公欲許之隨㑹曰昔文公之與楚戰城濮成王歸殺子玉文公乃喜今楚已敗我師又誅其將是助楚殺仇也乃止四年先縠以首計而敗晉軍河上恐誅乃奔翟與翟謀伐晉晉覺乃族縠縠先軫子也五年伐鄭為助楚故也是時楚莊王彊以挫晉兵河上也六年楚伐宋宋來告急晉晉欲救之伯宗謀曰楚天方開之不可當乃使解紿為救宋鄭人執與楚楚厚賜使反其言令宋急下解紿許之卒至晉君言楚欲殺之或諫乃歸解七年晉使隨㑹滅赤狄八年使郤克於齊齊頃公母從樓上觀而笑之所以然者郤克僂而魯使蹇衛使眇故齊亦令人如之以導客郤克怒歸至河上曰不報齊者河伯視之至國請君欲伐齊景公問知其故曰子之怨安足以煩國弗聴魏文子請老休辟郤克克執政九年楚莊王卒晉伐齊齊使太子彊為質於晉晉兵罷十一年春齊伐魯取隆魯告急衛衛與魯皆因郤克告急於晉乃使郤克欒書韓厥以兵車八百乘與魯衛共伐齊夏與頃公戰於鞌傷困頃公頃公乃與其右易位下取飲以得脱去齊師敗走晉追北至齊頃公獻寳噐以求平不聴郤克曰必得蕭桐姪子為質齊使曰蕭桐姪子頃公母頃公母猶晉君母奈何必得之不義請復戰晉乃許與平而去楚申公巫臣盗夏姬以奔晉晉以巫臣為邢大夫十二年冬齊頃公如晉欲上尊晉景公為王景公讓不敢晉始作六卿韓厥鞏朔趙穿荀騅趙括趙旃皆為卿智罃自楚歸十三年魯成公朝晉晉弗敬魯怒去倍晉晉伐鄭取汜十四年梁山崩問伯宗伯宗以為不足怪也十六年楚將子反怨巫臣滅其族巫臣怒遺子反書曰必令子罷於奔命乃請使呉令其子為呉行人教呉乘車用兵呉晉始通約伐楚十七年誅趙同趙括族滅之韓厥曰趙衰趙盾之功豈可忘乎奈何絶祀乃復令趙庻子武為趙後復與之邑十九年夏景公病立其太子夀曼為君是為厲公後月餘景公卒厲公元年初立欲和諸侯與秦桓公夾河而盟歸而秦倍盟與翟謀伐晉三年使吕相讓秦因與諸侯伐秦至涇敗秦於麻隧虜其將成差五年三郤讒伯宗殺之伯宗以好直諫得此禍國人以是不附厲公六年春鄭倍晉與楚盟晉怒欒書曰不可以當吾世而失諸侯乃發兵厲公自将五月渡河聞楚兵來救范文子請公欲還郤至曰發兵誅逆見彊辟之無以令諸侯遂與戰癸已射中楚共王目楚兵敗於鄢陵子反收餘兵柎循欲復戰晉患之共王召子反其侍者豎陽榖進酒子反醉不能見王怒讓子反子反死王遂引兵歸晉由此威諸侯欲以令天下求霸厲公多外嬖姬歸欲盡去羣大夫而立諸姬兄弟寵姬兄曰胥童甞與郤至有怨及欒書又怨郤至不用其計而遂敗楚乃使人間謝楚楚來詐厲公曰鄢陵之戰實至召楚欲作亂内子周立之會與國不俱是以事不成厲公告欒書欒書曰其殆有矣願公試使人之周㣲考之果使郤至於周欒書又使公子周見郤至郤至不知見賣也厲公驗之信然遂怨郤至欲殺之八年厲公獵與姬飲郤至殺豕奉進宦者奪之郤至射殺宦者公怒曰季子欺予將誅三郤未發也郤錡欲攻公曰我雖死公亦病矣郤至曰信不反君智不害民勇不作亂失此三者誰與我我死耳十二月壬午公令胥童以兵八百人襲攻殺三郤胥童因以劫欒書中行偃于朝曰不殺二子患必及公公曰一旦殺三卿寡人不忍益也對曰人將忍君公弗聴謝欒書等以誅郤氏罪大夫復位二子頓首曰幸甚幸甚公使胥童為卿閏月乙邜厲公游匠驪氏欒書中行偃以其黨襲捕厲公囚之殺胥童而使人迎公子周于周而立之是為悼公悼公元年正月庚申欒書中行偃弑厲公之以一乘車厲公囚六日死死十日庚午智罃迎公子周來至絳刑雞與大夫盟而立之是為悼公辛巳朝武宫二月乙酉即位悼公周者其大父捷晉襄公少子也不得立號為桓叔桓叔最愛桓叔生惠伯談談生悼公周周之立年十四年矣悼公曰大父父皆不得立而辟難於周客死焉寡人自以踈逺毋幾為君今大夫不忘文襄之意而惠立桓叔之後頼宗廟大夫之靈得奉晉祀豈敢不戰戰乎大夫其亦佐寡人於是逐不臣者七人脩舊功施徳惠收文公入時功臣後秋伐鄭鄭師敗遂至陳三年晉㑹諸侯悼公問羣臣可用者祁傒舉解狐解狐傒之仇復問舉其子祁午君子曰祁傒可謂不黨矣外舉不隠仇内舉不隠子方會諸侯悼公弟楊干亂行魏絳戮其僕悼公怒或諫公公卒賢絳任之政使和戎戎大親附十一年悼公曰自吾用魏絳九合諸侯和戎翟魏子之力也賜之樂三讓乃受之冬秦取我櫟十四年晉使六卿率諸侯伐秦度涇大敗秦軍至棫林而去十五年悼公問治國於師曠師曠曰唯仁義為本冬悼公卒子平公彪立平公元年伐齊齊靈公與戰靡下齊師敗走晏嬰曰君亦毋勇何不止戰遂去晉追遂圍臨菑盡燒屠其郭中東至膠南至沂齊皆城守晉乃引兵歸六年魯襄公朝晉晉欒逞有罪奔齊八年齊莊公㣲遣欒逞於曲沃以兵隨之齊兵上太行欒逞從曲沃中反襲入絳不戒平公欲自殺范獻子止公以其徒擊逞逞敗走曲沃曲沃攻逞逞死遂滅欒氏宗逞者欒書孫也其入絳與魏氏謀齊莊公聞逞敗乃還取晉之朝歌去以報臨菑之役也十年齊崔杼弑其君莊公晉因齊亂伐敗齊於髙唐去報太行之役也十四年吴延陵季子來使與趙文子韓宣子魏獻子語曰晉國之政卒歸此三家矣十九年齊使晏嬰如晉與叔嚮語叔嚮曰晉季世也公厚賦為臺池而不恤政政在私門其可乆乎晏子然之二十二年伐燕二十六年平公卒子昭公夷立昭公六年卒六卿强公室卑子頃公去疾立頃公六年周景王崩王子争立晉六卿平王室亂立敬王九年魯季氏逐其君昭公昭公居乾侯十一年衛宋使使請晉納魯君季平子私賂范獻子獻子受之乃謂晉君曰季氏無罪不果入魯君十二年晉之宗家祁傒孫叔嚮子相惡於君六卿欲弱公室乃遂以法盡滅其族而分其邑為十縣各令其子為大夫晉益弱六卿皆大十四年頃公卒子定公午立定公十一年魯陽貨奔晉趙鞅簡子舍之十二年孔子相魯十五年趙鞅使邯鄲大夫午不信欲殺午午與中行寅范吉射親攻趙鞅鞅走保晉陽定公圍晉陽荀櫟韓不信魏侈與范中行為仇仍移兵伐范中行范中行反晉君撃之敗范中行范中行走朝歌保之韓魏為趙鞅謝晉君乃赦趙鞅復位二十二年晉敗范中行氏二子奔齊三十年定公與呉王夫差㑹黄池争長趙鞅時從卒長呉三十一年齊田常殺其君簡公而立簡公弟驁為平公三十三年孔子卒三十七年定公卒子出公鑿立出公十七年智伯與趙韓魏共分范中行地以為邑出公怒告齊魯欲以伐四卿四卿恐遂反攻出公出公奔哀道死故智伯乃立昭公曾孫驕為晉君是為哀公哀公大父雍晉昭公少子也號為戴子戴子生忌忌善智伯早死故智伯欲盡并晉未敢乃立忌子驕為君當是時晉國政皆决智伯晉哀公不得有所制智伯遂有范中行地最强哀公四年趙襄子韓康子魏桓子共殺智伯盡併其地十八年哀公卒子幽公桞立幽公之時晉畏反朝韓趙魏之君獨有絳曲沃餘皆入三晉十五年魏文侯初立十八年幽公滛婦人夜竊出邑中盗殺幽公魏文侯以兵誅晉亂立幽公子止是為烈公烈公十九年周威烈王賜趙韓魏皆命為諸侯二十七年烈公卒子孝公頎立孝公九年魏武侯初立襲邯鄲不勝而去十七年孝公卒子静公俱酒立是嵗齊威王元年也静公二年魏武侯韓哀侯趙敬侯滅晉後而三分其地静公遷為家人晉絶不祀   太史公曰晉文公古所謂明君也亡居外十九年至困約及即位而行賞尚忘介子推况驕主乎靈公既弑其後成景致嚴至厲大刻大夫懼誅禍作悼公以後日衰六卿専權故君道之御其臣下固不易哉   史記正義卷三十九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四十   唐 張守節 撰   楚世家第十       史記四十   楚之先祖出自帝顓頊髙陽髙陽者黄帝之孫昌意之子也髙陽生稱【尺證反】稱生卷章卷章生重黎重黎為帝嚳髙辛居火正甚有功能光融天下帝嚳命曰祝融共工氏作亂帝嚳使重黎誅之而不盡帝乃以庚寅日誅重黎而以其弟吳回為重黎後復居火正為祝融吳回生陸終陸終生子六人坼剖而産焉其長一曰昆吾【括地志云濮陽縣古昆吾國也昆吾故城在縣西三十里臺在縣西百步即昆吾墟也】二曰参胡三曰彭祖【括地志云彭城古彭祖國也外傳云末滅彭祖國也虞翻云名翦神仙傳云彭祖諱鏗帝顓頊之孫至末年已七百六十七嵗而不衰老遂往流沙之西非夀終也】四曰㑹人【括地志云故鄶城在鄭州新鄭縣東北二十二里毛詩譜云昔髙辛氏之上祝融之墟厯唐至周重黎之後以姓處其地是為鄶國為鄭武公所滅也】五曰曹姓【括地志云故邾國在黄州黄崗縣東南百二十一里史記云邾子曹姓也】六曰季連芉姓楚其後也昆吾氏夏之時嘗為侯伯桀之時湯滅之彭祖氏之時嘗為侯伯之末世滅彭祖氏季連生附沮附沮生穴熊其後中微或在中國或在蠻夷弗能紀其世周文王之時季連之苗裔曰鬻熊鬻熊子事文王蚤卒其子曰熊麗熊麗生熊狂熊狂生熊繹熊繹當周成王之時舉文武勤勞之後嗣而封熊繹於楚蠻封以子男之田姓氏居丹陽【穎客云傳例云楚居丹陽今枝江縣故城是括地志云歸州巴東縣東南四里歸故城楚子熊繹之始國也又熊繹墓在歸州秭歸縣輿地志云秭歸縣東有丹陽城周迴八里熊繹始封也】楚子熊繹與魯公伯禽衛康叔子牟晉侯燮齊太公子吕仍俱事成王熊繹生熊艾熊艾生熊熊生熊勝熊勝以弟熊楊為後熊楊生熊渠熊渠生子三人當周夷王之時王室微諸侯或不朝相伐熊渠甚得江漢間民和乃興兵伐庸【括地志云房州竹山縣本漢上庸縣古之庸國昔周武王伐紂庸蠻在焉】楊粤至于鄂【五各反劉伯莊云地名在楚之四後徙楚今東鄂州是括地志云鄧州向城縣南二十里西鄂故城是楚西鄂】熊渠曰我蠻夷也不與中國之號謚乃立其長子康為句亶王中子紅為鄂王【括地志云武昌縣鄂王舊都今鄂王神即熊渠子之神也】少子執疵為越章王【即上鄂王紅也】皆在江上楚蠻之地及周厲王之時暴虐熊渠畏其伐楚亦去其王後為熊母康母康早死熊渠卒子熊摯紅立摯紅卒其弟弑而代立曰熊延【譙周言摰有疾此言殺未詳宋均注樂緯云熊渠嫡嗣曰熊摰有惡疾不得為後别居于䕫為楚附庸後王命曰䕫子也】熊延生熊勇熊勇六年而周人作亂攻厲王厲王出奔彘熊勇十年卒弟熊嚴為後熊嚴十年卒有子四人長子伯霜中子仲雪次子叔堪少子季徇熊嚴卒長子伯霜代立是為熊霜熊霜元年周宣王初立熊霜六年卒三弟争立仲雪死叔堪亡避難於濮【按建寕晉郡在蜀南與蠻相近劉伯荘云濮在楚西南孔安國云庸濮在漢之南按成公元年楚地千里孔説是也】而少弟季徇立是為熊徇熊徇十六年鄭桓公初封於鄭二十二年熊徇卒子熊咢立熊咢九年卒子熊儀立是為若敖若敖二十年周幽王為犬戎所弑周東徙而秦襄公始列為諸侯二十七年若敖卒子熊坎立是為霄敖霄敖六年卒子熊眴立是為蚡冒蚡冒十三年晉始亂以曲沃之故蚡冒十七年卒蚡冒弟熊通弑蚡冒子而代立是為楚武王武王十七年晉之曲沃荘伯弑主國晉孝侯十九年鄭伯弟叚作亂二十一年鄭侵天子之田二十三年衛弑其君桓公二十九年魯弑其君隠公三十一年宋太宰華督弑其君殤公三十五年楚伐隨【括地志云隨州外城古隨國地世本云楚武王墓在豫州新息隨姬姓也武王卒師中而兵罷括地志云上蔡縣東北五十里】隨曰我無罪楚曰我蠻夷也今諸侯皆為叛相侵或相殺我有敝甲欲以觀中國之政請王室尊吾號隨人為之周請尊楚王室不聴還報二十七年楚熊通怒曰吾先鬻熊文王之師也早終成王舉我先公乃以子男田令居楚蠻夷皆率服而王不加位我自尊耳乃自立為武王與隨人盟而去於是始開濮地而有之五十一年周召隨侯數以立楚為王楚怒以隨背已伐隨武王卒師中而兵罷【有本注葛陂鄉作葛陵鄉者誤也地里志云新蔡縣西北六十里有葛陂鄉即費長房投竹成龍之陂因為鄉名也】子文王熊貲立始都郢【括地志云紀南故城在荆州江陵縣北五十里杜預云國都於郢今南郡江陵縣北紀南城是括地志云又至平王更城郢在江陵縣東北六里故郢城是也】文王二年伐申過鄧【括地志云故申城在鄧州南陽縣北三十里晉太康地志云周宣王舅所封故鄧城在襄州安養縣北二十里春秋之鄧國荘十六年楚文王滅之服虔云鄧曼姓也】鄧人曰楚王易取鄧侯不許也六年伐蔡【豫州上蔡縣在州北七十里古蔡國也縣外城蔡國城也】虜蔡哀侯以歸已而釋之楚彊陵江漢間小國小國皆畏之十一年齊桓公始霸楚亦始大十二年伐鄧滅之十三年卒子熊囏立是為杜敖杜敖五年欲殺其弟熊惲惲奔隨與隨襲弑杜敖代立是為成王成王惲元年初即位布徳施惠結舊好於諸侯使人獻天子天子賜胙曰鎮爾南方夷越之亂無侵中國於是楚地千里十六年齊桓公以兵侵楚至陘山【杜預云陘楚地頴川召陵縣南有陘亭括地志云陘山在鄭州西南一百一十里即此山是也勿反下音桓楚叛也】楚成王使將軍屈完以兵禦之與桓公盟桓公數以周之賦不入王室楚許之乃去十八年成王以兵伐許許君肉謝乃釋之二十二年伐黄【括地志云黄國故城漢弋陽縣也秦時黄都嬴姓在光州定城縣四十里也】二十六年滅英【英國在淮南盖蓼 國也不知改名時也】三十三年宋襄公欲為盟㑹召楚楚王怒曰召我我將好往襲辱之遂行至盂【音于宋地也】遂執辱宋公已而歸之三十四年鄭文公南朝楚楚成王北伐宋敗之射傷宋襄公襄公遂病創死三十五年晉公子重耳過成王以諸侯客禮饗而厚送之於秦三十九年魯僖公來請兵以伐齊楚使申侯將兵伐齊取榖【括地志云榖在濟州東阿縣東二十六里】置齊桓公子雍焉齊桓公七子皆奔楚楚盡以為上大夫滅䕫䕫不祀祝融鬻熊故也夏伐宋宋告急於晉晉救宋成王罷歸将軍子玉請戰成王曰重耳亡居外久卒得反國天之所開不可當子玉固請乃與之少師而去晉果敗子玉於城濮成王怒誅子玉四十六年初成王将以商臣為太子語令尹子上子上曰君之齒未也而又多内寵絀乃亂也楚國之舉常在少者且商臣蠭目而豺聲忍人也不可立之王不聴立之後又欲立子職而絀太子商臣商臣聞而未審也告其傅潘崇曰何以得其實崇曰饗王之寵姬江芊而勿敬也商臣從之江芊【芊亡爾反】怒曰宜乎王之欲殺若而立職也商臣告潘崇曰信矣崇曰能事之乎曰不能能亡去乎曰不能能行大事乎曰能冬十月商臣以宫衛兵圍成王成王請食熊蹯而死不聴丁未成王自絞殺商臣代立是為穆王穆王立以其太子宫予潘崇使為太師掌國事穆王三年滅江四年滅六蓼六蓼陶之後八年伐陳十二年卒子荘王侣立荘王即位三年不出號令日夜為樂令國中曰有敢諫者死無赦伍舉入諫荘王左抱鄭姬右抱越女坐鍾鼔之間伍舉曰願有進隠曰有鳥在於阜三年不蜚不鳴是何鳥也荘王曰三年不蜚蜚将冲天三年不鳴鳴将驚人舉退矣吾知之矣居數月滛益甚大夫蘇従乃入諌王曰若不聞令乎對曰殺身以明君臣之願也於是乃罷淫樂聴政所誅者數百人所進者數百人任伍舉蘇従以政國人大説是嵗滅庸【房州竹邑縣今是也】六年伐宋獲五百乘八年伐陸渾戎【尸姓之戎徙居陸渾】遂至洛觀兵於周郊周定王使王孫滿勞楚王楚王問鼎小大輕重對曰在徳不在鼎荘王曰子無阻九鼎楚國折鉤之喙【喙許衛反凡㦸有鈎喙鈎 之火也言楚國㦸之鈎口火有折者足以為鼎言鼎易得也】足以為九鼎王孫滿曰嗚呼君王其忘之乎昔虞夏之盛逺方皆至貢金九牧鑄鼎象物百物而為之備使民知神姦桀有亂徳鼎遷於殷載祀六百殷紂暴虐鼎遷於周徳之休明雖小必重其姦回昬亂雖大必輕昔成王定鼎于郟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徳雖衰天命未改鼎之輕重未可問也楚王乃歸九年相若敖氏人或讒之王恐誅反攻王王撃滅若敖氏之族十三年滅舒十六年伐陳殺夏徵舒徵舒弑其君故誅之也已破陳即縣之羣臣皆賀申叔時使齊來不賀王問對曰鄙語曰牽牛徑人田田主取其牛徑者則不直矣取之牛不亦甚乎且王以陳之亂而率諸侯伐之以義伐之而貪其縣亦何以復令於天下荘王乃復國陳後十七年春楚荘王圍鄭三月克之入自王門鄭伯肉牽羊以逆曰不天不能事君君用懐怒以及敝邑之罪也敢不唯命是聴賔之南海若以臣妾賜諸侯亦唯命是聴若君不忘厲宣桓武不絶其社稷使改事君之願也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楚羣臣曰王勿許荘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庸可絶乎荘王自手旗左右麾軍引兵去三十里而舍遂許之平潘尪入盟子良出質夏六月晉救鄭與楚戰大敗晉師河上遂至衡雍而歸二十年圍宋以殺楚使也圍宋五月城中食盡易子而食析骨而炊宋革元出告以情荘王曰君子哉遂罷兵去二十三年荘王卒子共王審立共王十六年晉伐鄭鄭告急共王救鄭與晉兵鄢陵晉敗楚射中共王目共王召将軍子反子反嗜酒従者豎陽榖進酒醉王怒射殺子反遂罷兵歸三十一年共王卒子康王招立康王立十五年卒子貟立是為郟敖康王寵弟公子圍子比子晢棄疾郟敖三年以其季父康王弟公子圍為令尹主兵事四年圍使鄭道聞王疾而還十二月己酉圍入問王疾絞而弑之遂殺其子莫及平夏使使赴於鄭伍舉問曰誰為後對曰寡大夫圍伍舉更曰共王之子圍為長子比奔晉而圍立是為靈王靈王三年六月楚使使告晉欲㑹諸侯諸侯皆㑹楚于申伍舉曰昔夏啟有鈞臺之饗商湯有景亳之命周武王有盟津之誓成王有歧陽之蒐康王有豐宫之朝穆王有塗山之㑹齊桓有召陵之師晉文有踐土之盟君其何用靈王曰用桓公時鄭子産在焉於是晉宋魯衛不往靈王已盟有驕色伍舉曰桀為有仍之㑹有緡叛之紂為黎山之㑹東夷叛之幽王為太室之盟戎翟叛之君其慎終七月楚以諸侯兵伐吳圍朱方八月克之囚慶封滅其族以封徇曰無效齊慶封弑其君而弱其以盟諸大夫封反曰莫如楚共王庻子圍弑其君兄之子貟而代之立於是靈王使棄疾殺之七年就章華臺下令内亡人實之八年使公子棄疾将兵滅陳十年召蔡侯醉而殺之使棄疾定蔡因為陳蔡公十一年伐徐以恐吳靈王次於乾谿以待之王曰齊晉魯衛其封皆受寳器我獨不今吾使使周求鼎以為分其予我乎析父對曰其予君王哉昔我先王熊繹辟在荆山蓽露藍蔞以處草莽跋渉山林以事天子唯是桃弧矢以共王事齊王舅也晉及魯衛王母弟也楚是以無分而彼皆有周今與四國服事君王将唯命是從豈敢爱鼎靈王曰昔我皇祖伯父昆吾舊許是宅今鄭人貪其田不我予今我求之其予我乎對曰周不爱鼎鄭安敢爱田靈王曰昔諸侯逺我而畏晉今吾大城陳蔡不羮【括地志云不羮故城在許州襄城縣東三十里地理志云此西不羮者也】賦皆千乘諸侯畏我乎對曰畏哉靈王喜曰析父善言古事焉【左傳昭十二年析父謂子革曰吾子楚國之望也今與王言如響國其若之何杜預云譏其順王心如響應聲也按此對王言是子革之辭太史公云析父誤也析父時為王僕見子革對故歎也】十二年春楚靈王樂乾谿不能去也國人苦役初靈王㑹兵於申僇越大夫常夀過殺蔡大夫觀起起子従亡在吴乃勸吳王伐楚為間越大夫常夀過而作亂為吳間使矯公子棄疾命召公子比於晉至蔡與吳越兵欲襲蔡令公子比見棄疾與盟於鄧【括地志云故鄧城任豫州郾城縣東三十五里按在古召陵縣西十里者也】遂入殺靈王太子禄立子比為王公子子晢為令尹棄疾為司馬先除王宫觀從從師于乾谿令楚衆曰國有王矣先歸復爵邑田室後者遷之楚衆皆潰去靈王而歸靈王聞太子祿之死也自投車下而曰人之爱子亦如是乎侍者曰甚是王曰余殺人之子多矣能無及此乎右尹曰請待於郊以聴國人王曰衆怒不可犯曰且入大縣而乞師於諸侯王曰皆叛矣又曰且奔諸侯以聴大國之慮王曰大福不再祗取辱耳於是王乗舟将欲入鄢【音偃括地志云故鄢城在襄州安養縣北二里在襄州北五里南去荆州二百五十里按王自夏口從漢水上入鄢也左傳云王㳂頁将欲入鄢是也括地志云鄢水源出襄州義青縣西界託伏山水經云蠻水即鄢水是也】右尹度王不用其計懼俱死亦去王亡靈王於是獨傍偟山中野人莫敢入王王行遇其故鋗人謂曰為求食我已不食三日矣鋗人曰新王下法有敢饟王從王者罪及三族且又無所得食王因枕其股而卧鋗人又以土自代逃去王覺而弗見遂飢不能起芊尹申無宇之子申亥曰吾父再犯王命王弗誅恩孰大焉乃求王遇王飢於釐澤奉之以歸夏五月癸丑王死申亥家【左傳云夏五月癸丑王縊于芊尹申亥是也】申亥以二女從死并之是時楚國雖已立比為王畏靈王復來又不聞靈王死故觀從謂初王比曰不殺棄疾雖得國猶受禍王曰余不忍從曰人将忍王王不聴乃去棄疾歸國人每夜驚曰靈王入矣乙夘夜棄疾使船人從江上走呼曰靈王至矣國人愈驚又使曼成然告初王比及令尹子晳曰王至矣國人将殺君司馬将至矣君蚤自圗無取辱焉衆怒如水火不可救也初王及子晳遂自殺丙辰棄疾即位為王改名熊居是為平王平王以詐弑兩王而自立恐國人及諸侯叛之乃施惠百姓復陳蔡之地而立其後如故歸鄭之侵地存恤國中修政教吳以楚亂故獲五率以歸平王謂觀從恣爾所欲欲為卜尹王許之初共王有寵子五人無適立乃望祭羣神請神决之使主社稷而隂與巴姬埋璧於室内【左傳云埋壁於大室之庭杜須云太室祖廟也】召五子齋而入康王跨之靈王肘加之子比子晳皆逺之平王㓜抱而入再拜壓紐故康王以長立至其子失之圍為靈王及身而弑子比為王十餘日子晳不得立又俱誅四子皆絶無後唯獨棄疾後立為平王竟續楚祀如其神符初子比自晉歸韓宣子問叔向曰子比其濟乎對曰不就宣子曰同惡相求如市賈焉何為不就對曰無與同好誰與同惡取國有五難有寵無人一也有人無主二也有主無謀三也有謀而無民四也有民而無徳五也子比在晉十三年矣晉楚之從不聞通者可謂無人矣族盡親叛可為無主矣無釁而動可謂無謀矣為羈終世可謂無民矣亡無爱徵可謂無徳矣王虐而不忌子比涉五難以弑君誰能濟之有楚國者其棄疾乎君陳蔡方城【方城山在許州葉縣西十八里也】外屬焉苛慝不作盗賊伏隐私欲不違民無怨心先神命之國民信之芉姓有亂必季實立楚之常也子比之官則右尹也數其貴寵則庻子也以神所命則又逺之民無懐焉将何以立宣子曰齊桓晉文不亦是乎對曰齊桓衛姬之子也有寵於釐公有鮑叔牙賔須無隰朋以為輔有莒衛以為外主有髙國以為内主從善如流施惠不倦有國不亦宜乎昔我文公季姬之子也有寵於獻公好學不倦生十七年有士五人有先大夫子餘子犯以為腹心有魏犫賈佗以為股肱有齊宋秦楚以為外主有欒郤先以為内主亡十九年守志彌篤惠懐棄民民從而與之【以惠懐棄民故民相從而歸心於文公】故文公有國不亦宜乎子比無施於民無援於外去晉晉不送歸楚楚不迎何以有國子比果不終焉卒立者棄疾【左傳云獲神一也有民二也令徳三也寵貴四也居常五也有五利以去五難誰能害之杜預云獲神當璧拜也有民民信也令徳無苛匿也寵貴妃子也居常棄疾季也】如叔向言也平王二年使費無忌如秦為太子建【左傳云楚子之在蔡也郥陽之女奔之生太子建杜預云郥蔡邑也郥古莧反】取婦婦好來未至無忌先歸説平王曰秦女好可自娶為太子更求平王聴之卒自娶秦女生熊珍更為太子娶是時伍胥為太子太傅無忌為少傅無忌無寵于太子常讒惡太子建建時年十五矣其母蔡女也無寵于王王益稍疏外建也六年使太子建居城父守邉【父音甫括地志云成父故城在許州葉縣東北四十五里即杜預云襄城城父縣也又汝州襄城縣東四十里亦有父城故城一所服䖍云城父楚北境乃是父城之名非建所守杜預云言成父又誤也傳及酈元水經注云楚大城城父使太子建居之即十三州志云太子建所居城父謂今亳州城父縣也按今亳州見有城父縣見建所守者也地理志云穎州有父城縣沛郡有城父縣此二名别耳】無忌又日夜讒太子建於王曰自無忌入秦女太子怨亦不能無望於王王少自備焉且太子居城父擅兵外交諸侯且欲入矣平王召其傅伍奢責之伍奢知無忌讒乃曰王奈何以小臣疏骨無忌曰今不制後悔也於是王遂囚伍奢而召其二子而告以免父死功令司馬奮召太子建欲誅之太子聞之亡奔宋無忌曰伍奢有二子不殺者為楚國患盖以免其父召之必至於是王使使謂奢能致二子則生不能将死奢曰尚至胥不至王曰何也奢曰尚之為人亷死節慈孝而仁聞召而免父必至不顧其死胥之為人智而好謀勇而矜功知來必死必不來然為楚國憂者必此子於是王使人召之曰來吾免爾父伍尚謂伍胥曰聞父免而莫奔不孝也父戮莫報無謀也度能任事智也子其行矣我其歸死伍尚遂歸伍胥彎弓屬矢出見使者曰父有罪何以召其子為将射使者遂走遂出奔吳伍奢聞之曰胥亡楚國危哉楚人遂殺伍奢及尚十年楚太子建母在居巢【廬州巢縣是也】開吳吳使公子光伐楚遂敗陳蔡取太子建母而去楚恐城郢【在江陵縣東北六里以解於前按傳城郢在昭公二十三年下重言城郢杜預云楚用子囊遺言以築郢城矣今畏吳復修以自固也】初吳之邉邑卑梁【卑梁邑近鍾離也】與楚邉邑鍾離小童争桑兩家交怒相攻滅卑梁人卑梁大夫怒發邑兵攻鍾離楚王聞之怒發國兵滅卑梁吳王聞之大怒亦發兵使公子光因建毋家攻楚遂滅鍾離居巢楚乃恐而城郢十三年平王卒将軍子常曰太子珍少且其母乃前太子建所當娶也欲立令尹子西子西平王之庻弟也有義子西曰國有常法更立則亂言之則致誅乃立太子珍是為昭王昭王元年楚衆不説費無忌以其讒亡太子建殺伍奢子尚與郤宛宛之宗姓伯氏子嚭及子胥皆奔吳吳兵數侵楚楚人怨無忌甚楚令尹子常【名瓦左傳云囊瓦伐吳】誅無忌以説衆衆乃喜四年吳三公子奔楚楚封之以扞吳五年吳伐取楚之六潜【故六城在夀州安豊縣南百三十二里偃姓陶之後所封也潜城楚之潜邑在霍山縣東二百步】七年楚使子常伐吳吳大敗楚於豫章【今洪州也】十年冬吳王闔閭伍子胥伯嚭與唐蔡俱伐楚楚大敗吳兵遂入郢辱平王之墓以伍子胥故也吳兵之來楚使子常以兵迎之夾漢水陣吳伐敗子常子常亡奔鄭楚兵奔吳乘勝逐之五戰及郢已邜昭王出奔庚辰吳人入郢昭王亡也至雲夢雲夢不知其王也射傷王王走鄖【走音奏鄖音云括地志云安州安陸縣城本春秋時鄖國城】鄖公之弟懐曰平王殺吾父【成然立平王貪求無厭平王殺之】今我殺其子不亦可乎鄖公止之然恐其弑昭王乃與王出奔隨【括地志云随州城外古随國城随姬姓也又云楚昭王城在随州縣北七里左云吳師入郢王奔随随人處之公宫之北即此城是也】吳王聞昭王往即進撃隨謂隨人曰周之子孫封於江漢之間者楚盡滅之欲殺昭王王從臣子綦乃深匿王自以為王謂隨人曰以我予吳隨人卜予吳不吉乃謝吳王曰昭王亡不在隨吳請入自索之隨不聴吳亦罷去昭王之出郢也使申包胥請救於秦秦以車五百乘救楚楚亦收餘散兵與秦撃吳十一年六月敗吳於稷㑹吳王弟夫概見吳王兵傷敗乃亡歸自立為王闔閭聞之引兵去楚歸撃夫概夫概敗奔楚楚封之堂谿【地理志云堂谿故城在豫州郾城縣西八十五里也】號為堂谿氏楚昭王滅唐【括地志云上唐鄉故城在隨州棗陽縣東南百五十里古之唐國也世本云唐姬姓之國】九月歸入郢十二年吳復伐楚取畨【片寒反又音婆括地志云饒州鄱陽縣春秋時為楚東境秦為畨縣屬九江郡漢為鄱陽縣也】楚恐去郢北徙都鄀【音若括地志云楚昭王故城在襄州樂鄉縣東北三十三里在故都城東五里即楚國故昭王徙都鄀城也】十六年孔子相魯二十年楚滅頓【括地志云陳州南頓縣故頓子國應劭云古頓子國姬姓也逼於陳後南徙故曰南頓】滅胡【括地志云故胡城在豫州郾城縣界】二十一年吳王闔閭伐越越王勾踐射傷吳王遂死吳由此怨越而不西伐楚二十七年春吳伐陳楚昭王救之軍城父十月昭王病於軍中有赤雲如鳥夾日而蜚昭王問周太史太史曰是害於楚王然可移於将相将相聞是言乃請自以身禱於神昭王曰将相之股肱也今移禍庸去是身乎弗聴卜而河為祟大夫請禱河昭王曰自吾先王受封望不過江漢【按江荆州南大江也漢江也二水楚境内也河黄河非楚境也】而河非所獲罪也止不許孔子在陳聞是言曰楚昭王通大道矣其不失國宜哉昭王病甚乃召諸公子大夫曰不佞再辱楚國之師今乃得以天夀終之幸也譲其弟公子申為王不可又讓次弟公子結亦不可乃又讓次弟公子閭五讓乃後許為王将庚寅昭王卒於軍中子閭曰王病甚舍其子讓羣臣臣所以許王以廣王意也今君王卒臣豈敢忘君王之意乎乃與子西子綦謀伏師閉塗【左傳云謀潜師閉塗按潜師宻發往迎也閉塗防㫁外冦也為昭王薨於軍嗣子未定有隣國及諸公子之變故伏師閉塗迎越女之子章立為惠王也】迎越女之子章立之是為惠王然後罷兵歸昭王惠王二年子西召故平王太子建之子勝於吳以為巢大夫號曰白公【巢今廬州居巢縣也括地志云白亭在豫州襃信東南三十二里襃信本漢郾縣之地後漢分郾置襃信縣在今襃信縣東七十七里】白公好兵而下士欲報仇六年白公請兵令尹子西伐鄭初白公父建亡在鄭鄭殺之白公亡走吳子西復召之故以此怨鄭欲伐之子西許而未為發兵八年晉伐鄭鄭告急楚楚使子西救鄭受賂而去白公勝怒乃遂與勇力死士石乞等襲殺令尹子西子綦於朝因刼惠王置之髙府欲弑之惠王從者屈固負王亡走昭王夫人宫白公自立為王月餘㑹葉公來救楚楚惠王之徒與共攻白公殺之惠王乃復位是嵗也滅陳而縣之十三年吳王夫差彊陵齊晉來伐楚十六年越滅吳【表云越滅吳在元王四年】四十二年楚滅蔡【周定王二十二年】四十四年楚滅杞【周定王二十四年】與秦平是時越已滅吳而不能正江淮北【正長也江淮北謂廣陵縣徐泗等州也】楚東侵廣地至泗上五十七年惠王卒子簡王中立【中音仲反】簡王元年北伐滅莒【括地志云宻州莒縣故國也言楚伐者莒在徐泗之北】八年魏文侯韓武子趙桓子始列為諸侯二十四年簡王卒子聲王【謚法云不生其國曰聲也】當立聲王六年盗殺聲王子悼王熊疑立悼王二年三晉來伐楚至乘邱而還【年表云三晉公子伐我至乗邱誤也已觧在年表中地理志云乗邱故城在兖州瑕邱縣西北三十五里是也】四年楚伐周鄭殺子陽九年伐韓取負黍十一年三晉伐楚敗我大梁榆闗楚厚賂秦與之平二十一年悼王卒子肅王臧立肅王四年蜀伐楚取兹方【古今地名云荆州松滋縣古鳩兹地即兹方是也】於是楚為扞闗以距之十年魏取我魯陽【括地志云汝州魯山本漢魯陽縣也古魯縣以古魯山為名也】十一年肅王卒無子立其弟熊良夫是為宣王宣王六年周天子賀秦獻王秦始復彊而三晉益大魏惠王齊威王尤彊三十年秦封衛鞅於商南侵楚是年宣王卒子威王熊商立威王六年周顯王致文武胙於秦惠王七年齊孟嘗君父田嬰敗楚楚威王伐齊敗之於徐州而令齊必逐田嬰田嬰恐張丑偽謂楚王曰王所以勝於徐州者田盻子不用也盻子者有功於國而百姓為之用嬰子弗善而用申紀申紀者大臣不附百姓不為用故王勝之也今王逐嬰子嬰子逐盻之必用矣復博其士卒以與王遇必不便於王矣楚王因弗逐也十一年威王卒子懐王熊槐立魏聞楚喪伐楚取我陘山【括地志云陘山在鄭州新城縣西南三十里】懐王元年張儀始相秦惠王四年秦惠王初稱王六年楚使柱國昭陽将兵而攻魏破之於襄陵得八邑又移兵而攻齊齊王患之陳軫適為秦使齊齊王曰為之奈何陳軫曰王勿憂請令罷之即往見昭陽軍中曰願聞楚國之法破軍殺将者何以貴之昭陽曰其官為上柱國封上爵執珪陳軫曰其有貴於此者乎昭陽曰令尹陳軫曰今君已為令尹矣此國冠之上臣請得譬之人有遺其舍人一巵酒者舍人相謂曰數人飲此不足以徧請遂畫地為蛇蛇先成者獨飲之一人曰吾蛇先成舉酒而起曰吾能為之足及其為之足而後成人奪之酒而飲之曰蛇固無足今為之足是非蛇也今君相楚而攻魏破軍殺将功莫大焉冠之上不可以加矣今又移兵而攻齊攻勝之官爵不加於此攻之不勝身死爵奪有毁於楚此為蛇為足之説也不若引兵而去以徳齊此持滿之術也昭陽曰善引兵而去燕韓君初稱王秦使張儀與楚齊魏相會盟齧桑【徐廣云在梁與彭城之間】十一年蘇秦約從山東六國兵攻秦楚懐王為従長至函谷闗秦出兵撃六國六國兵皆引而歸齊獨後十二年齊湣王伐敗趙魏軍齊亦伐敗韓與齊争長十六年秦欲伐齊而楚與齊從親秦惠王患之乃宣言張儀免相使張儀南見楚王謂楚王曰敝邑之王所甚説者無先大王雖儀之所甚願為門䦨之厮者亦無先大王敝邑之王所甚憎者無先齊王雖儀之所甚憎者亦無先齊王而大王和之是以敝邑之王不得事王而令儀亦不得為門䦨之厮也王為儀閉闗而絶齊今使使者従儀西取故秦所分楚商於之地方六百里如是則齊弱矣是北弱齊西徳於秦私商於以為富此一計而三利俱至也懐王大悦乃置相璽於張儀日與置酒宣言吾復得吾商於之地羣臣皆賀而陳軫獨弔懐王曰何故陳軫對曰秦之所為重王者以王之有齊也今地未可得而齊交先絶是楚也夫秦又何重國哉必輕楚矣且先出地而後絶齊則秦計不為先絶齊而後責地則必見欺於張儀見欺於張儀則王必怨之怨之是西起秦患北絶齊交西起秦患北絶齊交則兩國之兵必至臣故弔楚王弗聴因使一将軍西受封地張儀至秦詳醉墜車稱病不出三月地不可得楚王曰儀以吾絶齊為尚薄邪乃使勇士宋遺北辱齊王齊王大怒折楚符而合於秦秦齊交合張儀乃起朝謂楚将軍曰子何不受地從某至某廣袤六里楚将軍曰臣之所以見命者六百里不聞六里即以命報懐王懐王大怒興師将伐秦陳軫又曰伐秦非計也不如因賂之一名都與之伐齊是我亡於秦取償於齊也吾國尚可全今王已絶於齊而責欺於秦是吾合秦齊之交而來天下之兵也國必大傷矣楚王不聴遂絶和於秦發兵西攻秦秦亦發兵撃之十七年春與秦戰丹陽秦大敗我軍斬甲士八萬虜我大将軍屈匄禆将軍逢侯丒等七十餘人遂取漢中之郡楚懐王大怒乃悉國兵復襲秦於藍田【藍田在雍州東南八十里従藍田闗入藍田縣】大敗楚軍韓魏聞楚之困乃南襲楚至於鄧楚聞乃引兵歸十八年秦使使約復與楚親分漢中之半以和楚楚王曰願得張儀不願得地張儀聞之請之楚秦王曰楚且甘心於子奈何張儀曰臣善其左右靳尚靳尚又能得事於楚王幸姬鄭䄂䄂所言無不從者且儀以前使負楚以商於之約今秦楚大戰有惡臣非面自謝楚不解且大王在楚不宜敢取儀誠殺儀以便國臣之願也儀遂使楚至懐王不見因而囚張儀欲殺之儀私於靳尚靳尚為請懐王曰拘張儀秦王必怒天下見楚無秦必輕王矣又謂夫人鄭䄂曰秦王甚愛張儀而王欲殺之今将以上庸之地六縣賂楚以美人聘楚王以宫中善歌者為之媵楚王重地秦女必貴而夫人必斥矣夫人不若言而出之鄭䄂卒言張儀於王而出之儀出懐王因善遇儀儀因説楚王以叛從約而與秦合親約㛰姻張儀已去屈原使從齊來諌王曰何不誅張儀懐王悔使人追儀弗及是嵗秦惠王卒二十年齊湣王欲為從長惡楚之與秦合乃使使遺楚王書曰寡人患楚之不察於尊名也今秦惠王死武王立張儀走魏樗里疾公孫衍用而楚事秦夫樗里疾善乎韓而公孫衍善乎魏楚必事秦韓魏恐必因二人求合於秦則燕趙亦宜事秦四國争事秦則楚為郡縣矣王何不與寡人并力收韓魏燕趙與為從而尊周室以案兵息民令於天下莫敢不樂聴則王名成矣王率諸侯並伐破秦必矣王取武闗蜀漢之地【武闗在商州東一百八十里商洛縣界蜀巴蜀漢中郡也】私吳越之富而擅江海之利韓魏割上黨西薄函谷則楚之彊百萬也且王欺於張儀亡地漢中兵銼藍田天下莫不代王懐怒今乃欲先事秦願大王孰計之楚王業已欲和於秦見齊王書猶豫不决下其議羣臣羣臣或言和秦或曰聴齊昭睢曰王雖東取地於越不足以刷恥必且取地於秦而後足以刷恥於諸侯王不如深善齊韓以重樗里疾如是則王得韓齊之重以求地矣秦破韓宜陽而韓猶復事秦者以先王墓在平陽而秦之武遂去之七十里以故尤畏秦不然秦攻三川【洛州也】趙攻上黨楚攻河外韓必亡楚之救韓不能使韓不亡然存韓者楚也韓已得武遂於秦以河山為塞【河蒲河西黄河也山韓西境也】所報徳莫如楚厚臣以為其事王必疾齊之所信於韓者以韓公子昧【莫葛反後同】為齊相也韓已得武遂於秦王甚善之使之以齊韓重樗里疾疾得齊韓之重其主弗敢棄疾也今又益之以楚之重樗里子必言秦復與楚之侵地矣於是懐王許之竟不合秦而合齊以善韓二十四年倍齊而合秦秦昭王初立乃厚賂於楚楚往迎婦二十五年懐王入與秦昭王盟約與黄秦復與楚上庸二十六年齊韓魏為楚負其從親而合於秦三國共伐楚楚使太子入質於秦而請救秦乃遣客卿通将兵救楚三國引兵去二十七年秦大夫有私與楚太子闘楚太子殺之而亡歸二十八年秦乃與齊韓魏共攻楚殺楚将唐昧取我重邱而去二十九年秦復攻楚大破楚楚軍死者二萬殺我将軍景缺懐王怒乃使太子為質於齊以求平三十年秦復伐楚取八城秦昭王遺楚王書曰始寡人與王約為弟兄盟子黄棘太子為質至驩也太子陵殺寡人之重臣不謝而亡去寡人誠不勝怒使兵侵君王之邊今聞君王乃令太子質於齊以求平寡人與楚接境壤界故為㛰姻【妻父曰十年父曰姻重姻曰王兩婿相謂曰婭】所從相親久矣而今秦楚不驩則無以令諸侯寡人願與君王㑹武闗面相約結盟而去寡人之願也敢以聞下執事楚懐王見秦王書患之欲往恐見欺無往恐秦怒昭雎曰王母行而發兵自守耳秦虎狼不可信有并諸侯之心懷王子子蘭勸王行曰奈何絶秦之驩心於是往㑹秦昭王昭王詐令一将軍伏兵武闗號為秦王楚王至則閉武闗遂與西至咸陽朝章臺如蕃臣不與亢禮楚懐王大怒悔不用昭子言秦因留楚王要以割巫黔中之郡楚王欲盟秦欲先得地楚王怒曰秦詐我而又彊要我以地不復許秦秦因留之楚大臣患之乃相與謀曰吾王在秦不得還要以割地而太子為質於齊齊秦合謀則楚無國矣乃欲立懐王子在國者昭雎曰王與太子俱困於諸侯而今又倍王命而立其庻子不宜乃詐越於齊齊湣王謂其相曰不若留太子以求楚之淮北相曰不可郢中立王是吾抱空質而行不義於天下也或曰不然郢中立王因與其親王市曰予我下東國吾為王殺太子不然将與三國共立之然則東國必可得矣齊王卒用其相計而歸楚太子太子横至立為王是為頃襄王乃告于齊曰賴社稷神靈國有王矣頃襄王横元年秦要懐王不可得地楚立王以應秦秦昭王怒發兵出武關攻楚大敗楚軍斬首五萬取析十五城而去【括地志云鄧州内卿縣城本楚析邑一名□漢置析之因析水為名也】二年楚懐王亡逃歸秦覺之遮楚道懐王恐乃從間道走趙以求歸趙主父在代其子惠王初立行王事恐不敢入楚王楚王欲走魏秦追至遂使秦使復之秦懐王遂發病頃襄王三年懐王卒於秦秦歸其䘮於楚楚人皆憐之如悲親戚諸侯由是不直秦秦楚絶六年秦使白起伐韓於伊闗【括地志伊門山在洛州南十九里也】大勝斬首二十四萬秦乃遺楚王書曰楚倍秦秦且率諸侯伐楚争一旦之命願王之飭士卒得一樂戰楚頃襄王患之乃謀復與秦平七年楚迎婦於秦秦楚復平十一年齊秦各自稱為帝月餘復歸帝為王十四年楚頃襄王與秦昭王好㑹于宛結和親十五年楚王與秦三晉燕共伐齊取淮北十六年與秦昭王好㑹於鄢其秋復與秦王㑹穰十八年楚人有好以弱弓微繳加歸雁之上者頃襄王聞召而問之對曰小臣之好射騏雁羅鸗小矢之發也何足為大王道也且稱楚之大因大王之賢所戈非直此也昔者三王以弋道徳五霸以弋戰國故秦魏燕趙者鶀雁也齊魯韓魏者青首也鄒費郯邳者羅鸗也外其餘則不足射者見鳥六雙以王何取王何不以聖人為弓以勇士為繳時張而射之此六雙者可得而囊載也其樂非特朝夕之樂也其獲非特鳬雁之實也王朝張弓而射魏之大梁之南加其右臂而徑屬之於韓則中國之路絶而上蔡之郡壊矣還射圉之東【圉音語城在汴州雍邱縣東言王朝張弓射魏大梁汴州之南即加大梁之右臂連韓郯則河北中國之路向東南㫁絶則韓上蔡之郡自破壊矣復遶射雍邱圉城之東便觧散魏左肘宋州而外撃曺定陶及魏東之外觧棄則宋方與兩郡並舉】解魏左肘而外撃定陶則魏之東外棄而大宋方與二郡者舉矣且魏㫁二臂顛越矣膺撃郯國大梁可得而有也王請繳蘭臺【鄭元云綪屈也江之間謂之縈收䋲索綪也按繳絲䋲繋弋射鳥也若膺撃郯圍大梁已了乃收戈弋繳於蘭臺桓山之别名也】飲馬西河定魏大梁此一發之樂也若王之於弋誠好而不厭則出寳弓碆新繳射噣鳥於東海還葢長城以為防【太山郡記云太山西北有長城縁河徑太山千餘里至瑯瑘臺入海齊記云齊宣山乘山嶺之上築長城東至海西至濟州千餘里以備楚括地志云長城西北起濟州平隂縣縁河厯太山北崗上經濟州淄州即西南兖州博城縣北東至宻州瑯瑘臺入海薊代記云齊有長城巨防足以為塞也】朝射東莒【括地志云宻州莒縣故莒子國地理志云周武王封少昊之後嬴姓於莒始都計斥春秋時徙居莒也】夕發浿邱【括地志云浿邱邱名也在青州臨淄縣西北二十五里也】夜加即墨顧據午道【劉伯荘云齊西界按盖在博州之西境也】則長城之東收【言従齊州長城東至海太山之北黄河之南盡舉收於楚】而太山之北舉矣西結境於趙【言得齊地約結於趙為境界定従親也】而北達於燕【北達言四通無所滯礙言燕無山河之限也】三國布則從不待約而可成也北逰目於燕之遼東而南登望於越之㑹稽此發之樂也若夫泗上十二諸侯左縈而右拂之可一旦而盡也今秦破韓以為長憂得列城而不敢守也伐魏而無功撃趙顧病則秦魏之勇力屈矣楚之故地漢中析酈可得而復有也王出寳弓碆新繳涉鄳塞【括地志云故鄍城在陜州河北縣東十里虞邑也杜預云河東太陽有鄍城是也徐言江夏亦誤也】而待秦之倦山東河内【謂華山之東懐州河内之郡】可得而一也勞民休衆南面稱王矣故曰秦為大鳥負海内而處東面而立左臂據趙之西南右臂傳楚鄢郢膺撃韓魏垂頭中國處既形便勢有地利奮翼鼔方三千里則秦未可得獨招而夜射也欲以激怒襄王故對以此言襄王因召與語遂言曰夫先王為秦所欺而客死於外怨莫大焉今以匹夫有怨尚有報萬乗白公子胥是也今楚之地方五千里帶甲百萬猶足以踊躍中野也而坐受困臣竊為大王弗取也於是頃襄王遣使於諸侯復為従欲以伐秦秦聞之發兵來伐楚楚欲與齊韓連和伐秦因欲圗周周王赧使武公謂楚相昭子曰三國以兵割周郊地以便輸而南器以尊楚臣以為不然夫弑共主臣世君大國不親以衆脅寡小國不附大國不親小國不附不可以致名實名實不得不足以傷民夫有圗周之聲非所以為號也昭子曰乃圗周則無之雖然周何故不可圗也對曰軍不五不攻城不十不圍夫一周為二十晉【言周王之國其地雖小諸侯尊之故敵二十晉】公之所知也韓嘗以二十萬之衆辱於晉之城下鋭士死中士傷而晉不拔公之無百韓以圗周此天下之所知也夫怨結於兩周以塞鄒魯之心交絶於秦【楚本與齊韓和伐秦因欲圗周齊不與圗周故齊交絶於楚也】聲失天下其為事危矣夫危兩周以厚三川【三川兩周之地韓多有之言厚韓也】方城之外【方城之外許州葉縣東北也言楚取兩周則韓強必弱楚方城之外也】必為韓弱矣何以知其然也西周之地絶長補短不過百里名為天下共主裂其地不足以肥國得其衆不足以勁兵雖無攻之名為弑君然而好事之君喜攻之臣發號用兵未嘗不以周為終始是何也見祭器在焉欲器之至而忘弑君之亂今韓以器之在楚臣恐天下以器讎楚也臣請譬之夫虎臊其兵利身人猶攻之也若使澤中之糜虎之皮人之攻之必萬之於虎【野澤之麋䝉衣虎皮人之攻取必萬倍於虎也譬楚伐周收祭器其猶麋䝉虎皮矣】裂楚之地足以肥國詘楚之名足以尊主今子将以欲誅殘天下之共主居三伐之傳器吞三翮六翼以髙世主非貪而何周書曰欲起無先故器南則兵至矣於是楚計輟不行十九年秦伐楚楚軍敗割上庸漢北地予秦【謂割房金均三州及漢水之北與秦】二十年秦将白起拔我西陵【括地志云西陵故城在黄州黄山西二里】二十一年秦将白起遂我郢燒先王墓夷陵【括地志云峡州夷陵縣是也在荆州西應劭云夷山在西北】楚襄王兵散遂不復戰東北保於陳城二十二年秦復拔我巫黔中郡二十三年襄王乃收東地兵得十餘萬復西取秦所拔我江旁十五邑以為郡距秦二十七年使三萬人助三晉伐燕復與秦平而入太子為質於秦楚使左徒侍太子於秦三十六年頃襄王病太子亡歸秋頃襄王卒太子熊元代立是為考烈王考烈王以左徒為令尹封以吳號春申君考烈王元年納州於秦以平是時楚益弱六年秦圍邯郸趙告急楚楚遣将軍景陽救趙七年至新中【新中相州安陽縣也七國時魏寕新中邑秦莊大王拔之更名安陽也】秦兵去十二年秦昭王卒楚王使春申君弔祠於秦十六年秦莊襄王卒秦王趙政立二十二年與諸侯共伐秦不利而去楚東徙都夀春【夀春在南夀州夀春縣是也】命曰郢二十五年考烈王卒子幽王悍立李園殺春申君幽王三年秦魏伐楚秦相吕不韋卒九年秦滅韓十年幽王卒同母弟猶代立是為哀王哀王立二月餘哀王庻兄負芻之徒襲殺哀王而立負芻為王是嵗秦虜趙王遷王負芻元年燕太子丹使荆軻刺秦王二年秦使将軍伐楚大破楚軍亡十餘城三年秦滅魏四年秦将王翦破我軍於蘄而殺将軍項燕五年秦将王翦䝉武遂破楚國虜楚王負芻滅楚名為楚郡云太史公曰楚靈王方㑹諸侯於申誅齊慶封作章華臺求周九鼎之時志小天下及餓死於申亥之家為天下笑操行之不得悲夫勢之於人也可不慎與棄疾以亂立嬖淫秦女甚乎哉㡬再亡國   史記正義卷四十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四十一   唐 張守節 撰   越世家第十一      史記史十一   越王勾踐其先禹之苗裔【吳越春秋云禹周行天下還歸大越登茅山以朝四方羣臣封有功爵有徳崩而焉至少康恐禹迹宗廟祭祀之絶乃封其庻子於越號曰無餘賀循㑹稽記云少康其少子號曰于越越國之稱始此越絶記云無餘都㑹稽山南故越城是也】而夏后帝少康之庻子也封於㑹稽以奉守禹之祀文身斷髮披草萊而邑焉後二十餘世至於允常【輿地志云越侯國三十餘葉厯至周敬王時有越侯夫譚子曰允常拓土始大稱王春秋貶為子號為於越杜注云於語發聲也】允常之時與吳王闔廬戰而相怨伐允常卒子勾踐立是為越王元年吳王闔廬聞允常死乃興師伐越越王勾踐使死士挑戰三行至吴陳呼而自剄吳師觀之越因襲撃吴師吳師敗於檇李射傷吴王闔廬闔廬且死告其子夫差曰必毋忘越三年勾踐聞吴王夫差日夜勤兵且以報越越欲先吳未發往伐之范蠡諌曰不可臣聞兵者cq=16凶器也者逆徳也争者事之末也隂謀逆徳好用凶器試身於所未上帝禁之行者不利越王曰吾已决之矣遂興師吳王聞之悉發精兵撃越敗之夫椒越王乃以餘兵五千人保棲扵㑹稽吳王追而圍之越王謂范蠡曰【㑹稽興録云范蠡字少伯越之上将軍也本是楚宛三户人佯狂倜儻負俗文種為宛令遣吏謁奉吏還曰范蠡本國狂人生有此病種笑曰吾聞士有賢俊之姿必有佯狂之譏内懐獨見之明外有不知之毁此固非二三子之所知也駑車而往蠡避之後知種之必來謁謂兄嫂曰今日有客願假衣冠有頃種至抵掌而談旁人觀者聳聴之矣】以不聴子故至於此為之奈何蠡對曰持滿者與天定傾者與人節事者以地卑辭厚禮以遺之不許而身與之市【卑作言辭厚遺珎寶不許平越王身往事之如市賈貨易以利此是定傾危之計】勾踐曰諾乃令大夫種行成於吴【吳越春秋云大夫種姓文名種字子禽荆平王時為宛令之三户之里范蠡従人竇蹲而吠之從吏恐文種慙令人引衣而鄣之文種曰無鄣也吾聞犬之所吠者人令吾到此有聖人之氣行而求之來至扵此且人身而犬吠者謂我是人也乃下車拜蠡不為禮】膝行頓首曰君王亡臣勾踐使陪臣種敢告下執事勾踐請為臣妻為妾吳王将許之子胥言扵吳王曰天以越賜吳勿許也種還以報勾踐勾踐欲殺妻子燔寳器觸以死種止勾踐曰夫吳太宰嚭貪可誘以利請間行言之於是勾踐乃以美女寳器令種間獻吴太宰嚭嚭受乃見大夫種於吳王種頓首言曰願大王赦勾踐之罪盡入其寳器不幸不赦勾踐将盡殺其妻子燔其寳器悉五千人觸必有當也嚭因説吳王曰越以服為臣若将赦之此國之利也吳王将許之子胥進諌曰今不滅越後必悔之勾踐賢君種蠡良臣若反國将為亂吳王弗聴卒赦越罷兵而歸勾踐之困㑹稽也喟然歎曰吾終於此乎種曰湯繋夏臺文王囚羑里晉重耳犇翟齊小白犇莒其卒王霸由是觀之何遽不為福乎吳既赦越越王勾踐反國乃苦身焦思置膽於坐坐卧即仰膽飲食亦嘗膽也曰女忘會稽之恥邪身自耕作夫人自織食不加肉衣不重采折節下賢人厚遇賔客振貧弔死與百姓同其勞欲使范蠡治國政蠡對曰兵甲之事種不如蠡鎮撫國家親附百姓蠡不如種於是舉國政屬大夫種而使范蠡與大夫柘稽行成為質於吳二嵗而吳歸蠡勾踐自會稽歸七年拊循其士民士民欲用以報吳大夫逢同諌曰國新流亡今乃復殷給繕飾備利吳必懼懼則難必至且鷙鳥之擊也必匿其形今夫吳兵加齊晉怨深於楚越名髙天下實害周室徳少而功多必淫自矜為越計莫若結齊親楚附晉以厚吳吳之志廣必輕是我連其權三國伐之越承其可克也勾踐曰善居二年吳王将伐齊子胥諫曰未可臣聞勾踐食不重味與百姓同苦樂此人不死必為國患吳有越腹心之疾齊與吳疥㿅也願王釋齊先越吳王弗聴遂伐齊敗之艾陵虜齊髙國以歸讓子胥子胥曰王毋喜王怒子胥欲自殺王聞而止之越大夫種曰臣觀吳王政驕矣請試嘗之貸粟以卜其事請貸吳王欲與子胥諫勿與王遂與之越乃私喜子胥言曰王不聴諫後三年吳其墟乎太宰嚭聞之乃數與子胥争越議因讒子胥曰伍貟貌忠而實忍人其父兄不顧安能顧王王前欲伐齊貟彊諌已而有功用是反怨王王不偹伍貟貟必為亂與逢同共謀讒之王王始不從乃使子胥於齊聞其託子於鮑氏王乃大怒曰伍貟果欺寡人欲反使人賜子胥屬鏤劒以自殺子胥大笑曰我令而父霸我又立若若初欲分吳國半予我我不受已今若反以讒誅我嗟乎嗟乎一人固不能獨立報使者曰必取吾眼置吳東門以觀越兵入也於是吳任嚭政居三年勾踐召范蠡曰吳已殺子胥導諛者衆可乎對曰未可至明年春吳王北㑹諸侯於黄池吳國精兵從王惟獨老弱與太子留守勾踐復問范蠡蠡曰可矣乃發習流二千【謂先慣習流利戰陣死者二千人也】教士四萬人君子六千人諸御千人伐吳吳師敗遂殺吳太子吳告急於王王方㑹諸侯于黄池懼天下聞之乃祕之吳王已盟黄池乃使人厚禮以請成越越自度亦未能滅吳乃與吳平其後四年越復伐吳吳士民罷輕鋭盡死於齊晉而越大破吳因而留圍之三年吳師敗越遂復棲吳王於姑蘇之山吳王使公孫雄肉袒膝行而前請成越正曰孤臣夫差敢布腹心異日嘗得罪於㑹稽夫差不敢逆命得與君王成以歸今君王舉玉趾而誅孤臣孤臣惟命是聴意者亦欲如㑹稽之赦孤臣之罪乎勾踐不忍欲許之范蠡曰㑹稽之事天以越賜吳吳不取今天以吳賜越越其可逆天乎且夫君王蚤朝晏罷非為吳邪謀之二十二年一旦而棄之可乎且夫天與弗取反受其咎伐柯者其則不逺君忘㑹稽之厄乎勾踐曰吾欲聴子言吾不忍其使者范蠡乃鼔進兵曰王已屬政於執事使者去不者且得罪吳使者泣而去勾踐憐之乃使人謂吳王曰吾置王甬東君百家吳王謝曰吾老矣不能事君王遂自殺乃蔽其面【今之面衣是其遺象也越絶云吳王曰聞命矣以三寸帛幎吾兩目使死者有知吾慙見伍子胥公孫聖以為無知吾恥生者越王則觧綬以幎其目遂伏劍而死幎音覔顧野王云大中覆也】曰吾無面以見子胥也越王乃吳王而誅太宰嚭勾踐已平吳乃以兵北渡淮與齊晉諸侯㑹於徐州致貢於周周元王使人賜勾踐胙命為伯勾踐已去渡淮南以淮上地與楚歸吳所侵宋地於宋與魯泗東方百里當是時越兵横行於江淮東諸侯畢賀號稱霸王范蠡遂去自齊遺大夫種書曰蜚鳥盡良弓藏狡兎死走狗烹越王為人長頸鳥喙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樂子何不去種見書稱病不朝人惑讒種且作亂越王乃賜種劍曰子教寡人伐吳七術【越絶云九術一曰尊天事鬼二曰重財帛以遺其君三曰遺敵粟藁以空其邦四曰遺之好美以榮其志五曰遺之巧匠使起宫室髙臺以盡其財以疲其力六曰貴其䛕臣使之易伐七曰彊其諫臣使之自殺八曰邦家富而偹利器九曰堅甲利兵以承其】寡人用其三而敗吳其四在子子為我從先王試之種遂自殺勾踐卒子王鼫與立王鼫與卒子王不夀立王不夀卒子王翁立王翁卒子王翳立王翳卒子王之侯立王之侯卒子王無彊立王無彊時越興師北伐齊西伐楚與中國争彊當楚威王之時越北伐齊齊威王使人説越王曰越不伐楚大不王小不霸圗越之所為不伐楚者為不得晉也韓魏固不攻楚韓之攻楚覆其軍殺其将則葉陽翟危【葉式涉反今許州葉縣陽翟河陽翟縣也二邑此時属韓與楚犬牙交境韓若伐楚恐二邑為楚所危】魏亦覆其軍殺其将則陳上蔡不安【陳今陳州也上蔡今豫州上蔡邑縣也二邑此時屬魏與楚犬牙交境魏若伐楚恐二國為楚所危也】故二晉之事越也【言韓魏與楚隣今令越合於二晉而伐楚】不至於覆軍殺将馬汗之力不效所重於得晉者何也【從不至已下此是齊使者重難越王】越王曰所求於晉者不至頓刃接兵而况于攻城圍邑乎【頓刄築營壘也接兵戰也越王言韓魏之事越猶不至刄接兵而况更有攻城圍邑韓魏始復乎言畏秦齊而故事越也】願魏以聚大梁之下願齊之試兵南陽莒地以聚常郯之境則方城之外不南【方城山在許州葉縣西南十八里外謂許州豫州等言魏兵在大梁之下楚方城之兵不得南伐越也】淮泗之間不東商於析酈宋胡之地【酈音摛括地志云商洛縣則占商國城也荆州圗副云鄧州内鄉縣東七里於村即於中地也括地志又云鄧州内鄉縣楚邑也故酈縣任鄧州新城縣西北三十里按商於析攤在商鄧二州界縣邑也】夏路以左【括地志云故長城在鄧州内鄉縣東七十五里南入穰縣北連翼望山無土之處累石為楚固襄王控霸南土争強中國多築列城於北方以適華夏號為方城按此説劉氏為得云邑徒衆少不足偹秦嶢武二之道也】不足以備秦江南泗上不足以待越矣【江南洪饒等州春秋時為楚東境也泗上徐州春秋時楚北境也二境並與越隣言不足當伐越】則齊秦韓魏得志於楚也是二晉不戰而分地不耕而穫之不此之為而頓刄於河山之間以為齊秦用所待者如此其失計柰何其以此王也齊使者曰幸也越之不亡也吾不貴其用智之如目見豪毛而不見其睫也今王知晉之失計而不自知越之過是目論也王所待於晉者非其馬汗之力也又非可與合軍連和也将待之以分楚衆也今楚衆已分何待於晉越王曰柰何曰楚三大夫張九軍北圍曲沃【括地志云曲沃故城在陕縣西三十二里於中在鄧州内鄉縣東七里爾時曲沃屬魏於中屬秦二地相近故楚圍之】於中以至無假之闗者三千七百里【按無假之闗當在江南長沙之西北也言従曲沃於中西至漢中邑巫黔中千餘里不偹秦魯也】景翠之軍北聚魯齊南陽【魯兖州也齊宻州莒縣邑南至泗上也南陽鄧州也時屬韓也言楚又偹此三國也分散有大此者乎】分有大此者乎且王之所求者闘晉楚也晉楚不闘越兵不起是知二五而不知十也此時不攻楚臣以是知越大不王小不伯復讎龎長沙【復扶富反言今越北欲闘晋楚南復讎敵楚之四邑龎長沙竟陵澤也龎長沙出粟之地竟陵澤出材木之地此邑近長沙潭衡之境越若寛兵西通無假之関則西邑不得北上貢於楚之郢都矣戰國時永邯衡潭岳鄂江洪饒並是東南境屬楚也袁吉䖍撫歙宣並越西境属越也】楚之粟也竟陵澤楚之材也越窺兵通無假之闗此四邑者不上貢事於郢矣臣聞之圗王不王其敝可以伯然而不伯者王道失也故願大王之轉攻楚也於是越遂釋齊而伐楚楚威王興兵而伐之大敗越殺王無彊盡取故吳地至浙江北破齊於徐州而越以此散諸族子争立或為王或為君濵於江南海上【今台州臨海縣是也】服朝於楚後七世至閩君揺佐諸侯平秦漢髙祖復以揺為越王以奉越後東越閩君皆其後也范蠡【吳越春秋云蠡字少伯乃楚宛三户人也越絶云在越為范蠡在齊為鴟夷子皮在陶為朱公又云君楚曰范伯謂大夫種曰三王則三皇之苗裔也五伯乃五帝之末世也天連厯紀千一至黄帝之元執辰破已霸王之氣見於地户伍子胥以是按弓矢于吳王於是要大夫種入吳此時馮同相與戒之伍子胥在自餘不能聞其詞蠡曰吳越之邦同風共俗地户之位非吳則越彼為彼我為我及越王常與言盡日方去】事越王勾踐既苦心戮力與勾踐深謀二十餘年竟滅吳報㑹稽之恥北渡兵於淮以臨齊晉號令中國以尊周室勾踐以霸而范蠡稱上将軍還反國范蠡以為大名之下難以久居且勾踐為人可與同患難與處安為書辭勾踐曰臣聞主憂臣勞主辱臣死昔者君王辱於㑹稽所以不死為此事也今既以雪恥臣請從㑹稽之誅勾踐曰孤将與子分國而有之不然将加誅于子范蠡曰君行令臣行意乃装其輕寳珠玉自與其私徒屬乗舟浮海以行終不反於是勾踐表㑹稽以為范蠡奉邑范蠡浮海出齊變姓名自謂鴟夷子皮耕於海畔苦身戮力父子治産居無㡬何致産數千萬齊人聞其賢以為相范蠡喟然嘆曰家居則致千金居官則致卿相此布衣之極也久受尊名不祥乃歸相印盡散其財以分與知友鄉黨而懐其重寳間行以去止于陶【括地志云陶山在濟州平隂縣東二十五里止此山之陽也今山南五里猶有朱公家】以為此天下之中交易有無之路通為生可以致富矣於是自謂陶朱公復約要父子耕畜廢居時轉物逐什一之利居無何則致貲累巨萬天下稱陶朱公朱公居陶生少子少子及壮而朱公中男殺人囚於楚朱公曰殺人而死職也然吾聞千金之子不死於市告其少子往視之乃装黄金千溢置器中載以一牛車且遣其少子朱公長男固請欲行朱公不聴長男曰家有長子曰家督今弟有罪大人不遣乃遣少弟是吾不肖欲自殺其母為言曰今遣少子未必能生中子也而先空亡長男奈何朱公不得已而遣長子為一封書遺故所善莊生【年表云周元王四年越滅吳范蠡遂去齊歸定陶後遺荘生金荘周與魏惠王周元王同時從周元王四年至齊宣王元年一百三十年此荘生非荘子】曰至則進千金于荘生所聴其所為慎無與争事長男既行亦自私齎數百金至楚荘生家負郭披藜藋到門居甚貧然長男發書進千金如其父言荘生曰可疾去矣慎毋留即弟出勿問所以然長男既去不過荘生而私留以其私齎獻遺楚國貴人用事者荘生雖居窮閻然以亷直聞於國自楚王以下皆師尊之及朱公進金非有意受也欲以成事後復歸之以為信耳故金至謂其婦曰此朱公之金有如病不宿誡後復歸勿動而朱公長男不知其意以為殊無短長也荘生間時入見楚王言某星宿某此則害於楚楚王素信荘生曰今為奈何荘生曰獨以徳為可以除之楚王曰生休矣寡人将行之王乃使使者封三錢之府楚貴人驚告朱公長男曰王且赦曰何以也曰毎王且赦常封三錢之府昨暮王使使封之朱公長男以為赦弟固當出也重千金虚棄荘生無所為也乃復見荘生荘生驚曰若不去邪長男曰固未也初為事弟弟今議自赦故辭生去荘生知其意欲復得其金曰若自入室取金長男即自入室取金持去獨自歡幸荘生羞為兒子所賣乃入見楚王曰臣前言某星事王言欲以修徳報之今臣出道路皆言陶之富人朱公之子殺人囚楚其家多持金錢賂王左右故王非能恤楚國而赦乃以朱公子故也楚王大怒曰寡人雖不徳耳奈何以朱公之子故而施惠乎令論殺朱公子明日遂下赦令朱公長男竟持其弟䘮歸至其母及邑人盡哀之唯朱公獨笑曰吾固知必殺其弟也彼非不爱其弟顧有所不能忍者也是少與我俱見苦為生難故重棄財至如少弟者生而見我富乗堅驅良逐狡兎豈知財所從來故輕去之非所惜吝前日吾所為欲遣少子固為其能棄財故也而長者不能故卒以殺其弟事之理也無足悲者吾日夜固以望其䘮之來也故范蠡三徙成名於天下非茍去而已所止必成名卒老死于陶故世傳曰陶朱公【盛之荆州記云荆州華容縣西有陶朱公冢樹碑云是越范蠡范蠡本宛三户人與文種俱入越吳亡後自適齊而終陶朱公登仙未聞此所由括地志云陶朱公冢也又云濟州平隂縣東三十里陶山南五里有陶公冢并止于陶山之陽按處有三未詳其處】   太史公曰禹之功大矣漸九川定九州至於今諸夏艾安及苗裔勾踐苦身焦思終滅彊吳此觀兵中國以尊周室號稱霸王勾踐可不謂賢哉盖有禹之遺烈焉范蠡三遷皆有榮名名垂後世臣主若此欲母顯得乎   史記正義卷四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四十二   唐 張守節 撰   鄭世家第十二      史記四十二   鄭桓公友者周厲王少子而宣王庻弟也宣王立二十二年友初封於鄭封三十三嵗百姓皆便爱之幽王以為司徒和集周民周民皆説河雒之間人便思之為司徒一嵗幽王以褒后故王室治多邪諸侯或畔之於是桓公問太史伯曰王室多故予安迯死乎太史伯對曰獨雒之東土河濟之南可居公曰何以對曰地近虢鄶【括地志云洛州汜水縣古東虢叔之國東虢君也又云故鄶城在鄭州新鄭縣東北三十二里】虢鄶之君貪而好利百姓不附今公為司徒民皆爱公公誠請居之虢鄶之君見公方用事輕分公地公誠居之虢鄶之民皆公之民也公曰吾欲南之江上何如對曰昔祝融為髙辛氏火正其功大矣而其於周未有興者楚其後也周衰楚必興興非鄭之利也公曰吾欲居西方何如對曰其民貪而好利難久居公曰周衰何國興者對曰齊秦晋楚乎夫齊姜姓伯夷之後也伯夷佐堯典禮秦嬴姓伯繄之後也伯繄佐舜懐柔百物及楚之先皆嘗有功於天下而晉武王克紂後成王封叔虞于唐其地阻險以此有徳與周衰並亦必興矣桓公曰善於是卒言王東徙其名雒東而虢鄶果獻十邑竟國之二嵗犬戎殺幽王於驪山下并殺桓公鄭人共立其子掘突【上求勿反下户骨反】是為武公武公十年娶申侯女【括地志云故申城在鄧州南陽縣北三十里左傳云鄭武公取於申也】為夫人曰武姜生太子寤生生之難及生夫人弗爱後生少子叔叚叚生易夫人爱之二十七年武公疾夫人請公欲立叚為太子公弗聴是嵗武公卒寤生立是為荘公荘公元年封弟叚於京號太叔祭仲曰京大於國非所以封庻也荘公曰武姜欲之我弗敢奪也叚至京繕治甲兵與其母武姜謀襲鄭二十二年叚果襲鄭武姜為内應荘公發兵伐叚叚走伐京京人畔叚叚出奔鄢【鄔音烏古反今新鄭縣南鄔頭有村多方家舊作鄢音偃杜預云鄢今鄢陵也】鄢潰叚出奔共【按今衛州共城縣是也】於是荘公遷其母武姜於城頴【疑許州臨頴縣是也】誓言曰不至黄泉毋相見也居嵗餘已悔思母頴谷之考叔【括地志云穎水源出洛州嵩髙縣東南三十里陽乾山今俗名穎山泉源出山之東谷其側有古人居處俗名為頴墟故老云是頴考之故居即酈元注水經所謂穎谷也】有獻於公公賜食考叔曰臣有母請君食賜臣母荘公曰我甚思母惡負盟奈何考叔曰穿地至黄泉則相見矣於是遂從之見母二十四年宋繆公卒公子馮奔鄭鄭侵周地取禾二十五年衛州吁弑其君桓公自立與宋伐鄭以馮故也二十七年始朝周桓王桓王怒其取禾弗禮也二十九年荘公怒周弗禮與魯易祊許田三十三年宋殺孔父三十七年荘公不朝周周桓王率陳蔡虢衛伐鄭荘公與祭仲髙渠彌發兵自救王師大敗祝瞻射中王臂祝瞻請從之鄭伯止之曰犯長且難之况敢陵天子乎乃止夜令祭仲問王疾三十八年北戎伐齊齊使求救鄭遣太子忽将兵救齊齊釐公欲妻之忽謝曰我小國非齊敵也時祭仲與俱勸使取之曰君多内寵太子無太援将不立三公子皆君也所謂三公子者太子忽其弟突次弟子亹也四十三年鄭荘公卒初祭仲甚有寵於荘公荘公使為卿公使娶鄧女生太子忽故祭仲立之是為昭公荘公又娶宋雍氏女生厲公突雍氏有寵於宋宋荘公聞祭仲之立忽乃使人誘召祭仲而執之曰不立突将死亦執突以求賂焉祭仲許宋與宋盟以突歸立之昭公忽聞祭仲以宋要立其弟突九月辛亥忽出奔衛己亥突至鄭立是為厲公厲公四年祭仲専國政厲公患之隂使其壻雍糾欲殺祭仲糾妻祭仲女也知之謂其母曰父與夫孰親母曰父一而已人盡夫也女乃告祭仲祭仲反殺雍糾戮之於市厲公無奈祭仲何怒糾曰謀及婦人死固宜哉夏厲公出居邉邑櫟祭仲迎昭公忽六月乙亥復入鄭即位秋鄭厲公突因櫟人殺其大夫單伯遂居之諸侯聞厲公出奔伐鄭弗克而去宋頗予厲公兵自守於櫟鄭以故亦不伐櫟昭公二年自昭公為太子時父荘公秋以髙渠彌為卿太子忽惡之荘公弗聴卒用渠彌為卿及昭公即位懼其殺已冬十月辛夘渠彌與昭公出獵射殺昭公於野祭仲與渠彌不敢入厲公乃更立昭公弟子亹為君是為子亹也無謚號子亹元年七月齊襄公㑹諸侯於首止鄭子亹往㑹髙渠彌相從祭仲稱疾不行所以然者子亹自齊襄公為公子之時嘗㑹闘相仇及㑹諸侯祭仲請子亹無行子亹曰齊彊而厲公居櫟即不往是率諸侯伐我内厲公我不如往往何遽必辱且又何至是卒行於是祭仲恐齊并殺之故稱疾子亹至不謝齊侯齊侯怒遂伏甲而殺子亹髙渠彌亡歸歸與祭仲謀召子亹弟公子嬰於陳而立之是為鄭子是嵗齊襄公使彭生醉拉殺魯桓公鄭子八年齊人管至父等作亂弑其君襄公十二年宋人長萬弑其君湣公鄭祭仲死十四年故鄭亡厲公突在櫟者使人誘劫鄭大夫甫瑕要以求入瑕曰舍我我為君殺鄭子而入君厲公與盟乃舍之六月甲子瑕殺鄭子及其二子而迎厲公突突自櫟復入即位初内蛇與外蛇闘於鄭南門中内蛇死居六年厲公果復入入而讓其伯父原曰我亡國外居伯父無意入我亦甚矣原曰事君無二心人臣之職也原知罪矣遂自殺厲公於是謂甫瑕曰子之事君有二心矣遂誅之瑕曰重徳不報誠然哉厲公突後元年齊桓公始霸五年燕衛與周惠王弟頽伐王王出奔温立弟頽為王六年惠王告急鄭厲公發兵擊周王子頽弗勝於是與周惠王歸王居於櫟七年春鄭厲公與虢叔襲殺王頽而入惠王於周秋厲公卒子文公踕立厲公初立四嵗亡居櫟居櫟十七嵗復入立七嵗與亡凡二十八年文公十七年齊桓公以兵破蔡遂伐楚至召陵二十四年文公之賤妾曰燕姞夢天與之蘭曰余為伯鯈余爾祖也以是為而子蘭有國香以夢告文公文公幸之而予之草蘭為符遂生子名曰蘭三十六年晉公子重耳過文公弗禮文公弟叔詹曰重耳賢且又同姓窮而過君不可無禮文公曰諸侯亡公子過者多矣安能盡禮之詹曰君如弗禮遂殺之弗殺使即反國為鄭憂矣文公弗聴三十七年春晉公子重耳反國立是為文公秋鄭入滑滑聴命已而反與衛於是鄭伐滑周襄王使伯犕請滑鄭文公怨惠王之亡在櫟而文公父厲公入之而惠王不賜厲公爵禄又怨襄王之與衛滑故不聴襄王請而囚伯犕王怒與翟人伐鄭弗克冬翟攻伐襄王襄王出奔鄭鄭文公居王于汜三十八年晉文公入襄王成周四十一年助楚擊晉自晉文公之過無禮故背晉助楚四十三年晉文公與秦穆公共圍鄭討其助楚攻晉者及文公過時之無禮也初鄭文公有三夫人寵子五人皆以罪蚤死公怒溉逐羣公子子蘭奔晉從晉文公圍鄭時蘭事晉文公甚謹爱幸之乃私於晉以求入鄭為太子晉於是欲得叔詹為僇鄭文公恐不敢謂叔詹言詹聞言於鄭君曰臣君君不聴臣晉卒為患然晉所以圍鄭以詹詹死而赦鄭國詹之願也乃自殺鄭人以詹尸與晉晉文公曰必欲一見鄭君辱之而去鄭人患之乃使人私於秦曰破鄭益晉非秦之利也秦兵罷晉文公欲入蘭為太子以告鄭鄭大夫石癸曰吾聞姞姓乃后稷之元妃其後當有興者子蘭母其後也且夫人子盡已死餘庻子無如蘭賢今圍急晉以為請利孰大焉遂許晉與盟卒而立子蘭為太子晉兵乃罷去四十五年文公卒子蘭立是為繆公繆公元年春秦繆公使三将将兵欲襲鄭至滑逢鄭賈人髙詐以十二牛勞軍故秦兵不至而還晉敗之於崤初往年鄭文公之卒也鄭司城繒賀以鄭情賣之秦兵故來三年鄭發兵從晉伐秦敗秦兵於汪往年楚太子商臣弑其父成王代立二十一年與宋華元伐鄭華元殺羊食士不與其御羊斟怒以馳鄭鄭囚華元宋贖華元元亦亡去晉使趙穿以兵伐鄭二十二年鄭繆公卒子夷立是為靈公靈公元年春楚獻黿於靈公子家子公将朝靈公子公之食指動謂子家曰佗日指動必食異物及入見靈公進黿羮子公笑曰果然靈公問其笑故具告靈公靈公召之獨弗予羮子公怒染其指嘗之而出公怒欲殺子公子公與子家謀先夏弑靈公鄭人欲立靈公弟去疾去疾讓曰必以賢則去疾不肖必以順則公子堅長堅者靈公庻弟去疾之兄也於是乃立子堅是為襄公襄公立将盡去繆氏繆氏者殺靈公子公之族家也去疾曰必去繆氏我将去之乃止皆以為大夫襄公元年楚怒鄭受宋賂縱華元伐鄭鄭背楚與晉親五年楚復伐鄭晉來救之六年子家卒國人復逐其族以其弑靈公也七年鄭與晉盟鄢陵八年楚荘王以鄭與晉盟來伐圍鄭三月鄭以城降楚楚王入自皇門鄭襄公肉掔羊以迎曰孤不能事邉邑使君王懐怒以及邑孤之罪也敢不惟命是聴君王遷之江南及以賜諸侯亦惟命是聴若君王不忘厲宣王桓武公哀不忍絶其社稷錫不毛之地使復得改事君王孤之願也然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惟命是聴荘王為却三十里而後舍楚羣臣曰自郢至此士大夫亦久勞矣今得國舍之何如荘王曰所為伐伐不服也今已服尚何求乎卒去晋聞楚之伐鄭發兵救鄭其來持兩端故遲比至河楚兵已去晋将率或欲渡或從還卒渡河荘王聞還擊晉鄭反助楚大破晉軍於河上十年晉來伐鄭以其反晉而親楚也十一年楚荘王伐宋宋告急于晉晉景公欲發兵救宋伯宗諌晉君曰天方開楚未可伐也乃求壮士得霍人觧楊字子虎誆楚令宋毋降過鄭鄭與楚親乃執觧楊而獻楚楚王厚賜與約使反其言令宋趣降三要乃許於是楚登觧楊樓車令呼宋遂負楚約而致其晉君命曰晉方悉國兵以救宋宋雖急慎毋降楚晉兵今至矣楚荘王大怒殺之觧曰君能制命為義臣能承命為信受吾君命以出有死無隕荘王曰若之許我已而背之其信安在觧楊曰所以許王欲以成吾君命也将死顧謂楚君曰為人臣毋忘盡忠得死者楚王諸弟皆諌王赦之於是赦觧楊使歸晉爵之為上卿十八年襄公卒子悼公㵒立悼公元年鄦公惡鄭於楚悼公使弟睔於楚自訟訟不直楚囚睔於是鄭悼公來與晉平遂親睔私於楚子反子反言歸睔於鄭二年楚伐鄭晉兵來救是嵗悼公卒立其弟睔是為成公成公三年楚共王曰鄭成公孤有徳焉使人來與盟成公私與盟秋成公朝晉晉曰鄭私平於楚執之使欒書伐鄭四年春鄭患晉圍公子如乃立成公庻兄繻為君其四月晉聞鄭立君乃歸成公鄭人聞成公歸亦殺君繻迎成公晉兵去十年背晉盟盟于楚晉厲公怒發兵伐鄭楚共王救鄭晉楚鄢陵楚兵敗晉射傷楚共王目俱罷而去十三年晉悼公伐鄭兵於洧上【括地志云洧水在鄭州新鄭縣北三里古新鄭城南韓詩外傳云鄭俗二月桃花水出時㑹於溱洧水上以自祓除按在古城城南與溱水合】鄭城守晉亦去十四年成公卒子惲立是為公公五年鄭相子駟朝公公不禮子駟怒使厨人藥殺公赴諸侯曰公暴病卒立公子嘉嘉時年五嵗是為簡公簡公元年諸公子謀欲誅相子駟子駟覺之反盡誅諸公子二年晉伐鄭鄭與盟晋去冬又與楚盟子駟畏誅故兩親晉楚三年相子駟欲自立為君公子子孔使尉止殺相子駟而代之子孔又欲自立子産曰子駟為不可誅之今又效之是亂無時息也於是子孔從之而相鄭簡公四年晉怒鄭與楚盟伐鄭鄭與盟楚共王救鄭敗晉兵簡公欲與晉平楚又囚鄭使者十二年簡公怒相子孔専國權誅之而以子産為卿十九年簡公如晉請衛君還而封子産以六邑子産讓受其三邑二十二年吳使延陵季子於鄭見子産如舊交謂子産曰鄭之執政者侈難将至政将及子子為政必以禮不然鄭将敗子産厚遇季子二十三年諸公子争寵相殺又欲殺子産公子或諌曰子産仁人鄭所以存者子産也勿殺乃止二十五年鄭使子産於晉問平公疾平公曰卜而曰實沉臺駘為祟史官莫知敢問對曰髙辛氏有二子長曰閼伯季曰實沉居曠林不相能也日操干戈以相征伐后帝弗臧遷閼伯于商邱主辰商人是因故辰為商星遷實沉于大夏主参唐人是因服事夏商【括地志云故唐城在絳州翼城縣西二十里徐才宗國都城記云唐因帝堯之裔子所封春秋云夏孔甲時有堯苗胄劉累者以豢龍事孔甲夏后嘉之賜曰御龍氏以更豕韋之後龍一雌死潜醢之以食夏后既而使求之懼而遷于魯縣夏后盖别封劉累之後于夏之墟為唐侯至周成王時唐人作亂成王滅之而封大叔遷唐人子孫於杜謂之杜伯范氏所在周為唐杜氏地記云唐氏在大夏之墟属河東安縣今在絳地西北一百里有唐城者以為唐舊國然則叔虞之封即此地也】其季世曰唐叔虞當武王邑姜方娠大叔夢帝謂已余命而子曰虞乃與之唐屬之参而蕃育其子孫及生有文在其掌曰虞遂以命之及成王滅唐而國太叔焉故参為晉星由是觀之則實沉参神也昔金天氏有裔子曰昧為冥師生允格臺駘臺駘能業其官宣汾洮障大澤以處太原帝用嘉之國之汾川沈姒蓐黄實守其祀今晉主汾川而滅之由是觀之則臺駘汾洮神也然是二者不害君身山川之神則水旱之菑禜之日月星辰之神則雪霜風雨不時禜之若君疾飲食哀樂女色所生也平公及叔嚮曰善博物君子也厚為之禮於子産二十七年夏鄭簡公朝晉冬畏楚靈王之彊又朝楚子産從二十八年鄭君病使子産㑹諸侯與楚靈王盟於申誅齊慶封三十六年簡公卒子定公寕立秋定公朝晉昭公定公元年楚公子棄疾弑其君靈王而自立為平王欲行徳諸侯歸靈王所侵鄭地于鄭四年晉昭公卒其六卿彊公室卑子産謂韓宣子曰為政必以徳毋忘所以立六年鄭火公欲禳之子産曰不如修徳八年楚太子建來奔十年太子建與晉謀襲鄭鄭殺建建子勝奔吳十一年定公如晉晉與鄭謀誅周亂臣入敬王于周十三年定公卒子獻公蠆立獻公十三年卒子聲公勝立當是時晉六卿彊侵奪鄭鄭遂弱聲公五年鄭相子産卒【括地志云子産墓在新鄭縣西南三十五里酈元注水經云子産墓在涇水上累石為方墳墳東北向鄭城杜預云言不忘本也】鄭人皆哭泣悲之如亡親戚子産者鄭成公少子也為人仁爱人事君忠厚孔子嘗過鄭與子産如兄弟云及聞子産死孔子為泣曰古之遺爱也兄事子産八年晉范中行氏反晉告急於鄭鄭救之晉伐鄭敗鄭軍於鐡【括地志云鐡州在滑州衛南縣東南十五里】十四年宋景公滅曹二十年齊田常弑其君簡公而常相於齊二十二年楚惠王滅陳孔子卒二十六年晉知伯伐鄭取九邑三十七年聲公卒子哀公易立哀公八年鄭人弑哀公而立聲公弟丑是為共公共公三年晉滅知伯三十年共公卒子幽公已立幽公元年韓武子伐鄭殺幽公鄭人立幽公弟駘是為繻公繻公十五年韓景侯伐鄭取雍邱鄭城京十六年鄭伐韓敗韓兵於負黍【括地志云負黍亭在洛州陽城縣西南三十五里故國邑也】二十年韓趙魏列為諸侯二十三年鄭圍韓之陽翟二十五年鄭君殺其相子陽二十七年子陽之黨共弑繻公駘而立幽公弟乙為君是為鄭君鄭君乙立二年鄭負黍反復歸韓十一年韓伐鄭取陽城二十一年韓哀侯滅鄭并其國   太史公曰語有之以權利合者權利盡而交疎甫瑕是也甫瑕雖以劫殺鄭子内厲公厲公終背而殺之此與晉之里克何異守節如荀息身死而不能存奚齊變所從來亦多故矣   史記正義卷四十二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四十三   唐 張守節 撰   趙世家第十三       史記四十三   趙氏之先與秦共祖至中衍【中音仲】為帝大戊御其後世蜚亷有子二人而命其一子曰惡來事紂為周所殺其後為秦惡來弟曰季勝其後為趙季勝生孟増孟増幸于周成王是為宅臯狼臯狼生衡父衡父生造父造父幸于周繆王造父取驥之乘匹【乘食證反並四曰乘兩曰匹取八駿品其力使均馴】與桃林【括地志云桃林在陜州桃林縣西至潼闗皆為桃林塞地山海經云夸父之山北有林焉名曰桃林廣濶三百里中多馬造父于此得驊騮騄耳之乘獻周穆王也】盗驪驊騮緑耳獻之繆王繆王使造父御西巡狩見西王母樂之忘歸而徐偃王反【括地志云大徐城在泗州徐城縣北三十里古之徐國也博物志云徐君宫人娠生以為不祥棄于水濵孤獨毋有犬名鴶倉衘所棄以歸覆煖之遂成小兒生偃王故宫人聞之更收養之及長襲為徐君後鵠倉臨死生角而九尾實黄龍也鵠倉或名后倉也】繆王日馳千里馬攻徐偃王大破之乃賜造父以趙城【晉州趙城縣即造父邑也】由此為趙氏自造父已下六世至奄父曰公仲周宣王時伐戎為御及千畝戰【括地志云千畝原有晉州岳陽縣北九十里也】奄父脫宣王奄父生叔帶叔帶之時周幽王無道去周如晉事晉文侯始建趙氏于晉國自叔帯以下趙宗益興五世而生趙夙趙夙晉獻公之十六年伐霍魏耿而趙夙為將伐霍霍公求犇齊晉大旱卜之曰霍太山為祟使趙夙召霍君于齊復之以奉霍太山之祀晉復穰晉獻公賜趙夙耿夙生共孟當魯閔公之元年也共孟生趙衰字子餘趙衰卜事晉獻公及諸公子莫吉卜事公子重耳吉即事重耳重耳以驪姬之亂亡奔翟趙衰從翟伐廧咎如得二女翟以其少女妻重耳長女妻趙衰而生盾初重耳在晉時趙衰妻亦生趙同趙括趙嬰齊趙衰從重耳出亡凡十九年得反國重耳為晉文公趙衰為原大夫居原任國政【括地志云原平故城漢原平縣也在代州崞縣南三十五里崞音郭按宋忠非也括地志云故原城在懐州濟原縣西北二里左傳云襄王以原賜晉文公原不服文公伐原以示信原降以趙襄為原大夫即此也原本周畿内邑也】文公所以反國及霸多趙衰計策語在晉事中趙衰既反晉晉之妻固要迎翟妻而以其子盾為適嗣晉妻三子皆下事之晉襄公之六年而趙衰卒謚為成季趙盾代成季任國政二年而晉襄公卒太子夷臯年少盾為國多難欲立襄公弟雍雍時在秦使使迎之太子母日夜啼泣頓首謂趙盾曰先君何罪釋其適子而更求君趙盾患之恐其宗與大夫襲誅之迺遂立太子是為靈公發兵距所迎襄公弟于秦者靈公既立趙盾益専國政靈公立十四年益驕趙盾驟諫靈公弗聽及食熊蹯胹不熟殺宰人持其尸出趙盾見之靈公由此懼欲殺盾盾素仁愛人嘗所食桑下餓人反扞救盾盾以得亡未出境而趙穿弑靈公而立襄公弟黒臀是為成公趙盾復反任國政君子譏盾為正卿亡不出境反不討賊故太史書曰趙盾弑其君晉景公時而趙盾卒謚為宣孟子朔嗣趙朔晉景公之三年朔為晉將下軍救鄭與楚莊王戰河上朔娶晉成公姊為夫人晉景公之三年大夫屠岸賈欲誅趙氏初趙盾在時夢見叔帯持要而哭甚悲已而笑拊手且歌盾卜之兆絶而後好趙史援占之曰此夢甚惡非君之身乃君之子然亦君之咎至孫趙將世益衰屠岸賈者始有寵于靈公及至于景公而賈為司宼將作難乃治靈公之賊以致趙盾徧告諸將曰盾雖不知猶為賊首以臣弑君子孫在朝何以懲辠請誅之韓厥曰靈公遇賊趙盾在外吾先君以為無罪故不誅今諸君將誅其後是非先君之意而今妄誅妄誅謂之亂臣有大事而君不聞是無君也屠岸賈不聽韓厥告趙朔亡朔不肯曰子必不絶趙祀朔死不恨韓厥許諾稱疾不出賈不請而擅與諸將攻趙氏于下宫殺趙朔趙同趙括趙嬰齊皆滅其族趙朔妻成公姊有遺腹走公宫匿趙朔客曰公孫杵臼杵臼謂朔友人程嬰曰胡不死程嬰曰朔之婦有遺腹若幸而男吾奉之即女也吾徐死耳居無何而朔婦免身生男屠岸賈聞之索于宫中夫人置兒絝中祝曰趙宗滅乎若號即不滅若無聲及索兒竟無聲已脫程嬰謂公孫杵臼曰今一索不得後必且復索之奈何公孫杵臼曰立孤與死孰難程嬰曰死易立孤難耳公孫杵臼曰趙氏先君遇子厚子彊為其難者吾為其易者請先死乃二人謀取他人嬰兒負之衣以文葆匿山中程嬰出謬謂諸將軍曰嬰不肖不能立趙孤誰能與我千金吾告趙氏孤處諸將皆喜許之發師隨程嬰攻公孫杵臼杵臼謬曰小人哉程嬰昔下宫之難不能死與我謀匿趙氏孤兒今又賣我縱不能立而忍賣之乎抱兒呼曰天乎天乎趙氏孤兒何罪請活之獨殺杵臼可也諸將不許遂殺杵臼與孤兒諸將以為趙氏孤兒良已死皆喜然趙氏真孤乃反在程嬰卒與俱匿山中居十五年晉景公疾卜之大業之後不遂者為祟景公問韓厥厥知趙孤在乃曰大業之後在晉絶祀者其趙氏乎夫自中衍者皆嬴姓也中衍人靣鳥噣降佐殷帝大戊及周天子皆有明徳下及幽厲無道而叔去周適晉事先君文侯至于成公世有立功未嘗絶祀今吾君獨滅趙宗國人哀之故見龜策唯君圖之景公問趙尚有後子孫乎韓厥具以實告于是景公乃與韓厥謀立趙孤兒召而匿之宫中諸將入問疾景公因韓厥之衆以脅諸將而見趙孤趙孤名曰武諸將不得已乃曰昔下宫之難屠岸賈為之矯以君命并命羣臣非然孰敢作難微君之疾羣臣固且請立趙後今君有命羣臣之願也于是召趙武程嬰徧拜諸將遂反與程嬰趙武攻屠岸賈滅其族復與趙武田邑如故及趙武冠為成人程嬰乃辭諸大夫謂趙武曰昔下宫之難皆能死我非不能死我思立趙氏之後今趙武既立為成人復故位我將下報趙宣孟與公孫杵臼趙武啼泣頓首固請曰武願苦筋骨以報子至死而子忍去我死乎程嬰曰不可彼以我為能成事故先我死今我不報是以我事為不成遂自殺趙武服齊衰三年為之祭邑春秋祠之世世勿絶【今河東趙氏祠先人猶别舒一座祭二士矣】趙氏復位十一年而晉厲公殺其大夫三郤欒書畏及乃遂弑其君厲公更立襄公曾孫周是為悼公晉由此大夫稍彊趙武續趙宗二十七年晉平公立平公十二年而趙武為正卿十三年吳延陵季子使于晉曰晉國之政卒歸于趙武子韓宣子魏獻子之後矣趙武死謚為文子文子生景叔景叔之時齊景公使晏嬰于晉晏嬰與晉叔向語嬰曰齊之政後卒歸田氏叔向亦曰晉國之政將歸六卿六卿侈矣而吾君不能恤也趙景叔卒生趙鞅是為簡子趙簡子在位晉頃公之九年簡子將合諸侯戍于周其明年入周敬王于周辟弟子朝之故也晉頃公之十二年六卿以法誅公族祁氏羊舌氏分其邑為十縣六卿各令其族為之大夫晉公室由此益弱後十三年魯賊臣陽虎來奔趙簡子受賂厚遇之趙簡子疾五日不知人大夫皆懼醫扁鵲視之出董安于問扁鵲曰血脉治也而何怪在昔秦繆公嘗如此七日而寤寤之日告公孫支與子輿曰我之帝所甚樂吾所以久者適有學也帝告我晉國將大亂五世不安其後將霸未老而死霸者之子且令而國男女無别公孫支書而藏之秦䜟于是出矣獻公之亂文公之霸而襄公敗秦師於殽而歸縱滛此子之所聞今主君之疾與之同不出三日疾必間間必有言也居二日半簡子寤語大夫曰我之帝所甚樂與百神游于鈞天廣樂九奏萬舞不類三代之樂其聲動人心有一熊欲來援我帝命我射之中熊熊死又有一羆來我又射之中羆羆死帝甚喜賜我二笥皆有副吾見兒在帝側帝屬我一翟犬曰及而子之壯也以賜之帝告我晉國且世衰七世而亡【謂晉定公出公哀公幽公烈公孝公靜公為七世靜公二年為三晉所滅據此及年表簡公子疾在定公十一年】嬴姓將大敗周人于范魁之西【嬴趙姓也周人謂衛也晉亡之後趙成侯三年衛取都鄙七十三是也賈逵云川阜曰魁也】而亦不能有也今余思虞舜之勲適余將以其胄女孟姚配而七世之孫董安于受言而書藏之以扁鵲言告簡子簡子賜扁鵲田四萬畝他日簡子出有人當道辟之不去從者怒將刃之當道者曰吾欲有謁于主君從者以聞簡子召之曰譆吾有所見子晣也當道者曰屏左右願有謁簡子屏人當道者曰主君之疾臣在帝側簡子曰然有之子之見我我何為當道者曰帝令主君射熊與羆皆死簡子曰是且何也當道者曰晉國且有大難主君首之帝令主君減二卿夫熊與羆皆其祖也【范氏中行氏之祖也】簡子曰帝賜我二笥皆有副何也【副謂皆子姓也】當道者曰主君之子將克二國于翟皆子姓也【謂代及智氏也】簡子曰吾見兒在帝側帝屬我一翟犬曰及而子之長以賜之夫兒何謂以賜翟犬當道者曰兒主君之子也翟犬者代之先也主君之子且必有代及主君之後嗣且有革政而胡服【今時服也廢除裘裳也】并二國于翟【武靈王略中山地至寧葭西略胡地至樓頓榆中是也】簡子問其姓而延之以官當道者曰臣野人致帝命耳遂不見簡子書藏之府異日姑布子卿見簡子簡子徧召諸子相之子卿曰無為將軍者簡子曰趙氏其滅乎子卿曰吾嘗見一子于路殆君之子也簡子召子毋䘏毋䘏至則子卿起曰此真將軍矣簡子曰此其母賤翟婢也奚道貴哉子卿曰天所授雖賤必貴自是之後簡子盡召諸子與語毋䘏最賢簡子乃告諸子曰吾藏寳符于常山上先得者賞諸子馳之常山上求無所得毋䘏還曰已得符矣簡子曰奏之毋䘏曰從常山上臨代代可取也【地道記云恒山在上曲陽縣西北百四十里北行四百五十里得恒山岋号飛狐口北則代郡也】簡子于是知毋䘏果賢乃廢太子伯魯而以毋䘏為太子後二年晉定公之十四年范中行作亂明年春簡子謂邯鄲大夫午曰歸我衞士五百家吾將置之晉陽午許諾歸而其父兄不聽倍言趙鞅捕午囚之晉陽乃告邯鄲人曰我私有誅午也諸君欲誰立遂殺午趙稷涉賔以邯鄲反晉君使籍秦圍邯鄲荀寅范吉射與午善不肯秦而謀作亂董安于知之十月范中行氏【按㑹食邑于范因為范氏又中行寅本姓荀自荀偃將中軍為中行因號中行氏元與智氏因承襲逝敖姓荀氏】伐趙鞅鞅奔晉陽晉人圍之范吉射荀寅仇人魏襄等謀逐荀寅以梁嬰父代之逐吉射以范臯繹代之荀躒言于晉侯曰君命大臣始亂者死今三臣始亂而獨逐鞅用刑不均請皆逐之十一月荀躒韓不佞魏哆奉公命以伐范中行氏不克范中行氏反伐公公擊之范中行敗走丁未二子奔朝歌韓魏以趙氏為請【按趙鞅被范中行伐乃奔晉陽以其罪輕故韓魏為請晉君而得入綘】十二月辛未趙鞅入綘盟于公宫其明年知伯文子謂趙鞅曰范中行雖信為亂安于發之是安于與謀也晉國有法始亂者死夫二子已伏罪而安于獨在趙鞅患之安于曰臣死趙氏定晉國寧吾死晚矣遂自殺趙氏以告知伯然後趙氏寧孔子聞趙簡子不請晉君而執邯鄲午保晉陽故書春秋曰趙鞅以晉陽畔趙簡子有臣曰周舍好直諫周舍死簡子毎聽朝常不恱大夫請辠簡子曰大夫無罪吾聞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諸大夫朝徒聞唯唯不聞周舍之鄂鄂是以憂也簡子由此能附趙邑而懐晉人晉定公十八年趙簡子圍范中行于朝歌中行文子奔邯鄲明年衛靈公卒簡子與陽虎送衛太子蒯聵于衛衛不内居戚【括地志云故戚戚在相州澶水縣東三十里杜預云戚衛邑在頓丘縣西有戚城是也】晉定公二十一年簡子拔邯鄲中行文子奔栢人簡子又圍栢人中行文子范昭子遂奔齊趙竟有邯鄲栢人范中行餘邑入于晉趙名晉卿實専晉權奉邑侔于諸侯晉定公三十年定公與吳王夫差爭長于黄池趙簡子從晉定公卒長吳定公三十七年卒而簡子除三年之喪期而已是歲越王勾踐滅吳晉出公十一年知伯伐鄭趙簡子疾使太子毋䘏將而圍鄭知伯醉以酒灌擊毋䘏毋䘏羣臣請死之毋䘏曰君所以置毋䘏為能忍訽然亦愠知伯知伯歸因謂簡子使廢毋䘏簡子不聽毋䘏由此怨知伯晉出公十七年簡子卒太子毋䘏代立是為襄子趙襄子元年越圍吳【年表及趙世家云左傳越滅吳在簡子三十五年已在襄子元年前十五年矣何得更有越圍吳之事從此此下至問吳王是三十年事文誤在此耳】襄子降喪食使楚隆問吳王【左傳云哀公二十年簡子死襄子嗣立以越圍吳故降父之祭饌而使楚隆慰問王為哀公十三年簡子在黄池之役與吳王質言曰好惡同之故滅祭饌及問吳王也而趙世家及六國年表云此年晉定公卒簡子除三年之喪服朞而已按簡子死及使吳年月皆誤與左傳文不同】襄子姊前為代王夫人簡子既葬未除服北登夏屋【括地志云夏屋山一名賈屋山今名賈母山在代州鴈門縣東北三十五里夏屋與句注山相接盖北方之險亦天下之阻路所以分别内外也】請代王使厨人操銅枓【音斗合作枓其形方有柄取斟水器說文云鉤也】以食代王及從者行斟隂令宰人各以枓擊殺代王及從官遂興兵平代地其姊聞之泣而呼天摩笄自殺代人憐之所死地名之為摩笄之山【笄今簮也括地志云摩笄山一名磨笄山亦名為山在蔚州飛狐縣東北百五十里魏土地記云代郡東南二十五里有馬頭山趙襄子既殺代王使人迎其婦代王夫人曰以弟慢夫非仁也以夫怨弟非義也磨笄自殺而死使者亦自殺也】遂以代封伯魯子周為代成君伯魯者襄子兄故太子太子蚤死故封其子襄子立四年知伯與趙韓魏盡分其范中行故地晉出公怒告齊魯欲以伐四卿四卿恐遂共攻出公出公奔齊道死知伯乃立昭公曾孫驕是為晉懿公知伯益驕請地韓魏韓魏與之請地趙趙不與以其圍鄭之辱知伯怒遂率韓魏攻趙趙襄子懼乃奔保晉陽原過從後至于王澤【括地志云王澤在綘州正平縣南七里也】見三人自以上可見自帯以下不可見與原過竹二節莫通曰為我以是遺趙毋䘏原過既至以告襄子襄子齊三日親自剖竹有朱書曰趙毋䘏余霍㤗山山陽侯天使也三月丙戍余將使女反滅知氏女亦立我百邑余將賜女林胡之地至于後世且有伉王亦黒龍面而鳥噣鬢麋髭大膺大胷脩下而馮左袵界乘奄有河宗【穆天子傳云河宗之子孫則栢絮按盖在龍門河之上流嵐勝二州之地也】至于休溷諸貉【音陌自河宗休溷諸貉乃戎狄之地也】南伐晉别【趙南伐晉之别邑謂韓魏之邑也】北滅黒姑【亦戎國】襄子再拜受三神之令三國攻晉陽歲餘引汾水灌其城城不浸者三版【何休云八尺曰版】城中懸釡而炊易子而食羣臣皆有外心禮益慢唯髙共不敢失禮襄子懼乃夜使相張孟同私于韓魏韓魏與合謀以三月丙戌三國反滅知氏共分其地于是襄子行賞髙共為上張孟同曰晉陽之難唯共無功襄子曰方晉陽急羣臣皆懈惟共不敢失人臣禮是以先之于是趙北有代南并知氏彊于韓魏遂祠三神于百邑使原過主霍㤗山祠祀【括地志云三神祀今名原過祠今在霍山側也】其後娶空同氏【括地志云崆峒山在蕭州福禄縣東南六十里古西戎地又原州平髙縣西百里亦有崆峒山即黄帝問廣成子道處俱是西戎地未知孰是】生五子襄子為伯魯之不立也不肯立子且必欲位與伯魯子代成君成君先死乃取代成君子浣立為太子襄子立三十三年卒浣立是為獻矦獻矦少即位在中牟【按五鹿在魏州元城縣東十二里鄴即相州蕩陽縣西五十八里有牟山葢中牟邑在此山側也】襄子弟桓子逐獻矦自立于代一年卒國人曰桓子立非襄子意乃共殺其子而復迎立獻矦十年中山武公初立十三年城平邑十五年獻矦卒子烈矦籍立烈矦元年魏文矦伐中山使太子擊守之六年魏韓趙皆相立為諸矦追尊獻子為獻矦烈矦好音謂相國公仲連曰寡人有愛可以貴之乎公仲曰富之可貴之則否烈矦曰然夫鄭歌者槍石二人吾賜之田人萬畝公仲曰諾不與居一月烈矦從代來問歌者田公仲曰求未有可者有頃烈矦復問公仲終不與乃稱疾不朝畨吾君【括地志云畨吾故城在恒州房山縣東二十里畨蒲古今音異耳】自代來謂公仲曰君實好善而未知所持今公仲相趙于今四年亦有進士乎公仲曰未也畨吾君曰牛畜荀欣徐越皆可公仲乃進三人及朝烈矦復問歌者田何如公仲曰方使擇其善者牛畜侍烈矦以仁義約以王道烈矦逌然【逌音由古字與攸同言牛畜以仁義約以王道故止歌者田攸攸氣行皃寛緩也】明日荀欣侍以選練舉賢任官使能明日徐越侍以節財儉用察度功徳所與無不充君說烈矦使使謂相國曰歌者之田且止官牛畜為師荀欣為中尉徐越為内史【漢書百官公卿表云少府内史周官秦因之掌治京師】賜相國衣二襲九年烈矦卒弟武公立武公十三年卒趙復立烈矦太子章是為敬矦是歲魏文矦卒敬矦元年武公子朝作亂不克出奔魏趙始都邯鄲二年敗齊于靈丘三年救魏于廪丘大敗齊人四年魏敗我兎臺築剛平【兎臺剛平並在河北】以侵衛五年齊魏為衛攻趙取我剛平六年借兵于楚伐魏取棘蒲【今趙州平棘縣古棘蒲邑】八年拔魏黄城【括地志云故黄城在魏州冠氏縣南十里因黄溝為名按陳留外黄城非隨所别也】九年伐齊齊伐燕趙救燕十年與中山戰于房子【趙州房子縣是】十一年魏韓趙共滅晉分其地伐中山又戰于中人【括地志云中山故城一名中人亭在定州唐縣東北四十一里春秋時鮮虞國之中人邑也】十二年敬矦卒子成矦種立成矦元年公子勝與成矦爭立為亂二年六月雨雪三年大戊午為相伐衞取鄉邑七十三魏敗我藺【地里志云屬西河郡也】四年與秦戰髙安【葢在河東】敗之五年伐齊于鄄【濮州鄄城縣是也】魏敗我懐攻鄭敗之以與我長子六年中山築長城伐魏敗湪澤【涿音濁徐廣云長杜有濁澤非也括地志云濁水源出蒲州解縣東北平地爾時魏都安邑韓趙伐魏豈河南至長杜也解縣濁水近于魏都當是也】圍魏恵王七年侵齊至長城【齊長城西頭在齊州平隂縣太山記云太山西北有長城縁河經太山千餘里瑯琊入海括地志云所侵處在密州南三十里也】與韓攻周八年與韓分周以為兩【括地志云史記周顯二年西周恵公封少子子班于鞏為東周其子武公為秦所滅郭縁生述征記云鞏縣本周鞏伯邑】九年與齊戰阿下【阿東阿也今濟州東阿縣也】十年攻攻衞取甄十一年秦攻魏趙救之石阿【葢在石隰等州界也】十二年秦攻魏少梁【少梁故城在同州韓城縣南二十二里古少梁國也】趙救之十三年秦獻公使庻長國伐魏少梁虜其太子座魏敗我澮取皮牢【括地志云澮水縣在綘州翼城縣東南二十五里按皮牢當在澮之側】成矦與韓昭矦遇上黨十四年與韓攻秦十五年助魏攻齊十六年與韓魏分晉封晉君以端氏【端氏澤州縣也】十七年成矦與魏恵王遇孽【括地志云澮水縣在綘州翼城縣東南二十五里按皮牢當在澮之側】十九年與齊宋㑹平陸【兖州縣也平陸城與即古厥國】與燕㑹阿【括地志云故葛城一名依城又名西阿城在瀛州髙陽縣西北五十里以徐兖二水並過其西又徂經其北曲曰阿以齊有東阿故曰西阿城地理志云瀛州屬河間趙分也按燕趙即此也】二十年魏獻榮椽因以為檀臺【鄭元云榮屋翼也文云椽欀也屋梠之兩頭起者為榮也括地志云檟臺在洛州臨洛縣北二里】二十一年魏圍我邯鄲二十二年魏恵王拔我邯鄲齊亦敗魏于桂陵【括地志云故桂城在曹州乗縣東北二十一里故老云此即桂陵也】二十四年魏歸我邯鄲與魏盟漳水上秦攻我藺二十五年成矦卒公子緤與太子肅矦爭立緤敗亡奔韓肅矦元年奪晉君端氏徙處屯留【括地志云屯留故城在潞州長子縣東北三十里本漢屯留縣城也】二年與魏恵王遇于隂晉【地里志云華隂縣魏之隂晉秦恵文王更名寕秦髙帝更名華隂今屬華州】三年公子范襲邯鄲不勝而死四年朝天子六年攻齊拔髙唐七年公子刻攻魏首垣【葢在河北也】十一年秦孝公使商君伐魏虜其將公子卭趙伐魏十二年秦孝公卒商君死十五年起夀陵【徐廣云在常州】魏恵王卒十六年肅侯游大陵【括地志云大陵城在并州文水縣北十三里漢大陵縣城】出于鹿門【并州孟縣西有白鹿魏出自鹿山南海葢鹿門在北山水之側也】大戊午扣馬曰耕事方急一日不作百日不食肅侯下車謝十七年圍魏黄不克【黄城在魏州前拔之却為魏今趙圍之矣】築長城【劉伯莊云葢從雲中以北至代按趙長城從尉州北西至嵐州北盡趙界又疑此長城在潭水之北趙南界】十八年齊魏伐我我決河水灌之兵去二十二年張儀相秦趙疵與秦戰敗秦殺疵河西取我藺離石二十三年韓舉與齊魏戰死于桑丘【括地志云桑丘城在易州遂城縣界或云在㤗山非也此時齊伐 桑丘三晉皆來救之不得在㤗山有桑丘縣此說甚誤也】二十四年肅侯卒秦楚燕齊魏出銳師各萬人來㑹葬子武靈王立武靈王元年陽文君趙豹相梁襄王與太子嗣韓宣王與太子倉來朝信宫【在洺州臨洺縣也】武靈王少未能聽政博聞師三人左右司過二人及聽政先問先王貴臣肥義加其秩國三老年八十月致其禮三年城鄗四年與韓㑹于區鼠【葢在河北】五年娶韓女為夫人八年韓擊秦不勝而去五國相王趙獨否曰無其實敢處其名乎令國人謂已曰君九年與韓魏共擊秦秦敗我斬首八萬級齊敗我觀澤【括地志云觀澤故城在魏州頓丘縣東十八里也】十年秦取我西都及中陽齊破燕燕相子之為君君反為臣十一年王召公子職于韓立以為燕王使樂池送之十三年秦拔我藺虜將軍趙莊【本一作庇音疋婢反】楚魏王來過邯鄲十四年趙何攻魏十六年秦恵王卒王遊大陵他日王夢見處女鼓琴而歌詩曰美人熒熒兮顔若苕之榮【苕音條毛詩䟽云苕饒也幽州謂之翹饒蔓似豆而細葉似蒺䔧而青其華細緑色可生食味如小豆藿也又本草經云陵苕生下濕水中七八月生華紫草可以染帛煑沐頭髮即黒也】命乎命乎曽無我嬴【按命名也嬴姓嬴也言世衆名其美好曽無我好嬴也重言名呼者以談說衆也】異日王飲酒樂數言所夢想見其狀吳廣聞之因夫人而内其女娃嬴孟姚也孟姚甚有寵于王是為恵后十七年王出九門【本戰國時趙邑戰國筞云本有宫室而居趙武靈王改為九門】為野臺【括地志云野臺一名義臺在定州樂縣西南西南六十三里】以望齊中山之境十八年秦武王與孟說舉龍文赤鼎絶臏而死趙王使代相趙固迎公子稷于燕送歸立為秦王是為昭王十九年春正月大朝信宫召肥義與議天下五日而畢王北略中山之地至于房子【趙州縣也】遂之代北至無窮西至河登黄華之上【黄華葢西河側之山名也】召樓緩謀曰我先王因世之變以長南藩之地屬阻障之險立長城又取藺郭狼敗林人【即林胡也】於荏而功未遂今中山在我腹心北有燕【地理志云趙分晉北有信都中山又得郡之髙陽鄞州鄉東有清河之間又得渤海郡東平舒等七縣在河以北故言北有燕】東有胡【趙東有瀛州之東北營州之境即東胡烏丸之地服䖍云東胡烏丸之先後為鮮卑也】西有林胡樓煩秦韓之邊【林胡樓煩即嵐勝之北也嵐勝以南石州離石藺等七國時趙邑邊也秦隔河也晉洺潞澤等州皆七國時韓地為並趙西境也】而無彊兵之救是亡社稷奈何夫有髙世之名必有遺俗之累吾欲胡服樓緩曰善羣臣皆不欲于是肥義侍王曰簡襄主之烈計胡翟之利為人臣者寵有孝悌長㓜順明之節通有補民益主之業【寵貴寵也通達理也凡為人臣有孝弟長㓜順明之節制者得貴寵也有補民益主之功業者為達理也】此兩者臣之分也今吾欲繼襄主之跡開于胡翟之鄉而卒世不見也【卒子律反盡也言盡世間不見補民益主之忠臣也】為敵弱【我為胡服敵人必困弱也】用力少而功多可以母盡百姓之勞而序往古之勲【厚重也往古謂趙簡子襄子也】夫有髙世之功者負遺俗之累【負留也言古周公孔子留衣冠禮義之俗今變為胡服是負留風俗之譴累也】有獨智之慮者任驁民之怨【言世有獨計智之思慮者必任隱敖慢之民怨望也】今吾將胡服騎射以教百姓而世必議寡人奈何肥義曰臣聞疑事無功疑行無名王既定負遺俗之慮殆無顧天下之議矣夫論至徳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謀于衆昔者舜舞有苗禹袒裸國非以養欲而樂志也務以論徳而約功也愚者闇成事智者覩未形則王何疑焉王曰吾不疑胡服也吾恐天下笑我也狂夫之樂智者哀焉愚者所笑賢者察焉世有順我者胡服之功未可知也雖驅世以笑我胡地中山吾必有之于是遂胡服矣使王緤告公子成曰寡人胡服將以朝也亦欲叔服之家聼于親而國聼于君古今之公行也子不反親臣不逆君兄弟之通義也今寡人作教易服而叔不服吾恐天下議之也制國有常利民為本從政有經令行為上明徳先論于賤而行政先信于貴今胡服之意非以養欲而樂志也事有所止而功有所出【鄭元云止至也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於敬為人子止於孝為人父止於慈與國人交止於信按出猶成也】事成功立然後善也今寡人恐叔之逆從政之經以輔叔之議且寡人聞之事利國者行無邪因貴戚者名不累故願慕公叔之義以成胡服之功使緤謁之叔請服焉公子成再拜稽首曰臣固聞王之胡服也臣不佞寢疾未能趨走以滋進也王命之臣敢對因竭其愚忠曰臣聞中國者葢聰明徇智之所居也萬物財用之所聚也賢聖之所教也仁義之所施也詩書禮樂之所用也異敏技能之所試也逺方之所觀赴也蠻夷之所義行也今王舍此而襲逺方之服變古之教易古之道逆人之心而怫學者離中國故臣願王圖之也使者以報王曰吾固聞叔之疾也我將自往請之王遂往之公子成家因自請之曰夫服者所以便用也禮者所以便事也聖人觀鄉而順宜因事而制禮所以利其民而厚其國也夫翦髪文身錯臂左衽甌越之民也【按屬南越故言甌越也輿地志云交阯周時為駱越秦時曰西甌文身斷髪避龍則西甌駱又在畨吾之西南越及甌駱皆芈姓也世本云越芊姓也與楚同祖是也】黒齒雕題却冠秫絀大吳之國也故禮服莫同其便一也鄉異而用變事異而禮易是以聖人果可以利其國不一其用果可以便其事不同其禮儒者一師而俗異中國同禮而教離況於山谷之便乎故去就之變智者不能一逺近之服賢聖不能同窮鄉多異曲學多辨不知而不疑異于已而不非者公焉而衆求盡善也今叔之所言者俗也吾所言者所以制俗也吾國東有河薄洛之水【按安平縣屬定州也】與齊中山同之【爾時齊與中山相親中山趙共薄洛水故言與齊中山同之須有舟楫之備】無舟楫之用自常山以至代上黨東有燕東胡之境而西有樓煩秦韓之邊今無騎射之備故寡人無舟楫之用夾水居之民將何以守河薄洛之水變服騎射以備燕三胡秦韓之邊且昔者簡主不塞晉陽以及上黨而襄主并戎取代以攘諸胡此愚智所明也先時中山負齊之彊兵侵吾地係累【上音計下力追反】吾民引水圍鄗微社稷之神靈則鄗幾于不守也先王醜之而怨未能報也今騎射之備近可以便上黨之形而逺可以報中山之怨而叔順中國之俗以逆簡襄之意惡變服之名以忘鄗事之醜非寡人之所望也公子成再拜稽首曰臣愚不達于王之義敢道世俗之聞臣之辠也今王將繼簡襄之意以順先王之志臣敢不聼命乎再拜稽首乃賜胡服明日服而朝于是始出胡服令也趙文趙造周祒趙俊皆諫止王母胡服如故法便王曰先王不同俗何古之法帝王不相襲何禮之循虙戲神農教而不誅黄帝堯舜誅而不怒及至三王隨時制法因事制禮法度制令各順其宜衣服器械各便其用故禮也不必一道而便國不必古聖人之興也不相襲而王夏殷之衰也不易禮而滅然則反古未可非而循禮未足多也且服竒者志則是鄒魯無竒行也俗辟者民易則是吳越無秀士也且聖人利身謂之服便事謂之禮夫進退之節衣服之制者所以齊常民也非所以論賢者也故齊民與俗流賢者與變俱故諺曰以書御者不盡馬之情以古制今者不達事之變循法之功不足以髙世法古之學不足以制今子不及也遂胡服招騎射二十年王略中山地至寧葭西略胡地至榆中【勝州北河北岸也】林胡王獻馬歸使樓緩之秦仇液之韓王賁之楚富丁之魏趙爵之齊代相趙固主胡致其兵二十一年攻中山趙祒為右軍許釣為左軍公子章為中軍王并將之牛翦將車騎趙希并將胡代趙與之陘【與音與陘音荆陘陘山也在并州陘縣東南十八里然趙希并將代趙之兵與諸軍向井陘之側共出定州上曲陽縣合軍攻取丹丘華陽䲭上之闗】合軍曲陽【括地志云上曲陽故城在定州曲陽縣西五里按合軍曲陽即上曲陽也以在常山郡也】攻取丹丘【葢邢州丹丘縣也】華陽【括地志云北岳有五别名一曰蘭臺府二曰列女宫三曰華陽䑓四曰紫臺五曰太一宫按此岳恒山在定州恒陽縣北百四十里】鴟之塞【上昌之反下先代反徐廣曰鴟一作鴻上故闗今名汝城在定州唐縣東北六十里本晉鴻上闗城也又有鴻上水源出唐縣北葛洪山接北岳恒山與鴻上塞皆在定州然一本作鳴字誤也】王軍取鄗石邑【括地志云石邑故城在恒州鹿泉縣南三十五里六國時舊邑】封龍【括地志云封龍山一名飛龍山在恒州鹿泉縣南四十五里邑因山為名】東垣中山獻四邑和王許之罷兵二十三年攻中山二十五年恵后卒使周祒胡服王子何二十六年復攻中山攘地北至燕代西至雲中九原二十七年五月戊申大朝于東宫國立王子何以為王王廟見禮畢出臨朝大夫悉為臣肥義為相國并王是為恵文王恵文王恵后吳娃子也武靈王自號為主父主父欲令子主治國而身胡服將士大夫西北略胡地而欲從雲中九原直南襲秦于是詐自為使者入秦秦昭王不知已而怪其狀甚偉非人臣之度使人逐之而主父馳已脫闗矣審問之乃主父也秦人大驚主父所以入秦者欲自略地形因觀秦王之為人也恵文王二年主父行新地遂出代西遇樓煩王于西河而致其兵三年滅中山遷其王于膚施【今延州膚施縣也】起靈夀北地方從代道大通還歸行賞大赦置酒酺五日封長子章為代安陽君【括地志云東安陽故城在朔州定襄縣界地志云東安陽縣屬代郡】章素侈心不服其弟所立主父又使田不禮相章也李兊謂肥義曰公子章彊壯而志驕黨衆而欲大殆有私乎田不禮之為人也忍殺而驕二人相得必有謀隂賊起一出身徼幸夫小人有欲輕慮淺謀徒見其利而不顧其害同類相推俱入禍門以吾觀之必不久矣子任重而勢大亂之所始禍之所集也子必先患仁者愛萬物而智者備禍于未形不仁不智何以為國子奚不稱疾毋出政于公子成毋為怨府毋為禍梯肥義曰不可昔者主父以王屬義也曰毋變而度毋異而慮堅守一心以殁而世義再拜受命而籍之今畏不禮之難而忘吾籍變孰大焉進受嚴命退而不全負孰甚焉變負之臣不容于刑諺曰死者復生生者不愧【肥義報李兊云必盡傅何為王不可懼章及田不禮而生異心使死者復更變生并見在生者並見傳王無變令我不愧之若荀息也】吾言已在前矣吾欲全吾言安得全吾身且夫貞臣也難至而節見忠臣也累至而行明子則有賜而忠我矣雖然吾有語在前者也終不敢失李兊曰諾子勉之矣吾見子已今年耳涕泣而出李兊數見公子成以備田不禮之事異日肥義謂信期曰【上音申也】公子與田不禮甚可憂也其于義也聲善而實惡此為人也不子不臣吾聞之也姦臣在朝國之殘也讒臣在中主之蠧也此人貪而欲大内得主而外為暴矯令為慢以擅一旦之命不難為也禍且逮國今吾憂之夜而忘寐饑而忘食盗賊出入不可不備自今以來若有召王者必見吾靣我將先以身當之無故而王乃入信期曰善哉吾得聞此也四年朝羣臣安陽君亦來朝主父令王聼朝而自從旁觀窺羣臣宗室之禮見其長子章傫然也反北靣為臣詘于其弟心憐之于是乃欲分趙而王章于代計未決而輟主父及王游沙丘異宫【在邢州平鄉縣東北二十里矣】公子章即以其徒與田不禮作亂詐以主父令召王肥義先入殺之髙信即與王戰公子成與李兊自國至乃起四邑之兵入距難殺公子章及田不禮滅其黨賊而定王室公子成為相號安平君李兊為司冦公子章之敗往走主父主父聞之【謂不責其反叛之罪容其入宫藏也】成兊因圍主父宫公子章死公子成李兊謀曰以章故圍主父即解兵吾屬夷矣乃遂圍主父令宫中人後出者夷宫中人悉出主父欲出不得又不得食探爵鷇而食之三月餘而餓死沙丘宫【括地志云趙武靈王墓在蔚州靈丘縣東三十里應說是也】主父定死乃發䘮赴諸侯是時王少成兊専政畏誅故圍主父主父初以長子章為太子後得吳娃愛之為不出者數歲生子何乃廢太子章而立何為王吳娃死愛弛憐故太子欲兩王之猶豫未決故亂起以至父子俱死為天下笑豈不痛乎主父死恵文王立立五年與燕鄚易八年城南行唐【行寒庚反括地志云行唐縣屬冀州為南行唐築城】九年趙梁將與齊合軍攻韓至魯闗下【劉伯莊云葢在南河魯陽闗按汝州魯山縣古榖陽】縣及十年秦自置為西帝十一年董叔與魏氏伐宋得河陽于魏秦取梗陽【括地志云梗陽故城在并州清源縣南百二十步分晉陽縣置本漢榆次縣地春秋晉大夫祁氏邑也】十二年趙梁將攻齊十三年韓徐為將攻齊公主死十四年相國樂毅將趙秦韓魏燕攻齊取靈丘【蔚丘縣也】與秦㑹中陽【括地志云中陽故縣在汾州偃城縣南十里漢中陽縣也】十五年燕昭王來見趙與韓魏秦共擊齊齊王敗走燕獨深入取臨菑十六年秦復與趙數擊齊人患之蘇厲為齊遺趙王書曰臣聞古之賢君其徳行非布于海内也教順非洽于民人也祭祀時享非數常于鬼神也甘露降時雨至年榖豐熟民不疾疫衆人善之然而賢主圖之今足下之賢行功力非數加于秦也怨毒積怒非素深于齊也秦趙與國以彊徴兵于韓秦誠愛趙乎其實憎齊乎物之甚者賢主察之秦非愛趙而憎齊也欲亡韓而吞二周故以齊餤天下恐事之不合故出兵以刼魏趙恐天下畏己也故出質以為信恐天下亟反也故徴兵于韓以威之聲以徳與國實而伐空韓臣以秦計為必出于此夫物固有勢異而患同者楚久伐而中山亡今齊久伐而韓必亡破齊王與六國分其利也亡韓秦獨擅之攸二周西取祭器秦獨私之賦田計功王之獲利孰與秦多說士之計曰韓亡三川【河南之地兩州之間】魏亡晉國【河北之地安邑河内】市朝未變而禍已及矣燕盡齊之北地去沙丘鉅鹿歛三百里【沙丘邢州也鉅鹿冀州也齊北界貝州也歛減也言破齊滅韓之後燕之南界秦之東界相去減三百里趙國在中間也矣】韓之上黨去邯鄲百里燕秦謀王之河山間三百里而通矣秦之上郡【鄜延等州也】近挺闗至于榆中者千五百里秦以三郡攻王之上黨【秦上黨郡今澤潞儀泌等四州之地兼相州之半韓總有之至七國時趙得儀泌二州之地韓猶有潞州及澤州之半半屬趙魏泌州在羊腸坂之西儀并代三州在勾注山之南秦以三郡攻趙之澤潞則勾注之南趙無地然秦始皇置上黨郡此言之者太史公却引前書也他皆倣此】羊腸之西【太行山坂道名南屬懐州北屬澤州】勾注之南【勾注山在代州西北也】非王有已踰勾注斬常山而守之三百里而通于燕代馬胡犬不東下【言秦踰勾注山斬常山而守之西北代馬胡大不東入趙沙州崑山之玉亦不出至趙矣郭璞云胡地野大似狐而小】昆山之玉不出此三寳者亦非王有已王久伐齊從彊秦攻韓其禍必至于此願王孰慮之且齊之所以伐者以事王也【以趙王為事也而秦必伐之也】天下屬行以謀王也【上音燭下胡郎反言秦欲令齊稱帝與約五國共滅趙三分趙地】燕秦之約成而兵出有日矣五國三分王之地【謂秦齊韓魏燕三分趙之地也】齊倍五國之約而殉王之患【齊王以身從趙王之患也】西兵以禁彊秦秦廢帝請服【言秦齊相約欲更重稱帝故言廢帝也】反髙平根柔于魏【返還也括地志云髙平故城在懐州河陽縣西四十里紀年云魏哀王改向日髙平也根柔未詳兩邑魏地也】反巠分先俞于趙【巠音邢分字誤當作山字耳括地志云勾注山一名西陘山在代州鴈門縣西北四十里俞音戌郭注云西隃即鴈門山也按西先聲相近葢陘山西隃二山之地並在代州鴈門縣皆趙地也】齊之事王宜為上佼而今乃抵辠【謂共秦伐齊也】臣恐天下後事王者之不敢自必也願王孰計之也今王母與天下攻齊天下必以王為義齊抱社稷而厚事王天下必盡重王義王以天下善秦秦暴王以天下禁之是一世之名寵制于王也于是趙乃輟謝秦不擊齊王與燕王遇亷頗將攻齊昔陽【括地志云昔陽故城一名陽城在并州樂平縣東春秋釋地名云昔陽服國所都也樂平城冶縣東昔陽城服姓自狄别種也樂平縣城漢冶縣城也】取之十七年樂毅將趙師攻魏伯陽【括地志云伯陽故城一名邯㑹城在相州鄴縣西五十五里七國時魏邑漢邯㑹城】而秦怨趙不與已擊齊伐趙拔我兩城十八年秦拔我石城【地理志云右比平有石城縣括地志云石城在相州林慮縣西南九十里疑相州石城是】王再之衛東陽決河水【括地志云東陽故城故城在貝州厯亭縣界按東陽先屬衛今屬趙河厯貝州南東北流過河南岸即魏地也故言王再之衛東陽伐魏氏也】伐魏氏大潦漳水出魏冉來相趙十九年秦敗我二城趙與魏伯陽趙奢將攻齊麥丘取之二十年亷頗將攻齊王與秦昭王遇西河外二十一年趙徙漳水武平西【括地志云武平亭今名渭城在瀛州文安縣北七十二里按二十七年又徙漳水武平南】二十二年大疫置公子丹為太子二十三年樓昌將攻魏幾【音祈云伐齊幾 拔之又戰國䇿云秦敗閼與及攻魏幾按幾邑或屬齊或屬魏當在相潞之間也】不能取十二月亷頗將攻幾取之二十四年亷頗將攻魏房子拔之因城而還又攻安陽取之二十五年燕周將攻昌【括地志云故昌城在淄州淄川縣東北四十里也】城高唐取之與魏共擊秦秦將白起破我華陽【括地志云故華陽城在鄭州管城縣南四十里司馬彪云華陽亭在今洛州密縣是時魏韓趙聚兵于華陽西攻秦】得一將軍二十六年取東胡【今營州也】歐代地二十七年徙漳水武平南封趙豹為平陽君河水出大潦二十八年藺相如伐齊至平邑【括地志云平邑故城在魏州昌樂縣東北四十里也】罷城北九門大城【恒州九門縣城】燕將成安君公孫操弑其王二十九年秦韓相攻而圍閼與【上於連反下音預括地志云閼與聚落今名烏蘇城在潞州銅鞮縣西北二十里又儀州順和縣城亦云韓閼與邑二所未詳又有閼與山在洛州武安縣西五十里葢是也】趙使趙奢將擊秦大破秦軍閼與下賜號為馬服君【因馬服山為號也虞喜志林云馬兵之首也號曰馬服者言能服馬也括地志云馬服山邯鄲縣西北十里也】三十三年恵文王卒太子丹立是為孝成王孝成王元年秦伐我拔三城趙王新立太后用事秦急攻之趙氏求救于齊齊曰必以長安君【長安君者以長安善故名也】為質兵乃出太后不肯大臣彊諫太后明謂左右曰復言長安君為質者老婦必唾其靣左師觸龍言願見太后太后盛氣而胥之入徐趨而坐自謝曰老臣病足曾不能疾足不得見久矣竊自恕而恐太后體之有所苦也故願望見太后太后曰老婦恃輦而行曰食得毋衰乎曰恃粥耳曰老臣閒者殊不欲食乃彊歩日三四里少益嗜食和于身也太后曰老婦不能太后不和之色少解左師公曰老臣賤息舒祺最少不肖而臣衰竊憐愛之願得補黒衣之缺以衛王宫昩死以聞太后曰敬諾年幾何矣封曰十五歲矣雖少願及未填溝壑而託之太后曰丈夫亦愛憐少子乎對曰甚于婦人太后笑曰婦人異甚對曰老臣竊以為媪之愛燕后賢于長安君太后曰君過矣不若長安君之甚左師公曰父母愛子則為之計深逺媪之送燕后也持其踵為之泣念其逺也亦哀之矣已行非不思也祭祀則祝之曰必勿使反豈非計長久為子孫相繼為王也哉太后曰然左師公曰今三世以前至于趙主之子孫為侯者其繼有在者乎曰無有曰微獨趙諸侯有在者乎曰老婦不聞也曰此其近者禍及其身逺者及其子孫豈人主之子侯則不善哉位尊而無功奉厚而無勞而挾重器多也今媪尊長安君之位而封之以膏腴之地多與之重器而不及今令有功于國一旦山陵崩長安君何以自託于趙老臣以媪為長安君之計短也故以為愛之不若燕后太后曰諾恣君之所使之于是為長安君約車百乗質于齊齊兵乃出子義聞之曰人主之子骨肉之親也猶不能持無功之尊無勞之奉而守金玉之重也而況于予乎齊安平君【括地志云安平城在青州臨海縣東十九里古紀之酅邑也】田單將趙師而攻燕中陽【燕無中陽括地志云中山故城一名中人亭在定州唐縣東北四十一里爾時屬燕國也】拔之又攻韓注人【邑名也括地志云注城在汝州梁縣西十五里葢是其地也】拔之二年恵文后卒田單為相四年王夢衣偏裻之衣【杜預云偏左右異色裻在中左右異故曰偏按裻衣背縫也】乘飛龍上天不至而墜見金玉之積如山明日王召筮史敢占之曰夢衣偏裻之衣者殘也乘飛龍上天不至而墜者有氣而無實也見金玉之積如山者憂也後三日韓氏上黨守馮亭使者至曰韓不能守上黨入之于秦其吏民皆安為趙不欲為秦有城市邑十七願再拜入之趙財王所以賜吏民王大喜召平陽君豹告之曰馮亭入城市邑十七受之何如對曰聖人甚禍無故之利王曰人懐吾徳何謂無故乎對曰夫秦蠶食韓氏地中絶不令相通固自以為坐而受上黨之地也韓氏所以不入于秦者欲嫁其禍于趙也秦服其勞而趙受其利雖彊大不能得之于小弱小弱顧能得之于彊大乎豈可謂非無故之利哉且夫秦以牛田之【秦蠶食韓氏國中斷不通夫牛耕田種榖至秋則收之成熟之義也言秦代韓上黨勝有日矣若牛田之必冀收穫矣】水通糧【秦從渭水漕糧東入河洛軍擊韓上黨也】蠶食上乘倍戰者【乘承證反蠶食桑葉漸進必盡也司馬法云百畝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井十為通通十為城城出革車一乘七十二人也上乘天下第一也倍戰力攻也韓國四戰之地軍士習倍于餘國】裂上國之地【上國秦地也言韓上黨之地以列為秦國之地其政已行趙不可與秦作難必莫受馮亭十七邑也】其政行不可與為難必勿受也王曰今發百萬之軍而攻踰年厯歲未得一城也今以城市邑十七幣吾國【馮亭將十七邑入趙若幣帛之見遺此大利也】此大利也趙豹出王召平陵君與趙禹而告之對曰發百萬之軍而攻踰歲未得一城今坐受城市邑十七此大利不可失也王曰善乃令趙勝受地告馮亭曰敝國使者臣勝敝國君使勝致命以萬户都三封太守【爾時未合言太守至漢景帝始加太守此言太衍字也】千户都三封縣令皆世世為侯吏民皆益爵三級吏民能相安皆賜之六金馮亭垂涕不見使者曰吾不處三不義也為主守地不能死固不義一矣入之秦不聽主令不義二矣賣主地而食之不義三矣趙遂發兵取上黨亷頗將軍軍長平【括地志云長平故城在澤州高平縣西二十一里即白起敗括于長平處】七年亷頗免而趙括代將秦人圍趙括趙括以軍降卒四十餘萬皆阬之王悔不聼趙豹之計故有長平之禍焉王還不聼秦秦圍邯鄲武垣令【括地志云武垣故城今瀛州城是也】豹王容蘇射率燕衆反燕地【武垣比是屬趙與燕接境故云率燕衆反燕地也】趙以靈丘【括地志云靈丘蔚州理縣也】封楚相春申君八年平原君如楚請救還楚來救及魏公子無忌亦來救【魏公子傳云趙王以鄗為公子湯沐邑年表云九年公子無忌救邯鄲圍在九年其文錯誤耳】秦圍邯鄲乃解十年燕攻昌壯【壯字誤當作城括地志云昌城故城在冀州信都縣西北五里此時屬趙故攻之也】五月拔之趙將樂乘慶舍攻秦信梁軍破之【信梁葢王齕號也秦本紀云昭襄王五十年王齕從唐拔寧新中寧新中更名安陽今相州理縣也年表云韓魏楚救趙新中軍秦兵罷是也】太子死而秦攻西周拔之徒父祺出【趙見秦拔西周故令徒父祺將兵出境也】十一年城元氏【元氏趙州縣也】縣上原武陽君鄭安平死收其地十二年邯鄲廥燒十四年平原君趙勝死十五年以尉文封相國亷頗為信平君【尉文葢蔚州地也信平亷頗號也言篤信而平和也】燕王令丞相栗腹約驩以五百金為趙王酒還歸報燕王曰趙氏壯者皆死長平其孤未壯可伐也王召昌國君樂閒而問之對曰趙四戰之國也其民習兵伐之不可王曰吾以衆伐寡二而伐一可乎對曰不可王曰吾即以五而代一可乎對曰不可燕王大怒羣臣皆以為可燕卒起二軍車二千乘栗腹將而攻鄗卿秦將而攻代亷頗為趙將破殺栗腹虜卿秦樂間【三人皆燕將姓也】十六年亷頗圍燕以樂乘為武襄君【襄舉也上也言樂乘功最高也】十七年假相大將武襄君攻燕圍其國十八年延陵鈞率師從相國平君助魏攻燕秦拔我榆次三十七城十九年趙與燕易土以龍兊【括地志云北新城故城在易州遂南城縣西南二十里按遂城縣西南二十五里有龍山邢子勵趙記云龍山有四麓各有一穴大如車輪春風出東秋風出西夏風出南冬風出北不相奪倫按葢謂龍兊也】汾門【括地志云易州永樂縣有徐水出廣昌嶺三源竒發同㵼一澗流至北平縣東南厯石門中俗謂之龍門水經其間奔激南出解石城井葢汾字誤也遂城及永樂安新城縣地也】臨樂【括地志云臨鄉故城在幽州同安六十七里也】與燕燕以葛武陽【括地志云故葛城又名西河城在瀛州髙陽縣西北五十里】平舒【括地志云平舒故城在蔚州靈丘縣北九十三里也】與趙二十年秦王攻初立秦拔我晉陽二十一年孝成王卒亷頗將攻繁陽【括地志云繁陽故城在相州内黄縣東北二十七里應劭云繁水之北故曰繁陽也】取之使樂乘代之亷頗攻樂乘樂乘走亷頗亡入魏子偃立是為悼襄王悼襄王元年大備【行大備之禮也】魏欲通平邑中牟之道不成【平邑在魏州昌樂縣東北三十里相州汾隂縣西五十八里有牟山按中牟山之側時二邑皆屬魏欲渡黄河作道相通遂不成也】二年李牧將攻燕拔武遂方城【括地志云易州遂城戰國時武遂城也方城故在幽州固安縣南十七里時二邑屬燕趙使李牧拔之也】秦召春平君因而留之泄鈞【人姓名也】為之謂文信矦曰春平君者趙王甚愛之而郎中妬之故相與謀曰春平君入秦秦必留之故相與謀而内之秦也今君留之是絶趙而郎中之計中也君不如遣春平君而留平都【輿地里志云平都縣在新興郡與陽周縣相近】春平君者言行信于王王必厚割趙而贖平都文信矦曰善因遣之【按太子即春平君也】城韓臯三年龎煖將攻燕禽其將劇辛四年龎煖將趙楚魏燕之銳攻秦蕞不拔移攻齊取饒安【饒安滄州縣也七國時屬齊戰國時屬趙】五年傅抵【上音付下音邸趙將姓名】將居平邑慶舎將東陽【屬貝州在河北岸也】河外師守河梁【河外阿南岸魏州地也河梁橋】六年封長安君以饒【即饒陽也瀛州饒陽縣東二十里饒陽故城漢縣也明長安縣是號也】魏與趙鄴九年趙攻燕取貍陽城【按燕無貍陽疑貍字誤當作漁陽故城在檀州密雲縣南十八里燕漁陽郡城也按趙東界至瀛州則檀州在北趙攻燕取漁陽城也】兵未罷秦攻鄴拔之悼襄王卒子幽繆王遷立幽繆王遷元年城栢人二年秦攻武城扈輒率師救之軍敗死焉三年秦攻赤麗宜安【括地志云宜安故城在恒州槀城縣西南二十里也】李牧率師與戰肥下【括地志云肥纍故城在恒州槀城縣西七里春秋時肥子國白狄别種也】却之封牧為武安君四年秦攻番吾【上音婆又音盤又作蒲括地志云蒲吾城在恒州房山縣東二十里也】李牧與之戰却之五年代地大動自樂徐以西北至平隂【樂徐在晉州平隂在汾也】臺屋墻垣太半壊地坼東西百三十步【其拆溝見在亦在晉汾二州界也】六年大饑民譌言曰趙為號秦為笑以為不信視地之生毛七年秦人攻趙趙大將李牧將軍司馬尚將擊李牧誅司馬尚免趙忽及齊將顔聚代之趙忽軍破顔聚亡去以王遷降【淮南子云趙王遷流於陵房思故鄉則為作山木之謳聞之者莫不隕涕括地志云趙王遷墓在房州房陵縣西九里也】八年十月邯鄲為秦   太史公曰吾聞馮王孫曰趙王遷其母倡也嬖於悼襄王悼襄王廢適子嘉而立遷遷素無行信讒故誅其良將李牧用郭開豈不謬哉秦既虜遷趙之亡大夫共立嘉為王王代六歲秦進兵破嘉遂滅趙以為郡   史記正義卷四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四十四   唐 張守節 撰   魏世家第十四      史記四十四   魏之先畢公高之後也畢公高與周同姓武王之伐紂而高封于畢【括地志云畢原在雍州萬年縣西南二十八里】于是為畢姓其後絶封為庶人或在中國或在夷狄其苗裔曰畢萬事晉獻公獻公之十六年趙夙為御畢萬為右以伐霍耿魏滅之以耿封趙夙以魏封畢萬【魏城在陜州芮城縣北五里鄭元詩譜云魏姬姓之國武王伐紂而封焉】為大夫卜偃曰畢萬之後必大矣萬滿數也魏大名也以是始賞天開之矣天子曰兆民諸侯曰萬民今命之大以從滿數其必有衆初畢萬卜事晉遇屯之比辛廖占之曰吉屯固比入吉孰大焉其必蕃昌畢萬封十一年晉獻公卒四子争更立晉亂而畢萬之世彌大從其國名為魏氏生武子魏武子以魏諸子事晉公子重耳晉獻公之二十一年武子從重耳出亡十九年反重耳立為晉文公而令魏武子襲魏氏之後封列為大夫治于魏生悼子魏悼子徙治霍【晉州霍邑縣漢彘縣也後漢改曰永安隋改曰霍邑本春秋時霍伯國也】生魏綘魏綘事晉悼公悼公三年㑹諸侯悼公弟楊干亂行魏綘僇辱楊干悼公怒曰合諸侯以為榮今辱吾弟將誅魏綘或說悼公悼公止卒任魏綘政使和戎翟戎翟親附悼公之十一年曰自吾用魏綘八年之中九合諸侯戎翟和子之力也賜之樂三讓然後受之徙治安邑【安邑在綘州夏縣安邑故城是】魏綘卒諡為昭子生魏嬴嬴生魏獻子獻子事晉昭公昭公卒而六卿彊公室卑晉頃公之十二年韓宣子老魏獻子為國政晉宗室祁氏羊舌氏相惡六卿誅之盡取其邑為十縣六卿各令其子為之大夫獻子與趙簡子中行文子范獻子並為晉卿其後十四歲而孔子相魯後四歲趙簡子以晉陽之亂也而與韓魏共攻范中行氏魏獻子生魏侈魏侈與趙鞅共攻范中行氏魏侈之孫曰魏桓子與韓康子趙襄子共伐滅知伯【知音智括地志云故智城在蒲州虞鄉縣西北四十里占今地名云解縣有智城葢謂此也】分其地桓子之孫曰文侯都魏文侯元年秦靈公之元年也與韓武子趙桓子周威王同時六年城少梁十三年使子擊圍繁龎出其民十六年伐秦築臨晉元里十七年伐中山使子擊守之趙倉唐傅之子擊逢文侯之師田子方于朝歌引車避下謁田子方不為禮子擊因問曰富貴者驕人乎且貧賤者驕人乎子方曰亦貧賤者驕人耳夫諸侯而驕人則失其國大夫而驕人則失其家貧賤者行不合言不用則去之楚越若脫躧然奈何其同之哉子擊不懌而去西攻秦至鄭而還築雒隂合陽【雒漆沮水也城在水南郃陽郃水之北括地志云郃陽故城在同州河西縣南三里雒隂在同州西也】二十二年魏趙韓列為諸侯二十四年秦伐我至陽狐【括地志云陽狐郭在魏州元城縣東北三十里也】二十五年子擊生子罃文侯受子夏經藝客叚干木過其閭未嘗不軾也【過先卧反文侯軾干木閭也皇甫謐高士云木晉人也守道不仕魏文侯欲見造其門干木踰墻避之文侯以客禮待之出過其閭而軾其僕曰君何軾曰叚干木賢者也不趣勢利懐君子之道隱處窮巷聲馳千里吾安得勿軾干木先乎徳寡人先乎勢干木富乎義寡人富乎財勢不若徳貴財不若義高又請為相不肯後卑已固請見與語文侯立倦不敢息淮南子云叚干木晉之大駔而為文侯師吕氏春秋云魏文侯見叚干木立倦而不敢息及見翟璜䠇于堂而興之言翟璜不恱文侯曰叚干木官之則不肯禄之則不受今汝欲官則相至欲禄則上卿至既受吾賞又責吾禮無乃難乎】秦嘗欲伐魏或曰魏君賢人是禮國人稱仁上下和合未可圖也文侯由此得譽于諸侯任西門豹守鄴而河内稱治【古帝王之都多在河東河北故呼河北為河内河南為河外又云河從龍門南至華隂東至衛州即東北入海曲繞冀州故言河内云也】魏文侯謂李克曰先生嘗教寡人曰家貧則思良妻國亂則思良相今所置非成則璜二子何如李克對曰臣聞之卑不謀尊踈不謀戚臣在闕門之外不敢當命文侯曰先生臨事勿讓李克曰君不察故也居視其所親富視其所與達視其所舉窮視其所不為貧視其所不取五者足以定之矣何代克哉文侯曰先生就舎寡人之相定矣李克趨而出過翟璜之家翟璜曰今者聞君召先生而卜相果誰為之李克曰魏成子為相矣翟璜忿然作色曰以耳目之所覩記臣何負于魏成子西河之守臣之所進也君内以鄴為憂臣進西門豹君謀欲伐中山臣進樂羊中山已拔無使守之臣進先生君之子無臣進屈侯鮒臣何以負于魏成子李克曰且子之言克于子之君者豈將比周以求大官哉君問而置相非成則璜二子何如克對曰君不察故也居視其所親富視其所與達視其所舉窮視其所不為貧視其所不取五者足以定之矣何待克哉是以知魏成子之為相也且子安得與魏成子比乎魏成子以食禄千鍾什九在外什一在内是以東得卜子夏田子方叚干木此三人者君皆師之子之所進五人者君皆臣之子惡得與魏成子比也翟璜逡巡再拜曰璜鄙人也失對願卒為弟子二十六年虢山崩壅河【括地志云虢山在陜州陕縣西二里臨黄河今臨河有崗阜似是頽山之餘也】三十二年伐鄭城酸棗敗秦于注【括地志云注城在汝州梁縣西十五里注或作鑄也】三十五年齊伐取我襄陵三十六年秦侵我隂晉三十八年伐秦敗我武下【括地志云故武城一名武之平城在華州鄭縣東十三里】得其将識是歲文侯卒子擊立是為武侯魏武侯元年趙敬侯初立公子朔為亂不勝奔魏與魏襲邯鄲魏敗而去二年城安邑王垣【括地志云故城漢垣縣本魏王垣也在綘州垣縣西北二十里也】七年伐齊至桑丘【年表云齊伐燕取桑丘故魏救燕伐齊至桑丘也括地志云桑丘故城俗名敬城在易州遂城縣界也】九年翟敗我于澮【括地志云澮髙山又云澮山在綘州翼城縣東北二十五里澮水出北山也】使吳起伐齊至靈丘【靈丘蔚州縣也時屬齊故三晉伐之也】齊威王初立十一年與韓趙三分晉地滅其後十三年秦獻公縣櫟陽十五年敗趙北藺【在石州趙之西北屬趙故云趙北藺也】十六年伐楚取魯陽【今汝州魯山縣也】武侯卒子罃立是為恵王恵王元年初武侯卒也子罃與公中緩【中音仲】爭為太子公孫頎自宋入趙自趙入韓謂韓懿侯曰魏罃與公中緩爭為太子君亦聞之乎今魏罃得王錯挾上黨固半國也因而除之【按除除魏罃及王錯也】破魏必矣不可失也懿侯說乃與趙成侯合軍并兵以伐魏戰于濁澤魏氏大敗魏君為趙謂韓曰除魏君立公中緩割地而退我且利韓曰不可殺魏君人必曰割地而退人必曰貪不如兩分之魏分為兩不彊于宋衛則我終無魏之患矣趙不聽韓不說以其少卒夜去恵王之所以身不死國不分者二家謀不和也若從一家之謀則魏必分矣故曰君終無適子其國可破也二年魏敗韓于馬陵敗趙于懐三年齊敗我觀【觀音館魏州觀城縣古之觀國語云觀國夏啓子太康第五弟之所封也夏衰滅之矣】五年與韓㑹宅陽城【括地志云宅陽故城一名北宅在鄭州滎陽縣東南十七里也】武堵為秦所敗六年伐取宋儀臺九年伐敗韓于澮與韓戰少梁虜我將公孫座取龎秦獻公卒子孝公立十年伐取趙皮牢彗星見十二年星晝墜有聲十四年與趙㑹鄗十五年魯衛宋鄭君來朝十六年與秦孝公㑹社平侵宋黄池宋復取之十七年與秦戰元里秦取我少梁圍趙邯鄲十八年拔邯鄲趙請救于齊齊使田忌孫臏救趙敗魏桂陵十九年諸侯圍我襄陵築長城塞固陽【塞先代反括地志云棝楊縣漢舊縣也在銀州銀城縣界按魏築長城自鄭濵洛北庭銀州至勝州固陽縣為塞也固陽有連山東至黄河西南至夏㑹等州棝音固】二十年歸趙邯鄲與盟漳水上【邯鄲洛州縣也漳水名漳水源出洛州武安縣三門山也】二十一年與秦會彤趙成侯卒二十八年齊威王卒中山君相魏三十年魏伐趙【孫臏傳云魏與趙攻韓韓告急齊此文誤耳魏伐趙趙請救齊齊使孫臏救趙敗魏桂陵乃在十八年也】趙告急齊齊宣王用孫子計救趙擊魏魏遂大興師使龎㳙將而令太子申為上將軍過外黄外黄徐子【括地志云故圉城有南北二城在沐州雍丘縣界本屬外黄即太子申見徐子之地也】謂太子曰臣有百戰百勝之術太子曰可得聞乎客曰固願效之曰太子自將攻齊大勝并莒【莒密州縣也在齊東南言從西破齊并至莒地則齊上盡矣】則富不過有魏貴不益為王若戰不勝齊則萬世無魏矣此臣之百戰百勝之術也太子曰諾請必從公之言而還矣客曰太子雖欲還不得矣彼勸太子戰攻欲啜汁者衆【啜穿恱反汁之入反冀功勲者衆也】太子雖欲還恐不得矣太子因欲還其御曰將出而還與北同太子果與齊人戰敗于馬陵【虞喜志林云馬陵在濮州鄄城縣東北六十里有陵間谷深峻可以置伏按龐㳙敗即此也徐說馬陵在魏州元城縣東南一里龐㳙敗非此地也田完世家云宣王二年魏伐趙與韓覲共擊魏趙不利戰于南梁韓氏請于齊齊使田忌嬰將孫子為師救趙韓已擊魏大破之馬陵按南梁在汝州又此傳云太子為上將軍過外黄又孫臏傳云魏與趙攻韓韓告急齊齊使田忌將而往直走大梁魏將龐㳙聞之去韓而歸齊軍已過而西矣按孫子減竈退軍三日行至馬陵遂殺龐㳙虜魏太子申大破魏軍營當如虞喜之說從汴州外黄退至濮州東北六十里是也然趙韓共擊魏戰國於南梁韓急請救于齊齊師走大梁敗魏馬陵豈合更渡河北至魏州先城哉徐說定非也】齊虜魏太子申殺將軍㳙軍遂大破三十一年秦趙齊共伐我秦將商君詐我將軍公子卭而襲奪其軍破之秦用商君東地至河而齊趙數破我安邑近秦于是徙治大梁【陳留風俗云魏之都也畢萬十葉徙大梁按今汴州浚儀也】以公子赫為太子三十三年秦孝公卒商君亡秦歸魏魏怒不入三十五年與齊宣王會平阿南恵王數敗于軍旅卑禮厚幣以招賢者鄒衍淳于髠孟軻皆至梁梁恵王曰寡人不佞兵三折于外太子虜上將死國以空虛以羞先君宗廟社稷寡人甚醜之叟不逺千里辱幸至弊邑之廷將何以利吾國孟軻曰君不可以言利若是夫君欲利則大夫欲利大夫欲利則庶人欲利上下爭利國則危矣為人君仁義而已矣何以利為三十六年復與齊王會甄是歲恵王卒子襄王立襄王元年與諸侯會徐州相王也追尊父恵王為王五年秦敗我龍賈軍四萬五千于雕隂【括地志云雕隂故縣在鄜州洛交縣北三十里雕隂故城是也】圍我焦曲沃【括地志云故焦城在陜縣東北百步古號城中東北隅周同姓也曲沃有城在陜縣西南三十二里按今有曲沃店也】予秦河西之地【自華州北至同州並魏河北之地盡入秦也】六年與秦㑹應【應乙陵反括地志云故應城故應鄉也在汝州魯山縣東三十里】秦取我汾隂皮氏【括地志云汾隂故城在浦州汾隂縣北九里皮氏故城在綘州龍門縣西一百八十步也】焦魏伐楚敗之陘山【括地志云陘山在鄭州新縣西南三十里】七年魏盡入上郡于秦【括地志云上郡故城在綏州上縣東南五十里秦魏之上郡地也按丹鄜延綏等州北至固陽並上郡地魏築長城界秦自華州鄭縣已北濵洛至慶州洛源縣自於山即東北至勝州固陽縣東至河西上郡之地盡入于秦】秦降我蒲陽【在隰州隰川縣蒲邑故城是也】八年秦歸我焦曲沃十二年楚敗我襄陵諸侯執政與秦相張儀會齧桑十三年張儀相魏魏有女子化為丈夫秦取我曲沃【綘州桐鄉縣晉曲沃邑】平周【十三州志云古平周縣在汾周介休縣西五十里也】十六年襄王卒子哀王立張儀復歸秦哀王元年五國共攻秦【韓魏楚趙燕也】不勝而去二年齊敗我觀津【括地志云觀津城在冀州棗陽縣東南二十五里本趙邑今屬魏也】五年秦使樗里子伐取我曲沃走犀首岸門【括地志云岸門在許州長社縣西北十八里今名西武亭】六年秦求立公子政為太子與秦㑹臨晉七年攻齊與秦伐燕八年伐衛拔列城二衛君患之如耳【魏大夫姓名也】見衛君曰請罷魏兵免成陵君可乎衛君曰先生果能孤請世世以衛事先生如耳見成陵君曰昔者魏伐趙斷羊腸拔閼與【閼於連反與音預羊腸坂道在太行山上南口懐州北口潞州閼與故城在潞州及儀州若斷羊腸抜閼與北連恒州則趙國東西斷而為三也】約斬趙趙分而為二所以不亡者魏為從主也今衛已迫亡將西請事于秦與其以秦醳衛不如以魏醳衛【醳音釋】衛之徳魏必終無窮成陵君曰諾如耳見魏王曰臣有謁于衛衛故周室之别也其稱小國多寳器今國迫于難而寳器不出者其心以為攻衛醳衛不以王為主故寳器雖出必不入于王也臣竊料之先言醳衛者必受衛者也如耳出成陵君入以其言見魏王魏王聽其說罷其兵免成陵君終身不見九年與秦王會臨晉張儀魏章皆歸于魏魏相田需死楚害張儀犀首薛公楚相昭魚謂蘇代曰田需死吾恐張儀犀首薛公有一人相魏者也代曰然相者欲誰而君便之昭魚曰吾欲太子之自相也代曰請為君北必相之昭魚曰奈何對曰君其為梁王代請說君昭魚曰奈何對曰代也從楚來昭魚甚憂曰田需死吾恐張儀犀首薛公有一人相魏者也代曰梁王長主也必不相張儀張儀相必右秦而左魏犀首相必右韓而左魏薛公相必右齊而左魏梁王長主也必不便也王曰然則寡人孰相代曰莫若太子之自相太子之自相是三人者皆以太子為非常相也皆將務以其國事魏欲得丞相璽也以魏之彊而三萬乘之國輔之魏必安矣故曰莫若太子之自相也遂北見梁王以此告之太子果相魏十年張儀死十一年與秦武王會應十二年太子朝于秦秦來伐我皮氏未拔而解十四年秦來歸武王后十六年秦拔我蒲反陽晉封陵【陽晉當作晉陽也史文誤括地志云晉陽故城今名晉城在蒲州虞卿縣西三十五里表云魏哀王十六年秦杜陽晉陽即此城也封陵亦在蒲州按陽晉故城在曹州解在蘇秦也】十七年與秦㑹臨晉秦予我蒲反十八年與秦伐楚二十一年與齊韓共敗秦軍凾谷二十三年秦復予我河外及封陵為和哀王卒子昭王立昭王元年秦拔我襄城二年與秦戰我不利三年佐韓攻秦秦將白起敗我軍伊闕二十四萬六年予秦河東地方四百里芒夘以詐重七年秦拔我城大小六十一八年秦昭王為西帝齊湣王為東帝月餘皆復稱王歸帝九年秦拔我新垣曲陽之城【年表及括地志云曲陽故城在懐州濟源縣西十里新垣近曲陽未詳端的所之處也】十年齊滅宋宋王死我温十二年與秦趙韓燕共伐齊敗之濟西湣王出亡燕獨入臨菑與秦王會西周【即王城也今河南郡城也】十三年秦拔我安城【括地志云安城故城豫州汝陵縣東南七十一里】兵到大梁去十八年秦拔郢楚王徙陳十九年昭王卒子安釐王立安釐王元年秦拔我兩城二年又拔我二城軍大梁下韓來救予秦温以和三年秦拔我四城斬首四萬四年秦破我及韓趙殺十五萬人走我將芒夘魏將段干子請予秦南陽以和蘇代謂魏王曰欲璽者段干子也欲地者秦也今王使欲地者制璽使欲璽者制地魏氏地不盡則不知已且夫以地事秦譬猶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不滅王曰是則然也雖然事始已行不可更矣對曰王獨不見夫博之所以貴梟者便則食不便則止矣今王曰事始已行不可更是何王之用智不如用梟也【博頭有刻為梟鳥形者擲得梟者合食其子若不便則為餘行也】九年秦拔我懐十年秦太子外質于魏死十一年秦拔我郪丘【郪七私反又音妻地理志云汝南郡新郪縣應劭曰秦伐魏取郪丘漢興為新郪章帝封殷後更名宋也】秦昭王謂左右曰今時韓魏與始孰彊對曰不如始彊王曰今時如耳魏齊與孟嘗芒夘孰賢對曰不如王曰以孟嘗芒夘之賢率彊韓魏以攻秦猶無奈寡人何也今以無能之如耳魏齊而率弱韓魏以伐秦其無奈寡人何亦明矣左右皆曰甚然中旗馮琴對曰王之料天下過矣當晉六卿之時知氏最彊滅范中行又率韓魏之兵以圍趙襄子于晉陽決晉水以灌晉陽之城【括地志云晉水源出并州晉陽縣西懸壅山山海經云懸壅之山晉水出焉東南流注汾水昔趙襄子堡晉陽智氏防山以水灌之不没者三版其瀆乘高西注入晉陽城以周溉灌東南出城注于汾陽也】不湛者三版知伯行水魏桓子御韓康子為參乘知伯曰吾始不知水之可以亡人之國也乃今知之汾水可以灌安邑【安邑在綘州夏縣本魏都汾水東北厯安邑西南入河也】綘水可以灌平陽【平陽晉州本韓都也括地志云綘水一名白水今名弗泉源出綘山飛泉奮湧掦波注縣積壑一十許丈望之極為竒觀矣按引北灌平陽城也】魏桓子肘韓康子韓康子履魏桓子肘足接于車上而知氏地分身死國亡為天下笑今秦兵雖彊不能過知氏韓魏雖弱尚賢其在晉陽之下也此方其用肘足之時也願王之必勿易也于是秦王恐齊楚相約而攻魏魏使人求救于秦冠葢相望也而秦救不至魏人有唐雎者年九十餘矣謂魏王曰老臣請西說秦王令兵先臣出魏王再拜遂約車而遣之唐雎到入見秦王秦王曰文人芒然乃逺至此甚苦矣夫魏之來求救數矣寡人知魏之急已唐雎對曰大王已知魏之急而救不發者臣竊以為用策之臣無任矣夫魏一萬乘之國也然所以西靣而事秦稱東藩受冠帶祠春秋者以秦之彊足以為與也今齊楚之兵已合于魏郊矣而秦救不發亦將賴其未急也使之大急彼且割地而約從王尚何救焉必待其急而救之是失一東藩之魏而彊二敵之齊楚則王何利焉于是秦昭王遽為發兵救魏魏氏復定趙使人謂魏王曰為我殺范痤吾請獻七十里之地魏王曰諾使吏捕之圍而未殺痤因上屋騎危謂使者曰與其以死痤市不如以生痤市有如痤死趙不予王地則王將奈何故不若與先定割地然後殺痤魏王曰善痤因上書信陵君曰痤故魏之免相也趙以地殺痤而魏王聽之有如彊秦亦將襲趙之欲則君且奈何信陵君言于王而出之魏王以秦救之故欲親秦而伐韓以求故地無忌謂魏王曰秦與戎翟同俗有虎狼之心貪戾好利無信不識禮義徳行茍有利焉不顧親戚兄弟若禽獸耳此天下之所識也非有所施厚積徳也故太后母也而以憂死穰侯舅也功莫大焉而竟逐之兩弟無罪而再奪之國此于親戚若此而况于仇讎之國乎今王與秦共伐韓而益近秦患臣甚惑之而王不識則不明羣臣莫以聞則不忠今韓氏以一女子奉一弱主内有大亂外交彊秦魏之兵王以為不亡乎韓亡秦有鄭地與大梁鄰王以為安乎王欲得故地今負彊秦之親王以為利乎秦非無事之國也韓亡之後必將更事更事必就易與利就易與利必不伐楚與趙矣是何也夫越山踰河絶韓上黨而攻彊趙是復閼與之事秦必不為也若道河内倍鄴朝歌絶漳釡水與趙兵決于邯鄲之郊是知伯之禍也秦又不敢伐楚道涉山谷行三千里【劉伯莊云秦兵向楚有兩道谷是西道河外東道從褒斜入梁州即東南至申州攻石城止險阨之塞也】而攻冥阨之塞【冥音盲括地志云石城山在申州鍾山縣東南二十一里魏攻冥阨即此山上有石故城注水經云或言在指此山也吕氏春秋云九塞此其三也】所行甚逺所攻甚難秦又不為也若道河外倍大梁【從河外出凾谷闗厯同州南至鄭州東向陳州則背大梁也】右蔡左召陵【上蔡縣在豫州北七十里邵陵故城亦在豫州郾城縣東四十五里並在陳州西從汴州南行向陳州之西郊則上蔡邵陵在南靣向東皆身之右定無左字也】與楚兵決于陳郊秦又不敢故曰秦必不伐楚與趙矣又不攻衛與齊矣【衛齊皆在韓趙魏之東故秦不伐也】夫韓亡之後兵出之日非魏無攻已秦固有懐茅【茅卯包反懐州武陟縣西十一里故懐城本周邑後屬晉左傳云周與鄭人蘇忿生十二邑其一曰攅茅括地志云在懐州獲嘉縣東北二十五里也獲嘉古修武也】邢丘【括地志云云平臯故城在懐州武徳縣東 南二十里本邢丘邑也以其在河之臯地也】城垝津以臨河内【垝音詭字誤當作延括地志云延津故俗字名臨津故城在衛州清淇縣西南二十六里杜預云汲郡城南有延津是也】河内共汲必危有鄭地得垣雍【雍於用反括地志云故城在鄭州原武縣西北七里釋例地名卷縣理或垣城也言韓亡之後秦有鄭地得垣雍城從滎澤決溝厯雍灌大梁是也】決滎澤水灌大梁大梁必亡王之使者出過而惡安陵氏于秦【括地志云陵縣西北十五里李竒云六國時為安陵也言魏王使者出向秦云其伐韓以成過失而更惡安陵氏于秦今伐之重非也】秦之欲誅之久矣秦葉陽昆陽與武陽鄰【括地志云葉陽今許州葉縣也昆陽故城在許州葉縣北二十五里舞陽故城在葉縣東十里州時葉陽昆陽屬秦舞陽屬魏也】聽使者之惡之隨安陵氏而亡之【隨猶聽也無忌說言使者惡安陵氏亦聽秦亡安陵氏然繞舞陽之北以東臨許許必危矣秦有許地魏國可無害】繞舞陽之北以東臨許南國必危【南國今許州許昌縣南西四十里許昌故城是也此是屬韓在魏之南故言南國括地志云周時為許國武王伐紂所封地里志云頴川許縣古許國姜姓四岳之後文叔所封二十四君為楚所滅三卿背晉其地屬韓】國無害已夫憎韓不愛安陵氏可也夫不患秦之不愛南國非也異日者秦在河西晉國去梁千里【河西同州也晉國都綘州魏都安邑皆在河東去大梁有千里也】有河山以䦨之有周韓以間之從林鄉軍【括地志云宛陵故城在鄭州新鄭縣東北三十八里本鄭舊縣也按劉徐二說是其地也】以至于今秦七攻魏五入囿中【括地志云圃田澤在鄭州管城縣東三里周禮云豫州藪曰圃田也】邊城盡拔文臺墮垂都焚【墮許規反括地志云文臺在曹州句縣西北六十五里也】林木伐麋鹿盡而國繼以圍又長驅梁北東至陶衛之郊【陶曹州定陶也衛即宋州楚丘縣衛文公都之秦兵厯取其郊也】北至平監所亡于秦者山南山北【山華山也華山之東南七國時鄧州屬韓汝州屬魏華山之北同華銀綏並魏地也】河外河内【河外謂華州以東至虢陜河内謂蒲州以東至懐衛也】大縣數十名都數百秦乃在河西晉去梁千里而禍若是矣又况于使秦無韓有鄭地無河山而䦨之無周韓而間之去大梁百里禍必由此矣異日者從之不成也楚魏疑而韓不可得也今韓受兵三年秦橈之以講識亡不聽投質于趙請為天下鴈行頓刃楚趙必集兵皆識秦之欲無窮也非盡亡天下之國而臣海内必不休矣是故臣願以從事王王速受楚趙之約趙挾韓之質以存韓而求故地韓必效之【無忌今魏王速受楚趙之從趙楚挾持韓之質以存韓而魏以求地韓必效之勝于與秦伐韓又與秦隣之禍殃也】此士民不勞而故地得其功多于與秦共伐韓而又與彊秦鄰之禍也夫存韓安魏而利天下此亦王之天時已通韓上黨于共寗【共衛州共城縣寗懐州脩武縣本殷之寗邑韓詩外云武王伐紂勒兵于寗故曰脩武今魏開通共寗之道使韓上黨得直路而行也】使道安成【括地志云故安城在鄭州原武縣東南二十里時屬魏也】出入賦之是魏重質韓以其上黨也今有其賦足以富國韓必徳魏愛魏重魏畏魏韓必不敢反魏是韓則魏之縣也魏得韓以為縣衛大梁河外必安矣今不存韓二周安陵必危楚趙大破衛齊甚畏天下西鄉而馳秦入朝而為臣不久矣二十年秦圍邯鄲信陵君無忌矯奪將軍晉鄙兵以救趙【括地志云魏徳故城一名晉鄙城在衛縣西北五十里即公子無忌矯奪晉鄙兵故名魏徳城也】趙得全無忌因留趙二十六年秦昭王卒三十年無忌歸魏率五國兵攻秦敗之河内走蒙驁魏太子増質于秦秦怒欲囚魏太子増或為増謂秦王曰公孫喜固謂魏相曰請以魏疾擊秦秦王怒必囚増魏王又怒擊秦秦必傷今王囚増是喜之計中也故不若貴増而合魏以疑之于齊韓秦乃止増三十一年秦王政初立三十四年安釐王卒太子増立是為景涽王信陵君無忌卒景湣王元年秦拔我二十城以為秦東郡二年秦拔我朝歌衛徙野王三年秦拔我汲五年秦拔我垣蒲陽衍【括地志云故垣地本魏王垣也在綘州垣縣西北二十里蒲邑故城在隰州隰川縣南四十五里在蒲水之北故曰蒲陽衍地名在鄭州】十五年景湣王卒子王假立王假元年燕太子丹使荆軻刺秦王秦王覺之三年秦灌大梁虜王假遂滅魏以為郡縣   太史公曰吾適故太梁之墟墟中人曰秦之破梁引河溝而灌大梁三月城壊王請降遂滅魏說者皆曰魏以不用信陵君故國削弱至于亡余以為不然天方令秦平海内其業未成魏雖得阿衡之佐曷益乎   史記正義卷四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四十五   唐 張守節 撰   韓世家第十五      史記四十五   韓之先與周同姓姓姬氏其後苗裔事晉得封于韓原【括地志云韓原在同州韓地縣西南八里又韓城在縣南十八里故古韓國也古今地名云韓武子食菜于韓原故城也】曰韓武子武子後三世有韓厥從封姓為韓氏韓厥晉景公之三年晉司寇屠岸賈將作亂誅靈公之賊趙盾趙盾已死矣欲誅其子趙朔韓厥止賈賈不聼厥告趙朔令亡朔曰子必能不絶趙祀死不恨矣韓厥許之及賈誅趙氏厥稱疾不出程嬰公孫杵臼之藏趙孤趙武也厥知之景公十一年厥與郤克將兵八百乘伐齊敗齊頃公于鞍【音安貽地志云故鞍城名俗名馬鞍城在濟州平隂縣十里】獲逢丑父于是晉作六卿而韓厥在一卿之位號為獻子晉景公十七年病卜大業之不遂者為祟韓厥稱趙成季之功今後無祀以感景公景公問曰尚有世乎厥于是言趙武而復與故趙氏田邑續趙氏祀晉悼公之十年韓獻子老獻子卒子宣子代宣子徙居州【括地志云懷州武徳縣本周司冠蘇忿生之州邑也】晉平公十四年呉季札使晉曰晉國之政卒歸于韓魏趙矣晉頃公十二年韓宣子與趙魏共分祁氏羊舌氏十縣晉定公十五年宣子與趙簡子侵伐范中行氏宣子卒子貞子代立貞子徙居平陽【平陽晉州城是】貞子卒子簡子代簡子卒子莊子代莊子卒子康子代康子與趙襄子魏桓子共敗知伯分其地地益大大于諸侯康子卒子武子代武子二年伐鄭殺其君幽公十六年武子卒子景侯立景侯䖍元年伐鄭取雍丘二年鄭敗我負黍六年與趙魏俱得列為諸侯九年鄭圍我陽翟景侯卒子列侯取立列侯三年聶政殺韓相俠累九年秦伐我宜陽取六邑十三年列侯卒子文侯立是歳魏文侯卒文侯二年伐鄭取陽城伐宋到彭城執宋君七年伐齊至桑丘鄭反晉九年伐齊至靈丘【靈丘蔚州縣也此時屬燕也】十年文侯卒子哀侯立哀侯元年與趙魏分晉國二年滅鄭因徙都鄭六年韓嚴弑其君哀侯而子懿侯立懿侯二年魏敗我馬陵【在魏州元城縣東南一里】五年與魏恵王㑹宅陽【在鄭州也】九年魏敗我澮【澮古外反在陵州澮水之上也】十二年懿侯卒子昭侯立昭侯元年秦敗我西山二年宋取我黄池魏取朱六年伐東周【河南鞏縣】取陵觀邢丘八年申不害相韓脩術行道國内以治諸侯不來侵伐十年韓姬弑其君悼公十一年昭侯如秦二十二年申不害死二十四年秦來拔我宜陽二十五年旱作髙門屈宜臼曰昭侯不出此門何也不時吾所謂時者非時日也人固有利不利時昭侯嘗利矣不作髙門往年秦拔宜陽今年旱昭侯不以此時䘏民之急而顧益奢此謂時絀舉嬴二十六年髙門成昭侯卒果不出此門子宣惠王立宣惠王五年張儀相秦八年魏敗我將韓舉十一年君號為王與趙㑹區鼠十四年秦伐敗我鄢【今許州鄢陵縣西北十五里有鄢陵故城是也】十六年秦敗我脩魚虜得韓將䱸申差于濁澤【按濁澤者葢誤當作觀澤年表云秦惠文王更元八年與韓戰斬首八萬韓宣惠王十六年秦敗我脩魚得將軍申差魏哀王二年齊敗我觀澤趙武靈王九年與韓魏撃秦齊昏王七年敗魏世家云濁澤定誤矣徐廣又云濁澤在長社不曉錯誤之甚括地志云觀澤在魏州頓丘縣東十八里】韓氏急公仲謂韓王曰與國非可恃也今秦之欲伐楚久矣王不如因張儀為和于秦賂以一名都具甲與之南伐楚此以一易二之計也韓王曰善乃警公仲之行將西購于秦楚王聞之大怒召陳軫告之陳軫曰秦之欲伐楚久矣今又得韓之名都一而具甲秦韓并兵而伐楚此秦所禱祀而求也今已得之矣楚國必伐矣王聽臣為之警四境之内起師言救韓命戰車滿道路發信臣多其車重其幣使信王之救已也縱韓不能聽我韓必徳王也必不為鴈行以來是秦韓不和也兵雖至楚不大病也為能聽我絶和于秦秦必大怒以厚怨韓韓之南交楚必輕秦輕秦其應秦必不敬是因秦韓之兵而免楚國之患也楚王曰善乃警四境之内興師言救韓命戰車滿道路發信臣多其車重其幣謂韓王曰不榖國雖小已悉發之矣願大國遂肆志于秦不榖將以楚徇韓韓王聞之大説乃止公仲之行公仲曰不可夫以實伐我者秦也以虚名救我者楚也王恃楚之虚名而輕絶彊秦之敵王必為天下大笑且楚韓非兄弟之國也又非素約而謀伐秦也已有伐形因發兵言救韓此必陳軫之謀也且王已使人報于秦矣今不行是欺秦也夫輕欺彊秦而信楚之謀臣恐王必悔之韓王不聼遂絶于秦秦因大怒益甲伐韓大戰楚救不至韓十九年大破我岸門【括地志云岸門在許州長社縣西北十八里今名西武亭矣】太子倉質于秦以和二十一年與秦共攻楚敗楚將屈丐斬首八萬于丹陽【左例云楚居丹陽今枝江縣故城是也】是歲宣恵王卒太子倉立是為襄王襄王四年與秦武王㑹臨晉其秋秦使甘茂攻我宜陽五年秦拔我宜陽【括地志云故韓城一名宜陽城在洛州福昌縣東十四里韓宜陽城也】斬首六萬秦武王卒六年秦復與我武遂九年秦復取我武遂十年太子嬰朝秦而歸十一年秦伐我取穰【穰人羊反鄧州縣也郭仲産南雍州記云楚之别邑秦初侵楚封公子悝為穰侯後屬韓秦昭王取之也】與秦伐楚敗楚將唐昧十二年太子嬰死公子咎公子蟣虱爭為太子時蟣虱質于楚蘇代謂韓咎曰蟣虱亡在楚楚王欲内之甚今楚兵十餘萬在方城之外【括地志云方城山在許州葉縣西南十八里左傳云楚大夫屈完對齊侯曰楚國方城以為城杜注云方城山在南陽葉縣南】公何不令楚王築萬室之都雍氏之旁【括地志云故雍氏城在洛州陽翟縣二十五里故老云黄帝臣雍父作杵臼也】韓必起兵以救之公必將矣公因以韓楚之兵奉蟣虱而内之其聽公必矣必以楚韓封公也韓咎從其計楚圍雍氏韓求救于秦秦未為發使公孫昧入韓公仲曰子以秦為且救韓乎對曰秦王言之曰請道南鄭藍田【南鄭梁州縣藍田雍州縣秦王言或出雍州西南至鄭或出雍州東南厯藍田出嶢関俱繞楚北境以待韓使而東救雍氏如此遲緩近不合于楚矣】出兵于楚以待公殆不合矣公仲曰子以為果乎對曰秦王必祖張儀之故智楚威王攻梁也張儀謂秦王曰與楚攻魏魏折而入于楚韓固其與國也是孤秦也不如出兵以到之魏楚大戰秦取西河之外以歸今其狀陽言與韓其實隂善楚公待秦而到必輕與楚戰楚隂得秦之不用也必易與公相支也公戰而勝楚遂與公乗楚施三川而歸【施猶設也三川各天子都也言韓戰勝楚則秦與韓駕御于楚即于天子之都張設救韓之功行霸王之迹加威諸侯乃歸咸陽是也】公戰不勝楚楚塞三川守之【楚乃塞南河四闗守之韓不能救三川】公不能救也竊為公患之司馬庚三反子郢甘茂與昭魚遇于商於其言收璽實類有約也公仲恐曰然則奈何曰公必先韓而後秦先身而後張儀【先以身有韓之計而後知張儀為秦到魏之計不如急以國合于齊楚】公不如亟以國合于齊楚齊楚必委國于公公之所惡者張儀也【惡鳥故反公孫昧言公仲所惡者張儀到魏之計雖以國合于齊楚其實猶不輕欺無秦也】其實猶不無秦也于是楚解雍氏圍【自此已上十二年並是楚後圍雍氏赧王之十五年一段事也前注徐廣云楚圍雍氏之下是楚前圍雍氏赧王三年事徐説非也徐見下文云先身而後張儀及公之所惡者張儀也言張儀尚存楚又兩度圍雍氏故生此前後之見甚誤也然是公孫昧却述張儀時事說韓相公仲耳】蘇代又謂秦太后弟芊戎曰公叔伯嬰恐秦楚之内蟣虱也公何不為韓求質于楚【為于偽反後同質子蟣虱蘇代令芊戎為韓求蟣虱入於韓楚不聴公叔嬰知秦楚不以蟣虱為事必以韓合于秦楚王聴入質子於韓當云楚王不聼入質子於韓承前脱不字耳次下云知秦楚不以蟣虱為事重明脱不字】楚王聴入質子于韓則公叔伯嬰知秦楚之不以蟣虱為事必以韓合于秦楚秦楚挾韓以窘魏魏氏不敢合于齊是齊孤也公又為秦求質子于楚楚不聽怨結于韓韓挾齊魏以圍楚楚必重公【言韓合齊魏以圍楚楚必尊重芊戎以求秦救矣】公挾秦楚之重以積徳于韓公叔伯嬰必以國待公于是蟣虱竟不得歸韓【自此已前蘇代數計皆不成故韓竟立咎為太子也】 韓立咎為太子齊魏王來【蘇代為韓立計故得齊魏王來】十四年與齊魏王共撃秦至凾谷而軍焉十六年秦與我河外及武遂襄王卒太子咎立是為釐王釐王三年使公孫喜率周魏攻秦秦敗我二十萬虜喜伊闕五年秦抜我宛【宛於元反宛鄧州縣也時屬韓也】六年與秦武遂地二百里【此武遂及上武遂皆宜陽近地】十年秦敗我師於夏山十二年與秦昭王㑹西周而佐秦攻齊齊敗湣王出亡十四年與秦㑹兩周間二十一年使暴䳒【音捐韓將姓名】救魏為秦所敗䳒走開封二十三年趙魏攻我華陽【司馬彪云華陽山名在宻縣鄭州管城縣南四十里】韓告急于秦秦不救韓相國謂陳筮曰事急願公雖病為一宿之行陳筮見穰侯穰侯曰事急乎故使公來陳筮曰未急也穣侯怒曰是可以為公之主使乎夫冠葢相望告敝邑甚急公來言未急何也陳筮曰彼韓急則將變而佗從以未急故復來耳穰侯曰公無見王請今發兵救韓八日而至敗趙魏于華陽之下是歳釐王卒子桓惠王立桓惠王元年伐燕九年秦拔我陘城汾旁【陘音刑秦抜陘城于汾水之旁陘故城在綘曲沃縣西北二十里汾水之旁也】十年秦撃我于太行【太行山在懷州沔内縣北二十五里也】我上黨郡守以上黨郡降趙十四年秦拔趙上黨【韓上黨也從太行西北澤路等州是也】殺馬服子卒四十餘萬于長平十七年秦拔我陽城負黍【古今地名云負黍在洛州陽城西三十七里也】二十二年秦昭王卒二十四年秦拔我城臯滎陽二十六年秦悉拔我上黨二十九年秦㧞我十三城三十四年桓惠王卒子王安立王安五年秦攻韓韓急使韓非使秦秦留非因殺之九年秦虜王安盡入其地為潁川郡韓遂亡【亡在秦始皇帝十七年】   太史公曰韓厥之感晉景公紹趙孤之子武以成程嬰公孫杵臼之義此天下之隂徳也韓氏之功于晉未覩其大者也然與趙魏終為諸侯十餘世宜乎哉   史記正義卷四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四十六   唐 張守節 撰   田敬仲完世家第十六   史記四十六   陳完者陳厲公佗之子也完生周太史過陳陳厲公使卜完卦得觀之否是為觀國之光利用賔于王此其代陳有國乎不在此而在異國乎非此其身也在其子孫若在異國必姜姓姜姓四嶽之後【杜預云姜姓之先為堯四嶽也】物莫能兩大陳衰此其昌乎【陳涽公周敬王四十一年為楚惠王所滅齊簡公周敬王三十九年被田常所殺】厲公者陳文公少子也其母蔡女文公卒厲公兄鮑立是為桓公桓公與佗異母及桓公病蔡人為佗殺桓公鮑及太子免而立佗為厲公厲公既立娶蔡女蔡女滛於蔡人數歸厲公亦數如蔡桓公之少子林怨厲公殺其父與兄乃令蔡人誘厲公而殺之林自立是為莊公故陳完不得立為陳大夫厲公之殺以淫出國故春秋曰蔡人殺陳佗罪之也莊公卒立弟杵臼是為宣公宣公十一年殺其太子禦冦禦冦與完相愛恐禍及已完故奔齊齊桓公欲使為卿辭曰覊旅之臣幸得免負檐君之惠也不敢當髙位桓公使為工正【工巧之長若將作大匠】齊懿仲欲妻完卜之占曰是謂鳯皇于蜚和鳴鏘鏘有媯之後將育于姜五世其昌並于正卿八世之後莫之與京卒妻完完之奔齊齊桓公立十四年矣完卒謚為敬仲仲生穉孟夷敬仲之如齊以陳字為田氏【按敬仲既奔齊不欲稱本故國號故改陳字為田氏】田穉孟夷生湣孟莊田湣孟莊生文子湏無田文子事齊莊公晉之大夫欒逞作亂於晉来奔齊齊莊公厚客之晏嬰與田文子諌莊公弗聽文子卒生桓子無宇田桓子無宇有力事齊莊公甚有寵無宇卒生武子開與釐子【音僖也】乞田釐子乞事齊景公為大夫其收賦税於民以小斗受之其粟予民以大斗行隂徳於民而景公弗禁由此田氏得齊衆心宗族益彊民思田氏晏子數諫景公景公弗聽已而使於晉與叔向私語曰齊國之政其卒歸於田氏矣晏嬰卒後范中行氏反晉晉攻之急范中行請粟於齊田乞欲為亂樹黨於諸侯乃説景公曰范中行數有徳於齊齊不可不救齊使田乞救之而輸之粟景公太子死後有寵姬曰芮子生子荼景公病命其相國恵子與髙昭子以子荼為太子景公卒兩相髙國立荼是為晏孺子而田乞不說欲立景公佗子陽生陽生素與乞歡晏孺子之立也陽生奔魯田乞偽事髙昭子國恵子者毎朝代參乗言曰始諸大夫不欲立孺子孺子既立君相之大夫皆自危謀作亂又給大夫曰髙昭子可畏也及未發先之諸大夫從之田乞鮑牧與大夫以兵入公室攻髙昭子昭子聞之與國恵子救公公師敗田乞之衆追國惠子惠子奔莒遂反殺髙昭子晏孺子奔魯田乞使人之魯迎陽生陽生至齊匿田乞家請諸大夫曰常之毋有魚菽之祭而来會飲會飲田氏田乞盛陽生槖中置坐中央發橐出陽生曰此乃齊君矣大夫皆伏謁將盟立之田乞誣曰吾與鮑牧謀共立陽生也鮑牧怒曰大夫忘景公之命乎諸大夫欲悔陽生乃頓首曰可則立之不可則已鮑牧恐禍及已乃復曰皆景公之子何為不可遂立陽生於田乞之家是為悼公乃使人遷晏孺子於駘【音臺又音台賈逵云齊地也】而殺孺子荼悼公既立田乞為相專齊政四年田乞卒子常代立是為田成子鮑牧與齊悼公有郄弑悼公齊人共立其子壬是為簡公田常成子與監止俱為左右相相簡公田常心害監止監止幸於簡公權弗能去於是田常復脩釐子之政以大斗出貸以小斗收齊人歌之曰嫗乎采芑歸乎田成子齊大夫朝御鞅諫簡公曰田監不可並也君其擇焉君弗聽子我者監止之宗人也常與田氏有郤田氏䟽族田豹事子我有寵子我曰吾欲盡滅田氏適以豹代田氏宗豹曰臣於田氏䟽矣不聽已而豹謂田氏曰子我將誅田氏田氏弗先禍及矣子我舎公宫田常兄弟四人乗如公宫欲殺子我子我閉門簡公與婦人飲檀臺【在青州臨淄縣東北一里】將欲撃田常太史子餘曰田常非敢為亂將除害簡公乃止田常出聞簡公怒恐誅將出亡田子行曰需事之賊也田常於是撃子我子我率其徒攻田氏不勝出亡田氏之徒追殺子我及監止簡公出奔田氏之徒追執簡公于徐州【齊之西北界上地名在勃海郡東平縣也】簡公曰蚤從御鞅之言不及此難田氏之徒恐簡公復立而誅已遂殺簡公簡公立四年而殺於是田常立簡公弟驁是為平公平公即位田常為相田常既殺簡公懼諸共誅已乃盡歸魯衞侵地西約晉韓魏趙氏南通吴越之使修功行賞親於百姓以故齊復定田常言於齊平公曰徳施人之所欲君其行之刑罰人之所惡臣請行之行之五年齊國之政皆歸田常田常於是盡誅鮑晏監止及公族之彊者而割齊自安平以東【括地志云安平城在青州臨淄縣東十九里古紀國之□邑青州即北海郡也】至琅邪【琅耶沂州也從安平已東莱登沂宻等州皆自為田常封邑也】自為封邑封邑大於平公之所食田常乃選齊國中女長子七尺以上為後宫後宫以百數而使賔客舎人出入後宫者不禁及田常卒有七十餘男田常卒子襄子盤代立相齊常謚為成子田襄子既相齊宣公三晉殺知伯分其地襄子使其兄弟宗人盡為齊郡邑大夫與三晉通使且有以齊國襄子卒子莊子白立田莊子相齊宣公宣公四十三年伐晉毁黄城圍陽狐【括地志云故黄城在魏州冦氏縣南十里陽孤郭在魏州元城縣東北三十二里也】明年伐魯葛及安陵【括地志云故魯城在許昌縣南四十里本魯朝宿邑長葛故城在許州長葛縣北十二里鄭之葛邑也陵故城在許州陵縣西北十五里李竒云六國時為安陵也】明年取魯之一城莊子卒子太公和立田太公相齊宣公宣公四十八年取魯之郕【音城括地志云故郕城在兖州泗水縣西北五十里説文云郕魯孟邑是也】明年宣公與鄭人㑹西城伐衞取毌丘【括地志云故貫城即古貫國故貫今名濛澤城在曹州濟隂縣南五十六里也】宣公五十一年卒田㑹自廩丘反宣公子康公貸立貸立十四年淫於酒婦人不聽政太公乃遷康公於海上食一城以奉其先祀明年魯敗齊平陸【兖州縣也】三年太公與魏文侯會濁澤求為諸侯魏文侯乃使使言周天子及諸侯請立齊相田和為諸侯周天子許之康公之十九年田和立為齊侯列於周室紀元年齊侯太公和立二年和卒子桓公午立桓公午五年秦魏攻韓韓求救於齊齊桓公召大臣而謀曰蚤救之孰與晚救之騶忌曰不若勿救叚干朋曰不救則韓且折而入於魏不若救之田臣思曰過矣君之謀也秦魏攻韓楚趙必救之是天以燕予齊也桓公曰善乃隂告韓使者而遣之韓自以為得齊之救因與秦魏戰楚趙聞之果起兵而救之齊因起兵襲燕國取桑丘【括地志云桑丘故城俗名敬城在易州遂城縣爾時齊伐燕桑丘魏趙來救之魏趙世家並云伐齊至桑丘皆是易州】六年救衞桓公卒子威王因齊立是嵗故齊康公卒絶無後奉邑皆入田氏齊威王元年三晉因齊喪來伐我靈丘【靈丘河東尉州縣按靈丘此時屬齊三晉因䘮 伐之韓魏趙世家云伐齊至靈丘皆是尉州】三年三晉滅晉後而分其地六年魯伐我入陽闗【括地志云魯陽關故城在兖州博城縣南二十九里西臨汝水也】晉伐我至博陵【在濟州四界也】七年衛伐我取薛陵九年趙伐我取甄威王初即位以来不治委政卿大夫九年之間諸侯並伐國人不治於是威王召即墨大夫而語之曰自子之居即墨也【莱州膠水縣南六十里即墨故城是也】毁言日至然吾使人視即墨田野闢民人給官無留事東方以寧是子不事吾左右以求譽也封之萬家召阿大夫語曰自子之守阿譽言日聞然使使視阿田野不闢民貧苦昔日趙攻甄【音絹即濮州甄城縣比合在即墨字上也】子弗能救衛取薛陵子弗知是子以幣厚吾左右以求譽也是曰烹阿大夫及左右甞譽者皆并烹之遂起兵西撃趙魏敗魏於濁澤而圍恵王惠王請獻觀以和解趙人歸我長城於是齊國震懼人人不敢飾非務盡其誠齊國大治諸侯聞之莫敢致兵於齊二十餘年騶忌子以鼔琴見威王威王説而舎之右室湏臾王鼔琴騶忌子推户入曰善哉鼔琴王勃然不説去琴按劍曰夫子見容未察何以知其善也騶忌子曰夫大濁以春温者君也小亷折以清者相也攫之深醳之愉者政令也鈞諧以鳴大小相益回邪而不相害者四時也吾是以知其善也王曰善語音騶忌子曰何獨語音夫治國家而彌人民皆在其中王又勃然不說曰若夫語五音之紀信未有如夫子者也若夫治國家而彌人民又何為乎絲桐之間騶忌子曰夫大濁以春温者君也小亷折以清者相也攫之深而舎之愉者政令也鈞諧以鳴大小相益回邪而不相害者四時也夫復而不亂者所以治昌也連而徑者所以存亾也故曰琴音調而天下治夫治國家而彌人民者無若乎五音者王曰善騶忌子見三月而受相印淳于髠見之曰善説哉髠有愚志願陳諸前騶忌子曰謹受教淳于髠曰得全全昌失全全亡騶忌子曰謹受令請謹毋離前淳于髠曰狶膏棘軸所以為滑也然而不能運方穿騶忌子曰謹受令請謹事左右淳于髠曰弓膠昔幹所以為合也然而不能合䟽罅騶忌子曰謹受令請謹自附于萬民淳于髠曰裘雖弊不可補以黄狗之皮騶忌子曰謹受令請謹擇君子毋雜小人其間淳于髠曰大車不較不能載其常任琴瑟不較不能成其五音騶忌子曰謹受令請脩法律而督姦吏淳于髠説畢趨出至門而面其僕曰是人者吾語之㣲言五其應我若響之應聲是人必封不乆矣居朞年封以下邳號曰成侯威王二十三年與趙王㑹平陸二十四年與魏王㑹田於郊魏王問曰王亦有寳乎威王曰無有梁王曰若寡人國小也尚有徑寸之珠照車前後各十二乗者十枚奈何以萬乗之國而無寳乎威王曰寡人之所以為寳與王異吾臣有檀子者使守南城則楚人不敢為冦東取泗上十二諸侯皆來朝吾臣有朌子者使守髙唐則趙人不敢東漁於河吾吏有黔夫者使守徐州則燕人祭北門趙人祭西門徙而從者七千餘家吾臣有種首者使偹盗賊則道不拾遺將以照千里豈特十二乗哉梁惠王慙不懌而去二十六年魏惠王圍邯鄲趙求救於齊齊威王召大臣而謀曰救趙孰與勿救騶忌子曰不如勿救叚干朋曰不救則不義且不利威王曰何也對曰夫魏氏并邯鄲其於齊何利哉且夫救趙而軍其郊是趙不伐而魏全也故不如南攻襄陵【襄陵故城在兖州鄒縣也】以幣魏邯鄲㧞而乗魏之威王從其計其後成侯騶忌與田忌不善公孫閱謂成侯忌曰公何不謀伐魏田忌必將戰勝有功則公之謀中也戰不勝非前死則後北而命在公矣於是成侯言威王使田忌南攻襄陵十月邯鄲㧞齊因起兵撃魏大敗之桂陵【在曹州乘氏縣東北二十一里】於是齊最彊於諸侯自稱為王以令天下三十三年殺其大夫牟辛三十五年公孫閲又謂成侯忌曰公何不令人操十金卜於市曰我田忌之人也吾三戰而三勝聲威天下欲為大事亦吉乎不吉乎卜者出因令人捕為之卜者驗其辭於王之所田忌聞之因遂率其徒襲攻臨淄求成侯不勝而犇三十六年威王卒子宣王辟彊立宣王元年秦用商鞅周致伯於秦孝公二年魏伐趙趙與韓親共撃魏趙不利戰於南梁【括地志云故梁在汝州西南二百步晉太康地記云戰國時謂南梁者别之於太梁少梁也古蠻子邑也】宣王召田忌復故位韓氏請救於齊宣王召大臣而謀曰蚤救孰與晚救騶忌子曰不如勿救田忌曰弗救則韓且折而入於魏不如蚤救之孫子曰夫韓魏之兵未而救之是吾代韓受魏之兵顧反聽命于韓也且魏有破國之志韓見亡必東面而愬於齊矣吾因深結韓之親而晚承魏之則可重利而得尊名也宣王曰善乃隂告韓之使者而遣之韓因恃齊五戰不勝而東委國於齊齊因起兵使田忌田嬰將孫子為帥救韓趙以撃魏大敗之馬陵殺其將龎涓虜魏太子申其後三晉之王皆因田嬰朝齊王於博朢【括地志云博朢故城在鄧州向城縣東南四十五里】盟而去七年與魏王㑹平阿南【沛郡平阿縣也】明年復㑹甄魏惠王卒明年與魏襄王㑹徐州諸侯相王也十年楚圍我徐州十一年與魏伐趙趙決河水灌齊魏兵罷十八年秦惠王稱王宣王喜文學游説之士自如騶衍淳于髠【贅聓齊之稷下先生也】田駢【白眠反藝文志云田駢齊人游稷下號天口駢作田子二十五篇也】接予【齊人藝文志云接予二篇在道家流】慎到【趙人戰國時處士藝文云作慎子四十二篇也】環淵【楚人孟子云環淵著書上下篇也】之徒七十六人皆賜列弟為上大夫不治而議論是以齊稷下學士復盛且數百千人十九年宣王卒子湣王地立湣王元年秦使張儀與諸侯執政㑹于齧桑三年封田嬰於薛四年迎婦于秦七年與宋攻魏敗之觀澤十二年攻魏楚圍雍氏秦敗屈丐蘇代謂田軫曰臣願有謁於公其為事甚完使楚利公成為福不成亦為福今者臣立於門客有言曰魏王謂韓馮張儀曰煮棗將抜齊兵又進子来救寡人則可矣不救寡人寡人弗能抜此特轉辭也秦韓之兵母東旬餘則魏氏轉韓從秦秦逐張儀交臂而事齊楚此公之事成也田軫曰奈何使無東對曰韓馮之救魏之辭必不謂韓王曰馮以為魏必曰馮將以秦韓之兵東却齊宋馮因三國之兵乗屈丐之弊南割於楚故地必盡得之矣張儀救魏之辭必不謂秦王曰儀以為魏必曰儀且以秦韓之兵東距齊宋儀將三國之兵乗屈丐之弊【屈丐楚將為秦所敗今更欲乗之】南割於楚名存亾國實代三川而歸此王業也公令楚王與韓氏地使秦制和謂秦王曰請與韓地而王以施三川【施張設也言秦王於天子都張設迫脅也】韓氏之兵不用而得地於楚韓馮之東兵之辭且謂秦何曰秦兵不用而得三川伐楚韓以窘魏魏氏不敢東是孤齊也張儀之東兵之辭且謂何曰秦韓欲地而兵有案聲威於魏魏氏之欲不失齊楚者有資矣魏氏轉秦韓争事齊楚楚王欲而無與地公令秦韓之兵不用而得地有一大徳也【蘇代謂陳軫今秦韓之兵不戰伐而得地陳軫於秦韓豈不有大㤙徳】秦韓之王劫於韓馮張儀而東兵以徇服魏公常執左券以責於秦韓【左劵下右劵上也蘇代説陳軫以上劵令秦韓不用兵得地而以券責秦韓却韓馮張儀以徇服魏故秦韓善陳軫而惡張儀多取矣】此其善於公而惡張子多資矣十三年秦惠王卒二十三年與秦擊敗楚於重丘二十四年秦使涇陽君質於齊二十五年歸涇陽君于秦孟嘗君薛文入秦即相秦文亾去二十六年齊與韓魏共攻秦至函谷軍焉二十八年秦與韓河外以和兵罷二十九年趙殺其主父齊佐趙滅中山三十六年王為東帝秦昭王為西帝蘇代自燕来入齊見於章華東門【括地志云齊城章華之東有閭門武鹿門也】齊王曰嘻善子来秦使魏冉致帝子以為何如對曰王之問臣也卒而患之所從来㣲願王受之而勿備稱也秦稱之天下安之王乃稱之無後也且讓爭帝名無傷也秦稱之天下惡之王因勿稱以收天下此大資也且天下立兩帝王以天下為尊齊乎尊秦乎王曰尊秦曰釋帝天下愛齊乎愛秦乎王曰愛齊而憎秦曰兩帝立約伐趙孰與伐桀宋之利王曰伐桀宋利對曰夫約鈞然與秦為帝而天下獨尊秦而輕齊釋帝則天下愛齊而憎秦伐趙不如伐桀宋之利故願王明釋帝以收天下倍約賓秦無爭重而王以其間舉宋夫有宋衛之陽地危【按衛此時河南獨有濮陽也】有濟西趙之阿東國危【阿東阿也爾時屬趙故云東國危】有淮北楚之東國危【淮北徐泗也東國謂下相僮取慮也】有陶平陸梁門不開【陶定陶今曹州也平陸兖州縣也縣在大梁東界】釋帝而貸之以伐桀宋之事國重而名尊燕楚所以形服天下莫敢不聽此湯武之舉也敬秦以為名而後使天下憎之此所謂以卑為尊者也願王孰慮之於是齊去帝復為王秦亦去帝位三十八年伐宋秦昭王怒曰吾愛宋與愛新城陽晉【括地志云新城故城在宋州宋城縣界陽晉故城在曹州乗氏縣西北三十六里】同韓聶與吾友也而攻吾所愛何也蘇代為齊謂秦王曰韓聶之攻宋所以為王也齊彊輔之以宋楚魏必恐恐必西事秦是王不煩一兵不傷一士無事而割安邑也【年表云秦昭王二十一年魏納安邑及河内】此韓聶之所禱於王也秦王曰吾患齊之難知一從一衡其説何也對曰天下國令齊可知乎齊以攻宋其知事秦以萬乗之國自輔不西事秦則宋治不安中國白頭游敖之士皆積智欲離齊秦之交伏式結軼西馳者未有一人言善齊者也伏式東馳者未有一人言善秦者也何則皆不欲齊秦之合也何晉楚之智而齊秦之愚也晉楚合必議齊秦齊秦合必圖晉楚請以此決事秦王曰諾於是齊遂伐宋宋王出亾死於温【懐州有温城】齊南割楚之淮北西侵三晉欲以并周室為天子泗上諸侯鄒魯之君皆稱臣諸侯恐懼三十九年秦来伐㧞我列城九十四年燕秦楚三晉合謀各出鋭師以伐敗我濟西王解而却燕將樂毅遂入臨淄盡取齊之寳蔵器湣王出亾之衛衛君辟宫舎之稱臣而共具湣王不遜衛人侵之湣王去走鄒魯有驕色鄒魯君弗内遂走莒楚使淖齒將兵救齊因相齊湣王淖齒遂殺湣王而與燕共分齊之侵地鹵器【鹵掠齊寳器也】湣王之遇殺其子法章變名姓為莒太史敫家庸太史敫女竒法章狀貎以為非恒人憐而常竊衣食之而與私通焉淖齒既以去莒莒中人及齊亡臣相聚求湣王子欲立之法章懼其誅已也乆之乃敢自言我湣王子也於是莒人共立法章是為襄王以保莒城而布告齊國中王已立在莒矣襄王既立立太史氏女為王后是為君王后生子建太史敫曰女不取媒因自嫁非吾種也汙吾世終身不覩君王后君王后賢不以不覩故失人子之禮襄王在莒五年田單以即墨攻破燕軍迎襄王於莒入臨菑齊故地盡復屬齊齊封田單為安平君【安平城在青州臨淄縣東十九里古紀之酅邑也】十四年秦撃我剛夀十九年襄王卒子建立王建立六年秦攻趙齊楚救之秦計曰齊楚救趙親則退兵不親遂攻之趙無食請粟於齊齊不聽周子曰不如聽之以退秦兵不聽則秦兵不却是秦之計中而齊楚之計過也且趙之於齊楚扞蔽也【此時秦伐趙上黨欲克無意伐齊楚故言趙之於齊楚為扞蔽也】猶齒之有脣也脣亾則齒寒今日亾趙明日患及齊楚且救趙之務宜若奉漏甕沃焦釡也夫救趙髙義也却秦兵顯名也義救亾國威却彊秦之兵不務為此而務愛粟為國計者過矣齊王弗聽秦破趙於長平四十餘萬遂圍邯鄲十六年秦滅周君王后卒二十三年秦置東郡二十八年王入朝秦秦王政置酒咸陽三十五年秦滅韓三十七年秦滅趙三十八年燕使荆軻刺秦王秦王覺殺軻明年泰破燕燕王亾走遼東明年秦滅魏秦兵次於厯下四十二年秦滅楚明年虜代王嘉滅燕王喜四十四年秦兵撃齊齊王聽相后勝計不戰以兵降秦秦虜王建遷之共【今衛州共城縣也】遂滅齊為郡天下壹并於秦秦王政立號為皇帝始君王后賢事秦謹與諸侯信齊亦東邊海上秦日夜攻三晉燕楚五國各自救於秦以故王建立四十餘年不受兵君王后死后勝相齊多受秦間金多使賔客入秦秦又多予金客皆為反間勸王去從朝秦不脩攻戰之備不助五國攻秦秦以故得滅五國五國已亾秦兵卒入臨淄民莫敢格者王建遂降遷於共故齊人怨王建不蚤與諸侯合從攻秦聽姦臣賔客以亾其國歌之曰松耶栢耶住建共者客耶疾建用客之不詳也   太史公曰蓋孔子晩而喜易易之為術幽明逺矣非通人達才孰能注意焉故周太史之卦田敬仲完占至十世之後及完奔齊懿仲卜之亦云田乞及常所以比犯二君專齊國之政非必事勢之漸然也盖若遵厭兆祥云   史記正義卷四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四十七   唐 張守節 撰   孔子世家第十七【孔子無侯伯之位而稱世家者太史公以孔子布衣十餘世學者宗之自天下王侯中國言六藝者宗於夫子可謂至聖故為世家】史記四十七   孔子生魯昌平鄉陬邑【括地志云故鄒城在兖州泗水縣東南六十里昌平山在泗水縣南六十里孔子生昌平鄉葢鄉取山為名故闕里在泗水縣南五十里輿地志云鄒城西界闕里有尼丘山按今尼丘山在兖州鄒城闕里即此也括地志云兖川曲阜縣魯城西南三里有闕里中有孔子宅宅中有廟伍緝之從征記云闕里背邾面泗即此也按夫子生在鄒長徙曲阜乃號闕里】其先宋人也曰孔防叔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紇【括地志云叔梁紇厲亦名尼丘山祠在兖州泗水縣五十里尼丘山東趾地里志云魯縣有尼丘山有叔梁紇廟】紇與顔氏女野合而生孔子【男八月生齒八嵗毁齒二八十六陽道通八八六十四陽道絶女七月生齒七嵗毁齒二七十四隂道通七七四十九隂道絶婚姻過此者皆為野合故家語云梁紇娶魯施氏女生九女乃求婚為顔氏顔氏有三女小女徵在據此婚過六十四矣】禱於尼丘得孔子魯襄公二十二年而孔子生生而首上圩頂【括地志云女陵山在曲阜縣南二十八里干寳三日紀云□在生孔子空桑之地今名空竇在魯南山之空竇中無水當祭時洒掃以告輙有清泉自石門出足以周用祭訖泉枯今俗名女陵山】故因名曰丘云字仲尼姓孔氏丘生而叔梁紇死葬於防山【括地志云防山在兖州曲阜縣東二十五里禮記云孔子母合葬於防也】防山在魯東由是孔子疑其父墓處母諱之也孔子為兒嬉戯常陳爼豆【爼豆以木為之受四升髙尺二寸大夫以上赤雲氣諸侯加象飾足天子玉飾也】設禮容孔子母死乃殯五父之衢【括地志云五父衢在兖州曲阜縣西南二里魯城内衢道也】盖其慎也【慎謂以紼引棺就殯所也】郰人【上音鄒】輓父之母誨孔子父墓然後往合葬於防焉孔子要絰季氏饗士孔子與往【與音預季氏為饌飲魯文學之士孔子與迎而往陽虎以孔子少故折之也】陽虎絀曰季氏饗士非敢饗子也孔子由是退孔子年十七魯大夫孟釐子病且死誡其嗣懿子曰孔丘聖人之後滅於宋其祖弗父何始有宋而嗣讓厲公及正考父佐戴武宣公三命兹益恭故鼎銘云一命而僂再命而傴三命而俯循牆而走亦莫敢余侮饘於是粥於是以餬余口其恭如是吾聞聖人之後雖不當世必有達者今孔丘年少好禮其達者歟吾即沒若必師之及釐子卒懿子與魯人南宫敬叔往學禮焉是嵗季武子卒平子代立孔子貧且賤及長嘗為季氏史料量平嘗為司職吏而蓄蕃息由是為司空已而去魯斥乎齊逐乎宋衞困於陳蔡之間於是反魯孔子長九尺有六寸人皆謂之長人而異之魯復善待由是反魯魯南宫敬叔言魯君曰請與孔子適周魯君與之一乘車兩馬一豎子俱適周問禮葢見老子云辭去而老子送之曰吾聞富貴者送人以財仁人者送人以言吾不能富貴竊仁人之號送子以言曰聰明深察而近於死者好議人者也博辯廣大危其身者發人之惡者也為人子者毋以有已為人臣者毋以有已孔子自周反于魯弟子稍益進焉是時也晉平公淫六卿擅權東伐諸侯楚靈王兵彊陵轢中國齊大而近於魯魯小弱附於楚則晉怒附於晉則楚来伐不備於齊齊師侵魯魯昭公之二十年而孔子盖年三十矣齊景公與晏嬰来適魯景公問孔子曰昔秦穆公國小處辟其霸何也對曰秦國雖小其志大處雖辟行中正身舉五羖【百里奚也】爵之大夫起纍紲之中與語三日授之以政以此取之雖王可也其霸小矣景公説孔子年三十五而季平子與郈昭伯以鬬鷄故【郈音后括地志云鬬雞臺二所相去十五步在兖州曲阜縣東南三里魯城中左傳昭二十五年季氏與郈昭伯鬬雞季氏芥雞翼郈氏為金距之處】得罪魯昭公昭公率師撃平子平子與孟氏叔孫氏三家共攻昭公昭公師敗奔於齊齊處昭公乾侯【相州城 縣東南三十里斥丘故城本春秋時乾侯之邑】其後頃之魯亂孔子適齊為髙昭子家臣欲以通乎景公與齊太師語樂聞韶音學之三月不知肉味齊人稱之景公問政孔子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景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豈得而食諸他日又復問政於孔子孔子曰政在節財景公説將欲以尼谿田封孔子晏嬰進曰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軌法倨傲自順不可以為下崇喪遂哀破産厚葬不可以為俗游説乞貸不可以為國自大賢之息周室既衰禮樂缺有間今孔子盛容飾繁登降之禮趨詳之節累世不能殫其學當年不能究其禮君欲用之以移齊俗非所以先細民也後景公敬見孔子不問其禮異曰景公止孔子曰奉子以季氏吾不能以季孟之間待之齊大夫欲害孔子孔子聞之景公曰吾老矣弗能用也孔子遂行反乎魯孔子年四十二魯昭公卒於乾侯定公立定公立五年夏季平子卒桓子嗣立季桓子穿井得土缶中若羊問仲尼云得狗仲尼曰以丘所聞羊也丘聞之木石之怪䕫罔閬水之怪龍罔象土之怪墳羊吴伐越墮會稽得骨節専車吴使使問仲尼骨何者最大仲尼曰禹致羣神於會稽山防風氏後至禹殺而戮之其節専車此為大矣吴客曰誰為神仲尼曰山川之神足以綱紀天下其守為神社稷為公侯皆屬於王者客曰防風何守仲尼曰汪罔氏之君守封罔之山為釐姓在虞夏商為汪㒺於周為長翟今謂之大人客曰人長㡬何仲尼曰僬僥氏三尺短之至也長者不過十之數之極也於是吴客曰善哉聖人桓子嬖臣曰仲梁懐與陽虎有隙陽虎欲逐懷公山不狃止之其秋懷益驕陽虎執懐桓子怒陽虎因囚桓子與盟而醳之【醳音釋】陽虎由此益輕季氏季氏亦僭於公室陪臣執國政是以魯自大夫以下皆僭離於正道故孔子不仕退而脩詩書禮樂弟子彌衆至自逺方莫不受業焉定公八年公山不狃不得意於季氏因陽虎為亂欲廢三桓之適【適音嫡】更立其庶孽陽虎素所善者遂執季桓子桓子詐之得脱定公九年陽虎不勝奔于齊是時孔子年五十公山不狃以費畔季氏使人召孔子孔子循道彌乆温温無所試莫能已用曰葢周文武起豐鎬而王今費雖小儻庶㡬乎欲往子路不説止孔子孔子曰夫召我者豈徒哉如用我其為東周乎然亦卒不行其後定公以孔子為中都宰一年四方皆則之由中都宰為司空由司空為大司冦定公十年春及齊平夏齊大夫黎鉏言於景公曰魯用孔丘其勢危齊乃使使告魯為好㑹㑹於夹谷魯定公且以乗車好往孔子攝相事曰臣聞有文事者必有武備有武事者必有文備古者諸侯出疆必具官以從請具左右司馬定公曰諾具左右司馬㑹齊侯夹谷為壇位土階三等以㑹遇之禮相見揖讓而登獻酬之禮畢齊有司趨而進曰請奏四方之樂景公曰諾於是旍旄羽祓矛㦸劔撥鼔噪而至孔子趨而進厯階而登不盡一等舉而言曰吾兩君為好㑹夷狄之樂何為於此請命有司有司却之不去則左右視晏子與景公景公心怍麾而去之有頃齊有司趨而進曰請奏宫中之樂景公曰諾優倡侏儒為戲而前孔子趨而進厯階而登不盡一等曰匹夫而熒惑諸侯者罪當誅請命有司有司加法焉手足異處景公懼而動知義不若歸而大恐告其羣臣曰魯以君子之道輔其君而子獨以夷狄之道教寡人使得罪於魯君為之奈何有司進對曰君子有過則謝以質小人有過則謝以文君若悼之則謝以實於是齊侯乃歸所侵魯之鄆汶陽龜隂之田【鄆今鄆州鄆城縣在兖州龔丘縣東北五十四里故謝城在龔丘縣東七十里齊歸侵魯龜隂之田以謝魯魯築城於此以旌孔子之功因名謝城】以謝過定公十三年夏孔子言於定公曰臣無藏甲大夫毋百雉之城使仲由為季氏宰將墮三都於是叔孫氏先墮郈【括地志云郈亭在鄆州宿城縣東三十二里】季氏將墮費公山不狃叔孫輙率費人襲魯公與三子入於季氏之宫登武子之臺費人攻之弗克入及公側孔子命申句須樂頎下伐之費人北國人追之敗諸姑蔑【括地志云姑蔑故城在兖州泗水縣東四十五里按泗水縣本漢卞縣地】二子奔齊遂墮費將墮成【括地志云故郕城在兖州泗水縣西北五十里】公歛處父謂孟孫曰墮成齊人必至于北門且成孟氏之保障無成是無孟氏也我將弗墮十二月公圍成弗克定公十四年孔子年五十六由大司冦行攝相事有喜色門人曰聞君子禍至不懼福至不喜孔子曰有是言也不曰樂其以貴下人乎於是誅魯大夫亂政者少正夘與聞國政三月粥羔豚者弗飾賈男女行者别於塗塗不拾遺四方之客至乎邑者不求有司皆予之以歸齊人聞而懼曰孔子為政必霸霸則吾地近焉我之為先并矣盍致地焉犂鉏曰請先嘗沮之沮之而不可則致地庸遲乎於是選齊國中女子好者八十人皆衣文衣而舞康樂文馬三十駟遺魯君陳女樂文馬於魯城南髙門外季桓子㣲服往觀再三將受乃語魯君為周道㳺往觀終日怠於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孔子曰魯今且郊如致膰乎大夫則吾猶可以止桓子卒受齊女樂三日不聽政郊又不致膰爼於大夫孔子遂行宿乎屯而師已送曰夫子則非罪孔子曰吾歌可夫歌曰彼婦之口可以出走彼婦之謁可以死敗葢優哉游哉維以卒嵗師已反桓子曰孔子亦何言師已以實告桓子喟然歎曰夫子罪我以羣婢故也夫孔子遂適衛主於子路妻兄顔濁鄒家衛靈公問孔子居魯得禄㡬何對曰奉粟六萬衞人亦致粟六萬【六萬小斗計當今二千石也周之斗斗觔兩皆用小也】居頃之或譖孔子於衛靈公靈公使公孫余假一出一入孔子恐獲罪焉居十月去衛將適陳過匡【故匡城在滑州城縣西南十里】顔刻為僕以其策指之曰昔吾入此由彼缺也【琴操云孔子到匡郭外顔淵舉策指匡穿垣曰往與陽貨正從此入匡人聞其言告君曰往者陽貨今復来乃率衆圍孔子數日乃和琴而歌音曲甚哀有風撃軍士僵仆於是匡人乃知孔子聖人自解也】匡人聞之以為魯之陽虎陽虎嘗匡人匡人於是遂止孔子孔子狀類陽虎拘焉五日顔淵後子曰吾以汝為死矣顔淵曰子在回何敢死匡人拘孔子益急弟子懼孔子曰文王既沒文不在兹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于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孔子使從者為甯武子臣於衛然後得去去即過蒲【括地志云故蒲城在滑州匡城縣北十五里匡城本漢長垣縣】月餘反乎衛主蘧伯玉家靈公夫人有南子者使人謂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與寡君為兄弟者必見寡小君寡小君願見孔子辭謝不得已而見之夫人在絺帷中孔子入門北面稽首夫人自帷中再拜環珮玉聲璆然【璆音虬】孔子曰吾鄉為弗見見之禮荅焉子路不説孔子矢之曰予所不者天厭之天厭之居衛月餘靈公與夫人同車宦者雍渠參乘出使孔子為次乗招揺市過之孔子曰吾未見好徳如好色者也於是醜之去衛過曹是嵗魯定公卒孔子去曹適宋與弟子習禮大樹下宋司馬桓魋欲殺孔子㧞其樹孔子去弟子曰可以速矣孔子曰天生徳於予桓魋其如予何孔子適鄭與弟子相失孔子獨立郭東門鄭人或謂子貢曰東門有人其顙似堯其項類臯陶其肩類子産然自要以下不及禹三寸纍纍若喪家之狗子貢以實告孔子孔子欣然笑曰形狀末也而似喪家之狗然哉然哉孔子遂至陳主於司城貞子家嵗餘吴王夫差伐陳取三邑而去趙鞅伐朝歌楚圍蔡蔡遷于吴吴敗越王勾踐會稽有凖集于陳廷而死楛矢貫之石砮矢長尺有咫【隼音笋毛詩義䟽鷂齊人謂之鷙正或謂之題眉或曰省鳫春化為布穀此屬數種皆為隼】陳湣公使使問仲尼仲尼曰隼来逺矣此肅慎之矢也【肅慎國記云肅慎其地在夫餘國東北河六十日行其弓四尺强勁努射四百步今之韎國方有此矣】昔武王克商通道九夷百蠻使各以其方賄来貢使無忘職業於是肅慎貢楛矢石砮長尺有咫先王欲昭其令徳以肅慎矢分大姫配虞胡公而封諸陳分同姓以珍玉展親分異姓以逺方職使無服故分陳以肅慎矢試求之故府果得之孔子居陳三嵗㑹晉楚爭彊更伐陳及吴侵陳陳常被冦孔子曰歸與歸與吾黨之小子狂簡進取不忘其初於是孔子去陳過蒲㑹公叔氏以蒲畔蒲人止孔子弟子有公良孺者以私車五乗從孔子其為人長賢有勇力謂曰吾昔從夫子遇難於匡今又遇難於此命也已吾與夫子再罹難寧鬬而死鬬甚疾蒲人懼謂孔子曰苟毋適衛吾出子與之盟出孔子東門孔子遂適衛子貢曰盟可負耶孔子曰要盟也神不聽衛靈公聞孔子來喜郊迎問曰蒲可伐乎對曰可靈公曰吾大夫以為不可今蒲衞之所以待晉楚也【衛在濮州蒲在滑州在衛西也韓魏及楚從西向東伐先在蒲後及衛】以衛伐之無乃不可乎孔子曰其男子有死之志婦人有保西河之志吾所伐者不過四五人靈公曰善然不伐蒲靈公老怠於政不用孔子孔子喟然歎曰苟有用我者朞月而已三年有成孔子行佛為中牟宰趙簡子攻范中行伐中牟佛畔使人召孔子孔子欲往子路曰由聞諸夫子其身親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今佛親以中牟畔子欲往如之何孔子曰有是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淄我豈瓠也哉焉能繫而不食孔子擊磬有荷蕢而過門者曰有心哉擊磬乎硜硜乎莫已知也夫而已矣孔子學鼔琴師襄子十日不進師襄子曰可以益矣孔子曰丘已習其曲矣未得其數也有間曰己習其數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志也有間曰己習其志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其為人也有間曰有所穆然深思焉有所怡然髙朢而逺志焉曰丘得其為人黯然而黒㡬然而長眼如朢羊如王四國非文王其誰能為此也師襄子辟席再拜曰師蓋云文王操也孔子既不得用於衛將西見趙簡子至於河而聞竇鳴犢舜華之死也臨河而嘆曰美哉水洋洋乎丘之不濟此命也夫子貢趨而進曰敢問何謂也孔子曰竇鳴犢舜華晉國之賢大夫也趙簡子未得志之時湏此兩人而後從政及其已得志殺之乃從政丘聞之也刳胎殺天則麒麟不至郊竭澤涸漁則蛟龍不合隂陽覆巢毁則鳯皇不翔何則君子諱傷其類也夫鳥獸之於不義也尚知辟之而況乎丘哉乃還息乎陬鄉作為陬操以哀之而反乎衛入主蘧伯玉家他日靈公問兵陳孔子曰爼豆之事則嘗聞之軍旅之事未之學也明日與孔子語見蜚鴈仰視之色不在孔子孔子遂行復如陳夏衛靈公卒立孫輙是為衛出公六月趙鞅内太子蒯瞶于戚陽虎使太子纔八人衰絰偽自衛迎者哭而入遂居焉冬蔡遷于州来是嵗魯哀公三年而孔子年六十矣齊助衛圍戚以衞太子蒯瞶在故也夏魯桓釐廟燔南宫敬叔救火孔子在陳聞之曰灾必於桓釐廟乎已而果然秋季桓子病輦而見魯城喟然歎曰昔此國㡬興矣以吾獲罪於孔子故不興也顧謂其嗣康子曰我即死若必相魯相魯必召仲尼後數日桓子卒康子代立已欲召仲尼公之魚曰昔吾先君用之不終終為諸侯笑今又用之不能終是再為諸侯笑康子曰則誰召而可曰必召冉求於是使使召冉求冉求將行孔子曰魯人召求非小用之將大用之也是日孔子曰歸乎歸乎吾黨之小子狂簡斐然成章吾不知所以裁之子贛知孔子思歸送冉求因誡曰即用以孔子為招云冉求既去明年孔子自陳遷于蔡蔡昭公將如吴吴召之也前昭公欺其臣遷州来後將往大夫懼復遷公孫翩射殺昭公楚侵蔡秋齊景公卒明年孔子自蔡如葉葉公問政孔子曰政在来逺附邇他日葉公問孔子於子路子路不對孔子聞之曰由爾何不對曰其為人也學道不倦誨人不厭發憤忠食樂以㤀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去葉反于蔡長沮桀溺耦而耕孔子以為隐者使子路問津焉【括地志云黄城山俗名菜山在許州葉縣西南二十五里聖賢冢墓記云黄城山即長沮桀溺所耕處下有東流則子路問津處也】長沮曰彼執輿者為誰子路曰為孔丘曰是魯孔丘與曰然曰是知津矣桀溺謂子路曰子為誰曰為仲由曰子孔丘之徒與曰然桀溺曰悠悠者天下皆是也而誰以易之且與其從辟人之士豈若從辟世之士哉耰而不輙子路以告孔子孔子憮然曰鳥獸不可與同羣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他日子路行遇荷蓧丈人曰子見夫子乎丈人曰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孰為夫子植其杖而芸子路以告孔子曰隐者也復往則亡孔子遷于蔡三嵗吴伐陳楚救陳軍于城父聞孔子在陳蔡之間楚使人聘孔子孔子將往拜禮陳蔡大夫謀曰孔子賢者所刺譏皆中諸侯之疾今者乆留陳蔡之間諸大夫所設行皆非仲尼之意今楚大國也来聘孔子孔子用於楚則陳蔡用事大夫危矣於是乃相與發徒役圍孔子於野不得行絶糧從者病莫能興孔子講誦歌不衰子路愠見曰君子亦有窮乎孔子曰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子貢色作孔子曰賜爾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曰然非與孔子曰非也予一以貫之孔子知弟子有愠心乃召子路而問曰詩云匪兕匪虎率彼曠野吾道非耶吾何為於此子路曰意者吾未仁耶人之不我信也意者吾未知耶人之不我行也孔子曰有是乎由譬使仁者而必信安有伯夷叔齊【言仁者必使四方信之安有伯夷叔齊餓死乎】使智者而必行安有王子比干【言智者必使處事通行安有王子比干剖心哉】子路出子貢入見孔子曰賜詩云匪兕匪虎率彼曠野吾道非耶吾何為於此子貢曰夫子之道至大也故天下莫能容夫子夫子葢少貶焉孔子曰賜良農能稼而不能為穡良工能巧而不能為順君子能脩其道綱而紀之統而理之而不能為容今爾不脩爾道而求為容賜而志不逺矣子貢出顔回入見孔子曰回詩云匪兕匪虎率彼曠野吾道非耶吾何為於此顔回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雖然夫子推而行之不容何病不容然後見君子夫道之不脩也是吾醜也夫道既已大脩而不用是有國者之醜也不容何病不容然後見君子孔子欣然而笑曰有是哉顔氏之子使爾多財吾為爾宰於是使子貢至楚楚昭王興師迎孔子然後得免昭王將以書社地七百里封孔子楚令尹子西曰王之使使諸侯有如子貢者乎曰無有王之輔相有如顔回者乎曰無有王之將率有如子路者乎曰無有王之官尹有如宰予者乎曰無有且楚之祖封於周號為子男五十里今孔丘述三王之法明周召之業王若用之則楚安得世世堂堂方數千里乎夫文王在豐武王在鎬百里之君卒王天下今孔丘得據土壤賢弟子為佐非楚之福也昭王乃止其秋楚昭王卒于城父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曰鳯兮鳯兮何徳之衷往者不可諌兮来者猶可追也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孔子下欲與之言趨而去弗得與之言於是孔子自楚反乎衞是嵗也孔子年六十三而魯哀公六年也其明年吴與魯㑹繒徴百牢【括地志云故鄫城在沂丞縣地理志云繒縣屬東海縣也】太宰嚭召季康子康子使子貢往然後得已孔子曰魯衛之政兄弟也是時衞君輙父不得立在外諸侯數以為讓而孔子弟子多仕於衞衛君欲得孔子為政子路曰衛君待子而為政子將奚先孔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何其正也孔子曰野哉由也夫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錯手足矣夫君子為之必可名言之必可行君子於其言無所苟而已矣其明年冉有為季氏將師與齊戰於郎克之【括地志云郎亭在徐州滕縣西五十三里】季康子曰子之於軍旅學之乎性之乎冉有曰學之於孔子季康子曰孔子何如人哉對曰用之有名播之百姓質諸鬼神而無憾求之至於此道雖累千社夫子不利也康子曰我欲召之可乎對曰欲召之則毋以小人固之則可矣而衞孔文子將攻太叔問䇿於仲尼仲尼辭不知退而命載而行曰鳥能擇木木豈能擇鳥乎文子固止㑹季康子逐公華公賔公林以幣迎孔子孔子歸魯孔子之去魯凢十四嵗而反乎魯魯哀公問政對曰政在選臣季康子問政曰舉直錯諸枉則枉者直康子患盗孔子曰茍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然魯終不能用孔子孔子亦不求仕孔子之時周室㣲而禮樂廢詩書缺追迹三代之禮序書傳上紀唐虞之際下至秦繆編次其事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徴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徴也足則吾能徴之矣觀殷夏所損益曰後雖百世可知也以一文一質周監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故書傳禮記自孔氏孔子語魯太師樂其可知也始作翕如縱之純如皦如繹如也以成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古者詩三千餘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去丘吕反重逐龍反】取可施於禮義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厲之缺始於祍席故曰闗睢之亂以為風始【亂理也詩小序云闗雎后妃之徳也風之始也所以風天下而正夫婦也毛萇云闗闗和聲雎鳩王睢也鳥摯而有别后妃悦樂君子之徳無不和諧又不淫色慎固幽深若雎鳩之有别然後可以風化天下夫婦有别則父子親父子親則君臣敬君臣敬則朝廷正朝廷正則王化成也按王睢金口鴞也】鹿鳴為小雅始【小序云鹿鳴宴羣臣嘉賔也既飲食之又實幣帛筐篚以將其厚意然後忠臣嘉賔得盡其心矣毛萇云鹿得革呦呦鳴而相呼懇誠發乎中以與嘉樂賔客當有懇誠相招呼以成禮也】文王為大雅始【小序云文王文王受命作周鄭元云文王初為西伯有功於民其徳著見於天故天命之以為王使君天下】清廟為頌始【小序云清廟祀文王也周公既成雒邑朝諸侯率以祀文王焉毛萇云清廟者祭有清明之徳者之宫也謂祭文王天徳清明文王象焉故祭之而歌此詩也】三百五篇孔子皆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頌之音禮樂自此可得而述以備王道成六藝孔子晚而喜易序【序易序卦也夫子作十翼謂上彖下彖上象下象上繫下繫文言序卦説卦雜卦也易正義曰文王既繇六十四卦分為上下篇先後之次其理不易孔子就上下二經各序其相次之義】彖【吐亂反上彖卦下辭下彖爻卦下辭易正義曰夫子所作統論一卦之義或説其卦徳或説其卦義或説其卦名荘氏云彖斷也言㫁定一卦之義也】繫【如字又音系易正義云繫辭者聖人繫屬此辭於爻卦之下分為上下篇者以簡編重大是以分之又言系辭者取綱系之義也】象【上象卦辭下象爻辭易正義云萬物之體自然各有形象聖人設卦以寫萬物之象今夫子釋此卦之象也】説卦【易正義云説卦者陳説八卦徳業變化法象所為也】文言【易正義云夫子贊明易道中説義理釋乾坤二卦經文之言故稱文言又雜卦者六十四卦以為義於序卦之外别言聖人之興因時而作隨其事宜不必相因襲當有損益又云雜揉衆卦錯綜其義或以同相類或以異 相明按史不出雜卦故附之】讀易韋編三絶曰假我數年若是我於易則彬彬矣孔子以詩書禮樂教弟子葢三千焉身通六藝者七十有二人如顔濁鄒之徒【濁音卓鄒音聚顔濁鄒非七十七人數也】頗受業者甚衆孔子以四教文行忠信絶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所慎齋戰疾子罕言利與命與仁不憤不啟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弗復也其於鄉黨怐恂似不能言者其於宗廟朝廷辯辯言唯謹爾朝與上大夫言誾誾如也與下大夫言㑆㑆如也入公門鞠躬如也趨進翼如也君召使儐色勃如也君命召不俟駕行矣魚餧肉敗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食於有喪者之側未嘗飽也是日哭則不歌見齊衰瞽者雖童子必變三人行必得我師徳之不脩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使人歌善則使復之然後和之子不語怪力亂神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聞也夫子言天道與性命弗可得聞也已顔淵喟然嘆曰仰之彌髙鑚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既竭我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蔑由也已達卷黨人童子曰大哉孔子博學而無所成名子聞之曰我何執執御乎執射乎我執御矣牢曰子云不試故藝魯哀公十四年春狩大野【括地志云獲麟堆在鄆州鉅野縣東十二里春秋哀十四年經云西狩獲麟國都城記云鉅野故城東十里澤中有土䑓廣輪西五十步俗云獲麟堆去魯城可三百餘里】叔孫氏車子鉏商獲獸以為不祥仲尼視之曰麟也取之曰河不出圖雒不出書吾已矣夫顔淵死孔子曰天喪予及西狩見麟曰吾道窮矣喟然歎曰莫知我夫子貢曰何為莫知子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知我者其天乎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齊乎謂栁下少連降志辱身矣謂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行中清廢中權我則異於是無可無不可子曰弗乎弗乎君子病沒世而名不稱焉吾道不行矣吾何以自見於後世哉乃因史記作春秋上至隠公下訖哀公十四年十二公據魯親周故殷運之三代【殷中也又中運夏殷周之事也】約其文辭而指博故吴楚之君自稱王而春秋貶之曰子踐土之㑹實召周天子而春秋諱之曰天王狩於河陽推此類以繩當世貶損之義後有王者舉而開之春秋之義行則天下亂臣賊子懼焉孔子在位聽訟文辭有可與人共者弗獨有也至於為春秋筆則筆削則削子夏之徒不能贊一辭弟子受春秋孔子曰後世知丘者以春秋而罪丘者亦以春秋明嵗子路死於衛孔子病子貢請見孔子方負杖逍遥於門曰賜汝来何其晚也孔子因歎歌曰太山壊乎梁柱摧乎哲人萎乎因以涕下謂子貢曰天下無道乆矣莫能宗予夏人殯於東階周人於西階殷人兩柱間昨暮予夢坐奠兩柱之間予殆殷人也後七日卒【括地志云漢封夫子十二代孫志為褒城侯生光為丞相封侯平帝封孔霸孫莾二千戸為褒城侯後漢封十七代孫志為褒成侯魏封二十二代孫羡為崇聖侯晋封二十三代孫震為奉聖亭侯魏後封二十七代孫為崇聖大夫孝文帝又封三十一代孫珍為崇聖侯髙齊改封為恭聖侯周武帝改封鄒國公隋文帝仍舊封鄒國公帝改為紹聖侯皇唐給復二十户封孔子裔孫孔徳倫為褒聖侯也】孔子年七十三以魯哀公十六年四月己丑卒哀公誄之曰昊天不弔不憗遺一老俾屏余一人以在位煢煢余在疚嗚呼哀哉尼父母自律子貢曰君其不沒於魯乎夫子之言曰禮失則昬名失則愆失志為昬失所為愆生不能用死而誄之非禮也稱余一人非名也孔子葬魯城北泗上弟子皆服三年三年心喪畢相訣而去則哭各復盡哀或復留唯子貢廬於冡上凢六年然後去弟子及魯人往從冡而家者百有餘室因命曰孔里魯世世相以嵗時奉祠孔子冡而諸儒亦講禮鄉飲大射於孔子冡孔子冡大一頃故所居堂弟子内後世因廟藏孔子衣冠琴車書至于漢二百餘年不絶髙皇帝過魯以太牢祠焉諸侯卿相至常先謁然後從政孔子生鯉字伯魚伯魚年五十先孔子死伯魚生伋字子思年六十二嘗困於宋子思作中庸子思生白字子上年四十七子上生求字子家年四十五子家生箕字子京年四十六子京生穿字子髙年五十一子髙生子慎年五十七嘗為魏相子慎生鮒年五十七為陳王涉博士死於陳下鮒弟子襄年五十七嘗為孝惠皇帝博士遷為長沙太守長九尺六寸子襄生忠年五十七忠生武武生延年及安國安國為今皇帝博士至臨淮太守蚤卒安國生卭卭生驩   太史公曰詩有之髙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然心鄉往之余讀孔氏書想見其為人適魯觀仲尼廟堂車服禮器諸生以時習禮其家余低回留之不能去云天下君王至于賢人衆矣當時則榮沒則已焉孔子布衣傳十餘世學者宗之自天子王侯中國言六藝者折中於夫子可謂至聖矣   史記正義卷四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四十八   唐 張守節 撰   陳涉世家第十八     史記四十八   陳勝者陽城人也【即河南陽城縣也】字涉吴廣者陽夏人也【括地志云陳州太康縣本漢陽夏縣也】字叔陳涉少時嘗與人傭耕輟耕之壟上悵恨乆之曰苟富貴無相忘庸者笑而應曰若為庸耕何富貴也陳涉太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二世元年七月發閭左適戍漁陽九百人屯大澤鄉【括地志云漁陽故城在檀州宻雲縣南十八里在漁水之陽也】陳勝吴廣皆次當行為屯長㑹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失期法皆斬陳勝吴廣乃謀曰今亡亦死舉大計亦死等死死國可乎陳勝曰天下苦秦乆矣吾聞二世少子也不當立當立者乃公子扶蘇扶蘇以數諫故上使外將兵今或聞無罪二世殺之百姓多聞其賢未知其死也項燕為楚將數有功愛士卒楚人憐之或以為死或以為亾今誠以吾衆詐自稱公子扶蘇項燕為天下唱宜多應者吴廣以為然乃行卜卜者知其指意曰足下事皆成有功然足下卜之鬼乎陳勝吴廣喜念鬼曰此教我先威衆耳乃丹書帛曰陳勝王置人所罾魚腹中卒買魚烹食得魚腹中書固以怪之矣又間令吴廣之次近所旁叢祠中夜篝火狐嗚呼曰大楚興陳勝王卒皆夜驚恐旦日卒中往往語皆指目陳勝吴廣素愛人士卒多為用者將尉醉廣故數言欲亾忿恚尉令辱之以激怒其衆尉果笞廣尉劔挺廣起奪而殺尉陳勝佐之并殺兩尉召令徒屬曰公等遇雨皆已失期失期當斬藉第令毋斬而戍死者固十六七且壯士不死即已死即舉大名耳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徒屬皆曰敬受命乃詐稱公子扶蘇項燕從民欲也右稱大楚為壇而盟祭以尉首陳勝自立為將軍吴廣為都尉攻大澤鄉收而攻蘄蘄下乃令符離人葛嬰將兵㣘蘄以東攻銍鄼苦柘譙皆下之行收兵比至陳車六七百乘騎千餘卒數萬人攻陳【今陳州城也本楚襄王築古陳國城也】陳守令皆不在獨守丞與戰譙門中弗勝守丞死乃入據陳數日號令召三老豪傑與皆来㑹計事三老豪傑皆曰將軍身被堅執鋭伐無道誅秦復立楚國之社稷功宜為王陳涉乃立為王號為張楚當此時諸郡縣苦秦吏者皆刑其長吏殺之以應陳渉乃以吴叔為假王監諸將以西擊滎陽令陳人武臣張耳陳餘徇趙地令汝隂人鄧宗徇九江郡當此時楚兵數千人為聚者不可勝數葛嬰至東城立襄彊為楚王【括地志云東城故城在濠州定逺縣東南五十里也】嬰後聞陳王已立因殺襄彊還報至陳陳王誅殺葛嬰陳王令魏人周市北徇魏地吴廣圍滎陽李由為三川守守滎陽吴叔弗能下陳王徴國之豪傑與計以上蔡人房君蔡賜為上柱國【豫州吴房縣本房子國是所封也】周文陳之賢人也嘗為項燕軍視日事春申君自言習兵陳王與之將軍印西擊行收兵至闗車千乗卒數十萬至戲【即京東戲亭也】軍焉秦令少府章邯免酈山徒人奴産子悉發以擊楚大軍盡敗之周文敗走出cq=17闗止次曹陽【括地志云曹陽故亭亦名好陽亭在陜州桃林縣東南十四里崔浩云曹陽坑名自南出北通於河按魏武帝改曰好陽也】二三月章邯追敗之復走次澠池【黽池河南府縣是也】十餘日章邯擊大破之周文自剄軍遂不戰武臣到邯鄲自立為趙王陳餘為大將軍張耳召騷為左右丞相陳王怒捕繫武臣等家室欲誅之柱國曰泰未亾而誅趙王將相家屬此生一秦也不如因而立之陳王乃遣使者賀趙而徙繫武臣等家屬宫中而封其子張敖為成都君【成都蜀郡縣涉遥封之】趣趙兵亟入闗趙王將相相與謀曰王王趙非楚意也楚已誅秦必加兵於趙計莫如毋西兵使使北徇燕地以自廣也趙南據大河北有燕代楚雖勝秦不敢制趙若楚不勝秦必重趙趙乗秦之弊可以得志於天下趙王以為然因不西兵而還故上谷卒史韓廣將兵北徇燕地燕故贵人豪傑謂韓廣曰楚已立王趙又已立王燕雖小亦萬乗之國也願將軍立為燕王韓廣曰廣母在趙不可燕人曰趙方西憂秦南憂楚其力不能禁我且以楚之彊不敢害趙王將相之家趙獨安敢害將軍之家韓廣以為然乃自立為燕王居數月趙奉燕王母及家屬歸之燕當此之時諸將之徇地者不可勝數周市北徇地至狄狄人田儋殺狄令自立為齊王以齊反擊周市市軍散還至魏地欲立魏後故甯陵君咎為魏王【括地志云宋州寜陵縣城古甯陵縣也】時咎在陳王所不得之魏魏地已定欲相與立周市為魏王周市不肯使者五反陳王乃立甯陵君咎為魏王遣之國周市卒為相將軍田臧等相與謀曰周章軍已破矣秦兵旦暮至我圍滎陽城弗能下秦軍至必大敗不如少遣兵足以守滎陽悉精兵迎秦軍今假王驕不知兵權不可與計非誅之事恐敗因相與矯王令以誅吴叔獻其首於陳王陳王使使賜田臧楚令尹印使為上將田臧乃使諸將李歸等守滎陽城自以精兵西迎秦軍於敖倉與戰田臧死軍破章邯進兵擊李歸等滎陽下破之李歸等死陽城人鄧說將兵居郯【屬海州疑郯富作郟音紀洽反郟即春秋時郟地楚郟敖葬之今汝州郟縣城是鄧説是陽城人陽城河南府縣與郟城縣相近又走陳蓋郟字誤作郯耳】章邯别將擊破之鄧說軍散走陳銍人伍徐將兵居許【括地志云許州許昌縣本漢許縣地理志云許縣故國姜姓四岳之後大叔所封二十四君為楚所滅漢以為縣魏文帝即位改許曰許昌也】章邯擊破之伍徐軍皆散走陳陳王誅鄧說陳王初立時陵人秦嘉銍人董緤符離人朱雞石取慮人鄭布徐人丁疾等皆特起將兵圍東海【今海州也】守慶於郯陳王聞乃使武平君畔為將軍監郯下軍秦嘉不受命嘉自立為大司馬惡屬武平君告軍吏曰武平君年少不知兵事勿聽因矯以王命殺武平君畔章邯已破伍徐擊陳柱國房君死章邯又進兵擊陳西張賀軍陳王出監戰軍破張賀死臈月陳王之汝隂還至下城父其御莊賈殺以降秦陳勝葬碭【音唐今宋州碭山縣是】謚曰隠王陳王故涓人將軍吕臣為倉頭軍起新陽【括地志云新陽故城在豫州真陽縣西南  四十二里漢新陽縣城應劭云在新水之陽也】攻陳下之殺莊賈復以陳為楚初陳王至陳令銍人宋留將兵定南陽入武闗留已徇南陽聞陳王死南陽復為秦宋留不能入武闗乃東至新蔡遇秦軍宋留以軍降秦秦留至咸陽車裂留以徇秦嘉等聞陳王軍破出走乃立景駒為楚王引兵之方與【房預二音方與兖州縣也】欲擊秦軍定陶下【今曹州也】使公孫慶使齊王欲與并力俱進齊王曰聞陳王戰敗不知其死生楚安得不請而立王公孫慶曰齊不請楚而立王楚何故請齊而立王且楚首事當令於天下田儋誅殺公孫慶秦左右校復攻陳下之吕將軍走收兵復聚鄱盗當陽君黥布之兵相收復擊秦左右校破之清波復以陳為楚㑹項梁王懐王孫心為楚王陳勝王凢六月已為王王陳其故人嘗與庸耕者聞之之陳扣宫門曰吾欲見涉宫門令欲之自辨數乃置不肯為通陳王出遮道而呼涉陳王聞之乃召見載與俱歸入宫見殿屋帷帳客曰夥頥涉之為王沈沈者楚人謂多為夥故天下傳之夥涉為王由陳涉始客出入愈益發舒言陳王故情或説陳王曰客愚無知顓妄言輕威陳王斬之諸陳王故人皆自引去由是無親陳王者陳王以朱房為中正胡武為司過主司羣臣諸將徇地至令之不是者繋而罪之以苛察為忠其所不善者弗下吏輙自治之陳王信用之諸將以其故不親附此其所以敗也陳勝雖已死其所置遣侯王將相竟亾秦由涉首事也髙祖時為陳涉置守冡三十家碭至今血食   禇先生曰地形險阻所以為固也兵革刑法所以為治也猶未足恃也夫先王以仁義為本而以固塞文法為枝葉豈不然哉吾聞賈生之稱曰秦孝公據殽函之固擁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窺周室有席卷天下包舉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當是時也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務耕織脩守戰之備外連衡而鬬諸侯於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孝公既沒恵文王武王昭王䝉故業因遺䇿南取漢中西舉巴蜀東割膏腴之地收要害之郡諸侯恐懼㑹盟而謀弱秦不愛珍器重寳肥饒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從締交相與為一當此之時齊有孟嘗趙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知而忠信寛厚而愛人尊賢而重士約從連衡兼韓魏燕趙宋衛中山之衆於是六國之士有甯越徐尚蘇秦杜赫之屬為之謀齊明周最【音聚】陳軫昭滑樓緩翟景蘇厲樂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孫臏帶他兒良王廖田忌亷頗趙奢之倫制其兵嘗以什倍之地百萬之師仰闗而攻秦秦人開闗而延敵九國之師遁迯而不敢進秦無亾矢遺鏃之費而天下固已困矣於是從散約敗争割地而賂秦秦有餘力而制其弊追亾逐北伏尸百萬流血漂櫓因利乗便宰割天下分裂山河彊國請服弱國入朝施及孝文王莊襄王享國之日淺國家無事及至始皇奮六世之餘烈振長䇿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亾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執敲朴以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俛首係頸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築長城而守藩籬却匈奴七百餘里胡人不敢南下而收馬士亦不敢貫弓而報怨於是廢先王之道燔百家之言以愚黔首墮名城殺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陽銷鍉鑄以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然後踐華為城因河為池據億丈之城臨不測之谿以為固良將勁弩守要害之處信臣精卒陳利兵而誰何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為闗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孫帝王萬世之業也始皇既沒餘威振於殊俗然而陳渉瓮牖繩樞之子甿之人而遷徙之徒也材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賢陶朱猗頓之富也躡足行伍之間俛仰阡陌之中率罷散之卒將數百之衆而轉攻秦斬木為旗天下雲㑹響應贏糧而景從山東豪俊遂並起而亾秦族矣且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殽函之固自若也陳涉之位非尊於齊楚燕趙韓魏宋衛中山之君也鉏櫌棘矜非銛於句㦸長鎩也適戍之衆非儔於九國之師也深謀逺慮行軍用兵之道非及鄉時之士也然而成敗異變功業相反也嘗試使山東之國與陳涉度長絜大比權量力則不可同年而語矣然而秦以區區之地致萬乗之權抑八州而朝同列百有餘年矣然後以六合為家殽函為宫一夫作難而七廟墮身死人手為天下笑者何也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   史記正義卷四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四十九   唐 張守節 撰   外戚世家第十九     史記四十九   自古受命帝王及繼體守文之君非獨内徳茂也葢亦有外戚之助焉夏之興也以塗山而桀之放也以末喜殷之興也以有娀紂之殺也嬖妲已周之興也以姜原及大任而幽王之禽也滛於襃姒故易基乾坤詩始闗雎書羙釐降春秋譏不親迎夫婦之際人道之大倫也禮之用唯婚姻為兢兢夫樂調而四時和隂陽之變萬物之統也可不慎與人能道無如命何甚哉妃匹之愛君不能得之於臣父不能得之於子況卑下乎旣驩合矣或不能成子姓能成子姓矣或不能要其終豈非命也哉孔子罕稱命葢難言之也非通幽明之變惡能識乎性命哉   太史公曰秦以前尚略矣其詳靡得而記焉漢興吕娥姁為高祖正后男為太子及晩節色衰愛㢮而戚夫人有寵其子如意幾代太子者數矣及高祖崩吕氏夷戚氏誅趙王而髙祖後宫唯獨無寵䟱逺者得無恙吕后長女為宣平侯張敖妻敖女為孝皇后吕太后以重親故欲其生子萬方終無子詐取後宫人子為子及孝惠帝崩天下初定未乆繼嗣不明於是貴外家王諸吕以為輔而以吕禄女為少帝后欲連固根本牢甚然無益也髙后崩合葬長陵禄産等懼誅謀作亂大臣征之天誘其統卒滅吕氏唯獨置孝恵皇后居北宫【括地志云北宫在雍州長安縣西北十三里與桂宫相近在長安故城中】迎立代王是為孝文帝奉漢宗廟此豈非天邪非天命孰能當之   薄太后父吳人姓薄氏秦時與故魏王宗家女魏媪通生薄姬而薄父死山隂因葬焉【括地志云檝山在越州㑹稽縣西北三里一名稷山檝音莊洽反】及諸侯畔秦魏豹立為魏王而魏媪内其女於魏宫媪之許負所相相薄姬云當生天子是時項羽方與漢王相距滎陽天下未有所定豹初與漢撃楚及聞許負言心獨喜因背漢而畔中立更與楚連和漢使曹參等擊虜魏王豹以其國為郡而薄姬輸織室豹已死漢王入織室見薄姬有色詔内後宫嵗餘不得幸始姬少時與管夫人趙子兒相愛約曰先貴無相忘已而管夫人趙子兒先幸漢王漢王坐河南宫成臯臺【括地志云各州汜水縣古東虢州故鄭之制邑漢之成臯縣也】此兩羙人相與笑薄姬初時約漢王聞之問其故兩人具以實告漢王漢王心慘然憐薄姬是日召而幸之薄姬曰昨暮夜妾夢蒼龍據吾腹髙帝曰此貴徴也吾為女遂成之一幸生男是為代王其後薄姬希見髙祖髙祖崩諸御幸姬戚夫人之屬吕太后怒皆幽之不得出宫而薄姬以希見故得出從子之代為代王太后太后弟薄昭從如代代王立十七年髙后崩大臣議立後疾外家吕氏彊皆稱薄氏仁善故迎代王立為孝文皇帝而太后改號曰皇太后弟薄昭封為軹侯薄太后母亦前死葬櫟陽北於是乃追尊薄父為靈文侯㑹稽郡置園邑三百家長丞已下吏奉守冡寢廟上食祠如法而櫟陽北亦置靈文侯夫人園如靈文侯園儀薄太后以為母家魏王後早失父母其奉薄太后諸魏有力者於是召復魏氏及尊賞賜各以親䟽受之薄氏侯者凡一人薄太后後文帝二年以孝景帝前二年崩葬南陵【括地志云南陵故縣在雍州萬年縣東南二十四里漢南陵縣本薄太后陵邑陵在東北去縣六里】以吕后㑹葬長陵故特自起陵近孝文皇帝霸陵   竇太后趙之清河觀津人也【在冀州强縣東北二十五里】吕太后時竇姬以良家子入宫侍太后太后出宫人以賜諸王各五人竇姬與在行中竇姬家在清河欲如趙近家請其主遣宦者吏【謂宦者為吏主發遣宫人也】必置我籍趙之伍中宦者忘之誤置其籍代伍中籍奏詔可當行竇姬涕泣怨其宦者不欲往相彊乃肯行至代代王獨幸竇姬生女嫖後生兩男而代王王后生四男先代王未入立為帝而王后卒後代王立為帝而王后所生四男更病死孝文帝立數月公卿請立太子而竇姬長男最長立為太子立竇姬為皇后女嫖為長公主其明年立少子武為代王已而又徙梁是為梁孝王竇皇后親早卒葬觀津【括地志云竇少君墓在冀州武邑縣東南二十七里】於是薄太后乃詔有司追尊竇后父為安成侯母曰安成夫人令清河置園邑二百家長丞奉守比靈文園法竇皇后兄竇長君弟曰竇廣國字少君少君年四五嵗時家貧為人所略賣其家不知其處傳十餘家至宜陽為其主入山作炭寒卧岸下百餘人岸崩盡壓殺卧者少君獨得脫不死自卜數日當為侯從其家之長安聞竇皇后新立家在觀津姓竇氏廣國去時雖小識其縣名及姓又常與其姊採桑墮用為符信上書自陳竇皇后言之於文帝召見問之具言其故果是又復問他何以為驗對曰姊去我西時與我決於傳舎中丐沭沭我請食飯我乃去於是竇后持之而泣泣涕交横下侍御左右皆伏地泣助皇后悲哀乃厚賜田宅金錢封公昆弟家於長安絳侯灌將軍等曰吾屬不死命乃且縣此兩人兩人所出㣲不可不為擇師傅賔客又復效吕氏大事也於是乃選長者士之有節行者與居竇長君少君由此為退讓君子不敢以尊貴驕人竇皇后病失明文帝幸邯鄲慎夫人尹姬皆母子孝文帝崩孝景帝立乃封廣國為章武侯【括地志云滄州魯城縣】長君前死封其子彭祖為南皮侯【括地志云故南皮城在滄州南皮縣北四里漢南皮縣也】吳楚反時竇太后從昆弟子竇嬰任俠自喜將兵以軍功為魏其侯竇氏凡三人為侯竇太后好黄帝老子言帝及太子諸竇不得不讀黄帝老子尊其術竇太后後孝景帝六嵗建元六年崩合葬霸陵遺詔盡以東宫金錢財物賜長公主嫖   王太后槐里人【括地志云大丘故城一名槐里亦  曰廢丘城在雍州始平縣東南十里也】母曰臧兒臧兒者故燕王臧荼孫也臧兒嫁為槐里王仲妻生男曰信與兩女而仲死臧兒更嫁長陵田氏生男蚡勝臧兒長女嫁為金王孫婦生一女矣而臧兒卜筮之曰兩女皆當貴因欲竒兩女乃奪金氏金氏怒不肯予決乃内之太子宫太子幸愛之生三女一男男方在身時王羙人夢曰入其懐以告太子太子曰此貴徴也未生而孝文帝崩孝景帝即位王夫人生男先是臧兒又入其少女兒姁兒姁生四男景帝為太子時薄太后以薄氏女為妃及景帝立立妃曰薄皇后皇后母子母寵薄太后崩廢薄皇后景帝長男榮其母栗姬栗姬齊人也立榮為太子長公主嫖有女欲予為妃栗姬妬而景帝諸美人皆因長公主見景帝得貴幸皆過栗姬栗姬曰怨怒謝長公主不許長公主欲予王夫人王夫人許之長公主怒而日讒栗姬短於景帝曰栗姬與諸貴夫人幸姬㑹常使侍者祝唾其背挾邪媚道景帝以故望之景帝常體不安心不樂屬諸子為王者於栗姬曰百嵗後善視之栗姬怒不肯應言不遜景帝恚心嗛之而未發也長公主曰譽王夫人男之羙景帝亦賢之又有曩者所夢日符計未有所定王夫人知帝望栗姬因怒未解隂使人趣大臣立栗姬為皇后大行奏事畢曰子以母貴母以子貴今太子母無號宜立為皇后景帝怒曰是而所宜言邪遂案誅大行而廢太子為臨江王栗姬愈恚恨不得見以憂死卒立王夫人為皇后其男為太子封皇后兄信為葢侯景帝崩太子襲號為皇帝尊皇太后母臧兒為平原君【徳州縣也】封田蚡為武安侯【括地志云武安故城在洛州武安縣西南七里六國時趙邑漢武安縣城也】勝為周陽侯【括地志云周陽故城在絳州聞喜縣東二十九里也】景帝十三男一男為帝十二男皆為王而兒姁早卒其四子皆為王王太后長女號曰平陽公主【括地志云平陽故城即晉州城西面今平陽故城東面也城記云堯築也】次為南宫公主【南宮冀州縣也】次為林慮公主【林慮相州縣也】葢侯信好酒田蚡勝貪巧於文辭王仲早死葬槐里追尊為共侯置園邑二百家及平原君卒從田氏葬長陵置園比共侯園而王太后後孝景帝十六嵗以元朔四年崩合葬陽陵【括地志云陽陵在雍州咸陽縣東四十里】王太后家凡三人為侯   衛皇后字子夫生㣲矣葢其家號曰衛氏【衛青傳云父鄭季為吏給事平陽侯家與侯妾衛媪通生青故冐衛氏】出平陽侯邑子夫為平陽主謳者武帝初即位數嵗無子平陽主求諸良家子女十餘人飾置家武帝祓霸上還因過平陽主主見所侍美人上弗説既飲謳者進上望見獨說衛子夫是日武帝起更衣子夫侍尚衣軒中得幸【尚主也於主衣車中得幸也】上還坐驩甚賜平陽主金千斤主因奏子夫奉送入宫子夫上車平陽主拊其背曰行矣彊飯勉之即貴無相忘入宫嵗餘竟不復幸武帝擇宫人不中用者斥出歸之衛子夫得見涕泣請出上憐之復幸遂有身尊寵日隆召其兄衛長君弟青為侍中而子夫後大幸有寵凡生三女一男男名據初上為太子時娶長公主女為妃立為帝妃立為皇后姓陳氏無子上之得為嗣大長公主有力焉以故陳皇后驕貴聞衛子夫大幸恚㡬死者數矣上愈怒陳皇后挾婦人媚道其事頗覺於是廢陳皇后而立衛子夫為皇后陳皇后母大長公主景帝姊也數讓武帝姊平陽公主曰帝非我不得立已而棄捐吾女壹何不自喜而倍本乎平陽公主曰用無子故廢耳陳皇后求子與醫錢凡九千萬然竟無子衛子夫已立為皇后先是衛長君死乃以衛青為將軍擊胡有功封為長平侯青三子在襁褓中皆封為列侯及衛皇后所謂姊衛少兒少兒生子霍去病以軍功封冠軍侯號驃騎將軍青號大將軍立衛皇后子據為太子衛氏枝屬以軍功起家五人為侯及衛后色衰趙之王夫人幸有子為齊王王夫人早卒而中山李夫人有寵有男一人為昌邑王【名賀】李夫人早卒其兄李延年以音幸號恊律者故倡也兄弟皆坐姦族是時其長兄廣利為貳師將軍伐大宛不及誅還而上既夷李氏後憐其家乃封為海西侯【漢武帝令李廣利征大宛國近西海故號海西侯也】   他姬子二人為燕王廣陵王其母無寵以憂死及李夫人卒則有尹婕妤之屬更有寵然皆以倡見非王侯有土之女士不可以配人主也   禇先生曰【疑此元成之間禇少孫續之也】臣為郎時問習漢家故事者鍾離生曰王太后在民間時所生子女者【按後封修成君者】父為金王孫王孫已死景帝崩後武帝已立王太后獨在而韓王孫名嫣素得幸武帝承閒曰言太后有女在長陵也武帝曰何不早言乃使使往先視之在其家武帝乃自往迎取之蹕道先驅旄騎出横城門【括地志云渭橋本名横橋架渭水上在淮州咸陽縣東南二十二里按此橋對門也】乗輿馳至長陵當小市西八里里門閉開門乗輿直入此里通至金氏門外止使武騎圍其宅為其亡走身自往取不得也即使左右羣臣入呼求之家人驚恐女亡匿内中牀下扶持出門令拜謁武帝下車泣曰嚄【嚄責失聲驚愕貎也】大姊何藏之深也詔副車載之廻車馳還而直入長樂宫行詔門著引籍【武帝道上詔令通名狀於門使引入至太后所】通到謁太后太后曰帝倦矣何從來帝曰今者至長陵得臣姊與俱來顧曰謁太后太后曰女某邪曰是也太后為下泣女亦伏地泣武帝奉酒前為夀奉錢千萬奴婢三百人公田百頃甲第以賜姊太后謝曰為帝費焉於是召平陽主南宫主林慮主三人俱來謁見姊因號曰脩成君有子男一人女一人男號為脩成子仲女為諸侯王王后此二子非劉氏以故太后憐之脩成子仲驕恣陵折吏民皆患苦之衛子夫立為皇后后弟衛青字仲卿以大將軍封為長平侯四子長子伉為侯世子侯世子常侍中貴幸其三弟皆封為侯各千三百户一曰隂安侯【括地志云隂安故城在魏州頓丘縣北六十里也】二曰發千侯【括地志云發干故城在博州堂邑縣西南二十三里】三曰宜春侯【括地志云宜春故城在豫州汝陽縣西六十七里】貴震天下天下歌之曰生男無喜生女無怒獨不見衛子夫霸天下是時平陽主寡居當用列侯尚主主與左右議長安中列侯可為夫者皆言大將軍可主笑曰此出吾家常使令騎從我出入耳奈何用為夫乎左右侍御者曰令大將軍姊為皇后三子為侯富貴振動天下主何以易之乎於是主乃許之言之皇后令白之武帝乃詔衛將軍尚平陽公主焉   禇先生曰丈夫龍變傳曰蛇化為龍不變其文家化為國不變其姓丈夫當時富貴百惡滅除光耀榮華貧賤之時何足累之哉   武帝時幸夫人尹婕妤邢夫人號娙娥衆人謂之娙何娙何秩比中二千石容華秩比二千石婕妤秩比列侯常從婕妤遷為皇后尹夫人與邢夫人同時並幸有詔不得相見尹夫人自請武帝願望見邢夫人帝許之即令他夫人飾從御者數十人為邢夫人來前尹夫人前見之曰此非邢夫人身也帝曰何以言之對曰視其身貎形狀不足以當人主矣於是帝乃詔使邢夫人衣故衣獨身來前尹夫人望見之曰此眞是也於是乃低頭俛而泣自痛其不如也諺曰羙女入室惡女之仇禇先生曰浴不必江海要之去垢馬不必騏驥要之善走士不必賢世要之知道女不必貴種要之貞好曰女無羙惡入室見妬士無賢不肖入朝見嫉羙女者惡女之仇豈不然哉   鈎弋夫人姓趙氏河間人也【括地志云鈎弋宫在長安城中門名堯母門也】得幸武帝生子一人昭帝是也武帝年七十乃生昭帝昭帝時年五嵗耳衛太子廢後未復立太子而燕王旦上書願歸國入宿衛武帝怒立斬其使者於北闕上居甘泉宫召畵工圖畵周公負成王圗於是左右羣臣知武帝意欲立少子也後數日帝譴責鈎弋夫人夫人脫簪珥叩頭帝曰引持去送掖庭獄夫人還顧帝曰趣行女不得活夫人死雲陽宫【括地志云雲陽宫秦之甘泉宫在雍州雲陽縣西北八十里秦始皇作甘泉宫去長安三百里黄帝以來祭圓丘處也】時暴風揚塵百姓感傷使者夜持棺往葬之【括地志雲陽陵漢鈎弋夫人陵也往雲陽縣西北五十八里孝武帝鈎弋趙婕妤昭帝之母齊人姓趙少好清静六年卧病右手捲飲食少望氣者云東北有貴人推而得之召到姿色甚佳武帝持其手仲之得玉鉤後生昭帝武帝未年殺夫人殯之而尸香一日昭帝更葬之棺但存絲履也宫記云武帝思之為起通靈臺於甘泉常有一青鳥集臺上往來至宣帝時乃止】封識其處其後帝閑居問左右曰人言云何左右對曰人言且立其子何去其母乎帝曰然是非兒曹愚人所知也往古國家所以亂者由主少母壯也女主獨居驕蹇滛亂自恣莫能禁也女不聞吕后邪故諸為武帝生子者無男女其母無不譴死豈可謂非賢聖哉昭然逺見為後世計慮固非淺聞愚儒之所及也謚為武豈虛哉   史記正義卷四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五十   唐 張守節 撰   楚元王世家第二十     史記五十   楚元王劉交者【年表云都彭城】髙祖之同母少弟也字游髙祖兄弟四人長兄伯伯蚤卒始髙祖㣲時嘗辟事時時與客過巨嫂食嫂厭叔叔與客來嫂詳為羮盡櫟釡賔客以故去已而視釡中尚有羮髙祖由此怨其嫂及髙祖為帝封昆弟而伯子獨不得封太上皇以為言髙祖曰某非忘封之也為其母不長者耳於是乃封其子信為羮頡侯【括地志云羹頡山在媯州懐戎縣東南十五里按髙祖取其山名為侯號者怨故也】而王次兄仲於代髙祖六年已禽楚王韓信於陳乃以弟交為楚王都彭城即位二十三年卒子夷王郢立夷王四年卒子王戊立王戊立二十年冬坐為薄太后服私姦削東海郡春戊與吳王合謀反其相張尚太傅趙夷吾諫不聽戊則殺尚夷吾起兵與吳西攻梁破棘壁【括地志云大棘故城在宋州寧陵縣西七十里州即梁棘壁】至昌邑南【括地志云有梁丘故城在曹州成武縣東北三十二里也】與漢將周亞夫戰漢絶吳楚糧道士卒飢吳王走楚王戊自殺軍遂降漢漢已平吳楚孝景帝欲以徳侯子續吳以元王子禮續楚竇太后曰吳王老人也宜為宗室順善今乃首率七國紛亂天下奈何續其後不許吳許立楚後是時禮為漢宗正乃拜禮為楚王奉元王宗廟是為楚文王文王立三年卒子安王道立安王二十二年卒子襄王經立襄王立十四年卒子王純代立王純立地節二年中人上書告楚王謀反王自殺國除入漢為彭城郡【漢書云王純嗣十六年子延壽嗣與趙何齊謀反延夀自殺立三十二年國除與此不同地節是宣帝年號去天漢四年二十九年仍隔昭帝世言到地節二年以下者葢禇先生誤也】趙王劉遂者【年表云都邯鄲】其父髙祖中子名友謚曰幽幽王以憂死故為幽髙后王吕祿於趙一嵗而髙后崩大臣誅諸吕吕祿等乃立幽王子遂為趙王孝文帝即位二年立遂弟辟彊取趙之河間郡為河間王【河間今瀛州也】以為文王立十三年卒子哀王福立一年卒無子絶後國除入于漢遂既王趙二十六年孝景帝時坐晁錯以適削趙王常山之郡吳楚反趙王遂與合謀起兵其相建徳内史王悍諌不聽遂燒殺建徳王悍發兵屯其西界欲待吳與俱西北使匈奴與連和攻漢漢使曲周侯酈寄擊之趙王遂還城守邯鄲相距七月吳楚敗於梁不能西匈奴聞之亦止不肯入漢邉欒布自破齊還乃并兵引水灌趙城趙城壊趙王自殺邯鄲遂降【邯鄲洛州縣也】趙幽王絶後   太史公曰國之將興必有禎祥君子用而小人退國之將亡賢人隱亂臣貴使楚王戊毋刑申公遵其言趙任防與先生豈有簒殺之謀為天下僇哉賢人乎賢人乎非質有其内惡能用之哉甚矣安危在出令存亡在所任誠哉是言也   史記正義卷五十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五十一   唐 張守節 撰   荆燕世家第二十一    史記五十一   荆王劉賈【年表云都呉也】諸劉者不知其何屬初起時漢王元年還定三秦劉賈為將軍定塞地從東擊項籍漢四年漢王之敗成臯北渡河得張耳韓信軍軍脩武深溝髙壘使劉賈將二萬人騎數百渡白馬津入楚地【括地志云黎陽一名白馬津在滑州白馬縣北三十里按賈從此津南過入楚地也】燒其積聚以破其業無以給項王軍食而已楚兵擊劉賈賈輙壁不肯與戰而與彭越相保漢五年漢王追逐籍至固陵【括地志云固陵陵名在陳州宛邱縣西北四十二里】使劉賈南渡淮圍夀春【今夀州夀春縣是也】還至使人間招楚大司馬周殷周殷反楚佐劉賈舉九江迎漢王黥布兵皆㑹垓下共擊項籍漢王因使劉賈將九江兵與大尉盧綰西南擊臨江王共尉共尉已死以臨江為南郡【今荆州也】漢六年春㑹諸侯於陳【今陳州也】廢楚王信囚之分其地為二國當是時也髙祖子幼昆弟少又不賢欲王同姓以鎮天下乃詔曰將軍劉賈有功及擇子弟可以為王者羣臣皆曰立劉賈為荆王王淮東五十二城【括地志云西北四十里葢此縣是也】髙祖弟交為楚王王淮西三十六城【淮以西徐泗濠等州也】因立子肥為齊王始王昆弟劉氏也髙祖十一年秋淮南王黥布反東擊荆荆王賈與戰不勝走富陵【括地志云富陵故城在楚州盱眙縣東北六十里】為布軍所殺髙祖自擊破布十二年立沛侯劉濞為呉王王故荆地   燕王劉澤者諸劉逺屬也髙帝三年澤為郎中髙帝十一年澤以將軍擊陳豨得王黄為營陵侯【括地志云營陵故城在青州北海縣南三十里】髙后時齊人田生游乏資以畫干營陵侯澤澤大說之用金二百斤為田生夀田生已得金即歸齊二年澤使人謂田生曰弗與矣田生如長安不見澤而假大宅令其子求事吕后所幸大謁者張子卿居數月田生子請張卿臨親脩具張卿許徃田生盛帷帳共具譬如列侯張卿驚酒酣乃屛人說張卿曰臣觀諸侯王邸第百餘皆髙祖一切功臣今吕氏雅故本推轂髙帝就天下功至大又親戚太后之重太后春秋長諸吕弱太后欲立吕産為吕王王代太后又重發之恐大臣不聽今卿最幸大臣所敬何不風大臣以聞太后太后必喜諸吕已王萬户侯亦卿之有【髙后紀云封張卿為建陵侯】太后心欲之而卿為内臣不急發恐禍及身矣張卿大然之乃風大臣語太后太后朝因問大臣大臣請立吕産為吕王太后賜張卿千斤金張卿以其半與田生田生弗受因說之曰吕産王也諸大臣未大服今營陵侯澤諸劉為大將軍獨此尚觖望今卿言太后列十餘縣王之彼得王喜去諸吕王益固矣張卿入言太后然之乃以營陵侯劉澤為琅邪王琅邪王乃與田生之國田生勸澤急行母留出關太后果使人追止之已出即還及太后崩琅邪王澤乃曰帝少諸吕用事劉氏孤弱乃引兵與齊王合謀西欲誅諸吕至梁聞漢遣灌將軍屯滎陽澤還兵備西界遂跳驅至長安代王亦從代至諸將相與琅邪王共立代王為天子天子乃徙澤為燕王乃復以琅邪予齊復故地澤王燕二年薨諡為敬王傳子嘉為康王至孫定國與父康王姬姧生子男一人奪弟妻為姬與子女三人姧定國有所欲誅殺臣肥如令郢人郢人等告定國定國使謁者以他法劾捕格殺郢人以滅口至元朔元年郢人昆弟復上書具言定國隂事以此發覺詔下公卿皆議曰定國禽獸行亂人倫逆天當誅上許之定國自殺國除為郡   太史公曰荆王王也由漢初定天下未集故劉買雖屬疎然以䇿為王填江淮之閒劉澤之王權激吕氏然劉澤卒南面稱孤者三世事發相重豈不為偉乎   史記正義卷五十一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五十二   唐 張守節 撰   齊悼惠王世家第二十二  史記五十二   齊悼惠王【年表云都臨淄】劉肥者髙祖長庶男也其母外婦也曰曹氏髙祖六年立肥為齊王食七十城諸民能齊言者皆予齊王齊王孝惠帝兄也孝惠帝二年齊王入朝惠帝與齊王燕飲亢禮如家人吕太后怒且誅齊王齊王懼不得脫乃用其内史勲計獻城陽郡【括地志云濮州雷澤縣本漢城陽縣按後為郡也】以為魯元公主湯沭邑吕太后喜乃得辭就國悼惠王即位十三年以惠帝六年卒子襄立是為哀王哀王元年孝惠帝崩吕太后稱制天下事皆决於髙后二年髙后立其兄子酈侯【按音呈益反括地志云故酈城在鄧州新城縣西北四十里葢此縣是也】吕台為吕王割齊之濟南郡【括地志云濟南故城在淄州長山縣西北三十五里】為吕王奉邑哀王三年其弟章入宿衛於漢吕太后封為朱虚侯以吕禄女妻之後四年封章弟興居為東牟侯皆宿衛長安中哀王八年髙后割齊琅邪郡【今沂州也】立營陵侯劉澤為琅邪王其明年趙王友入朝幽死于邸三趙王皆廢髙后立諸吕為三王擅權用事朱虚侯年二十有氣力忿劉氏不得職嘗入侍髙后燕飲髙后令朱虚侯劉章為酒吏章自請曰臣將種也請得以軍法行酒髙后曰可酒酣章進飲歌舞已而曰請為太后言耕田歌髙后兒子畜之笑曰顧而父知田耳若生而為王子安知田乎章曰臣知之太后曰試為我言田章曰深耕穊種立苗欲䟽非其種者鋤而去之吕后黙然頃之諸吕有一人醉亡酒章追拔劒斬之而還報曰有亡酒一人臣謹行法斬之太后左右皆大驚業已許其軍法無以罪也因罷自是之後諸吕憚朱虛侯雖大臣皆依朱虚侯劉氏為益彊其明年髙后崩趙王吕禄為上將軍吕王産為相國皆居長安中聚兵以威大臣欲為亂朱虚侯章以吕禄女為婦知其謀乃使人隂出告其兄齊王欲令發兵西朱虛侯東牟侯為内應以誅諸吕因立齊王為帝齊王既聞此計乃與其舅父駟鈞郎中令祝午中尉魏勃隂謀發兵齊相召平聞之乃發卒衛王宫魏勃紿召平曰王欲發兵非有漢虎符驗也而相君圍王固善勃請為君將兵衛衛王召平信之乃使魏勃將兵圍王宫勃旣將兵使圍相府召平曰嗟乎道家之言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乃是也遂自殺於是齊王以駟鈞為相魏勃為將軍祝午為内史悉發國中兵使祝午東詐琅邪王曰吕氏作亂齊王發兵欲西誅之齊王自以兒子年少不習兵革之事願舉國委大王大王自髙帝將也習戰事齊王不敢離兵使臣請大王幸之臨菑見齊王計事并將齊兵以西平闗中之亂琅邪王信之以為然西馳見齊王齊王與魏勃等因留琅邪王而使祝午盡發琅邪國而并將其兵琅邪王劉澤旣見欺不得反國乃說齊王曰齊悼惠王高皇帝長子推本言之而大王高皇帝適長孫也當立今諸大臣狐疑未有所定而澤於劉氏最為長年大臣固待澤決計今大王留臣無為也不如使我入關計事齊王以為然乃益具車送琅邪王琅邪王旣行齊遂舉兵西攻吕國之齊南於是齊哀王遺諸侯王書曰高帝平定天下王諸子弟悼惠王於齊悼惠王薨惠帝使留侯張良立臣為齊王惠帝崩髙后用事春秋髙聽諸吕擅廢髙帝所立又殺三趙王【隐王如意幽王友梁王恢徙燕趙並高祖子也】滅梁燕趙【梁王恢燕王建梁王恢徙趙分滅無後也】以王諸吕分齊國為四【琅邪郡封劉澤濟南郡以為吕王奉邑城陽為魯元公主湯沭邑也】忠臣進諫上惑亂不聽今髙后崩皇帝春秋富未能治天下固恃大臣諸將今諸吕又擅自尊官聚兵嚴威劫列侯忠臣矯制以令天下宗廟所以危今寡人率兵入誅不當為王者漢聞齊發兵而西相國吕産乃遣大將軍灌嬰東擊之灌嬰至滎陽乃謀曰諸吕將兵居闗中欲危劉氏而自立我今破齊還報是益吕氏資也乃留兵屯滎陽使使喻齊王及諸侯與連和以待吕氏之變而共誅之齊王聞之乃西取其故濟南郡亦屯兵於齊西界以待約吕禄吕産欲作亂闗中朱虚侯與太尉勃丞相平等誅之朱虚侯首先斬吕産於是太尉勃等乃得盡誅諸吕而琅邪王亦從齊至長安大臣議欲立齊王而琅邪王及大臣曰齊王母家駟鈞惡戾虎而冠者也方以吕氏故㡬亂天下今又立齊王是欲復為吕氏也代王母家薄氏君子長者且代王又親高帝子於今見在且最為長以子則順以善人則大臣安於是大臣乃謀迎立代王而遣朱虚侯以誅吕氏事告齊王令罷兵灌嬰在滎陽聞魏勃本教齊王反既誅吕氏罷齊兵使使召責問魏勃勃曰失火之家豈暇先言大人而後救火乎因退立股戰而栗恐不能言者終無他語灌將軍熟視笑曰人謂魏勃勇妄庸人耳何能為乎乃罷魏勃魏勃父以善鼓琴見秦皇帝及魏勃少時欲求見齊相曹參家貧無以自通乃常獨早夜掃齊相舍人門外相舍人怪之以為物而伺之得勃勃曰願見相君無因故為子掃欲以求見於是舍人見勃曹參因以為舍人一為參御言事參以為賢言之齊悼惠王悼惠王召見則拜為内史始悼惠王得自置二千石及悼惠王卒而哀王立勃用事重於齊相王旣罷兵歸而代王來立是為孝文帝孝文帝元年盡以高后時所割齊之城陽琅邪濟南郡復與齊而徙琅邪王王燕益封朱虛侯東牟侯各二千户是嵗齊哀王卒太子側立是為文王齊文王元年漢以齊之城陽郡立朱虚侯為城陽王以齊濟北郡【今濟州濟北王所都】立東牟侯為濟北王二年濟北王反漢誅殺之地入于漢後二年孝文帝盡封齊悼惠王子罷軍等七人【罷音不】皆為列侯齊文王立十四年卒無子國除地入于漢後一嵗孝文帝以所封悼惠王子分齊為王齊孝王將閭以悼惠王子楊虚侯為齊王故齊别郡盡以王悼惠王子子志為濟北王子辟光為濟南王子賢為菑川王子卬為膠西王子雄渠為膠東王與城陽齊凡七王齊孝王十一年吳王濞楚王戊反興兵西告諸侯曰將誅漢賊臣鼂錯以安宗廟膠西膠東菑川濟南皆擅發兵應吳楚欲與齊齊孝王狐疑城守不聽三國兵共圍齊齊王使路中大夫告於天子天子復令路中大夫還告齊王善堅守吾兵今破吳楚矣路中大夫至三國兵圍臨菑數重無從入三國將刼與路中大夫盟曰若反言漢已破矣齊趣下三國不且見屠路中大夫既許之至城下望見齊王曰漢已發兵百萬使太尉周亞夫擊破吳楚方引兵救齊齊必堅守無下三國將誅路中大夫齊初圍急隂與三國通謀約未定㑹聞路中大夫從漢來喜及其大臣乃復勸王毋下三國居無何漢將欒布平陽侯等兵至齊擊破三國兵解齊圍已而復聞齊初與三國有謀將欲移兵伐齊齊孝王懼乃飲藥自殺景帝聞之以為齊首善以迫劫有謀非其罪也乃立孝王太子夀為齊王是為懿王續齊後而膠西膠東濟南菑川王咸誅滅地入于漢徙濟北王王菑川齊懿王立二十二年卒子次景立是為厲王齊厲王其母曰紀太后太后取其弟紀氏女為厲王后王不愛紀氏女太后欲其家重寵令其長女紀翁主入王宫正其後宫母令得近王欲令愛紀氏女王因與其姊翁主姧齊有宦者徐甲入事漢皇太后皇太后有愛女曰脩成君脩成君非劉氏太后憐之脩成君有女名娥太后欲嫁之於諸侯宦者甲乃請使齊必令王上書請娥皇太后喜使甲之齊是時齊人主父偃知甲之使齊以取后事亦因謂甲即事成幸言偃女願得充王後宫甲旣至齊風以此事紀太后大怒曰王有后後宫具備且甲齊貧人急乃為宦者入事漢無補益乃欲亂吾王家且主父偃何為者乃欲以女充後宫徐甲大窮還報皇太后曰王已願尚娥然有一害恐如燕王燕王者與其子昆弟姦新坐以死亡國故以燕感太后太后曰無復言嫁女齊事事浸潯不得聞於天子主父偃由此亦與齊有郤主父偃方幸於天子用事因言齊臨菑十萬户市租千金人衆殷富巨扵長安此非天子親弟愛子不得王此今齊王於親屬益疎乃從容言吕太后時齊欲反吳楚時孝王㡬為亂今聞齊王與其姊亂於是天子乃拜主父偃為齊相且正其事主父偃既至齊乃急治王後宫宦者為王通於姊翁主所者令其辭證皆引王王年少懼大罪為吏所執誅乃飲藥自殺絶無後是時趙王懼主父偃一出廢齊恐其漸踈骨肉乃上書言偃受金及輕重之短天子亦既囚偃公孫言齊王以憂死母後國入漢非誅偃無以塞天下之望遂誅偃齊厲王立五年死母後國入于漢齊悼恵王後尚有二國城陽及菑川菑川地比齊天子憐齊為悼惠王園在郡割臨菑東環悼惠王園邑盡以予菑川以奉悼惠王祭祀城陽景王章【年表云都莒也】齊悼惠王子以朱虚侯與大臣共誅諸吕而章身首先斬相國吕王産於未央宫孝文帝既立益封章二千戸賜金千斤孝文二年以齊之城陽郡立章為城陽王立二年卒子喜立是為共王共王八年徙王淮南【年表云都陳也】四年復還王城陽凡三十三年卒子建延立是為頃王頃王二十八年卒子義立是為敬王敬王九年卒子武立是為惠王惠王十一年卒子順立是為荒王荒王四十六年卒子恢立是為戴王戴王八年卒子景立至建始三年【建始成帝年號從建始四年上至天漢四年六十七矣葢褚先生次之】十五嵗卒濟北王興居【都濟州也】齊悼惠王子以東牟侯助大臣誅諸吕功少及文帝從代來興居曰請與太僕嬰入清宫廢少帝共與大臣尊立孝文帝孝文帝二年以齊之濟北郡立興居為濟北王與城陽王俱立立二年反始大臣誅吕氏時朱虚侯功尤大許盡以趙地王朱虚侯盡以梁地王東牟侯及孝文帝立聞朱虚東牟之初欲立齊王故絀其功及二年王諸子乃割齊二郡以王章興居章興居自以失職奪功章死而興居聞匈奴大入漢漢多發兵使丞相灌嬰擊之文帝親幸太原以為天子自擊胡遂發兵反於濟北天子聞之罷丞相及行兵皆歸長安使棘蒲侯柴將軍擊破虜濟北王王自殺地入于漢為郡後十二年文帝十六年復以齊悼惠王子安都侯【安都故城在瀛州髙陽縣西南三十九里】志為濟北王十一年吳楚反時志堅守不與諸侯合謀呉楚已平徙志王菑川濟南王辟光【辟音壁都濟南郡】齊悼惠王子以勒侯孝文十六年為濟南王十一年與吳楚反漢擊破殺辟光以濟南為郡地入于漢菑川王賢【年表云淄川王都劇故城在青州夀光縣西三十一里】齊悼惠王子以武城侯【貝州縣】文帝十六年為菑川王十一年與吳楚反漢擊破殺賢天子因徙濟北王志王菑川志以齊悼惠王子以安都侯王濟北菑川王反母後乃徙濟北王王菑川凡立三十五年卒謚為懿王子建代立是為靖王二十年卒子遺代立是為頃王三十六年卒子終古立是為思王二十八年卒子尚立是為孝王五年卒子横立至建始【亦褚少孫次之】三年十一嵗卒膠西王卬【卬五郎反年表云都髙苑括地志云西苑故城在淄州長川縣北四里】齊悼惠王子以昌平侯【括地志云昌平故城在幽州東南六十里也】文帝十六年為膠西王十一年與吳楚反漢擊破殺卬地入于漢為膠西郡膠東王雄渠【年表云都高墨按即墨故城在萊州膠東縣南六十里】齊悼惠王子以白石侯【白石古城在徳州安徳縣北二十里】文帝十六年為膠東王十一年與吳楚反漢擊破殺雄渠地入于漢為膠東郡   太史公曰諸侯大國無過齊悼恵王以海内初定子弟少激秦之無尺土封故大封同姓以填萬民之心及後分裂固其理也   史記正義卷五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五十三   唐 張守節 撰   蕭相國世家第二十三   史記五十三   蕭相國何者沛豐人也以文無害為沛主吏椽高祖為布衣時何數以吏事䕶高祖高祖為亭長常左右之高祖以吏繇咸陽吏皆送奉錢三何獨以五秦御史監郡者與從事常辨之何乃給泗水卒史事第一秦御史欲入言徴何何固請得母行及高祖起為沛公何常為丞督事沛公至咸陽諸將皆爭走金帛財物之府分之何獨先入收秦丞相御史律令圖書藏之沛公為漢王以何為丞相項王與諸侯屠燒咸陽而去漢王所以具知天下阨塞戸口多少彊弱之處民所疾苦者以何具得秦圖書也何進言韓信漢王以信為大將軍語在淮隂侯事中漢王引兵東定三秦何以丞相留收巴蜀搷撫諭告使給軍食漢二年漢王與諸侯擊楚何守闗中侍太子治櫟陽為法令約束立宗廟社稷宫室縣邑輙奏上可許以從事即不及奏上輙以便宜施行上來以聞關中事計戸口轉漕給軍漢王數失軍遁去何常興關中卒輙補缺上以此專屬任何關中事漢三年漢王與項羽相距京索之閒上數使使勞苦丞相鮑生謂丞相曰王衣露葢數使使勞苦君者有疑君心也為君計莫若遣君子孫昆弟能勝兵者悉詣軍所上必益信君於是何從其計漢王大說漢五年既殺項羽定天下論功行封羣臣爭功嵗餘功不決高祖以蕭何功最盛封為酇侯所食邑多功臣皆曰臣等身被堅執銳多者百餘戰少者數十合攻城略地大小各有差今蕭何未嘗有汗馬之勞徒持文墨議論不戰顧反居臣等上何也高帝曰諸君知獵乎曰知之知獵狗乎曰知之高帝曰夫獵追殺獸兎者狗也而發蹤指示獸處者人也今諸君徒能得走獸耳功狗也至如蕭何發蹤指示功人也且諸君獨以身隨我多者兩三人今蕭何舉宗數十人皆隨我功不可忘也羣臣皆莫敢言列侯畢已受封及奏位次皆曰平陽侯曹參身被七十創攻城略地功最多冝第一上已橈功臣多封蕭何至位次未有以復難之然心欲何第一關内侯鄂君進曰羣臣議皆誤夫曹參雖有野戰略地之功此特一時之事夫上與楚相距五嵗常失軍亡衆逃身遁者數矣然蕭何常從關中遣軍補其處非上所詔令召而數萬衆㑹上之乏絶者數矣夫漢與楚相守榮陽數年軍無見糧蕭何轉漕闗中給食不乏陛下雖數亡山東蕭何常全闗中以待陛下此萬世之功也今雖亡曹參等百數何缺於漢漢得之不必待以全奈何欲以一旦之功而加萬世之功哉蕭何第一曹參次之高祖曰善於是乃令蕭何賜帶劒履上殿入朝不趨上曰吾聞進賢受上賞蕭何功雖高得鄂君乃益明於是因鄂君故所食闗内侯邑封為安平侯【括地志云澤州安平縣本漢安平縣】是曰悉封何父子兄弟十餘人皆有食邑乃益封何二千戸以帝嘗繇咸陽時何送我獨贏奉錢二也漢十一年陳豨反高祖自將至邯鄲未罷淮隂侯謀反闗中吕后用蕭何計誅淮隂侯語在淮隂事中上已聞淮隂侯誅使使拜丞相何為相國益封五千户令卒五百人一都尉為相國衛諸軍皆賀召平獨弔召平者故秦東陵侯秦破為布衣貧種於長安城東美故世俗謂之東陵從召平以為名也召平謂相國曰禍自此始矣上露於外而君守於中非被矢石之事而益君封置衛者以今者淮隂侯新反於中疑君心矣夫置衛衛君非以寵君也願君讓封勿受悉以家私財佐軍則上心說相國從其計高帝乃大喜漢十二年秋黥布反上自將擊之數使使問相國何為相國為上在軍乃拊循勉力百姓悉以所有佐軍如陳豨時客有說相國曰君滅族不乆矣夫君位為相國功第一可復加哉然君初入闗中得百姓心十餘年矣皆附君常復孶孶得民和上所為數問君者畏君傾動闗中今君胡不多買田地賤貰貸【貰音世又食夜反賖也下天得反】以自汙上心乃安於是相國從其計上乃大說上罷布軍歸民道遮行上書言相國賤彊買民田宅數千萬上至相國謁上笑曰夫相國乃利民民所上書皆以與相國曰君自謝民相國因為民請曰長安地狹上林中多空地棄願令民得入田母收槀為禽獸食上大怒曰相國多受賈人財物乃為請吾苑乃下相國廷尉械繫之數日王衛尉侍前問曰相國何大罪陛下繫之也上曰吾聞李斯相秦皇帝有善歸主有惡自與今相國多受賈豎金而為民請吾苑以自媚於民故繫治之王衛尉曰夫職事茍有便於民而請之眞宰相事陛下奈何乃疑相國受賈人錢乎且陛下距楚數嵗陳豨黥布反陛下自將而往當是時相國守關中揺足則關以西非陛下有也相國不以此時為利今乃利賈人之金乎且秦以不聞其過亡天下李斯之分過又何足法哉陛下何疑宰相之淺也高帝不懌是曰使使持節赦出相國相國年老素恭謹入徒跣謝高帝曰相國休矣相國為民請苑吾不許我不過為桀紂主而相國為賢相吾故繫相國欲令百姓聞吾過也何素不與曹參相能及何病孝惠自臨視相國病因問曰君即百嵗後誰可代君者對曰知臣莫如主孝惠曰曹參何如何頓首曰帝得之矣臣死不恨矣何置田宅必居窮處為家不治垣屋曰後世賢師吾儉不賢母為勢家所奪孝惠二年相國何卒【括地志云蕭何墓在雍州咸陽縣東北三十七里】謚為文終侯後嗣以罪失侯者四世絶天子輙復求何後封續鄼侯功臣莫得比焉太史公曰蕭相國何於秦時為刀筆吏録録未有竒節及漢興依日月之末光何謹守管籥因民之疾奉法順流與之更始淮隂黥布等皆以誅滅而何之勲爛焉位冠羣臣聲施後世與閎夭散宜生等爭烈矣   史記正義卷五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五十四   唐 張守節 撰   曹參世家第二十四    史記五十四   平陽侯【晉州城即平陽故城也】曹參者沛人也【按沛今徐州縣也】秦時為沛獄掾而蕭何為主吏居縣為豪吏矣高祖為沛公而初起也參以中㳙從將擊胡陵【縣名在方與南】方與【方音房與音預兖州縣也】攻秦監公軍大破之東下薛擊泗水守軍薛郭西復攻胡陵取之徙守方與方與反為魏擊之【曹參擊方與】豐反為魏攻之賜爵七大夫擊秦司馬尼【音夷】軍碭東破之取碭狐父【括地志云狐父亭在宋州碭山縣東南三十里】祁善置【括地志云故祁城在宋州下邑縣東北四十九里漢祁城縣也言取碭狐父及祁縣之善置】又攻下邑以西至虞【宋州下邑縣在州東百一十里漢下邑城今碭山縣是虞城縣在州北五十里古虞國商均所封】擊章邯車騎攻爰戚【音寂劉音七厯反今在兖州南近亢父縣】及亢父【括地志云亢父故城在兖州任城縣南五十一里】先登遷為五大夫北救東阿【今濟州東阿也】擊章邯軍䧟陳追至濮陽攻定陶取臨濟【淄州髙苑縣西北二里北狄故城安縣改曰臨濟】南救雍邱擊李由軍破之殺李由虜秦侯一人秦將章邯破殺項梁也沛公與項羽引而東楚懐王以沛公為碭郡長將碭郡兵於是乃封參為執帛號曰建成君遷為戚公【即爰戚縣也是時屬沛郡】屬碭郡其後從攻東郡尉軍破之成武南擊王離軍成陽南【成陽故城濮州雷澤縣是史記云武王封弟季載於成其後遷於成之陽故曰成陽也】復攻之杠里大破之追北西至開封擊趙賁軍破之圍趙賁開封城中西擊秦將楊熊軍於曲遇【曲羽反遇牛恭反司馬彪郡國志云中牟有曲遇聚按中牟鄭州縣也】破之虜秦司馬及御史各一人遷為執珪從攻陽武【括地志云陽武故城在鄭州陽武縣東北十八里漢陽武縣城也】下轘轅緱氏【緱氏洛州縣也括地志云環轅故關在洛州緱氏縣東南四十里十三州志云環轅道凡十二曲是險道】絶河津【津濟渡處括地志云平險故津在洛州洛陽㮣東北五十里】還擊趙賁軍尸北破之【破趙賁軍於尸鄉之北也括地志云尸鄉亭在洛州偃師縣在洛州東南也】從南攻犨與南陽守齮戰陽城郭東䧟陳【䧟南陽守於陽城郭東也】取宛虜齮盡定南陽郡從西攻武闗嶢闗【括地志云故武闗在商州商洛縣東九十里藍田闗在雍州藍田縣東南九十里即秦嶢闗也】取之前攻秦軍藍田南【雍州藍田縣在州東南八十里因藍田山為名】又夜擊其北秦軍大破遂至咸陽滅秦項羽至以沛公為漢王漢王封參為建成侯從至漢中【梁州本漢中郡】遷為將軍從還定三秦初攻下辯故道【括地志云成州同谷縣本漢下辯道又云鳯州兩當縣本漢故道縣在州西五十里】雍斄【斄作斄音貽括地志云故雍縣南七里故斄城一名武功縣西南二十二里古邰國也】擊章平軍於好畤南【括地志云好畤城在雍州好畤縣東南十三里】破之圍好畤取壤鄉擊三秦軍壤東及髙櫟【音歴皆村邑名壤鄉今在雍州武功縣東南二十餘里髙壤坊是髙櫟近壤鄉也】破之復圍章平章平出好畤走因擊趙賁内史保軍破之東取咸陽更命曰新城參將兵守景陵二十日三秦使章平等攻參參出擊大破之賜食邑於寧秦參以將軍引兵圍章邯於廢【周曰犬秦更名廢漢更名魏里今故城在雍州始平縣東南十里】以中尉從漢王出臨晉闗【即蒲津闗也在臨晉縣故言臨晉闗今在同州也】至河内下脩武【今懐州獲嘉縣古脩武也】渡圍津【括地志云黎陽津一名白馬津在滑州白馬縣北三十里帝王世紀云白馬縣南有韋城故豕韋國也續漢書郡國志云白馬縣有韋城】東擊龍且項他定陶破之東取碭蕭彭城【徐州二縣】擊項籍軍漢軍大敗走參以中尉圍取雍王武反於黄程處反於燕往擊盡破之柱天侯反於衍氏又進破取衍氏擊羽嬰於昆陽追至葉還攻武彊【括地志云武彊故城在鄭州管城縣東北三十一里】因至滎陽參目漢中為將軍中尉從擊諸侯及項羽敗還至滎陽凡二嵗高祖三年拜為假左丞相入屯兵關中月餘魏王豹反以假左丞相别與韓信東攻魏將軍孫遫軍東張【括地志云張陽故城一名東張城在蒲州虞鄉縣西北四十里】大破之因攻安邑得魏將王襄擊魏王於曲陽【括地志云上曲陽定州恒陽縣是下曲陽在定州鼓城縣西五里】追至武垣【括地志云武垣縣今瀛州城是地理志云武垣縣屬涿郡也】生得魏王豹取平陽【晉州城是】得魏王母妻子盡定魏地凡五十二城賜食邑平陽因從韓信擊趙相國夏說軍於鄔東大破之斬夏說韓信與故常山王張耳引兵下井陘擊成安君而令參還圍趙别將戚將軍於鄔城中戚將軍出走追斬之乃引兵詣敖倉漢王之所韓信已破趙為相國東擊齊參以右丞相屬韓信攻破齊厯下軍遂取臨菑還定濟北郡攻著漯隂平原鬲盧【括地志云平原故城在徳州平原縣東南十里故鬲城在徳州安徳縣西北十五里盧縣今濟州理縣是也】已而從韓信擊龍且軍於上假密大破之斬龍且虜其將軍周蘭定齊凡得七十餘縣得故齊王田廣相田光其守相許章及故齊膠東將軍田既韓信為齊王引兵詣陳與漢王共破項羽而參留平齊未服者項籍已死天下定漢王為皇帝韓信徙為楚王齊為郡參歸漢相印高帝以長子肥為齊王而以參為齊相國以高祖六年賜爵列侯與諸侯剖符世世勿絶食邑平陽萬六百三十户號曰平陽侯除前所食邑以齊相國擊陳豨張春軍破之黥布反參以齊相國從悼惠王将兵車騎十二萬人與高祖㑹擊黥布軍大破之南至蘄還定竹邑相蕭留【括地志云徐州扶離縣城漢竹邑城也李竒云今竹邑也故相城在符離縣西北九十里輿地志云宋共公自睢陽徙相子城又還睢陽蕭徐州縣也古蕭叔國城也故留城在徐州沛縣東南五十里張良所封】參功凡下二國縣一百二十二得王二人相三人將軍六人大莫敖郡守司馬御史各一人孝恵帝元年除諸侯相國法更以參為齊丞相參之相齊齊七十城天下初定悼惠王富於春秋參盡召長老諸生問所以安集百姓如齊故俗諸儒以百數言人人殊參未知所定聞膠西有葢公善治黄老言使人厚幣請之既見葢公葢公為言治道貴清静而民自定推此類具言之參於是避正堂舍葢公焉其治要用黄老術故相齊九年齊國安集大稱賢相惠帝二年蕭何卒參聞之告舎人趣治行吾將入相居無何使者果召參參去屬其後相曰以齊獄市為寄慎勿擾也後相曰治無大於此者乎參曰不然夫獄市者所以并容也今君擾之姦人安所容也吾是以先之參始微時與蕭何善及為將相有郤至何且死所推賢唯參參代何為漢相國舉事無所變更一遵蕭何約束擇郡國吏木詘於文辭重厚長者即召除為丞相史吏之言文刻深欲務聲名者輙斥去之日夜飲醇酒卿大夫以下吏及賔客見參不事事來者皆欲有言至者參輙飲以醇酒間之欲有所言復飲之醉而後去終莫得開說以為常相舍後園近吏舎吏舎日飲歌呼從吏惡之無如之何乃請參游園中聞吏醉歌呼從吏幸相國召按之乃反取酒張坐飲亦歌呼與相應和參見人之有細過專掩匿覆葢之府中無事參子窋為中大夫惠帝怪相國不治事以為豈少朕與乃謂窋曰若歸試私從容問而父曰高帝新棄羣臣帝富於春秋君為相日飲無所請事何以憂天下乎然無言吾告若也窋既洗沐歸間侍自從其所諫參參怒而笞窋二百曰趣入侍天下事非若所當言也至朝時惠帝讓參曰與窋胡治乎乃者我使諫君也參免冠謝曰陛下自察聖武孰與高帝上曰朕乃安敢望先帝乎曰陛下觀臣能孰與蕭何賢上曰君似不及也參曰陛下言之是也且高帝與蕭何定天下法令既明今陛下垂拱參等守職遵而勿失不亦可乎惠帝曰善君休矣參為漢相國出入三年卒謚懿侯子窋代侯百姓歌之曰蕭何為法顜若畫一曹參代之守而勿失載其清浄民以寧一平陽侯窋高后時為御史大夫孝文帝立免為侯立二十九年卒謚為静侯子竒代侯立七年卒謚為簡侯子時代侯時尚平陽公主生子襄時病癘歸國立二十三年卒謚夷侯子襄代侯襄尚衛長公主生子宗立十六年卒謚為共侯子宗代侯征和二年中宗坐太子死國除   太史公曰曹相國參攻城野戰之功所以能多若此者以與淮隂侯俱及信已滅而列侯成功唯獨參擅其名參為漢相國清静極言合道然百姓離秦之酷後參與休息無為故天下俱稱其美矣   史記正義卷五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五十五   唐 張守節 撰   留侯世家第二十五    史記五十五   留侯【括地志云故留城在徐州沛縣東南五十五里今城内有張良廟也】張良者其先韓人也【括地志云城父在汝州郟縣東三十里韓里也】大父開地相韓昭侯宣惠王襄哀王父平相釐王悼惠王悼惠王二十三年平卒卒二十嵗秦滅韓良年少未宦事韓韓破良家僮三百人弟死不葬悉以家財求客刺秦王為韓報仇以大父父五世相韓故良嘗學禮淮陽【今陳州也】東見倉海君【漢書武帝紀云元年東夷穢君南閭等降為倉海郡今貊穢國得之太史公修史時已降為郡自書之括地志云穢貊在高麗南新羅北東至大海西】得力士為鐡椎重百二十斤秦皇帝東游良與客狙擊秦皇帝博浪沙中【晉地理記云鄭州陽武縣有博浪沙按今當官道也】誤中副車秦皇帝大怒大索天下求賊甚急為張良故也良乃更名姓亡匿下邳良嘗閒從容歩游下邳圯上有一老父衣褐至良所直墮其履圯下顧謂良曰孺子下取履良愕然欲歐之為其老彊忍下取履父曰履我良業為取履因長跪履之父以足受笑而去良殊大驚隨目之父去里所復還曰孺子可教矣後五日平明與我㑹此良因怪之跪曰諾五日平明良往父已先在怒曰與老人期後何也去曰後五日早㑹五日鷄鳴良往父又先在復怒曰後何也去曰後五日復早來五日良夜未半往有頃父亦來喜曰當如是出一編書曰讀此則為王者師矣後十年興十三年孺子見我濟北穀城山下黄石即我矣【括地志云榖城山一名黄山在濟州東河縣東濟州故濟北郡孔文祥云黄石公鬚眉皆白状杖丹黎履赤舄】遂去無他言不復見旦日視其書乃太公兵法也【七録云太公兵法一秩三卷太公姜子牙周文王師封齊侯也】良因異之常習誦讀之居下邳為任俠項伯嘗殺人從良匿後十年陳渉等起兵良亦聚少年百餘人景駒自立為楚假王在留良欲往從之道遇沛公將數千人略地下邳西遂屬焉沛公拜良為廐將良數以太公兵法說沛公沛公善之常用其策良為他人言皆不省良曰沛公殆天授故遂從之不去見景駒及沛公之薛見項梁項梁立楚懐王良乃說項梁曰君已立楚後而韓諸公子横陽君成賢可立為王益樹黨項梁使良求韓成立以為韓王以良為韓申徒與韓王將千餘人西略韓地得數城秦輙復取之往來為游兵潁川沛公之從雒陽南出轘轅良引兵從沛公下韓十餘城擊破楊熊軍沛公乃令韓王成留守陽翟與良俱南攻下宛西入武闗沛公欲以兵二萬人擊秦嶢下軍良說曰秦兵尚彊未可輕臣聞其將屠者子賈竪易動以利願沛公且留壁使人先行為五萬人具食益為張旗幟諸山上為疑兵令酈食其持重寳㗖秦將奏將果畔欲連和俱西襲咸陽沛公欲聽之良曰此獨其將欲叛耳恐士卒不從不從必危不如因其解擊之沛公乃引兵擊秦軍大破之遂北至藍田再戰秦兵竟敗遂至咸陽秦王子嬰降沛公沛公入秦宫宫室帷帳狗馬重寳婦女以千數意欲留居之樊噲諌沛公出舍沛公不聽良曰夫秦為無道故沛公得至此夫為天下除殘賊宜縞素為資今始入秦即安其樂此所謂助桀為虐且忠言逆耳利於行毒藥苦口利於病願沛公聽樊噲言沛公乃還軍霸上項羽至鴻門下欲擊沛公項伯乃夜馳入沛公軍私見張良欲與俱去良曰臣為韓王送沛公今事有急亡去不義乃具以語沛公沛公大驚曰為將奈何良曰沛公誠欲倍項羽邪沛公曰鯫生教我距關無内諸侯秦地可盡王故聽之良曰沛公自度能却項羽乎沛公黙然良乆曰固不能也今為奈何良乃固要項伯項伯見沛公沛公與飲為夀結賔㛰合項伯具言沛公不敢倍項羽所以距關者備他盗也及見項羽後解語在項羽事中漢元年正月沛公為漢王王巴蜀漢王賜良金百鎰珠二斗良具以獻項伯漢王亦因令良厚遺項伯使請漢中地項王乃許之遂得漢中地漢王之國良送至襃中【括地志云襃谷在梁州襃城縣北五十里南中山昔秦欲伐蜀路無由入乃刻石為牛五頭置金於後偽言此牛能屎金以遺蜀蜀侯貪信之乃令五丁共引牛塹山堙谷致之成都秦遂尋道伐之因號曰石牛道蜀賦以石門在漢中之西襃中之北是又云斜水源出襃城縣西北衙嶺山與褒水同源而流漢書溝洫志云襃水通沔斜水過渭皆以行船】遣良歸韓良因說漢王曰王何不燒絶所過棧道示天下無還心以固項王意乃使良還行燒絶棧道良至韓韓王成以良從漢王故項王不遣成之國從與俱東良說項王曰漢王燒絶棧道無還心矣乃以齊王田榮反書告項王項王以此無西憂漢心而發兵北擊齊項王竟不肯遣韓王乃以為侯又殺之彭城良亡閒行歸漢王漢王亦已還定三秦矣復以良為成信侯從東擊楚至彭城漢敗而還至下邑漢王下馬踞鞍而問曰吾欲捐關以東等弃之誰可與共功者良進曰九江王黥布楚梟將與項王有郄彭越與齊王田榮反梁地此兩人可急使而漢王之將獨韓信可屬大事當一靣即欲捐之捐之此三人則楚可破也漢王乃遣隨何說九江王布而使人連彭越及魏王豹反使韓信將兵擊之因舉燕代齊趙然卒破楚者此三人力也張良多病未嘗特將也常為畫策臣時時從漢王漢三年項羽急圍漢王滎陽漢王恐憂與酈食其謀橈楚權食其曰昔湯伐桀封其後於杞武王伐紂封其後於宋今秦失徳棄義侵伐諸侯社稷滅六國之後使無立錐之地陛下誠能復立六國後世畢已受印此其君臣百姓必皆戴陛下之徳莫不鄉風慕義願為臣妾徳義已行陛下南鄉稱霸楚必斂衽而朝漢王曰善趣刻印先生因行佩之矣食其未行張良從外來謁漢王方食曰子房前客有為我計橈楚權者具以酈生語告於子房曰何如良曰誰為陛下畫此計者陛下事去矣漢王曰何哉張良對曰臣請籍前箸為大王籌之曰昔者湯伐桀而封其後於杞者度能制桀之死命也今陛下能制項籍之死命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一也武王伐紂封其後於宋者度能得紂之頭也今陛下能得項籍之頭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二也武王入殷表商容之閭釋箕子之拘封比干之墓今陛下能封聖人之墓表賢者之閭式智者之門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三也發鉅橋之粟散鹿臺之錢以賜貧窮今陛下能散府庫以賜貧窮乎曰未能也其不可四矣殷事已畢偃革為軒倒置干戈覆以虎皮以示天下不復用兵今陛下能偃武行文不復用兵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五矣休馬華山之陽示以無所為今陛下能休馬無所用乎曰未能也其不可六矣放牛桃林之隂以示不復輸積今陛下能放牛不復輸積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七矣且天下游士離其親戚棄墳墓去故舊從陛下游者徒欲日夜望咫尺之地今復六國立韓魏燕趙齊楚之後天下游士各歸事其主從其親戚反其故舊墳墓陛下與誰取天下乎其不可八矣且夫楚唯無彊六國立者復橈而從之陛下焉得而臣之誠用客之謀陛下事去矣漢王輟食吐哺罵曰豎儒㡬敗而公事令趣銷印漢四年韓信破齊而欲自立為齊王漢王怒張良說漢王漢王使良授齊王信印語在淮隂事中其秋漢王追楚至陽夏南戰不利而壁固陵諸侯期不至良說漢王漢王用其計諸侯皆至語在項籍事中漢六年正月封功臣良未嘗有戰鬬功高帝曰運籌策帷帳中决勝千里外子房功也自擇齊三萬户良曰始臣起下邳與上㑹留此天以臣授陛下陛下用臣計幸而時中臣願封留足矣不敢當三萬戸乃封張良為留侯與蕭何等俱封六年上已封大功臣二十餘人其餘日夜爭功不決未得行封上在雒陽南宫從復道望見諸將往往相與坐沙中語上曰此何語留侯曰陛下不知乎此謀反耳上曰天下屬安定何故反乎留侯曰陛下起布衣以此屬取天下今陛下為天子而所封皆蕭曹故人所親愛而所誅者皆生平所讐怨今軍吏計功以天下不足徧封此屬畏陛下不能盡封恐又見疑平生過失及誅故即相聚謀反耳上乃憂曰為之奈何留侯曰上平生所憎羣臣所共知誰最甚者上曰雍齒與我故數嘗窘辱我我欲殺之為其功多故不忍留侯曰今急先封雍齒以示羣臣羣臣見雍齒封則人人自堅矣於是上乃置酒封雍齒為什方侯【括地志云雍齒城在益州什邡縣南四十歩漢什邡縣漢初封雍齒為侯國】而急趣丞相御史定功行封羣臣罷酒皆喜曰雍齒尚為侯我屬無患矣劉敬說髙帝曰都闗中上疑之左右大臣皆山東人多勸上都雒陽雒陽東有城臯西有殽黽倍河向伊雒其固亦足恃留侯曰雒陽維有此固其中小不過數百里田地薄四面受敵此非用武之國也夫闗中左殽函【殽三殽山也在洛州永寧縣西北二十八里函谷闗在陜州桃林縣西南十二里】右隴蜀【龍山南連蜀之崌山故云右隴蜀也】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饒北有胡苑之利【博物志云北有胡苑之塞按上郡此地之北與胡接可以牧養禽獸又多致胡馬故謂胡苑之利也】阻三面而守獨以一面東制諸侯諸侯安定河渭漕輓天下西給京師諸侯有變順流而下足以委輸此所謂金城千里天府之國也劉敬說是也於是高帝即日駕西都闗中留侯從入闗留侯性多病即道引不食糓杜門不出嵗餘上欲廢太子立戚夫人子趙王如意大臣多諫爭未能得堅決者也吕后恐不知所為人或謂吕后曰留侯善畫計筴上信用之吕后乃使建成侯吕澤劫留侯曰君常為上謀臣今上欲易太子君安得髙枕而卧乎留侯曰始上數在困急之中幸用臣筴今天下安定以愛欲易太子骨肉之閒雖臣等百餘人何益吕澤彊要曰為我畫計留侯曰此難以口舌爭也顧上有不能致者天下有四人四人者年老矣皆以為上慢侮人故逃匿山中義不為漢臣然上髙此四人今公誠能無愛金玉璧帛令太子為書卑辭安車因使辯士固請宜來來以為客時時從入朝令上見之則必異而問之問之上知此四人賢則一助也於是吕后令吕澤使人奉太子書卑辭厚禮迎此四人四人至客建成侯所漢十一年黥布反上病欲使太子將往擊之四人相謂曰凡來者將以存太子太子將兵事危矣乃說建成侯曰太子將兵有功則位不益太子無功還則從此受禍矣且太子所與俱諸將皆嘗與上定天下梟將也今使太子將之此無異使羊將狼也皆不肯為盡力其無功必矣臣聞母愛者子抱今戚夫人曰夜侍御趙王如意常抱居前上曰終不使不肖子居愛子之上明乎其代太子位必矣君何不急請吕后承間為上泣言黥布天下猛將也善用兵今諸將皆陛下故等夷乃令太子將此屬無異使羊將狼莫肯為用且使布聞之則鼓行而西耳上雖病彊載輜車卧而䕶之諸將不敢不盡力上雖苦為妻子自彊於是吕澤立夜見吕后吕后承閒為上泣涕而言如四人意上曰吾惟豎子固不足遣而公自行耳於是上自將兵而東羣臣居守皆送至灞上留侯病自彊起至曲郵見上曰臣宜從病甚楚人剽疾願上無與楚人爭鋒因說上曰令太子為將軍監闗中兵上曰子房雖病彊卧而傅太子是時叔孫通為太留侯行少事漢十二年上從擊破布軍歸疾益甚愈欲易太子留侯諫不聽因疾不視事叔孫太稱說引古今以死爭太子上詳許之猶欲易之及燕置酒太子侍四人從太子年皆八十有餘鬚眉皓白衣冠甚偉上怪之問曰彼何為者四人前對各言名姓曰東園公角里先生綺里季夏黄公上乃大驚曰吾求公數嵗公避逃我今公何自從吾兒游乎四人皆曰陛下輕士善罵臣等義不受辱故恐而亡匿竊聞太子為人仁孝恭敬愛士天下莫不延頸欲為太子死者故臣等來耳上曰煩公幸卒調䕶太子四人為壽已畢趨去上目送之召戚夫人指示四人者曰我欲易之彼四人輔之羽翼已成難動矣吕后眞而主矣戚夫人泣上曰為我楚舞吾為若楚歌歌曰鴻鵠髙飛一舉千里羽翮已就横絶四海横絶四海當可奈何雖有矰繳尚安所施歌數闋戚夫人噓唏流涕上起去罷酒竟不易太子者留侯本招此四人之力也留侯從上擊代出竒計馬邑下及立蕭何相國所與上從容言天下事甚衆非天下所以存亡故不著留侯乃稱曰家世相韓及韓滅不愛萬金之資為韓報讎彊秦天下振動今以三寸舌為帝者師封萬戸位列侯此布衣之極於良足矣願棄人間事欲從赤松子游耳乃學辟糓道引輕身㑹髙帝崩吕后徳留侯乃彊食之曰人生一世間如白駒過隙何至自苦如此乎留侯不得已彊聽而食後八年卒謚為文成侯子不疑代侯子房始所見下邳圯上老父與太公書者後十三年從高帝過濟北果見糓城山下黄石取而葆祠之留侯死并葬黄石【括地志云漢張良墓在徐州沛縣東六十五里與留城相近也】每上伏臘祠黄石留侯不疑孝文帝五年坐不敬國除太史公曰學者多言無鬼神然言有物至如留侯所見老父予書亦可怪矣高祖離困者數矣而留侯常有功力焉豈可謂非天乎上曰夫運籌筴帷帳之中決勝千里外吾不如子房余以為其人計魁梧竒偉至見其圖狀貎如婦人好女葢孔子曰以貎取人失之子羽留侯亦云   史記正義卷五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五十六   唐 張守節 撰   陳丞相世家第二十六   史記五十六   陳丞相平者陽武户牖鄉人也【陳留風俗傳云東昏縣衛地故陽武之戸牖鄉也括地志云東昏故城在汴州陳留縣東北九十里】少時家貧好讀書有田三十畝獨與兄伯居伯常耕田縱平使游學平為人長美色人或謂陳平曰貧何食而肥若是其嫂嫉平之不視家生産曰亦食糠覈耳有叔如此不如無有伯聞之逐其婦而棄之及平長可娶妻富人莫肯與者貧者平亦恥之乆之戸牖富人有張負張負女孫五嫁而夫輙死人莫敢娶平欲得之邑中有䘮平貧侍䘮以先往後罷為助張負既見之䘮所獨視偉平平亦以故後去負隨平至其家家乃負郭窮巷以弊席為門然門外多有長者車轍張負歸謂其子仲曰吾欲以女孫予陳平張仲曰平貧不事事一縣中盡笑其所為獨奈何予女乎負曰人固有好美如陳平而長貧賤者乎卒與女為平貧乃假貸幣以聘予酒肉之資以内婦負誡其孫曰毋以貧故事人不謹事兄伯如事父事嫂如母平既娶張氏女齎用益饒游道日廣里中社平為宰分肉食甚均父老曰善陳孺子之為宰平曰嗟乎使平得宰天下亦如是肉矣陳渉起而王陳使周市略定魏地立魏咎為魏王與秦軍相攻於臨濟陳平固已前謝其兄伯從少年往事魏王咎於臨濟魏王以為太僕説魏王不聼人或讒之陳平亡去乆之項羽略地至河上陳平往歸之從入破秦賜平爵卿項羽之東王彭城也漢王還定三秦而東殷王反楚項羽乃以平為信武君將魏王咎客在楚者以往擊降殷王而還項王使項悍拜平為都尉賜金二十溢居無何漢王攻下殷王項王怒將誅定殷者將吏陳平懼誅乃封其金與印使使歸項王而平身間行杖劔亡渡河人見其美丈夫獨行疑其亡將要中當有金玉寳器目之欲殺平平恐乃解衣躶而佐刺舩舩人知其無有乃止平遂至修武降漢因魏無知求見漢王漢王召入是時萬石君奮為漢王中㳙受平謁入見平平等七人俱進賜食王曰罷就舎矣平曰臣為事來所言不可以過今日於是漢王與語而説之問曰子之居楚何官曰為都尉是日乃拜平為都尉使為叅乗典䕶軍諸將盡讙曰大王一日得楚之亡卒未知其髙下而即與同載反使監䕶軍長者漢王聞之愈益幸平遂與東伐項王至彭城為楚所敗引而還収散兵至滎陽以平為亞將屬於韓王信軍廣武絳侯灌嬰等咸讒陳平曰平雖美丈夫如冠玉耳其中未必有也臣聞平居家時盜其嫂事魏不容亡歸楚歸楚不中又亡歸漢今日大王尊官之令䕶軍臣聞平受諸將金金多者得善處金少者得惡處平反覆亂臣也願王察之漢王疑之召讓魏無知無知曰臣所言者能也陛下所問者行也今有尾生孝已之行而無益於勝負之數陛下何暇用之乎楚漢相距臣進竒謀之士顧其計誠足以利國家不耳且盜嫂受金又何足疑乎漢王召讓平曰先生事魏不中遂事楚而去今又從吾游信者固多心乎平曰臣事魏王魏王不能用臣説故去事項王項王不能信人其所任愛非諸項即妻之昆弟雖有竒士不能用平乃去楚聞漢王之能用人故歸大王臣躶身來不受金無以為資誠臣計畫有可采者顧大王用之使無可用者金具在請封輸官得請骸骨漢王乃謝厚賜拜為䕶軍中尉盡䕶諸將諸將乃不敢復言其後楚急攻絶漢甬道圍漢王於滎陽城乆之漢王患之請割滎陽以西以和項王不聼漢王謂陳平曰天下紛紛何時定乎陳平曰項王為人恭敬愛人士之廉節好禮者多歸之至於行功爵邑重之士亦以此不附今大王慢而少禮士㢘節者不來然大王能饒人以爵邑士之頑鈍嗜利無恥者亦多歸漢誠各去其兩短襲其兩長天下指麾則定矣然大王恣侮人不能得㢘節之士顧楚有可亂者彼項王骨鯁之臣亞父鍾離昧龍且周殷之屬不過數人耳大王誠能出捐數萬斤金行反閒閒其君臣以疑其心項王為人意忌信讒必内相誅漢因舉兵而攻之破楚必矣漢王以為然乃出黄金四萬斤與陳平恣所為不問其出入陳平既多以金縱反間於楚軍宣言諸將鍾離昧等為項王將功多矣然而終不得裂地而王欲與漢為一以滅項氏而分王其地項羽果意不信鍾離昧等項王既疑之使使至漢漢王為太牢具舉進見楚使即佯驚曰吾以為亞父使乃項王使復持去更以惡草具進楚使楚使歸具以報項王項王果大疑亞父亞父欲急攻下滎陽城項王不信不肯聽亞父聞項王疑之乃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為之願請骸骨歸歸未至彭城疽發背而死陳平乃夜出女子二千人滎陽城東門楚因擊之陳平乃與漢王從城西門夜出去遂入闗收散兵復東其明年淮隂侯破齊自立為齊王使使言之漢王漢王大怒而罵陳平躡漢王漢王亦悟乃厚遇齊使使張子房卒立信為齊王封平以户牖鄉用其竒計䇿卒滅楚常以䕶軍中尉從定燕王臧荼漢六年人有上書告楚王韓信反髙帝問諸將諸將曰亟發兵坑豎子耳髙帝黙然問陳平平固辭謝曰諸將云何上具告之陳平曰人之上書言信反有知之者乎曰未有曰信知之乎曰不知陳平曰陛下精兵孰與楚上曰不能過平曰陛下將用兵有能過韓信者乎上曰莫及也平曰今兵不如楚精而將不能及而舉兵攻之是趣之戰也竊為陛下危之上曰為之奈何平曰古者天子廵狩㑹諸侯南方有雲夢陛下第出偽游雲夢㑹諸侯於陳陳楚之西界【陳今陳州也韓信都彭城號楚王故陳州為楚西界也】信聞天子以好出游其勢必無事而郊迎謁謁而陛下因禽之此特一力士之事耳髙帝以為然乃發使告諸侯㑹陳吾將南游雲夢上因隨以行行未至陳楚王信果郊迎道中髙帝豫具武士見信至即執縛之載後車信呼曰天下已定我固當烹髙帝顧謂信曰若毋聲而反明矣武士反接之遂㑹諸侯于陳盡定楚地還至雒陽赦信以為淮隂侯而與功臣剖符定封於是與平剖符世世勿絶為户牖侯平辭曰此非臣之功也上曰吾用先生謀計戰勝剋敵非功而何平曰非魏無知臣安得進上曰若子可謂不背本矣乃復賞魏無知其明年以䕶軍中尉從攻反者韓王信於代卒至平城為匈奴所圍七日不得食髙帝用陳平竒計使單于閼氏圍以得開髙帝既出其計祕世莫得聞髙帝南過曲逆上其城望見其屋室甚大曰壯哉縣吾行天下獨見洛陽與是耳顧問御史曰曲逆户口幾何對曰始秦時三萬餘户間者兵數起多亡匿今見五千户於是乃詔御史更以陳平為曲逆侯盡食之除前所食户牖其後常以䕶軍中尉從攻陳豨及黥布凡六出竒計輙益邑凡六益封竒計或頗祕世莫能聞也髙帝從破布軍還病創徐行至長安燕王盧綰反上使樊噲以相國將兵攻之既行人有短惡噲者髙帝怒曰噲見吾病乃冀我死也用陳平謀而召絳侯周勃受詔牀下曰陳平亟馳傳載勃代噲將平至軍中即斬噲頭二人既受詔馳傳未至軍行計之曰樊噲帝之故人也功多且又乃吕后弟吕須之夫有親且貴帝以忿怒故欲斬之則恐後悔寕囚而致上上自誅之未至軍為壇以節召樊噲噲受詔即反接載檻車傳詣長安而令絳侯勃代將將兵定燕反縣平行聞髙帝崩平恐吕太后及吕嬃讒怒乃馳傳先去逢使者詔平與灌嬰屯於滎陽平受詔立復馳至宫哭甚哀因奏事䘮前吕太后哀之曰君勞出休矣平畏讒之就因固請得宿衞中太后乃以為郎中令曰傅教孝恵是後吕嬃讒乃不得行樊噲至則赦復爵邑孝恵帝六年相國曹參卒以安國侯王陵為右丞相陳平為左丞相王陵者故沛人始為縣豪髙祖微時兄事陵陵少文任氣好直言及髙祖起沛入至咸陽陵亦自聚黨數千人居南陽不肯從沛公及漢王之還攻項籍陵乃以兵屬漢項羽取陵母置軍中陵使至則東鄉坐陵母欲以招陵陵母既私送使者泣曰為老妾語陵謹事漢王漢王長者也無以老妾故持二心妾以死送使者遂伏劔而死項王怒烹陵母陵卒從漢王定天下以善雍齒雍齒髙帝之仇而陵本無意從髙帝以故晚封為安國侯安國侯既為右丞相二嵗孝恵帝崩髙后欲立諸吕為王問王陵王陵曰不可問陳平陳平曰可吕太后怒乃佯遷陵為帝太實不用陵陵怒謝疾免杜門竟不朝請七年而卒陵之免丞相吕太后乃徙平為右丞相以辟陽侯審食其為左丞相左丞相不治常給事於中食其亦沛人漢王之敗彭城西楚取太上皇吕后為質食其以舎人侍吕后其後從破項籍為侯幸於吕太后及為相居中百官皆因決事吕嬃常以前陳平為髙帝謀執樊噲數讒曰陳平為相非治事日飲醇酒戲婦女陳平聞日益甚吕太后聞之私獨喜面質吕嬃於陳平曰鄙語曰兒婦人口不可用顧君與我何如耳無畏吕嬃之讒也吕太后立諸吕為王陳平偽聽之及吕太后崩平與太尉勃合謀卒誅諸吕立孝文皇帝陳平本謀也審食其免相孝文帝立以為太尉勃親以兵誅吕氏功多陳平欲讓勃尊位乃病謝孝文帝初立怪平病問之平曰髙祖時勃功不如臣平及誅諸吕臣功亦不如勃願以右丞相讓勃於是孝文帝乃以絳侯勃為右丞相位次第一平徙為左丞相位次第二賜平金千斤益封三千户居頃之孝文皇帝既益明習國家事朝而問右丞相勃曰天下一嵗決獄幾何勃謝曰不知問天下一嵗錢穀出入幾何勃又謝不知汗出沾背愧不能對於是上亦問左丞相平平曰有主者上曰主者謂誰平曰陛下即問決獄責廷尉問錢穀責治粟内史上曰茍各有主者而君所主者何事也平謝曰主臣陛下不知其駑下使待罪宰相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隂陽順四時下育萬物之宜外鎮撫四夷諸侯内親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職焉孝文帝乃稱善右丞相大慙出而讓陳平曰君獨不素教我對陳平笑曰君居其位不知其任邪且陛下即問長安中盗賊數君欲彊對邪於是絳侯自知其能不如平逺矣居頃之絳侯謝病請免相陳平専為一丞相孝文帝二年丞相陳平卒諡為獻侯子共侯買代侯二年卒子簡侯恢代侯二十三年卒子何代侯三十三年何坐略人妻棄市國除始陳平曰我多隂謀是道家之所禁吾世即廢亦已矣終不能復起以吾多隂禍也然其後曽孫陳掌以衞氏親貴戚願得續封陳氏然終不得   太史公曰陳丞相平少時本好黄帝老子之術方其割肉俎上之時其意固已逺矣傾側擾攘楚魏之間卒歸髙帝常出竒計救紛糾之難振國家之患及吕后時事多故矣然平竟自脱定宗廟以榮名終稱賢相豈不善始善終哉非知謀孰能當此者乎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五十七   唐 張守節 撰   絳侯周勃世家第二十七  史記五十七   絳侯周勃者沛人也其先卷人【括地志云故卷城在鄭州原武縣西北七里釋例地名云卷縣所理垣雍城也】徙沛勃以織薄曲為生常為人吹簫給䘮事材官引彊髙祖之為沛公初起勃以中㳙從攻胡陵下方與方與反與戰却適攻豐擊秦軍碭東還軍留及蕭復攻碭破之下下邑先登賜爵五大夫攻䝉虞取之擊章邯車騎殿定魏地攻爰戚東緡【緡眉貧反括地志云東緡故城漢縣也在兖州金鄉縣界】以往至栗【括地志云屬沛郡也】取之攻齧桑先登擊秦軍阿下破之追至濮陽下甄城攻都闗定陶襲取宛朐【宛劬二音今曹州縣在州西四十七里】得單父【善甫二音宋州縣也】令夜襲取臨濟攻張以前至卷破之擊李由軍雍邱下攻開封先至城下為多後章邯破殺項梁沛公與項羽引兵東如碭自初起沛還至碭一嵗二月楚懐王封沛公號安武侯為碭郡長沛公拜勃為虎賁令以令從沛公定魏地攻東郡尉於城武破之擊王離軍破之攻長社先登攻潁陽緱氏【緱音勾洛州縣】絶河津【即古平隂津在洛州洛陽縣東北五十里】擊趙賁軍尸北南攻南陽守齮破武闗嶢闗破秦軍於藍田至咸陽滅秦項羽至以沛公為漢王漢王賜勃爵為威武侯從入漢中拜為將軍還定三秦至秦賜食邑懐徳【括地志云懐徳故城在同州朝邑縣西南四十三里】攻槐里好畤最擊趙賁内史保於咸陽最比攻漆【今幽州新平縣古漆縣也】擊章平姚卭軍西定汧【口肩反今隴州沂源縣本漢汧縣地也】還下郿【音眉括地志云郿縣故城在岐州郿縣東北十五里】頻陽【括地志云頻陽故城在宜州士門縣南三里今土門縣併入同官縣屬雍州宜州廢也】圍章邯廢丘破西丞【括地志云西縣故城在秦州上邽縣西南九十里本漢西縣也破西縣丞】擊盜巴軍破之攻上邽【音圭秦州縣也】東守嶢闗轉擊項籍攻曲逆最還守敖倉追項籍籍已死因東定楚地泗川東海郡凡得二十二縣還守雒陽櫟陽賜與潁陽侯共食鍾離【括地志云穎隂故城在陳州南頓縣西北鍾離故城在豪州鍾離縣東北五里】以將軍從髙帝擊反者燕王臧荼破之易下【括地志云易縣故城在幽州歸義縣東南十五里燕桓侯所徙都臨易是也】所將卒當馳道為多賜爵列侯剖符世世勿絶食絳【括地志云絳邑城漢絳縣在絳州曲沃縣南二里或以為秦之舊馳道也】八千一百八十户號絳侯以將軍從髙帝擊反韓王信於代降下霍人【霍音又音蘇寡反顔師古云音山寡反按霍字當作䈗地理志云䈗人縣屬太原郡括地志云䈗人故城在代州繁畤縣界漢䈗人縣也按樊噲列傳作靃人其音亦同】以前至武泉【括地志云武泉故城在朔州北二百二十里】擊胡騎破之武泉北轉攻韓信軍銅鞮【括地志云銅鞮故城在潞州銅鞮縣東十五里州西六十五里在并州東南也】破之還降太原【并州縣從銅鞮還并降六城也】六城擊韓信胡騎晉陽下破之下晉陽後擊韓信軍於硰石【按在樓煩縣西北】破之追北八十里還破樓煩【地理志云在鴈門郡括地志云在并州崞縣界】三城因擊胡騎平城下【地理志云在鴈門郡括地志云朔州定襄本漢平城縣】所將卒當馳道為多勃遷為太尉擊陳豨屠馬邑所將卒斬豨將軍乗馬絺擊韓信陳豨趙利軍於樓煩破之得豨將宋最鴈門守圂因轉攻得雲中守遫【括地志云雲中故城在勝州榆林縣東北四十里秦雲中郡】丞相箕肆將勲定鴈門郡十七縣雲中郡十二縣因復擊豨靈邱破之【括地志云靈丘故城在蔚州靈丘縣東十里漢縣也】斬豨得豨丞相程縱將軍陳武都尉髙肆定代郡九縣燕王盧綰反勃以相國代樊噲將擊下薊得綰大將抵丞相偃守陘太尉弱御史大夫施屠渾都【括地志云幽州昌平縣本漢渾都縣】破綰軍上蘭【括地志云媯州懐戍縣東北有馬蘭溪水恐是也】復擊破綰軍沮陽【括地志云上谷郡故城在媯州懐戍縣東北百一十里燕上谷秦因不改漢為阻陽縣】追至長城【即馬邑長城亦名燕長城在媯州北今是】定上谷十二縣右北平十六縣遼西遼東二十九縣漁陽二十二縣最從髙帝得相國一人丞相二人將軍二千石各三人别破軍二下城三定郡五縣七十九得丞相大將各一人勃為人木彊敦厚髙帝以為可屬大事勃不好文學每召諸生説士東鄉坐而責之趣為我語其椎少文如此勃既定燕而歸髙祖已崩矣以列侯事孝恵帝六年置太尉官【下云以勃為太尉十嵗髙后崩按孝恵六年髙后八年崩是十年耳而功臣表及將相表云髙后四年置太尉官未詳】以勃為太尉十嵗髙后崩吕禄以趙王為漢上將軍吕産以吕王為漢相國秉漢權欲危劉氏勃為太尉不得入軍門陳平為丞相不得任事於是勃與平謀卒誅諸吕而立孝文皇帝其語在吕后孝文事中文帝既立以勃為右丞相賜金五千斤食邑萬户居月餘人或説勃曰君既誅諸吕立代王威震天下而君受厚賞處尊位以寵乆之即禍及身矣勃懼亦自危乃謝請歸相印上許之嵗餘丞相平卒上復以勃為丞相十餘月上曰前日吾詔列侯就國或未能行丞相吾所重其率先之乃免相就國嵗餘毎河東守尉行縣至絳絳侯勃自畏恐誅常被甲令家人持兵以見之其後人有上書告勃欲反下廷尉廷尉下其事長安逮捕勃治之勃恐不知置辭吏稍侵辱之勃以千金與獄吏獄吏乃書牘背示之曰以公主為證公主者孝文帝女也勃太子勝之尚之故獄吏教引為證勃之益封受賜盡以予薄昭及繫急薄昭為言薄太后太后亦以為無反事文帝朝太后以冐絮提文帝曰絳侯綰皇帝璽將兵於北軍不以此時反今居一小縣顧欲反邪文帝既見絳侯獄辭乃謝曰吏事方驗而出之於是使使持節赦絳侯復爵邑絳侯既出曰吾嘗將百萬軍然安知獄吏之貴乎絳侯復就國孝文帝十一年卒諡為武侯子勝之代侯六嵗尚公主不相中坐殺人國除絶一嵗文帝乃擇絳侯勃子賢者河内守亞夫封為條侯【括地志云故蓧城俗名南條城在徳州蓧縣南十二里漢縣】續絳侯後條侯亞夫自未侯為河内守時許負相之曰君後三嵗而侯侯八嵗為將相持國秉貴重矣於人臣無兩其後九嵗而君餓死亞夫笑曰臣之兄已代父侯矣有如卒子當代亞夫何説侯乎然既已貴如負言又何説餓死指示我許負指其口曰有從理入口此餓死法也居三嵗其兄絳侯勝之有罪孝文帝擇絳侯子賢者皆推亞夫乃封亞夫為條侯續絳侯後文帝之後六嵗匈奴大入邉乃以宗正劉禮為將軍軍霸上【廟記云霸陵即霸上按霸陵城在雍州萬年縣東北二十五里】祝兹侯徐厲為將軍軍棘門【孟康云秦時宫也括地志云棘門在渭北十餘里秦王門名也】以河内守亞夫為將軍軍細栁【括地志云細栁倉在雍州咸陽縣西南二十里也】以備胡上自勞軍至霸上及棘門軍直馳入將以下騎送迎已而之細栁軍軍士吏被甲鋭兵刃彀弓弩持滿天子先驅至不得入先驅曰天子且至軍門都尉曰將軍令曰軍中聞將軍令不聞天子之詔居無何上至又不得入於是上乃使使持節詔將軍吾欲入勞軍亞夫乃言開壁門壁門士吏謂從屬車騎曰將軍約軍中不得驅馳於是天子乃按轡徐行至營將軍亞夫持兵揖曰介胄之士不拜請以軍禮見天子為動改容式車使人稱謝皇帝敬勞將軍成禮而去既出軍門羣臣皆驚文帝曰嗟乎此真將軍矣曩者霸上棘門軍若兒戲耳其將固可襲而虜也至於亞夫可得而犯邪稱善者乆之月餘三軍皆罷乃拜亞夫為中尉【漢書百官表云中尉秦官掌徴廵京師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執金吾應劭云吾者禦也掌執金吾以禦非常顔師古云金吾鳥名主辟不祥天子出行職主先導以備非常故執此鳥之象因以名官也】孝文且崩時誡太子曰即有緩急周亞夫真可任將兵文帝崩拜亞夫為車騎將軍孝景三年吳楚反亞夫以中尉為太尉【漢書百官表云太尉秦官掌武元狩四年置大將軍大司馬即今十二衞大將軍及兵部尚書也】東擊吳楚因自請上曰楚兵剽輕難與爭鋒願以梁委之絶其粮道乃可制上許之太尉既㑹兵滎陽呉方攻梁梁急請救太尉引兵東北走昌邑深壁而守梁日使使請太尉太尉守便宜不肯往梁上書言景帝景帝使使詔救梁太尉不奉詔堅壁不出而使輕騎兵弓髙侯等【弓髙滄州縣也】絶吳楚兵後食道吳兵乏粮飢數欲挑戰終不出夜軍中驚内相攻擊擾亂至於太尉帳下太尉終卧不起頃之復定後吳奔壁東南陬太尉使備西北已而其精兵果奔西北不得入呉兵既餓乃引而去太尉出精兵追擊大破之吳王濞弃其軍而與壯士數千人亡走保於江南舟徒【括地志云丹徒故城在潤州丹徒縣東南十八里漢丹徒縣也晉太康地志云吳王濞反丹徒越人殺之於此城南徐州記云秦使赭衣鑿其地因謂之丹徒鑿處今在故縣西北六里丹徒峴東南連亘盤紆屈曲有象龍形故秦鑿絶頸濶百餘歩又夹坑龍首以毁其形坑之所在即今龍目二湖悉成田也】漢兵因乗勝遂盡虜之降其兵購吳王千金月餘越人斬吳王頭【越人即丹徒人越滅吴丹徒地屬楚秦滅楚後置三十六郡丹徒縣屬㑹稽郡故以丹徒為越人也】以告凡相攻守三月而呉楚破平於是諸將乃以太尉計謀為是由此梁孝王與太尉有卻歸復置太尉官五嵗遷為丞相景帝甚重之景帝廢粟太子丞相因爭之不得景帝由此疏之而梁孝王毎朝常與太后言條侯之短竇太后曰皇后兄王信可侯也景帝讓曰始南皮章武侯先帝不侯及臣即位乃侯之信未得封也竇太后曰人主各以時行耳【人主作人生】自竇長君在時竟不得侯死後乃封其子彭祖顧得侯吾甚恨之帝趣侯信也景帝曰請得與丞相議之丞相議之亞夫曰髙皇帝約非劉氏不得王非有功不得侯不如約天下共擊之今信雖皇后兄無功侯之非約也景帝黙然而止其後匈奴王徐盧等五人降景帝欲侯之以勸後丞相亞夫曰彼背其主降陛下陛下侯之則何以責人臣不守節者乎景帝曰丞相議不可用乃悉封徐盧等為列侯亞夫因謝病景帝中三年以病免相頃之景帝居禁中召條侯賜食獨置大胾無切肉又不置櫡條侯心不平顧謂尚席取櫡景帝視而笑曰此不足君所乎條侯免冠謝上起條侯因趨出景帝以目送之曰此怏怏者非少主臣也居無何條侯子為父買工官尚方甲楯五百被可以葬者取庸苦之不予錢庸知其盜買縣官器怒而上變告子事連汙條侯書既聞上上下吏吏簿責條侯條侯不對景帝罵之曰吾不用也召詣廷尉【景帝見條侯不對簿因責罵之曰吾不任用汝也故召詣廷尉使重推劾耳餘説皆非也】廷尉責曰君侯欲反邪亞夫曰臣所買器乃葬器也何謂反邪吏曰君侯縱不反地上即欲反地下耳吏侵之益急初吏捕條侯條侯欲自殺夫人止之以故不得死遂入廷尉因不食五日嘔血而死國除絶一歳景帝乃更封絳侯勃他子堅為平曲侯續絳侯後十九年卒諡為共侯子建徳代侯十三年為太子太坐酎金不善元鼎五年有罪國除條侯果餓死死後景帝乃封王信為蓋侯太史公曰絳侯周勃始為布衣時鄙朴人也才能不過凡庸及從髙祖定天下在將相位諸吕欲作亂勃匡國家難復之乎正雖伊尹周公何以加哉亞夫之用兵持威重執堅刄穰苴曷有加焉足已而不學守節不遜終以窮困悲夫   史記正義卷五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五十八   唐 張守節 撰   梁孝王世家第二十八    史記五十八   梁孝王武者孝文皇帝子也而與孝景帝同母母竇太后也孝文帝凡四男長子曰太子是為孝景帝次子武次子參次子勝【漢書勝作楫又云諸生代孝王㕘梁懐王楫言諸者衆妄卑賤史不書姓故云諸也】孝文帝即位二年以武為代王【括地志云中都故城在汾州平通縣西十一里】以參為太原王【括地志云并州太原地名大明城即古晉陽城智伯與韓魏攻趙襄子於晉陽即此城是也】以勝為梁王【括地志云宋州宋城縣在州南二里外城中本漢之睢陽縣也漢文帝封子武於大梁以其卑濕徙睢陽故改曰梁也】二嵗徙代王為淮陽王【即古陳國城也】以代盡與太原王號曰代王參立十七年孝文後二年卒諡為孝王子登嗣立是為代共王立二十九年元光二年卒子義立是為代王十九年漢廣闗以常山為限而徙代王王清河【括地志云清陽故城在貝州清縣西北八里也】清河王徙以元鼎三年也初武為淮陽王十年而梁王勝卒謚為梁懐王懐王最少子愛幸異於他子其明年徙淮陽王武為梁王梁王之初王梁孝文帝之十二年也梁王自初王通厯已十一年矣梁王十四年入朝十七年十八年比年入朝留其明年乃之國二十一年入朝二十二年孝文帝崩二十四年入朝二十五年復入朝是時上未置太子也上與梁王燕飲嘗從容言曰千秋萬嵗後傳於王王辭謝雖知非至言然心内喜太后亦然其春呉楚齊趙七國反吳楚先撃梁棘壁【括地志云大棘故城在宋州寜陵縣西南七十里】殺數萬人梁孝王城守睢陽而使韓安國張羽等為大將軍以距呉楚吳楚以梁為限不敢過而西與太尉亞夫等相距三月吳楚破而梁所破殺虜略與漢中分明年漢立太子其後梁最親有功又為大國居天下髙腴地地北界泰山西至髙陽四十餘城皆多大縣孝王竇太后少子也愛之賞賜不可勝道於是孝王築東苑方三百餘里【括地志云苑園在宋州宋城縣東南十里葛洪西京雜記云梁孝王苑中有落猨巖栖龍岫鴈池鶴洲鳬島諸宫觀相連竒果佳樹瑰禽異獸靡不畢備俗人言梁孝王竹園也】廣睢陽城七十里太治宫室為複道自宫連屬於平臺五十餘里得賜天子旌旗出從千乗萬騎東西馳獵擬於天子出言䟆入言警招延四方豪桀自山以東游説之士莫不畢至齊人羊勝公孫詭鄒陽之屬公孫詭多竒邪計初見王賜千金官至中尉梁號之曰公孫將軍梁多作兵器弩弓矛數十萬而府庫金錢且百巨萬珠玉寶器多於京師二十九年十月梁孝王入朝景帝使使持節乗輿駟馬迎梁王於闗下既朝上疏因留以太后親故王入則侍景帝同輦出則同車游獵射禽獸上林中梁之侍中郎謁者著籍引出入【著竹略反籍謂名簿也若今通引出入門也】天子殿門與漢官宦無異十一月上廢栗太子竇太后心欲以孝王為後嗣大臣及袁盎等有所闗説於景帝竇太后義格亦遂不復言以梁王為嗣事由此以事祕世莫知乃辭歸國其夏四月上立膠東王為太子梁王怨袁盎及議臣乃與羊勝公孫詭之屬隂使人刺殺袁盎及他議臣十餘人逐其賊未得也於是天子意梁王逐賊果梁使之乃遣使冠蓋相望於道覆按梁捕公孫詭羊勝公孫詭羊勝匿王後宫使者責二千石急梁相軒丘豹【姓軒丘名豹也】及内史韓安國進諫王王乃令勝詭皆自殺出之上由此怨望於梁王梁王怨乃使韓安國因長公主謝罪太后然後得釋上怒稍解因上書請朝既至闗茅蘭説王使乗布車從兩騎入匿於長公主園漢使使迎王王已入闗車騎盡居外不知王處太后泣曰帝殺吾子景帝憂恐於是梁王伏斧質於闕下謝罪然後太后景帝大喜相泣復如故悉召王從官入闗然景帝益疏王不同車輦矣三十五年又復朝上䟽欲留上弗許歸國意忽忽不樂北獵良山【括地志云梁山在鄆州夀張縣南三十五里即獵處也】有獻牛足出背上孝王惡之六月中病熱六日卒諡曰孝王孝王慈孝每聞太后病口不能食居不安寢常欲留長安侍太后太后亦愛之及聞梁王薨竇太后哭極哀不食曰帝果殺吾子景帝哀懼不知所為與長公主計之乃分梁為五國盡立孝王男五人為王女五人皆食湯沐邑於是奏之太后太后乃説為帝加壹飡梁孝王長子買為梁王是為共王子明為濟川王子彭離為濟東王子定為山陽王子不識為濟隂王孝王未死時財已巨萬計不可勝數及死藏府餘黄金尚四十餘萬斤他財物稱是梁共王三年景帝崩共王立七年卒子襄立是為平王   梁平王襄十四年母曰陳太后共王母曰李太后李太后親平王之大母也而平王之后姓任曰任王后任王后甚有寵於平王襄初孝王在時有罍樽直千金孝王誡後世善保罍樽無得以與人任王后聞而欲得罍樽平王大母李太后曰先王有命無得以罍樽與人他物雖百巨萬猶自恣也任王后絶欲得之平王襄直使人開府取罍樽賜任王后李太后大怒漢使者來欲自言平王襄及任王后遮止閉門李太后與爭門措指遂不得見漢使者李太后亦私與食宫長及郎中尹霸等士通亂【張先生舊本有士字先生疑是衍字又不敢除故以朱大㸃其字中心今按侯宫長及郎中尹霸等是士人太后與通亂其義亦通矣】而王與任太后以此使人風止李太后李太后内有淫行亦已後病薨病時任后未嘗請病薨又不持䘮元朔中睢陽人類犴反者人有辱其父而與淮陽太守客出同車太守客出下車類犴反殺其仇於車上而去淮陽太守怒以讓梁二千石二千石以下求反甚急執反親戚反知國隂事乃上變事具告知王與大母爭樽狀時丞相以下見知之欲以傷梁長吏其書聞天子天子下吏驗問有之公卿請廢襄為庶人天子曰李太后有淫行而梁王襄無良師故䧟不義乃削梁八城梟任王后首于市梁餘尚有十城襄立三十九年卒諡為平王子無傷立為梁王也   濟川王明者梁孝王子以桓邑侯孝景中六年為濟川王七嵗坐射殺其中尉漢有司請誅天子弗忍誅廢明為庶人遷房陵地入于漢為郡   濟東王彭離者梁孝王子以孝景中六年為濟東王二十九年彭離驕悍無人君禮昬暮私與其奴亡命少年數十人行剽殺人取財物以為好所殺發覺者百餘人國皆知之莫敢夜行所殺者子上書言漢有司請誅上不忍廢以為庶人遷上庸地入于漢為大河郡   山陽哀王定者梁孝王子以孝景中六年為山陽王九年卒無子國除地入于漢為山陽郡   濟隂哀王不識者梁孝王子以孝景中六年為濟隂王一嵗卒無子國除地入于漢為濟隂郡   太史公曰梁孝王雖以親愛之故王膏腴之地然㑹漢家隆盛百姓殷富故能植其財貨廣宫室車服擬于天子然亦僭矣禇先生曰臣為郎時聞之於宫殿中老郎吏好事者稱道之也竊以為今梁孝王怨望欲為不善者事從中生今太后女主也以愛少子故欲令梁王為太子大臣不時正言其不可狀阿意治小私説意以受賞賜非忠臣也齊如魏其侯竇嬰之正言也何以有後禍景帝與王燕見侍太后飲景帝曰千秋萬嵗之後王太后喜説竇嬰在前據地言曰漢法之約傳子適孫今帝何以得傳弟擅亂髙帝約乎於是景帝黙然無聲太后意不説故成王與小弱弟立樹下取一桐葉以與之曰吾用封汝周公聞之進見曰天王封弟甚善成王曰吾直與戲耳周公曰人主無過舉不當有戲言言之必行之於是乃封小弟以應縣【括地志云故應城故應鄉也在汝州魯山縣東四十里吕氏春秋云成王戲削桐葉為圭以封叔虞非應侯也又汲冡古文云殷時已有應國非成王所造也】是後成王没齒不敢有戲言言必行之孝經曰非法不言非道不行此聖人之法言也今主上不宜出好言於梁王梁王上有太后之重驕蹇日乆數聞景帝好言千秋萬世之後傳王而實不行又諸侯王朝見天子漢法凡當四見耳如到入小見到正月朔旦奉皮薦璧玉賀正月法見後三日為王置酒賜金錢財物後二日復入小見辭去凡留長安不過二十日小見者燕見於禁門内飲於省中非士人所得入也今梁王西朝因留且半嵗入與人主同輦出與同車示風以大言而實不與令出怨言謀畔逆乃隨而憂之不亦逺乎非大賢人不知退讓今漢之儀法朝見賀正月者常一王與四侯俱朝見十餘嵗一至今梁王常比年入朝見乆留鄙語曰驕子不孝非惡言也故諸侯王當為置良師傅相忠言之士如汲黯韓長孺等敢直言極諫安得有患害蓋聞梁王西入朝謁竇太后燕見與景帝俱侍坐於太后前語言私說太后謂帝曰吾聞殷道親親周道尊尊其義一也安車大駕用梁孝王為寄景帝跪席舉身曰諾罷酒出帝召袁盎諸大臣通經術者曰太后言如是何謂也皆對曰太后意欲立梁王為帝太子帝問其狀袁盎等曰殷道親親者立弟周道尊尊者立子殷道質質者法天親其所親故立弟周道文文者法地尊者敬也敬其本始故立長子周道太子死立適孫殷道太子死立其弟帝曰於公何如皆對曰方今漢家法周周道不得立弟當立子故春秋所以非宋宣公宋宣公死不立子而與弟弟受國死復反之與兄之子弟之子爭之以為我當代父後即刺殺兄子為故國亂禍不絶故春秋曰君子大居正宋之禍宣公為之臣請見太后白之袁盎等入見太后太后言欲立梁王梁王即終欲誰立太后曰吾復立帝子袁盎等以宋宣公不立正生禍禍亂後五世不絶小不忍害大義狀報太后太后乃解説即使梁王歸就國而梁王聞其義出於袁盎諸大臣所怨望使人來殺袁盎袁盎顧之曰我所謂袁將軍者也公得毋誤乎刺者曰是矣刺之置其劔劒著身視其劒新治問長安中削厲工工曰梁郎某子來治此劔以此知而發覺之發使者捕逐之獨梁王所欲殺大臣十餘人文吏窮本之謀反端頗見太后不食日夜泣不止景帝甚憂之問公卿大臣大臣以為遣經術吏往治之乃可解於是遣田叔吕季主往治之此二人皆通經術知大禮來還至霸昌廐【括地志云漢霸昌廐在雍州萬年縣東北三十八里】取火悉燒梁之反辭但空手來對景帝景帝曰何如對曰言梁王不知也造為之者獨其幸臣羊勝公孫詭之屬為之耳謹以伏誅死梁王無恙也景帝喜説曰急趨謁太后太后聞之立起坐飡氣平復故曰不通經術知古今之大禮不可以為三公及左右近臣少見之人如從管中闚天也   史記正義卷五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五十九   唐 張守節 撰   五宗世家第二十九    史記五十九   孝景皇帝子凡十三人為王而母五人同母者為宗親栗姬子曰榮徳閼于程姬子曰餘非端賈夫人子曰彭祖勝唐姬子曰發王夫人兒姁子曰越寄乗舜   河間獻王徳以孝景帝前二年用皇子為河間王好儒學被服造次必於儒者山東諸儒多從之游二十六年卒子共王不害立四年卒子剛王基代立十二年卒子頃王授代立   臨江哀王閼于以孝景帝前二年用皇子為臨江王三年卒無後國除為郡   臨江閔王榮以孝景前四年為皇太子四嵗廢用故太子為臨江王四年坐侵廟壖垣為宫上徴榮榮行祖於江陵北門【荆州圖副云漢臨江閔王榮始都江陵城坐侵廟壖地為宫被徴出城北門而車軸折父老切流涕曰吾王不反矣既而為郅都所訊懼而縊死自此後北門存而不啟蓋為榮不以道終也】既已上車軸折車廢江陵父老流涕竊言曰吾王不反矣榮至詣中尉府簿中尉郅都責訊王王恐自殺葬藍田燕數萬衘土置上百姓憐之榮最長死【顔師古云榮實最長而傳居二王後者以其從太子廢後乃為王也】無後國除地入于漢為南郡   右三國本王皆栗之子也   魯共王餘以孝景前二年用皇子為淮陽王二年呉楚反破後以孝景前三年徙為魯王好治宫室苑囿狗馬季年好音不喜辭辯為人吃二十六年卒子光代為王初好音輿馬晚節嗇【晚節猶言末年時嗇貪恡也】惟恐不足於財江都易王非以孝景前二年用皇子為汝南王吳楚反時非年十五有材力上書願擊呉景帝賜非將軍印擊吳呉已破二嵗徙為江都王治吳故國以軍功賜天子旌旗元光五年匈奴大入漢為賊非上書願擊匈奴上不許非好氣力治宫觀招四方豪桀驕奢甚立二十六年卒子建立為王七年自殺淮南衡山謀反時建頗聞其謀自以為國近淮南恐一日發為所并即隂作兵器而時佩其父所賜將軍印載天子旗以出易王死未葬建有所説易王寵美人淖姬夜使人迎與姧服舎中及淮南事發治黨與頗及江都王建建恐因使人多持金錢事絶其獄而又信巫祝使人禱祠妄言建又盡與其姊弟姦事既聞漢公卿請捕治建天子不忍使大臣即訊王王服所犯遂自殺國除地入于漢為廣陵郡膠西于王端以孝景前三年吳楚七國反破後端用皇子為膠西王端為人賊戾又隂痿【委危反不能御婦人】一近婦人病之數月而有愛幸少年為郎為郎者頃之與後宫亂端禽滅之及殺其子母數犯上法漢公卿數請誅端天子為兄弟之故不忍而端所為滋甚有司再請削其國去大半端心愠逐為無訾省【顔師古云訾財也省視也言不能視録資財】府庫壊漏盡腐財物以巨萬計終不得收徙令吏毋得收租賦端皆去衞封其宫門從一門出游數變名姓為布衣之他郡國相二千石往者奉漢法以治端輙求其罪告之無罪者詐藥殺之所以設詐䆒變彊足以距諫智足以飾非相二千石從王治則漢繩以法故膠西小國而所殺傷二千石甚衆立四十七年卒竟無男代後國除地入于漢為膠西郡   右三國本王皆程姬之子也   趙王彭祖以孝景前二年用皇子為廣川王趙王遂反破後彭祖王廣川四年徙為趙王十五年孝景帝崩彭祖為人巧佞卑謟足恭而心刻深好法律持詭辯以中人彭祖多内寵姬及子孫相二千石欲奉漢法以治則害於王家是以每相二千石至彭祖衣皁布衣自行迎除二千石舎多設疑事以作動之得二千石失言中忌諱輙書之二千石欲治者則以此迫劫不聽乃上書告及汙以姦利事彭祖立五十餘年相二千石無能滿二嵗輙以罪去大者死小者刑以故二千石莫敢治而趙王擅權使使即縣為賈人㑹入多於國經租税以是趙王家多金錢然所賜姬諸子亦盡之矣彭祖取故江都易王寵姬王建所盗與姦淖姬者為姬甚愛之彭祖不好治宫室禨祥好為史事上書願督國中盜賊常夜從走卒行徼邯戰中諸使過客以彭祖險陂莫敢留邯鄲其太子丹與其女及同産姊姦與其客江充有卻充告丹丹以故廢趙更立太子   中山靖王勝以孝景前三年用皇子為中山王十四年孝景帝崩勝為人樂酒【樂五教反】好内有子枝屬百二十餘人常與兄趙王相非曰兄為王専代吏治事王者當日聽音樂聲色趙王亦非之曰中山王徒日淫不佐天子拊循百姓何以稱為藩臣立四十二年卒子哀王昌立一年卒子昆侈代為中山王   右二國本王皆賈夫人之子也   長沙定王發發之母唐姬故程姬侍者景帝召程姬程姬有所辟不願進而飾侍者唐兒使夜進上醉不知以為程姬而幸之遂有身已乃覺非程姬也及生子因命曰發以孝景前二年用皇子為長沙王以其母微無寵故王卑濕貧國立二十七年卒子康王庸立二十八年卒子鮒鮈立為長沙王   右一國本王唐姬之子也   廣川恵王越以孝景中二年用皇子為廣川王十二年卒子齊立為王齊有幸臣桑距已而有罪欲誅距距亡王因禽其宗族距怨王乃上書告王齊與同産姦自是之後王齊數上書告言漢公卿及幸臣所忠等【所忠姓名】膠東康王寄以孝景中二年用皇子為膠東王二十八年卒淮南王謀反時寄微聞其事私作樓車鏃矢戰守備侯淮南之起及吏治淮南之事辭出之寄於上最親【寄母王夫人即王皇后之妹於上為從母故寄於諸兄弟最為親愛也】意傷之發病而死不敢置後於是上問寄有長子者名賢母無寵少子名慶母愛幸寄常欲立之為不次因有過遂無言上憐之乃以賢為膠東王奉康王嗣而封慶於故衡山地為六安王膠東王賢立十四年卒諡為哀王子慶為王六安王慶以元狩二年用膠東康王子為六安王   清河哀王乗以孝景中三年用皇子為清河王十二年卒無後國除地入于漢為清河郡   常山憲王舜以孝景中五年用皇子為常山王舜最親景帝少子驕怠多淫數犯禁上常寛釋之立三十二年卒太子勃代立為王初憲王舜有所不愛姬生長男棁棁以母無寵故亦不得幸於王王后脩生太子勃王内多所幸姬生子平子商王王后希得幸及憲王病甚諸幸姬常侍病故王后亦以妬媢不常侍病輙歸舎醫進藥太子勃不自嘗藥又不宿留侍病及王薨王后太子乃至憲王雅不以長子棁為人數及薨又不分與財物郎或説太子王后令諸子與長子棁共分財物太子王后不聽太子代立又不收恤棁棁怨王后太子漢使者視憲王喪棁自言憲王病時王后太子不侍及薨六日出舍太子勃私姦飲酒博戲擊筑與女子載馳環城過市入牢視囚天子遣大行騫驗王后及問王勃請逮勃所與姦諸證左王又匿之吏求捕勃大急使人致擊笞掠擅出漢所疑囚者有司請誅憲王后脩及王勃上以脩素無行使棁䧟之罪勃無良師傅不忍誅有司請廢王后脩徙王勃以家屬處房陵上許之勃王數月遷于房陵國絶月餘天子為最親乃詔有司曰常山憲王蚤夭后妾不和適孽誣爭䧟于不義以滅國朕甚閔焉其封憲王子平三萬户為眞定王封子商三萬户為泗水王【泗水海州】   眞定王平元鼎四年用常山憲王子為眞定王泗水思王商以元鼎四年用常山王憲王子為泗水王十一年卒子哀王安世立十一年卒無子於是上憐泗水王絶乃立安世弟賀為泗水王   右四國本王皆王夫人兒姁子也其後漢益封其支子為六安王泗水王二國凡兒姁子孫於今為六王   太史公曰髙祖時諸侯皆賦得自除内史以下漢獨為置丞相黄金印諸侯自除御史廷尉正博士擬于天子自吳楚反後五宗王世漢為置二千石去丞相曰相銀印諸侯獨得食租税奪之權其後諸侯貧者或乗牛車也   史記正義卷五十九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六十   唐 張守節 撰   三王世家第三十      史記六十   大司馬臣去病昧死再拜上䟽皇帝陛下陛下過聽使臣去病待罪行間宜専邊塞之思慮骸中野無以報乃敢惟他議以干用事者誠見陛下憂勞天下愛憐百姓以自忘膳貶藥損郎員皇子賴天能勝衣趨拜至今無號位師傅官陛下恭讓不恤羣臣私望不敢越職而言臣竊不勝犬馬心昩死願陛下詔有司因盛夏吉時定皇子位唯陛下幸察臣去病昧死再拜以聞皇帝陛下三月乙亥御史臣光守尚書令奏未央宫制曰下御史六年三月戊申朔乙亥御史臣光守尚書令丞非下御史書到言丞相臣青翟御史大夫臣湯太常臣充大行令臣息太子少傅臣安行宗正事昧死上言大司馬去病上疏曰陛下過聽使臣去病待罪行間宜専邊塞之思慮骸中野無以報乃敢惟他議以干用事者誠見陛下憂勞天下哀憐百姓以自忘虧膳貶樂損郎員皇子賴天能勝衣趨拜至今無號位師傅官陛下恭讓不䘏羣臣私望不敢越職而言臣竊不勝犬馬心昧死願陛下詔有司因盛夏吉時定皇子位唯願陛下幸察制曰下御史臣謹與中二千石二千石臣賀等【公孫賀】議古者裂地立國並建諸侯以承天子所以尊宗廟重社稷也今臣去病上疏不忘其職因以宣恩乃道天子卑讓自貶以勞天下慮皇子未有號位臣青翟臣湯等宜奉義遵職愚憧而不逮事方今盛夏吉時臣青翟臣湯等昧死請立皇子臣閎臣旦臣胥為諸侯王昧死請所立國名制曰蓋聞周封八百姬姓並列或子男附庸禮支子不祭云並建諸侯所以重社稷朕無聞焉且天非為君生民也朕之不徳海内未洽乃以未教成者彊君連城即股肱何勸其更議以列侯家之三月丙子奏未央宫丞相臣青翟御史大夫臣湯昧死言臣謹與列侯臣嬰齊中二千石二千石臣賀諌大夫博士臣安等議曰伏聞周封八百姓並列奉承天子康叔以祖考顯而伯禽以周公立咸為建國諸侯以相傅為輔百官奉憲各遵其職而國統備矣竊以為並建諸侯所以重社稷者四海諸侯各以其職奉貢祭支子不得奉祭宗祖禮也封建使守藩國帝王所以扶徳施化陛下奉承天統明開聖緒尊賢顯功興滅繼絶續蕭文終之後于鄼褒厲羣臣平津侯等【公孫所封平津郷在滄州鹽山南四十一里也】昭六親之序明天施之屬使諸侯王封君得推私恩分子弟戸邑錫號尊建百有餘國而家皇子為列侯則尊卑相踰列位失序不可以垂統於萬世臣請立臣閎臣旦臣胥為諸侯王三月丙子奏未央宫制曰康叔親屬有十而獨尊者褒有徳也周公祭天命郊故魯有白牡騂剛之牲羣公不毛賢不肖差也髙山仰之景行嚮之朕甚慕焉所以抑未成家以列侯可四月戊寅奏未央宫丞相臣青翟御史大夫臣湯昧死言臣青翟等與列侯吏二千石諌大夫博士臣慶等議昧死奏請立皇子為諸侯王制曰康叔親屬有十而獨尊者褒有徳也周公祭天命郊故魯有白牡騂剛之牲羣公不毛賢不肖差也髙山仰之景行嚮之朕甚慕焉所以抑未成家以列侯可臣青翟臣湯博士臣將行等伏聞康叔親屬有十武王繼體周公輔成王其八人皆以祖考之尊建為大國康叔之年㓜周公在三公之位而伯禽據國於魯蓋爵命之時未至成人康叔後扞禄父之難伯禽殄淮夷之亂昔五帝異制周爵五等春秋三等皆因時而序尊卑髙皇帝撥亂世反諸正昭至徳定海内封建諸侯爵位二等皇子或在繈緥而立為諸侯王奉承天子為萬世法則不可易陛下躬親仁義體行聖徳表裏文武顯慈孝之行廣賢能之路内褒有徳外討彊極臨北海【匈奴傳云霍去病伐匈奴比臨翰海】西湊月氏【湊音臻氏音支至月氏月氏西戎國名在葱嶺之西也】匈奴西域舉國奉師輿械之費不賦於民虚御府之藏以賞元戎開禁倉以賑貧窮減戍卒之半百蠻之君靡不郷風承流稱意逺方殊俗重譯而朝澤及方外故珍獸至嘉榖興天應甚彰今諸侯支子封至諸侯王臣青翟臣湯等竊伏熟計之皆以為尊卑失序使天下失望不可臣請立臣閎臣旦臣胥為諸侯王四月癸未奏未央宫留中不下丞相臣青翟大僕臣賀行御史大夫事太常臣充太子太傅臣安行宗正事昧死言臣青翟等前奏大司馬臣去病上疏言皇子未有號位臣謹與御史大夫臣湯中二千石二千石諌大夫博士臣慶等昧死請立皇子臣閎等為諸侯王陛下讓文武躬自切及皇子未教羣臣之議儒者稱其術或誖其心陛下固辭弗許家皇子為列侯臣青翟等竊與列侯臣夀成等二十七人議皆曰以為尊卑失序髙皇帝建天下為漢太祖王子孫廣支輔先帝法則弗改所以宣至尊也臣請令史官擇吉日具禮儀上御史奏輿地圗他皆如前故事制曰可四月丙申奏未央宫大僕臣賀行御史大夫事昧死言太常臣充言卜入四月二十八日乙巳可立諸侯王臣昧死奏輿地圖請所立國名禮儀别奏臣昧死請制曰立皇子閎為齊王旦為燕王胥為廣陵王四月丁酉奏未央宫六年四月戊寅朔癸夘御史大夫湯下丞相丞相下中二千石二千石下郡太守諸侯相丞書從事下當用者如律令   維六年四月乙巳皇帝使御史大夫湯廟立子閎為齊王曰於戲小子閎受兹青社朕承祖考維稽古建爾國家封于東土世為漢藩輔於戲念哉恭朕之詔惟命不于常人之好徳克明顯光義之不圖俾君子怠悉爾心允執其中天禄永終厥有不臧乃凶于而國害于爾躬於戲保國艾民可不敬與王其戒之   右齊王䇿   維六年四月乙巳皇帝使御史大夫湯廟立子旦為燕王曰於戲小子旦受兹杜朕承祖考維稽古建爾國家封于北土世為漢藩輔於戲葷粥氏虐老獸心侵犯寇盗加以姦巧邊萌於戲朕命將率徂征厥罪萬夫長千夫長三十有二君皆來降旗奔師葷粥徙域北州以綏悉爾心毋作怨毋俷徳【俷音符味反】毋乃廢備非教士不得從徴於戲保國艾民可不敬與王其戒之   右燕王䇿   維六年四月乙巳皇帝使御史大夫湯廟立子胥為廣陵王曰於戲小子胥受兹赤社朕奉祖考維稽古建爾國家封于南土世為漢藩輔古人有言曰大江之南【謂京口南至荆州以南也】五湖之間其人輕心楊州保疆三代要服不及以政於戲悉爾心戰戰兢兢乃恵乃順毋侗好佚毋邇宵人維法維則書云臣不作威不作福靡有後羞於戲保國艾民可不敬與王其戒之   右廣陵王䇿   太史公曰古人有言曰愛之欲其富親之欲其貴故王者壃土建國封立子弟所以褒親親序骨肉尊先祖貴支體廣同姓於天下也是以形勢彊而王室安自古至今所由來乆矣非有異也故弗論著也燕齊之事無足采者然封立三王天子恭讓羣臣守義文辭爛然甚可觀也是以附之世家   禇先生曰臣幸得以文學為侍郎好覧觀太史公之列傳列傳中稱三王世家文辭可觀求其世家終不能得竊從長老好故事者取其封䇿書編列其事而傳之令後世得觀賢主之指意蓋聞孝武帝之時同日而俱拜三子為王封一子於齊一子於廣陵一子於燕各因子才力智能及土地之剛柔人民之輕重為作䇿以申戒之謂王世為漢藩輔保國治民可不敬與王其戒之夫賢主所作固非淺聞者所能知非博聞彊記君子者所不能究竟其意至其次序分絶文字之上下簡之參差長短皆有意人莫之能知謹論次其真草詔書編于左方令覧者自通其意而解説之   王夫人者趙人也與衞夫人並幸武帝而生子閎閎且立為王時其母病武帝自臨問之曰子當為王欲安所置之王夫人曰陛下在妾又何等可言者帝曰雖然意所欲欲於何所王之王夫人曰願置之雒陽武帝曰雒陽有武庫敖倉天下衝阨漢國之大都也先帝以來無子王於雒陽者去雒陽餘盡可王夫人不應武帝曰闗東之國無大於齊者齊東負海而城郭大古時獨臨菑中十萬户天下膏腴地莫盛於齊者矣王夫人以手擊頭謝曰幸甚王夫人死而帝痛之使使者拜之曰皇帝謹使使太中大夫明奉璧一賜夫人為齊王太后子閎王齊年少無有子立不幸早死國絶為郡天下稱齊不宜王云所謂受此土者諸侯王始封者必受土於天子之社歸立之以為國社以嵗時祠之春秋大傳曰天子之國有泰社東方青南方赤西方白北方黒上方黄故將封於東方者取青土封於南方者取赤土封於西方者取白土封於北方者取黒土封於上方者取黄土各取其色物裏以白茅封以為社此始受封於天子者也此之為主土主土者立社而奉之也朕承祖考袓者先也考者父也維稽古維者度也念也稽者當也當順古之道也齊地多變詐不習於禮義故戒之曰恭朕之詔唯命不可為常人之好徳能明顯光不圖於義使君子怠慢悉若心信執其中天禄長終有過不善乃凶于而國而害于若身齊王之國左右維持以禮義不幸中年早夭然全身無過如其䇿意傳曰青采出於藍而質青於藍者教使然也逺哉賢主昭然獨見誡齊王以慎内誡燕王以無作怨無俷徳誡廣陵王以慎外無作威與福夫廣陵在呉越之地其民精而輕故誡之曰江湖之間其人輕心楊州葆疆三代之時迫要使從中國俗服不大及以政教以意御之而已無侗好佚無邇宵人維法是則無長好佚樂馳騁弋獵滛康而近小人常念法度則無羞辱矣三江五湖有魚鹽之利銅山之富天下所仰故誡之曰臣不作福者勿使行財幣厚賞賜以立聲譽為四方所歸也又曰臣不作威者勿使因輕以倍義也㑹孝武帝崩孝昭帝初立先朝廣陵王胥厚賞賜金錢財幣直三千餘萬益地百里邑萬户㑹昭帝崩宣帝初立縁恩行義以本始元年中裂漢地盡以封廣陵王胥四子一子為朝陽侯【括地志云朝陽故城在鄧州穰縣南八十里應劭云在朝水之陽也】一子為平曲侯【地理志云平曲縣屬東海郡又云在瀛州文安縣北七十里】一子為南利侯【括地志云南利故城在豫州上蔡縣東八十五里】最愛少子立以為髙密王【括地志云髙密故城在宻州髙密縣西南四十里】其後胥果作威福通楚王使者楚王宣言曰我先元王髙帝少弟也封三十二城今地邑益少我欲與廣陵王共發兵云廣陵王為上我復王楚三十二城如元王時事發覺公卿有司請行罰誅天子以骨肉之故不忍致法於胥下詔書無治廣陵王獨誅首惡楚王傳曰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泥中與之皆黑者土地教化使之然也其後胥復祝詛謀反自殺國除燕土墝埆北迫匈奴其人民勇而少慮故誡之曰葷粥氏無有孝行而禽獸心以竊盗侵犯邊民朕詔將軍往征其罪萬夫長千夫長三十有二君皆來降旗奔師葷粥徙域逺處北州以安矣悉若心無作怨者勿使從俗以怨望也無俷徳者勿使上背徳也無廢備者無乏武備常備匈奴也非教士不得從徴者言非習禮義不得在於側也㑹武帝年老長而太子不幸薨未有所立而旦使來上書請身入宿衞於長安孝武見其書擊地怒曰生子當置之齊魯禮義之鄉乃置之燕趙果有爭心不讓之端見矣於是使使即斬其使者於闕下㑹武帝崩昭帝初立旦果作怨而望大臣自以長子當立與齊王子劉澤等謀為叛逆出言曰我安得弟在者今立者乃大將軍子也欲發兵事發覺當誅昭帝縁恩寛忍抑案不公卿使大臣請遣宗正與太中大夫公户滿意御史二人偕往使燕風喻之到燕各異日更見責王宗正者主宗室諸劉屬籍先見王為列陳道昭帝實武帝子狀侍御史乃復見王責之以正法問王欲發兵罪名明白當坐之漢家有正法王犯纎介小罪過即行法直斷耳安能寛王驚動以文法王意益下心恐公户滿意習於經術最後見王稱引古今通義國家大禮文章爾雅謂王曰古者天子必内有異姓大夫所以正骨肉也外有同姓大夫所以正異族也周公輔成王誅其兩弟故治武帝在時尚能寛王今昭帝始立年㓜富於春秋未臨政委任大臣古者誅罰不阿親戚故天下治方今大臣輔政奉法直行無敢所阿恐不能寛王王可自謹無自令身死國滅為天下笑於是燕王旦乃恐懼服罪叩頭謝過大臣欲和合骨肉難傷之以法其後旦復與左將軍上官桀等謀反宣言曰我次太子太子不在我當立大臣共抑我云云大將軍光輔政與公卿大臣議曰燕王旦不改過悔正行惡不變於是脩法直斷行罸誅旦自殺國除如其䇿指有司請誅旦妻子孝昭以骨肉之親不忍致法寛赦旦妻子免為庶人傳曰蘭根與白芷漸之滫中【言雖香草以米汁漬之無復香氣君子不欲附近庶人不服者為漸漬然也以旦謀叛君子庶人皆不附近】君子不近庶人不服者所以漸然也宣帝初立推恩宣徳以本始元年中盡復封燕王旦兩子一子為安定侯【漢表在鉅鹿郡】立燕故太子建為廣陽王【括地志云廣陵故城今在幽州良郷縣東北三十七里】以奉燕王祭祀   史記正義卷六十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六十一   唐 張守節 撰   老子伯夷列傳第一【其人形跡可序列故云列傳老子荘子開元二十三年奉勑升為列傳首處夷齊上然漢武帝之時佛教未興道教已説道則禁惡咸致正理制禦邪人未有佛教可導故列老荘於申韓之上今既佛道齊妙興耼法乖流理居列傳之首也】 史記六十一   老子者【朱韜玉禮及神仙傳云老子楚國苦縣瀬鄉曲仁里人姓李名耳字伯陽一名重耳外字老身長八尺八寸黄色美眉長耳大目廣額踈齒方口厚唇額有三五達理日角月懸鼻有雙柱耳有三門足蹈二二五手把十丈周時人李母八十一年而生又妙玉女夢流星入口八十一載逍遥李樹下廼割左腋而生又云妙玉女夢流星入口而有脤七十二年而生老子又上元經云李母晝夜見五色珠大如弹丸自天下因吞之即有脤張君相云君子者是號非名老考也子孳也考教衆理達成聖孳乃孳生萬物善化濟物無遺也】楚苦縣厲鄉曲仁里人也【國年表云淮陽國景帝三年廢至天漢脩史之時楚節王純都彭城相近疑苦此時屬楚國故太史公書之括地志云苦縣在亳州谷陽縣界有老子宅及廟廟中有九井尚存在今亳州真源縣也厲音頼晉太康地記云苦縣城東有瀬鄉祠老子所生地也】姓李氏名耳字伯陽謚曰耼【耼耳漫無輪地神仙傳云外字曰耼按字號也疑老子耳漫無輪故出號曰耼也】周守藏室之史也【藏在浪反】孔子適周將問禮於老子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與骨皆已朽矣獨其言在耳且君子得其時則駕不得其時則蓬累而行【蓬沙磧上轉蓬也累轉行貎也言君子得明主則駕車而事不遭時則若蓬轉流移而行可止則止也蓬其狀若皤蒿細葉蔓生於沙幕中風吹則根斷隨風轉移也皤蒿江東呼為斜蒿云】吾聞之良賈深藏若虛君子盛徳容貎若愚去子之驕氣與多欲態色與滛志【恣熊之容色與滛欲之志皆無益於夫子湏去除也】是皆無益於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孔子去謂弟子曰鳥吾知其能飛魚吾知其能游獸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為罔游者可以為綸飛者可以為矰至於龍吾不能知其乘風雲而上天吾今日見老子其猶龍邪老子脩道徳其學以自隠無名為務居周乆之見周之衰廼遂去至闗【抱朴子云老子西遊遇闗令尹喜於散闗為喜著道徳經一卷謂之老子或以為函谷関括地志云散闗在岐州陳倉縣東南五十二里函谷闗在陕州桃林縣西南十二里】闗令尹喜曰子將隠矣彊為我著書【彊其兩反為于偽反】於是老子廼著書上下篇言道徳之意五千餘言而去莫知其所終或曰老莱子亦楚人也【太史公疑老子或是老菜子故書之列仙傳云老菜子楚人當時世亂逃世耕於䝉山之陽莞葭為牆蓬蒿為室杖木為牀丈為席葅艾為食墾山播種五穀楚王至門迎之遂去至於江南而止曰鳥獸之毛可績而衣其遺粒足食也】著書十五篇言道家之用與孔子同時云葢老子百有六十餘嵗或言二百餘嵗【盖或皆疑辭也世不的知故言葢及或也王清云老子以周平王時見衰於是去孔子世家云孔子問禮於老子在周景王時孔子盖年三十也去平王十二王此傳云儋即老子也秦獻公與烈王同時去平王二十一王説者不一不可知也故葛仙公序云老子體于自然生乎大始之先起乎無因經厯天地終始不可稱載】以其脩道而養夀也自孔子死之後百二十九年而史記周太史儋見秦獻公曰始秦與周合而離離五百嵗而復合合七十嵗而霸王者出焉或曰儋即老子或曰非也世莫知其然否老子隠君子也老子之子名宗宗為魏將封于叚干宗子注【之樹反】注子宫宫孫假【作瑕音霞】假仕於漢孝文帝而假之子解為膠西王卬太傅因家于齊焉世之學老子者則絀儒學儒學亦絀老子道不同不相為謀豈謂是邪李耳無為自化清静自正【此都結老子之教也言無所造為而自化清浄不撓而民自歸正也】莊子者䝉人也【郭縁生述征記云蒙縣荘周之本邑也】名周周嘗為漆園吏【括地志云漆園故城在曹州句縣北十七里此云荘周為漆園吏即此按其城古屬蒙縣】與梁王齊宣王同時其學無所不闚然其要本歸於老子之言故其著書十餘萬言大抵率寓言也【率音律寓音遇率猶類也寓寄也】作漁父盗跖胠篋【胠音丘魚反篋音苦頬反胠開也篋箱類也此荘子三篇名皆誣毁自古聖君賢臣孔子之徒營求名譽成以䘮身非抢素任真之道也】以詆訿孔子之徒以明老子之術畏累虚亢桑子之屬皆空語無事實【荘子云庚桑楚者老子弟子北居畏累之山成云山在魯亦云在深州此篇寄庚桑楚以明至人之徳衞生之經若槁木無情死灰無心禍福不至惡有人災言荘子雜篇庚桑楚已下皆空設言語無有實事也】然善屬書離辭【屬音燭離辭猶力折其辭句也】指事類情用剽剥儒墨【剽疋妙反剽猶攻撃也】雖當世宿學不能自解免也其言洸洋自恣以適巳【洋音翔巳音祀】故自王公大人不能器之楚威王聞莊周賢【威王當周顯王三十年】使使厚幣迎之許以為相荘周笑謂楚使者曰千金重利卿相尊位也子獨不見郊祭之犧牛乎飬食之數嵗衣以文繡以入太廟當是之時雖欲為孤豚豈可得乎【不羣也豚小猪臨宰時願為孤小豚不可得也】子亟去無汚我我寧游戲汚瀆之中自快無為有國者所覊終身不仕以快吾志焉【荘子云荘子釣於濮水之上楚王使大夫往曰願以境内累荘子持竿不顧曰吾聞楚有神龜死二千嵗矣巾笥藏之廟堂之上此龜寕無為留骨而貴乎寕生曵尾泥中乎大夫曰寧曵尾塗中荘子曰往矣吾將曵尾於塗中與此傳不同也】   夫學者載籍極博猶考信於六藝詩書雖缺然虞夏之文可知也堯將遜位讓於虞舜舜禹之間岳牧咸薦乃試之於位典職數十年【舜禹皆典職事二十餘年然後踐帝位】功用既興然後授政示天下重器王者大統天下若斯之難也而說者曰堯讓天下於許由【皇甫謐髙士傳云許由字武仲堯聞致天下而讓焉乃退而遁於中嶽穎水之陽箕山之下隠堯又召為九州長由不欲聞之洗耳於穎水濵時有巢父牽犢欲飲之見由洗耳問其故對曰堯欲召我為九州長惡聞其聲是故洗耳巢父曰子若處髙岸深谷人道不通誰能見子子故浮游欲聞求其名譽汙吾犢口牽犢上流飲之許由歿葬此山亦名許由山在洛州陽城縣南十三里】許由不受耻之逃隠及夏之時有卞隨務光者此何以稱焉【經史唯稱伯夷叔齊不及許由卞隨務光者不少槩見何以哉故言何以稱焉為不稱説之也】   太史公曰余登箕山其上葢有許由冡云孔子序列古之仁聖賢人如吴太伯伯夷之倫詳矣余以所聞由光義至髙其文辭不少槩見何哉【槩古代反】孔子曰伯夷叔齊不念舊惡怨是用希求仁得仁又何怨乎余悲伯夷之意睹軼詩可異焉   其傳曰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也【括地志云孤竹古城在盧龍縣南十二里殷時諸侯孤竹國也】父欲立叔齊及父卒叔齊讓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迯去叔齊亦不肯立而逃之國人立其中子於是伯夷叔齊聞西伯昌善飬老盍往歸焉及至西伯卒武王載木主號為文王東伐紂伯夷叔齊叩馬而諌曰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謂孝乎以臣弑君可謂仁乎左右欲兵之太公曰此義人也扶而去之武王已平殷亂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齊耻之義不食周粟隠於首陽山【曹大家注幽通賦云夷齊餓於首陽山在隴西首又戴延之西征記云洛陽東北首陽山有夷齊祠今在偃師縣西北又孟子云夷齊避紂居北海之濵首陽山説文云首陽山在遼西史及諸書夷齊餓於首陽凡五所各有案據先後不詳荘子云伯夷叔齊西至岐陽見周武王伐殷曰吾聞古之士遭治世不避其任遇亂世不為苟存今天下闇周徳衰其並乎周以塗吾身也不若避之以絜吾行二子比至於首陽之山遂飢餓而死又下詩登彼西山是今清源縣首陽山在岐陽西北明即夷齊餓死處也】采薇而食之【陸機毛詩草木䟽云薇山菜也莖葉皆似小豆蔓生其味亦如小荳藿可作羹亦可生食也】及餓且死作歌其辭曰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易兮不知其非矣神農虞夏忽焉沒兮我安適歸矣于嗟徂兮命之衰矣遂餓死於首陽山由此觀之怨耶非耶或曰天道無親常與善人若伯夷叔齊可謂善人者非耶積仁絜行如此而餓死且七十子之徒仲尼獨薦顔淵為好學然回也屢空糟糠不厭而卒蚤夭天之報施善人其何如哉盗跖日殺不辜【按蹠者黄帝時大盗之名以栁下恵弟為天下大盗故世放古號之盗蹠】肝人之肉戾恣睢【睢仰白目怒貎也言盗蹠兇惡戾恣性怒白目也】聚黨數千人横行天下竟以夀終【括地志云盗跖冡在陕州河北縣西二十里河北縣本漢大陽縣也又今齊州平陵縣有盗跖冡未詳也】是遵何徳哉此其尤大彰明較著者也若至近世操行不軌専犯忌諱而終身逸樂富厚累世不絶或擇地而蹈之【謂北郭駱鮑焦等是也】時然後出言行不由徑非公正不發憤而遇禍災者不可勝數也余甚惑焉儻所謂天道是耶非耶【儻音他蕩反儻末定之詞也為天道不敢的言是非故云儻也】子曰道不同不相為謀亦各從其志也【太史公引孔子之言證前事也言天道人道不同一任其運遇亦各從其志意也】故曰富貴如可求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嵗寒然後知松栢之後凋舉世混濁清士乃見【言天下泯亂清潔之士不撓不苟合於盗跖也】豈以其重若彼其輕若此哉【重謂盗跖等也輕謂夷齊由光等也】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君子疾沒後懼名埋滅而不稱若夷齊顔回絜行立名後代稱述亦太史公欲漸見已立名著述之美也】賈子曰貪夫狥財【徇財迅反徇求也瓚云己身從物曰徇】烈士徇名夸者死權衆庶馮生【太史公引賈子譬作史記若貪夫徇名夸者死權衆庶貪生乃成其史記】同明相照同類相求【天欲雨而柱礎潤謂同徳者相應】雲從龍風從虎聖人作而萬覩【此有識也聖人有飬生之徳萬物有長養之情故相感應也此以上至同明相照是周易乾象辭也太史公引此等相感者欲見述作之意合萬物有睹也孔子歿後五百嵗而已當之故作史記使萬物見覩之也太史公序傳云先人有言自周公卒五百嵗而有孔子孔子卒後至於今五百嵗有能紹明世正易傳繼春秋本詩書禮樂之際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讓焉作述六經云易著天地隂陽四時五行故長於變禮經紀人倫故長於行書記先王之事故長於政詩記山川谿谷禽獸草木牝牡雌雄故長於風樂樂所立故長於和春秋辨是非故長於治人是故禮以節人樂以發和書以導事詩以達意易以道化春秋以道義撥亂世反之正莫近於春秋按述作而萬物睹見】伯夷叔齊雖賢得夫子而名益彰【伯夷叔齊雖有賢行得夫子稱而名益彰著萬物雖有生養之性得太史作述而世事益睹見】顔淵雖篤學附驥尾而行益顯巖穴之士趨舎有時若此類名堙滅而不稱悲夫【趨音趨舎音捨趨向也捨廢也言隠處之士時有附驥尾而名曉逹若堙滅不稱數者亦可悲痛】閭巷之人欲砥行立名者【砥音㫖礪行脩徳在鄉閭者若不託貴大之士何得封侯爵賞而名留後代也】非附青雲之士惡能施於後世哉   史記正義卷六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六十二   唐 張守節 撰   管晏列傳第二      史記六十二   管仲夷吾者穎上人也【韋昭云管夷姓之後管嚴之子敬仲也】少時常與鮑叔牙㳺叔知其賢管仲貧困常欺鮑叔鮑叔終善遇之不以為言已而鮑叔事齊公子小白管仲事公子糾及小白立為桓公公子糾死管仲囚焉鮑叔遂進管仲【齊世家云鮑叔曰君將治齊則髙傒與叔牙足矣且欲霸王非管夷吾不可夷吾之居國國重不可失也桓公從之韋昭云鮑叔齊大夫姒姓之後鮑叔之子叔牙也】管仲既用任政於齊【管子云相齊以九之教一曰老二曰慈三曰孤四曰疾五曰獨六曰病七曰通八曰賑九曰絶也】齊桓公以霸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管仲之謀也管仲曰吾始困時嘗與鮑叔賈分財利【賈音古】多自與鮑叔不以我為貪知我貧也吾嘗為鮑叔謀事而更窮困鮑叔不以我為愚知時有利不利也吾嘗三仕三見逐於君鮑叔不以我為肖知我不遭時也吾嘗三戰三走鮑叔不以我為怯知我有老母也公子糾敗召忽死之吾幽囚受辱鮑叔不以我為無耻知我不羞小節而耻功名不顯於天下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子也鮑叔既進管仲以身下之子孫世禄於齊有封邑者十餘世常為名大夫天下不多管仲之賢而多鮑叔能知人也管仲既任政相齊【國語云齊桓公使鮑叔為相辭曰臣之不若夷吾者五寛和恵民不若也治國家不失其柄不若也忠恵可結於百姓不若也制禮義可法於四方不若也執枹鼔立於軍門使百姓皆加勇不若也】以區區之齊在海濵【齊國東濵海也】通貨積財富國彊兵與俗同好惡故其稱曰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上服度則六親固【上之服御物有制度則六親堅固也六親謂外祖父母一父母二姊妹三妻兄弟之子四從母之子五女之子六也王弼云父母兄弟妻子也】四維不張國乃滅亾下令如流水之原令順民心故論卑而易行【言為政令卑下鮮少而百姓易作行也】俗之所欲因而予之俗之所否因而去之其為政也善因禍而為福轉敗而為功貴輕重慎權衡【輕重謂耻辱也權衡謂得失也有耻辱甚貴重之有得失甚戒慎之】桓公實怒少姬南襲蔡管仲因而伐楚責包茅不入貢於周室桓公實北征山戎而管仲因而令燕脩召公之政於柯之㑹【今齊州東河也】桓公欲背曹沫之約【沫莫葛反】管仲因而信之【以劫許之歸魯侵地】諸侯由是齊故曰知與之為取政之寳也管仲富擬於公室有三歸反坫【三歸二姓女也婦人謂嫁曰歸】齊人不以為侈管仲卒【括地志云管仲冡在青州臨淄縣南二十一里牛山之阿説苑云齊桓公使管仲治國管仲對曰賤不能臨貴桓公以為上卿而國不治曰何故管仲對曰貧不能使富桓公賜之齊市租而國不治桓公曰何故對曰疏不能制近桓公立以為仲父齊國大安而遂霸天下孔子曰管仲之賢而不得此三懽者亦不能使其君南面而稱伯】齊國遵其政常彊於諸侯後百餘年而有晏子焉   晏平仲嬰者萊之夷維人也【晏氏齊記云齊城三百里有戍安即晏平仲之邑漢為夷安縣屬髙宻國應劭云故萊夷維邑】事齊靈公莊公景公以節儉力行重於齊既相齊食不重肉妾不衣帛其在朝君語及之即危言【謂已謙讓非云功能】語不及之即危行【行下孟反謂君不知已増脩業行畏責及也】國有道即順命無道即衡命【衡秤也謂國無道則制秤量之可行即行】以此三世顯名於諸侯越石父賢在縲紲中【縲音力追反縲黒索也紲繫也晏子春秋云晏子之晉至中年覩弊冠友裘負薪息於途側晏子問曰何者對曰我石父也苟免饑凍為人臣僕晏子觧左驂贖之載與俱歸按與此文小異也】晏子出遭之塗解左驂贖之載歸弗謝入閨乆之越石父請絶晏子戄然【戄牀反注皇覽云晏子塚在臨淄城南菑水南桓公塜西北括地志云齊桓公墓在清州臨淄縣東南二十三里鼎足上又云齊晏嬰塚在齊子城北門外晏子云吾生近市死豈易吾志乃葬故宅後人名曰清節里按恐皇覽誤乃管仲塚也】攝衣冠謝曰嬰雖不仁免子於厄何子求絶之速也石父曰不然吾聞君子詘於不知已而信於知己者方吾在縲紲中彼不知我也夫子既已感寤而贖我是知己知己而無禮固不如在縲紲之中晏子於是延入為上客晏子為齊相出其御之妻從門間而闚其夫其夫為相御擁大蓋䇿駟馬意氣甚自得也既而歸其妻請去夫問其故妻曰晏子長不滿六尺身相齊國名顯諸侯今者妾觀其出志念深矣常有以自下者今子長八尺乃為人僕御然子之意自以為足妾是以求去也其後夫自抑損晏子怪而問之御以實對晏子薦以為大夫   太史公曰吾讀管氏牧民山髙乗馬輕重九府【七畧云管子十八篇在法家】及晏子春秋【七畧云晏子春秋七篇在儒家】詳哉其言之也既見其著書欲觀其行事故次其至其書世多有之是以不論論其軼事【軼音逸】管仲世所謂賢臣然孔子小之豈以為周道衰㣲桓公既賢而不勉之至王乃稱霸哉【言管仲世所謂賢臣孔子所以小之者盖以為周道衰桓公賢主管仲何不勸勉輔弼至於帝王乃自稱霸主哉故孔子小之云盖為前疑夫子小管仲為此】語曰將順其美匡救其惡故上下能相親也【言管仲相齊順百姓之美匡救國家之惡令君臣百姓相親者是管之能也】豈管仲之謂乎方晏子伏莊公尸哭之成禮然後去豈所謂見義不為無勇者邪至其諫説犯君之顔此所謂進思盡忠退思補過者哉假令晏子而在余雖為之執鞭所忻慕焉   史記正義卷六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六十三   唐 張守節 撰   申不害韓非列傳第三   史記六十三   申不害者京人也【按地志云京縣故城縣東南二十里鄭之京邑也】故鄭之賤臣學術以干韓昭矦昭侯用為相内脩政教外應諸侯十五年終申子之身國治兵彊無侵韓者申子之學本於黄老而主刑名著書二篇號曰申子【阮孝緒七畧云申子三卷也】韓非者【阮孝緒七畧云韓子二十卷韓世家云王安五年非使秦九年虜王安韓非亡】韓之諸公子也喜刑名法術之學而其歸本於黄老非為人口吃【音訖】不能道説而善著書與李斯俱事荀卿【孫卿子二十二卷名況趙人楚蘭陵令避漢宣帝諱改姓孫也】斯自以為不如非非見韓之削弱數以書諌韓王韓王不能用於是韓非疾治國不務脩明其法制執勢以御其臣下富國彊兵而以求人任賢反舉浮滛之蠧而加之於功實之上以為儒者用文亂法而俠者以武犯禁寛則寵名譽之人急則用介胄之士【介甲也胄兠鍪也】今者所飬非所用所用非所飬悲亷直不容於邪枉之臣觀往者得失之變【韓非見王安不用忠良令國消弱故觀往古有國之君則得失之變異而作韓子二十卷】故作孤憤五蠧内外儲説林説難十餘萬言然韓非知説之難為説難書甚具終死於秦不能自脫說難曰凢說之難非吾知之有以説之難也【凢説難識情理不當人主之心恐犯逆鱗説之難知故言非吾知之有以説之乃為難】又非吾辯之難能明吾意之難也【能分明吾意以説之亦又未為難也尚非甚難】又非吾敢横失能盡之難也【横擴孟反又非吾敢有横失詞理能盡説己之情此難是難尚非極難】凢說之難在知所説之心可以吾説當之【前者三説並未為難凡説之難者正在於此言深辨知前人意可以吾説當之間與前人心㑹説則行乃是難矣】所説出於為名髙者也而説之以厚利則見下節而遇卑賤必棄逺矣所説出於厚利者也而説之以名髙則見無心而逺事情必不收矣所説實為厚利而顯為名髙者也【前人必欲厚利詐慕名髙則陽收其説實踈逺之】而説之以名髙則陽收其身而實踈之若説之以厚利則隂用其言而顯棄其身【前人好利厚詐慕名髙説之以厚利則險用説者之言而顯不收其身説士不可不察】此之不可不知也夫事以宻成語以泄敗未必其身泄之也而語及其所匿之事【事多相類語言或説其相類之事前人覺悟便成漏泄故身危也】如是者身危貴人有過端而説者明言善議以推其惡者則身危【人主有過失之端緒而引美善之議以推人主之惡則身危】周澤未渥也而語極知【渥霑濡也人臣事君未滿周至之恩澤而 説事當理事行有功君不以為思徳故徳亾】説行而有功則徳亾説不行而有敗則見疑如是者身危【説事不行或行有敗壊則必致危殆若此者身危也】夫貴人得計而欲自以為功説者與知焉則身危【與音預人主先得其計己功説者知前發其縱跡身必危亾】彼顯有所出事迺自以為也故説者與知焉則身危【人主明所出事乃以有所營為説者預知其計而説者身亾危】彊之以其所必不為【彊其两反人主必不欲有為而説者彊令為之】止之以其所不能已者身危【人主已營為而説者彊止之者身危】故曰與之論大人則以為間已【間音紀莧反説彼大人之短以為竊己之事情乃為刺譏問之】與之論細人則以為鬻權【鬻音育劉伯荘云論則疑其挾詐賣己之權】論其所愛則以為借資【説人主愛行人主以為借己之資籍也】論其所憎則以為嘗己【論説人主所憎惡人主則以為嘗試於己也】徑省其辭則不知而屈之【省山景反】汎濫博文則多而乆之【汎濫浮辭也博聞廣言句也言浮説廣陳必多詞理時乃永乆人主疲倦】順事陳意則曰怯懦而不盡【懦音乃亂反説者陳言順人主之意則或怯懦而不盡事情也】慮事廣肆則曰草野而倨侮【草野猶鄙陋也廣陳言詞多有鄙陋乃成倨傲侮慢】此説之難不可不知也凢説之務在知飾所説之所敬而滅其所醜彼自知其計則無以其失窮之【前人自知其失誤説士無以失説窮極之乃為訕上也】自勇其㫁則無以其敵怒之【㫁音端亂反劉伯荘云貴人斷甲為是説者以乙破之乙之理難同怒以下敵上也】自多其力則無以其難槩之 【古代反】規異事與同計譽異人與同行者則以飾之無傷也【劉伯荘云貴人與甲同計與乙同行者説士陳言無傷甲乙也】有與同失者則明飾其無失也【人主與甲同失説者文飾甲之無失】大忠無所拂辭悟言無所擊排廼後申其辯知焉此所以親近不疑【拂悟當為咈忤古字假借耳咈違也忤逆也言大忠之事擬安民興化事在匡弼君初亦不撃排乃後周澤霑濡君臣道合乃敢辯智説焉此所以親近而不見疑是知盡之難】知盡之難也【言説士知談説之難也為能盡此談説之道得當人主之心君臣相合乃是知盡之難也】得曠日彌乆而周澤既渥深計而不疑交爭而不罪廼明計利害以致其功直指是非以飾其身以此相持此説之成也【夫知盡之難則君臣道合故得曠日彌乆而周澤既渥深計而君不疑與君交爭而不罪而得明計國之利害以致其功直指是非任爵禄於身以此君臣相執持此説之成也】伊尹為庖【殷本紀云乃為有莘氏媵臣負鼎俎以滋味説湯致王道是也】百里奚為虜【晋世家云襲滅虞公及大夫百里以媵秦穆姬也】皆所由干其上也故此二子者皆聖人也猶不能無役身而涉世如此其汙也【汙音烏故反庖虜是汙】則非能仕之所設也宋有富人天墻壊其子曰不築且有盗其鄰人之父亦云暮而果大亡其財其家甚知其子而疑鄰人之父【其子隣父説皆當矣而切見疑非處知則難乎】昔者鄭武公欲伐胡【世本云胡歸姓也括地志云胡城在豫州郾城縣界】廼以其子妻之因問羣臣曰吾欲用兵誰可伐者闗其思曰胡可伐廼戮闗其思曰胡兄弟之國也子言伐之何也胡君聞之以鄭為親己而不備鄭鄭人襲胡取之此二説者其知皆當矣【當當浪反】然而甚者為戮薄者見疑非知之難也處知則難矣昔者彌子瑕見愛於衞君衞國之法竊駕君車者罪至刖既而彌子之母病人聞往夜告之彌子矯駕君車而出君聞之而賢之曰孝哉為母之故而犯刖罪與君游果園彌子食桃而甘不盡而奉君君曰愛我哉㤀其口而念我及彌子色衰而愛㢮得罪於君君曰是嘗矯駕吾車又嘗食我以其餘桃故彌子之行未變於初也前見賢而後獲罪者愛憎之至變也故有愛於主則知當而加親見憎於主則罪當而加䟽故諫説之士不可不察愛憎之主而後説之矣夫龍之為蟲也【龍蟲類也故言龍之為蟲】可擾狎而騎也然其喉下有逆鱗徑尺人有嬰之則必殺人人主亦有逆鱗説之者能無嬰人主之逆鱗則㡬矣【説者能不犯人主逆鱗則庶㡬矣】人或其書至秦秦王見孤憤五蠧之書曰嗟乎寡人得見此人與之㳺死不恨矣李斯曰此韓非之所著書也秦因急攻韓韓王始不用非及急廼遣非使秦秦王恱之未信用李斯姚賈害之毁之曰韓非韓之諸公子也今王欲并諸侯非終為韓不為秦此人之情也今王不用乆留而歸之此自遺患也不如以過法誅之秦王以為然下吏治非李斯使人遺非藥使自殺韓非欲自陳不得見秦王後悔之使人赦之非已死矣申子韓子皆著書于後世學者多有余獨悲韓子為説難而不能自脫耳   太史公曰老子所貴道虚無因應變化於無為故著書辭稱㣲妙難識莊子散道徳放論要亦歸之自然申子卑卑施之於名實韓子引繩墨切事情明是非其極慘礉少恩皆原於道徳之意而老子深逺矣   史記正義卷六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六十四   唐 張守節 撰   司馬穰苴列傳第四    史記六十四   司馬穰苴者田完之苗裔也【穰音若羊反苴音子徐反曰穰苴為司馬官主兵】齊景公時晉伐阿甄而燕侵河上【河上黄河南岸地即滄徳二州北界】齊師敗績景公患之晏嬰乃薦田穰苴曰穰苴雖田氏庶孽然其人文能附衆武能威敵願君試之景公召穰苴與語兵事大説之以為將軍將兵扞燕晉之師穰苴曰臣素卑賤君擢之閭伍之中加之大夫之上士卒未附百姓不信人㣲權輕願得君之寵臣國之所尊以監軍乃可於是景公許之使莊賈往穰苴既辭與莊賈約曰旦日日中㑹於軍門穰苴先馳至軍立表下漏待賈賈素驕貴以為將已之軍而已為監不甚急【已音紀監甲暫反】親戚左右送之留飲日中而賈不至穰苴則仆表決漏入行軍勒兵申明約束約束既定夕時荘賈乃至穰苴曰何後期為賈謝曰不侫大夫親戚送之故留穰苴曰將受命之日則其家臨軍約束則㤀其親援枹皷之急則忘其身【援作操枹音孚謂皷挺也】今敵國深侵邦内騷動士卒露於境君寢不安席食不甘味百姓之命皆懸於君何謂相送乎召軍正問曰軍法期而後至者云何對曰當斬荘賈懼使人馳報景公請救既往末及反於是遂斬莊賈以徇三軍三軍之士皆振慄乆之景公遣使者持節赦賈馳入軍中穰苴曰將在軍君令有所不受問軍正曰軍中不馳今使者馳云何正曰當斬使者大懼穰苴曰君之使不可殺之乃斬其僕車之左駙馬之左驂以徇三軍【駙音附劉伯荘云駙者箱外之立木承重校者殉行示也】遣使者還報然後行士卒次舎井竈飲食問疾醫藥身自拊循之悉取將軍之資粮享士卒身與士卒平分粮食最比【比作卑必耳反】其羸弱者三日而後勒兵病者皆求行争奮出為之赴戰晉師聞之為罷去燕師聞之度水而解【度黄河水北去而解】於是追擊之遂取所亾封内故境而引兵歸未至國釋兵旅解約束誓盟而後入邑景公與諸大夫郊迎勞師成禮然後反歸寢既見穰苴尊為大司馬田氏日以益尊於齊已而大夫鮑氏髙國之屬害之譛於景公景公退穰苴苴發疾而死田乞田豹之徒由此怨髙國等其後及田常殺簡公盡滅髙子國子之族至常曽孫和因自立為齊威王用兵行威大放穰苴之法【放方往反】而諸侯朝齊齊威王使大夫追論古者司馬兵法而附穰苴於其中因號曰司馬穰苴兵法   太史公曰余讀司馬兵法閎廓深逺雖三代征伐未能竟其義如其文也亦少褒矣若夫穰苴區區為小國行師何暇及司馬兵法之揖讓乎世既多司馬兵法以故不論著穰苴之列傳焉   史記正義卷六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六十五   唐 張守節 撰   孫子吴起列傳第五    史記六十五   孫子武者齊人也【魏武帝云孫子者齊人事於吴王闔閭為吴將作兵法十三篇】以兵法見於吴王闔廬闔廬曰子之十三篇【七錄云孫子兵法三卷案十三篇為上卷又有中下二卷】吾盡觀之矣可以小試勒兵乎對曰可闔廬曰可試以婦人乎曰可於是許之出宫中美女得百八十人孫子分為二隊以王之寵姬二人各為隊長皆令持㦸令之曰汝知而心與左右手背乎婦人曰知之孫子曰前則視心左視左手右視右手後即視背婦人曰諾約束既布乃設鈇即三令五申之於是鼔之右婦人大笑孫子曰約束不明申令不熟將之罪也復三令五申而鼔之左婦人復大笑孫子曰約束不明申令不熟將之罪也既已明而不如法者吏士之罪也乃欲斬左右隊長吴王從臺上觀見且斬愛姬大駭趣使使cq=18下令曰寡人已知將軍能用兵矣寡人非此二姬食不甘味願勿斬也孫子曰臣既已受命為將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遂斬隊長二人以徇用其次為隊長於是復鼓之婦人左右前後跪起皆中規矩繩墨無敢出聲於是孫子使使報王曰兵既整齊王可試下觀之唯王所欲用之雖赴水火猶可也吴王曰將軍罷休就舎寡人不願下觀孫子曰王徒好其言不能用其實於是闔廬知孫子能用兵卒以為將西破彊楚入郢北威齊晉顯名諸侯孫子與有力焉孫武既死【七録云越絶十六卷或云伍子胥撰】後百餘嵗有孫臏臏生阿鄄之間臏亦孫武之後世子孫也孫臏嘗與龎涓俱學兵法龎涓既事魏得為恵王將軍而自以為能不及孫臏乃隂使召孫臏臏至龎涓恐其賢於己疾之則以法刑㫁其兩足而黥之欲隐勿見齊使者如梁【今汴州】孫臏以刑徒隂見説齊使齊使以為竒竊載與之齊齊將田忌善而客待之忌數與齊諸公子馳逐重射孫子見其馬足不甚相逺馬有上中下輩於是孫子謂田忌曰君弟重射臣能令君勝田忌信然之與王及諸公子逐射千金【射音石随逐而射賭千金】及臨質孫子曰今以君之下駟與彼上駟取君上駟與彼中駟取君中駟與彼下駟既馳三軰畢而田忌一不勝而再勝卒得王千金於是忌進孫子於威王威王問兵法遂以為師其後魏伐趙趙急請救於齊齊威王欲將孫臏臏辭謝曰刑餘之人不可於是乃以田忌為將而孫子為師居輜車中坐為計謀田忌欲引兵之趙孫子曰夫解雜亂紛糾者不控捲救鬭者不撠批亢虚形格勢禁則自為解耳今梁趙相攻輕兵鋭卒必竭於外老弱罷於内君不若引兵疾走大梁據其街路衝其方虚彼必釋趙而自救是我一舉解趙之圍而收弊於魏也田忌從之魏果去邯鄲與齊戰於桂陵大破梁軍後十五年魏與趙攻韓韓告急於齊齊使田忌將而往直走大梁魏將龎涓聞之去韓而歸齊軍既已過而西矣孫子謂田忌曰彼三晉之兵素悍勇而輕齊齊號為怯善戰者因其勢而利導之兵法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將五十里而趣利者軍半至使齊軍入魏地為十萬竈明日為五萬竈又明日為三萬竈龎涓行三日大喜曰我固知齊軍怯入吾地三日士卒亾者過半矣乃棄其步軍與其輕鋭倍日并行逐之孫子度其行暮當至馬陵馬陵道狹而旁多阻隘可伏兵乃斫大樹白而書之曰龎涓死于此樹之下於是令齊軍善射者萬弩夾道而伏期曰暮見火舉而俱發龎涓果夜至斫木下見白書乃鑚火燭之讀其書未畢齊軍萬弩俱發魏軍大亂相失龎涓自知智窮兵敗乃自剄曰遂成豎子之名齊因乗勝盡破其軍虜魏太子申以歸孫臏以此名顯天下世傳其兵法   吴起者衛人也好用兵嘗學於曽子事魯君齊人攻魯魯欲將吴起吴起取齊女為妻而魯疑之吴起於是欲就名遂殺其妻以明不與齊也魯卒以為將將而攻齊大破之魯人或惡吴起曰起之為人猜忍人也其少時家累千金游仕不遂遂破其家鄉黨笑之吴起殺其謗己者三十餘人而東出衛郭門與其母訣齧臂而盟曰起不為卿相不復入衛遂事曽子居頃之其母死起終不歸曽子薄之而與起絶起乃之魯學兵法以事魯君魯君疑之起殺妻以求將夫魯小國而有戰勝之名則諸侯圖魯矣且魯衞兄弟之國也而君用起則是棄衛魯君疑之謝吴起吴起於是聞魏文侯賢欲事之文侯問李克曰吴起何如人哉李克曰起貪而好色然用兵司馬穰苴不能過也於是魏文矦以為將撃秦㧞五城起之為將與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設席行不騎乗親裹贏粮與士卒分勞苦卒有病疽者起為吮之卒母聞而哭之人曰子卒也而將軍自吮其疽何哭為母曰非然也往年吴公吮其父其父戰不旋踵遂死於敵吴公今又吮其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是以哭之文侯以吴起善用兵亷平盡能得士心乃以為西河守以拒秦韓魏文侯既卒起事其子武侯武侯浮西河而下中流顧而謂吴起曰美哉乎山河之固此魏國之寳也起對曰在徳不在險昔三苗氏左洞庭右彭蠡徳義不脩禹滅之夏桀之居左河濟右泰華伊闕在其南羊腸在其北脩政不仁湯放之殷紂之國左孟門右太行常山在其北大河經其南脩政不徳武王殺之由此觀之在徳不在險若君不脩徳舟中之人盡為敵國也武侯曰善即封吴起為西河守甚有聲名魏置相相田文吴起不悦謂田文曰請與子論功可乎田文曰可起曰將三軍使士卒樂死敵國不敢謀子孰與起文曰不如子起曰治百官親萬民實府庫子孰與起文曰不如子起曰守西河而秦兵不敢東鄉韓趙賔從子孰與起文曰不如子起曰此子三者皆出吾下而位加吾上何也文曰主少國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方是之時屬之於子乎屬之於我乎起黙然良乆曰屬之子矣文曰此乃吾所以居子之上也吴起乃自知弗如田文田文既死公叔為相尚魏公主而害吴起公叔之僕曰起易去也公叔曰奈何其僕曰吴起為人節亷而自喜名也君因先與武侯言曰夫吴起賢人也而侯之國小又與彊秦壤界臣竊恐起之無留心也武侯即曰奈何君因謂武侯曰試延以公主起有留心則必受之無留心則必辭矣以此卜之君因召吴起而與歸即令公主怒而輕君吴起見公主之賤君也則必辭於是吴起見公主之賤魏相果辭魏武侯武侯疑之而弗信也吴起懼得罪遂去即之楚楚悼王素聞起賢至則相楚明法審令捐不急之官廢公族䟽逺者以撫飬戰鬭之士要在彊兵破馳説之言從横者於是南平百越北并陳蔡却三晉西伐秦諸侯患楚之彊故楚之貴戚盡欲害吴起及悼王死宗室大臣作亂而攻吴起吴起走之王尸而伏之擊起之徒因射刺吴起并中悼王悼王既葬太子立乃使令尹盡誅射吴起而并中王尸者坐射起而夷宗死者七十餘家太史公曰世俗所稱師旅皆道孫子十三篇吴起兵法世多有故弗論論其行事所施設者語曰能行之者未必能言能言之者未必能行孫子籌䇿龎涓明矣然不能蚤救患於被刑吴起説武侯以形勢不如徳然行之於楚以刻少恩亾其軀悲夫   史記正義卷六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六十六   唐 張守節 撰   伍子胥列傳第六     史記六十六   伍子胥者楚人也名員員父曰伍奢員兄曰伍尚其先曰伍舉以直諫事楚莊王有顯故其後世有名於楚楚平王有太子名曰建使伍奢為太費無忌為少傅無忌不忠於太子建平王使無忌為太子取婦於秦秦女好無忌馳歸報平王曰秦女絶美王可自取而更為太子取婦平王遂自取秦女而絶愛幸之生子軫更為太子取婦無忌既以秦女自媚於平王因去太子而事平王恐一旦平王卒而太子立殺己乃因讒太子建建母蔡女也無寵於平王平王稍益䟽建使建守城父備邊兵頃之無忌又日夜言太子短於王曰太子以秦女之故不能無怨朢願王少自備也自太子居城父將兵外交諸侯且欲入為亂矣平王乃召其太傅伍奢考問之伍奢知無忌讒太子於平王因曰王獨奈何以讒賦小臣䟽骨肉之親乎無忌曰王今不制其事成矣王且見禽於是平王怒囚伍奢而使城父司馬奮往殺太子行未至奮使人先告太子太子急去不然將誅太子建亾奔宋無忌言於平王曰伍奢有二子皆賢不誅且為楚憂可以其父質而召之不然且為楚患王使使謂伍奢曰能致汝二子則生不能則死伍奢曰尚為人仁呼必来員為人剛戾忍訽能成大事彼見來之并禽其勢必不来王不聽使人召二子曰来吾生汝父不来今殺奢也伍尚欲往員曰楚之召我兄弟非欲以生我父也恐有脫者後生患故以父為質詐召二子二子到則父子俱死何益父之死往而令讎不得報耳不如奔他國借力以雪父之耻俱滅無為也伍尚曰我知往終不能全父命然恨父召我以求生而不往後不能雪耻終為天下笑耳謂員可去矣汝能報殺父之讎我將歸死尚既就執使者捕伍胥伍胥貫弓執矢嚮使者使者不敢進伍胥遂亡聞太子建之在宋往從之奢聞子胥之亾也曰楚國君臣且苦兵矣伍尚至楚楚并殺奢與尚也伍胥既至宋宋有華氏之亂乃與太子建俱奔於鄭鄭人甚善之太子建又適晉晉頃公曰太子既善鄭鄭信太子太子能為我内應而我攻其外滅鄭必矣滅鄭而封太子太子乃還鄭事未㑹㑹自私欲殺其從者從者知其謀乃告之於鄭鄭定公與子産誅殺太子建建有子名勝伍胥懼乃與勝俱奔吴到昭闗昭闗欲執之伍胥遂與勝獨身步走㡬不得脱追者在後至江江上有一漁父乘船知伍胥之急乃渡伍胥伍胥既渡解其劒曰此劔直百金以與父父曰楚國之法得伍胥者賜粟五萬石爵執珪豈徒百金劔邪不受伍胥未至吴而疾止中道乞食至於吴吴王僚方用事公子光為將伍胥乃因公子光以求見吴王乆之楚平王以其邊邑鍾離與吴邊邑卑梁氏俱蠶兩女子爭桑相攻乃大怒至於兩國舉兵相伐吴使公子光伐楚抜其鍾離居巢而歸伍子胥説吴王僚曰楚可破也願復遣公子光公子光謂吴王曰彼伍胥父兄為戮於楚而勸王伐楚者欲以自報其讎耳伐楚未可破也伍胥知公子光有内志欲殺王而自立未可説以外事乃進専諸於公子光退而與太子建之子勝耕於野五年而楚平王卒初平王所奪太子建秦女生子軫及平王卒軫竟立為後是為昭王吴王僚因楚䘮使二公子將兵往襲楚楚發兵絶吴兵之後不得歸吴國内空而公子光乃令専諸襲刺吴王僚而自立是為吴王闔廬闔廬既立得志乃召伍員以為行人而與謀國事楚誅其大臣郤宛伯州犂伯州犂之孫伯嚭亾奔吴吴亦以嚭為大夫前王僚所遣二公子將兵伐楚者道絶不得歸後聞闔廬弑王僚自立遂以其兵降楚楚封之於舒闔廬立三年乃興師與伍胥伯嚭伐楚㧞舒遂禽故吴反二將軍因欲至郢將軍孫武曰民勞未可且待之乃歸四年吴伐楚取六與潛五年伐越敗之六年楚昭王使公子囊瓦將兵伐吴吴使伍員迎擊大破楚軍於豫章取楚之居巢九年吴王闔廬謂子胥孫武曰始子言郢未可入今果何如二子對曰楚將囊瓦貪而唐蔡皆怨之王必欲大伐之必先得唐蔡乃可闔廬聽之悉興師與唐蔡伐楚與楚夾漢水而陳吴王之弟夫槩將兵請從王不聽遂以其屬五千人撃楚將子常子常敗走奔鄭於是吴乗勝而前五戰遂至郢己夘楚昭王出奔庚辰吴王入郢昭王出亾入雲夢盜擊王王走鄖鄖公弟懐曰平王殺我父我殺其子不亦可乎鄖公恐其弟殺王與王奔隨【今有楚昭王故賊昭王奔随之處宫之北城即是】吴兵圍隨謂隨人曰周之子孫在漢川者楚盡滅之隨人欲殺王王子綦匿王已自為王以當之隨人卜與王於吴不吉乃謝吴不與王始伍員與申包胥為交員之亾也謂包胥曰我必覆楚包胥曰我必存之及吴兵入郢伍子胥求昭王既不得乃掘楚平王墓出其尸鞭之三百然後己申包胥亾於山中使人謂子胥曰子之報讎其以甚乎吾聞之人衆者勝天天定亦能破人【申包胥言聞人衆者雖一時凶勝天及天降其凶亦破於彊之人】今子故平王之臣親北面而事之今至於僇死人此豈其無天道之極乎伍子胥曰為我謝申包胥曰吾日暮塗逺吾故倒行而逆施之於是申包胥走秦告急求救於秦秦不許包胥立於秦廷晝夜哭七日七夜不絶其聲秦哀公憐之曰楚雖無道有臣若是可無存乎乃遣車五百乗救楚擊吴六月敗吴兵於稷㑹吴王乆留楚求昭王而闔廬弟夫槩乃亾歸自立為王闔廬聞之乃釋楚而歸擊其弟夫概夫概敗走遂奔楚楚昭王見吴有内亂乃復入郢封夫概於堂谿【案今豫州吴縣在州西北九十里】為堂谿氏楚復與吴戰敗吴吴王乃歸後二嵗闔廬使太子夫差將兵伐楚取畨楚懼吴復大来乃去郢徙於鄀當是時吴以伍子胥孫武之謀西破彊楚北威齊晉南服越人其後四年孔子相魯後五年伐越越王勾踐迎撃敗吴於姑蘇傷闔廬指【姑蘇當作㰎李乃文誤也左傳云戰㰎李傷將指卒於陘是也解在吴世家】軍郤闔廬病創將死謂太子夫差曰爾㤀勾踐殺爾父乎夫差對曰不敢忘是夕闔廬死夫差既立為王以伯嚭為太宰習戰射二年後伐越敗越於夫湫【太湖中俶山也解在吴世家】越王勾踐乃以餘兵五千人棲於㑹稽之上【上地名在越州㑹稽縣東南十二里】使大夫種厚幣遺吴【髙誘云大夫種姓文氏字子禽楚之郢人】太宰嚭以請和求委國為臣妾吴王將許之伍子胥諫曰越王為人能辛苦今王不滅後必悔之吴王不聽用太宰嚭計與越平其後五年而吴王聞齊景公死而大臣爭寵新君弱乃興師北伐齊伍子胥諫曰勾踐食不重味弔死問疾且欲有所用之也此人不死必為吴患今吴之有越猶人之有腹心疾也而王不先越而乃務齊不亦謬乎吴王不聽伐齊大敗齊師於艾陵【括地志云艾山在兖州博城縣南百六十里本齊博邑】遂威鄒魯之君以歸【鄒君居兖州鄒縣魯曲阜縣】益䟽子胥之謀其後四年吴王將北伐齊越王勾踐用子貢之謀乃率其衆以助吴而重寳以獻遺太宰嚭太宰嚭既數受越賂其愛信越殊甚日夜為言於吴王吴王信用嚭之計伍子胥諫曰夫越腹心之病今信其浮辭詐偽而貪齊破齊譬猶石田無所用之且盤庚之誥曰有顛越不恭劓殄滅之俾無遺育無使易種于兹邑此商之所以興願王釋齊而先越若不然後將悔之無及而吴王不聽使子胥於齊子胥臨行謂其子曰吾數諫王王不用吾今見吴之亾矣汝與吴俱亾無益也乃屬其子於齊鮑牧而還報吴吴太宰嚭既與子胥有隙因讒曰子胥為人剛少㤙猜賊其怨朢恐為深禍也前日王欲伐齊子胥以為不可王卒伐之而有大功子胥耻其計謀不用乃反怨朢而今王又復伐齊子胥専愎彊諫沮毁用事徒幸吴之敗以自勝其計謀耳今王自行悉國中武力以伐齊而子胥諫不用因輟謝佯病不行王不可不備此起禍不難且嚭使人㣲伺之其使於齊也乃屬其子於齊之鮑氏夫為人臣内不得意外倚諸侯自以為先王之謀臣今不見用常鞅鞅怨朢願王早圖之吴王曰㣲子之言吾亦疑之乃使使賜伍子胥屬鏤之劔曰子以此死伍子胥仰天歎曰嗟乎讒臣嚭為亂矣王乃反誅我我令若父霸自若未立時諸公子爭立我以死争之於先王㡬不得立【㡬音祈】若既得立欲分吴國予我我顧不敢朢也然今若聽諛臣言以殺長者乃告其舎人曰必樹吾墓上以梓令可以為器【器謂棺也以吴必亾也左傳云樹吾墓檟檟亦材也吴其亾乎】而抉吾眼縣吴東門之上【東門䲕門謂䱐門也今名葑門䲕音普姑反䱐音覆浮反越軍開示浦子胥濤盪羅城開北門有䲕䱐随濤入故以名門顧野王云䲕魚一名江豚欲風則涌也】以觀越冦之入滅吴也乃自剄死吴王聞之大怒乃取子胥尸盛以鴟夷革【盛音成榼音古曷反】浮之江中【案年表云吴王夫差十一年也】吴人憐之為立祠於江上【吴地記曰越軍於蘇州東南三十里三江口又向下三里臨江北岸立壇殺白馬祭子胥杯動酒盡後因立廟於此江上今其側有浦名上壇浦至晉㑹稽太守糜豹移廟吴郭東門内道南今廟見在】因命曰胥山【吴地記云胥山太湖造胥湖東岸山西臨胥湖山有古葬胥二王廟按其廟不干子胥事太史誤矣張注又非】吴王既誅伍子胥遂伐齊齊鮑氏殺其君悼公而立陽生吴王欲討其賊不勝而去其後二年吴王召魯衛之君㑹之橐臯【橐臯故縣在廬州巢縣西北五十六里】其明年因北大㑹諸侯於黄池【在汴州封丘縣南七里】以令周室越王勾踐襲殺吴太子破吴兵吴王聞之乃歸使使厚幣與越平後九年越王勾踐遂滅吴殺王夫差而誅太宰嚭以不忠於其君而外受重賂與已比周也【紀鼻二音】伍子胥初所與俱亾故楚太子建之子勝者在於吴吴王夫差之時楚恵王欲召勝歸楚葉公諫曰【上式涉反杜預云子髙沉諸梁】勝好勇而隂求死士殆有私乎王不聽遂召勝使居楚之邉邑鄢【鄢音偃括地志云故郾城在豫州郾城縣南五里與褒信白亭相近】號為白公【括地志云白亭在豫州褒南四十二里又有白公故城又許州扶溝縣北四十五里北又有白亭也】白公歸楚三年而吴誅子胥白公勝既歸楚怨鄭之殺其父乃隂飬死士求報鄭歸楚五年請伐鄭楚令尹子西許之兵未發而晉伐鄭鄭請救於楚楚使子西往救與盟而還白公勝怒曰非鄭之仇乃子西也勝自礪劔人問曰何以為勝曰欲以殺子西子西聞之笑曰勝如耳何能為也其後四嵗白公勝與石乞襲殺楚令尹子西司馬子綦於朝石乞曰不殺王不可乃劫之王如髙府石乞從者屈固負楚恵王亾走昭夫人之宫葉公聞白公為亂率其國人攻白公白公之徒敗亾走山中自殺【左傳云白公奔而縊】而虜石乞而問白公尸處不言將亨石乞曰事成為卿不成而亨固其職也終不肯告其尸處遂亨石乞而求恵王復立之   太史公曰怨毒之於人甚矣哉王者尚不能行之於臣下况同列乎向令伍子胥從奢俱死何異螻蟻棄小義雪大耻名垂於後世悲夫方子胥窘於江上道乞食志豈嘗湏臾忘郢邪故隠忍就功名非烈丈夫孰能致此哉白公如不自立為君者其功謀亦不可勝道者哉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六十七   唐 張守節 撰   仲尼弟子列傳第七    史記六十七   孔子曰受業身通者七十有七人皆異能之士也徳行顔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政事冉有子路言語宰我子貢文學子游子夏師也僻【音癖】參也魯柴也愚由也喭【□音畔】回也屢空賜不受命而貨殖焉億則屢中孔子之所嚴事於周則老子於衛蘧伯玉於齊晏平仲於楚老萊子於鄭子産於魯孟公悼數稱臧文仲栁下恵銅鞮伯華介山子然孔子皆後之不並世【鞮丁奚反按銅鞮潞州縣】   顔回者魯人也字子淵少孔子三十嵗【少成妙反】顔淵問仁孔子曰克已復禮天下歸仁焉孔子曰賢哉回也一簟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回也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回也不愚用之則行捨之則藏唯我與爾有是夫【肈字永髙平人晉尚書郎作論疑釋十卷及語駿虚二卷】回年二十九髮盡白蚤死孔子哭之慟曰自吾有回門人益親魯哀公問弟子孰為好學孔子對曰有顔回者好學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   閔損字子騫少孔子十五嵗孔子曰孝哉閔子騫人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不仕大夫不食汙君之禄如有復我者必在汶上矣   冉耕字伯牛孔子以為有徳行伯牛有惡疾孔子往問之自牖執其手曰命也夫斯人也而有斯疾命也夫冉雍字仲弓仲弓問政孔子曰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在邦無怨在家無怨孔子以仲弓為有徳行曰雍也可使南面仲弓父賤人孔子曰犂牛之子騂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   冉求字子有少孔子二十九嵗為季氏宰季康子問孔子曰冉求仁乎曰千室之邑百乗之家求也可使治其賦仁則吾不知也復問子路仁乎孔子對曰如求求問曰聞斯行諸子曰行之子路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聞斯行之子華怪之敢問問同而答異孔子曰求也退故進之由也兼人故退之   仲由字子路卞人也少孔子九嵗子路性鄙好勇力志伉直冠雄雞佩猳豚陵暴孔子孔子設禮稍誘子路子路後儒服委質因門人請為弟子子路問政孔子曰先之勞之請益曰無倦子路問君子尚勇乎孔子曰義之為上君子好勇而無義則亂小人好勇而無義則盜子路有聞未之能行唯恐有聞孔子曰片言可以折獄者其由也與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若由也不得其死然衣敝緼袍與衣狐狢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與由也升堂矣未入於室也季康子問仲由仁乎孔子曰千乗之國可使治其賦不知其仁子路喜從游遇長沮桀溺荷蓧丈人子路為季氏宰季孫問曰子路可謂大臣與孔子曰可謂具臣矣子路為蒲大夫辭孔子孔子曰蒲多壯士又難治然吾語汝恭以敬可以執勇寛以正可以比衆恭正以静可以報上初衛靈公有寵姬曰南子靈公太子蕢瞶得過南子懼誅出奔及靈公卒而夫人欲立公子郢郢不肯曰亡人太子之子輙在於是衛立輙為君是為出公出公立十二年其父蕢瞶居外不得入子路為衛大夫孔悝之邑宰蕢瞶乃與孔悝作亂謀入孔悝家遂與其徒襲攻出公出公奔魯而蕢瞶入立是為莊公方孔悝作亂子路在外聞之而馳往遇子羔出衛城門謂子路曰出公去矣而門已閉子可還矣母空受其禍子路曰食其食者不避其難子羔卒去有使者入城城門開子路隨而入造蕢瞶蕢瞶與孔悝登臺子路曰君焉用孔悝請得而殺之蕢瞶弗聽於是子路欲燔臺蕢瞶懼乃下石乞壼黶攻子路擊斷子路之纓子路曰君子死而冠不免遂結纓而死孔子聞衛亂曰嗟乎由死矣已而果死故孔子曰自吾得由惡言不聞於耳是時子貢為魯使於齊   宰予字子我利口辯辭既受業問三年之䘮不已乆乎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壞三年不為樂樂必崩舊榖既沒新榖既升鑚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於汝安乎曰安汝安則為之君子居䘮食㫖不甘聞樂不樂故弗為也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夫三年之䘮天下之通義也宰我晝寢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宰我問五帝之徳子曰予非其人也宰我為臨菑大夫與田常作亂以夷其族孔子耻之   端木賜衛人字子貢少孔子三十一嵗子貢利口巧辭孔子常黜其辯問曰汝與囘也孰愈對曰賜也何敢望回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子貢既已受業問曰賜何人也孔子曰汝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璉也陳子禽問子貢曰仲尼焉學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又問曰孔子適是國必聞其政求之與抑與之與子貢曰夫子温良恭儉讓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也子貢問曰富而無驕貧而無諂何如孔子曰可也不如貧而樂道富而好禮田常欲作亂於齊憚髙國鮑晏故移其兵欲以伐魯孔子聞之謂門弟子曰夫魯墳墓所處父母之國國危如此二三子何為莫出子路請出孔子止之子張子石請行孔子弗許子貢請行孔子許之遂行至齊説田常曰君之伐魯過矣夫魯難伐之國其城薄以卑其地狹以泄其君愚而不仁大臣偽而無用其士民又惡甲兵之事此不可與戰君不如伐吴夫吴城髙以厚地廣以深甲堅以新士選以飽重器精兵盡在其中又使明大夫守之此易伐也田常忿然作色曰子之所難人之所易子之所易人之所難而以教常何也子貢曰臣聞之憂在内者攻彊憂在外者攻弱今君憂在内吾聞君三封而三不成者大臣有不聽者也今君破魯以廣齊戰勝以驕主破國以尊臣而君之功不與焉則交日䟱於主是君上驕主心下恣羣臣求以成大事難矣夫上驕則恣臣驕則爭是君上與主有郤下與大臣交爭也如此則君之立於齊危矣故曰不如伐吴伐吴不勝民人外死大臣内空是君上無彊臣之敵下無民人之過孤主制齊者唯君也田常曰善雖然吾兵業已加魯矣去而之吴大臣疑我奈何子貢曰君按兵無伐臣請往使吴王令之救魯而伐齊君因以兵迎之田常許之使子貢南見吴王説曰臣聞之王者不絶世霸者無彊敵千鈞之重加銖兩而移今以萬乗之齊而私千乗之魯與吴爭彊竊為王危之且夫救魯顯名也伐齊大利也以撫泗上諸侯誅暴齊以服彊晉利莫大焉名存亾魯實困彊齊智者不疑也吴王曰善雖然吾嘗與越戰棲之㑹稽越王苦身飬士有報我心子待我伐越而聽子子貢曰越之勁不過魯吴之彊不過齊王置齊而伐越則齊已平魯矣且王方以存亡繼絶為名夫伐小越而畏彊齊非勇也夫勇者不避難仁者不窮約智者不失時王者不絶世以立其義今存越示諸侯以仁救魯伐齊威加晉國諸侯必相率而相吴霸業成矣且王必惡越臣請東見越王令出兵以從此實空越名從諸侯以伐也吴王大說乃使子貢之越越王除道郊迎身御至舍而問曰此蠻夷之國大夫何以儼然辱而臨之子貢曰今者吾説吴王以救魯伐齊其志欲之而畏越曰待我伐越乃可如此破越必矣且夫無報人之志而令人疑之拙也有報人之意使人知之殆也事未發而先聞危也三者舉事之大患勾踐首再拜曰孤嘗不料力乃與吴戰困於㑹稽痛入於骨髓日夜焦脣乾舌徒欲與吴王接踵而死孤之願也遂問子貢子貢曰吴王為人猛暴羣臣不堪國家敝於數戰士卒弗忍百姓怨上大臣内變子胥以諫死太宰嚭用事順君之過以安其私是殘國之治也今王誠發士卒佐之以徼其志重寶以説其心卑辭以尊其禮其伐齊必也彼戰不勝王之福矣戰勝必以兵臨晉臣請北見晉君令共攻之弱吴必矣其銳兵盡於齊重甲困於晉而王制其敝此滅吴必矣越王大説許諾送子貢金百鎰劍一良矛二子貢不受遂行報吴王曰臣敬以大王之言告越王越王大恐曰孤不幸少失先人内不自量抵罪於吴軍敗身辱棲于㑹稽國為虚莽賴大王之賜使得奉俎豆而脩祭祀死不敢忘何謀之敢慮後五日越使大夫種頓首言於吴王曰東海役臣孤勾踐使者臣種敢脩下吏問於左右今竊聞大王將興大義誅彊救弱困暴齊而撫周室請悉起境内士卒三千人孤請自被堅執鋭以先受矢石因越賤臣種奉先人藏器甲二十領鈌屈盧之矛步光之劔以賀軍吏吴王大説以告子貢曰越王欲身從寡人伐齊可乎子貢曰不可夫空人之國悉人之衆又從其君不義君受其幣許其師而辭其君吴王許諾乃謝越王於是吴王乃遂發九郡兵伐齊子貢因去之晉謂晉君曰臣聞之慮不先定不可以應卒兵不先辨不可以勝敵今夫齊與吴將戰彼戰而不勝越亂之必矣與齊戰而勝必以其兵臨晉晉君大恐曰為之奈何子貢曰脩兵休卒以待之晉君許諾子貢去而之魯吴王果與齊人戰於艾陵大破齊師七將軍之兵而不歸果以兵臨晉與晉人相遇黄池之上吴晉争彊晉人擊之大敗吴師越王聞之涉江襲吴去城七里而軍吴王聞之去晉而歸與越戰於五湖三戰不勝城門不守越遂圍王宫殺夫差而戮其相破吴三年東向而霸故子貢一出存魯亂齊破吴彊晉而霸越子貢一使使勢相破十年之中五國各有變子貢好廢舉與時轉貨貲喜人之美不能匿人之過常相魯衛家累千金卒終於齊   言偃吴人字子游少孔子四十五嵗子游既已受業為武城宰【括地志云在兖州即南城也輿地志云南武城縣魯武邑城子游為宰者也在泰山郡】孔子過聞歌之聲孔子莞爾而笑曰割雞焉用牛刀子游曰昔者偃聞諸夫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孔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戲之耳孔子以為子游習於文學   卜商字子夏少孔子四十四嵗子夏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子曰繪事後素曰禮後乎孔子曰商始可與言詩已矣子貢問師與商孰賢子曰師也過商也不及然則師愈與曰過猶不及子謂子夏曰汝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孔子既沒子夏居西河教授【西河郡今汾州也爾雅云兩河間曰冀州禮記云自東河至於西河河東故號龍門河為西河漢因為西河郡汾州也子夏所教處括地志云竭泉山一名隠泉山在汾州郾城縣北四十里注水經云其山岸壁五崖半有一石室去地五十丈頂上平地十許頃隨國集記云此為子夏石室退老西河居此有卜商神祠今見在】為魏文侯師【文侯都安邑孔子卒後子夏教於西河之上文侯師事之咨問國政焉】其子死哭之失明   顓孫師陳人字子張少孔子四十八嵗子張問干禄孔子曰多聞闕疑慎言其餘則寡尤多見闕殆慎行其餘則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他日從在陳蔡間困問行孔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國行也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夫然後行子張書諸紳子張問士何如斯可謂之達矣孔子曰何哉爾所謂達者子張對曰在國必聞在家必聞孔子曰是聞也非達也夫達者質直而好義察言而觀色慮以下人在國及家必達夫聞也者色取仁而行違居之不疑在國及家必聞   曽參南武城人【括地志云南武城在兖州子游為宰者地里志云定襄有武城清河有武城故此云南武城也】字子輿少孔子四十六嵗孔子以為能通孝道【韓詩外傳云曽子曰吾嘗仕為吏禄不過鍾釡尚猶欣欣而喜者非以為多也樂道養親也親没之後吾嘗南游於越得尊官堂髙九仞欀提三尺轂百乗然猶北向而泣者非為賤也悲不見吾親也】故授之業作孝經死於魯   澹臺滅明【括地志云涎津在滑州靈昌縣東北里注水經注黄河水至此為之涎津昔澹臺子羽齎千金之璧渡河陽疾波起兩蛟夾丹子羽曰吾可以義求不可以威却操劔斬蛟蛟死乃投璧於河三投而輙躍出乃毁璧而去亦無怪意即此津也】武城人【括地志云亦在兖州】字子羽少孔子三十九嵗狀貌甚惡欲事孔子孔子以為材薄既已受業退而修行行不由徑非公事不見卿大夫南游至江從弟子三百人設取予去就名施乎諸侯孔子聞之曰吾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貎取人失之子羽【按澹臺子羽墓在兖州鄒城縣是也】   宻不齊字子賤【顔氏家訓云兖州永郡城舊單父縣地也東有子賤碑世所立乃云濟南伏生即子賤之後是虙之與伏古來通字誤為宻較可明矣虙字從音呼寧從音綿下俱為必世傳寫誤也】少孔子四十九嵗孔子謂子賤君子哉魯無君子斯焉取斯子賤為單父宰【宋州縣也説苑云宻子賤理單父彈琴身不下堂單父理巫馬期以星出以星入而單父亦理巫馬期問其故宻子賤曰我之謂在人子之謂在力任力者勞任人者逸】反命於孔子曰此國有賢不齊者五人教不齊所以治者孔子曰惜哉不齊所治者小所治者大則庶㡬矣   原憲字子思子思問耻孔子曰國有道榖國無道榖耻也子思曰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為仁乎孔子曰可以為難矣仁則吾弗知也孔子卒原憲亡在草澤中子貢相衛而結駟連騎排藜藿入窮閻過謝原憲原憲攝敝衣冠見子貢子貢耻之曰夫子豈病乎原憲曰吾聞之無財者謂之貧學道而不能行者謂之病若憲貧也非病也子貢慙不懌而去終身耻其言之過也   公冶長齊人字子長孔子曰長可妻也雖在累紲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   南宫括字子容問孔子曰羿善射奡盪舟【羿音詣盪大浪反】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孔子弗答容出孔子曰君子哉若人上徳哉若人國有道不廢國無道免於刑戮三復白珪之玷以其兄之子妻之   公晢哀字季次孔子曰天下無行多為家臣仕於都唯季次未嘗仕   曾蒧字晢侍孔子孔子曰言爾志蒧曰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孔子喟爾嘆曰吾與蒧也   顔無繇【繇音由】字路路者顔回父父子嘗各異時事孔子顔回死顔路貧請孔子車以葬孔子曰材不材亦各言其子也鯉也死有棺而無椁吾不徒行以為之椁以吾從大夫之後不可以徒行   商瞿【具俱反】魯人字子木少孔子二十九嵗孔子易於瞿瞿楚人馯臂子【馯音汗顔師古云馯姓也漢書及荀卿子皆云字子弓此作盖誤也應劭云子弓子夏門人】江東人矯子庸疵【漢書作橋庇云魯人顔師古云橋庇字子庸】疵燕人周子家豎【豎音時與反周豎字子家漢書稱作周醜也】豎淳于人光子乗羽【光乗字羽括地志云淳于國在宻州安丘縣東三十里古之州國周武王封淳于國】羽齊人田子莊何【儒林云田何字子莊】何東武人王子中同【括地志云東武縣令宻州諸城縣是也漢作王同字子仲】同菑川人楊何【漢書云字叔元按商瞿至楊何凡八代】何元朔中以治易為漢中大夫髙柴字子羔【家語云齊人】少孔子三十嵗子羔長不盈五尺受業孔子孔子以為愚子路使子羔為費郈宰【括地志云鄆州宿縣二十三里郈亭】孔子曰賊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為學孔子曰是故惡夫佞者漆彫開字子開【家語云蔡人字子若少孔子十一嵗習尚書不樂仕】孔子使開仕對曰吾斯之未能信孔子説   公伯僚字子周【家語有申繚子周古史考云疑公伯僚是讒愬之人孔子不責而云命非弟子之流也】周愬子路於季孫子服景伯以告孔子曰夫子固有惑志僚也吾力猶能肆諸市朝孔子曰道之將行命也道之將廢命也公伯僚其如命何   司馬耕字子牛牛多言而躁問仁於孔子孔子曰仁者其言也訒曰其言也訒斯可謂之仁乎子曰為之難言之得無訒乎問君子子曰君子不憂不懼曰不憂不懼斯可謂之君子乎子曰内省不疾夫何憂何懼   樊須字子遲【家語云魯人】少孔子三十六嵗樊遲請學稼孔子曰吾不如老農請學圃曰吾不如老圃樊遲出孔子曰小人哉樊須也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則四方之民襁負其子而至矣焉用稼樊遲問仁子曰愛人問智曰知人   有若【家語云魯人字有子少孔子三十三嵗不同】少孔子十三嵗有若曰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信近於義言可復也恭近於禮逺耻辱也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孔子既沒弟子思慕有若狀似孔子弟子相與共立為師師之如夫子時也他日弟子進問曰昔夫子當行使弟子持雨具已而果雨弟子問曰夫子何以知之夫子曰詩不云乎月離于畢俾滂沱矣昨暮月不宿畢乎他日月宿畢竟不雨商瞿年長無子其母為取室【家語云瞿年三十八無子母欲更娶室孔子曰瞿年過四十當有五丈夫子果然中備云魯人商瞿使向齊國瞿年四十今後使行逺路畏慮恐絶無子夫子正月與瞿母筮告曰後有五丈夫子子貢曰何以知子曰卦遇大畜艮之二世九二甲寅木為世立五景行水為應世生外象生象來爻生互内象艮别子應有五子一子短命顔回云何以知之内象是本子一艮變為二醜三陽爻五於是五子一子短命何以知短命他以故也】孔子使之齊瞿母請之孔子曰無憂瞿年四十後當有五丈夫子已而果然敢問夫子何以知此有若黙然無以應弟子起曰有子避之此非子之座也   公西赤字子華少孔子四十二嵗子華使於齊冉有為其母請粟孔子曰與之釡請益曰與之庾冉子與之粟五秉孔子曰赤之適齊也乘肥馬衣輕裏吾聞君子周急不繼富   巫馬施字子旗少孔子三十嵗陳司敗問孔子曰魯昭公知禮乎孔子曰知禮退而揖巫馬旗曰吾聞君子不黨君子亦黨乎魯君娶吴女為夫人命之為孟子孟子姓姬諱稱同姓故謂之孟子魯君而知禮孰不知禮施以告孔子孔子曰丘也幸茍有過人必知之臣不可言君親之惡為諱者禮也   梁鱣字叔魚少孔子二十九嵗   顔幸字子栁少孔子四十六嵗   冉孺字子魯少孔子五十嵗   曹䘏字子循少孔子五十嵗   伯䖍字子析少孔子五十嵗【家語云子哲】   公孫龍字子石少孔子五十三嵗【家語云衛人孟子云趙人莊子云堅白之談也】自子石已右三十五人頗有年名及受業聞見于書其四十有二人無年及不見書者紀于左   冉季字子産【家語云冉季字子産】   公祖句兹字子之【句音鈎】   秦祖字子南   漆雕哆字子歛   顔髙字子驕【孔子在衛南子招夫子為次乗過市顔髙為御】   漆雕徒父   壤駟赤字子徒   商澤   石作蜀字子明   任不齊字選   公良孺字子正【孔子周游常以家車五乗從孔子孔子世家亦云語在三十五人中今在三十二人數恐太史公誤也】   后處字子里   秦冉字開【家語云無此人王肅家語此等惟三十七人其公良孺秦商顔亥仲叔㑹四人家語有事迹而史記闕公伯僚秦冉鄡單家語不載而别有琴牢陳亢縣亶三人】   公夏首字乗   奚容箴字子晢【衛人】   公堅定字子中   顔祖字襄【魯人】   鄡單字子家   句井疆【句作鈎】   罕父黑字子索   秦商字子丕【家語云魯人字丕兹】   申黨字周【魯人】   顔之僕字叔   榮旂字子祺   縣成字子祺【縣音】   左人郢字行   燕伋字思   鄭國字子徒【家語云薛邦字徒史記作國者避髙祖諱薛字與鄭字誤耳】   秦非字子之   施之常字子恒   顔噲字子聲   步叔乗字子車   原亢籍【亢作冗仁勇反】   樂欬字子聲【魯人】   亷絜字庸   叔仲㑹字子期   顔何字冉   狄黑字晢   邽巽字子歛   孔忠   公西輿如字子上   公西葴字子上   太史公曰學者多稱七十子之徒譽者或過其實毁者或損其真鈞之未覩厥容貎則論言弟子籍出孔氏古文近是余以弟子名姓文字悉取論語弟子問并次為篇疑者闕焉   史記正義卷六十七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六十八   唐 張守節 撰   商君列傳第八      史記六十八   商君者【秦封於商故號商君】衛之諸庶孽公子也名鞅姓公孫氏其祖本姬姓也鞅少好刑名之學事魏相公叔座為中庶子公叔座知其賢未及進會座病魏恵王親往問病曰公叔病有如不可諱將奈社稷何公叔曰座之中庶子公叔鞅年雖少有竒才願王舉國而聽之王嘿然王且去座屏人言曰王即不聽用鞅必殺之蕪令出境王許諾而去公叔座召鞅謝曰今者王問可以為相者我言若王色不許我我方先君後臣因謂王即弗用鞅當殺之王許我汝可疾去矣且見禽鞅曰彼王不能用君之言任臣又安能用君之言殺臣乎卒不去恵王既去而謂左右曰公叔病甚悲乎欲令寡人以國聽公孫鞅也豈不悖哉【悖音背】公叔既死公孫鞅聞秦孝公下令國中求賢者將脩繆公之業東復侵地廼遂西入秦因孝公寵臣景監以求見孝公孝公既見衛鞅語事良乆孝公時時睡弗聽罷而孝公怒景監曰子之客妄人耳安足用邪景監以讓衞鞅衞鞅曰吾説公以帝道其志不開悟矣後五日復求見鞅鞅復見孝公益愈然而未中㫖罷而孝公復讓景監景監亦讓鞅鞅曰吾説公以王道而未入也請復見鞅鞅復見孝公孝公善之而未用也罷而去孝公謂景監曰汝客善可與語矣鞅曰吾説公以霸道其意欲用之矣誠復見我我知之矣衞鞅復見孝公公與語不自知䣛之前於席也語數日不厭景監曰子何以中吾君吾君之驩甚也鞅曰吾説君以帝王之道比三代【比必寐反説者以五帝三王之事比至孝公以三代帝王之道方興孝公曰太乆逺吾不能】而君曰乆逺吾不能待且賢君者各及其身顯名天下安能邑邑待數十百年以成帝王乎故吾以彊國之術説君君大說之耳然亦難以比徳於殷周矣孝公既用衞鞅鞅欲變法恐天下議己衞鞅曰疑行無名疑事無功且夫有髙人之行者固見非於世有獨知之慮者必見敖於民【敖五到反】愚者闇於成事知者見於未萌民不可與慮始而可與樂成論至徳者不和於俗成大功者不謀於衆是以聖人茍可以彊國不法其故苟可以利民不循其禮孝公曰善甘龍曰不然聖人不易民而教知者不變法而治因民而教不勞而成功縁法而治者吏習而民安之衞鞅曰龍之所言世俗之言也常人安於故俗學者溺於所聞以此兩者居官守法可也非所與論於法之外也三代不同禮而王五伯不同法而霸智者作法愚者制焉賢者更禮不肖者拘焉杜摯曰利不百不變法功不十不易器法古無過循禮無邪衞鞅曰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故湯武不循古而王夏殷不易禮而亾反古者不可非而循禮者不足多孝公曰善以衞鞅為左庶長卒定變法之令令民為什五【或為十保或為伍保】而相收司連坐不告姦者斬告姦者與斬敵首同賞匿姦者與降敵同罰民有二男以上不分異者倍其賦【民有二男不别為活者一人出兩課】有軍功者各以率受上爵為私鬬者各以輕重被刑大小僇力本業耕織致粟帛多者復其身事末利及怠而貧者舉以為收孥宗室非有軍功論不得為屬籍明尊卑爵秩等級各以差次名田宅臣妾衣服以家次有功者顯榮無功者雖富蕪所芬華令既具末布恐民之不信己乃立三丈之木於國都市南門募民有能徙置北門者予十金民怪之莫敢徙復曰能徙者予五十金有一人徙之輙予五十金以明不欺卒下令令行於民朞年秦民之國都言初令之不便者以千數於是太子犯法衞鞅曰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将法太子太子君嗣也不可施刑刑其公子䖍黥其師公孫賈明日秦人皆趨令行之十年秦民大説道不拾遺山無盗賊家給人足民勇於公戰怯於私鬬鄉邑大治秦民初言令不便者有來言令便者衞鞅曰此皆亂化之民也盡遷之於邊城其後民莫敢議令於是以鞅為大良造將兵圍魏安邑降之居三年作為築冀闕宫庭於咸陽秦自雍徙都之而令民父子兄弟同室内息者為禁而集小都鄉邑聚為縣置令丞几三十一縣為田開阡陌封疆【南北曰阡東西曰陌按謂驛塍也疆音彊封聚土也疆界也謂界上封記也】而賦税平平斗桶權衡丈尺行之四年公子䖍復犯約劓之居五年秦人冨彊天子致胙【音左故反】於孝公諸侯畢賀其明年齊敗魏兵於馬陵虜其太子申殺將軍龎涓其明年衞鞅説孝公曰秦之與魏譬若人之有腹心疾非魏并秦秦即并魏何者魏居嶺阨之西都安邑與秦界河而獨擅山東之利利則西侵秦病則東收地今以君之賢聖國賴以盛而魏往年大破於齊諸侯畔之可因此時伐魏魏不支秦必東徙東徙秦據河山之固東鄉以制諸侯此帝王之業也孝公以為然使衞鞅將而伐魏魏使公子卬將而擊之軍既相距衞鞅遺魏將公子卬書曰吾始與公子驩今俱為兩國將不忍相攻可與公子面相見盟樂飲而罷兵以安秦魏魏公子卬以為然會盟已飲而衞鞅伏甲士而襲虜魏公子卬因攻其軍盡破之以歸秦魏恵王兵數破於齊秦國内空日以削恐乃使使割河西之地獻於秦以和而魏遂去安邑徙都大梁【從蒲州安邑徙汴州浚儀也】梁恵王曰寡人恨不用公叔座之言也衞鞅既破魏還秦封之於商【於商在鄧州内鄉縣東七里古於邑也商洛縣在商州東八十九里本商邑周之啇國按十五邑近此三邑】十五邑號為商君商君相秦十年宗室貴戚多怨朢者趙良見商君商君曰鞅之得見也從孟蘭臯今鞅請得交可乎趙良曰僕弗敢願也孔丘有言曰推賢而戴者進聚不肖而王者退僕不肖故不敢受命僕聞之曰非其位而居之曰貪位非其名而有之曰貪名僕聽君之義則恐僕貪位貪名也故不敢聞命商君曰子不説吾治秦與趙良曰反聽之謂聰内視之謂明自勝之謂彊虞舜有言曰自卑也尚矣君不若道虞舜之道無為問僕矣商君曰始秦戎翟之教父子無别同室而居今我更制其教而為其男女之别大築冀闕營如魯衞矣子觀我治秦也孰與五羖大夫賢趙良曰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掖千人之諾諾不如一士之諤諤武王諤諤以昌殷紂墨墨以亾【以殷紂比商君】君若不非武王乎則僕請終日正言而無誅可乎商君曰語有之矣貎言華也至言實也苦言藥也甘言疾也夫子果肯終日正言鞅之藥也鞅將事子子又何辭焉趙良曰夫五羖大夫荆之鄙人也【百里奚南陽宛人屬楚故云荆】聞秦繆公之賢而願朢見行而無資自粥於秦客放食牛期年繆公知之舉之牛口之下而加之百姓之上秦國莫敢朢焉相秦六七年而東伐鄭三置晉國之君一救荆國之禍發教封内而巴人致貢施徳諸侯而八戎來服由余聞之欵闗請見五羖大夫之相秦也勞不坐乗暑不張葢行於國中不從車乗不操干戈功名藏於府庫徳行施於後世五羖大夫死秦國男女流涕【音体】童子不歌謡舂者不相杵此五羖大夫之徳也今君之見秦王也因嬖人景監以為主非所以為名也相秦不以百姓為事而大築冀闕非所以為功也刑黥太子之師殘傷民以駿刑是積怨畜禍也教之化民也深於命民之効上也㨗於令今君又左建外易非所以為教也君又南面而稱寡人日繩秦之貴公子詩曰相䑕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何不遄死以詩觀之非所以為夀也公子䖍杜門不出已八年矣君又殺祝懽而黥公孫賈詩曰得人者興失人者崩此數事者非所以得人也君之出也後車十數從車載甲多力而駢脅者為驂乗持矛而操闟㦸者【顧野王云鋌也方言云矛吴楊江淮南楚五湖之間為之鋌其柄謂之矜釋名云㦸格也旁有格】旁車而趨此一物不具君固不出書曰恃徳者昌恃力者亡君之危若朝露尚將欲延年益夀乎則何不歸十五都【都孫鞅封商於十五邑故云十五都】灌園於鄙勸秦王顯巖穴之士飬老存孤敬父兄序有功尊有徳可以少安君尚將貪商於之冨寵秦國之教畜百姓之怨秦王一旦捐賔客而不立朝秦國之所以收君者豈其㣲哉亡可翹足而待商君弗從後五月而秦孝公卒太子立公子䖍之徒告商君欲反發吏捕商君商君亡至闗下欲舎客舎客人不知其是商君也曰商君之法舎人無驗者坐之商君喟然歎曰嗟乎為法之敝一至此哉去之魏魏人怨其欺公子卬而破魏師弗受商君欲之他國魏人曰商君秦之賊秦彊而賊入魏弗歸不可遂内秦商君既復入秦走商邑與其徒屬發邑兵北出擊鄭秦發兵攻商君殺之於鄭黽池【黽池去鄭三百里葢秦兵至鄭破商邑兵而商君東走至黽乃擒殺之】秦恵王車裂商君以徇曰莫如商鞅反者遂滅商君之家   太史公曰商君其天資刻薄人也跡其欲干孝公以帝王術挟持浮説非其質矣且所因由嬖臣及得用刑公子䖍欺魏將卬不師趙良之言亦足發明商君之少㤙矣余嘗讀商君開塞耕戰書與其人行事相類卒受惡名於秦有以也夫   史記正義卷六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六十九   唐 張守節 撰   蘇秦列傳第九      史記六十九   蘇秦者東周雒陽人也【戰國策云蘇秦雒陽軒里之人也藝文志云蘇子三十一篇在縱横流敬王以子朝之亂從王城東遷雒陽故城乃號東周以王城為西周】東事師於齊而習之於鬼谷先生出游數嵗大困而歸兄弟嫂妹妻妾竊皆笑之曰周人之俗治産業力工商逐什二以為務今子釋本而事口舌困不亦冝乎蘇秦聞之而慙自傷乃閉室不出出其書徧觀之曰夫士業已屈首受書而不能以取尊榮雖多亦奚以為於是得周書隂符伏而讀之期年以出揣摩曰此可以說當世之君矣求說周顯王顯王左右素習知蘇秦皆少之弗信乃西至秦秦孝公卒說惠王曰秦四塞之國【東有黄河有函谷蒲津龍門合河等闗南山及武闗堯闗西有大隴山及隴山闗大震烏蘭等闗北有黄河南塞是四塞之國被山帯渭】被山帶渭東有闗河【又為界地里江渭岷江渭州隴山之西南流入蜀東至荆陽入海也河謂黄河從同州小積石山東北流至勝州即南流至華州又東北流經魏滄等州入海各是萬里已下】西有漢中南有巴蜀北有代馬此天府也以秦士民之衆兵法之教可以吞天下稱帝而治秦王曰毛羽未成不可以髙蜚文理未明不可以并兼方誅商鞅疾辯士弗用乃東之趙趙肅侯令其弟成為相號奉陽君奉陽君弗說之去游燕嵗餘而後得見說燕文侯曰燕東有朝鮮遼東北有林胡樓煩【二胡國名朔嵐已北】西有雲中九原【二郡並在勝州也雲中郡城在林榆縣東北四十里九原郡在林榆縣西界】南有嘑沱易水【呼沱出代州繁畤縣東南流經五臺山北東南流過定州流入海易水出易州縣東流過幽州歸義縣東與呼沱合河也】地方二千餘里帶甲數十萬車六百乗騎六千匹粟支數年南有碣石鴈門之饒【鴈門山在代燕西門】北有棗栗之利民雖不佃作而足於棗栗矣此所謂天府者也夫安樂無事不見覆軍殺將無過燕者大王知其所以然乎夫燕之所以不犯寇被甲兵者以趙之為蔽其南也秦趙五戰秦再勝而趙三勝秦趙相斃而王以全燕制其後此燕之所以不冦也且夫秦之攻燕也踰雲中九原過代上谷彌地數千里雖得燕城秦計固不能守也秦之不能害燕亦明矣今趙之攻燕也發號出令不至十日而數十萬之軍軍於東垣矣【趙之東邑在恒州真定縣南八里故常山城是也】渡嘑沱渉易水不至四五日而距國都矣故曰秦之攻燕也戰於千里之外趙之攻燕也戰於百里之内夫不憂百里之患而重千里之外計無過於此者是故願大王與趙從親天下為一則燕國必無患矣文侯曰子言則可然吾國小西迫彊趙【貝冀燕趙四州七國時屬趙即燕西界】南近齊【河北博滄徳三州齊也北境與燕相接隔黄河】齊趙彊國也子必欲合從以安燕寡人請以國從於是資蘇秦車馬金帛以至趙而奉陽君已死即因說趙肅侯曰天下卿相人臣及布衣之士皆高賢君之行義皆願奉教陳忠於前之日乆矣【奉符用反】雖然奉陽君妬君而不任事是以賔客游士莫敢自盡於前者今奉陽君捐館舍君乃今復與士民相親也臣故敢進其愚慮竊為君計者莫若安民無事且無庸有事於民也安民之本在於擇交擇交而得則民安擇交而不得則民終身不安請言外患齊秦為兩敵而民不得安倚秦攻齊而民不得安倚齊攻秦而民不得安故夫謀人之主伐人之國常苦出辭斷絶人之交也願君愼勿出於口請别白黒所以異隂陽而已矣君誠能聽臣燕必致旃裘狗馬之地齊必致魚鹽之海楚必致橘柚之園韓魏中山皆可使致湯沐之奉而貴戚父兄皆可以受封侯夫割地包利五伯之所以覆軍禽將而求也封侯貴戚湯武之所以放弑而爭也今君髙拱而兩有之此臣之所以為君願也今大王與秦則秦必弱韓魏與齊則齊必弱楚魏【楚東淮泗之上與齊接境】魏弱則割河外韓弱則効宜陽宜陽効則上郡絶【冝陽即韓城也在洛州西韓大郡也上郡在同州西北言韓弱與秦宜陽城則上郡路絶矣】河外割則道不通【河外同華等地也言魏弱與秦河外地則道路不通上郡矣華山記云此山分秦晉之境晉之西鄙則曰隂晉秦之東邑則曰寕秦】楚弱則無援此三策者不可不孰計也夫秦下軹道【軹音止故亭在雍州萬年縣東北十六里苑中】則南陽危【南陽懐州河南也七國時屬韓言秦兵下軹道從東渭橋厯北道過蒲津攻韓即南陽危矣】劫韓包周【周都洛陽秦若劫取韓南陽是包裹周都也趙邯鄲故須危起兵自守】則趙氏自操兵據衛取淇卷【衛地濮陽也卷城在鄭州武原縣西北七里言秦守衛得卷則齊必來朝秦】則齊必入朝秦秦欲已得乎山東則必舉兵而嚮趙矣秦甲渡河踰漳據畨吾【畨音婆又音蒲又音盤疑古畨吾公邑也括地志云蒲吾故城在鎮州旁山縣東二十里漳水在潞州言秦兵渡河厯南陽入羊腸經澤潞渡漳水守蒲吾城則與趙戰於都城下矣】則兵必戰於邯鄲之下矣此臣之所為君患也當今之時山東之建國莫彊於趙趙地方二千餘里帶甲數十萬車千乗騎萬匹粟支數年西有常山【在鎮州西】南有河漳【河字一作清即漳河也在潞州地理志濁漳出長子鹿谷山東至鄴入清漳】東有清河【清河今貝州也】北有燕國【然三家分晉趙得晉陽襄子又伐戎取代既云西有常山者趙都邯鄲近北燕也】燕固弱國不足畏也秦之所害於天下者莫如趙然而秦不敢舉兵伐趙者何也畏韓魏之議其後也然則韓魏趙之南蔽也秦之攻韓魏也無有名山大川之限稍蠶食之傳國都而止韓魏不能支秦必入臣於秦秦無韓魏之規則禍必中於趙矣此臣之所為君患也臣聞堯無三夫之分舜無咫尺之地以有天下禹無百人之聚以王諸侯湯武之士不過三千車不過三百乗卒不過三萬立為天子誠得其道也是故明主外料其敵之彊弱内度其士卒賢不肖不待兩軍相當而勝敗存亡之機固已形於胷中矣豈揜於衆人之言而以冥冥決事哉臣竊以天下之地圖案之諸侯之地五倍於秦料度諸侯之卒十倍於秦六國為一并力西鄉而攻秦秦必破矣今西面而事之見臣於秦夫破人之與見破於人也【破人謂破前敵也破於人為被前敵破】臣人之與見臣於人也【臣人謂已得人為臣臣於人謂已事他人】豈可同日而論哉夫衡人者【上音横謂為秦人】皆欲割諸侯之地以予秦秦成則高臺榭美宫室聽竽瑟之音前有樓闕軒轅後有長姣羙人國被秦患而不與其憂是故夫衡人日夜務以秦權恐愒諸侯以求割地故願大王孰計之也臣聞明主絶疑去䜛屏流言之迹塞朋黨之門故尊主廣地彊兵之計臣得陳忠於前矣故竊為大王計莫如一韓魏齊楚燕趙以從親以畔秦令天下之將相㑹於洹水之上通質刳白馬而盟要約曰秦攻楚齊魏各出銳師以佐之韓絶其糧道趙渉河漳燕守常山之北秦攻韓魏【謂道蒲津之東攻之】則楚絶其後齊出銳師而佐之趙渉河漳燕守雲中秦攻齊則楚絶其後韓守城臯【在洛州汜水縣】魏塞其道趙渉河闕燕出銳師以佐之秦攻燕則趙守常山楚軍武闗齊渉勃海【齊從滄州渡河至瀛州】韓魏皆出銳師以佐之秦攻趙則韓軍冝陽楚軍武闗魏軍河外【謂同華州】齊渉清河【齊從具州過河而西】燕出銳師以佐之諸侯有不如約者以五國之兵共伐之六國從親以賔秦則秦甲必不敢出於函谷以害山東矣如此則覇王之業成矣趙王曰寡人年少立國日淺未嘗得聞社稷之長計也今上客有意存天下安諸侯寡人敬以國從乃飾車百乗黄金千鎰白璧百雙錦繡千純以約諸侯是時周天子致文武之胙於秦惠王惠王使犀首攻魏禽將龍賈取魏之雕隂【在鄜州洛交縣北三十四里】且欲東兵蘇秦恐秦兵之至趙也乃激怒張儀入之于秦於是說韓宣惠王曰韓北有鞏洛成臯之固西有宜陽商阪之塞【冝陽在洛州福昌縣東十四里商阪即商山也在商洛縣南一里亦曰楚山武闗在焉】東有宛穰洧水【在新鄭東南流入頴】南有陘山【在新鄭西南三十里】地方九百餘里帶甲數十萬天下之彊弓勁弩皆從韓出谿子少府時力距來者皆射六百歩之外韓卒超足而射百發不暇止【超足齊足也夫欲放弩皆坐舉足踏弩材手引揍機然始發之】逺者括蔽洞胷近者鏑弇心韓卒之劒㦸皆出於冥山棠谿【故城在豫州偃城縣西八十里鹽鐵論云有棠谿之劒是】墨陽合賻鄧師宛馮龍淵太阿皆陸斷牛馬水截鵠鴈當敵則斬堅甲鐵幕革抉㕹芮【方言云盾自闗東謂之闗西謂之盾】無不畢具以韓卒之勇被堅甲蹠勁弩帯利劒一人當百不足言也夫以韓之勁與大王之賢乃西面事秦交臂而服羞社稷而為天下笑無大於此者矣是故願大王孰計之大王事秦秦必求冝陽成臯今兹効之明年又復求割地與則無地以給之不與則棄前功而受後禍且大王之地有盡而秦之求無已以有盡之地而逆無已之求此所謂市怨結禍者也不戰而地已削矣臣聞鄙諺曰寧為雞口無為牛後【難口雖小猶進食牛後雖大乃出糞也】今西靣交臂而臣事秦何異於牛後乎夫以大王之賢挾彊韓之兵而有牛後之名臣竊為大王羞之於是韓王勃然作色攘臂瞋目按劒仰天太息曰寡人雖不肖必不能事秦今主君詔以趙王之教敬奉社稷以從又說魏襄王曰大王之地南有鴻溝陳汝南許郾【陳汝南今汝州豫州縣也】昆陽召陵舞陽新都新郪【召陵在豫州舞陽在許州】東有淮潁【淮陽潁川二郡】煑棗【在宛朐按宛朐曹州縣也】無胥西有長城之界北有河外【謂河南地】卷衍酸棗【卷在鄭州原武縣北七里酸棗在滑州衍徐云地名】地方千里地名雖小然而田舎廬廡之數曾無所芻收人民之衆車馬之多日夜行不絶輷輷殷殷【輷麾宏反殷音】若有三軍之衆臣竊量大王之國不下楚然衡人怵王【衡音横林音䘏】交彊虎狼之秦以侵天下卒有秦患【卒音忩忽反】不顧其禍夫挾彊秦之勢以内劫其主罪無過此者魏天下之彊國也王天下之賢王也今乃有意西靣而事秦稱東藩築帝宫受冠帶祠春秋臣竊為大王耻之臣聞越王句踐戰敝卒三千人禽夫差於干遂【在蘇州吳縣西北四十餘里萬安山前西南山太湖夫差敗於姑蘇禽於干檖相去四十餘里】武王卒三千人革車三百乗制紂於牧野【今衛州城是也周武王伐紂於牧野築之】豈其士卒衆哉誠能奮其威也今竊聞大王之卒武士二十萬蒼頭二十萬奮擊二十萬厮徒十萬【厮音斯謂炊烹供養雜役】車六百乗騎五千匹此其過越王句踐武王逺矣今乃聽於羣臣之說而欲臣事秦夫事秦必割地以効實故兵未用而國已虧矣凡羣臣之言事秦者皆姦人非忠臣也夫為人臣割其主之地以求外交偷取一時之功而不顧其後破公家而成私門外挾彊秦之勢以内劫其主以求割地願大王孰察之周書曰緜緜不絶蔓蔓奈何毫氂不伐將用斧柯前慮不定後有大患將奈之何大王誠能聽臣六國從親專心并力壹意則必無彊秦之患故敝邑趙王使臣効愚計奉明約在大王之詔詔之魏王曰寡人不肖未嘗得聞明教今主君以趙王之詔詔之敬以國從因東說齊宣王曰齊南有㤗山東有琅邪西有清河【即貝州】北有勃海此所謂四塞之國也齊地方二千餘里帶甲數十萬粟如山三軍之良五家之兵進如鋒矢【齊君之進若鋒芒之刃良弓之矢用之有進而無退】戰如雷霆解如風雨即有軍役未嘗倍㤗山絶清河渉勃海也【言臨淄自足也絶渉皆度也渤海滄州也齊有 役不用度河取二部】臨菑之中七萬户臣竊度之不下戸三男子三七二十一萬不待發於逺縣而臨菑之卒固已二十一萬矣臨菑甚富而實其民無不吹竽鼓瑟彈琴擊筑【筑似琴而大頭圓五繫之不鼓】鬬雞走狗六博蹋鞠者臨菑之塗車轂擊人肩摩連祍成帷舉成幕揮汗成雨家殷人足志髙氣揚夫以大王之賢與齊之彊天下莫能當今乃西面而事秦臣竊為大王羞之且夫韓魏之所以重畏秦者為與秦接境壤界也兵出而相當不出十日而戰勝存亡之機决矣韓魏戰而勝秦則兵半折四境不守戰而不勝則國已危亡隨其後是故韓魏之所以重與秦戰而輕為之臣也今秦之攻齊則不然倍韓魏之地過衞陽晉之道【言秦伐齊背韓魏地而與齊戰徐說陽晉非也乃是晉陽耳衛地曹濮等州也杜預云曹魏下邑也陽晉故在曹州乗氏縣西北三十七里】徑乎亢父之險【故縣在兖洲任城縣南五十一里】車不得方軌【言不得兩車並行】騎不得比行百人守險千人不敢過也秦雖欲深入則狼顧【狼性怯走常還顧】恐韓魏之議其後也是故恫疑虚喝驕矜而不敢進【言秦雖至亢父猶恐懼狼顧虚作喝駡驕溢矜誇不敢進伐齊明矣】則秦之不能害齊亦明矣夫不深料秦之無奈齊何而欲西靣而事之是羣臣之計過也今無臣事秦之名而有彊國之實臣是故願大王少留意計之齊王曰寡人不敏僻逺守海窮道東境之國也未嘗得聞餘教今足下以趙王詔詔之敬以國從乃西南說楚威王曰楚天下之彊國也王天下之賢王也西有黔中【今郎州楚黔中郡其故城在辰州西二十里皆盤瓠後也】巫郡【巫郡䕫州巫山縣是】東有夏州海陽【大江中州也夏水口在荆州江陵縣東南二十五里】南有洞庭蒼梧【蒼梧山在道州南】北有陘塞郇陽【陘山在鄭州新鄭縣西南三十里門順故城在鄭州穰縣西百四十里】地方五千餘里帶甲百萬車千乗騎萬匹粟支十年此覇王之資也夫以楚之彊與王之賢天下莫能當也今乃欲西靣而事秦則諸侯莫不西靣而朝於章臺之下矣秦之所害莫如楚楚彊則秦弱秦彊則楚弱其勢不兩立故為大王計莫如從親以孤秦大王不從秦必起兩軍一軍出武闗一軍下黔中則鄢郢動矣【鄢鄉故城在襄州率道縣南九里安郢城在荆州江陵縣東北六里秦兵出武闗則臨鄢矣兵下黔中則臨郢矣】臣聞治之其未亂也為之其未有也患至其後憂之則無及已故願大王早孰計之大王誠能聽臣臣請令山東之國奉四時之獻以承大王之明詔委社稷奉宗廟練士厲兵在大王之所用之大王誠能用臣之愚計則韓魏齊燕趙衛之妙音羙人必充後宫燕代橐駝良馬必實外廐故從合則楚王衡成則秦帝今釋覇王之業而有事人之名臣竊為大王不取也夫秦虎狼之國也有吞天下之心秦天下之仇讎也衡人皆欲割諸侯之地以事秦此所謂養仇而奉讎者也夫為人臣割其主之地以外交彊虎狼之秦以侵天下卒有秦患不顧其禍夫外挾彊秦之威以内劫其主以求割地大逆不忠無過此者故從親則諸侯割地以事楚衡合則楚割地以事秦此兩策者相去逺矣二者大王何居焉故敝邑趙王使臣効愚計奉明約在大王詔之楚王曰寡人之國西與秦接境秦有舉巴蜀并漢中之心秦虎狼之國不可親也而韓魏迫於秦患不可與深謀與深謀恐反人以入於秦故謀未發而國已危矣寡人自料以楚當秦不見勝也内與羣臣謀不足恃也寡人卧不安席食不甘味心揺揺然如縣旌而無所終薄今主君欲一天下收諸侯存危國寡人謹奉社稷以從於是六國從合而并力焉蘇秦為從約長并相六國北報趙王乃行過雒陽車騎輜重諸侯各發使送之甚衆擬於王者周顯王聞之恐懼除道使人郊勞蘇秦之昆弟妻嫂側目不敢仰視俯伏侍取食蘇秦笑謂其嫂曰何前倨而後恭也嫂委蛇蒲服以靣掩地而謝曰見季子位髙金多也蘇秦喟然嘆曰此一人之身富貴則親戚畏懼之貧賤則輕易之况衆人乎且使我有雒陽負郭田二頃吾豈能佩六國相印乎於是散千金以賜宗族朋友初蘇秦之燕貸百錢為資及得富貴以百金償之徧報諸所嘗見徳者其從者有一人獨未得報乃前自言蘇秦曰我非忘子子之與我至燕再三欲去我易水之上方是時我困故望子深是以後子子今亦得矣蘇秦既約六國從親歸趙趙肅侯封為武安君乃投從約書於秦秦兵不敢闚函谷關十五年其後秦使犀首欺齊魏與共伐趙欲敗從約齊魏伐趙趙王讓蘇秦蘇秦恐請使燕必報齊蘇秦去趙而從約皆解秦惠王以其女為燕太子婦是嵗文侯卒太子立是為燕易王易王初立齊宣王因燕喪伐燕取十城易王謂蘇秦曰往日先生至燕而先王資先生見趙遂約六國從今齊先伐趙次至燕以先生之故為天下笑先生能為燕得侵地乎蘇秦大慙曰請為王取之蘇秦見齊王再拜俯而慶仰而弔齊王曰是何慶弔相隨之速也蘇秦曰臣聞飢人所以飢而不食烏喙者【廣雅云蘇奥毒附子也一嵗為烏啄三嵗為附子四嵗為烏頭五嵗為天雄】為其愈充腹而與餓死同患也今燕雖弱小即秦王之少壻也大王利其十城而長與彊秦為仇今使弱燕為鴈行而彊秦敝其後以招天下之精兵是食烏喙之類也齊王愀然變色曰然則奈何蘇秦曰臣聞古之善制事者轉禍為福因敗為功大王誠能聽臣計即歸燕之十城燕無故而得十城必喜秦王知以己之故而歸燕之十城亦必喜此所謂棄仇讎而得石交者也夫燕秦俱事齊則大王號令天下莫敢不聽是王以虚辭附秦以十城取天下此覇王之業也王曰善於是乃歸燕之十城人有毁蘇秦者曰左右賣國反覆之臣也將作亂蘇秦恐得罪歸而燕王不復官也蘇秦見燕王曰臣東周之鄙人也無有分寸之功而王親拜之於廟而禮之於廷今臣為王却齊之兵而攻得十城冝以益親今來而王不官臣者人必有以不信傷臣於王者臣之不信王之福也臣聞忠信者所以自為也進取者所以為人也且臣之說齊王曾非欺之也臣棄老母於東周固去自為而行進取也今有孝如曾參廉如伯夷信如尾生得此三人者以事大王何若王曰足矣蘇秦曰孝如曾參義不離其親一宿於外王又安能使之歩行千里而事弱燕之危王哉廉如伯夷義不為孤竹君之嗣不肯為武王臣不受封侯而餓死首陽山下有廉如此王又安能使之歩行千里而行進取於齊哉信如尾生與女子期於梁下女子不來水至不去抱柱而死有信如此王又安能使之歩行千里却齊之彊兵哉臣所謂以忠信得罪於上者也燕王曰若不忠信耳豈有以忠信而得罪者乎蘇秦曰不然臣聞客有逺為吏而其妻私於人者其夫將來其私者憂之妻曰勿憂吾已作藥酒待之矣居三日其夫果至妻使妾舉藥酒進之妾欲言酒之有藥則恐其逐主母也欲勿言乎則恐其殺主父也於是乎詳僵而棄酒主父大怒笞之五十故妾一僵而覆酒上存主父下存主母然而不免於笞惡在乎忠信之無罪也夫臣之過不幸而類是乎燕王曰先生復就故官益厚遇之易王母文侯夫人也與蘇秦私通燕王知之而事之加厚蘇秦恐誅乃說燕王曰臣居燕不能使燕重而在齊則燕必重燕王曰唯先生之所為於是蘇秦詳為得罪於燕而亡走齊齊宣王以為客卿齊宣王卒湣王即位說湣王厚葬以明孝髙宫室大苑囿以明得意欲破敝齊而為燕燕易王卒燕噲立為王其後齊大夫多與蘇秦爭寵者而使人刺蘇秦不死殊而走齊王使人求賊不得蘇秦且死乃謂齊王曰臣即死車裂臣以徇於市曰蘇秦為燕作亂於齊如此則臣之賊必得矣於是如其言而殺蘇秦者果自出齊王因而誅之燕聞之曰甚矣齊之為蘇生報仇也蘇秦既死其事大泄齊後聞之乃恨怒燕燕甚恐蘇秦之弟曰代代弟蘇厲見兄遂亦皆學及蘇秦死代乃求見燕王欲襲故事曰臣東周之鄙人也竊聞大王義甚高鄙人不敏釋鉏耨而干大王至於邯鄲所見者絀於所聞於東周臣竊負其志及至燕廷觀王之羣臣下吏王天下之明王也燕王曰子所謂明王者何如也對曰臣聞明王務聞其過不欲聞其善臣請謁王之過夫齊趙者燕之仇讎也楚魏者燕之援國也今王奉仇讎以伐援國非所以利燕也王自慮之此則計過無以聞者非忠臣也王曰夫齊者固寡人之讎所欲伐也直患國敝力不足也子能以燕伐齊則寡人舉國委子對曰凡天下戰國七燕處弱焉獨戰則不能有所附則無不重南附楚楚重西附秦秦重中附韓魏韓魏重且茍所附之國重此必使王重矣【言附諸國諸國重燕而燕尊重】今夫齊長主而自用也南攻楚五年畜聚竭西困秦三年士卒罷敝北與燕人戰覆三軍得二將然而以其餘兵南靣舉五千乗之大宋【齊表云齊湣王三十八年滅宋乃當王赧二十九年此說乃燕噲之時當周慎王之時齊宋在前王十餘年恐大誤矣】而包十二諸侯此其君欲得其民力竭惡足取乎且臣聞之數戰則民勞乆師則兵敝矣燕王曰吾聞齊有清濟濁河【濟漯二水上承黄河並淄青之北流入海黄河又一源從洛魏二州界北流入海亦齊西北界】可以為固長城鉅防【長城西頭在齊州平隂縣界竹書紀云梁惠二十年齊閔王築防以為長城太山記云太山西有長城縁河經太山餘一千里至瑯耶臺入海】足以為塞誠有之乎對曰天時不與雖有清濟濁河惡足以為固民力罷敝雖有長城鉅防惡足以為塞且異日濟西不師【齊州已西也】所以備趙也河北不師【謂滄博等州在漯河之北】所以備燕也今濟西河北盡己役矣封内敝矣夫驕君必好利而亡國之臣必貪於財王誠能無羞寵子母弟以為質寳珠玉帛以事左右彼將有徳燕而輕亡宋則齊可亡已燕王曰吾終以子受命於天矣燕乃使一子質於齊而蘇厲因燕子而求見齊王齊王怨蘇秦欲囚蘇厲燕質子為謝己遂委質為齊臣【質真采反】燕相子之與蘇代㛰而欲得燕權乃使蘇代侍質子於齊齊使代報燕燕王噲問曰齊王其覇乎曰不能曰何也曰不信其臣於是燕王専任子之已而讓位燕大亂齊伐燕殺王噲子之燕立昭王而蘇代蘇厲遂不敢入燕皆終歸齊齊善待之蘇代過魏魏為燕執代齊使人謂魏王曰齊請以宋地封涇陽君【涇陽君秦王弟名悝也涇陽雍州縣也齊蘇子告秦共伐宋以射涇陽君然齊假設此策以救蘇代】秦必不受秦非不利有齊而得宋地也【齊言秦相親共伐宋秦得宋地又得齊事秦然秦不信齊反蘇代恐為不成也】不信齊王與蘇子也今齊魏不和如此其甚則齊不欺秦秦信齊齊秦合涇陽君有宋地非魏之利也故王不如東蘇子秦必疑齊而不信蘇子矣齊秦不合天下無變伐齊之形成矣於是出蘇代代之宋宋善待之齊伐宋宋急蘇代乃遺燕昭王書曰【此書為宋說燕令莫助齊梁】夫列在萬乗而寄質於齊【燕前有一子質於齊】名卑而權輕奉萬乗助齊伐宋民勞而實費夫破宋殘楚淮北肥大【更以淮北之地加於齊都是强萬乗之國而齊惣并之是益一齊】齊讎彊而國害此三者皆國之大敗也然且王行之者將以取信於齊也齊加不信於王而忌燕愈甚是王之計過矣夫以宋加之淮北彊萬乗之國也而齊并之是益一齊也北夷方七百里【齊桓公伐山戎令支斬孤竹而南歸海濵諸侯莫不來服】加之以魯衛彊萬乗之國也而齊并之是益二齊也夫一齊之彊燕猶狼顧而不能支今以三齊臨燕其禍必大矣雖然智者舉事因禍為福轉敗為功齊紫敗素也【齊君好紫故齊俗尚之取惡素帛染為紫其價十倍貴於餘喻齊雖有大名而國中以困弊也韓子云齊桓公好服紫一國盡服紫當時十素不得一紫公患之管仲曰君欲止之何不試勿衣也公謂左右曰惡紫臰公語三日境内莫有衣紫者】而賈十倍越王句踐棲於㑹稽復殘彊吳而覇天下此皆因禍為福轉敗為功者也今王若欲因禍為福轉敗為功則莫若挑覇齊而尊之【挑田鳥反執持也】使使盟於周室焚秦符曰【符徴兆也】其大上計破秦其次必長賔之【大好上計策破秦次計長擯弃闗西】秦挾賔以待破秦王必患之秦五世伐諸侯今為齊下秦王之志茍得窮齊不憚以國為功然則王何不使辯士以此言說秦王曰燕趙破宋肥齊尊之為之下者燕趙非利之也燕趙不利而勢為之者以不信秦王也然則王何不使可信者接收燕趙令涇陽君髙陵君先於燕趙秦有變因以為質則燕趙信秦秦為西帝燕為北帝趙為中帝立三帝以令於天下韓魏不聽則秦伐之齊不聽則燕趙伐之天下孰敢不聽天下服聽因驅韓魏以伐齊曰必反宋地歸楚淮北反宋地歸楚淮北燕趙之所利也並立三帝燕趙之所願也夫實得所利尊得所願燕趙棄齊如脫躧矣今不收燕趙齊覇必成諸侯贊齊而王不從是國伐也諸侯贊齊而王從之是名卑也今收燕趙國安而名尊不收燕趙國危而名卑夫去尊安而取危卑智者不為也秦王聞若說必若刺心然則王何不使辯士以此苦言說秦秦必取齊必伐矣夫取秦厚交也伐齊正利也尊厚交務正利聖王之事也燕昭王善其書曰先人嘗有徳蘇氏子之之亂而蘇氏去燕燕欲報仇於齊非蘇氏莫可乃召蘇代復善待之與謀伐齊竟破齊湣王出走乆之秦召燕王燕王欲往蘇代約燕王曰楚得枳【枳支是反今涪州城在秦枳縣在江南】而國亡【按西陵在黄州】齊得宋而國亡【年表云齊泯王三十八年滅宋三十年五國共擊泯王王走莒】齊楚不得以有枳宋而事秦者何也則有功者秦之深讎也秦取天下非行義也暴也秦之行暴正告天下告楚曰蜀地之甲乗船浮於汶乗夏水而下江五日而至郢漢中之甲乗船出於巴【巴嶺山在梁州南一百九十里周地志云南度老子水登巴嶺山南回記大江此南是古巴國因以名山】乗夏水而下漢四日而至五渚寡人積甲宛東下隨智者不及謀勇士不及怒寡人如射隼矣【隼若今之鶻也】王乃欲待天下之攻函谷不亦逺乎楚王為是故十七年事秦秦正告韓曰我起乎少曲【在懐州河陽縣西北解在范雎傳】一日而斷大行【太行山羊腸坂道北韓上黨也】我起乎冝陽而觸平陽【冝陽平陽皆韓大都也隔河也】二日而莫不盡繇我離兩周【離厯也厯二周而東解新鄭州韓國都㧞矣】而觸鄭五日而國舉韓氏以為然故事秦秦正告魏曰我舉安邑塞女㦸韓氏太原卷【卷軓免反劉伯荘云太原當為太行卷猶斷絶】我下軹道南陽封冀包兩周【兩周王城及鞏】乗夏水浮輕舟彊弩在前錟戈在後【劉伯荘云音四廡反利也】決滎口魏無大梁決白馬之口魏無外黄濟陽【故黄城在曹州考城縣東二十四里濟陽故城在曹州寃朐縣西南三十五里】決宿胥之口【淇水出衛州淇縣界之淇水東至黎陽入河魏志云武帝於青淇口東因宿胥故瀆開白溝道清淇二水入焉】魏無虚頓【虚謂殷墟今相州所理是頓邱故城在魏州頓縣東北二十里括地志云二國地時屬魏】陸攻則擊河内氷攻則滅大梁魏氏以為然故事秦秦欲攻安邑恐齊救之則以宋委於齊曰宋王無道為木人以冩寡人射其面寡人地絶兵逺不能攻也王茍能破宋有之寡人如自得之已得安邑塞女㦸因以破宋為齊罪秦欲攻韓恐天下救之則以齊委於天下曰齊王四與寡人約四欺寡人必率天下以攻寡人者三有齊無秦有秦無齊必伐之必亡之已得冝陽少曲致藺石因以破齊為天下罪秦欲攻魏重楚【畏楚救魏】則以南陽委於楚曰【南陽鄧州地本韓地也韓先事秦 今楚取南陽故言與韓且絶矣】寡人固與韓且絶矣殘均陵塞鄳阨【均州故城在隨州西南五十里葢均陵也又申州羅山縣本漢鄳縣申州有平清關蓋古盲縣之阨塞】茍利於楚寡人如自有之魏棄與國而合於秦因以塞鄳阨為楚罪兵困於林中重燕趙以膠東委於燕以濟西委於趙趙得講於魏至公子延因犀首屬行而攻趙兵傷於譙石遇敗於陽馬而重魏則以葉蔡委於魏已得講於趙則劫魏不為割困則使太后弟穰侯為和嬴則兼欺舅與母適燕者曰以膠東適趙者曰以濟西適魏者曰以葉蔡適楚者曰以塞鄳阨適齊者曰以宋此必令言如循環用兵如刺蜚母不能制舅不能約龍賈之戰岸門之戰封陵之戰髙商之戰趙荘之戰秦之所殺三晉之民數百萬今其生者皆死秦之也西河之外上雒之地三川晉國之禍三晉之半秦禍如此其大也而燕趙之秦者皆以爭事秦說其主此臣之所大患也燕昭王不行蘇代復重於燕燕使約諸侯從親如蘇秦時或從或不而天下由此宗蘇氏之從約代厲皆以夀死名顯諸侯   太史公曰蘇秦兄弟三人皆游說諸侯以顯名其術長於權變而蘇秦被反間以死天下共笑之諱學其術然世言蘇秦多異異時事有類之者皆附之蘇秦夫蘇秦起閭閻連六國從親此其智有過人者吾故列其行事次其時序毋令獨蒙惡聲焉   史記正義卷六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七十   唐 張守節 撰   張儀列傳第十       史記七十   張儀者魏人也【傳云晉有公扶餘子公行杜預云皆宦卿之嫡以為公族大夫餘子嫡子之母弟也公行庶子掌公戎行也藝文志云張子十篇在縱横流】始嘗與蘇秦俱事鬼谷先生學術蘇秦自以不及張儀張儀已學而游說諸侯嘗從楚相飲已而楚相亡璧門下意張儀曰儀貧無行必此盜相君之璧共執張儀掠笞數百不服醳之其妻曰嘻子毋讀書游說安得此辱乎張儀謂其妻曰視吾舌尚在不其妻笑曰舌在也儀曰足矣蘇秦已說趙王而得相約從親然恐秦之攻諸侯敗約後負念莫可使用於秦者乃使人微感張儀曰子始與蘇秦善今秦已當路子何不往游以求通子之願張儀於是之趙上謁求見蘇秦蘇秦乃誡門下人不為通又使不得去者數日已而見之坐之堂下賜僕妾之食因而數讓之曰以子之材能乃自令困辱至此吾寧不能言而富貴子子不足收也謝去之張儀之來也自以為故人求益反見辱怒念諸侯莫可事獨秦能苦趙乃遂入秦蘇秦已而告其舍人曰張儀天下賢士吾殆弗如也今吾幸先用而能用秦柄者獨張儀可耳然貧無因以進吾恐其樂小利而不遂故召辱之以激其意子為我隂奉之乃言趙王發金幣車馬使人㣲隨張儀與同宿舍稍稍近就之奉以車馬金錢所欲用為取給而弗告張儀遂得以見秦惠王惠王以為客卿與謀伐諸侯蘇秦之舍人乃辭去張儀曰頼子得顯方且報徳何故去也舍人曰臣非知君知君乃蘇君蘇君憂秦伐趙敗從約以為非君莫能得秦柄故感怒君使臣隂奉給君資盡蘇君之計謀今君已用請歸報張儀曰嗟乎此在吾術中而不悟吾不及蘇君明矣吾又新用安能謀趙乎為吾謝蘇君蘇君之時儀何敢言且蘇君在儀寧渠能乎張儀既相秦為文檄告楚相曰始吾從若飲我不盜而璧若笞我若善守汝國我顧且盜而城苴蜀相攻擊【華陽國志云昔蜀王封其弟于漢中號曰苴侯因命之邑曰葭萌苴侯與巴王為好巴與蜀為讎故蜀王怒伐苴苴奔巴求救於秦秦遣張儀從子于道伐蜀王自葭萌禦之敗績走至武陽為秦軍所害秦遂滅蜀因滅巴蜀二郡括地志云苴侯都葭萌今利州益昌縣五十里葭萌故城是蜀侯都益州巴子城在合州石饒縣南五里故墊江縣也巴子都江州在都之北又峽州界也】各來告急於秦秦惠王欲發兵以伐蜀以為道險狹難至而韓又來侵秦秦惠王欲先伐韓後伐蜀恐不利欲先伐蜀恐韓襲秦之敝猶豫未能決司馬錯與張儀爭論於惠王之前司馬錯欲伐蜀張儀曰不如伐韓王曰請聞其說儀曰親魏善楚下兵三川塞什谷之口【括地志云温泉水即尋源出洛州鞏縣西南四十里注水經云鄩城水出北山鄩溪又有故鄩城在鞏縣西南五十八里按洛州維氏縣東南四十里與鄩溪相近之也】當屯留之道【屯留潞州縣也道即太行羊腸阪道也】魏絶南陽【南陽懐州也是當屯留之道今魏絶斷壞羊腸韓上黨之路也】楚臨南鄭【是塞什谷之口也今楚兵臨鄭南塞轘轅鄩口斷韓南陽之兵也】秦攻新城冝陽【洛州福昌縣也】以臨二周之郊誅周王之罪侵楚魏之地周自知不能救九鼎寶器必出據九鼎案圖籍挾天子以令於天下天下莫敢不聽此王業也今夫蜀西僻之國而戎翟之倫也敝兵勞衆不足以成名得其地不足以為利臣聞爭名者於朝爭利者於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朝市也而王不爭焉顧爭於戎翟去王業逺矣司馬錯曰不然臣聞之欲富國者務廣其地欲彊兵者務富其民欲王者務博其徳三資者備而王隨之矣今王地小民貧故臣願先從事於易夫蜀西僻之國也而戎翟之長也有桀紂之亂以秦攻之譬如使豺逐羣羊得其地足以廣國取其財足以富民繕兵不傷衆而彼己服焉【饍音膳同饍具食也】拔一國而天下不以為暴利盡西海而天下不以為貪【海之言晦也西夷晦昧無知故言海也言利盡西方羗戎】是我一舉而名實附也而又有禁暴止亂之名今攻韓劫天子惡名也而未必利也又有不義之名而攻天下所不欲危矣臣請論其故周天下之宗室也齊韓之與國也周自知失九鼎韓自知亡三川【韓自知亡二周故與周并力合謀 也】將二國并力合謀以因乎齊趙而求解乎楚魏以鼎與楚以地與魏王弗能止也此臣之所謂危也不如伐蜀完惠王曰善寡人請聽子卒起兵伐蜀十月取之遂定蜀【表云秦惠王後元年十月擊滅之】貶蜀王更號為侯而使陳莊相蜀蜀既屬秦秦以益彊富厚輕諸侯秦惠王十年使公子華與張儀圍蒲陽【在隰州隰川縣蒲邑故城是也】降之儀因言秦復與魏而使公子繇質於魏儀因說魏王曰秦王之遇魏甚厚魏不可以無禮魏因入上郡少梁謝秦惠王惠王乃以張儀為相更名少梁曰夏陽【少梁城同州韓城縣南二十三里夏陽城在縣南二十里梁山在縣東南十九里龍門山在縣北五十里】儀相秦四嵗立惠王為王【表云惠王之十三年周顯王之三十四年也】居一嵗為秦將取陜築上郡塞其後二年使與齊楚之相㑹齧桑東還而兔相相魏以為秦欲令魏先事秦而諸侯効之魏王不肯聽儀秦王怒伐取魏之曲沃平周復隂厚張儀益甚張儀慙無以歸報留魏四嵗而魏襄王卒哀王立張儀復說哀王哀王不聽於是張儀隂令秦伐魏魏與秦戰敗明年齊又來敗魏於觀津秦復欲攻魏先敗韓申差軍斬首八萬諸侯震恐而張儀復說魏王曰魏地方不至千里卒不過三十萬地四平諸侯四通輻湊無名山大川之限從鄭至梁二百餘里車馳人走不待力而至梁南與楚境西與韓境北與趙境東與齊境卒戍四方守亭鄣者不下十萬梁之地勢固戰場也梁南與楚而不與齊則齊攻其東東與齊而不與趙則趙攻其北不合於韓則韓攻其西不親於楚則楚攻其南此所謂四分五裂之道也且夫諸侯之為從者將以安社稷尊主彊兵顯名也今從者一天下約為昆弟刑白馬以盟洹【音桓】水之上以相堅也而親昆弟同父母尚有爭錢財而欲恃詐偽反覆蘇秦之餘謀其不可成亦明矣大王不事秦秦下兵攻河外【河外即卷衍燕酸棗】據卷衍酸棗【卷衍屬鄭州燕滑州胙城縣酸棗屬滑州皆黄河南岸地】劫衛取陽晉【故城在曹州乗氏縣西北三十七里】則趙不南趙不南而梁不北梁不北則從道絶從道絶則大王之國欲母危不可得也秦折韓而攻梁韓怯於秦秦韓為一梁之亡可立而須也此臣之所為大王患也為大王計莫如事秦事秦則楚韓必不敢動無楚韓之患則大王髙枕而卧【枕針鴆反】國必無憂矣且夫秦之所欲弱者莫如楚而能弱楚者莫如梁楚雖有冨大之名而實空虚其卒雖多然而輕走易北不能堅戰悉梁之兵南面而伐楚勝之必矣割楚而益梁虧楚而適秦嫁禍安國此善事也大王不聽臣秦下甲士而東伐雖欲事秦不可得矣且夫從人多奮辭而少可信說一諸侯而成封侯是故天下之游談士莫不日夜搤腕瞋目切齒以言從之便以說人主人主賢其辯而牽其說豈得無哉臣聞之積羽沉舟羣輕折軸衆口鑠金積毁銷骨故願大王審定計議且賜骸骨辟魏哀王於是乃倍從約而因儀請成於秦張儀歸復相秦三嵗而魏復背秦為從秦攻魏取曲沃明年魏復事秦秦欲伐齊齊楚從親於是張儀往相楚楚懐王聞張儀來虚上舍而自館之曰此僻陋之國子何以教之儀說楚王曰大王誠能聽臣閉關絶約於齊臣請獻商於之地六百里使秦女得為大王箕箒之妾秦楚娶婦嫁女長為兄弟之國此北弱齊而西益秦也計無便此者楚王大說而許之羣臣皆賀陳軫獨弔之楚王怒曰寡人不興師發兵得六百里地羣臣皆賀子獨弔何也陳軫對曰不然以臣觀之商於之地不可得而齊秦合齊秦合則患必至矣楚王曰有說乎陳軫對曰夫秦之所以重楚者以其有齊也今閉關絶約於齊則楚孤秦奚貪夫孤國而與之商於之地六百里張儀至秦必負王是北絶齊交西生患於秦也而兩國之兵必俱至善為王計者不若隂合而陽絶於齊使人隨張儀茍與吾地絶齊未晚也不與吾地隂合謀計也楚王曰願陳子閉口毋復言以待寡人得地乃以相印授張儀厚賂之於是遂閉關絶約於齊使一將軍隨張儀張儀至秦詳失綏墯車不朝三月【詳音羊】楚王聞之曰儀以寡人絶齊未甚邪乃使勇士至宋借宋之符北罵齊王齊王大怒折節而下秦秦齊之交合張儀乃朝謂楚使者曰臣有奉邑六里願以獻大王左右楚使者曰臣受令於王以商於之地六百里不聞六里還報楚王楚王大怒發兵而攻秦陳軫曰軫可發口言乎攻之不如割地反以賂秦與之并兵而攻齊是我出地於秦取償於齊也王國尚可存楚王不聽卒發兵而使將軍屈匄擊秦秦齊共攻楚斬首八萬殺屈匄遂取丹陽漢中之地【今梁州也在漢水北】楚又復益發兵而襲秦至藍田大戰楚大敗於是楚割兩城以與秦平秦要楚欲得黔中地【要音腰】欲以武關外易之【即商於之地】楚王曰不願易地願得張儀而獻黔中地秦王欲遣之口弗忍言張儀乃請行惠王曰彼楚王怒子之負以商於之地是且甘心於子張儀曰秦彊楚弱臣善靳尚尚得事楚夫人鄭袖袖所言皆從且臣奉王之節使楚楚何敢加誅假令誅臣而為秦得黔中之地臣之上願遂使楚楚懷王至則囚張儀將殺之靳尚謂鄭袖曰子亦知子之賤於王乎鄭袖曰何也靳尚曰秦王甚愛張儀而不欲出之【秦王不欲出張儀使楚若欲自行今秦欲以上庸地及美人贖儀】今將以上庸之地六縣【今房州也】賂楚以羙人聘楚以宫中善歌謳者為媵楚王重地尊秦秦女必貴而夫人斥矣不若為言而出之於是鄭袖日夜言懐王曰人臣各為其主用今地未入秦秦使張儀來至重王王未有禮而殺張儀秦必大怒攻楚妾請子母俱遷江南毋為秦所魚肉也懐王後悔赦張儀厚禮之如故張儀旣出未去聞蘇秦死乃説楚王曰秦地半天下兵敵四國被險帶河四塞以為固虎賁之士百餘萬車千乗騎萬匹積粟如山法令既明士卒安難樂死主明以嚴將智以武雖無出甲席卷常山之險必折天下之脊【古之帝王多都河北河東故也】天下有後服者先亡且夫為從者無以異於驅羣羊而攻猛虎虎之與羊不格明矣今王不與猛虎而與羣羊臣竊以為大王之計過也凡天下彊國非秦而楚非楚而秦兩國交爭其勢不兩立大王不與秦秦下甲據冝陽韓之上地不通下河東取成臯韓必入臣梁則從風而動秦攻楚之西韓梁攻其北社稷安得毋危且夫從者聚羣弱而攻至彊不料敵而輕戰國貧而數舉兵危亡之術也臣聞之兵不如者勿與挑戰【挑田鳥反】粟不如者勿與持乆夫從人飾辯虚辭髙主之節言其利不言其害卒有秦禍【卒葱勿反】無及為己是故願大王之孰計之秦西有巴蜀大船積粟起於汶山【汶音泯】浮江已下至楚三千餘里舫船載卒一舫載五十人與三月之食下水而浮一日行三百餘里里數雖多然而不費牛馬之力不至十日而拒扞關【在硤州巴山縣界】扞關驚則從境以東盡城守矣黔中巫郡非王之有秦舉甲出武關南靣而伐則北地絶【楚之北境斷絶】秦兵之攻楚也危難在三月之内而楚待諸侯之救在半嵗之外此其勢不相及也夫待弱國之救忘彊秦之禍此臣所以為大王患也大王嘗與吳人戰五戰而三勝陣卒盡矣偏守新城存民苦矣【新攻得之城未詳所在】臣聞功大者易危而民敝者怨上夫守易危之功而逆彊秦之心臣竊為大王危之且夫秦之所以不出兵函谷十五年以攻齊趙者隂謀有合天下之心楚嘗與秦搆難戰於漢中楚人不勝列侯執珪死者七十餘人遂亡漢中楚王大怒興兵襲秦戰於藍田此所謂兩虎相者也夫秦楚相敝而韓魏以全制其後計無危於此者矣願大王孰計之秦下甲攻衛陽晉必大關天下之匈大王悉起兵以攻宋不至數月而宋可舉舉宋而東指則泗上十二諸侯盡王之有也凡天下而以信約從親相堅者蘇秦封武安君相燕即隂與燕王謀伐破齊而分其地乃詳有罪出走入齊齊王因受而相之居二年而覺齊王大怒車裂蘇秦於市夫以一詐偽之蘇秦而欲經營天下混壹諸侯其不可成亦明矣今秦與楚接境壤界固形親之國也大王誠能聽臣臣請使秦太子入質於楚楚太子入質於秦請以秦女為大王箕箒之妾効萬室之都以為湯沐之邑長為昆弟之國終身無相攻伐臣以為計無便於此者於是楚王已得張儀而重出黔中地與秦欲許之屈原曰前大王見欺於張儀張儀至臣以為大王烹之今縱弗忍殺之又聽其邪說不可懷王曰許儀而得黔中羙利也後而倍之不可故卒許張儀與秦親張儀去楚因遂之韓說韓王曰韓地險惡山居五糓所生非菽而麥民之食大抵飯菽藿羮一嵗不收民不饜糟糠地不過九百里無二嵗之食料大王之卒悉之不過三十萬而厮徒負養在其中矣除守徼亭鄣塞見卒不過二十萬而已矣秦帯甲百餘萬車千乗騎萬匹虎賁之士跿跔科頭貫頥奮㦸者至不可勝計秦馬之良戎兵之衆探前趹後蹄間三尋騰者不可勝數山東之士被甲䝉胄以㑹戰秦人捐甲徒禓以趨敵左挈人頭右挾生虜夫秦卒與山東之卒猶孟賁之與怯夫以重力相壓猶烏獲之與嬰兒夫戰孟賁烏獲之士以攻不服之弱國無異垂千鈞之重於鳥卵之上必無幸矣夫羣臣諸侯不料地之寡而聽從人之甘言好辭比周以相飾也皆奮曰聽吾計可以彊覇天下夫不顧社稷之長利而聽須臾之說詿誤人主無過此者大王不事秦秦下甲據冝陽斷韓之上地東取成臯滎陽則鴻臺之宫桑林之苑非王之有也夫塞成臯絶上地則王之國分矣先事秦則安不事秦則危夫造禍而求其福報計淺而怨深逆秦而順楚雖欲毋亡不可得也故為大王計莫如為秦秦之所欲莫如弱楚而能弱楚者莫如韓非以韓能彊於楚也其地勢然也今王西靣而事秦以攻楚秦王必喜夫攻楚以利其地轉禍而說秦計無便於此者韓王聽儀計張儀歸報秦惠王封儀五邑號曰武信君使張儀東說齊湣王曰天下彊國無過齊者大臣父兄殷衆冨樂然而為大王計者皆為一時之說不顧百世之利從人說大王者必曰齊西有彊趙南有韓與梁齊負海之國也地廣民衆兵彊士勇雖有百秦將無奈齊何大王賢其說而不計其實夫從人朋黨比周莫不以從為可臣聞之齊與魯三戰而魯三勝國以危亡隨其後雖有戰勝之名而有亡國之實是何也齊大而魯小也今秦之與齊也猶齊之與魯也秦趙戰於河漳之上再戰而趙再勝秦戰於畨吾之下再戰又勝秦四戰之後趙之亡卒數十萬邯鄲僅存雖有戰勝之名而國已破矣是何也秦彊而趙弱今秦楚嫁女娶婦為昆弟之國韓獻宜陽梁効河外【謂同華州地也】趙入朝澠池割河間以事秦【河間瀛州縣】大王不事秦秦驅韓梁攻齊之南地悉趙兵渡清河指博關【博關在博州趙兵從貝州度黄河指博關則漯河南臨淄即墨危矣】臨淄即墨非王之有也國一日見攻雖欲事秦不可得也是故願大王孰計之也齊王曰齊僻陋居東海之上未嘗聞社稷之長利也乃許張儀張儀去西說趙王曰敝邑秦王使使臣効愚計於大王大王收率天下以賔秦秦兵不敢出函谷闗十五年大王之威行於山東敝邑恐懼懾伏繕甲厲兵飾車騎【飾音勑】習馳射力田積粟守四封之内愁居懾處不敢動揺唯大王有意督過之也今以大王之力舉巴蜀并漢中包兩周遷九鼎守白馬之津秦雖僻逺然而心忿含怒之日乆矣今秦有敝甲淍兵軍於澠池顧渡河踰漳據畨吾㑹邯鄲之下願以甲子合戰以正殷紂之事敬使使臣先聞左右凡大王之所信為從者恃蘇秦蘇秦熒惑諸侯以是為非以非為是欲反齊國而自令車裂於市夫天下之不可一亦明矣今楚與秦為昆弟之國而韓梁稱為東藩之臣齊獻魚鹽之地此斷趙之右臂也夫斷右臂而與人鬬失其黨而孤居求欲毋危豈可得乎今秦發三將軍其一軍塞午道告齊使興師渡清河軍於邯鄲之東一軍軍成臯驅韓梁軍於河外【河外謂鄭滑州北臨河】一軍軍於澠池約四國為一以攻趙趙服必四分其地是故不敢匿意情先以聞於左右臣竊為大王計莫如與秦王遇於澠池面相見而口相結請案兵無攻願大王之定計趙王曰先王之時奉陽君專權擅勢蔽欺先王獨擅綰事寡人居屬師傅不與國謀計先王棄羣臣寡人年㓜奉祀之日新心固竊疑焉以為一從不事秦非國之長利也乃且願變心易慮割地謝前過以事秦方將約車趨行【趨音趣】適聞使者之明詔趙王許張儀張儀乃去北之燕說燕昭王曰大王之所親莫如趙昔趙襄子嘗以其姊為代王妻欲并代約與代王遇於句注之塞【句注山在代州也上音勾】乃令工人作為金斗長其尾令可以擊人與代王飲隂告厨人曰即酒酣樂進熱啜反斗以擊之【反斗即倒柄擊也】於是酒酣樂進熱啜厨人進斟因反斗以擊代王殺之王腦塗地其姊聞之因摩笄以自刺故至今有摩笄之山【笄今簪也摩笄山在蔚州飛狐縣東北百五十里】代王之亡天下莫不聞夫趙王之狼戾無親大王之所明見且以趙王為可親乎趙興兵攻燕再圍燕都而劫大王大王割十城以謝今趙王已入朝澠池効河閒以事秦今大王不事秦秦下甲雲中九原驅趙而攻燕則易水長城【並在易州界】非大王之有也且今時趙之於秦猶郡縣也不敢妄舉師以攻伐今王事秦秦王必喜趙不敢妄動是西有彊秦之援而南無齊趙之患是故願大王孰計之燕王曰寡人蠻夷僻處雖大男子裁如嬰兒言不足以采正計今上客幸教之請西面而事秦獻恒山之尾五城燕王聽儀儀歸報未至咸陽而秦惠王卒武王立武王自為太子時不說張儀及即位羣臣多讒張儀曰無信左右賣國以取容秦必復用之恐為天下笑諸侯聞張儀有郤武王皆畔衡復合從秦武王元年羣臣日夜惡張儀未已而齊讓又至張儀懼誅乃因謂秦武王曰儀有愚計願効之王曰柰何對曰為秦社稷計者東方有大變然後王可以多割得地也今聞齊王甚憎儀儀之所在必興師伐之故儀願乞其不肖之身之梁齊必興師而伐梁梁齊之兵連於城下而不能相去王以其間伐韓入三川出兵函谷而毋伐以臨周祭器必出挾天子按圖籍此王業也秦王以為然乃具革車三十乗入儀之梁齊果興師伐之梁哀王恐張儀曰王勿患也請令罷齊兵乃使其舍人馮喜之楚借使之齊謂齊王曰王甚憎張儀雖然亦厚矣王之託儀於秦也齊王曰寡人憎儀儀之所在必興師伐之何以託儀對曰是乃王之託儀也夫儀之出也固與秦王約曰為王計者東方有大變然後王可以多割得地今齊王甚憎儀儀之所在必興師伐之故儀願乞其不肖之身之梁齊必興師伐之齊梁之兵連於城下而不能相去王以其間伐韓入三川出兵函谷而無伐以臨周祭器必出挾天子案圖籍此王業也秦王以為然故具革車三十乗而入之梁也今儀入梁王果伐之是王内罷國而外伐與國廣鄰敵以内自臨而信儀於秦王也此臣之所謂託儀也齊王曰善乃使解兵張儀相魏一嵗卒於魏也   陳軫者游說之士與張儀俱事秦惠王皆貴重爭寵張儀惡陳軫於秦王曰軫重幣輕使秦楚之間將為國交也今楚不加善於秦而善軫者軫自為厚而為王薄也且軫欲去秦而之楚王胡不聽乎王謂陳軫曰吾聞子欲去秦之楚有之乎軫曰然王曰儀之言果信矣軫曰非獨儀知之也行道之士盡知之矣昔子胥忠於其君而天下爭以為臣曾參孝於其親而天下願以為子故賣僕妾不出閭巷而售者良僕妾也出婦嫁於鄉曲者良婦也今軫不忠其君楚亦何以軫為忠乎忠且見棄軫不之楚何歸乎王以其言為然遂善待之居秦期年秦惠王終相張儀而陳軫奔楚楚未之重也而使陳軫使於秦過梁欲見犀首犀首謝弗見軫曰吾為事來公不見軫軫將行不得待異日犀首見之陳軫曰公何好飲也犀首曰無事也曰吾請令公饜事可乎曰奈何曰田需約諸侯從親楚王疑之未信也公謂於王曰臣與燕趙之王有故數使人來曰無事何不相見願謁行於王王雖許公公請母多車以車三十乗可陳之於庭明言之燕趙燕趙客聞之馳車告其王使人迎犀首楚王聞之大怒曰田需與寡人約而犀首之燕趙是欺我也怒而不聽其事齊聞犀首之北使人以事委焉犀首遂行三國相事皆斷於犀首軫遂至秦韓魏相攻朞年不解秦惠王欲救之問於左右左右或曰救之便或曰勿救便惠王未能為之決陳軫適至秦惠王曰子去寡人之楚亦思寡人不陳軫對曰王聞夫越人莊舄乎王曰不聞曰越人莊舄仕楚執珪有頃而病楚王曰舄故越之鄙細人也今仕楚執珪貴冨矣亦思越不中謝對曰凡人之思故在其病也彼思越則越聲不思越則楚聲使人往聽之猶尚越聲也今臣雖棄逐之楚豈能無秦聲哉惠王曰善今韓魏相攻朞年不解或謂寡人救之便或曰勿救便寡人不能決願子為子主計之餘為寡人計之陳軫對曰亦嘗有以夫辨莊子刺虎聞於王者乎莊子欲刺虎館豎子止之曰兩虎方且食牛食甘必爭爭則必鬬鬬則大者傷小者死從傷而刺之一舉必有雙虎之名辨莊子以為然立頃之有頃兩虎果鬬大者傷小者死莊子從傷者而刺之一舉果有雙虎之功令韓魏相攻朞年不解是必大國傷小國亡從傷而伐之一舉必有兩實此猶莊子刺虎之類也臣主與王何異也惠王曰善卒弗救大國果傷小國亡秦興兵而伐大尅之此陳軫之計也   犀首者魏之隂晉人也名衍姓公孫氏與張儀不善張儀為秦之魏魏王相張儀犀首弗利故令人謂韓公叔曰張儀已合秦魏矣其言曰【此張儀合秦魏之辭】魏攻南陽秦攻三川魏王所以貴張子者欲得韓地也且韓之南陽已舉矣子何不少委焉以為衍功則秦魏之交可錯矣然則魏必圖秦而棄儀收韓而相衍公叔以為便因委之犀首以為功果相魏張儀去義渠君朝於魏犀首聞張儀復相秦害之犀首乃謂義渠君曰道逺不得復過請謁事情曰中國無事【中國謂關東六國無事不共攻秦】秦得燒掇焚杅君之國有事秦將輕使重幣事君之國【冇事謂六國攻秦秦若被攻伐則必輕使重幣事義渠國欲令相助犀首此言者令義渠君勿援秦也矣】其後五國伐秦會陳軫謂秦王曰義渠君者蠻夷之賢君也不如賂之以撫其志秦王曰善乃以文繡千純婦女百人遺義渠君義渠君致羣臣而謀曰此公孫衍所謂邪乃起兵襲秦大敗秦人李伯之下張儀已卒之後犀首入相秦嘗佩五國之相印為約長   太史公曰三晉多權變之士夫言從衡彊秦者大抵皆三晉之人也夫張儀之行事甚於蘇秦然世惡蘇秦者以其先死而儀振暴其短以扶其說成其衡道要之此兩人眞傾危之士哉   史記正義卷七十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七十一   唐 張守節 撰   樗里子甘茂列傳第十一  史記七十一   樗里子者名疾秦惠王之弟也與惠王異母母韓女也樗里子滑稽多智【滑讀為淈水流自出稽計也言其智計宣吐如泉流出無盡故楊雄酒賦云鴟夷滑稽腹大如壺是也顔師古云滑稽轉利之稱也滑亂也稽礙也其變無留也一説稽考也言其滑亂不可考較】秦人號曰智囊秦惠王八年爵樗里子右更使將而伐曲沃【故城在陜州縣西南三十二里】盡出其人取其城地入秦秦惠王二十五年使樗里子為將伐趙虜趙將軍莊豹拔藺【藺縣在石州】明年助魏章攻楚敗楚將屈丐取漢中地秦封樗里子號為嚴君秦惠王卒太子武王立逐張儀魏章而以樗里子甘茂為左右丞相秦使甘茂攻韓拔冝陽使樗里子以車百乗入周周以卒迎之意甚敬楚王怒讓周以其重秦客游騰為周說楚王曰智伯之伐仇猶【括地志云并州孟縣外城俗名原仇山亦名仇猶夷狄之國也韓子云智伯欲伐猶國道險難不通乃鑄大鍾遺之載以廣車仇猶大悦險塗内之赤草曼支諫曰不可此小所以事大而今大以遺小卒必隨不可不聽遂内之曼支因斷轂而馳至十九日而仇猶亡也】遺之廣車因隨之兵仇猶遂亡何則無備故也齊桓公伐蔡號曰誅楚其實襲蔡今秦虎狼之國使樗里子以車百乗入周周以仇猶蔡觀焉故使長㦸居前彊弩在後名曰衛疾【防衛樗里子】而實囚之且夫周豈能無憂其社稷哉恐一旦亡國以憂大王楚王乃悅秦武王卒昭王立樗里子又益尊重昭王元年樗里子將伐蒲【蒲故城在滑州匡城縣北十五里即子路作宰也】蒲守恐請胡衍胡衍為蒲謂樗里子曰公之攻蒲為秦乎為魏乎為魏則善矣為秦則不為頼矣夫衛之所以為衛者以蒲也【蒲是衛國之鄣衛】今伐蒲入於魏衛必折而從之魏亡西河之外【謂同華等州】而無以取者兵弱也今并衛於魏魏必彊魏强之日西河之外必危矣且秦王將觀公之事害秦而利魏王必罪公樗里子曰奈何胡衍曰公釋蒲勿攻臣試為公入言之以徳衛君樗里子曰善胡衍入蒲謂其守曰樗里子知蒲之病矣其言曰必拔蒲衍能令釋蒲勿攻蒲守恐因再拜曰願以請因効金三百斤曰秦兵茍退請必言子於衛君使子為南靣故胡衍受金於蒲以自貴於衛於是遂解蒲而去還擊皮氏【故城在絳州龍門縣西百四十歩魏邑】皮氏未降又去昭王七年樗里子卒葬于渭南章臺之東曰後百嵗是當有天子之宫夾我墓樗里子疾室在於昭王廟西渭南隂鄉樗里故俗謂之樗里子至漢興長樂宫在其東未央宫在其西【漢長樂宫在長安縣西北十五里未央在縣西北十四里皆在長安故城中也】武庫正直其墓秦人諺曰力則任鄙智則樗里   甘茂者下蔡人也【今潁州縣即州萊國】事下蔡史舉先生學百家之說因張儀樗里子而求見秦惠王王見而說之使將而佐魏章略定漢中地惠王卒武王立張儀魏章去東之魏蜀侯輝相壯反秦使甘茂定蜀還而以甘茂為左丞相以樗里子為右丞相秦武王三年謂甘茂曰寡人欲容車通三川以窺周室而寡人死不朽矣甘茂曰請之魏約以伐韓而令向壽輔行【餉受二音人姓名】甘茂至謂向壽曰子歸言之於王曰魏聽臣矣然願王勿伐事成盡以為子功向壽歸以告王王迎甘茂於息壤【秦邑】甘茂至王問其故對曰冝陽大縣也上黨南陽積之乆矣【韓之北三郡積貯在河南冝陽縣之日乆矣】名曰縣其實郡也今王倍數險行【謂函谷及三崤五谷】千里攻之難昔曾參之處費魯人有與曽參同姓名者殺人人告其母曰曽參殺人其母織自若也頃之一人又告之曰曾參殺人其母尚織自若也頃又一人告之曰曾參殺人其母投杼下機踰墻而走夫以曾參之賢與其母信之也三人疑之其母懼焉今臣之賢不若曾參王之信臣又不如曾參之母信曾參也疑臣者非特三人臣恐大王之投杼也始張儀西并巴蜀之地北開西河之外南取上庸天下不以多張子而以賢先王魏文侯令樂羊將而攻中山三年而拔之樂羊返而論功文侯示之謗書一篋樂羊再拜稽首曰此非臣之功也主君之力也今臣羇旅之臣也樗里子公孫奭【音釋】二人者挾韓而議之王必聽之是王欺魏王而臣受公仲侈之怨也王曰寡人不聽也請與子盟卒使丞相甘茂將兵伐冝陽五月而不拔樗里子公孫奭果爭之武王召甘茂欲罷兵甘茂曰息壤在彼【甘茂歸至息壤與秦王盟恐後樗里子公孫奭伐韓今二子果爭之武王召茂欲罷兵故甘茂云息壤在彼邑也】王曰有之因大悉起兵使甘茂擊之斬首六萬遂拔冝陽韓襄王使公仲侈入謝與秦平武王竟至周而卒於周其弟立為昭王王母宣太后楚女也楚懷王怨前秦敗楚於丹陽而韓不救乃以兵圍韓雍氏【故城在洛州洛陽縣東北二十里】韓使公仲侈告急於秦秦昭王新立太后楚人不肯救公仲因甘茂茂為韓言於秦昭王曰公仲方有得秦救故敢扞楚也今雍氏圍秦師不下殽公仲且仰首而不朝公叔且以國南合於楚楚韓為一魏氏不敢不聽然則伐秦之形成矣不識坐而待伐孰與伐人之利秦王曰善乃下師於殽以救韓楚兵去秦使向壽平冝陽而使樗里子甘茂伐魏皮氏向壽者宣太后外族也而與昭王少相善長故任用向壽如楚楚聞秦之貴向壽而厚事向壽向壽為秦守宜陽將以伐韓韓公仲使蘇代謂向壽曰禽困覆軍公破韓辱公仲公仲收國復事秦自以為必可以封【公仲自以為必可得秦封】今公與楚解口地【上紀買及公向夀也解口猶開口得言向壽於秦開口則楚人必得封地也】封小令尹以杜陽秦楚合復攻韓韓必亡韓亡公仲且躬率其私徒以閼於秦【公仲恐韓亡欲將私徒往宜陽閼向壽也】願公孰慮之也向壽曰吾合秦楚非以當韓也子為壽謁之公仲【子蘇代也向夀恐令蘇代謁報公仲云秦韓交可合】曰秦韓之交可合也蘇代對曰願有謁於公【公向夀也言向夀亦黨於楚與公孫奭甘茂黨韓魏同也】人曰貴其所以貴者貴王之愛習公也不如公孫奭其智能公也不如甘茂今二人者皆不得親於秦事而公獨與王主斷於國者何彼有以失之也【言秦王雖愛習公孫奭甘茂秦事不親委者為黨韓魏也今國事獨與向夀主斷者不知夀黨於楚以事秦王者以失之也】公孫奭黨於韓而甘茂黨於魏故王不信也今秦楚爭彊而公黨於楚是與公孫奭甘茂同道也公何以異之【蘇氏云向夀與公孫奭甘茂皆有黨言無異也又一云改異黨楚之意】人皆言楚之善變也而公必亡之是自為責也【楚善變改不可信若變向夀必亡敗是自為貴】公不如與王謀其變也善韓以備楚【令秦親韓而備楚之變改則向夀無患矣】如此則無患矣韓氏必先以國從公孫奭而後委國於甘茂韓公之讎也【韓氏必先委二人故韓為向夀之讎】今公言善韓以備楚是外舉不辟讎也向夀曰然吾甚欲韓合對曰甘茂許公仲以武遂反冝陽之民【武遂冝陽本韓邑也秦伐取之今欲還韓令其民得反歸居之】今公徒收之甚難【蘇代言甘茂許公仲以武遂又歸冝陽之民今向夀徒擬收之甚難事也】向夀曰然則奈何武遂終不可得也對曰公奚不以秦為韓求潁川於楚【潁川許州也楚侵韓潁川蘇代令向夀以秦威重為韓就楚求索潁川是親向夀】此韓之寄地也公求而得之是令行於楚而以其地徳韓也公求而不得是韓楚之怨不解而交走秦也秦楚爭彊而公徐過楚【若二國皆事秦公則漸說楚之過失以收韓此利於秦也】以收韓此利於秦向夀曰奈何對曰此善事也甘茂欲以魏取齊公孫奭欲以韓取齊今公取冝陽以為功收楚韓以安之而誅齊魏之罪【言公孫奭甘茂皆欲以秦挾韓魏而取齊今向夀取冝陽為功收楚韓安以事秦而責齊魏之罪是公孫奭甘茂不得同合韓魏於秦以伐齊也】是以公孫奭甘茂無事也甘茂竟言秦昭王以武遂復歸之韓【年表云秦昭王元年子韓武遂也】向夀公孫奭爭之不能得向夀公孫奭由此怨讒甘茂茂懼輟伐魏蒲阪亡去樗里子與魏講罷兵甘茂之亡秦奔齊逢蘇代代為齊使於秦甘茂曰臣得罪於秦懼而遯逃無所容跡臣聞貧人女與富人女㑹績貧人女曰我無以買燭而子之燭光幸有餘子可分我餘光無損子明而得一斯便焉今臣困而君方使秦而當路矣茂之妻子在焉願君以餘光振之蘇代許諾遂致使於秦已因說秦王曰甘茂非常士也其居於秦累世重矣自殽塞及至鬼谷其地形險易皆明知之彼以齊約韓魏反以圖秦非秦之利也秦王曰然則奈何蘇代曰王不若重其贄厚其禄以迎之使彼來則置之鬼谷【劉伯莊云此鬼谷關内雲陽非陽城者也按陽城谷時屬韓秦不得言置之】終身勿出秦王曰善即賜之上卿以相印迎之於齊甘茂不往蘇代謂齊湣王曰夫甘茂賢人也今秦賜之上卿以相印迎之甘茂徳王之賜好為王臣故辭而不往今王何以禮之齊王曰善即位之上卿而處之秦因復甘茂之家【復音福】以市於齊齊使甘茂於楚楚懷王新與秦合婚而驩而秦聞甘茂在楚使人謂楚王曰願送甘茂於秦楚王問於范蜎【許縁反】曰寡人欲置相於秦孰可對曰臣不足以識之楚王曰寡人欲相甘茂可乎對曰不可夫史舉下蔡之監門也大不為事君小不為家室以茍賤不廉聞於世甘茂事之順焉故惠王之明武王之察張儀之辯而甘茂事之取十官而無罪茂誠賢者也然不可相於秦夫秦之有賢相非楚國之利也且王前嘗用召滑於越而内行章義之難越國亂故楚南塞厲門【劉伯莊云厲門度嶺南之要路】而郡江東【吳越之城皆為楚之都邑】計王之功所以能如此者越國亂而楚治也今王知用諸越而忘用諸秦臣以王為鉅過矣然則王若置相於秦則莫若向夀者可夫向夀之於秦王親也少與之同衣長與之同車以聽事王必相向夀於秦則楚國之利也於是使使請秦相向夀於秦秦卒相向夀而甘茂竟不得獲入秦卒於魏甘茂有孫曰甘羅   甘羅者甘茂孫也茂既死後甘羅年十二事秦相文信侯吕不韋秦始皇帝使剛成君蔡澤扵燕三年而燕王喜使太子丹入質扵秦秦使張唐往相燕欲與燕共伐趙以廣河間之地張唐謂文信侯曰臣嘗為秦昭王伐趙趙怨臣曰得唐者與百里之地今之燕必經趙臣不可以行文信侯不快未有以彊也甘羅曰君侯何不快之甚也文信侯曰吾令剛成君蔡澤事燕三年燕太子丹已入質矣吾自請張卿相燕而不肯行甘羅曰臣請行之文信侯叱曰去我身自請之而不肯汝焉能行之【女音汝焉乙連反】甘羅曰夫項橐生七嵗為孔子師今臣生十二嵗扵兹矣君其試臣何遽叱乎扵是甘羅見張卿曰卿之功孰與武安君卿曰武安君南挫彊楚北威燕趙戰勝攻取破城墮邑不知其數臣之功不如也甘羅曰應侯之用扵秦也孰與文信侯專張卿曰應侯不如文信侯專甘羅曰卿明知其不如文信侯專與曰知之甘羅曰應侯欲攻趙武安君難之去咸陽七里而立死於杜郵今文信侯自請卿相燕而不肯行臣不知卿所死處矣張唐曰請因孺子行令裝治行行有日甘羅謂文信侯曰借臣車五乗請為張唐先報趙文信侯乃入言之扵始皇曰昔甘茂之孫甘羅年少耳然名家之子孫諸侯皆聞之今者張唐欲稱疾不肯行甘羅說而行之今願先報趙請許遣之始皇召見使甘羅扵趙趙襄王郊迎甘羅甘羅說趙王曰王聞燕太子丹入質秦歟曰聞之曰聞張唐相燕歟曰聞之燕太子丹入秦者燕不欺秦也張唐相燕者秦不欺燕也燕秦不相欺者伐趙危矣燕秦不相欺無異故欲攻趙而廣河間王不如齎臣五城以廣河閒請歸燕太子與彊趙攻弱燕趙王立自割五城以廣河閒秦歸燕太子趙攻燕得上谷三十城【上谷今媯州也在幽州西北】令秦有十一甘羅還報秦乃封甘羅以為上卿復以始甘茂田宅賜之   太史公曰樗里子以骨肉重固其理而秦人稱其智故頗采焉甘茂起下蔡閭閻顯名諸侯重彊齊楚【甘茂為强齊楚所重】甘羅年少然出一竒計聲稱後世雖非篤行之君子然亦戰國之策士也方秦之彊時天下尤趨謀詐哉   史記正義卷七十一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七十二   唐 張守節 撰   穰侯列傳第十二     史記七十二   穰侯魏冉者秦昭王母宣太后弟也其先楚人姓芈氏【芈亡爾反】秦武王卒無子立其弟為昭王昭王母故號為芈八子及昭王即位芊八子號為宣太后宣太后非武王母武王母號曰惠文后先武王死宣太后二弟其異父長弟曰穰侯姓魏氏名冉同父弟曰芊戎為華陽君【彪云華陽亭名在洛州宻縣又故華城在鄭州管城縣南三十里即此城】而昭王同母弟曰髙陵君涇陽君而魏冉最賢自惠王武王時任職用事武王卒諸弟爭立唯魏冉力為能立昭王昭王即位以冉為將軍衛咸陽誅季君之亂而逐武王后出之魏昭王諸兄弟不善者皆滅之威振秦國昭王少宣太后自治任魏冉為政昭王七年樗里子死而使涇陽君質於齊趙人樓緩來相秦趙不利乃使仇液之秦【音亦姓名】請以魏冉為秦相仇液將行其客宋公謂液曰秦不聽公樓緩必怨公公不若謂樓緩曰請為公母急秦秦王見趙請相魏冉之不急且不聽公公言而事不成以徳樓子事成魏冉故徳公矣扵是仇液從之而秦果免樓緩而魏冉相秦欲誅吕禮禮出奔齊昭王十四年魏冉舉白起使代向夀將而攻韓魏敗之伊闕斬首二十四萬虜魏將公孫喜明年又取楚之宛葉魏冉謝病免相以客卿夀燭為相其明年燭免復相冉乃封魏冉扵穰復益封陶號曰穰侯穰侯封四嵗為秦將攻魏魏獻河東方四百里拔魏之河内取城大小六十餘昭王十九年秦稱西帝齊稱東帝月餘吕禮來而齊秦各復歸帝為王魏冉復相秦六嵗而免免二嵗復相秦四嵗而使白起拔楚之郢秦置南郡乃封白起為武安君白起者穰侯之所任舉也相善於是穰侯之冨冨於王室昭王三十二年穰侯為相國將兵攻魏走芒夘【上莫卭反下陌飽反】入北宅【竹書云宅陽一召北宅括地志云宅陽故城在鄭州榮陽縣西南十七里】遂圍大梁梁大夫須賈說穰侯曰臣聞魏之長吏謂魏王曰昔梁惠王伐趙戰勝三梁拔邯鄲趙氏不割而邯鄲復歸齊人攻衛拔故國殺子良衛人不割而故地復反衛趙之所以國全兵勁而地不并扵諸侯者以其能忍難而重出地也宋中山數伐割地而國隨以亡臣以為衛趙可法而宋中山可為戒也秦貪戾之國也而母親蠶食魏氏又盡晉國戰勝暴子割八縣地未畢入兵復出矣夫秦何猒之有哉今又走芒夘入北宅此非敢攻梁也且劫王以求多割地王必勿聽也今王背楚趙而講秦楚趙怒而去王與王爭事秦秦必受之秦挾楚趙之兵以復攻梁則國求無亡不可得也願王之必無講也王若欲講少割而有質不然必見欺此臣之所聞於魏也願君王之以是慮事也周書曰惟命不于常此言幸之不可數也夫戰勝暴子割八縣此非兵力之精也又非計之工也天幸為多矣今又走芒夘入北宅以攻大梁是以天幸自為常也智者不然臣聞魏氏悉其百縣勝甲以上戍大梁臣以為不下三十萬以三十萬之衆守梁七仞之城臣以為湯武復生不易攻也夫輕背楚趙之兵陵七仞之城戰三十萬之衆而志必舉之臣以為自天地始分以至于今未嘗有者也攻而不拔秦兵必罷陶邑必亡【定陶近大梁穰侯攻梁兵疲定陶必為魏伐】則前功必弃矣今魏氏方疑可以少割收也願君逮楚趙之兵未至扵梁亟以少割收魏魏方疑而得以少割為利必欲之則君得所欲矣楚趙怒扵魏之先己也必爭事秦從以此散【從足松反】而君後擇焉且君之得地豈必以兵哉割晉國秦兵不攻而魏必效綘安邑又為陶開兩道【穰故封定陶故宋及單父是陶之南道也魏之安邑及綘是陶北道】㡬盡故宋衛必效單父秦兵可全而君制之何索而不得何為而不成願君熟慮之而無行危穰侯曰善乃罷梁圍【表云魏安釐王二年秦軍大梁成韓來救與秦温以和也】明年魏背秦與齊從親秦使穰侯伐魏斬首四萬走魏將暴鳶得魏三縣穰侯益封明年穰侯與白起客卿胡陽復攻趙韓魏破芒夘扵華陽下斬首十萬取魏之卷蔡陽長社趙氏觀津且與趙觀津益趙以兵伐齊齊襄王懼使蘇代為齊隂遺穰侯書曰臣聞往來者言曰秦將益趙甲四萬以伐齊臣竊必之【臣蘇代也必知秦與趙甲四萬以伐齊】弊邑之王曰【謂齊王也】秦王明而熟於計穰侯智而習於事必不益趙甲四萬以伐齊是何也夫三晉之相與也秦之深讎也百相背也百相欺也不為不信不為無行今破齊以肥趙趙秦之深讎不利於秦此一也秦之謀者必曰破齊弊晉楚【今晉楚伐齊晉楚之國亦弊敗】而後制晉楚之勝夫齊罷國也以天下攻齊如以千鈞之弩決潰癕也必死安能弊晉楚此二也秦少出兵則晉楚不信也多出兵則晉楚為制於秦齊恐不走秦必走晉楚此三也秦割齊以啖晉楚晉楚案之以兵秦反受敵此四也是晉楚以秦謀齊以齊謀秦也何晉楚之智而秦齊之愚此五也故得安邑以善事之亦必無患矣秦有安邑韓氏必無上黨矣取天下之腸胃與出兵而懼其不反也孰利臣故曰秦王明而熟於計穰侯智而習於事必不益趙甲四萬以伐齊矣扵是穰侯不行引兵而歸昭王三十六年相國穰侯言客卿竈欲伐齊取剛夀【故剛城在兖州龔邱縣界夀張鄆州縣也】以廣其陶邑於是魏人范雎自謂張禄先生譏穰侯之伐齊乃越三晉以攻齊也以此時奸說秦昭王昭王於是用范雎范雎言宣太后專制穰侯擅權於諸侯涇陽君髙陵君之屬太侈富於王室於是秦王悟乃免相國令涇陽之屬皆出關就封邑穰侯出關輜車千乗有餘穰侯卒於陶而因葬焉秦復收陶為郡   太史公曰穰侯昭王親舅也而秦所以東益地弱諸侯嘗稱帝於天下天下皆西鄉稽首者穰侯之功也及其貴極冨溢一夫開說身折勢奪而以憂死况扵覉旅之臣乎   史記正義卷七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七十三   唐 張守節 撰   白起王翦列傳第十三   史記七十三   白起者郿人也【郿音眉岐州縣】善用兵事秦昭王昭王十三年而白起為左庶長將而擊韓之新城【今洛州伊闕】是嵗穰侯相秦舉任鄙以為漢中守其明年白起為左更攻韓魏於伊闕【今洛州南十九里伊闕山號曰龍門是】斬首二十四萬又虜其將公孫喜拔五城起遷為國尉【言太尉】渉河取韓安邑以東到乾河明年白起為太良造攻魏拔之取城小大六十一明年起與客卿錯攻垣城拔之後五年白起攻趙拔光狼城【光狼故城在澤州髙平縣西二十五里也】後七年白起攻楚拔鄢鄧五城【鄢鄧二邑在襄州】其明年攻楚拔郢燒夷陵【夷陵今硤州郭下縣】遂東至竟陵【故城在郢州長夀縣南百五十里今復州亦是其地也】楚王亡去郢東走徙陳秦以郢為南郡白起遷為武安君武安君因取楚定巫黔中郡昭王三十四年白起攻魏拔華陽走芒夘而虜三晉將斬首十三萬與趙將賈偃戰沉其卒二萬人於河中昭王四十三年白起攻韓陘城【陘庭故城在曲沃縣西北二十里有絳州東北三十五里也】拔五城斬首五萬四十四年白起攻南陽太行道絶之【案南陽屬韓秦攻之則韓太行羊腸道絶矣】四十五年伐韓之野王野王降秦上黨道絶其守馮亭與民謀曰鄭道已絶韓必不可得為民秦兵日進韓不能應不如以上黨歸趙趙若受我秦怒必攻趙趙被兵必親韓韓趙為一則可以當秦因使人報趙趙孝成王與平陽君平原君計之平陽君曰不如勿受受之禍大於所得平原君曰無故得一郡受之便趙受之因封馮亭為華陽君【常山一名華陽解在趙世家】四十六年秦攻韓緱氏藺【按檢諸地記潁川無藺括地志云洛州嵩縣本夏之綸國也在緱氏東南六十里地里志云輪氏屬潁川郡按既攻緱氏藺二邑合相近恐輪藺聲相似字隨音而轉作藺】拔之四十七年秦使左庶長王齕攻韓取上黨上黨民走趙趙軍長平【長平故城在澤州髙平縣西北一里也】以按據上黨民四月齕因攻趙趙使廉頗將趙軍士卒犯秦斥兵秦斥兵斬趙禆將茄六月䧟趙軍取二鄣四尉【括地志云趙鄣故城一名都尉城今名趙東城在澤州髙平縣西二十五里又有故榖城此二城即二郡也】七月趙軍築壘壁而守之秦又攻其壘取二尉敗其陣奪西壘壁【趙西壘在澤州髙平縣北六里是也即亷頗堅壁以待秦王奪趙西壘壁者】㢘頗堅壁以待秦秦數挑戰【數音朔挑田鳥反】趙兵不出趙王數以為讓而秦相應侯又使人行千金於趙為反間【紀莧反】曰秦之所惡獨畏馬服子趙括將耳廉頗易與且降矣趙王旣怒廉頗軍多失亡軍數敗又反堅壁不敢戰而又聞秦反間之言因使趙括代廉頗將以擊秦秦聞馬服子將乃隂使武安君白起為上將軍而王齕為尉禆將令軍中有敢泄武安君將者斬趙括至則出兵擊秦軍秦軍詳敗而走【詳音羊】張二竒兵以劫之趙軍逐勝追造秦壁【秦壁一名秦壘今古名秦長壘】壁堅拒不得入而秦竒兵二萬五千人絶趙軍後又一軍五千騎絶趙壁間趙軍分而為二糧道絶而秦出輕兵擊之趙戰不利因築壁堅守【趙壁今名趙東壘亦名趙東長壘在澤州髙平縣北五里即趙括築壁自敗處】以待救至秦王聞趙食道絶王自之河内【時已屬秦故發其兵】賜民爵各一級發年十五以上悉詣長平遮絶趙救及糧食至九月趙卒不得食四十六日皆内隂相殺食來攻秦壘欲出為四隊四五復之不能出其將軍趙括出銳卒自戰秦軍射殺趙括括軍敗卒四十萬人降武安君武安君計曰前秦已抜上黨上黨民不樂為秦而歸趙趙卒反覆非盡殺之恐為亂乃挾詐而盡坑殺之遺其小者二百四十人歸趙前後斬首虜四十五萬人趙人大震四十八年十月秦復定上黨郡秦分軍為二王齕攻皮牢拔之【故城在絳州龍門縣西一里】司馬梗定太原【太原趙地秦定取也】韓趙恐使蘇代厚幣說秦相應侯曰武安君擒馬服子乎曰然又曰即圍邯鄲乎曰然趙亡則秦王王矣武安君為三公武安君所為秦戰勝攻取者七十餘城南定鄢郢漢中【鄢在襄州夷道縣南九里郢在荆州江陵縣東六里漢中今襃州之地】北擒趙括之軍雖周邵吕望之功不益於此矣今趙亡秦王王則武安君必為三公君能為之下乎雖無欲為之下固不得已矣秦嘗攻韓圍邢邱【邢邱今懷州武陵縣東南二十里平臯縣城是也】困上黨上黨之民皆反為趙天下不樂為秦民之日乆矣今亡趙北地入燕東地入齊南地入韓魏則君之所得民亡幾何人故不如因而割之【因白起之攻割取韓趙之地】無以為武安君功也於是應侯言於秦王曰秦兵勞請許韓趙之割地以和且休士卒王聽之割韓垣雍【釋地名云卷縣所理垣雍城按今在鄭州原武縣西北七里也】趙六城以和正月皆罷兵武安君聞之由是與應侯有隙其九月秦復發兵使五大夫王陵攻趙邯鄲是時武安君病不任行【入針反堪也】四十九年正月陵攻邯鄲少利秦益發兵佐陵陵兵亡五校武安君病愈秦王欲使武安君代陵將武安君言曰邯鄲實未易攻也且諸侯救日至彼諸侯怨秦之日乆矣今秦雖破長平軍而秦卒死者過半國内空逺絶河山而爭人國都趙應其内諸侯攻其外破秦軍必矣不可秦王自命不行乃使應侯請之武安君終辭不肯行遂稱病秦王使王齕代陵將八九月圍邯鄲不能拔楚使春申君及魏公子將兵數十萬攻秦軍秦軍多失亡武安君言曰秦不聽臣計今如何矣秦王聞之怒彊起武安君【彊其兩反】武安君遂稱病篤應侯請之不起於是免武安君為士伍遷之隂密【故城在涇州鶉觚縣城西即古隂宻國宻康公國也】武安君病未能行居三月諸侯攻秦軍急秦軍數却使者日至秦王乃使人遣白起不得留咸陽中武安君既行出咸陽西門十里至杜郵【說文云郵境上行舍道路所經過今咸陽縣城本秦之郵也在雍州西北三十五里】秦昭王與應侯羣臣議曰白起之遷其意尚怏怏不服有餘言秦王乃使使者賜之劒自裁武安君引劒將自剄曰我何罪于天而至此哉良乆曰我固當死長平之戰趙卒降者數十萬人我詐而盡阬之是足以死遂自殺武安君之死也以秦昭王五十年十一月死而非其罪秦人憐之郷邑皆祭祀焉   王翦者頻陽東鄉人也【故城在雍州東同官縣界也】少而好兵事秦始皇始皇十一年翦將攻趙閼與【音預】破之拔九城十八年翦將攻趙嵗餘遂拔趙趙王降盡定趙地為郡明年燕使荆軻為賊於秦秦王使王翦攻燕燕王喜走遼東翦遂定燕薊而還【薊音計】秦使翦子王賁擊荆荆兵敗還擊魏魏王降遂定魏地秦始皇既滅三晉走燕王而數破荆師秦將李信者年少壯勇嘗以兵數千逐燕太子丹至於衍水中卒破得丹始皇以為賢勇於是始皇問李信吾欲攻取荆於將軍度用㡬何人而足李信曰不過用二十萬人始皇問王翦王翦曰非六十萬人不可始皇曰王將軍老矣何怯也李將軍果勢壯勇其言是也遂使李信及䝉恬將二十萬南伐荆王翦言不用因謝病歸老於頻陽李信攻平與【在預東北五十四里】恬攻寢大破荆軍信又攻鄢郢破之於是引兵而西與䝉恬㑹城父【言引兵而會城父則是汝州郟城縣東父城者也括地志云汝州郟城縣東四十里有父城故城即服䖍云城父楚北境者也又許州葉縣東北四十五里亦有父城故城即杜預云襄城城父縣者也此二城父城之名耳服䖍城父是誤也左傳及注水經云楚大城城父是太子建居之十三州志云太子建所居城父謂今亳州城父是也此三家之說是城父之名地理志云潁川入城縣沛郡城父縣據縣屬郡其名自分古先儒多惑故使其名錯亂】荆人因隨之三日三夜不頓舍大破李信軍入兩壁殺七都尉秦軍走始皇聞之大怒自馳如頻陽見謝王翦曰寡人以不用將軍計李信果辱秦軍今聞荆兵日進而西將軍雖病獨忍弃寡人乎王翦謝曰老臣罷病悖亂【罷音皮悖音背】唯大王更擇賢將始皇謝曰已矣將軍勿復言王翦曰大王必不得已用臣非六十萬人不可始皇曰為聽將軍計耳於是王翦將兵六十萬人始皇自送至灞上王翦行請美田宅園池甚衆始皇曰將軍行矣何憂貧乎王翦曰為大王將有功終不得封侯故及大王之嚮臣臣亦及時以請園池為子孫業耳始皇大笑王翦既至闗使使還請善田者五輩或曰將軍之乞貸亦已甚矣王翦曰不然夫秦王怛而不信人今空秦國甲士而專委於我我不多請田宅為子孫業以自堅顧令秦王坐而疑我矣王翦果代李信擊荆荆聞王翦益軍而來乃悉國中兵以拒秦王翦至堅壁而守之不肯戰荆兵數出挑戰終不出王翦日休士洗沐而善飲食撫循之親與士卒同食乆之王翦使人問軍中戲乎對曰方投石超距於是王翦曰士卒可用矣荆數挑戰而秦不出乃引而東翦因舉兵追之令壯士擊大破荆軍至南【徐州縣也】殺其將軍項燕荆兵遂敗走秦因乗勝略定荆地城邑嵗餘虜荆王負芻竟平荆地為郡縣因南征百越之君而王翦子王賁與李信破定燕齊地秦始皇二十六年盡并天下王氏䝉氏功為多名施於後世秦二世之時王翦及其子賁皆已死而又滅氏陳勝之反秦奉使王翦之孫王離擊趙圍趙王及張耳鉅鹿城【今邢州平鄉縣城本秦鉅鹿郡城也】或曰王離秦之名將也今將彊秦之兵攻新造之趙舉之必矣客曰不然夫為將三世者必敗必敗者何也以其所殺伐多矣其後受其不詳今王離已三世將矣居無何項羽救趙擊秦軍果虜王離王離軍遂降諸侯   太史公曰鄙語云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白起料敵合變出竒無窮聲震天下然不能救患於應侯王翦為秦將夷六國當是時翦為宿將始皇師之然不能輔秦建徳固其根本偷合取容以至圽身及孫王離為項羽所虜不亦宜乎彼各有所短也   史記正義卷七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七十四   唐 張守節 撰   孟子荀卿列傳第十四   史記七十四   太史公曰余讀孟子書至梁惠王問何以利吾國未嘗不廢書而歎也曰嗟乎利誠亂之始也夫子罕言利者常防其原也故曰放於利而行多怨自天子至於庶人好利之何以異哉   孟軻鄒人也【軻字子輿為齊卿鄒兖州縣】受業子思之門人道既通游事齊宣王宣王不能用適梁梁惠王不果所言則見以為迂逺而闊於事情當是之時秦用商君富國彊兵楚魏用吳起戰勝弱敵齊威王宣王用孫子田忌之徒而諸侯東靣朝齊天下方務於合從連衡以攻伐為賢而孟軻乃述唐虞三代之徳是以所如者不合退而與萬章之徒序詩書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其後有騶子之屬齊有三騶子其前鄒忌以鼓琴干威王因及國政封為成侯而受相印先孟子其次騶衍後孟子騶衍睹有國者益滛侈不能尚徳若大雅整之於身施及黎庶矣乃深觀隂陽消息而作怪迂之變終始大聖之篇十餘萬言其語閎大不經必先驗小物推而大之至於無垠先序今以上至黄帝學者所共術大並世盛衰因載其機祥度制推而逺之至天地未生窈㝠不可考而原也先列中國名山大川通谷禽獸水土所殖物類所珍因而推之及海外人之所不能睹稱引天地剖判以來五徳轉移治各有宜而符應若兹以為儒者所謂中國者於天下乃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中國名曰赤縣神州赤縣神州内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不得為州數中國外如赤縣神州者九乃所謂九州也於是有禆海環之人民禽獸莫能相通者如一區中者乃為一州如此者九乃有大灜海環其外天地之際焉其術皆此類也然要其歸必止乎仁義節儉君臣上下六親之施始也濫耳王公大人初見其術懼然顧化其後不能行之是以騶子重於齊適梁梁惠王郊迎執賔主之禮適趙平原君側行襒席如燕昭王擁彗先驅請列弟子之座而受業築碣石宫【碣石宫在幽州薊縣西三十里寧臺之東】身親往師之作主運其游諸侯見尊禮如此豈與仲尼菜色陳蔡孟軻困於齊梁同乎㦲故武王以仁義伐紂而王伯夷餓不食周粟衛靈公問陳而孔子不荅梁惠王謀欲攻趙孟軻稱大王去邠此豈有意阿世俗茍合而已哉持方枘欲内圜鑿其䏻入乎或曰伊尹負鼎而勉湯以王百里奚飰牛車下而繆公用霸作先合然後引之大道騶衍其言雖不軌儻亦有牛鼎之意乎自騶衍與齊之稷下先生如淳于髠慎到環淵接子田駢騶奭之徒【慎子十卷在法家則戰國時處士接子二篇田子二十五篇齊人游稷下號天口接田二人道家騶奭十二篇隂陽家】各著書言治亂之事以干世主豈可勝道哉   淳于髠齊人也博聞彊記學無所主其諫說慕晏嬰之為人也然而承意觀色為務客有見髠於梁惠王惠王屏左右獨坐而再見之終無言也惠王怪之以讓客曰子之稱淳于先生管晏不及及見寡人寡人未有得也豈寡人不足為言邪何故哉客以謂髠髠曰固也吾前見王王志在驅逐後復見王王志在音聲吾是以黙然客具以報王王大駭曰嗟乎淳于先生誠聖人也前淳于先生之來人有獻善馬者寡人未及視會先生至後先生之來人有獻謳者未及試亦會先生來寡人雖屏人然私心在彼有之後淳于髠見壹語連三日三夜無倦惠王欲以卿相位待之髠因謝去於是送以安車駕駟束帛加璧黄金百鎰終身不仕   慎到趙人田駢接子齊人環淵楚人皆學黄老道徳之術因發明序其指意故慎到著十二論環淵著上下篇而田駢接子皆有所論焉   騶奭者齊諸騶子亦頗采騶衍之術以紀文於是齊王嘉之自如淳于髠以下皆命曰列大夫為開第康荘之衢高門大屋尊寵之覧天下諸侯賔客言齊能致天下賢士也   荀卿趙人年五十始來遊學於齊騶衍之術迂大而閎辯奭也文具難施淳于髠久與處時有得善言故齊人頌曰談天衍雕龍奭炙轂過髠田駢之屬皆已死齊襄王時而荀卿最為老師齊尚修列大夫之而荀卿三為祭酒焉齊人或䜛荀卿荀卿乃適楚而春申君以為蘭陵令【蘭陵縣屬東海郡今沂州承縣有蘭陵山】春申君死而荀卿廢因家蘭陵李斯嘗為弟子已而相秦荀卿嫉濁世之政亡國亂君相屬不遂大道而營於巫祝信禨祥鄙儒小拘如荘周等又猾稽亂俗於是推儒墨道徳之行事興壊序列著數萬言而卒因蘭陵而趙亦有公孫龍為堅白異同之辯【藝文志公孫龍子十四篇顔師古云即為堅白之辯按平原君傳鄒衍同時括地志云西平縣豫州西北百四十里有龍淵水也】劇子之言魏有李悝盡地力之教【藝文志李子三十二篇李悝相魏文侯富國強兵】楚有尸子長盧【長盧九篇楚人】阿之吁子焉【按東齊州也藝文志云吁子十八篇名嬰齊人七十子之後顔師古云音弭按是齊人阿又屬齊恐顔公誤也】自如孟子至于吁子世多有其書故不論其傳云蓋墨翟宋之大夫善守禦為節用或曰並孔子時或曰在其後   史記正義巻七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七十五   唐 張守節 撰   孟嘗君列傳第十五    史記七十五   孟嘗君名文姓田氏文之父曰靖郭君田嬰田嬰者齊威王少子而齊宣王庶弟也田嬰自威王時任職用事與成侯鄒忌及田忌而救韓伐魏成侯與田忌争寵成侯賣田忌田忌懼襲齊之邊邑不勝亡走㑹威王卒宣王立知成侯賣田忌乃復召田忌以為将宣王二年田忌與孫臏田嬰俱伐魏敗之馬陵虜魏太子申而殺魏龎㳙宣王七年田嬰使於韓魏服於齊嬰與韓昭侯魏惠王㑹齊宣王東阿南【東阿齊州縣也】盟而去明年復與梁惠王㑹甄是嵗梁惠王卒宣王九年田嬰相齊齊宣王與魏襄王㑹徐州而相王也【紀年云梁惠王三十年下邳遷于薛改名徐州】楚威王聞之怒田嬰明年楚伐敗齊師於徐州而使人逐田嬰田嬰使張五說楚威王威王乃止田嬰相齊十一年宣王卒湣王即位即位三年而封田嬰於薛【薛故城在今徐州滕縣南四十四里也】初田嬰有子四十餘人其賤妾有子名文文以五月五日生嬰告其母曰勿舉也其母竊舉生之及長其母因兄弟而見其子文於田嬰田嬰怒其母曰吾令若去此子而敢生之何也文頓首因曰君所以不舉五月子者何故嬰曰五月子者長與户齊不利其父母文曰人生受命於天乎將受命於户邪嬰黙然文曰必受命於天君何憂焉必受命於户則高其户耳誰能至者嬰曰子休矣久之文承間問其父嬰曰子之子為何曰為孫孫之孫為何曰為孫孫之孫為何曰不能知也文曰君用事相齊至今三王矣齊不加廣而君私家富累萬金門下不見一賢者文聞將門必有將相門必有相今君後宫蹈綺縠而士不得短褐僕妾餘梁肉而士不厭糟糠今君又尚厚積餘藏欲以遺所不知何人而忘公家之事日損文竊怪之於是嬰乃禮文使主家待賔客賔客日進名聲聞於諸侯諸侯皆使人請薛公田嬰以文為太子嬰許之嬰卒謚為靖郭君而文果代立於薛是為孟嘗君孟嘗君在薛招致諸侯賔客及亡人有罪者皆歸孟嘗君孟嘗君舍業厚遇之以故傾天下之士食客數千人無貴賤一與文等孟嘗君待客坐語而屏風後常有侍史主記君所與客語問親戚居處客去孟嘗君已使使存問獻遺其親戚孟嘗君曾待客夜食有一人蔽火光客怒以飯不等輟食辭去孟嘗君起自持其飯比之客慚自剄士以此多歸孟嘗君孟嘗君客無所擇皆善遇之人人各自以為孟嘗君親己秦昭王聞其賢乃先使涇陽君為質於齊以求見孟嘗君孟嘗君将入秦賔客莫欲其行諫不聴蘇代謂曰今旦代從外來見木偶人與土偶人相與語木偶人曰天雨子將敗矣土偶人曰我生於土敗則歸土今天雨流子而行未知所止息也今秦虎狼之國也而君欲往如有不得還君得無為土偶人所笑乎孟嘗君乃止齊湣王二十五年復卒使孟嘗君入秦昭王即以孟嘗君為秦相人或說秦昭王曰孟嘗君賢而又齊族也今相秦必先齊而後秦秦其危矣於是秦昭王乃止囚孟嘗君謀欲殺之孟嘗君使人抵昭王幸姬求解幸姬曰妾願得君狐白裘此時孟嘗君有一狐白裘直千金天下無雙入秦獻之昭王更無他裘孟嘗君患之徧問客莫能對最下坐有能為狗盗者曰臣能得狐白裘乃夜為狗以入秦宫藏中【藏在浪反】取所獻狐白裘至以獻秦王幸姬幸姬為言昭王昭王釋孟嘗君孟嘗君得出即馳去更封變名姓以出闗夜半至函谷闗【闗在陜州桃林縣西南十三里】秦昭王後悔出孟嘗君求之已去即使人馳逐之孟嘗君至闗闗法雞鳴而出客孟嘗君恐追至客之居下坐者有能為雞鳴而雞盡鳴遂發出出如食頃秦追果至闗已後孟嘗君出乃還始孟嘗君列此二人於賔客賔客盡羞之及孟嘗君有秦難卒此二人拔之自是之後客皆服孟嘗君過趙趙平原君客之趙人聞孟嘗君賢出觀之皆笑曰始以薛公為魁然也今視之乃小丈夫耳孟嘗君聞之怒客與俱者下斫擊殺數百人遂滅一縣以去齊湣王不自得以其遣孟嘗君孟嘗君至則以為齊相任政孟嘗君怨秦将以齊為韓魏攻楚因與韓魏攻秦而借兵食於西周蘇代為西周謂曰君以齊為韓魏攻楚九年取宛葉以北以韓魏【宛在鄧州葉在許州二縣以北舊蜀楚二國共没以入韓魏】今復攻秦以益之韓魏南無楚憂西無秦患則齊危矣韓魏必輕齊畏秦臣為君危之君不如令弊邑深合於秦而君無攻又無借兵食君臨函谷而無攻令弊邑以君之情謂秦昭王曰薛公必不破秦以彊韓魏其攻秦也欲王之令楚王割東國以與齊【東國齊徐夷】而秦出楚懐王以為和君令弊邑以此惠秦秦得無破而以東國自免也秦必欲之楚王得出必徳齊齊得東國益彊而薛世世無患矣秦不大弱而處三晉之西二晉必重齊薛公曰善因令韓魏賀秦使三國無攻而不借兵食於西周矣是時楚懐王入秦秦留之故欲必出之秦不果出楚懐王孟嘗君相齊其舍人魏子為孟嘗君収邑入三反而不致一入孟嘗君問之對曰有賢者竊假與之以故不致入孟嘗君怒而退魏子居數年人或毁孟嘗君於齊湣王曰孟嘗君将為亂及田甲刦湣王湣王意疑孟嘗君孟嘗君乃奔魏子所與粟賢者聞之乃上書言孟嘗君不作亂請以身為盟遂自剄宫門以明孟嘗君湣王乃驚而蹤跡驗問孟嘗君果無反謀乃復召孟嘗君孟嘗君因謝病歸老於薛湣王許之其後秦亡將吕禮相齊欲困蘇代代乃謂孟嘗君曰周最於齊至厚也【周最周之公子】而齊王逐之而聴親弗相吕禮者欲取秦也齊秦合則親弗與吕禮重矣有用齊秦必輕君君不如急北兵趨趙以和秦魏収周最以厚行且反齊王之信又禁天下之變齊無秦則天下集齊親弗必走則齊王孰與為其國也於是孟嘗君從其計而吕禮嫉害於孟嘗君孟嘗君懼乃遺秦相穰侯魏冉書曰吾聞秦欲以吕禮収齊齊天下之彊國也子必輕矣齊秦相取以臨三晉吕禮必并相矣是子通齊以重吕禮也若齊免於天下之兵其讐子必深矣子不如勸秦王伐齊齊破吾請以所得封子齊破秦畏晉之彊秦必重子以取晉晉國於齊而畏秦晉必重子以取秦是子破齊以為功挾晉以為重是子破齊定封秦晉交重子若齊不破吕禮復用子必大窮於是穰侯言於秦昭王伐齊而吕禮亡後齊湣王滅宋益驕欲去孟嘗君孟嘗君恐乃如魏魏昭王以為相西合於秦趙與燕共伐破齊齊湣王亡在莒遂死焉齊襄王立而孟嘗君中立為諸侯無所屬齊襄王新立畏孟嘗君與連和復親薛公文卒謚為孟嘗君【括地志云孟嘗君墓在徐州滕縣五十二里卒在齊襄王之時也】諸子争立而齊魏共滅薛孟嘗絶嗣無後也初馮驩聞孟嘗君好客躡屩而見孟嘗君曰先生逺辱何以教文也馮驩曰聞君好士以貧身歸於君孟嘗君置舍十日孟嘗君問舍長曰客何所為答曰馮先生甚貧猶有一劍耳又蒯緱彈其劍而謌曰長鋏歸來乎食無魚孟嘗君遷之幸舍食有魚矣五日又問舍長答曰客復彈劍而歌曰長鋏歸來乎出無輿孟嘗君遷之代舍出入乗輿車矣五日孟嘗君復問舍長舍長答曰先生又嘗弹劍而歌曰長鋏歸來乎無以為家孟嘗君不悅居朞年馮驩無所言孟嘗君時相齊封萬户於薛其食客三千人邑入不足以奉客【奉符用反】使人出錢於薛嵗餘不入貸錢者多不䏻與其息客奉將不給孟嘗君憂之問左右何人可使収債於薛者舍長曰代舍客馮公形容状貎甚辯長者無他伎能宜可令収債孟嘗君乃進馮驩而請之曰賔客不知文不肖幸臨文者三千餘人邑入不足以奉賔客故貸息錢於薛薛嵗不入民頗不與其息今客食恐不給願先生責之馮驩曰諾辭行至薛召取孟嘗錢者皆㑹得息錢十萬乃多釀酒買肥牛召諸取錢者能與息者皆來不能與息者亦來皆持取錢之劵書合之齊為㑹日殺牛置酒酒酣乃持劵如前合之能與息者與為期貧不能與息者取其劵而燒之曰孟嘗君所以貸錢者為民之無者以為本業也所以求息者為無以奉客也令富給者以要期貧窮者燔劵書以捐之諸君彊飲食有君如此豈可負哉坐者皆起再拜孟嘗君聞馮驩燒劵書怒而使使召驩驩至孟嘗君曰文食客三千人故貸錢於薛文奉邑少而民尚多不以時與其息客食恐不足故請先生収責之聞先生得錢即以多具牛酒而燒劵書何馮驩曰然不多具牛酒即不䏻畢㑹無以知其有餘不足有餘者為要期不足者雖守而責之十年息愈多急即以逃亡自捐之若急終無以償上則為君好利不爱士民下則有離上抵負之名非所以厲士民彰君聲也焚無用虛債之劵捐不可得之虚計令薛民親君而彰君之善聲也君有何疑焉孟嘗君乃拊手而謝之齊王惑於秦楚之毁以為孟嘗君名髙其主而擅齊國之權遂廢孟嘗君諸客見孟嘗君廢皆去馮驩曰借臣車一乗可以入秦者必令君重於國而奉邑益廣可乎孟嘗君乃約車幣而遣之馮驩乃西說秦王曰天下之游士馮軾結靷西入秦者無不欲疆秦而弱齊慿軾結靷東入齊者無不欲彊齊而弱秦此雄雌之國也勢不兩立為雄雄者得天下矣秦王跽而問之曰何以使秦無為雌而可馮驩曰王亦知齊之廢孟嘗君乎秦王曰聞之馮驩曰使齊重於天下者孟嘗君也今齊王以毁廢之其心怨必背齊入秦則齊國之情人事之誠盡委之秦齊地可得也豈直為雄也君急使使載幣隂迎孟嘗君不可失時也如有齊覺悟復用孟嘗君則雌雄之所在未可知也秦王大悅乃遣車十乗黄金百鎰以迎孟嘗君馮驩辭以先行至齊說齊王曰天下之游士慿軾結靷東入齊者無不欲彊秦而弱齊者夫秦齊雄雌之國秦彊則齊弱矣此勢不兩雄今臣竊聞秦遣使車十乗載黄金百鎰以迎孟嘗君孟嘗君不西則已西入相秦則天下歸之秦為雄而齊為雌雌則臨淄即墨危矣王何不先秦使之未到復孟嘗君而益與之邑以謝之孟嘗君必喜而受之秦雖彊國豈可以請人相而迎之哉折秦之謀而絶其覇彊之略齊王曰善乃使人至境秦使秦使車適入齊境使還馳告之王召孟嘗君而復其相位而與其故邑之地又益以千户秦之使者聞孟嘗君復相齊還車而去矣自齊王毁廢孟嘗君諸客皆去後召而復之馮驩迎之未到孟嘗君太息歎曰文常好客遇客無所敢失食客三千有餘人先生所知也客見文一日廢皆背文而去莫顧文者今頼先生得復其位客亦有何靣目復見文乎如復見文者必唾其靣而大辱之馮驩結轡下拜孟嘗君下車接之曰先生為客謝乎馮驩曰非為客謝也為君之言失夫物有必至事有固然君知之乎孟嘗君曰愚不知所謂也曰生者必有死物之必至也富貴多士貧賤寡友事之固然也君獨不見夫朝趨市者乎明旦側肩争門而入日暮之後過市朝者掉臂而不顧非好朝而惡暮所期物亡其中今君失位賔客皆去不足以怨士而徒絶賔客之路願君遇客如故孟嘗君再拜曰敬從命矣聞先生之言敢不奉教焉太史公曰吾嘗過薛其俗閭里率多暴桀子弟與鄒魯殊問其故曰孟嘗君招致天下任俠姦人入薛中蓋六萬餘家矣世之孟嘗君好客自喜名不虛矣   史記正義卷七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七十六   唐 張守節 撰   平原君虞卿列傳第十六  史記七十六   平原君趙勝者【勝式證反】趙之諸公子也諸子中勝最賢喜賔客賔客蓋至者數千人平原君相趙惠文王及孝成王三去相三復位封於東武城【今貝州武城縣】平原君家樓臨民家民家有躄者槃散行汲【躄跛也】平原君美人居樓上臨見大笑之明日躄者至平原君門請曰臣聞君之喜士士不逺千里而至者以君能貴士而賤妾也臣不幸有罷之病而君之後宫臨而笑臣臣願得笑臣者頭平原君笑應曰諾躄者去平原君笑曰觀此豎子乃欲以一笑之故殺吾美人不亦甚乎終不殺居嵗餘賔客門下舍人稍稍引去者過半平原君怪之曰勝所以待諸君者未嘗敢失禮而去者何多也門下一人前對曰以君之不殺笑躄者以君為爱色而賤士士即去耳於是平原君乃斬笑躄者美人頭自造門進躄者因謝焉其後門下乃復稍稍來是時齊有孟嘗魏有信陵楚有春申故争相傾以待士秦之圍邯鄲【趙惠文王九年秦昭王十五年】趙使平原君求救合從於楚約與食客門下有勇力文武備具者二十人偕平原君曰使文能取勝則善矣文不能取勝則㰱血於華屋之下必得定從而還士不外索取於食客門下足矣得十九人餘無可取者無以滿二十人門下有毛遂者前自贊於平原君曰遂聞君将合從於楚約與食客門下二十人偕不外索今少一人願君即以遂備員而行矣平原君曰先生處勝之門下㡬年於此矣毛遂曰三年於此矣平原君曰夫賢士之處世也譬若錐之處囊中其末立見今先生處勝之門下三年於此矣左右未有所稱誦勝未有所聞是先生無所有也先生不能先生留毛遂曰臣乃今日請處嚢中耳使遂蚤得處嚢中乃頴脫而出非特其末見而已平原君竟與毛遂偕十九人相與目笑之而未發也毛遂比至楚與十九人論議十九人皆服平原君與楚合從言其利害日出而言之日中不決十九人謂毛遂曰先生上毛遂按劍厯階而上謂平原君曰從之利害兩言而決耳今日出而言從日中不決何也楚王謂平原君曰客何為者也平原君曰是勝之舍人也楚王叱曰胡不下吾乃與而君言汝河為者也毛遂按劍而前曰王之所以叱遂者以楚國之衆也今十歩之内王不得恃楚國之衆也王之命懸於遂手吾君在前叱者何也且遂聞湯以七十里之地王天下文王以百里之壤而臣諸侯豈其士卒衆多哉誠能據其勢而奮其威今楚地方五千里持㦸百萬此霸王之資也以楚之彊天下弗能當白起小豎子耳率數萬之衆興師以與楚戰一戰而舉鄢郢再戰而燒夷陵三戰而辱王之先人此百世之怨而趙之所羞而王弗知惡焉【惡烏故反】合從者為楚非為趙也吾君在前叱者何也楚王曰唯唯誠若先生之言謹奉社稷而以從毛遂曰從定乎楚王曰定矣毛遂謂楚王之左右曰取雞狗馬之血來毛遂奉銅盤而跪進之楚王曰王當㰱血而定從次者吾君次者遂遂定從於殿上毛遂左手持盤血而右手招十九人曰公相與㰱此血於堂下公等録録所謂因人成事者也平原君已定從而歸歸至於趙曰勝不敢復相士勝相士多者千人寡者百數自以為不失天下之士今乃於毛先生而失之也毛先生一至楚而使趙重於九鼎大吕【大吕周廟大鍾】毛先生以三寸之舌彊於百萬之師勝不敢復相士遂以為上客平原君既返趙楚使春申君將兵赴救趙魏信陵君亦矯奪晉鄙軍往救趙皆未至秦急圍邯鄲邯鄲急且降平原君甚患之邯鄲舍吏子李同【名談太史公諱改也】說平原君曰君不憂趙亡邪平原君曰趙亡則勝為虜何為不憂乎李同曰邯鄲之民炊骨昜子而食可謂急矣而君之後宫㠯百數婢妾被綺縠餘梁肉而民褐衣不完糟糠不厭民困兵盡或剡木為矛矢而君器物鍾磬自若使秦破趙君安得有此使趙得全君何患無有今君誠能令夫人以下編於士卒之間分功而作家之所有盡散以饗士士方其危苦之時易徳耳【言士方危苦之時易有恩徳】於是平原君從之得敢死之士三千人李同遂與三千人赴秦軍秦軍為之却三十里亦會楚魏救至秦兵遂罷邯鄲復存李同戰死封其父為李侯【懐州溫縣本李城也李同父所封隋煬帝從故溫城移縣於此】虞卿欲以信陵君之存邯鄲為平原君請封公孫龍聞之夜駕見平原君曰龍聞虞卿欲以信陵君之存邯鄲為君請封有之乎平原君曰然龍曰此甚不可且王舉君而相趙者非以君之智能為趙國無有也割東武城而封君者非以君為有功也而以國人無勲乃以君為親戚故也君受相印不辭無能割地不言無功者亦自以為親戚故也今信陵君存邯鄲而請封是親戚受城而國人計功也此甚不可且虞卿操其兩權事成操右劵以責事不成以虛名徳君君必勿聴也平原君遂不聴虞卿平原君以趙孝成王十五年卒子孫代後竟與趙俱亡平原君厚待公孫龍公孫龍善為堅白之辯及鄒衍過趙言至道乃絀公孫龍虞卿者游說之士也躡蹻檐簦說趙孝成王一見賜黄金百鎰白璧一雙再見為趙上卿故號為虞卿秦趙戰於長平趙不勝亡一都尉趙王召樓昌與虞卿曰軍戰不勝尉復死寡人使束甲而趨之何如樓昌曰無益也不如發重使為媾虞卿曰昌言媾者以為不媾軍必破也而制媾者在秦且王之論秦也欲破趙之軍乎不邪王曰秦不遺餘力矣必且欲破軍虞卿曰王聴臣發使出重寳以附楚魏楚魏欲得王之重寳必内吾使趙使入楚魏秦必疑天下之合從且必恐如此則媾乃可為也趙王不聴與平陽君為媾發鄭朱入秦秦内之趙王召虞卿曰寡人使平陽君為媾於秦秦已内鄭朱矣卿以為奚如虞卿對曰王不得媾軍必破矣天下賀戰勝者皆在秦矣鄭朱貴人也入秦秦王與應侯必顯重以示天下楚魏以趙為媾必不救王秦知天下不救王則媾不可得成也應侯果顯鄭朱以示天下賀戰勝者終不肯媾長平大敗遂圍邯郸為天下笑秦既解邯郸圍而趙王入朝使趙郝約事於秦割六縣而媾虞卿謂趙王曰秦之攻王也倦而歸乎王以其力尚能進爱王而弗攻乎王曰秦之攻我也不遺餘力矣必以倦而歸也虞卿曰秦以其力攻其所不能取倦而歸王又以其力之所不能取以送之是助秦自攻也來年秦復攻王王無救矣王以虞卿之言告趙郝趙郝曰虞卿誠能盡秦力之所至乎誠知秦力之所不能進此彈丸之地弗予令秦來年復攻王王得無割其内而媾乎王曰請聴子割矣子能必使來年秦之不復攻我乎趙郝對曰此非臣之所敢任也他日三晉之交於秦相善也今秦善韓魏而攻王王之所以事秦必不如韓魏也今臣為足下解負親之攻開闗通弊齊交韓魏至來年而王獨取攻於秦此王之所以事秦必在韓魏之後也此非臣之所敢任也王以告虞卿虞卿對曰郝言不媾來年秦復攻王王得無割其内而媾乎今媾郝又以不能必秦之不cq=19復攻也今雖割六城何益來年復攻又割其力之所不能取而媾此自盡之術也不如無媾秦雖善攻不能取六縣趙雖不能守終不失六城秦倦而歸兵必罷我㠯六城収天下以攻罷秦是我失之於天下而取償於秦也吾國尚利孰與坐而割地自弱以彊秦哉今郝曰秦善韓魏而攻趙者必以為韓魏不救趙也而王之軍必有以王之事秦不如韓魏也是使王嵗以六城事秦也即坐而城盡來年秦復求割地王將與之乎弗與是棄前功而挑秦禍也與之則無地而給之語曰彊者善攻弱者不能守今坐而聴秦秦兵不而多得地是彊秦而弱趙也以益彊之秦而割愈弱之趙其計故不止矣且王之地有盡而秦之求無已以有盡之地而給無已之求其勢必無趙矣趙王計未定樓緩從秦來趙王與樓緩計之曰予秦地何如毋予孰吉緩辭讓曰此非臣之所能知也王曰雖然試言公之私樓緩對曰王亦聞夫公甫文伯母乎【季康子從祖母文伯名歜康子從父昆弟】公甫文伯仕於魯病死女子為自殺於房中者二人其母聞之弗哭也其相室曰【謂姆之類也】焉有子死而弗哭者乎其母曰孔子賢人也逐於魯而是人不隨也今死而婦人為之自殺者二人若是者必其於長者薄而於婦人厚也故從母言之是為賢母從妻言之是必不免為妬妻故其言一也言者異則人心變矣今臣新從秦來而言勿予則非計也言予之恐王以臣為為秦也故不敢對使臣得為大王計不如予之王曰諾虞卿聞之入見王曰此飾說也王眘勿予樓緩聞之往見王王又以虞卿之言告樓緩樓緩對曰不然虞卿得其一不得其二夫秦趙搆難而天下皆說何也曰吾且因彊而乗弱矣今趙兵困於秦天下之賀戰勝者則必盡在於秦矣故不如亟割地為和以疑天下而慰秦之心不然天下將因秦之彊怒乗趙之弊分之趙且亡何秦之圖乎故曰虞卿得其一不得其二願王以此决之勿復計也虞卿聞之往見王曰危哉樓子之所以為秦者是愈疑天下而何慰秦之心哉獨不言其示天下弱乎且臣言勿予者非固勿予而已也秦索六城於王而王以六城賂齊齊秦之深讐也得王之六城并力西擊秦齊之聴王不待辭之畢也則是王失之於齊而取償於秦也而齊趙之深讐可以報矣而示天下有能為也王以此發聲兵未窺於境臣見秦之重賂至趙而反媾於王也從秦為媾韓魏聞之必盡重王重王必出重寳以先於王則是王一舉而結三國之親而與秦易道也【前取秦攻今得賂是易道也易音亦】趙王曰善則使虞卿東見齊王與之謀秦虞卿未返秦使者已在趙矣樓緩聞之亡去趙於是封虞卿以一城居頃之而魏請為從趙孝成王召虞卿謀過平原君平原君曰願卿之論從也虞卿入見王王曰魏請為從對曰魏過王曰寡人固未之許對曰王過王曰魏請從卿曰魏過寡人未之許又曰寡人過然則從終不可乎對曰臣聞小國之與大國從事也有利則大國受其福有敗則小國受其禍今魏以小國請其禍而王以大國辭其福臣故曰王過魏亦過竊以為從便王曰善乃合魏為從虞卿既以魏齊之故不重萬戸侯卿相之印與魏齊間行卒去趙困於梁魏齊已死不得意乃著書上採春秋下觀近世曰節義稱號揣摩政謀凡八篇以刺譏國家得失世之曰虞氏春秋【藝文志云十五篇】   太史公曰平原君翩翩濁世之佳公子也然未大體鄙語曰利令智昬平原君貪馮亭邪説使趙陷長平兵四十餘萬衆邯郸㡬亡虞卿料事揣情為趙畫䇿何其工也及不忍魏齊卒困於大梁庸夫且知其不可况賢人乎然虞卿非窮愁亦不能著書以自見於後世云   史記正義卷七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七十七   唐 張守節 撰   信陵君列傳第十七    史記七十七   魏公子無忌者魏昭王少子而魏安釐王異母弟也昭王薨安釐王即位封公子為信陵君是時范雎亡魏相秦以怨魏齊故秦兵圍大梁破魏華陽下軍走芒夘魏王及公子患之公子為人仁而下士士無賢不肖皆謙而禮交之不敢以其富貴驕士士以此方數千里争往歸之致食客三千人當是時諸侯以公子賢多客不敢加兵謀魏十餘年公子與魏王愽而北境舉烽言趙冦至且入界魏王釋欲召大臣謀公子止王曰趙王田獵耳非為冦也復如故王恐心不在居頃復從北方來言曰趙王獵耳非為冦也魏王大驚曰公子何以知之公子曰臣之客有能探得趙王隂事者趙王所為客輒以報臣臣以此知之是後魏王畏公子之賢能不敢任公子以國政魏有隐士曰侯嬴年七十家貧為大梁夷門監者公子聞之往請欲厚遺之不肯受曰臣脩身㓗行數十年終不以監門困故而受公子財公子於是乃置酒大會賔客坐定公子從車騎虛左自迎夷門侯生攝衣冠直上載公子上坐不讓欲以觀公子公子執轡愈恭侯生又謂公子曰臣有客在市屠中願枉車騎過之公子引車入市侯生下見其客朱亥俾倪【不正視也】故久立與其客語㣲察公子公子顔色愈和當是時魏將相宗室賔客滿堂待公子舉酒市人皆觀公子執轡從騎皆竊罵侯生侯生視公子色終不變乃謝客就車至家公子引侯生坐上坐徧賛賔客賔客皆驚酒酣公子起為壽侯生前侯生因謂公子曰今日嬴之為公子亦足矣嬴乃夷門抱闗者也而公子親枉車騎自迎嬴於衆人廣坐之中不宜有所過今公子故過之然嬴欲就公子之名故久立公子車騎市中過客以觀公子公子愈恭市人皆以嬴為小人而以公子為長者能下士也於是罷酒侯生遂為上客侯生謂公子曰臣所過屠者朱亥此子賢者世莫能知故隐屠間耳公子往數請之朱亥故不復謝公子怪之魏安釐王二十年秦昭王已破趙長平軍又進兵圍邯郸公子姊為趙惠文王弟平原君夫人數遺魏王及公子書請救於魏魏王使將軍晉鄙將十萬衆救趙秦王使使者告魏王曰吾攻趙旦暮且下而諸侯敢救者已㧞趙必移兵先擊之魏王恐使人止晉鄙留軍壁鄴名為救趙實持兩端以觀望平原君使者冠蓋相屬於魏讓魏公子曰勝所以自附為㛰姻者以公子之高義為能急人之困也且公子縱輕勝棄之降秦獨不憐公子姊邪公子患之數請魏王及賔客辯士説王萬端魏王畏秦終不聴公子公子自度終不能得之於王計不獨生而令趙亡乃請賔客約車騎百餘乗欲以客徃赴秦軍與趙俱死行過夷門見侯生具告所以欲死秦軍状辭決而行侯生曰公子勉之矣老臣不能從公子行數里心不快曰吾所以待侯生者備矣天下莫不聞今吾且死而侯生曾無一言半辭送我我豈有所失哉復引車還問侯生侯生笑曰臣固知公子之還也曰公子喜士名聞天下今有難無他端而欲赴秦軍譬若以肉投餒虎何功之有哉尚安事客然公子遇臣厚公子往而臣不送以是知公子恨之復返也公子再拜因問侯生乃屏人間語曰嬴聞晉鄙之兵符常在王卧内而如姬最幸出入王卧内力能竊之嬴聞如姬父為人所殺如姬資之三年自王以下欲求報其父讐莫能得如姬為公子泣公子使客斬其讐頭敬進如姬如姬之欲為公子死無所辭顧未有路耳公子誠一開口請如姬如姬必許諾則得虎符奪晉鄙軍北救趙而西却秦此五霸之伐也公子從其計請如姬如姬果盗晉鄙兵符與公子公子行侯生曰將在外主令有所不受以便國家公子即合符而晉鄙不授公子兵而復請之事必危矣臣客屠者朱亥可與俱此人力士晉鄙聴大善不聴可使擊之於是公子泣侯生曰公子畏死耶何泣也公子曰晉鄙嚄唶【聲類云嚄大笑唶大呼】宿將往恐不聴必當殺之是㠯泣耳豈畏死哉於是公子請朱亥朱亥笑曰臣乃市井鼓刀屠者而公子親數存之所以不報謝者以為小禮無所用今公子有急此乃臣効命之秋也遂與公子俱公子過謝侯生侯生曰臣宜從老不能請數公子行日以至晉鄙軍之日北鄉自剄以送公子公子遂行至鄴矯魏王令代晉鄙晉鄙合符果疑之舉手視公子曰今吾擁十萬之衆屯於境上國之重任今單車來代之何如㢤欲無聴朱亥䄂四十斤鐵椎椎殺晉鄙公子遂將晉鄙軍勒兵下令軍中曰父子俱在軍中父歸兄弟俱在軍中兄歸獨子無兄弟歸飬得選兵八萬人進兵擊秦軍秦軍解去遂救邯鄲存趙趙王及平原君自迎公子於界平原君負韊矢為公子先引趙王再拜曰自古賢人未有及公子者也當此之時平原君不敢自比於人公子與侯生决至軍侯生果北鄉自剄魏王怒公子之盗其兵符矯殺晉鄙公子亦自知也已却秦存趙使將將其軍歸魏而公子獨與客留趙趙孝成王徳公子之矯奪晉鄙兵而存趙乃與平原君計㠯五城封公子公子聞之意驕矜而有自功之色客有説公子曰物有不可忘或有不可不忘夫人有徳於公子公子不可忘也公子有徳於人願公子忘之也且矯魏王令奪晉鄙兵以救趙於趙則有功矣於魏則未為忠臣也公子乃自驕而功之竊為公子不取也於是公子立自責似若無所容者趙王埽除自迎執主人之禮引公子就西階公子側行辭讓從東階上自言辠過以負於魏無功於趙趙王侍酒至暮口不忍獻五城以公子退讓也公子竟留趙趙王以鄗為公子湯沭邑魏亦復以信陵奉公子公子留趙公子聞趙有處士毛公藏於徒薛公藏於賣漿家公子欲見兩人兩人自匿不肯見公子公子聞所在乃間歩往從此兩人游甚歡平原君聞之謂其夫人曰始吾聞夫人弟公子天下無雙今吾聞之乃妄從徒賣漿者游公子妄人耳夫人以告公子公子乃謝夫人去曰始吾聞平原君賢故負魏王而救趙以稱平原君平原君之游徒豪舉耳不求士也無忌自在大梁時常聞此兩人賢至趙恐不得見以無忌從之游尚恐其不我欲也今平原君乃以為羞其不足從游乃装為去夫人具以語平原君平原君乃免冠謝固留公子平原君門下聞之半去平原君歸公子天下士復往歸公子公子傾平原君客公子留趙十年不歸秦聞公子在趙日夜出兵東伐魏魏王患之使使往請公子公子恐其怒之乃誡門下有敢為魏王使通者死賔客皆背魏之趙莫敢勸公子歸毛公薛公兩人往見公子曰公子所以重於趙名聞諸侯者徒以有魏也今秦攻魏魏急而公子不恤使秦破大梁而夷先王之宗廟公子當何面目立天下乎語未及卒公子立變色告車趣駕歸救魏魏王見公子相與泣而以上將軍印授公子公子遂將魏安釐王三十年公子使使遍告諸侯諸侯聞公子將各遣將將兵救魏公子率五國之兵破秦軍於河外走蒙驁遂乗勝逐秦軍至函谷闗抑秦兵秦兵不敢出當是時公子威振天下諸侯之客進兵法公子皆名之故世俗稱魏公子兵法秦王患之乃行金萬斤於魏求晉鄙客令毁公子於魏王曰公子亡在外十年矣今為魏將諸侯將皆屬諸侯徒聞魏公子不聞魏王公子亦欲因此時定南面而王諸侯畏公子之威方欲共立之秦數使反間偽賀公子得立為魏王未也魏王日聞其毁不能不信後果使人代公子將公子自知再以毁廢乃謝病不朝與賔客為長夜飲飲醇酒多近婦女日夜為樂飲者四嵗竟病酒而卒其嵗魏安釐王亦薨秦聞公子死使䝉驁攻魏㧞二十城初置東郡其後秦稍蠶食魏十八嵗而虜魏王屠大梁髙祖始㣲少時數聞公子賢及即天子位毎過大梁常祠公子髙祖十二年從擊黥布還為公子置守冢五家世世嵗以四時奉祠公子   太史公曰吾過大梁之墟求問其所謂夷門夷門者城之東門也天下諸公子亦有喜士者矣然信陵君之接巖穴隐者不恥下交有以也名冠諸侯不虛耳高祖每過之而令民奉祀不絶也   史記正義卷七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七十八   唐 張守節 撰   春申君列傳第十八    史記七十八   春申君者楚人也名歇姓黄氏游學慱聞事楚頃襄王頃襄王以歇為辯使於秦秦昭王使白起攻韓魏敗之於華陽禽魏將芒卯韓魏服而事秦秦昭王方令白起與韓魏共伐楚未行而楚使黄歇適至於秦聞秦之計當是之時秦已前使白起攻楚取巫黔中之郡㧞鄢郢東至竟陵【竟陵屬江夏郡也】楚頃襄王東徙治於陳縣【今陳州也】黄歇見楚懐王之為秦所誘而入朝遂見欺留死於秦頃襄王其子也秦輕之恐壹舉兵而滅楚歇乃上書説秦昭王曰天下莫彊於秦楚今聞大王欲伐楚此猶兩虎相與闘兩虎相與闘而駑犬受其弊不如善楚臣請言其說臣聞物至則反冬夏是也【至極也極則反也冬至隂之極夏至陽之極】致至則危累棊是也今大國之地徧天下有其二垂【言極東西】此從生民已來萬乗之地未嘗有也先帝文王荘王之身三世不忘接地於齊以絶從親之要今王使盛橋守事於韓盛橋以其地入秦是王不用甲不信威而得百里之地王可謂能矣王又舉申而攻魏杜大梁之門舉河内㧞燕酸棗虚桃入邢【邢丘在懐州武南縣東南二十里】魏之兵雲翔而不敢捄王之功亦多矣王休甲息衆二年而後復之又并蒲衍首垣以臨仁平丘黄濟陽嬰城【故黄城在曹州考城縣東濟陽故城在曹州宛句縣西南嬰城未詳】而魏氏服王又割濮磨之北注齊秦之要絶楚趙之脊【劉伯荘云言秦得魏地楚趙之絶從】天下五合六聚而不敢救王之威亦單矣王若能持功守威絀攻取之心而肥仁義之地使無後患三王不足四五伯不足六也王若負人徒之衆仗兵革之彊乗毁魏之威而欲以力臣天下之主臣恐其有後患也詩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易曰狐渉水濡其尾【言狐惜其尾每渉水舉尾不令濕此至極困則濡之譬不可力臣之】此言始之易終之難也何以知其然也昔智氏見伐趙之利而不知榆次之禍【榆次并州縣也注水經云榆次縣南同遇水側有鑿臺】吳見伐齊之便而不知干隧之敗【干隧吳地名也出萬安山西南一里太湖即吳王夫差自刎處在蘇州西北四十里】此二國者非無大功也没利於前而易患於後也吳之信越也從而伐齊既勝齊人於艾陵【艾山在兖州縣南六十里也】還為越王禽三渚之浦【吴俗傳云越軍得子胥夢從東入伐吳越王即從三公北岸立壇殺白馬祭子胥杯動酒】【盡乃開渠曰示浦入破吳王於姑蘇敗干隧也】智氏之信韓魏也從而伐趙攻晉陽城【并州城】勝有日矣韓魏叛之殺智伯瑶於鑿臺之下今王妬楚之不毁也而忘毁楚之彊韓魏也臣為王慮而不取也詩曰大武逺宅而不渉【言大軍不逺䟦渉攻伐】從此觀之楚國援也鄰國敵也詩云趯趯毚兎遇犬獲之他人有心余忖度之今王中道而信韓魏之善王也此正吳之信越也臣聞之敵不可假時不可失臣恐韓魏卑辭除患而實欲欺大國也何則王無重世之徳於韓魏而有累世之怨焉夫韓魏父子兄弟接踵而死於秦者將十世矣本國殘社稷壊宗廟毁刳腹絶腸折頸摺頤首身分離暴骸骨於草澤頭顱僵仆相望於境父子老弱係脰束手為羣虜者相及於路鬼神孤傷無所血食人民不聊生族類離散流亡為僕妾者盈滿海内矣故韓魏之不亡秦社稷之憂也今王資之與攻楚不亦過乎且王攻楚將惡出兵【惡音烏】王將借路於仇讐之韓魏乎兵出之日而王憂其不返也是王以兵資於仇讐之韓魏也王若不借路於仇讐之韓魏必攻隨水右壤隨水右壤此皆廣川大水山林谿谷不食之地也王雖有之不為得地是王有毁楚之名而無得地之實也且王攻楚之日四國必悉起兵以應王秦楚之兵構而不離魏氏出而攻留方與銍湖陵碭蕭相故宋必盡【徐州西宋州東兖州南並故宋地】齊人南面攻楚泗上必舉【此時徐泗屬齊也】此皆平原四逹膏膄之地而使獨攻王破楚以肥韓魏於中國而勁齊韓魏之彊足以校於秦齊南以泗水為境東負海北河而無後患天下之國莫彊於齊魏齊魏得地葆利而詳事下吏一年之後為帝未能其於楚王之為帝有餘矣夫以王壤土之愽人徒之衆兵革之彊壹舉事而怨於楚遲令韓魏歸帝重於齊是王失計也臣為王慮莫若善楚秦楚合而為一以臨韓韓必歛手王施以東山之險帯以曲河之利韓必為闗内之侯若是而王以十萬戍鄭梁氏寒心許鄢陵嬰城而上蔡召陵不徃來也如此而魏亦闗内侯矣王壹善楚而闗内兩萬乗之主注地於齊齊右壤可拱手而取也【右壤謂渭州之南北也】王之地一經兩海【廣信横度中國東西也】要約天下是燕趙無齊楚齊楚無燕趙也然後危動燕趙直揺齊楚此四國者不待痛而服矣昭王曰善於是乃止白起而謝韓魏發使賂楚約為與國黄歇受約歸楚楚使歇與太子完入質於秦秦留之數年楚頃襄王病太子不得歸而楚太子與秦相應侯善於是黄歇乃説應侯曰相國誠善楚太子乎應侯曰然歇曰今楚王恐不起疾秦不如歸其太子太子得立其事秦必重而徳相國無窮是親與國而得儲萬乗也若不歸則咸陽一布衣耳楚更立太子必不事秦夫失與國而絶萬乗之和非計也願相國孰慮之應侯以聞秦王秦王曰令楚太子之傅先往問楚王之疾返而後圖之黄歇為楚太子計曰秦之留太子也欲以求利也今太子力未能有以利秦也歇憂之甚而陽文君子二人在中王若卒大命太子不在陽文君子必立為後太子不得奉宗廟矣不如亡秦與使者俱出臣請止以死當之楚太子因變衣服為楚使者御以出闗而黄歇守舍常為謝病度太子已逺秦不能追歇乃自言秦昭王曰楚太子已歸出逺矣歇當死願賜死昭王大怒欲聴其自殺也應侯曰歇為人臣出身以徇其主太子立必用歇故不如無罪而歸之以親楚秦因遣黄歇歇至楚三月楚頃襄王卒太子完立是為考烈王考烈王元年以黄歇為相封為春申君【然四君封邑檢皆不獲唯平原有地又非趙境並蓋號謚而孟嘗是謚】賜淮北地十二縣後十五嵗黄歇言之楚王曰淮北地邊齊其事急請以為郡便因并獻淮北十二縣請封於江東考烈王許之春申君因城故吳墟【墟音虚闔閭今蘇州也於城内小城西北别築城居之今圯毁也又大内北瀆四從五横至今猶存又攻破楚門為昌門】以自為都邑春申君既相楚是時齊有孟嘗君趙有平原君魏有信陵君方争下士招致賔客以相傾奪輔國持權春申君為楚相四年秦破趙之長平軍四十餘萬五年圍邯郸邯郸告急於楚楚使春申君將兵往救之秦兵亦去春申君歸春申君相楚八年為楚北伐滅魯以荀卿為蘭陵令當是時楚復彊趙平原君使人於春申君春申君舍之於上舍趙使欲夸楚為瑇瑁簮刀劔室以珠玉飾之請命春申君客春申君客三千餘人其上客皆躡珠履以見趙使趙使大慙春申君相十四年秦荘襄王立以吕不韋為相封為文信侯取東周春申君相二十二年諸侯患秦攻伐無已時乃相與合從西伐秦而楚王為從長春申君用事至函谷闗秦出兵攻諸侯兵皆敗走楚考烈王以咎春申君春申君以此益踈客有觀津人朱英【觀音館今魏州觀城縣也】謂春申君曰人皆以楚為彊而君用之弱其於英不然先君時善秦二十年而不攻楚何也秦踰黽隘之塞【黽隘之塞在申州黽音盲也】而攻楚不便假道於兩周背韓魏而攻楚不可今則不然魏旦暮亡不能爱許鄢陵其許魏割以與秦秦兵去陳百六十里臣之所觀者見秦楚之日鬬也楚於是去陳徙夀春而秦徙衛野王作置東郡【濮滑州兼河北置東郡濮州本衛都而徙野王也】春申君由此就封於吳行相事楚考烈王無子春申君患之求婦人宜子者進之甚衆卒無子趙人李園持其女弟欲進之楚王聞其不宜子恐久毋寵李園求事春申君為舍人已而謁歸故失期還謁春申君問之状對曰齊王使使求臣之女弟與其使者飲故失期春申君曰娉入乎對曰未也春申君曰可得見乎曰可於是李園乃進其女弟即幸於春申君知其有身李園乃與其女弟謀園女弟承間以説春申君曰楚王之貴幸君雖兄弟不如也今君相楚二十餘年而王無子即百嵗後将更立兄弟則楚更立君後亦各貴其故所親君又安得長有寵乎非徒然也君貴用事久多失禮於王兄弟兄弟誠立禍且及身何以保相印江東之封乎今妾自知有身矣而人莫知妾幸君未久誠以君之重而進妾於楚王王必幸妾妾頼天有子男則是君之子為王也楚國盡可得孰與身臨不測之罪乎春申君大然之乃出李園女弟謹舍而言之楚王楚王召入幸之遂生子男立為太子以李園女弟為王后楚王貴李園園用事李園既入其女弟立為王后子為太子恐春申君語泄而益驕隂飬死士欲殺春申君以滅口而國人頗有知之者春申君相二十五年楚考烈王病朱英謂春申君曰世有毋望之福【無望猶不望而忽至】又有毋望之禍今君處毋望之世【謂生死無常】事毋望之主【謂喜怒不節也】安可以無毋望之人乎【謂吉凶忽為】春申君曰何謂毋望之福曰君相楚二十餘年矣雖名相國實楚王也今楚王病旦暮且卒而君相少主因而代立當國如伊尹周公王長而反政不即遂南面稱孤而有楚國此所謂毋望之福也春申君曰何謂毋望之禍曰李園不治國而君之仇也不為兵而飬死士之日久矣楚王卒李園必先入據權而殺君以滅口此所謂毋望之禍也春申君曰何謂毋望之人對曰君置臣郎中楚王卒李園必先入臣為君殺李園此所謂毋望之人也春申君曰足下置之李園弱人也僕又善之且又何至此朱英知言不用恐禍及身乃亡去後十七日楚考烈王卒李園果先入伏死士於棘門之内【夀州城門】春申君入棘門園死士俠刺春申君斬其頭投之棘門外【楚考烈王二十五年秦始皇九年】於是遂使吏盡滅春申君之家而李園女弟初幸春申君有身而入之王所生子者遂立是為楚幽王是嵗也秦始皇帝立九年矣嫪毒亦為亂於秦覺夷其三族而吕不韋廢太史公曰吾適楚觀春申君故城宫室盛矣哉初春申君之說秦昭王及出身遣太子歸何其智之明也後制於李園旄矣語曰當㫁不㫁反受其亂春申君失朱英之謂邪   史記正義卷七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七十九   唐 張守節 撰   范雎蔡澤列傳第十九   史記七十九   范雎者魏人也字叔游說諸侯欲事魏王家貧無以自資乃先事魏中大夫須賈須賈為魏昭王使於齊范雎從留數月未得報齊襄王聞雎辯口乃使人賜雎金十斤及牛酒雎辭謝不敢受須賈知之大怒以為雎持魏國隂事告齊故得此饋令雎受其牛酒還其金既歸心怒雎以告魏相魏相魏之諸公子曰魏齊魏齊大怒使舍人笞擊雎折脇摺齒雎佯死即卷以簀置厠中賔客飲者醉更溺雎【溺古尿字】故僇辱以懲後令無妄言者雎從簀中謂守者曰公能出我我必厚謝公守者乃請出棄簀中死人魏齊醉曰可矣范雎得出後魏齊悔復召求之魏人鄭安平聞之乃遂操范雎亡伏匿更名姓曰張禄當此時秦昭王使謁者王稽於魏鄭安平詐為卒侍王稽【卒祖律反】王稽問魏有賢人可與俱西游者乎鄭安平曰臣里中有張禄先生欲見君言天下事其人有仇不敢晝見王稽曰夜與俱來鄭安平夜與張禄見王稽語未究王稽知范雎賢謂曰先生待我於三亭之南【括地志云三亭岡在汴州尉氏縣西南三十七里按三亭岡在山部中名也盖岡亭誤為南】與私約而去王稽辭魏去過載范雎入秦至湖闗【今虢州湖城縣也】望見車騎從西來范雎曰彼來者為誰王稽曰秦相穰侯東行縣邑范雎曰吾聞穰侯専秦權惡内諸侯客此恐辱我我寜且匿車中有頃穰侯果至勞王稽因立車而語曰闗東有何變曰無有又謂王稽曰謁君得無與諸侯客子俱來乎無益徒亂人國耳王稽曰不敢即别去范雎曰吾聞穰侯智士也其見事遲鄉者疑車中有人忘索之於是范雎下車走曰此必悔之行十餘里果使騎還索車中無客乃已王稽遂與范雎入咸陽已報使因言曰魏有張禄先生天下辯士也曰秦王之國危於累卵【説苑云晉靈公造九層臺費用千金謂左右曰敢有諌者斬荀息聞之上書求見靈公張弩持矢見之曰臣不敢諫也臣能累十二基加九雞子其上公曰子為寡人作之荀息正顔色定志意以棊子置下加九雞子其上左右懼摺息靈公氣息不續公曰危哉危哉危哉荀息曰不危也復有危於此者公曰願見之荀息曰九層之臺三年不成男不耕女不織國用空虚隣國謀議將興社稷亡滅君欲何望靈公曰寡人之過也乃至於此即壊九層臺也】得臣則安然不可以書也臣故載來秦王弗信使舍食草具待命嵗餘當是時昭王已立三十六年南㧞楚之鄢郢楚懐王幽死於秦秦東破齊湣王常稱帝後去之數困三晉猒天下辯士無所信穰侯華陽君昭王母宣太后之弟也而涇陽君高陵君皆昭王同母弟也穰侯相三人者更將有封邑以太后故私家富重於王室及穰侯為秦將且欲越韓魏而伐齊綱壽欲以廣其陶封范雎乃上書曰臣聞明主立政有功者不得不賞有能者不得不官勞大者其禄厚功多者其爵尊能治衆者其官大故無能者不敢當職焉有能者亦不得蔽隐使以臣之言為可願行而益利其道以臣之言為不可久留臣無為也語曰庸主賞所愛而罰所惡明主則不然賞必加於有功而刑必斷於有罪今臣之胷不足以當椹質而要不足以持斧豈敢以疑事嘗試於王哉雖以臣為賤人而輕辱獨不重任臣者之無反復於王邪且臣聞周有砥砨宋有結緑梁有縣藜楚有和朴【縣音劉伯荘云珍玉朴也】此四寳者土之所生良工之所失也而為天下名器然則聖王之所棄者獨不足以厚國家乎臣聞善厚家者取之於國善厚國者取之於諸侯天下有明主則諸侯不得擅厚者何也為其割榮也良醫知病人之死生而聖主明於成敗之事利則行之害則舍之疑則少嘗之雖舜禹復生弗能改已語之至者臣不敢載之於書其淺者又不足聴也意者臣愚而不概於王心邪亡其言臣者賤而不可用乎自非然者臣願得少賜游觀之間望見顔色一語無効請伏斧質於是秦昭王大說乃謝王稽使以車召范雎於是范雎乃得見於離宫【長安故城本秦離宫在雍長安北十三里也】詳為不知永巷而入其中【永巷宫中獄也】王來而宦者怒逐之曰王至范雎繆為曰秦安得王秦獨有太后穰侯耳欲以感怒昭王昭王至聞其與宦者争言遂延迎謝曰寡人宜以身受命久矣會義渠之事急寡人旦暮自請太后今義渠之事已寡人乃得受命竊閔然不敏敬執賔主之禮范雎辭讓是日觀范雎之見者羣臣莫不洒然變色易容者秦王屏左右宫中虛無人秦王跽而請曰先生何以幸教寡人范雎曰唯唯有間秦王復跽而請曰先生何以幸教寡人范雎曰唯唯若是者三秦王跽曰先生卒不幸教寡人邪范雎曰非敢然也臣聞昔者吕尚之遇文王也身為漁父而釣於渭濵耳若是者交踈也已説而立為太師載與俱歸者其言深也故文王遂収功於吕尚而卒王天下郷使文王踈吕尚而不與深言是周無天子之徳而文武無與成其王業也今臣旅之臣也交踈於王而所願陳者皆匡君之事處人骨肉之間願効愚忠而未知王之心也此所以王三問而不敢對者也臣非有畏而不敢言也臣知今日言之於前而明日伏誅於後然臣不敢避也大王信行臣之言死不足以為臣患亡不足以為臣憂漆身為厲被髪為狂不足以為臣恥且以五帝之聖焉而死三王之仁焉而死五伯之賢焉而死烏獲任鄙之力焉而死成荆孟賁王慶忌夏育之勇焉而死死者人之所必不免也處必然之勢可以少補於秦此臣之所大願也臣又何患哉伍子胥橐載而出昭闗夜行晝伏至於陵水無以餬其口膝行蒲伏稽首肉鼓腹吹箎乞食於吳市卒興吳國闔閭為伯使臣得盡謀如伍子胥加之以幽囚終身不復見是臣之說行也臣又何憂箕子接輿漆身為厲被髪為狂無益於主假使臣得同行於箕子可以有補所賢之主是臣之大榮也臣有何恥臣之所恐者獨恐臣死之後天下見臣之盡忠而身死因以是杜口裹足莫肯鄉秦耳足下上畏太后之嚴下惑於姦臣之態居深宫之中不離阿保之手終身迷惑無與昭姦【昭明也無與明其姦惡】大者宗廟滅覆小者身以危此臣之所恐耳若夫窮辱之事死亡之患臣不敢畏也臣死而秦治是臣死賢於生秦王跽曰先生是何言也夫秦國辟逺寡人愚不肖先生乃幸辱至於此是天以寡人慁先生而存先王之宗廟也寡人得受命於先生是天所以幸先王而不棄其也先生奈何而言若是事無小大上及太后下至大臣願先生悉以教寡人無疑寡人也范雎拜秦王亦拜范雎曰大王之國四塞以為固北有甘泉谷口【括地志云甘泉山一名鼓原俗名磨石嶺在雍州雲陽縣西北九十里闗中記云甘泉宫在甘泉山上年代永久無復甘泉之名失其實也宫北云有連山土人為磨石嶺郊祀志云云孫卿言黄帝得仙寒仙寒者谷口也按九峻山中西謂之谷口即古寒門也在雍州醴泉縣東北四十里】南帶涇渭右隴蜀左闗阪奮擊百萬戰車千乗利則出攻不利則入守此王者之地也民怯於私闘而勇於公戰此王者之民也王并此二者而有之夫以秦卒之勇車騎之衆以治諸侯譬若馳韓盧而蹇兎也霸王之業可致也而羣臣莫當其位至今閉闗十五年不敢窺兵於山東者是穰侯為秦謀不忠而大王之計有所失也秦王跽曰寡人願聞失計然左右多竊聴者范雎恐未敢言内先言外事以觀秦王之俯仰因進曰夫穰侯越韓魏而攻齊綱壽非計也少出師則不足以傷齊多出師則害於秦臣意王之計欲少出師而悉韓魏之兵也則不義矣今見與國之不親也越人之國而攻可乎其於計踈矣且昔齊昬王南攻楚破軍殺將再辟地千里【辟尺亦反】而齊尺寸之地無得焉者豈不欲得地哉形勢不能有也諸侯見齊之罷弊君臣之不和也興兵而伐齊大破之士辱兵頓皆咎其王曰曰誰為此計者乎王曰文子為之大臣作亂文子出走故齊所以大破者以其伐楚而肥韓魏也此所謂借賊兵齎盗粮者也王不如逺交而近攻得寸則王之寸也得尺亦王之尺也今釋此而逺攻不亦繆乎且昔者中山之國地方五百里趙獨吞之功成名立而利附焉天下莫之䏻害也今夫韓魏中國之處而天下之樞也王其欲霸必親中國以為天下樞以盛楚趙楚彊則附趙趙彊則附楚楚趙皆附齊必懼矣齊懼必卑辭重幣以事秦齊附而韓魏因可虜也昭王曰吾欲親魏久矣而魏多變之國也寡人不能親請問親魏奈何對曰王卑詞重幣以事之不可則割地而賂之不可因舉兵而伐之王曰寡人敬聞命矣乃拜范雎為客卿謀兵事卒聴范雎謀使五大失綰伐魏拔懐後二嵗拔邢丘客卿范雎復說昭王曰秦韓之地形相錯如繡秦之有韓也譬如木之有蠧也人之有心腹之病也天下無變則已天下有變其為秦患者孰大於韓乎王不如収韓昭王曰吾固欲収韓韓不聴為之奈何對曰韓安得無聴乎王下兵而攻滎陽則鞏成臯之道不通【言宜陽陜虢之師不得下相救】北斷太行之道則上黨之師不下【言澤路之師不得下太行相救】王一興兵而攻滎陽則其國斷而為三【新鄭已南一宜陽令二澤路三】夫韓見必亡安得不聴乎若韓聴而霸事因可慮矣王曰善且欲發使於韓范雎日益親復說用數年矣因請間說曰【間音閑】臣居山東時聞齊之有田文不聞其有王也聞秦之有太后穰侯華陽髙陵涇陽不聞其有王也夫擅國之謂王能利害之謂王制殺生之威之謂王今太后擅行不顧穰侯出使不報華陽涇陽等擊斷無諱髙陵進退不請四貴備而國不危者未之有也為此四貴者下乃所謂無王也然則權安得不傾令安得從王出乎臣聞善治國者乃内固其威而外重其權穰侯使者操王之重決制於諸侯剖符於天下政適伐國莫敢不聴戰勝攻取則利歸於陶國弊御於諸侯戰敗則結怨於百姓而禍歸於社稷詩曰木實繁者披其枝【披音片被反】披其枝者傷其心大其都者危其國尊其臣者卑其主崔杼淖齒管齊【淖齒楚人齊湣王臣】射王股擢王筯縣之於廟梁宿昔而死李兊管趙囚主父於沙丘【沙丘臺在邢州平鄉縣東北三十里】百日而餓死今臣聞秦太后穰侯用事高陵華陽涇陽佐之卒無秦王此亦淖齒李兊之類也且夫三代所以亡國者君專授政縱酒馳騁弋獵不聴政事其所授者妒賢嫉能御下蔽上以成其私不為主計而主不覺悟故失其國今自有秩以上至諸大吏下至王左右無非相國之人者見王獨立於朝臣竊為王恐萬世之後有秦國者非王子孫也昭王聞之大懼曰善於是廢太后逐穰侯髙陵華陽涇陽君於闗外秦王乃拜范雎為相収穰侯之印使歸陶因使縣官給車牛以徙千乗有餘到闗闗閲其寳器寳器珍怪多於王室秦封范雎以應號為應侯【括地志云故應城古應鄉在汝州魯山縣東四十里也】當是時秦昭王四十一年也范雎既相秦秦號曰張禄而魏不知以為范雎已死久矣魏聞秦且東伐韓魏魏使須賈於秦范雎聞之為㣲行敝衣間歩之邸【劉云諸國客館】見須賈須賈見之而驚曰范叔固無恙乎范雎曰然須賈笑曰范叔有説於秦邪曰不也雎前日得過於魏相故亡逃至此安敢説乎須賈曰今叔何事范雎曰臣為人庸賃須賈意哀之留與坐飲食曰范叔一寒如此哉乃取其一綈袍以賜之【今之麄袍】須賈因問曰秦相張君公知之乎吾聞幸於王天下之事皆決於相君今吾事之去留在張君孺子豈有客習於相君者哉范雎曰主人翁習知之唯雎亦得謁雎請為君見於張君須賈曰吾馬病車軸折非大車駟馬吾不出范雎曰願為君借大車駟馬於主人翁范雎歸取大車駟馬為須賈御之入秦相府府中望見有識者皆避匿須賈怪之至相舍門謂須賈曰待我我為君先入通於相君須賈待門下持車良久問門下曰范叔不出何也門下曰無范叔須賈曰鄉者與我載而入者門下曰乃吾相張君也須賈大驚自知見賣乃肉膝行因門下人謝罪於是范雎盛帷帳侍者甚衆見之須賈頓首言死罪曰賈不意君能自致於青雲之上賈不敢復讀天下之書復與天下之事賈有湯鑊之罪請自屏於胡貉之地唯君死生之范雎曰汝罪有㡬曰擢賈之髪以續賈之罪尚未足范雎曰汝罪有三耳昔者楚昭王時而申包胥為楚郤吳軍楚王封之以荆五千戸申包辭不受為丘墓之寄於荆也今雎之先人丘墓亦在魏公前以雎為有外心於齊而惡雎於魏齊公之罪一也當魏齊辱我於厠中公不止罪二也更醉而溺我公其何忍乎罪三矣然公之所以得無死者以綈袍戀戀有故人之意故釋公乃謝罷入言之昭王罷歸須賈須賈辭於范雎范雎大供具盡請諸侯使與坐堂上食飲甚設而坐須賈於堂下置莝豆其前令兩黥徒夾而馬食之数曰為我告魏王急持魏齊頭來不然者我且屠大梁須賈歸以告魏齊魏齊恐亡走趙匿平原君所范雎既相王稽謂范雎曰事有不可知者三有不可奈何者亦三宫車一日晏駕是事之不可知者一也君卒然捐館舍是事之不可知者二也使臣卒然填溝壑是事之不可知者三也宫車一日晏駕君雖恨於臣無可奈何君卒然捐館舍君雖恨於臣亦無可奈何使臣卒然填溝壑君雖恨於臣亦無可柰何范雎不懌乃入言於王曰非王稽之忠莫能内臣於函谷闗非大王之賢聖莫能貴臣今臣官至於相爵在列侯王稽之官尚止於謁者非其内臣之意也昭王召王稽拜為河東守三嵗不上計又任鄭安平昭王以為將軍范雎於是散家財物盡以報所嘗困戹者一飯之徳必償睚眦之怨必報范雎相秦二年秦昭王之四十二年東伐韓少曲髙平拔之【括地志云南韓王故城在懷州河陽縣西北四十里俗謂之韓王城非也秦時周栢王以與鄭紀年云鄭侯使辰歸晉陽向更名髙平抜之則少曲當與髙平相近】秦昭王聞魏齊在平原君所欲為范雎必報其讐乃詳為好書遺平原君曰寡人聞君之髙義願與君為布衣之友君幸過寡人寡人願與君為十日之飲平原君畏秦且以為然而入秦見昭王昭王與平原君飲數日昭王謂平原君曰昔周文王得吕尚以為大公齊桓公得管夷吾以為仲父今范君亦寡人之叔父也范君之讐在君之家願使人歸取其頭來不然吾不出君於闗平原君曰貴而為友者為賤也富而為交者為貧也夫魏齊者勝之友也在固不出也今又不在臣所昭王乃遺趙王書曰王之弟在秦范君之讐魏齊在平原君之家王使人疾持其頭來不然吾舉兵而伐趙又不出王之弟於闗趙孝成王乃發卒圍平原君家急魏齊夜亡出見趙相虞卿虞卿度趙王終不可説乃解其相印與魏齊亡間行念諸侯莫可以急抵者乃復走大梁欲因信陵君以走楚信陵君聞之畏秦猶豫未肯見曰虞卿何如人也時侯嬴在旁曰人固未易知知人亦未易也夫虞卿躡履檐簦一見趙王賜白璧一雙黄金百鎰再見拜為上卿三見卒受相印封萬户侯當此之時天下争知之夫魏齊窮困過虞卿虞卿不敢重爵禄之尊解相印捐萬户侯而間行急士之窮而歸公子公子曰何如人人固不易知知人亦未易也信陵君大慙駕如野迎之魏齊聞信陵君之初難見之怒而自剄趙王聞之卒取其頭予秦秦昭王乃出平原君歸趙昭王四十三年秦攻韓汾陘拔之【按陘庭故城在絳州曲沃縣西北二十里汾水之陽】因城河上廣武後五年昭王用應侯謀縱反間賣趙趙以其故令馬服子代亷頗將秦大破趙於長平遂圍邯郸已而與武安君白起有隙言而殺之任鄭安平使將擊趙鄭安平為趙所困急以兵二萬人降趙應侯席藁請罪秦之法任人而所任不善者各以其罪罪之於是應侯罪當収三族秦昭王恐傷應侯之意乃下令國中有敢言鄭安平事者以其罪罪之而加賜相國應侯食物日益厚以順適其意後二嵗王稽為河東守與諸侯通坐法誅而應侯日益以不懌昭王臨朝歎息應侯進曰臣聞主憂臣辱主辱臣死今大王中朝而憂臣敢請其罪昭王曰吾聞楚之鐵劒利而倡優拙【論士能善卒不戰】夫鐡劒利則士勇倡優拙則思慮逺夫以逺思慮而御勇士吾恐楚之圖秦也夫物不素具不可以應卒今武安君既死而鄭安平等畔内無良將而外多敵國吾是以憂欲以激勵應侯應侯懼不知所出蔡澤聞之往入秦也   蔡澤者燕人也游學干諸侯【不待禮曰干】小大甚衆不遇而從唐舉相曰吾聞先生相李兊曰百日之内持國秉政有之乎曰有之曰若臣者何如唐舉孰視而笑曰先生曷巨肩魋顔蹙齃膝攣吾聞聖人不相殆先生乎蔡澤知唐舉戱之乃曰富貴吾所自有吾所不知者壽也願聞之唐舉曰先生之壽從今以往者四十三嵗蔡澤笑謝而去謂其御者曰吾持梁刺齒肥躍馬疾驅懷黄金之印結紫綬於要揖讓人主之前食肉富貴四十三年足矣去之趙見逐入韓魏遇奪釡鬲於塗聞應侯任鄭安平王稽皆負重罪於秦應侯内慙蔡澤乃西入秦將見昭王使人宣言以感怒應侯曰燕客蔡澤天下雄俊辯智士也彼一見秦王秦王必困君而奪君之位應侯聞曰五帝三代之事百家之說吾既知之衆口之辯吾皆摧之是惡能困我而奪我位乎使人召蔡澤蔡澤入則揖應侯應侯固不快及見之又倨應侯因讓之曰子常宣言欲代我相秦寜有之乎對曰然應侯曰請聞其說蔡澤曰吁君何見之晚也夫四時之序成功者去夫人生百體堅彊手足便利耳目聦明而心聖智豈非士之願與應侯曰然蔡澤曰質仁秉義行道施徳得志於天下天下懐樂敬愛而尊慕之皆願以為君王豈不辯智之期與應侯曰然蔡澤復曰富貴顯榮成理萬物使各得其所性命壽長終其天年而不夭傷天下繼其統守其業傳之無窮名實純粹澤流千里世世稱之而無絶與天地終始豈道徳之符而聖人所謂吉祥善事者與應侯曰然蔡澤曰若夫秦之商君楚之吳起越之大夫種其卒然亦可願與應侯知蔡澤之欲困已以説復謬曰何為不可夫公孫鞅之事孝公也極身無貳慮盡公而不顧私設刀鋸以禁奸邪信賞罰以致治披腹心示情素䝉怨咎欺舊友奪魏公子卬安秦社稷利百姓卒為秦禽將破敵攘地千里吳起之事悼王也使私不得害公讒不得蔽忠言不取茍合行不取茍容不為危易行行義不辟難然為覇主彊國不辭禍凶大夫種之事越王也主雖困辱悉忠而不解主雖絶亡盡能而弗離成功而弗矜貴富而不驕怠若此三子者固義之至也忠之節也是故君子以義死難視死如歸生而辱不如死而榮士固有殺身以成名唯義之所在雖死無所恨何為不可哉蔡澤曰主聖臣賢天下之盛福也君明臣直國之福也父慈子孝夫信妻貞家之福也故比干忠而不能存殷子胥智而不能完吳申生孝而晉國亂是皆有忠臣孝子而國家滅亂者何也無明君賢父以聴之故天下以其君父為僇辱而憐其臣子今商君吳起大夫種之為人臣是也其君非也故世稱三子致功而不見徳豈慕不遇世死乎夫待死而後可以立忠成名是㣲子不足仁孔子不足聖管仲不足大也夫人之立功豈不期於成全邪身與名俱全者上也名可法而身死者其次也名在僇辱而身全者下也於是應侯稱善蔡澤少得閒因曰夫商君吳起大夫種其為人臣盡忠致功則可願矣閎夭事文王周公輔成王也豈不亦聖乎以君臣論之商君吳起大夫種其可願孰與閎夭周公哉應侯曰商君吳起大夫種弗若也蔡澤曰然則君之主慈仁任忠惇厚舊故其賢智與有道之士為膠漆義不倍功臣孰與秦孝公楚悼王越王乎應侯曰未知何如也蔡澤曰今主親忠臣不過秦孝公楚悼王越王君之設智能為主安危修政治亂彊兵批患折難廣地殖榖富國足家彊主尊社稷顯宗廟天下莫敢欺犯其主主之威蓋震海内功彰萬里之外聲名光輝於千世君孰與商君吳起大夫種應侯曰不若蔡澤曰今王之親忠臣不亡舊故不若孝公悼王句踐而君之功績愛信親幸又不若商君吳起大夫種然而君之禄位貴盛私家之富過於三子而身不退者恐患之甚於三子竊為君危之語曰日中則移月滿則虧物盛則衰天地之常數也進退盈縮與時變化聖人之常道也故國有道則仕國無道則隐聖人曰飛龍在天利見大人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今君之怨已讐而徳已報意欲至矣而無變計竊為君不取也且夫翠鵠犀象其處勢非不逺死也而所以死者惑於餌也蘇秦智伯之智非不足以辟辱逺死也而所以死者惑於貪利不止也是以聖人制禮節欲取於民有度使之以時用之有止故志不溢行不驕常與道俱而不失故天下承而不絶昔者齊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至於葵丘之㑹有驕矜之志畔者九國吳王夫差兵無敵於天下勇彊以輕諸侯陵齊晉故遂以殺身亡國夏育太史噭叱呼駭三軍【呼音火故反】然而身死於庸夫此皆乗至盛而不返道理不居卑退處儉約之患也夫商君為秦孝公明法令禁姦本尊爵必賞有罪必罰平權衡正度量調輕重決裂阡陌以静生民之業而一其俗勸民耕農利土一室無二事力田稸積習戰陳之事是以兵動而地廣兵休而國富故秦無敵於天下立威諸侯成秦國之業功已成矣而遂以車裂楚地方數千里持㦸百萬白起率數萬之師以與楚戰一戰舉鄢郢以燒夷陵再戰南并蜀漢又越韓魏而攻彊趙北坑馬服誅屠四十餘萬之衆盡之于長平之下流血成川沸聲若靁遂入圍邯郸使秦有帝業楚趙天下之彊國而秦之仇敵也自是之後楚趙皆懾㐲不敢攻秦者白起之勢也身所服者七十餘城功已成矣而遂賜劍死於杜郵吳起為楚悼王立法卑減大臣之威重罷無能廢無用捐不急之官塞私門之請一楚國之俗禁游客之民精耕戰之士南収楊越北并陳蔡破横散從使馳説之士無所開其口禁朋黨以厲百姓定楚國之政兵震天下威服諸侯功已成矣而卒枝解大夫種為越王深謀逺計免會稽之危以亡為存因辱為榮墾草入邑辟地殖榖率四方之士專上下之力輔句踐之賢報夫差之讐卒擒勁吳令越成霸功已彰而信矣句踐終負而殺之此四子者功成不去禍至於此此所謂信而不能詘往而不能返者也范蠡知之超然辟世長為陶朱公君獨不觀夫者乎或欲大投或欲分功此皆君之所明知也今君相秦計不下席謀不出廊廟坐制諸侯利施三川以實宜陽【施猶展也言伐得三川之地以實宜陽言展開三川實宜陽】決羊腸之險塞太行之道又斬范中行之塗六國不得合從棧道千里通於蜀漢使天下皆畏秦秦之欲得矣君之功極矣此亦秦之分功之時也如是而不退則商君白公吳起大夫種是也吾聞之鑒於水者見靣之容鑒於人者知吉與凶書曰成功之下不可久處四子之禍君何居焉君何不以此時歸相印讓賢者而授之退而巖居川觀必有伯夷之亷長為應侯世世稱孤而有許田延陵季子之讓喬松之壽孰與以禍終哉即君何居焉忍不能自離疑不能自決必有四子之禍矣易曰元龍有悔此言上而不能下信而不能詘往而不能自返者也願君孰計之應侯曰善吾聞欲而不知止失其所以欲有而不知足失其所以有先生幸教雎敬受命於是乃延入坐為上客後數日入朝言於秦昭王曰客新有從山東來者曰蔡澤其人辯士明於三王之事五伯之業世俗之變足以寄秦國之政臣之見人甚衆莫及臣不如也臣敢以聞秦昭王召見與語大説之拜為客卿應侯因謝病請歸相印昭王彊起應侯應侯遂稱病篤范雎免相昭王新説蔡澤計畫遂拜為秦相東収周室蔡澤相秦數月人或惡之懼誅乃謝病歸相印號為綱成君居秦十餘年事昭王孝文王荘襄王卒事始皇帝為秦使於燕三年而燕使太子丹入質於秦   太史公曰韓子稱長袖善舞多錢善賈信哉是言也范雎蔡澤世所謂一切辯士然游說諸侯至白首無所遇者非計䇿之拙所為說力少也及二人羇旅入秦繼踵取卿相垂功於天下者固彊弱之勢異也然士亦有偶合賢者多如此二子不得盡意豈可勝道哉然二子不困戹惡能激乎   史記正義卷七十九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八十   唐 張守節 撰   樂毅列傳第二十       史記八十   樂毅者其先祖曰樂羊樂羊為魏文侯將伐取中山【今定州】魏文侯封樂羊以靈夀【今鎮州靈夀】樂羊死葬於靈夀其後子孫因家焉中山復國至趙武靈王時復滅中山而樂氏後有樂毅樂毅賢好兵趙人舉之及武靈王有沙之亂乃去趙適魏聞燕昭王以子之之亂而齊大敗燕燕昭王怨齊未嘗一日而忘報齊也燕國小辟逺力不能制於是屈身下士先禮郭隗【説苑云燕昭問於隗曰寡人地狹民寡齊人取薊八城匈奴驅馳樓煩之下以孤之不肖得承宗廟恐社稷危存之有道乎隗曰帝者之臣其名臣其實師王者之臣其名臣其實友霸者之臣其名臣其實僕危困國之臣其名臣其實虜今王將自東西目指氣使以求臣則厮役之才至矣南面聴朝不失揖讓之理以求臣則人臣之才至矣北靣等禮不乘之以勢以求臣則朋友之才至矣西靣逡巡以求臣則師傳之才至矣誠欲與王霸同道隗請為天下之士開路於是常置隗為上客也】以招賢者樂毅於是為魏昭王使於燕燕王以客禮待之樂毅辭讓遂委質為臣燕昭王以為亞卿乆之當是時齊湣王彊南敗楚相唐昧於重邱【在冀州城武縣界】西摧三晉於觀津【在冀州武邑縣東南二十五里】遂與三晉擊秦助趙滅中山破宋廣地千餘里與秦昭王爭重為帝已而復歸之諸侯皆欲背秦而服於齊湣王自矜百姓弗堪於是燕昭王問伐齊之事樂毅對曰齊霸國之餘業也地大人衆未易獨攻也王必欲伐之莫如與趙及楚魏於是使樂毅約趙惠文王别使連楚魏令趙嚪秦以伐齊之利諸侯害齊湣王之驕㬥皆爭合從與燕伐齊樂毅還報燕昭王悉起兵使樂毅為上將軍趙惠文王以相國印授樂毅樂毅於是并䕶趙楚韓魏燕之兵以伐齊破之濟西諸侯兵罷歸而燕軍樂毅獨追至于臨菑齊湣王之敗濟西亡走保於莒樂毅獨留徇齊齊皆城守樂毅攻入臨菑盡取齊寳財物祭器輸之燕燕昭王大説親至濟上勞軍行賞饗士封樂毅於昌國【故昌城在淄州淄川縣東北四十里也】號為昌國君於是燕昭王收齊鹵獲以歸而使樂毅復以兵平齊城之不下者樂毅留徇齊五嵗下齊七十餘城皆為郡縣以屬燕唯獨莒即墨未服【即墨今萊州】㑹燕昭王死子立為燕惠王惠王自為太子時嘗不快於樂毅及即位齊之田單聞之乃縱反間於燕曰齊城不下者兩城耳然所以不早拔者聞樂毅與燕新王有隙欲連兵且留齊南靣而王齊齊之所患唯恐他將之來於是燕惠王固已疑樂毅得齊反間乃使騎刦代將而召樂毅樂毅知燕惠王之不善代之畏誅遂西降趙趙封樂毅於觀津號曰望諸君尊寵樂毅以警動於燕齊齊田單後與刦戰果設詐誑燕軍遂破騎刦於即墨下而轉戰逐燕北至河上【滄徳二州之北河】盡復得齊城而迎襄王於莒入于臨菑燕惠王後悔使騎刦代樂毅以故破軍亡將失齊又怨樂毅之降趙恐趙用樂毅而乘燕之弊以代燕燕惠王乃使人讓樂毅且謝之曰先王舉國而委將軍將軍為燕破齊報先王之讐天下莫不震動寡人豈敢一日而忘將軍之功哉㑹先王棄羣臣寡人新即位左右誤寡人寡人之使騎刦代将軍為将軍乆㬥露於外故召将軍且休計事将軍過聴以與寡人有隙遂捐燕歸趙将軍自為計則可矣而亦何以報先王之所以遇将軍之意乎樂毅報遺燕惠王書曰臣不佞不能奉承王命以順左右之心恐傷先王之明有害足下之義故遁迯走趙今足下使人數之以罪臣恐侍御者不察先王之所以畜幸臣之理又不白臣之所以事先王之心故敢以書對臣聞賢聖之君不以祿私親其功多者賞之其能當者處之故察能而授官者成功之君也論行而結交者立名之士也臣竊觀先王之舉也見有髙世主之心【樂毅見燕昭有自髙尊世上人主之心故假魏節使燕】故假節於魏以身得察於燕先王過舉厠之賔客之中立之羣臣之上不謀父兄【杜預云兄同姓羣臣也】以為亞卿臣竊不自知自以為奉令承教可幸無罪故受令而不辭先王命之曰我有積怨深怒於齊不量輕弱而欲以齊為事臣曰夫齊霸國之餘業而最勝之遺亊也練於兵甲習於戰攻王若欲伐之必與天下圖之與天下圖之莫若結於趙且又淮北宋地楚魏之所欲也趙若許而約四國攻之齊可大破也先王以為然具符節南使臣於趙顧反命起兵擊齊以天之道先王之靈河北之地隨先王而舉之濟上【濟水之上在齊上】濟上之軍受命擊齊大敗齊人輕卒鋭兵長驅至國齊王遁而走莒僅以身免珠玉財寶車甲珍器盡收入于燕齊器設於寧臺【括地志云燕元英磨室二宫皆燕宫在幽州薊縣西四里寜臺之下】大吕陳於元英故鼎反乎磨室【括地志云厯室宫名髙誘云燕噲亂齊伐燕殺噲得鼎今反歸燕故鼎】薊邱之植植於汶篁【幽州薊地西北隅有薊邱又汶水源出兖州博城縣東北原山西南入沛】自五伯已來功未有及先王者也先王以為慊於志故裂地而封之使得比小國諸侯臣竊不自知自以為奉命承教可幸無罪是以受命不辭臣聞賢聖之君功立而不廢故著於春秋蚤知之士名成而不毁故稱於後世若先王之報怨雪耻夷萬乘之彊國收八百嵗之蓄積及至棄羣臣之日餘教未衰執政任事之臣脩法令慎庶孽施及乎萌皆可以教後世臣聞之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終昔伍子胥説聴於闔閭而吳王逺迹至郢夫差弗是也賜之鴟夷而浮之江吳王不寤先論之可以立功故沈子胥而不悔子胥不蚤見主之不同量是以至於入江而不化夫免身立功以明先王之迹臣之上計也離毁辱之誹謗墮先王之名臣之所大也臨不測之罪以幸為利義之所不敢出也臣聞古之君子交絶不出惡聲【君子之人交絶不説已長而談彼短】忠臣去國不絜其名【言不潔已名行而咎於君若箕子不忍言殷惡是也】臣雖不佞數奉教於君子矣侍御者之親左右之説不察踈逺之行故敢獻書以聞唯君王之留意焉於是燕王復以樂毅子樂間為昌國君而樂毅往來復通燕燕趙以為客卿樂毅卒於趙樂間居燕三十餘年燕王喜用其相栗腹之計欲攻趙而問昌國君樂間樂間曰趙四戰之國也【東隣燕齊西邊秦樓煩南界韓魏北迫匈奴】其民習兵伐之不可燕王不聴遂伐趙趙使亷頗擊之大破栗腹之軍於鄗禽栗腹樂乘樂乘者樂間之宗也於是樂間奔趙趙遂圍燕燕重割地以與趙和趙乃觧而去燕王恨不用樂間樂間既在趙乃遺樂間書曰紂之時箕子不用犯諫不怠以冀其聴商容不逹身祗辱焉以冀其變及民志不入獄囚自出然後二子退故紂負桀暴之累二子不失忠聖之名何者其憂患之盡矣今寡人雖愚不若紂之暴也燕民雖亂不若殷民之甚也室有語不相盡以告鄰里【言家室有忿爭不決必告鄰里今故以書相告也】二者寡人不為君取也【二者謂燕君未如紂燕民未如殷民復相告子反燕以疑君民之惡是寡人不謂君取之】樂間樂乘怨燕不聴其計二人卒留趙趙封樂乘為武襄君其明年樂乘亷頗為趙圍燕燕重禮以和乃觧後五嵗趙孝成王卒襄王使樂乘代亷頗亷頗攻樂乘樂乘走亷頗亡入魏其後十六年而秦滅趙其後二十餘年髙帝過趙問樂毅有後世乎對曰有樂叔髙帝封之樂鄉【地理志云信都有樂鄉縣】號曰華成君華成君樂毅之孫也而樂氏之族有樂瑕公樂臣公趙且為秦所滅亡之齊髙宻樂臣公善脩黄帝老子之言顯聞於齊稱賢師   太史公曰始齊之蒯通及主父偃讀樂毅之報燕王書未嘗不廢書而泣也樂臣公學黄帝老子其本師號曰河上丈人不知其所出河上丈人教安期生安期生教毛翕公毛翕公教樂瑕公樂瑕公教樂臣公樂臣公教蓋公蓋公教於齊髙宻膠西為曹相國師   史記正義卷八十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八十一   唐 張守節 撰   亷頗藺相如列傳第二十一 史記八十一   亷頗者趙之良將也趙惠文王十六年亷頗為趙将伐齊大破之取晉陽【故城在曹州乘氏係西北四十七里也】拜為上卿以勇氣聞於諸侯藺相如者趙人也為趙宦者令繆賢舎人趙惠文王時得楚和氏璧秦昭王聞之使人遺趙王書願以十五城請易璧趙王與大将軍亷頗諸大臣謀欲予秦秦城不可得徒見欺欲勿予即患秦兵之來計未定求人可使報秦者未得宦者令繆賢曰臣舎人藺相如可使王問何以知之對曰臣嘗有罪竊計欲亡走燕臣舎人相如止臣曰君何以知燕王臣語曰臣嘗從大王與燕王㑹境上燕王私握臣手曰願結友以此知之故欲往相如謂臣曰夫趙彊而燕弱而君幸於趙王故燕王欲結於君今君乃亡趙走燕燕畏趙其勢必不敢留君而束君歸趙矣君不如肉伏斧質請罪則幸得脱矣臣從其計大王亦幸赦臣臣竊以為其人勇士有智謀冝可使於是王召見問藺相如曰秦王以十五城請易寡人之璧可予不相如曰秦彊而趙弱不可不許王曰取吾璧不予我城奈何相如曰秦以城求璧而趙不許曲在趙趙予璧而秦不予趙城曲在秦均之二䇿寕許以負秦曲王曰誰可使者相如曰王必無人臣願奉璧往使城入趙而璧留秦城不入臣請完璧歸趙趙王於是遂遣相如奉璧西入秦秦王坐章臺見相如相如奉璧奏秦王秦王大喜以示羙人及左右左右皆呼萬嵗相如視秦王無意償趙城乃前曰璧有瑕請指示王王授璧相如因持璧却立倚柱怒髪上衝冠謂秦王曰大王欲得璧使人發書至趙王趙王悉召羣臣議皆曰秦貪負其彊以空言求璧償城不可得議不欲予秦璧臣以為布衣之交尚不相欺况大國乎且以一璧之故逆彊秦之驩不可於是趙王乃齋戒五日使臣奉璧拜送書於庭何者嚴大國之威以脩敬也今臣至大王見臣列觀禮節甚倨得璧傳之羙人以戯弄臣臣觀大王無意償趙王城邑故臣復取璧大王必欲急臣臣頭今與璧俱碎於柱矣相如持其璧睨柱欲以擊柱秦王其破璧乃辭謝固請召有司案圖指從此以往十五都予趙相如度秦王特以詐佯為予趙城實不可得乃謂秦王曰和氏璧天下所共傳寶也趙王不敢不獻趙王送璧時齋戒五日今大王亦冝齋戒五日設九賔於廷【劉伯荘云九賔者周王備之禮天子臨軒九服同會秦趙何得九賔但亦陳設車輅文物耳】臣乃敢上璧秦王度之終不可彊奪遂許齋五日舎相如廣成舎相如度秦王雖齋決負約不償城乃使其從者衣褐懐其璧從徑道亡歸璧于趙秦王齋五日後乃設九賔禮於廷引趙使者藺相如相如至謂秦王曰秦自繆公以來二十餘君未嘗有堅明約束者也臣誠見欺於王而負趙故令人持璧歸間至趙矣且秦彊而趙弱大王遣一介之使至趙趙立奉璧來今以秦之彊而先割十五都予趙趙豈敢留璧而得罪於大王乎臣知欺大王之罪當誅臣請就湯鑊唯大王與羣臣熟計議之秦王與羣臣相視而嘻左右或欲引相如去秦王因曰今殺相如終不能得璧也而絶秦趙之驩不如因而厚遇之使歸趙趙王豈以一璧之故欺秦邪卒廷見相如畢禮而歸之相如既歸趙王以為賢大夫使不辱於諸侯拜相如為上大夫秦亦不以城予趙趙亦終不予秦璧其後秦伐趙抜石城【故石城在相州林慮縣南九十里也】明年復攻趙殺二萬人秦王使使者告趙王欲與王為好㑹於西河外澠池趙王畏秦欲毋行亷頗藺相如計曰王不行示趙弱且怯也趙王遂行相如從亷頗送至境與王訣曰王行度道里㑹遇之禮畢還不過三十日三十日不還則請立太子為王以絶秦望王許之遂與秦王㑹澠池秦王飲酒酣曰寡人竊聞趙王好音請奏瑟趙王鼔瑟秦御史前書曰某年月日秦王與趙王會飲令趙王鼓瑟藺相如前曰趙王竊聞秦王善為秦聲請奉盆缻秦王以相娯樂【缻音缾】秦王怒不許於是相如前進缻因跪請秦王秦王不肯擊缻相如曰五歩之内相如請得以頸血濺大王矣【濺音贊】左右欲刃相如相如張目叱之左右皆靡於是秦王不懌為一擊缻相如顧召趙御史書曰某年月日秦王為趙王擊缻秦之羣臣曰請以趙十五城為秦王夀藺相如亦曰請以秦之咸陽為趙王夀秦王竟酒終不能加勝於趙趙亦盛設兵以待秦秦不敢動既罷歸國以相如功大拜為上卿位在亷頗之右【秦漢以前用右為上】亷頗曰我為趙将有攻城野戰之大功而藺相如徒以口舌為勞而位居我上且相如素賤人吾羞不忍為之下宣言曰我見相如必辱之相如聞不肯與會相如每朝時常稱病不欲與亷頗争列已而相如出望見亷頗相如引車避匿於是舎人相與諫曰臣所以去親戚而事君者徒慕君之髙義也今君與亷頗同列亷君宣惡言而君畏匿之恐懼殊甚且庸人尚羞之況於将相乎臣等不肖請辭去藺相如固止之曰公之視亷将軍孰與秦王曰不若也相如曰夫以秦王之威而相如廷叱之辱其羣臣相如雖駑獨畏亷将軍哉顧吾念之彊秦之所以不敢加兵於趙者徒以吾兩人在也今兩虎共鬭其勢不俱生吾所以為此者以先國家之急而後私讐也亷頗聞之肉負荆因賔客至藺相如門謝罪曰鄙賤之人不知将軍寛之至此也卒相與驩為刎頸之交是嵗亷頗東攻齊破其一軍居二年亷頗復伐齊㡬抜之【㡬音祈在相潞之間】後三年亷頗攻魏之防陵【城在相州安陽縣南二十里因防水為名】安陽抜之後四年藺相如将而攻齊至平邑而罷【故城在魏州昌樂縣東北三十里】其明年趙奢破秦軍閼與下   趙奢者趙之田部吏也收租税而平原君家不肯出趙奢以法治之殺平原君用事者九人平原君怒将殺奢奢因説曰君於趙為貴公子今縱君家而不奉公則法削法削則國弱國弱則諸侯加兵諸侯加兵是無趙也君安得有此富乎以君之貴奉公如法則上下平上下平則國彊國彊則趙固而君為貴戚豈輕於天下邪平原君以為賢言之於王王用之治國賦國賦大平民冨而府庫實秦伐韓軍於閼與王召亷頗而問曰可救不對曰道逺險狹難救又召樂乘而問焉樂乘對如亷頗言又召問趙奢奢對曰其道逺險狹譬之猶兩䑕鬭於穴中将勇者勝王乃令趙奢將救之兵去邯鄲三十里而令軍中曰有以軍事諫者死秦軍軍武安西秦軍鼔譟勒兵武安屋瓦盡振軍中有一人言急救武安趙奢立斬之堅壁留二十八日不行復益増壘秦間來入趙奢善食而遣之間以報秦将秦将大喜曰夫去國三十里【國謂邯鄲趙之都地】而軍不行乃増壘閼與非趙地也趙奢既已遣秦間乃卷甲而趨之二日一夜至令善射者去閼與五十里而軍軍壘成秦人聞之悉甲而至軍士許厯請以軍事諫趙奢曰内之許厯曰秦人不意趙師至此其來氣盛将軍必厚集其陣以待之不然必敗趙奢曰請受令許厯曰請就鈇質之誅趙奢曰胥後令【胥猶須也軍去城都三十里而不行未有計過險陜人諌令急救武安乃出此令令虽戰須得謀䇿不用前令故云須後令云耳】邯鄲許厯復請諌曰先據北山上者勝【閼與山在洛州武安縣西南五十里趙奢距秦軍於閼與即此山也按括地志云言拒秦軍在此山疑其大近洛州既去邯鄲三十里而軍又云移之二日一夜至閼與五十里而軍壘城據今洛州去潞州三百里間而隔相州潞州閼與聚城是所拒據處】後至者敗趙奢許諾即發萬人趨之秦兵後至争山不得上趙奢縱兵擊之大破秦軍秦軍觧而走遂觧閼與之圍而歸趙惠文王賜奢號為馬服君以許厯為國尉趙奢於是與亷頗藺相如同位後四年趙惠文王卒子孝成王立七年秦與趙兵相距長平時趙奢已死而藺相如病篤趙使亷頗将攻秦秦數敗趙軍趙軍固壁不戰秦數挑戰亷頗不肯趙王信秦之間秦之間言曰秦之所惡獨畏馬服君趙奢之子趙括為将耳趙王因以括為将代亷頗藺相如曰王以名使括若膠柱而鼔瑟耳括徒能讀其父書不知合變也趙王不聴遂将之趙括自少時學兵法言兵事以天下莫能當嘗與其父奢言兵事奢不能難然不謂善括母問奢其故奢曰兵死地也而括易言之使趙不将括即已若必将之破趙軍者必括也及括将行其母上書言於王曰括不可使将王曰何以對曰始妾事其父時為将身所奉飯飲而進食者以十數【奉音捧】所友者以百數大王及宗室所賞賜者盡以予軍吏士大夫受命之日不問家事今括一旦為将東向而朝軍吏無敢仰視之者王所賜金帛歸藏於家而日視便利田宅可買者買之王以為何如其父父子異心願王勿遣王曰毋置之吾已决矣括母因曰王終遣之即有如不稱妾得無隨坐乎王許諾趙括既代亷頗悉更約束易置軍吏秦将白起聞之縱竒兵佯敗走而絶其糧道分斷其軍為二士卒離心四十餘日軍餓趙括出鋭卒自搏戰秦軍射殺趙括括軍敗數十萬之衆遂降秦秦悉阮之趙前後所亡凡四十五萬明年秦兵遂圍邯鄲嵗餘㡬不得脱賴楚魏諸侯來救乃得觧邯鄲之圍趙王亦以括母先言竟不誅也自邯鄲圍觧五年而燕用栗腹之謀曰趙壮者盡於長平其孤未壯舉兵擊趙趙使亷頗将擊大破燕軍於鄗殺栗腹遂圍燕燕割五城請和乃聴之趙以尉文封亷頗為信平君為假相國亷頗之免長平歸也失勢之時故客盡去及復用為将客又復至亷頗曰客退矣客曰吁君何見之晚也夫天下以市道交君有勢我則從君君無勢則去此固其理也有何怨乎居六年趙使亷頗伐魏之繁陽【在相州内黄縣東北也】抜之趙孝成王卒子悼襄王立使樂乘代亷頗亷頗怒攻樂乘樂乘走亷頗遂奔魏之大梁其明年趙乃以李牧為将而攻燕抜武遂方城【武遂易州遂城也方城幽州固安縣南十里】亷頗居梁乆之魏不能信用趙以數困於秦兵趙王思復得亷頗亷頗亦思復用於趙趙王使使者視亷頗尚可用否亷頗之仇郭開多與使者金令毁之趙使者既見亷頗亷頗為之一飯斗米肉十斤被甲上馬以示尚可用趙使還報王曰亷将軍雖老尚善飯然與臣坐頃之三遺矢矣趙王以為老遂不召楚聞亷頗在魏隂使人迎之亷頗一為楚将無功曰我思用趙人亷頗卒死於夀春【亷頗墓在夀州夀春縣北四里藺相如墓在邯鄲西南六里】李牧者趙之北邊良将也常居代鴈門備匈奴【今鴈門縣在代地故云鴈門也】以便冝置吏市租皆輸入莫府為士卒費日擊數牛饗士習射騎謹火多間諜厚遇戰士為約曰匈奴即入盗急入收保有敢捕虜者斬匈奴每入火謹輙入收保不敢戰如是數嵗亦不亡失然匈奴以李牧為怯雖趙邊兵亦以為吾将怯趙王讓李牧李牧如故趙王怒召之使他人代将嵗餘匈奴每來出戰出戰數不利失亡多邊不得田畜【許又反】復請李牧牧杜門不出固稱疾趙王乃復彊起使將兵牧曰王必用臣臣如前乃敢奉令王許之李牧至如故約匈奴數嵗無所得終以為怯邊士日得賞賜而不用皆願一戰於是乃具選車得千三百乘選騎得萬三千匹百金之士五萬人彀者十萬人悉勒習戰大縱畜牧人民滿野匈奴小入佯北不勝以數千人委之單于聞之大率衆來入李牧多為竒陳張左右翼擊之大破殺匈奴十餘萬騎滅䄡襤破東胡降林胡單于奔走其後十餘嵗匈奴不敢近趙邊城趙悼襄王元年亷頗既亡入魏趙使李牧攻燕抜武遂方城居二年龐煖破燕軍殺劇辛後七年秦破趙殺将扈輙於武遂城斬首十萬趙乃以李牧為大将軍擊秦軍於宜安【在桓州槀城縣西南二十里】大破秦軍走秦将桓齮封李牧為武安君居三年秦攻畨吾【在桓州房山縣東二十里也】李牧擊破秦軍南距韓魏趙王遷七年秦使王翦攻趙趙使李牧司馬尚禦之秦多與趙王寵臣郭開金為反間言李牧司馬尚欲反趙王乃使趙葱及齊将顔聚代李牧李牧不受命趙使人㣲捕得李牧斬之廢司馬尚後三月王翦因急擊趙大破殺趙葱虜趙王遷及其将顔聚遂滅趙   太史公曰知死必勇非死者難也處死者難方藺相如引璧睨柱及叱秦王左右勢不過誅然士或怯懦而不敢發相如一奮其氣威信敵國退而讓頗名重太山其處智勇可謂兼之矣   史記正義卷八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八十二   唐 張守節 撰   田單列傳第二十二     史記八十二   田單者齊諸田疏屬也湣王時單為臨菑市掾不見知及燕使樂毅伐破齊齊湣王出奔已而保莒城燕師長驅平齊而田單走安平令其宗人盡斷其車軸末而鐵籠已而燕軍攻安平城壊齊人走争塗以轊折車敗為燕所虜唯田單宗人以鐡籠故得脱東保即墨燕既盡降齊城唯獨莒即墨不下燕軍聞齊王在莒并兵攻之淖齒既殺湣王於莒因堅守距燕軍數年不下燕引兵東圍即墨即墨大夫出與戰敗死城中相與推田單曰安平之戰田單宗人以鐡籠得全習兵立以為将軍以即墨拒燕頃之燕昭王卒惠王立與樂毅有隙田單聞之乃縱反間於燕宣言曰齊王已死城之不抜者二耳樂毅畏誅而不敢歸以伐齊為名實欲連兵南靣而王齊齊人未附故且緩攻即墨以待其事齊人所懼唯他将之來即墨殘矣燕王以為然使騎刦代樂毅樂毅因歸趙燕人士卒忿而田單乃令城中人食必祭其先祖於庭飛鳥悉翔舞城中下食燕人怪之田單因宣言曰神來下教我乃令城中人曰當有神人為我師有一卒曰臣可以為師乎因反走田單乃起引還東鄉坐師事之卒曰臣欺君誠無能也田單曰子勿言也因師之每出約束必稱神師乃宣言曰吾唯懼燕軍之劓所得齊卒置之前行【戸郎反】與我戰即墨敗矣燕人聞之如其言城中人見齊諸降者盡劓皆怒堅守唯見得單又縱反間曰吾懼燕人掘吾城外冢墓僇先人可為寒心燕軍盡掘壟墓燒死人即墨人從城上望見皆涕泣其欲出戰怒自十倍田單知士卒之可用乃身操版挿【古之軍行常負扳挿也】與士卒分功妻妾編於行伍之間盡㪚飲食饗士令甲卒皆伏使老弱女子乘城遣使約降於燕燕軍皆呼萬嵗田單又收民金得千溢令即墨冨豪遺燕将曰即墨即降願無虜掠吾族家妻妾令安堵燕将大喜許之燕軍由此益懈田單乃收城中得千餘牛為絳繒衣畫以五彩龍文束兵刃於其角而灌脂束葦於尾燒其端鑿城數十穴夜縱牛壯士五千人隨其後牛尾熱怒而奔燕軍燕軍夜大驚牛尾炬火光明燿燕軍視之皆龍文所觸盡死傷五千人因衘枚擊之而城中鼔譟從之老弱皆擊銅器為聲聲動天地燕軍大駭敗走齊人遂夷殺其将騎刦燕軍擾亂奔走齊人追亡逐北所過城邑皆畔燕而歸田單兵日益多乘勝燕日敗亡卒至河上而齊七十餘城皆復為齊乃迎襄王於莒入臨菑而聴政襄王封田單號曰安平君   太史公曰兵以正合以竒勝善之者出竒無窮竒正還相生【當猶合也言正兵當陣張左右翼掩其不備則竒正合敗敵也】如環之無端夫始如處女適人開户【敵人謂燕軍也言燕軍被田單反間易将及被卒燒壟墓而令齊卒甚怒是敵人為單開門户也】後如脱兎適不及距其田單之謂邪初悼齒之殺湣王也莒人求湣王子法章得之大史嬓之家【嬓音皎】為人灌園嬓女憐而善遇之後法章私以情告女女遂與通及莒人共立法章為齊王以莒距燕而太史氏女遂為后所謂君王后也燕之初入齊聞畫邑人【括地志云㦸里城在臨淄西北三十里春秋時棘邑又云澅邑蠋所居即此邑因澅水為名也】王蠋賢令軍中曰環畫邑三十里無入以王蠋之故已而使人謂蠋曰齊人多髙子之義吾以子為将封子萬家蠋固謝燕人曰子不聴吾引三軍而屠畫邑王蠋曰忠臣不事二君貞女不更二夫齊王不聴吾諫故退而耕於野國既破亡吾不能存今又刦之以兵為君将是助桀為㬥也與其生而無義固不如烹遂經其頸於樹枝自奮絶脰而死齊亡大夫聞之曰王蠋布衣也義不北靣於燕況在位食祿者乎乃相聚如莒求諸子立為襄王   史記正義卷八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八十三   唐 張守節 撰   魯仲連鄒陽列傳第二十三 史記八十三   魯仲連者齊人也好竒偉俶儻之畫䇿【俶天厯反魯仲連子云齊辯士田巴服狙邱議稷下毁五帝罪三王服五伯離堅白合同異一日服千人有徐刦者其弟子曰魯仲連年十二號千里駒往請田巴曰臣聞堂上不奮郊草不芸白刃交前不救流矢急不暇緩也今楚軍南陽趙伐髙堂燕人十萬聊城不去國亡在旦夕先生奈之何若不能者先生之言有似梟鳴出城而人惡之先生勿復言田巴曰謹聞命矣巴謂徐刦曰先生乃非兎也豈直千里駒巴終身不談】而不肯仕官任職好持髙節游於趙趙孝成王時而秦王使白起破趙長平之軍前後四十餘萬秦兵遂東圍邯鄲趙王諸侯之救兵莫敢擊秦兵魏安釐王使将軍晉鄙救趙畏秦止於蕩隂不進【蕩天郎反相州縣】魏王使客将軍新垣衍間入邯鄲因平原君謂趙王曰秦所為急圍趙者前與齊湣王爭彊為帝已而復歸帝今齊湣王已益弱方今唯秦雄天下此非必貪邯鄲其意欲復求為帝趙誠發使尊秦昭王為帝秦必喜罷兵去平原君猶預未有所决此時魯仲連適游趙㑹秦圍趙聞魏将欲令趙尊秦為帝乃見平原君曰事將奈何平原君曰勝也何敢言事前亡四十萬之衆於外今又内圍邯鄲而不能去魏王使客将軍新垣衍令趙帝秦今其人在是勝也何敢言事魯仲連曰吾始以君為天下之賢公子也吾乃今然後知君非天下之賢公子也梁客新垣衍安在吾請為君責而歸之平原君曰勝請為紹介而見之於先生平原君遂見新垣衍曰東國有魯仲連先生者今其人在此勝請為紹介交之於将軍新垣衍曰吾聞魯仲連先生齊國之髙士也衍人臣也使事有職吾不願見魯仲連先生平原君曰勝既已泄之矣新垣衍許諾魯連見新垣衍而無言新垣衍曰吾視居此圍城之中者皆有求於平原君者也今吾觀先生之玉貎非有求於平原君者也曷為乆居此圍城之中而不去魯仲連曰世以鮑焦為無從頌而死者皆非也【韓詩外傳云姓鮑名焦周時者也飾行非世亷節而守荷擔採樵拾橡充食故無子不臣天子不友諸侯子貢遇之謂之曰吾聞非其政者不履其土汚其君者不受其利今子履其地食其利其可乎鮑焦曰吾聞亷士重進而輕退賢人易愧而輕死遂抱木立枯焉按魯仲連留趙不去者非為一身】衆人不知則為一身彼秦者弃禮義而上首功之國也權使其士虜使其民彼即肆然而為帝過【至過字為絶句肆然其志意也言秦得肆志為帝有烹醢納筦徧行天子之禮過失也】而為政於天下【若趙魏帝秦得行政教於天下魯連蹈東海而溺死不忍為秦百姓】則連有蹈東海而死耳吾不忍為之民也所為見将軍者欲以助趙也新垣衍曰先王助之將奈何魯連曰吾将使梁及燕助之齊楚則固助之矣新垣衍曰燕則吾請以從矣若乃梁者則吾乃梁人也先生惡能使梁助之魯連曰梁未睹秦稱帝之害故耳使梁睹秦稱帝之害則必助趙矣新垣衍曰秦稱帝之害何如魯連曰昔者齊威王嘗為仁義矣率天下諸侯而朝周周貧且㣲諸侯莫朝而齊獨朝之居嵗餘周烈王崩【周本紀及年表云烈王七年崩齊威王十年也與徐不同】齊後往周怒赴於齊【鄭元云赴告也今文赴作訃】曰天崩地坼天子下席東藩之臣因齊後至則斮齊威王勃然怒曰叱嗟而母婢也【罵烈王后也】卒為天下笑故生則朝周死則叱之誠不忍其求也彼天子固然其無足怪新垣衍曰先生獨不見夫僕乎十人而從一人者寧力不勝而智不若邪畏之也魯仲連曰嗚呼梁之比於秦若僕邪新垣衍曰然魯仲連曰吾将使秦王烹醢梁王新垣衍怏然不悦曰【怏於尚反】噫嘻亦太甚矣先生之言也先生又惡能使秦王烹醢梁王魯仲連曰固也吾將言之昔者九侯鄂侯【九侯城在相州溢陽縣西南五十里】文王紂之三公也九侯有子而好獻之於紂紂以為惡醢九侯鄂侯争之彊辯之疾故脯鄂侯文王聞之喟然而歎故拘之牖里之庫百日【相州蕩隂縣北九里有羑城】欲令之死曷為與人俱稱王卒就脯醢之地齊湣王将之魯夷維子為執䇿而從【宻州髙宻縣古夷安城應劭云故萊夷維邑也蓋因邑為姓子者男子之羙號又云子爵也】謂魯人曰子将何以待吾君魯人曰吾将以十太牢待子之君夷維子曰子安取禮而來吾君彼吾君者天子也天子巡狩諸侯辟舎納筦籥攝衽枹机【衽音而甚反】視膳於堂下天子已食乃退而聴朝也魯人投其籥不果納【籥即鑰匙也投鑰匙於地】不得入於魯将之薛【薛侯故城在徐州滕縣界也】假途於鄒當是時鄒君死湣王欲入弔夷維子謂鄒之孤曰天子弔主人必將倍殯棺設北靣於南方然後天子南靣弔也鄒之羣臣曰必若此吾将伏劍而死因不敢入於鄒鄒魯之臣生則不得事養死則不得賻襚【衣服曰禭貨財曰賻皆助生送死之禮】然且欲行天子之禮於鄒魯鄒魯之臣不果納今秦萬乘之國也梁亦萬乘之國也俱據萬乘之國各有稱王之名睹其一戰而勝欲從而帝之是使三晉之大臣不如鄒魯之僕妾也且秦無已而帝則且變易諸侯之大臣彼将奪其所不肖而與其所賢奪其所憎而與其所愛彼又将使其子女讒妾為諸侯妃姬處梁之宫梁王安得晏然而已乎而将軍又何以得故寵乎於是新垣衍起再拜謝曰始以先生為庸人吾乃今日知先生為天下之士也吾請出不敢復言帝秦秦将聞之為却軍五十里適㑹魏公子無忌奪晉鄙軍以救趙擊秦軍秦軍遂引而去於是平原君欲封魯連魯連辭讓使者三終不肯受平原君乃置酒酒酣起前以千金為魯連夀魯連笑曰所謂貴於天下之士者為人排患釋難觧紛亂而無取也即有取者是商賈之事也而連不忍為也遂辭平原君而去終身不復見其後二十餘年燕将攻下聊城【今博州縣也】聊城人或讒之燕燕将懼誅因保守聊城不敢歸齊田單攻聊城嵗餘士卒多死而聊城不下魯連乃為書約之矢以射城中遺燕将書曰吾聞之智者不倍時而弃利勇士不怯死而滅名忠臣不先身而後君今公行一朝之忿不顧燕王之無臣非忠也殺身亡聊城而威不信於齊非勇也功敗名滅後世無稱焉非智也三者世主不臣説士不載故智者不再計勇士不怯死今死生榮辱貴賤尊卑此時不再至願公詳計而無與俗同且楚攻齊之南陽魏攻平陸【兖州縣也】而齊無南面之心以為亡南陽之害小不如得濟北之利大【言齊無南靣攻楚魏之心以為南陽平陸之害小不如聊城之利大言必攻之】故定計審處之今秦人下兵魏不敢東面衡秦之勢成楚國之形危齊弃南陽斷右壤定濟北計猶且為之也且夫齊之必決於聊城公勿再計今楚魏交退於齊而燕救不至以全齊之兵無天下之規與聊城共據期年之敝則臣見公之不能得也且燕國大亂君臣失計上下迷惑栗腹以十萬之衆五折於外以萬乘之國被圍於趙壤削主困為天下僇笑國敝而禍多民無所歸心今公又以敝聊之民距全齊之兵是墨翟之守也【如墨翟守宋却楚軍】食人炊骨士無反外之心是孫臏之兵也【言孫臏能撫士卒士卒無二心】能見於天下雖然為公計者不如全車甲以報於燕車甲全而歸燕燕王必喜身全而歸於國士民如見父母文游攘臂而議於世功業可明上輔孤主以制羣臣下養百姓以資説士矯國更俗功名可立也亡意亦捐燕弃世東游於齊乎裂地定封冨比乎陶衛世世稱孤與齊乆存又一計也此兩計者顯名厚實也願公詳計而審處一焉且吾聞之規小節者不能成榮名惡小耻者不能立大功昔者管夷吾射桓公中其鉤篡也遺公子糾不能死怯也【管仲傳子紏而魯殺之不能隨子糾死是怯懦畏死也】束桎梏辱也若此三行者世主不臣而郷里不通郷使管子幽囚而不出身死而不反於齊則亦名不免為辱人賤行矣臧獲且羞與之同名矣況世俗乎故管子不耻身在縲紲之中而恥天下之不治不耻不死公子紏而耻威之不信於諸侯故兼三行之過而為五霸首【按齊桓最初得周襄王賜文武胙彤弓矢大輅故為五伯首也】名髙天下而光燭鄰國曹子為魯将三戰三北而亡地五百里郷使曹子計不反顧議不還踵刎頸而死則亦名不免為敗軍禽将矣曹子棄三北之耻而退與魯君計桓公朝天下㑹諸侯曹子以一劍之任枝桓公之心於壇坫之上顔色不變辭氣不悖三戰之所亡一朝而復之天下震動諸侯驚駭威加呉越若此二士者非不能成小亷而行小節也以為殺身亡軀絶世滅後功名不立非智也故去感忿之怨立終身之名棄忿悁之節【忿敷粉反悁於縁反】定累世之功是以業與三王争流而名與天壤相也願公擇一而行之燕將見魯連書泣三日猶預不能自決欲歸燕已有隙誅欲降齊所殺虜於齊甚衆已降而後見辱喟然歎曰與人刃我寧自刃乃自殺聊城亂田單遂屠聊城歸而言魯連欲爵之魯連逃於海上曰吾與冨貴而詘於人寜貧賤而輕世肆志焉   鄒陽者齊人也游於梁與故吳人莊忌夫子淮隂枚生之徒交上書而介於羊勝公孫詭之間勝等嫉鄒陽惡之梁孝王孝王怒下之吏将欲殺之鄒陽客游以讒見禽死而負累【諸不以罪死為累】乃從獄中上書曰臣聞忠無不報信不見疑臣常以為然徒虚語耳昔者荆軻慕燕丹之義白虹貫日太子畏之衛先生為秦畫長平之事太白蝕昴而昭王疑之夫精變天地而信不喻兩主豈不哀哉今臣盡忠竭誠畢議願知左右不明卒從吏訊為世所疑是使荆軻衛先生復起而燕秦不悟也願大王熟察之昔卞和獻寶楚王刖之李斯竭忠胡亥極刑是以箕子佯狂接輿辟世遭此患也願大王熟察卞和李斯之意而後楚王胡亥之聴無使臣為箕子接輿所笑臣聞比干剖心子胥鴟夷臣始不信乃今知之願大王孰察少加憐焉諺曰有白頭如新傾蓋如故何則知與不知也故昔樊於期逃秦之燕藉荆軻首以奉丹之事王奢去齊之魏臨城自剄以却齊而存魏夫王奢樊於期非新於齊秦而故於燕魏也所以去二國死兩君者行合於志而慕義無窮也是以蘓秦不信於天下而為燕尾生白圭戰亡六城為魏取中山何則誠有以相知也蘓秦相燕燕人惡之於王王按劍而怒食以駃騠【食音寺駃騠音决蹄北狄良馬也】白圭顯於中山中山人惡之魏文侯文侯投之以夜光之璧何則兩主二臣剖心拆肝相信豈移於浮辭哉故女無羙惡入宫見妬士無賢不肖入朝見嫉昔者司馬喜臏脚於宋卒相中山范睢摺脅折齒於魏卒為應侯此二人者皆信必然之畫捐朋黨之私挾孤獨之位故不能自免於嫉妬之人也是以申徒狄自沈於河徐衍負石入海不容於世義不茍取比周於朝以移主上之心故百里奚乞食於路繆公委之以政寗戚飯牛車下而桓公任之以國此二人者豈借官於朝假譽於左右然後二主用之哉感於心合於行親於膠漆昆弟不能離豈惑於衆口哉故偏聴生姦獨任成亂昔者魯聴季孫之説而逐孔子宋信子罕之計而囚墨翟夫以孔墨之辯不能自免於讒䛕而二國以危何則衆口鑠金積毁銷骨也是以秦用戎人由余而霸中國齊用越人䝉而彊威宣此二國豈拘於俗牽於世繫阿偏之辭哉公聴並觀垂名當世故意合則胡越為昆弟由余越人是矣不合則骨肉出逐之收朱象管蔡是矣今人主誠能用齊秦之義後宋魯之聴則五伯不足稱三王易為也是以聖王覺寤捐子之之心而能不説於田常之賢封比干之後脩孕婦之墓故功業復就於天下何則欲善無厭也夫晉文公親其讐彊霸諸侯齊桓公用其仇而一匡天下何則慈仁慇勤誠加於心不可以虚辭借也至夫秦用商鞅之法東弱韓魏兵彊天下而卒車裂之越用大夫種之謀禽勁呉霸中國而卒誅其身是以孫叔敖三去相而不悔於陵子仲辭三公為人灌園今人主誠能去驕慠之心懐可報之意披心腹見情素墮肝膽施徳厚終與之窮逹無愛於士則桀之狗可使吠堯而蹠之客可使刺由況因萬乘之權假聖王之資乎然則荆軻之湛七族要離之燒妻子豈足道哉臣聞明月之珠夜光之璧以闇投人於道路人無不按劍相眄者何則無因而至前也蟠木根枑輪囷離詭而為萬乘器者何則以左右先為之容也故無因至前雖出隨侯之珠夜光之璧猶結怨而不見徳故有人先談則以枯木朽株樹功而不忘今夫天下布衣窮居之士身在貧賤雖包堯舜之術挾伊管之辯懐龍逢比干之意欲盡忠當世之君而素無根柢之容雖竭精思欲開忠信輔人主之治則人主必有按劍相眄之跡是使布衣不得為枯木朽株之資也是以聖王制世御俗獨化於陶鈞之上而不牽於卑亂之語不奪於衆多之口故秦皇帝任中庶子䝉嘉之言以信荆軻之説而匕首竊發周文王獵涇渭載吕尚而歸以王天下故秦信左右而殺周用烏集而王何則以其能越攣拘之語馳域外之議獨觀於昭曠之道也今人主沈於謟諛之辭牽於帷裳之制使不羈之士與牛驥同皁【顔云不羈言才識髙逺不可羈係皁在早反方言云梁宋齊楚燕之間謂曰皁】此鮑焦所以忿於世而不留冨貴之樂也臣聞盛飾入朝者不以利汙義砥厲名號者不以欲傷行故縣名勝母【鹽鐡論皆云里名尸子及此傳云縣名未詳也】而曽子不入邑號朝歌而墨子迴車【朝歌今衛州縣也】今欲使天下寥廓之士攝於威重之權主於位勢之貴故囘面汙行以事謟諛之人而求親近於左右則士伏死堀穴巖巖之中耳安肯有盡忠信而趨闕下者哉書奏梁孝王孝王使人出之卒為上客   太史公曰魯連其指意雖不合大義然余多其在布衣之位蕩然肆志不詘於諸侯談説於當世折卿相之權鄒陽辭雖不遜然其比物連類有足悲者亦可謂抗直不橈矣吾是以附之列傳焉   史記正義巻八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八十四   唐 張守節 撰   屈原賈生列傳第二十四  史記八十四   屈原者名平楚之同姓也【屈景昭皆楚之族王逸云楚王始都是生子瑕受屈為卿因以為氏】為楚懐王左徒【蓋今在左右拾遺之類】博聞彊志明於治亂於辭令入則與王圖議國事以出號令出則接遇賔客應對諸侯王甚任之上官大夫與之同列争寵而心害其能懐王使屈原造為憲令屈平屬草藁而未定上官大夫見而欲奪之【王逸云上官靳尚】屈平不與因讒之曰王使屈平為令衆莫不知每一令出平伐其功曰以為非我莫能為也王怒而䟽屈平屈平疾王聴之不聰也讒謟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故憂愁幽思而作離騷離騷者猶離憂也夫天者人之始也父母者人之本也人窮則反本故勞苦倦極未嘗不呼天也疾痛慘怛【上七感反下丁逹反慘毒也怛痛也】朱嘗不呼父母也屈平正道直行【寒孟反】竭忠盡智以事其君讒人間之可謂窮矣信而見疑忠而被謗能無怨乎屈平之作離騷蓋自怨生也國風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誹而不亂【非方畏反】若離騷者可謂兼之矣上稱帝嚳下道齊桓中述湯武以刺世事明道徳之廣崇治亂之條貫靡不畢見其文約其辭㣲其志潔其行亷其稱文小而其指極大舉類邇而見義逺其志潔故其稱物芳其行亷故死而不容自踈濯淖汙泥之中蟬蜕於濁穢【蜕音税去皮也又他卧反】以浮游塵埃之外不獲世之滋垢皭然泥而不滓者也推此志也雖與日月爭光可也【言屈平之仕濁世去其汚垢在塵埃之外推此志意雖與日月争其光明斯亦可矣】屈平既絀其後秦欲伐齊齊與楚從親【上足松反】惠王患之乃令張儀詳去秦厚幣委質事楚曰秦甚憎齊齊與楚從親楚誠能絶齊秦願獻商於之地六百里楚懐王貪而信張儀遂絶齊使使如秦受地張儀詐之曰儀與王約六里不聞六百里楚使怒去歸告懐王懐王怒大興師伐秦秦發兵擊之大破楚師於丹陽斬首八萬【丹晹今歧江故城】虜楚將屈匄遂取楚之漢中地【梁州】懐王乃悉發國中兵以深入擊秦戰於藍田魏聞之襲楚至鄧楚兵懼自秦歸而齊竟怒不救楚楚大困明年秦割漢中地與楚以和楚王曰不願得地願得張儀而甘心焉張儀聞乃曰以一儀而當漢中地臣請往如楚如楚又因厚幣用事者臣靳尚而設詭辯於懐王之寵姬鄭袖懐王竟聴鄭袖復釋去張儀是時屈平既疏不復在位使於齊顧反諫懐王曰何不殺張儀懐王悔追張儀不及其後諸侯共擊楚大破之殺其將唐昧【昧莫暮反】時秦昭王與楚㛰欲與懐王會懐王欲行屈平曰秦虎狼之國不可信不如無行懐王稚子子蘭勸王行奈何絶秦歡懐王卒行入武關秦伏兵絶其後因留懐王以求割地懐王怒不聴亡走趙趙不内復之秦竟死於秦而歸葬長子頃襄王立以其弟子蘭為令尹楚人既咎子蘭以勸懐王入秦而不反也屈平既嫉之雖放流睠顧楚國繋心懐王不忘欲反冀幸君之一悟俗之一改也其存君興國而欲反覆之一篇之中三致志焉然終無可奈何故不可以反卒以此見懐王之終不悟也人君無愚智賢不肖莫不欲求忠以自為舉賢以自佐然亡國破家相隨屬而聖君治國累世而不見者其所謂忠者不忠而所謂賢者不賢也懐王以不知忠臣之分故内惑於鄭袖外欺於張儀疏屈平而信上官大夫令尹子蘭兵挫地削亡其六郡身客死於秦為天下笑此不知人之禍也易曰井泄不食為我心惻可以汲王明並受其福王之不明豈足福哉【言楚王不明忠臣豈是受福故屈原懐沙自沉】令尹子蘭聞之大怒卒使上官大夫短屈原於頃襄王頃襄王怒而遷之屈原至於江濵被髪行吟澤畔顔色憔悴形容枯槁漁父見而問之曰子非三閭大夫歟何故而至此屈原曰舉世混濁而我獨清衆人皆醉而我獨醒是以見放漁父曰夫聖人者不凝滯於物而能與世推移舉世混濁何不随其流而掦其波衆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啜其醨何故懐瑾握瑜而自令見放為屈原曰吾聞之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人又誰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寜赴常流而葬乎江魚腹中耳又安能以皓皓之白而䝉世之温蠖乎乃作懐沙之賦其辭曰陶陶孟夏草木莾莾【莫古反】傷懐永哀汨徂南土眴窈窕孔静幽墨【孔甚墨無聲言江南山髙澤深視之眴野甚清浄歎無人聲】寃結紆軫離愍之長鞠撫情効志俛詘以自抑刓方以為圜兮常度未替易初本由君子所鄙【本常也鄙耻也言人遭世不道變易初行違離常道君子所鄙】章畫職墨前度未改内直質重大人所盛巧匠不斵敦察其揆正文幽處矇謂之不章離婁㣲睇瞽以為無明【睇田帝反盻也】變白而為黒倒上以為下鳯皇在笯雞雉翔舞【應瑞圗云黄帝問天老曰鳯鳥何如天老曰鳥鴻而鱗後蛇頸而魚尾龍文而身燕頷而雞啄首戴徳頸掲義背負仁心入信翼侯順履正尾繫武小音金大音鼔延頸奮翼五備舉】同糅玉石兮一槩而相量夫黨人之鄙妬羌不知吾所臧【羌音彊】任重載盛䧟滯而不濟懐瑾握瑜窮不得余所示邑犬羣吠吠所怪也誹駿疑桀固庸態也文質䟽内衆不知吾之異采材樸委積兮莫知余之所有重仁襲義兮謹厚以為豐重華不可牾兮孰知余之從容古固有不並兮豈知其故也湯禹乆逺兮邈不可慕也懲違改忿兮抑心而自彊離湣而不遷兮願志之有象進路北次兮【北次將就】日昧昧其將暮含憂虞哀兮限之以大故亂曰浩浩沅湘兮【説文云沅水出牂牁東北流入江湘水出零陵縣海山北至入江按二水皆經岳州而入大江也】分流汨兮脩路幽拂兮道逺忽兮曽唫恒悲兮永歎慨兮世既莫吾知兮人心不可謂兮懐情抱質兮獨無匹兮伯樂既殁兮驥將焉程兮人生有命兮各有所錯兮定心廣志余何畏懼兮曾傷爰哀永歎喟兮世溷不吾知心不可謂兮知死不可讓兮願勿愛兮明以告君子兮吾將以為類兮【按類例也以為忠臣不事亂君之例】於是懐石遂自投汨羅以死【故羅縣城在岳州相隂縣東北六十里春秋時羅子國秦置長沙郡而為縣也按縣北有汨水及屈原廟續齊諧記云屈原以五月五日投汨羅而死楚人哀之每於此日以筒貯米投水祭之漢建武中長沙區回白日忽見一人自稱三閭大夫謂囘曰聞君常見祭甚善但常年所遺並蛟龍所竊今若有惠可以練樹葉塞上以五色絲轉之此物蛟龍所憚回依其言世人五月五日竹㯶并帶五色絲及練葉皆汨羅之遺風】屈原既死之後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辭而以賦見稱然皆祖屈原之從容辭令終莫敢直諫其後楚日以削數十年竟為秦所滅自屈原沈汨羅後百有餘年漢有賈生為長沙王太過湘水投書以弔屈原賈生名誼雒陽人也年十八以能誦詩屬書聞於郡中吳廷尉為河南守聞其秀才【顔云秀羙也應劭云避光武諱改蔑才也】召置門下甚幸愛孝文皇帝初立聞河南守呉公治平為天下第一故與李斯同邑而常學事焉乃徴為廷尉廷尉乃言賈生年少頗通諸子百家之書文帝召以為博士是時賈生年二十餘最為少每詔令議下諸老先生不能言賈生盡為之對人人各如其意所欲出諸生於是乃以為能不及也孝文帝説之超遷一嵗中至大中夫夫賈生以為漢興至孝文二十餘年天下和洽而固當改正朔易服色法制度定官名興禮樂乃悉草具其事儀法色尚黄數用五【漢文帝時黄龍見成紀故改為土也】為官名悉更秦之法孝文帝初即位謙讓未遑也諸律令所更定及列侯悉就國其説皆自賈生發之於是天子議以為賈生任公卿之位絳灌東陽侯馮敬之屬盡害之【絳灌周勃灌嬰也東陽侯張相加馮敬時為御史大夫】乃短賈生曰雒陽之人年少初學専欲擅權紛亂諸事於是天子後亦疏之不用其議乃以賈生為長沙王太賈生既辭往行聞長沙卑濕自以夀不得長又以適去意不自得及渡湘水為賦以弔屈原其辭曰共承嘉惠兮俟罪長沙側聞屈原兮自沈汨羅造託湘流兮敬弔先生遭世㒺極兮乃隕厥身嗚呼哀哉逢時不祥鸞鳯伏竄兮鴟梟翺翔闒茸尊顯兮讒䛕得志賢聖逆曵兮方正倒植世謂伯夷貪兮謂盗跖亷莫邪為頓兮鈆刀為銛于嗟嚜嚜兮生之無故斡棄周鼎兮而寶康瓠騰駕罷牛兮驂蹇驢【罷音皮】驥垂兩耳兮服鹽車章甫薦屨兮漸不可乆嗟苦先生兮獨離此咎訊曰己矣國其莫我知獨堙鬱兮其誰語鳯漂漂其髙遰兮夫固自縮而逺去襲九淵之神龍兮沕深潛㠯自珍彌融爚【顧野王云彌逺也融明也爚光也没深藏以自彌逺明光以處也】以處兮夫豈從螘與蛭螾【言寜投水合神龍豈陸葬從蟻與蛭蚓】所貴聖人之神徳兮逺濁世而自藏使騏驥可得係羈兮豈云異夫犬羊【使騏驥可得係縳羈絆則與犬羊無異責屈原不去濁世以藏隱其文如纂也驥千里馬】般紛紛其離此尤兮亦夫子之辜也瞝九州而相君兮何必懐此都也鳯皇翔于千仞之上兮覽徳輝焉下之見細徳之險㣲兮揺増翮逝而去之【揺動也増加也言見細徳之人又有險難㣲起則合加動羽翮逺道而去之】彼尋常之汙瀆兮豈能容吞舟之魚横江湖之鱣鱏兮固將制於螻蟻賈生為長沙王太【漢文帝年表云吳芮之元孫差襲長沙王也為長沙靖王差之二年也括地志云吳芮故城在潭州長沙縣東南三百里賈誼宅在縣南三十歩湘水記云誼宅中有一井誼所穿極小而深上歛下大其状如壺傍冇一扃脚石床容一人坐形流古制相承云誼所坐】三年有鴞飛入賈生舎止於坐隅楚人命鴞曰服賈生既以適居長沙長沙卑溼自以為夀不得長傷悼之乃為賦以自廣其辭曰單閼之嵗兮【閼烏曷反】四月孟夏庚子日施兮服集予舎止于坐隅貎甚間暇異物來集兮私怪其故發書占之兮䇿言其度【發䇿數之書占其度驗】曰野鳥入處兮主人将去請問于服兮予去何之吉乎告我凶言其菑【音災】淹數之度兮語予其期服乃歎息舉首奮翼口不能言請對以臆【協韻音憶】萬物變化兮固無休息斡流而遷兮或推而還形氣轉續兮化變而嬗沕穆無窮兮胡可勝言【沕音勿】禍兮福所倚【於犧反依也】福兮禍所伏憂喜聚門兮吉凶同域【言禍福相因吉凶不定】彼吳彊大兮夫差㠯敗越棲會稽兮句踐霸世斯游遂成兮卒被五刑説胥靡兮乃相武丁夫禍之與福兮何異紏纆命不可説兮孰知其極水激則旱兮矢激則逺萬物回薄兮振蕩相轉雲蒸雨降兮錯繆相紛大専槃物兮坱軋無垠【坱烏朗反軋於黠反】天不可與慮兮道不可與謀遲數有命兮惡識其時且夫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隂陽為炭兮萬物為銅合㪚消息兮安有常則千變萬化兮未始有極忽然為人兮何足控摶化為異物兮又何足患小知自私兮賤彼貴我通人大觀兮物無不可貪夫徇財兮列士殉名夸者死權兮品庶馮生【馮音慿】怵迫之徒兮或趨西東大人不曲兮億變齊同拘士繋俗兮攌如囚拘至人遺物兮獨與道俱衆人或或兮好惡積意【意合韻音憶】真人淡漠兮獨與道息釋知遺形兮超然自喪寥廓忽荒兮與道翺翔乘流則逝兮得坻則止縱軀委命兮不私與已其生若浮兮其死若休澹乎若深淵之静汜乎若不繋之舟不以生故自寶兮養空而游徳人無累兮知命不憂細故慸葪兮何足以疑【慸刃邁反葪如邁反】後嵗餘賈生徴見孝文帝方受釐坐宣室上因感鬼神事而問鬼神之本賈生因具道所以然之状至夜半文帝前席既罷曰吾乆不見賈生自以為過之今不及也居頃之拜賈生為梁懐王太梁懐王文帝之少子愛而好書故令賈生之文帝復封淮南厲王子四人皆為列侯賈生諫以為患之興自此起矣賈生數上疏言諸矦或連數郡非古之制可稍削之文帝不聴居數年懐王騎墮馬而死無後賈生自傷為無状哭泣嵗餘亦死賈生之死時年三十三矣及孝文崩孝武皇帝立舉賈生之孫二人至郡守而賈嘉最好學世世其家與余通書至孝昭時列為九卿   太史公曰余讀離騷天問招魂哀郢悲其志適長沙觀屈原所自沈淵未甞不垂涕想見其為人及見賈生弔之又怪屈原以彼其材游諸侯何國不容而自令若是讀服鳥賦同死生輕去就又爽然自失矣   史記正義巻八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八十五   唐 張守節 撰   吕不韋列傳第二十五   史記八十五   吕不韋者陽翟大賈人也【陽翟今河南府也】往來販賤賣貴家累千金秦昭王四十年太子死其四十二年以其次子安國君為太子安國君有子二十餘人安國君有所甚爱姬立以為正夫人號曰華陽夫人華陽夫人無子安國君中男名子楚子楚母曰夏姬母爱子楚為秦質子於趙秦數攻趙趙不甚禮子楚子楚秦諸庻孽孫質於諸侯車乗進用不饒居處困不得意吕不韋賈邯郸見而憐之曰此竒貨可居【戰國策云濮陽人吕不韋賈邯郸見秦質子異人謂其父曰耕田之利㡬倍曰十倍珠玉之贏㡬倍曰百倍主立定國之贏㡬倍曰無數不韋曰今力田疾作不得煖衣飽食今定國立君澤可遺後世願往事之秦子異人質於趙處於聊城故往説之乃説秦王后弟楊泉君曰君之罪至死君知之乎君門下無不居髙官尊位太子門下無貴者而駿馬盈外廐美女充後庭王之春秋髙矣一日山陵太子用事君危於累卵而不壽於朝生今有計可以使君富千萬寜於太山必無危亡之患矣楊泉曰請聞其説不韋曰王年髙矣王后無子子徯有承國之業士倉又輔之王一日山陵子徯立士倉用事王后之門必生蓬蒿子楚異人賢材也棄在於趙無母引領西望欲一得歸王后誠請而立之是異人無國有國王后無子有子楊泉曰諾入説王后謂請於趙而歸之】乃往見子楚説曰吾能大子之門子楚笑曰且自大君之門而乃大吾門吕不韋曰子不知也吾門待子門而大子楚心知所謂乃引與坐深語吕不韋曰秦王老矣安國君得為太子竊聞安國君愛幸華陽夫人華陽夫人無子能立適嗣者【適音嫡】獨華陽夫人耳今子兄弟二十餘人子又居中不甚見幸乆質諸侯即大王薨安國君立為王則子無㡬得與長子【言子楚無望得預長為太子】及諸子旦暮在前者争為太子矣子楚曰然為之奈何吕不韋曰子貧客於此非有以奉獻於親及結賔客也不韋雖貧請以千金為子西㳺事安國君及華陽夫人立子為適嗣子楚乃頓首曰必如君䇿請得分秦國與君共之不韋乃以五百金與子楚為進用結賔客而復以五百金買竒物玩好自奉而西逰秦求見華陽夫人姊而皆以其物獻華陽夫人因言子楚賢智結諸侯賔客徧天下常曰楚也以夫人為天日夜泣思太子及夫人夫人大喜不韋因使其姊説夫人曰吾聞之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今夫人事太子甚爱而無子不以此時蚤自結於諸子中賢孝者舉立以為適而子之夫在則重尊夫百嵗之後所子者為王終不失勢此所謂一言而萬世之利也不以繁華時樹本即色衰愛弛後雖欲開一語尚可得乎今子楚賢而自知中男也次不得為適其母又不得幸自附夫人夫人誠以此時拔以為適夫人則竟世有寵於秦矣華陽夫人以為然承太子閒從容言子楚質於趙者絶賢來往者皆稱譽之乃因涕泣曰妾幸得充後宫不幸無子願得子楚立以為適嗣以託妾身安國君許之乃與夫人刻玉符約以為適嗣安國君及夫人因厚餽遺子楚而請吕不韋之子楚以此名譽益盛於諸侯吕不韋取邯郸諸姬絶好善舞者與居知有身子楚從不韋飲見而説之因起為夀請之吕不韋怒念業已破家為子楚欲以釣竒乃遂獻其姬姬自匿有身至大期時生子政子楚遂立姬為夫人秦昭王五十年使王齮圍邯郸急趙欲殺子楚子楚與吕不韋謀行金六百斤予守者吏得脱亡赴秦軍遂以得歸趙欲殺子楚妻子子楚夫人趙豪家女也得匿以故母子竟得活秦昭王五十六年薨太子安國君立為王華陽夫人為王后子楚為太子趙亦奉子楚夫人及子政歸秦秦王立一年薨謚為孝文王太子子楚代立是為荘襄王荘襄王所養母華陽后為華陽太后真母夏姬尊以為夏太后荘襄王元年以吕不韋為丞相封為文信侯食河南洛陽十萬户荘襄王即位三年薨太子政立為王尊吕不韋為相國號稱仲父【仲中也次父也盖效齊桓公以管仲為仲父】秦王年少太后時時竊私通吕不韋不韋家僮萬人當是時魏有信陵君【年表云秦昭王五十六年平原卒始皇四年信陵君死始皇九年李園殺春申君孟嘗君當秦昭王二十四年已後而卒最早】楚有春申君趙有平原君齊有孟嘗君皆下士喜賔客以相傾吕不韋以秦之彊羞不如亦招致士厚遇之至食客三千人是時諸侯多辯士如荀卿之徒著書布天下吕不韋乃使其客人人著所聞集論以為八覽六論十二紀二十餘萬言以為備天地萬物古今之事號曰吕氏春秋布咸陽市門懸千金其上延諸侯㳺士賔客有能増損一字者予千金始皇帝益壮太后淫不止吕不韋恐覺禍及己乃私求太隂人嫪毐以為舎人時縱倡樂使毐以其隂闗桐輪而行【以桐木為小車輪】令太后聞之以㗖太后太后聞果欲私得之吕不韋乃進嫪毐詐令人以腐罪告之【上音輔謂宫刑骨靡也】不韋又隂謂太后曰可事詐腐則得給事中太后乃隂厚賜主腐者吏許論之拔其鬚眉為宦者遂得侍太后太后私與通絶愛之有身太后恐人知之詐卜當避時徙宫居雍【雍故城在岐雍縣南七里有秦都大鄭宫】嫪毐常從賞賜甚厚事皆決於嫪毐嫪毐家僮數千人諸客求宦為嫪毐舎人千餘人始皇七年荘襄王母夏太后薨孝文王后曰革陽太后與孝文王㑹葬夀陵【秦孝文王陵在雍州萬年縣東北二十五里】夏太后子荘襄王葬芷陽【秦襄荘陵在雍州新豊縣西南三十五里始皇在此故俗亦謂之見子陵】故夏太后獨别葬杜東【夏太后陵在萬年縣東南二十五里】曰東望吾子西望吾夫後百年旁當有萬家邑始皇九年有告嫪毐實非宦者常與太后私亂生子二人皆匿之與太后謀曰王即薨以子為後於是秦王下吏治具得情實事連相國吕不韋九月夷嫪毐三族殺太后所生兩子而遂遷太后於雍諸嫪毐舎人皆没其家而遷之蜀王欲誅相國為其奉先王功大及賔客辯士為㳺説者衆王不忍致法秦王十年十月免相國吕不韋及齊人茅焦説秦王秦王乃迎太后於雍歸復咸陽而出文信侯就國河南嵗餘諸侯賔客使者相望於道請文信侯秦王恐其為變乃賜文信侯書曰君何功於秦秦封君河南食十萬户君何親於秦號稱仲父其與家屬徙處蜀吕不韋自度稍侵恐誅乃飲酖而死秦王所加怒吕不韋嫪毐皆已死乃皆復歸嫪毐舎人遷蜀者始皇十九年太后薨謚為帝太后與荘襄王㑹茝陽   太史公曰不韋及嫪毐貴封號文信侯人之告嫪毐毐聞之秦王驗左右未發上之雍郊毐恐禍起乃與黨謀矯太后璽發卒以反蘄年宫【蘄年宫在岐州城西故城内】發吏攻毐毐敗亡走追斬之好畤遂滅其宗而吕不韋由此絀矣孔子之所謂聞者其吕子乎   史記正義巻八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八十六   唐 張守節 撰   刺客列傳第二十六    史記八十六   曹沬者魯人也以勇力事魯荘公荘公好力曹沬為魯將與齊戰三敗北魯荘公懼乃獻遂邑之地以和【故城在兖州龍邱縣西北七十六里也】猶復以為將齊桓公許與魯㑹于柯而盟桓公與荘公既盟於壇上曹沬執匕首刦齊桓公桓公左右莫敢動而問曰子將何欲曹沬曰齊彊魯弱而大國侵魯亦以甚矣今魯城壊即壓齊境君其圖之桓公乃許盡歸魯之侵地既已言曹沬投其匕首下壇北面就羣臣之位顔色不變辭令如故桓公怒欲倍其約管仲曰不可夫貪小利以自快棄信於諸侯失天下之援不如與之於是桓公乃遂割魯侵地曹沬三戰所亡地盡復予魯其後百六十有七年而呉有専諸之事専諸者吳堂邑人也伍子胥之亡楚而如吳也知専諸之能伍子胥既見吴王僚説以伐楚之利吴公子光曰彼伍員父兄皆死於楚而員言伐楚欲自為報私讐也非能為吴吴王乃止伍子胥知公子光之欲殺吳王僚乃曰彼光將有内志未可説以外事乃進専諸於公子光光之父曰吴王諸樊諸樊弟三人次曰餘祭次曰夷昧次曰季子札諸樊知季子札賢而不立太子以次三弟欲卒致國于季子札諸樊既死餘祭餘祭死夷昧夷昧死當季子札季子札逃不肯立吳人乃立夷昧之子僚為王公子光曰使以兄弟次邪季子當立必以子乎則光真適嗣當立故嘗隂養謀臣以求立光既得専諸善客待之九年而楚平王死春吴王僚欲因楚喪使其二弟公子蓋餘屬庸將兵圍楚之濳【濳故城在壽州霍山縣東二百歩】使延陵季子於晉以觀諸侯之變楚發兵絶吳將蓋餘屬庸路吳兵不得還於是公子光謂専諸曰此時不可失不求何獲且光真王嗣當立季子雖來不吾廢也専諸曰王僚可殺也母老子弱而兩弟將兵伐楚楚絶其後方今吳外困於楚而内空無骨鯁之臣是無如我何公子光頓首曰光之身子之身也四月丙子光伏甲士於窟室中而具酒請王僚王僚使兵陳自宫至光之家門户階陛左右皆王僚之親戚也夾立侍皆持長鈹酒既酣公子光詳為足疾入窟室中使専諸置匕首魚炙之腹中【炙者夜反】而進之既至王前専諸擘魚因以匕首刺王僚王僚立死左右亦殺専諸王人擾亂公子光出其伏甲以攻王僚之徒盡滅之遂自立為王是為闔閭闔閭乃封専諸之子以為上卿其後七十餘年而晉有豫讓之事   豫讓者晉人也故嘗事范中行氏而無所知名去而事智伯智伯甚尊寵之及智伯伐趙襄子趙襄子與韓魏合謀滅智伯滅智伯之後而三分其地趙襄子最怨智伯漆其頭以為飲器【劉云酒器也每賔㑹設之示恨深也按諸先儒説非】豫讓遁迯山中曰嗟乎士為知己者死女為説己者容今智伯知我我必為報讐而死以報智伯則吾魂魄不愧矣乃變名姓為刑人入宫塗厠中挾匕首欲以刺襄子襄子如厠心動執問塗厠之刑人則豫讓内持刀兵曰欲為智伯報仇左右欲誅之襄子曰彼義人也吾謹避之耳且智伯亡無後而其臣欲為報仇此天下之賢人也卒釋去之居頃之豫讓又漆身為厲吞炭為啞使形状不可知行乞於市其妻不識也行見其友其友識之曰汝非豫讓邪曰我是也其友為泣曰以子之才委質而臣事襄子襄子必近幸子近幸子乃為所欲顧不易邪何乃殘身苦形欲以求報襄子不亦難乎豫讓曰既已委質臣事人而求殺之是懐二心以事其君也且吾所為者極難耳然所以為此者將以愧天下後世之為人臣懐二心以事其君者也既去頃之襄子當出豫讓伏於所當過之橋下【汾橋下架水在并州晉陽縣東一里】襄子至橋馬驚襄子曰此必是豫讓也使人問之果豫讓也於是襄子乃數豫讓曰子不甞事范中行氏乎智伯盡滅之而子不為報仇而反委質臣於智伯智伯亦已死矣而子獨何以為之報讐之深也豫讓曰臣事范中行氏范中行氏皆衆人遇我我故衆人報之至於智伯國士遇我我故國士報之襄子喟然嘆息而泣曰嗟乎豫子子之為智伯名既成矣而寡人赦子亦已足矣子其自為計寡人不復釋子使兵圍之豫讓曰臣聞明主不掩人之羙而忠臣有死名之義前君已寛赦臣天下莫不稱君之賢今日之事臣固伏誅然願請君之衣而擊之焉以致報讐之意則雖死不恨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於是襄子大義之乃使使持衣與豫譲豫譲抜劍三躍而擊之曰吾可以下報智伯矣遂伏劍自殺死之日趙國志士聞之皆為涕泣其後四十餘年而軹有聶政之事   聶政者軹深井里人也【在懐州濟源縣南三十里】殺人避仇與母姊如齊以屠為事乆之濮陽嚴仲子事韓哀侯與韓相俠累有郤嚴仲子誅亡去游求人可以報俠累者至齊齊人或言聶政勇敢士也避仇於屠者之間嚴仲子至門請數反然後具酒自觴【數色吏反】聶政母前酒酣嚴仲子奉黄金百溢前為聶政母夀聶政驚怪其厚固謝嚴仲子嚴仲子固進而聶政謝曰臣幸有老母家貧客游以為狗屠可以旦夕得甘毳以養親親供養備不敢當仲子之賜嚴仲子辟人因為聶政言曰臣有仇而行游諸侯衆矣然至齊竊聞足下義甚髙故進百金者將用為夫人麤糲之費【糲酒麤米也脱粟也韋昭云古者名男子為丈夫尊大嫗為夫人漢書宣元王王過夫人益誦為夫人乞骸去按夫人憲王外祖母古詩云三日斷五疋夫人故言遲是】得以交足下之驩豈敢以有求望邪聶政曰臣所以降志辱身居市井屠者徒幸以養老母老母在政身未敢以許人也嚴仲子固讓聶政竟不肯受也然嚴仲子卒備賔主之禮而去乆之聶政母死既已葬除服聶政曰嗟乎政乃市井之人【古者相聚汲水有物便賣因成市故云市井】鼔刀以屠而嚴仲子乃諸侯之卿相也不逺千里枉車騎而交臣臣之所以待之至淺鮮矣未有大功可以稱者而嚴仲子奉百金為親夀我雖不受然是者徒深知政也夫賢者以感忿睚眦之意而親信窮僻之人而政獨安得嘿然而已乎且前日要政政徒以老母老母今以天年終政將為知己者用乃遂西至濮陽見嚴仲子曰前日所以不許仲子者徒以親在今不幸而母以天年終仲子所欲報仇者為誰請得從事焉嚴仲子具告曰臣之仇韓相俠累俠累又韓君之季父也宗族盛多居處兵衛甚設臣欲使人刺之衆終莫能就今足下幸而不棄請益其車騎壮士可為足下輔翼者聶政曰韓之與衛相去中間不甚逺今殺人之相相又國君之親此其勢不可以多人多人不能無生得失生得失則語泄語泄是韓舉國而與仲子為讐豈不殆哉遂謝車騎人徒聶政乃辭獨行杖劍至韓韓相俠累方坐府上持兵㦸而衛侍者甚衆聶政直入上階刺殺俠累左右大亂聶政大呼所撃殺者數十人因自皮面決眼自屠出膓遂以死韓取聶政屍暴於市【暴蒲酷反】購問莫知誰子於是韓購縣之有能言殺相俠累者予千金乆之莫知也政姊榮聞人有刺殺韓相者賊不得國不知其名姓暴其尸而縣之千金乃於邑曰其是吾弟與嗟乎嚴仲子知吾弟立起如韓之市而死者果政也伏尸哭極哀曰是軹深井里所謂聶政者也市行者諸衆人皆曰此人暴虐吾國相王縣購其名姓千金夫人不聞與何敢來識之也榮應之曰聞之然政所以䝉汚辱自棄於市販之閒者為老母幸無恙妾未嫁也親既以天年下世妾已嫁夫嚴仲子乃察舉吾弟困汚之中而交之澤厚矣可奈何士固為知己者死今乃以妾尚在之故重自刑以絶從【重直龍反自刑作刋説文云刋剟也按重猶憂惜也本為嚴仲子報仇訖愛惜其事不令漏泄以絶其蹤迹其姊亡云云為已誤矣】妾其奈何畏殁身之誅終滅賢弟之名大驚韓市人乃大呼天者三卒於邑悲哀而死政之旁晉楚齊衛聞之皆曰非獨政能也及其姊亦烈女也鄉使政誠知其姊無濡忍之志不重暴骸之難必絶險千里以列其名姊弟俱僇於韓市者亦未必敢以身許嚴仲子也嚴仲子亦可謂知人能得士矣其後二百二十餘年秦有荆軻之事【按年表從始皇二十三年至韓景侯三百七十年若至哀侯六年六百四十三年】   荆軻者衛人也其先乃齊人徙於衛衛人謂之慶卿而之燕燕人謂之荆卿荆卿好讀書擊劍以術説衛元君衛元君不用其後秦伐魏置東郡徙衛元君之支屬於野王【懐州河内縣】荆軻嘗㳺過榆次【并州縣也】與蓋聶論劍蓋聶怒而目之荆軻出人或言復召荆卿蓋聶曰曩者吾與論劍有不稱者吾目之試往是冝去不敢留使使往之主人荆卿則已駕而去榆次矣使者還報蓋聶曰固去也吾曩者目攝之【攝猶視也】荆軻游於邯鄲魯句踐與荆軻博爭道魯句踐怒而叱之荆軻嘿而迯去遂不復會荆軻既至燕愛燕之狗屠及善擊筑者髙漸離【音子亷反】荆軻嗜酒日與狗屠及髙漸離飲於燕市酒酣以往髙漸離撃筑荆軻和而歌於市中相樂也已而相泣旁若無人者荆軻雖游於酒人乎然其為人沈深好書其所游諸侯盡與其賢豪長者相結其之燕燕之處士田光先生亦善待之知其非庸人也居頃之會燕太子丹質秦亡歸燕燕太子丹者故嘗質於趙而秦王政生於趙其少時與丹驩及政立為秦王而丹質於秦秦王之遇燕太子丹不善故丹怨而亡歸歸而求為報秦王者國小力不能其後秦日出兵山東以伐齊楚三晉稍蠶食諸侯且至於燕燕君臣皆禍之至太子丹患之問其鞠武武對曰秦地徧天下威脅韓魏趙氏北有甘泉谷口之固南有涇渭之沃擅巴漢之饒右隴蜀之山左闗殽之險民衆而士厲兵革有餘意有所出則長城之南易水以北【以北謂燕國也】未有所定也奈何以見陵之怨欲批其逆鱗哉丹曰然則何由對曰請入圖之居有閒秦將樊於期得罪於秦王亡之燕太子受而舎之鞠武諫曰不可夫以秦王之暴而積怒於燕足為寒心又况聞樊將軍之所在乎是謂委肉當餓虎之蹊也禍必不振矣雖有管晏不能為之謀也願太子疾遣樊將軍入匈奴以滅口請西約三晉南連齊楚北購於單于其後廼可圖也太子曰太之計曠日彌久心惽然【惽音昬】恐不能須臾且非獨於此也夫樊將軍窮困於天下歸身於丹丹終不以廹於彊秦而棄所哀憐之交置之匈奴是固丹命卒之時也願太更慮之鞠武曰夫行危欲求安造禍而求福計淺而怨深連結一人之後交不顧國家之大害此謂資怨而助禍矣夫以鴻毛燎於爐炭之上必無事矣且以鵰鷙之秦行怨暴之怒豈足道哉燕有田光先生其為人智深而勇沈可與謀太子曰顧因太而得交於田先生可乎鞠武曰敬諾出見田先生道太子願圖國事於先生也田光曰敬奉教乃造焉太子逢迎却行為跪而蔽席田光坐定左右無人太子避席而請曰燕秦不兩立願先生留意也田光曰臣聞麒驥盛壮之時一日而馳千里至其衰老駑馬先之今太子聞光盛壮之時不知臣精已消亡矣雖然光不敢以圖國事所善荆卿可使也【燕丹子云田光答曰竊觀太子客無可用者夏扶血勇之人怒而面赤宋意脉勇之人怒而面青武陽骨勇之人怒而面白光所知荆軻神勇之人怒而色不變】太子曰願因先生得結交於荆卿可乎田光曰敬諾即起趨出太子送至門戒曰丹所報先生所言者國之大事也願先生勿泄也田光俛而笑曰諾【俛音俯】僂行見荆卿曰光與子相善燕國莫不知今太子聞光壮盛之時不知吾形已不逮也幸而教之曰燕秦不兩立願先生留意也光竊不自外言足下於太子也願足下過太子於宫荆軻曰謹奉教田光曰吾聞之長者為行不使人疑之今太子告光曰所言者國之大事也願先生勿泄是太子疑光也夫為行而使人疑之非節俠也欲自殺以激荆卿曰願足下急過太子言光已死明不言也因遂自刎而死荆軻遂見太子言田光已死致光之言太子再拜而跪膝行流涕有頃而後言曰丹所以誡田先生毋言者欲以成大事之謀也今田先生以死明不言豈丹之心哉荆軻坐定太子避席頓首曰田先生不知丹之不肖使得至前敢有所道此天之所以哀燕而不棄其孤也今秦有貪利之心而欲不可足也非盡天下之地臣海内之王者其意不厭今秦已虜韓王盡納其地又舉兵南伐楚北臨趙王翦將數十萬之衆距漳鄴而李信出太原雲中趙不能支秦必入臣入臣則禍至燕燕小弱數困於兵今計舉國不足以當秦諸侯服秦莫敢合從丹之私計愚以為誠得天下之勇士使於秦闚以重利秦王貪其勢必得所願矣誠得刦秦王使悉反諸侯侵地若曹沬之與齊桓公則大善矣則不可因而刺殺之彼秦大將擅兵於外而内有亂則君臣相疑以其間諸侯得合從其破秦必矣此丹之上願而不知所委命唯荆卿留意焉乆之荆軻曰此國之大事也臣駑下恐不足任使太子前頓首固請毋讓然後許諾於是尊荆卿為上卿舎上舎太子日造門下供大牢具異物閒進車騎羙女恣荆軻所欲以順適其意乆之荆軻未有行意秦將王翦破趙虜趙王盡收入其地進兵北略地至燕南界太子丹懼乃請荆軻曰秦兵旦暮渡易水則雖欲長待足下豈可得哉荆軻曰㣲太子言臣願謁之今行而毋信則秦未可親也夫樊將軍秦王購之金千斤邑萬家誠得樊將軍首與燕督亢之地圖【督元坡在幽州范陽縣東南十里今固安縣南有督元陌幽州南界】奉獻秦王秦王必説見臣臣乃得有以報太子曰樊將軍窮困來歸丹丹不忍以己之私而傷長者之意願足下更慮之荆軻知太子不忍乃遂私見樊於期曰秦之遇將軍可謂深矣父母宗族皆為戮沒今聞購將軍首金千斤邑萬家將奈何於期仰天太息流涕曰於期每念之常痛於骨髓顧計不知所出耳荆軻曰今有一言可以觧燕國之患報將軍之仇者何如於期乃前曰為之奈何荆軻曰願得將軍之首以獻秦王秦王必喜而見臣臣左手把其袖右手揕其匈然則將軍之仇報而燕見陵之愧除矣將軍豈有意乎樊於期偏袒搤椀而進曰此臣之日夜切齒腐心也乃今得聞教遂自剄太子聞之馳往伏屍而哭極哀既已不可奈何乃遂盛樊於期首函封之於是太子豫求天下之利匕首得趙人徐夫人匕首取之百金使工以藥焠之以試人血濡縷人無不立死者乃装為遣荆卿燕國有勇士秦舞陽年十三殺人人不敢忤視乃令秦舞陽為副荆軻有所待欲與俱其人居逺未來而為治行頃之未發太子遲之疑其改悔乃復請曰日已盡矣荆卿豈有意哉丹請得先遣秦舞陽荆軻怒叱太子曰何太子之遣往而不反者豎子也且提一匕首入不測之彊秦僕所以留者待吾客與俱今太子遲之請辭決矣遂發太子及賔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之上既祖取道【易州在幽州歸義縣界】髙漸離擊筑荆軻和而歌為變徵之聲【徵知雉反】士皆垂淚涕泣又前而歌曰風蕭蕭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復還復為羽聲忼慨士皆瞋目髪盡上指冠於是荆軻就車而去終已不顧遂至秦持千金之資幣物厚遺秦王寵臣中庶子䝉嘉嘉為先言於秦王曰燕王誠振怖大王之威不敢舉兵以逆軍吏願舉國為内臣比諸侯之列給貢職如郡縣而得奉守先王之宗廟恐懼不敢自陳謹斬樊於期之頭及獻燕督亢之地圖函封燕王拜送于庭使使以聞大王唯大王命之秦王聞之大喜乃朝服設九賔【劉云設交物大備即謂九賔不得以周禮九賔義為釋】見燕使者咸陽宫【三輔皇圖云秦始兼天下都咸陽因此陵營宫殿則紫宫象帝宫渭水貫都以象天漢橋南度以法牽牛也】荆軻奉樊於期頭函而秦舞陽奉地圖匣以次進至陛秦舞陽色變振羣臣怪之荆軻顧笑舞陽前謝曰北蕃蠻夷之鄙人未嘗見天子故振慴願大王少假借之使得畢使於前秦王謂軻曰取舞陽所持地圖軻既取圖奏之秦王發圖圖窮而匕首見因左手把秦王之袖而右手持匕首揕之未至身秦王驚自引而起袖絶抜劍劍長操其室【燕太子云左手揕其胷秦王曰今日之事從子計耳乞聴瑟而死召姫人鼔琴琴聲曰羅縠單衣可裂而絶八尺屏風可超而越鹿盧之劍可負而技王於是奮袖超屏風走之】時惶急劍堅故不可立抜荆軻逐秦王秦王環柱而走羣臣皆愕卒起不意盡失其度而秦法羣臣侍殿上者不得持尺寸之兵諸郎中執兵皆陳殿下非有詔召不得上方急時不及召下兵以故荆軻乃逐秦王而卒惶急無以撃軻而以手共之是時侍醫夏無且以其所奉藥囊提荆軻也【提姪帝反】秦王方環柱走卒惶急不知所為左右乃曰王負劍負劍遂抜以撃荆軻斷其左股荆軻廢乃引其匕首以擿秦王不中中桐柱【燕丹太子云荆軻抜匕首擲秦王決耳入桐柱火出】秦王復撃軻軻被八創軻自知事不就倚柱而笑箕倨以罵曰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刦之必得約契以報太子也於是左右既前殺軻秦王不怡者良乆已而論功賞羣臣及當坐者各有差而賜夏無且黄金二百溢曰無且愛我乃以藥囊提荆軻也於是秦王大怒益發兵詣趙詔王剪軍以伐燕十月而㧞薊城燕王喜太子丹等盡率其精兵東保於遼東秦將李信追撃燕王急代王嘉乃遺燕王喜書曰秦所以尤追燕急者以太子丹故也令王誠殺丹獻之秦王秦王必觧而社稷幸得血食其後李信追丹丹匿衍水中燕王乃使使斬太子丹欲獻之秦秦復進兵攻之後五年秦卒滅燕虜燕王喜其明年秦并天下立號為皇帝於是秦逐太子丹荆軻之客皆亡髙漸離變名姓為人庸保匿作於宋子【宋子故城在提州平賴縣北三十里】乆之作苦聞其家堂上客撃筑傍偟不能去每出言曰彼有善有不善從者以告其主曰彼庸乃知音竊言是非家丈人召使前撃筑一坐稱善賜酒而髙漸離念乆隠畏約無窮時乃退出具装匣中筑與其善衣更容貎而前舉坐客皆驚下與抗禮以為上客使撃筑而歌客無不流涕而去者宋子傳客之聞於秦始皇秦始皇召見人有識者乃曰髙漸離也秦皇帝惜其善撃筑重赦之乃矐其目使擊筑未嘗不稱善稍益近之髙漸離乃以鉛置筑中復進得近舉筑撲秦皇帝不中於是遂誅髙漸離終身不復近諸侯之人魯勾踐已聞荆軻之刺秦王私曰嗟乎惜哉其不講於刺劍之術也甚矣吾不知人也曩者吾叱之彼乃以我為非人也太史公曰世言荆軻其稱太子丹之命天雨粟馬生角也太過又言荆軻傷秦王皆非也始公孫季功董生與夏無且游具知其事為余道之如是自曹沬至荆軻五人此其義或成或不成然其立意較然不欺其志名垂後世豈妄也哉   史記正義卷八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八十七   唐 張守節 撰   李斯列傳第二十七    史記八十七   李斯者楚上蔡人也年少時為郡小吏見吏舍厠中䑕食不潔近人犬數驚恐之斯入倉觀倉中䑕食積粟居大廡之下不見人犬之憂於是李斯乃歎曰人之賢不肖譬如䑕矣在所自處耳乃從荀卿學帝王之術學已成度楚王不足事而六國皆弱無可為建功者欲西入秦辭於荀卿曰斯聞得時無怠今萬乗方争時游者主事今秦王欲吞天下稱帝而治此布衣馳騖之時而游説者之秋也【言秋時萬物成熟今争彊時亦説士成熟時】處卑賤之位而計不為者此禽鹿視肉人面而能彊行者耳故詬莫大於卑賤【呼后反恥辱也】而悲莫甚於窮困久處卑賤之位困苦之地非世而惡利【言譏世富貴惡其榮利自託於無為者非士人之情實力不能致此也】自託於無為此非士之情也故斯將西説秦王矣王秦㑹荘襄王卒李斯乃求為秦相文信侯吕不韋舍人不韋賢之任以為郎李斯因以得説説秦王曰胥人者去其㡬也【胥相也㡬謂察也言関東六國與秦相敵者君臣機宻並有瑕釁可成大功而遂忍之】成大功者在因瑕釁而遂忍之昔者秦穆公之霸終不東并六國者何也諸侯尚衆周徳未衰故五伯迭興更尊周室自秦孝公以來周室卑㣲諸侯相兼闗東為六國秦之乗勝役諸侯葢六世矣【秦孝公惠王文武王昭王孝文王荘襄王】今諸侯服秦譬若郡縣夫以秦之彊大王之賢由竈上騷除足以滅諸侯成帝業為天下一統此萬世之一時也今怠而不急就諸侯復彊相聚約從雖有黄帝之賢不能并也秦王乃拜斯為長史聴其計隂遣謀士齎持金玉以游説諸侯諸侯名士可下以財者厚遺結之不肯者利劒刺之離其君臣之計秦王乃使其良將隨其後秦王拜斯為客卿㑹韓人鄭國來間秦以作注溉渠【鄭國渠首起雍州雲陽縣西南二十五里自山邸郀口為渠傍北山東注洛三百餘里以溉田又曰韓苦秦兵而使水工鄭國間秦作注溉渠令費人工不東伐也】已而覺秦宗室大臣皆言秦王曰諸侯人来事秦者大抵為其主游間於秦耳請一切逐客李斯議亦在逐中斯乃上書曰【始始皇十年】臣聞吏議逐客竊以為過矣昔繆公求士西取由余於戎東得百里奚於宛【新序云百里奚楚宛人仕於虞虞亾人秦號五羖大夫也】迎蹇叔於宋【括地志云蹇叔岐州人也時遊宋故迎之於宋】求丕豹公孫支於晉【括地志云公孫支岐州人遊晉後歸秦】此五者不産於秦而繆公用之并國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風易俗民以殷盛國以富彊百姓樂用諸侯親服獲楚魏之師舉地千里至今治彊惠王用張儀之計㧞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收上郡【惠王十年魏納上郡十五縣】南取漢中【惠王十三年攻楚漢中取地六百里】包九夷制鄢郢【夷謂并巴蜀收上郡取漢中伐義渠丹犂是也九夷本東夷九種此言者文體然也】東據成臯之險【河南府汨水縣也】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國之從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昭王得范睢廢穰侯逐華陽彊公室杜私門蠶食諸侯使秦成帝業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觀之客何負於秦哉向使四君却客而不内疏士而不用是使國無富利之實而秦無彊大之名也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昆岡在于闐國東北四百里其岡出玉】有隨和之寶【括地志云濆山一名崑山一名斷蛇邱在隨州隨縣北二十五里説苑云昔隨侯行遇大蛇中斷疑其靈使人以藥封之蛇乃能去因號其處為斷蛇邱歳餘蛇銜明珠徑寸絶白而有光因號隨珠卞和璧始皇以為國璽也】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劒乗纎離之馬建翠鳳之旗樹靈鼉之鼓此數寳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説之何也必秦國之所生然後可則是夜光之璧不飾朝廷犀象之器不為玩好鄭衛之女不充後宫而駿良駛騠不實外廐江南金錫不為用西蜀丹青不為采所以飾後宫充下陳娛心意説耳目者必出於秦然後可則是宛珠之簮璣之珥阿縞之衣錦繡之飾不進於前而隨俗雅化佳治窈窕趙女不立於側也夫撃甕叩缻彈筝髀而歌呼嗚嗚快耳目者真秦之聲也鄭衛桑間昭虞武象者異國之樂也今棄撃甕叩缻而就鄭銜退彈筝而取昭虞若是者何也快意當前適觀而己矣今取人則不然不問可否不論曲直非秦者去為客者逐然則是所重者在乎色樂珠玉而所輕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内制諸侯之術也臣聞地廣者粟多國大者人衆兵彊則士勇是以太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衆庶故能明其徳是以地無四方民無異國四時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無敵也今乃棄黔首以資敵國却賔客以業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裏足不入秦此所謂藉寇兵而齎盗糧者也夫物不産於秦可寳者多士不産於秦而願忠者衆今逐客以資敵國損民以益讎内自虚而外樹怨於諸侯求國無危不可得也秦王乃除逐客之令復李斯官卒用其計謀官至廷尉二十餘年竟并天下尊主為皇帝以斯為丞相夷郡縣城銷其兵刃示不復用使秦無尺土之封不立子弟為王功臣為諸侯者使後無戰攻之患始皇三十四年置酒咸陽宫博士僕射周青臣等頌稱始皇威徳齊人淳于越進諌曰臣聞之殷周之王千餘嵗封子弟功臣自為支輔今陛下有海内而子弟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患臣無輔弼何以相救哉事不師古而能長久者非所聞也今臣青等又面䛕以重陛下過非忠臣也始皇下其議丞相謬其説絀其辭乃上書曰古者天下散亂莫能相一是以諸侯並作語皆道古以害今飾虚言以亂實人善其所私學以非上所建立今陛下并有天下辨白黒而定一尊而私學乃相與非法教之制聞令下即各以其私學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非主以為名異趣以為髙率羣下以造謗如此不禁則主勢降乎上黨與成乎下禁之便臣諸諸有文學詩書百家語者蠲除去之令到滿三十日弗去黥為城旦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有欲學者以吏為師始皇可其議收去詩書百家之語以愚百姓使天下無以古非今明法度定律令皆以始皇起同文書【六國制令不同今令同之】治離宫别館周偏天下明年又巡狩外攘四夷斯皆有力焉斯長男由爲三川守諸男皆尚秦公主女悉嫁秦諸公子三川守李由告歸咸陽李斯置酒於家百官長皆前為夀門廷車騎以千數李斯喟然而歎曰嗟乎吾聞之荀卿曰物禁太盛夫斯乃上蔡布衣閭巷之黔首上不知其駑下遂擢至此當今人臣之位無居臣上者可謂富貴極矣物極則衰吾未知所税駕也始皇三十七年十月行出游㑹稽並海上北抵琅邪【今沂州】丞相斯中車府令趙髙兼行符璽令事皆從始王有二十餘子長子扶蘇以數直諌上上使監兵上郡【上郡故城在綏州上縣東南五十里】恬為將少子胡亥愛請從上許之餘子莫從其年七月始皇帝至沙丘【沙丘臺在邢州】病甚令趙髙為書賜公子扶蘇曰以兵屬䝉恬與喪會咸陽而書已封未授使者始皇崩書及璽皆在趙髙所獨子胡亥丞相李斯趙髙及幸宦者五六人知始皇崩餘羣臣皆莫知也李斯以為上在外崩無真太子故袐之置始皇居輼輬車中百官奏事上食如故宦者輙從輼輬車中可諸奏事趙髙因留所賜扶蘇璽書而謂公子胡亥曰上崩無詔封王諸子而獨賜長子書長子至即立為皇帝而子無尺寸之地為之奈何也胡亥曰固吾聞之明君知臣明父知子父捐命不封諸子何可言者趙髙曰不然方今天下之權存亾在子與髙及丞相耳願子圖之且夫臣人與見臣於人制人與見制於人豈可同日道哉胡亥曰廢兄而立弟是不義也不奉父詔而畏死是不孝也能薄而材譾彊因人之功是不能也三者逆徳天下不服身殆傾危社稷不血食髙曰臣聞湯武殺其主天下稱義焉不為不忠衛君殺其父而衛國載其徳孔子著之不為不孝夫大行不小謹盛徳不辭讓鄉曲各有宜而百官不同功胡顧小而大後必有害狐疑猶豫後必有悔㫁而敢行鬼神避之後有成功願子遂之胡亥喟然歎曰今大行未發喪禮未終豈宜以此事干丞相哉趙髙曰時乎時乎間不及謀贏粮躍馬唯恐後時胡亥既然髙之言髙曰不與丞相謀恐事不能成臣請為子與丞相謀之髙乃謂丞相斯曰上崩賜長子書與喪㑹咸陽而立為嗣書未行今 崩未有知者也所賜長子書及符璽皆在胡亥所定太子在君侯與髙之口耳事將何如斯曰安得亾國之言此非人臣所當議也髙曰君矦自料能孰與䝉恬功髙孰與恬謀逺不失孰與恬無怨於天下孰與䝉恬長子舊而信之孰與䝉恬斯曰此五者皆不及恬而君責之何深也髙曰髙因内官之厠役也幸得以刀筆之文進入秦宫管事二十餘年未嘗見秦免罷丞相功臣有封及二世者也卒皆以誅亡皇帝二十餘子皆君之所知長子剛毅而武勇信人而奮士即位必用䝉恬為丞相君矦終不懷通矦之印歸於鄉里明矣髙受詔教習胡亥使學以法事數年矣未嘗見過失慈仁篤厚輕財重士辯於心而詘於口盡禮敬士秦之諸子未有及此者可以為嗣君計而定之斯曰君其反位斯奉主之詔聴天之命何慮之可定也髙曰安可危也危可安也安危不定何以貴聖斯曰斯上蔡閭巷布衣也上幸擢為丞相封為通矦子孫皆至尊位重禄者故將以存亡安危屬臣也豈可負哉夫忠臣不避死而庶㡬孝子不勤勞而見危人臣各守其職而已矣君其勿復言將令斯徳罪髙曰蓋聞聖人遷徙無常就變而從時見末而知本觀指而覩歸物固有之安得常法哉方今天下之權命懸於胡亥髙能得志焉且夫從外制中謂之惑從下制上謂之賊故秋霜降者草花落水揺動者萬物作此必然之效也君何見之晚斯曰吾聞晉易太子【謂廢申生立奚齊也】三世不安齊桓兄弟争位【謂小白與公子糺】身死為戮紂殺親戚【謂殺比干囚箕子】不聴諌者國為邱墟遂危社稷三者逆天宗廟不血食斯其猶人哉安足為謀髙曰上下合同可以長久中外若一事無表裏君聴臣之計即長有封矦世世稱孤必有喬松之夀孔墨之智今釋此而不從禍及子孫足以為寒心善者因禍為福君何處焉斯乃仰天而歎垂淚太息曰嗟乎獨遭亂世既以不能死安託命哉於是斯乃聴髙髙乃報胡亥曰臣請奉太子之明命以報丞相丞相斯敢不奉令於是乃相與謀詐為受始皇詔丞相立子胡亥為太子更為書賜長子扶蘇曰朕巡天下禱祠名山諸神以延夀命今扶蘇與將軍恬將師數十萬以屯邉十有餘年矣不能進而前士卒多耗無尺寸之功乃反數上書直言誹謗我所為以不得罷歸為太子日夜怨望扶蘇為人子不孝其賜劒以自裁將軍恬與扶蘇居外不匡正宜知其謀為人臣不忠其賜死以兵屬禆將王離封其書以皇帝璽遣胡亥客奉書賜扶蘇於上郡使者至發書扶蘇泣入内舍欲自殺䝉恬止扶蘇曰陛下居外未立太子使臣將三十萬衆守邉公子為監此天下重任也今一使者來即自殺安知其非詐請復請而後死未暮也使者數趣之扶蘇為人仁謂䝉恬曰父而賜子死尚安復請即自殺恬不肯死使者即以屬吏繋於陽周【陽周寕州羅川縣之邑也】使者還報胡亥斯髙大喜至咸陽發喪太子立為二世皇帝以趙髙為郎中令常侍中用事二世燕居乃召髙與謀事謂曰夫人生居世間也譬猶騁六驥過决隙也吾既已臨天下矣欲悉耳目之所好窮心志之所樂以安宗廟而樂萬姓長有天下終吾年夀其道可乎髙曰此賢主之所能行也而昏亂主之所禁也臣請言之不敢避斧之誅願陛下少留意焉夫沙丘之謀諸公子及大臣皆疑焉而諸公子盡帝兄大臣又先帝之所置也今陛下初立此其屬意怏怏皆不服恐為變且恬已死䝉毅將兵居外臣戰戰栗栗唯恐不終且陛下安得為此樂乎二世曰為之奈何趙髙曰嚴法而刻刑令有罪者相坐誅至收族滅大臣而逺骨肉貧者富之賤者貴之盡除去先帝之故臣更置陛下之所親信者近之此則隂徳歸陛下害除而姦謀塞羣臣莫不被潤澤䝉厚徳陛下則髙枕肆志寵樂矣計莫出於此二世然髙之言乃更為法律於是羣臣諸公子有罪輙下髙令鞠治之殺大臣毅等公子十二人僇死咸陽市十公主矺死於杜【矺音貯格反】財物入於縣官相連坐者不可勝數公子髙欲奔恐收族乃上書曰先帝無恙時臣入則賜食出則乗輿御府之衣臣得賜之中廐之寳馬臣得賜之臣當從死而不能為人子不孝為人臣不忠不忠者無名以立於世臣請從死願酈山之足唯上幸哀憐之書上胡亥大説召趙髙而示之曰此可謂急乎趙髙曰人臣當憂死而不暇何變之得謀胡亥可其書賜錢十萬以法令誅罰日益刻深羣臣入人自危欲畔者衆又作阿房之宫治直馳道賦歛愈重戌傜無已於是楚戌卒陳勝呉廣等乃作亂起於山東傑俊相立自置為矦王叛秦兵至鴻門而却李斯數欲請間諌二世不許而二世責問李斯曰吾有私議而有所聞於韓子也曰堯之有天下也堂髙三尺采椽不斵茅茨不翦雖逆旅之宿不勤於此矣冬日鹿裘夏日葛衣粢糲之食藜藿之羮飯土匭啜土鉶雖監門之養不觳於此矣禹鑿龍門通大夏疏九河曲九防【謂河之九曲别為提防】決渟水致之海而股無胈脛無毛手足胼胝面目黎黒遂以死於外於㑹稽臣虜之勞不烈於此矣然則夫所貴於有天下者豈欲苦形勞神身處逆旅之宿口食監門之養手持臣虜之作哉此不肖人之所勉也非賢者之所務也彼賢人之有天下也専用天下適已而已矣此所以貴於有天下也夫所謂賢人者必能安天下而治萬民今身且不能利將惡能治天下哉故吾願肆志廣欲長享天下而無害為之奈何李斯子由為三川守羣盗吳廣等西略地過去弗能禁章邯以破逐廣等兵使者覆案三川相屬誚讓斯居三公位如何令盗如此李斯恐懼重爵禄不知所出乃阿二世意欲求容以書對曰夫賢主者必且能全道而行督責之術者也督責之則臣不敢不竭能以徇其主矣此臣主之分定上下之義明則天下賢不肖莫敢不盡力竭任以徇其君矣是故主獨制於天下而無所制也能窮樂之極矣賢明之主也可不察焉故申子曰有天下而不恣睢命之曰以大下為桎梏者【言有天下不能自縱恣督責乃勞身於天下若堯禹即以天下為桎梏於身也】無他焉不能督責而顧以其身勞於天下之民若堯禹然故謂之桎梏也夫不能修申韓之明術行督責之道専以天下自適也而徒務苦形勞神以身徇百姓則是黔首之役非畜天下者也何足貴哉夫以人徇己則己貴而人賤以已徇人則已賤而人貴故狥人者賤而人所徇者貴自古及今未有不然者也凡古之所為尊賢者為其貴也而所為惡不肖者為其賤也而堯禹以身徇天下者也因隨而尊之則亦失所為尊賢之心矣夫可謂大繆矣謂之為桎不亦宜乎不能督責之過也故韓子曰慈母有敗子而嚴家無格虜者何也則能罰之加焉必也故商君之法刑棄灰於道者【棄灰於道者黥也韓子云殷之法棄灰於衢者刑子貢以為重問之仲尼曰灰棄於衢必燔人必怒怒則鬬鬬則三族雖刑之可也】夫棄灰薄罪也而被刑重罰也彼唯明主為能深督輕罪夫罪輕且督深而况有重罪乎故民不敢犯也是故韓子曰布帛尋常庸人不釋鑠金百鎰盗跖不搏者非庸人之心重尋常之利深而盜跖之欲淺也人不以盜跖之行為輕百鎰之重也必隨手刑則盜跖不百鎰而罰不必行也則庸人不釋尋常是故城髙五丈而樓季不輕犯也山山之髙百仞而跛䍧牧其上夫樓季也而難五丈之限豈跛䍧也而易百仞之髙哉陗壍之勢異也明主聖王之所以能久處尊位長執重勢而獨擅天下之利者非有異道也能獨㫁而審督責必深罰故天下不敢犯也今不務所以不犯而事慈母之所以敗子也則亦不察於聖人之論矣夫不能行聖人之術則舍為天下役何事哉可不哀邪且夫儉節仁義之人立於朝則荒肆之樂輟矣諫説論理之臣開於側則流漫之志詘矣烈士死節之行顯於世則淫康之虞廢矣故明主能外此三者而獨操主術以制聴從之臣而修其明法故身尊而勢重也凡賢主者必將能拂世摩俗而廢其所惡立其所欲故生則有尊重之勢死則有賢明之謚也是以明君獨㫁故權不在臣也然後能滅仁義之塗掩馳説之口困烈士之行塞聰揜明内獨視聴故外不可傾以仁義烈士之行而内不可奪以諌説忿争之辯故能犖然獨行恣睢之心而莫之敢逆若此然後可謂能明申韓之術而修商君之法法修術明而天下亂者未之聞也故曰王道約而易操也唯明主為能行之若此則謂督責之誠則臣無邪臣無邪則天下安天下安則主嚴尊主嚴尊則督責必督責必則所求得所求得則國家富國家富則君樂豐故督責之術設則所欲無不得矣羣臣百姓救過不給何變之敢圖若此則帝道備而可謂能明君臣之術矣雖申韓復生不能加也書奏二世悦於是行督責益嚴税民深者為明吏二世曰若此則可謂能督責矣刑者相半於道而死人日成積於市殺人衆者為忠臣二世曰若此則可謂能督責矣初趙髙為郎中令所殺及報私怨衆多恐大臣入朝奏事毁惡之乃説二世曰天子所以貴者但以聞聲羣臣莫得見其面故號曰朕且陛下富於春秋未必盡通諸事今坐朝廷譴舉有不當者則見短於大臣非所以示神明於天下也且陛下深拱禁中與臣及侍中習法者待事事來有以揆之如此則大臣不敢奏疑事天下稱聖主矣二世用其計乃不坐朝廷見大臣居禁中趙髙常侍中用事事皆決於趙髙髙聞李斯以為言乃見丞相曰闗東羣盜多今上急發繇治阿房宫聚狗馬無用之物臣欲諌為位賤此真君矦之事君何不諌李斯曰固也吾欲言之久矣今時上不坐朝廷上居深宫吾有所言者不可也欲見無間趙髙謂曰君誠能諌請為君矦上間語君於是趙髙待二世方燕樂婦女居前使人告丞相上方間可奏事丞相至宫門上謁如此者三二世怒曰吾常多間日丞相不来吾方燕私丞相輒來請事丞相豈少我哉且固我哉趙髙因曰如此殆矣夫沙丘之謀丞相與焉今陛下已立為帝而丞相貴不益此其意亦望裂地而王矣且陛下不問臣臣不敢言丞相長男李由為三川守楚盜陳勝等皆丞相傍縣之子以故楚盜公行過三川城守不肯擊髙聞其文書相往來未得其審故未敢以眀且丞相居外權重於陛下二世以為然欲案丞相恐其不審乃使人案驗三川守與盗通狀李斯聞之是時二世在甘泉方作觳抵優俳之觀李斯不得見因上書言趙髙之短曰臣聞之臣疑其君無不危國妾疑其夫無不危家今有大臣於陛下擅利擅害與陛下無異此甚不便昔者司城子罕相宋身行刑罰以威行之期年遂劫其君田常為簡公臣爵列無敵於國私家之富與公家均布惠施徳下得百姓上得羣臣隂取齊國殺宰予於庭即弑簡公於朝遂有齊國此天下所明知也今髙有邪佚之志危反之行如子罕相宋也私家之富若田氏之於齊也兼行田常子罕之逆道而劫陛下之威信其志若韓玘為韓安相也陛下不圖臣恐其為變也二世曰何哉夫髙故宦人也然不為安肆志不以危易心潔行脩善自使至此以忠得進以信守位朕實賢之而君疑之何也且朕少失先人無所識知不習治民而君又老恐與天下絶矣朕非屬趙君當誰任哉且趙君為人精亷彊力下知人情上能適朕君其勿疑李斯曰不然夫髙故賤人也無識於理貪欲無厭求利不止列勢次主求欲無窮臣故曰殆二世已前信趙髙恐李斯殺之乃私告趙髙髙曰丞相所患者獨髙髙已死丞相即欲為田常所為於是二世曰其以李斯屬郎中令趙髙案治李斯李斯拘執束居囹圄中仰天而歎曰嗟乎悲夫不道之君何可為計哉昔者桀殺闗龍逢紂殺王子比干吳王夫差殺伍子胥此三臣者豈不忠哉然而不兔於死身死而所忠者非也今吾智不及三子而二世之無道過於桀紂夫差吾以忠死宜矣且二世之治豈不亂哉日者夷其兄弟而自立也殺忠臣而貴賤人作為阿房之宫賦歛天下吾非不諌也而不吾聴也凡古聖王飲食有節車器有數宫室有度出令造事加費而無益於民利者禁故能長久治安今行逆於昆弟不顧其咎侵殺忠臣不思其殃大為宫室厚賦天下不愛其費三者已行天下不聴今反者已有天下之半矣而心尚未寤也而以趙髙為佐吾必見冦至咸陽麋鹿游於朝也於是二世乃使髙案丞相獄治罪責斯與子由謀反狀皆收捕宗族賔客趙髙治斯榜掠千餘不勝痛自誣服斯所以不死者自負其辯有功實無反心幸得上書自陳幸二世之寤而赦之李斯乃從獄中上書曰臣為丞相治民三十餘年矣逮秦地之狹隘先王之時秦地不過千里兵數十萬臣盡薄材謹奉法令隂行謀臣資之金玉使游説諸侯隂脩甲兵飾政教官鬬士尊功臣盛其爵禄故終以脅韓弱魏破燕趙夷齊楚卒兼六國虜其王立秦為天子罪一矣地非不廣又北逐胡貉南定百越以見秦之彊罪二矣尊大臣盛其爵位以固其親罪三矣立社稷脩宗廟以明主之賢罪四矣更尅畫平斗斛度量文章布之天下以樹秦之名罪五矣治馳道興游觀以見主之得意罪六矣緩刑罰薄賦歛以遂主得衆之心萬民戴王死而不罪七矣若斯之為臣者罪足以死固久矣上幸盡其能力乃得至今願陛下察之書上趙髙使吏棄去不奏曰囚安得上書趙髙使其客十餘軰詐為御史謁者侍中更往覆訊斯斯更以其實對輙使人復榜之後二世使人驗斯斯以為如前終不敢更言辭服奏當上二世喜曰㣲趙君㡬為丞相所賣及二世所使案三川之守至則項梁已撃殺之使者來㑹丞相下吏趙髙皆妄為反辭二世二年七月具斯五刑論腰斬咸陽市斯出獄與其中子俱執顧謂其中子曰吾欲與若復牽黄犬俱出上蔡東門逐狡兔豈可得乎遂父子相哭而夷三族李斯已死二世拜趙髙為中丞相事無大小輙决於髙髙自知權重乃獻鹿謂之馬二世問左右此乃鹿也左右皆曰馬也二世驚自以為惑乃召太卜令卦之太卜曰陛下春秋郊祀奉宗廟鬼神齋戒不明故至於此可依盛徳而明齋戒於是乃入上林齋戒日游弋獵有行人入上林中二世自射殺之趙髙教其女壻咸陽令閻樂劾不知何人賊殺人移上林髙乃諌二世曰天子無故賊殺不辜人此上帝之禁也鬼神不享天且降殃當逺避宫以禳之二世乃出居望夷之宫留三日趙髙詐詔衛士令士皆素服持兵内鄉入告二世曰山東羣盗兵大至二世上觀而見之恐懼髙即因劫令自殺引璽而佩之左右百官莫從上殿殿欲壞者三髙自知天弗與羣臣弗許乃召始皇弟授之璽子嬰即位患之乃稱疾不聴事與宦者韓談及其子謀殺髙髙上謁請病因召入令韓談刺殺之夷其三族子嬰立三月沛公兵從武闗入至咸陽羣臣百官皆畔不適子嬰與妻子自係其頸以組降軹道旁【軹道在萬年縣東北十六里】沛公因以屬吏項王至而斬之遂以亡天下   太史公曰李斯以閭閻厯諸侯入事秦因以瑕釁以輔始皇卒成帝業斯為三公可謂尊用矣斯知六藝之歸不務明政以補主上之缺持爵禄之重阿順茍合嚴威酷刑聴髙邪説廢適立庶諸矦已畔斯乃欲諌争不亦末乎人皆以斯極忠而被五刑死察其本乃與俗議之異不然斯之功且與周劭列矣   史記正義卷八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巻八十八   唐 張守節 撰   䝉恬列傳第二十八     史記八十八   䝉恬者其先齊人也恬大父驁自齊事秦昭王官至上卿秦莊襄王元年䝉驁為秦將伐韓取城臯滎陽作置三川郡二年䝉驁攻趙取三十七城始皇三年驁攻韓取十三城五年䝉驁攻魏取二十城作置東郡始皇七年䝉驁卒驁子曰武武子曰恬恬嘗書獄典文學始皇二十三年䝉武為秦禆將軍與王翦攻楚大破之殺項燕二十四年䝉武攻楚虜楚王䝉恬弟毅始皇二十六年䝉恬因家世得為秦將攻齊大破之拜為内史秦己并天下乃使恬將三十萬衆北逐戎狄收河南【謂靈及勝等州】築長城因地形用制險塞起臨洮至遼東【遼東郡在逺水東始皇築長城東至水西南至海之上】延袤萬餘里於是渡河據陽山逶蛇而北暴師於外十餘年居上郡是時䝉恬威振匈奴始皇甚尊寵䝉氏信任賢之而親近毅位至上卿出則參乗入則御前恬任外事而毅常為内謀名為忠信故雖諸將相莫敢與之爭焉趙髙者諸趙疏逺屬也趙髙昆弟數人皆生宫其母被刑僇世世卑賤秦王聞髙彊力通於獄法舉以為中車府令髙即私事公子胡亥喻之決獄髙有大罪秦王令䝉毅法治之毅不敢阿法當髙罪死除其官籍帝以髙之敦於事也赦之復其官爵始皇欲游天下道九原【九原郡今勝州連谷縣是】直抵甘泉【宫在雍州】乃使䝉恬通道自九原抵甘泉壍山堙谷千八百里道未就始皇三十七年冬行出游㑹稽並海上北走琅邪道病使毅還禱山川未反始皇至沙丘崩祕之羣臣莫知是時丞相李斯少子胡亥中車府令趙髙常從髙雅得幸於胡亥欲立之又怨䝉毅法治之而不為己也因有賊心乃與丞相李斯公子胡亥隂謀立胡亥為太子太子已立遣使者以罪賜公子扶蘇䝉恬死扶蘇已死恬疑而復請之使者以䝉恬屬吏更置胡亥以李斯舍人為䕶軍使者還報胡亥已聞扶蘇死即欲釋恬趙髙恐䝉氏復貴而事怨之毅還至趙髙因為胡亥忠計欲以滅䝉氏乃言曰臣聞先帝欲舉賢立太子久矣而毅諌曰不可若知賢而愈不立則是不忠而惑主也以臣愚意不若誅之胡亥聴而繫䝉毅於代【今代州也因禱山川至代而繋之】前己囚䝉恬於陽周喪至咸陽已葬太子立為二世皇帝而趙髙親近日夜毁惡䝉氏求其罪過舉劾之子嬰進諫曰臣聞故趙王遷殺其良臣李牧而用顔聚燕王喜隂用荆軻之謀而倍秦之約齊王建殺其故世忠臣而用后勝之議此三君者皆各以變古者失其國而殃及其身今䝉氏秦之大臣謀士也而主欲一旦棄去之臣竊以為不可臣聞輕慮者不可以治國獨智者不可以存君誅殺忠臣而立無節行之人是内使羣臣不相信而外使鬬士之意離也臣竊以為不可胡亥不聴而遣御史曲宫乗之代令䝉毅曰先主欲立太子而卿難之今丞相以卿為不忠罪及其宗朕不忍乃賜cq=20卿死亦甚幸矣卿其圖之毅對曰以臣不能得先主之意則臣少宦順幸没世可謂知意矣以臣不知太子之能則太子獨從周旋天下去諸公子絶逺臣無所疑矣夫先主之舉用太子數年之積也臣乃何言之敢諌何慮之敢謀非敢飾辭以避死也為羞累先主之名願大夫為慮焉使臣得死情實且夫順成全者道之所貴也刑殺者道之所卒也昔者秦穆公殺三良而死罪百里奚而非其罪也故立號曰繆昭襄王殺武安君白起楚平王殺伍奢吳王夫差殺伍子胥此四君者皆為大失而天下非之以其君為不明以是籍於諸侯故曰用道治者不殺無罪而罰不加於無辜唯大夫留心使者知胡亥之意不聴毅之言殺之二世又遣使者之陽周令䝉恬曰君之過多矣而卿弟毅有大罪法及内史恬曰自吾先人及至子孫積功信於秦三世矣今臣將兵三十餘萬身雖囚繫其勢足以倍畔自知必死而守義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不忘先主也昔周成王初立未離襁緥周公旦負王以朝卒定天下及成王有病甚殆公且自揃其以沈於河曰王未有識是旦執事有罪殃旦受其不祥乃書而藏之記府可謂信矣及王能治國有賊臣言周公旦欲為亂久矣王若不備必有大事王乃大怒周公旦走而奔於楚成王觀於記府得周公旦沈書乃流涕曰孰謂周公旦欲為亂乎殺言之者而反周公旦故周書曰必參而伍之今恬之宗世無二心而事卒如此是必孽臣逆亂内陵之道也夫成王失而復振則卒昌桀殺闗龍逢紂殺王子比干而不悔身死則國亡臣故曰過可振而諌可覺也察於參伍上聖之法也凡臣之言非以求免於咎也將以諌而死願陛下為萬民思従道也使者曰臣受詔行法於將軍不敢以將軍言聞於上也蒙恬喟然太息曰我何罪於天無過而死乎良乆徐曰恬罪固當死矣起臨洮屬之遼東城壍萬餘里此其中不能無絶地脈哉此乃恬之罪也乃吞藥自殺   太史公曰吾適北邉自直道歸行觀蒙恬為秦築長城亭障壍山堙谷通直道固輕百姓力矣夫秦之初㓕諸侯天下之心未定痍傷者未瘳而恬為名將不以此時彊諫振百姓之急養老存孤務修衆庻之和而阿意興功此其兄弟遇誅不亦宜乎何乃罪地脈哉   史記正義巻八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巻八十九   唐 張守節 撰   張耳陳餘列傳第二十九  史記八十九   張耳者大梁人也其少時及魏公子毋忌為客張耳嘗亡命游外黄外黄冨人女甚美嫁庸奴亡其夫去抵父客父客素知張耳乃謂女曰必欲求賢夫從張耳女聽乃卒為請決嫁之張耳張耳是時脫身游女家厚奉給張耳張耳以故致千里客乃宦魏為外黄令名由此益賢   陳餘者亦大梁人也好儒術數游趙苦陘【音邢邢州唐昌縣】冨人公乗氏以其女妻之亦知陳餘非庸人也餘年少父事張耳兩人相與為刎頸交秦之滅大梁也張耳家外黄髙祖為布衣時嘗數從張耳游客數月秦滅魏數嵗已聞此兩人魏之名士也購求有得張耳千金陳餘五百金張耳陳餘乃變名姓俱之陳為里監門以自食兩人相對里吏嘗有過笞陳餘陳餘欲起張耳躡之使受笞吏去張耳乃引陳餘之桑下而數之曰始吾與公言何如今見小辱而欲死一吏乎陳餘然之秦詔書購求兩人兩人亦反用門者以令里中陳渉起蘄至入陳兵數萬張耳陳餘上謁陳渉渉及左右生平數聞張耳陳餘賢未嘗見見即大喜陳中豪傑父老乃說陳渉曰將軍身被堅執銳率士卒以誅暴秦復立楚社稷存亡繼絶功徳冝為王且夫監臨天下諸將不為王不可願將軍立為楚王也陳渉問此兩人兩人對曰夫秦為無道破人國家滅人社稷絶人後世罷百姓之力盡百姓之財將軍瞋目張膽出萬死不顧一生之計為天下除殘也今始至陳而王之示天下私願將軍母王急引兵而西遣人立六國後自為樹黨為秦益敵也敵多則力分與衆則兵彊如此野無交兵縣無守城誅暴秦據咸陽以令諸侯諸侯亡而得立以徳服之如此則帝業成矣今獨王陳恐天下解也【解紀賣反言天下諸侯見陳勝稱王王陳皆懈墮不相從也】陳渉不聽遂立為王陳餘乃復說陳王曰大王舉梁楚而西務在入闗未及收河北也臣嘗游趙知其豪桀及地形願請竒兵北略趙地扵是陳王以故所善陳人武臣為將軍邵騷為䕶軍以張耳陳餘為左右校尉予卒三千人北略趙地武臣等從白馬渡河至諸縣說其豪桀曰秦為亂政虐刑以殘賊天下數十年矣北有長城之域南有五嶺之戍外内騷動百姓罷敝頭㑹箕歛以供軍費財匱力盡民不聊生重之以苛法峻刑使天下父子不相安陳王奮臂為天下倡始王楚之地方二千里莫不響應家自為怒人自為鬬各報其怨而攻其讎縣殺其令丞郡殺其守尉今己張大楚王陳使吳廣周章將卒百萬西擊秦於此時而不成封侯之業者非人豪也諸君試相與計之夫天下同心而苦秦乆矣因天下之力而攻無道之君報父兄之怨而成割地有土之業此士之一時也豪桀皆然其言乃行收兵得數萬人號武臣為武信君下趙十城餘皆城守莫肯下乃引兵東北擊范陽范陽人蒯通說范陽令曰竊聞公之將死故弔雖然賀公得通而生范陽令曰何以弔之對曰秦法重足下為范陽令十年矣殺人之父人之子斷人之足黥人之首不可勝數然而慈父孝子莫敢倳刃公之腹中者畏秦法耳今天下大亂秦法不施然則慈父孝子且倳刃公之腹中以成其名此臣之所以弔公也今諸侯畔秦矣武信君兵且至而君堅守范陽少年皆爭殺君下武信君君急遣臣見武信君可轉禍為福在今矣范陽令乃使蒯通見武信君曰足下必將戰勝然後略地攻得然後下城臣竊以為過矣誠聽臣之計可不攻而降城不戰而略地檄而千里定可乎武信君曰何謂也蒯通曰今范陽令冝整頓其士卒以守戰者也怯而畏死貪而重冨貴故欲先天下降畏君以為秦所置吏誅殺如前十城也然今范陽少年亦方殺其令自以城距君君何不齎臣侯印拜范陽令范陽令則以城下君少年亦不敢殺其令令范陽令乗朱輪華轂使驅馳燕趙郊燕趙郊見之皆曰此范陽令先下者也即喜矣燕趙城可毋戰而降也此臣之所謂檄而千里定者也武信君從其計因使蒯通賜范陽令侯印趙地聞之不戰以城下者三十餘城至邯鄲張耳陳餘聞周章軍入闗至戲却【戲音羲出驪山】又聞諸將為陳王徇地多以讒毁得罪誅怨陳王不用其筴不以為將而以為校尉乃說武臣曰陳王起蘄至陳而王非必立六國後將軍今以三千人下趙數十城獨介居河北不王無以填之且陳王聽讒還報恐不脫於禍又不如立其兄弟不即立趙後將軍毋失時時間不容息武臣乃聽之遂立為趙王以陳餘為大將軍張耳為右丞相邵騷為左丞相使人報陳王陳王大怒欲盡族武臣等家而發兵擊趙陳王相國房君諫曰秦未亡而誅武臣等家此又生一秦也不如因而賀之使急引兵西擊秦陳王然之從其計徙繫武臣等家宫中封張耳子敖為成都君陳王使使者賀趙令趣發兵西入闗張耳陳餘說武臣曰王王趙非楚意特以計賀王楚已滅秦必加兵於趙願王母西兵北徇燕代南收河内以自廣趙南據大河北有燕代楚雖勝秦必不敢制趙趙王以為然因不西兵而使韓廣略燕李良略常山張黶略上黨韓廣至燕燕人因立廣為燕王趙王乃與張耳陳餘北略地燕界趙王閒出為燕軍所得燕將囚之欲與分趙地半乃歸王使者往燕輙殺之以求地張耳陳餘患之有厮養卒謝其舍中曰吾為公説燕與趙王載歸舍中皆笑曰使者往十餘輩輙死若何以能得王乃走燕壁燕將見之問燕將曰知臣何欲燕將曰若欲得趙王耳曰君知張耳陳餘何如人也燕將曰賢人也曰知其志何欲曰欲得其王耳趙養卒乃笑曰君未知此兩人所欲也夫武臣張耳陳餘杖馬箠下趙數十城此亦各欲南靣而王豈欲為卿相終已邪夫臣與主豈可同日而道哉顧其勢初定未敢參分而王且以少長先立武臣為王以持趙心今趙地已服此兩人亦欲分趙而王時未可耳今君乃囚趙王此兩人名為求趙王實欲燕殺之此兩人分趙自立夫以一趙尚易燕況以兩賢王左提右挈而責殺王之罪滅燕易矣燕將以為然乃歸趙王養卒為御而歸李良已定常山還報趙王復使良略太原至石邑秦兵塞井陘未能前秦將詐稱二世使人遺李良書不封曰良嘗事我得顯幸良誠能反趙為秦赦良罪貴良良得書疑不信乃還之邯鄲益請兵未至道逢趙王姊出飲從百餘騎李良望見以為王伏謁道旁王姊醉不知其將使騎謝李良李良素貴起慙其從官從官有一人曰天下畔秦能者先立且趙王素出將軍下今女兒乃不為將軍下車請追殺之李良已得秦書固欲反趙未决因此怒遣人追殺王姊道中乃遂將其兵襲邯鄲邯鄲不知竟殺武臣邵騷趙人多為張耳陳餘耳目者以故得脫出收其兵得數萬人客有說張耳曰兩君覊旅而欲附趙難獨立立趙後扶以義可就功乃求得趙歇立為趙王居信都李良進兵擊陳餘陳餘敗李良李良走歸章邯章邯引兵至邯鄲皆徙其民河内夷其城郭張耳與趙王歇走入鉅鹿城王離圍之陳餘北收常山兵得數萬人軍鉅鹿北章邯軍鉅鹿南棘原築甬道屬河餉王離王離兵食多急攻鉅鹿鉅鹿城中食盡兵少張耳數使人召前陳餘陳餘自度兵少不敵秦不敢前數月張耳大怒怨陳餘使張黶陳澤【音釋】往讓陳餘曰始吾與公為刎頸交今王與耳旦暮且死而公擁兵數萬不肯相救安在其相為死茍必信胡不赴秦軍俱死且有十一二相全【十中冀一兩勝秦】陳餘曰吾度前終不能救趙徒盡亡軍且餘所以不俱死欲為趙王張君報秦今必俱死如以肉委餓虎何益張黶陳澤曰事已急要以俱死立信安知後慮陳餘曰吾死顧以為無益必如公言乃使五千人令張黶陳澤先嘗秦軍至皆没當是燕齊楚聞趙急皆來救張敖亦北收代兵得萬餘人來皆壁餘旁未敢撃秦項羽兵數絶章邯甬道王離軍之食項羽悉引兵渡河遂破章邯章邯引兵解諸侯軍乃敢撃圍鉅鹿秦軍遂虜王離渉間自殺卒存鉅鹿者楚力也於是趙王歇張耳乃得出鉅鹿謝諸侯張耳與陳餘相見責讓陳餘以不肯救趙及問張黶陳澤所在陳餘怒曰張黶陳澤以必死責臣臣使將五千人先嘗秦軍皆没不出張耳不信以為殺之數問陳餘陳餘怒曰不意君之望臣深也豈以臣為重去將哉乃脫解印綬推予張耳張耳亦愕不受陳餘起如厠客有說張耳曰臣聞天與不取反受其咎今陳將軍與君印君不受反天不祥急取之張耳乃佩其印收其麾下而陳餘還亦望張耳不讓【言陳餘如厠還亦怨望張耳不讓其印】遂趨出張耳遂收其兵陳餘獨與麾下所善數百人之河上澤中漁獵由此陳餘張耳遂有郤趙王歇復居信都張耳從項羽諸侯入闗漢元年二月項羽立諸侯王張耳雅游人多為之言項羽亦素數聞張耳賢乃分趙立張耳為常山王治信都信都更名襄國陳餘客多說項羽曰陳餘張耳一體有功於趙項羽以陳餘不從入闗聞其在南皮即以南皮旁三縣以封之而徙趙王歇王代張耳之國陳餘愈益怒曰張耳與餘功等也今張耳王餘獨侯此項羽不平及齊王田榮畔楚陳餘乃使夏說說田榮曰【上說音恱下音式銳反】項羽為天下宰不平盡王諸將善地徙故王王惡地今趙王乃居代願王假臣兵請以南皮為扞蔽田榮欲樹黨於趙以反楚乃遣兵從陳餘陳餘因悉三縣兵襲常山王張耳張耳敗走念諸侯無可歸者曰漢王與我有舊故而項羽又彊立我我欲之楚甘公曰漢王之入闗五星聚東井東井者秦分也先至必霸楚雖彊後必屬漢故耳走漢漢王亦還定三秦方圍章邯廢㐀張耳謁漢王漢王厚遇之陳餘已敗張耳皆復收趙地迎趙王於代復為趙王趙王徳陳餘立以為代王陳餘為趙王弱國初定不之國留趙王而使夏說以相國守代漢二年東擊楚使使告趙欲與俱陳餘曰漢殺張耳乃從於是漢王求人類張耳者斬之持其頭遺陳餘陳餘乃遣兵助漢漢之敗於彭城西陳餘亦復覺張耳不死即背漢漢三年韓信已定魏地遣張耳與韓信擊破趙井陘斬陳餘泜水上【在趙州賛皇縣界】追殺趙王歇襄國漢立張耳為趙王漢五年張耳薨謚為景王子敖嗣立為趙王髙祖長女魯元公主為趙王敖后漢七年髙祖從平城過趙趙王朝夕韝蔽自上食禮甚卑有子壻禮髙祖箕倨詈甚慢易之趙相貫髙趙午等年六十餘故張耳客也生平為氣怒曰吾王孱王也說王曰夫天下豪桀並起能者先立今王事髙祖甚恭而髙祖無禮請為王殺之張敖齧其指出血曰君何言之誤且先人亡國頼髙祖得復國徳流子孫秋豪皆髙祖力也願君無復出口貫髙趙午等十餘人皆相謂曰乃吾等非也吾王長者不倍徳且吾等義不辱今怨髙祖辱我王故欲殺之何乃洿王為乎今事成歸王事敗獨身坐耳漢八年上從東垣還過趙貫髙等乃壁人柏人【柏人故城在刑州栢人縣西北十二里即髙祖宿處也】要之置上過欲宿心動問曰縣名為何曰柏人柏人者迫於人也不宿而去漢九年貫髙怨家知其謀乃上變告之於是上皆并逮捕趙王貫髙等十餘人皆爭自剄貫髙獨怒罵曰誰令公為之今王實無謀而并捕王公等皆死誰白王不反者乃轞車膠致【謂其車上著板四周如檻形膠宻不得開送致京師也】與王詣長安治張敖之罪上乃詔趙羣臣賔客有敢從王皆族貫髙與客孟舒等十餘人皆自髠鉗為王家奴從來貫髙至對獄曰獨吾屬為之王實不知吏治榜笞數千刺剟身無可擊者終不復言吕后數言張王以魯元公主故不冝有此上怒曰使張敖據天下豈少而女乎不聽廷尉以貫髙事辭聞上曰壯士誰知者以私問之中大夫泄公曰【泄姓也史有泄私】臣之邑子素知之此固趙國立名義不侵為然諾者也上使泄公持節問之箯輿前仰視曰泄公邪泄公勞苦如生平驩與語問張王果有計謀不髙曰人情寧不各愛其父母妻子乎今吾三族皆以論死豈以王易吾親哉顧為王實不反獨吾等為之具道本指所以為者王不知狀於是泄公入具以報上乃赦趙王上賢貫髙為人能立然諾使泄公具告之曰張王已出因赦貫髙貫髙喜曰吾王審出乎泄公曰然泄公曰上多足下故赦足下貫髙曰所以不死一身無餘者白張王不反也今王已出吾責已塞死不恨矣且人臣有簒殺之名何面目復事上哉縱上不殺我我不愧於心乎乃仰絶肮遂死當此之時名聞天下張敖已出以尚魯元故封為宣平侯於是上賢張王諸客以鉗奴從張王入闗無不為諸侯相郡守者及孝惠魯后文帝孝景時張王客子孫皆得為二千石張敖髙后六年薨【魯元公主墓在咸陽縣西北二十五里次東有張敖冢與公主同域又張耳墓在咸陽縣東三十三里】子偃為魯元王以母吕后女故吕后封為魯元王元王弱兄弟少乃封張敖他姬子二人夀為樂昌侯侈為信都侯髙后崩諸吕無道大臣誅之而廢魯元王及樂昌侯信都侯孝文帝即位復封故魯元王偃為南宫侯續張氏   太史公曰張耳陳餘世所稱賢者其賔客厮役莫非天下俊桀所居國無不取卿相者然張耳陳餘始居約時相然信以死豈顧問哉及據國爭權卒相滅亡何鄉者相慕用之誠後相倍之戾也豈非以利哉名譽雖髙賔客雖盛所由殆與太伯延陵季子異矣   史記正義卷八十九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巻九十   唐 張守節 撰   魏豹彭越列傳第三十    史記九十   魏豹者故魏諸公子也其兄魏咎故魏時封為寗陵君秦滅魏遷咎為家人陳勝之起王也【王于放反】咎往從之陳王使魏人周市徇魏地魏地已下欲相與立周市為魏王周市曰天下昬亂忠臣乃見今天下共畔秦其義必立魏王後乃可齊趙使車各五十乗立周市為魏王市辭不受迎魏咎於陳五反陳王乃遣立咎為魏王章邯已破陳王乃進兵擊魏王於臨濟【故越在淄州髙苑縣北二里本漢縣】魏王乃使周市出請救於齊楚齊楚遣項它田巴將兵隨市救魏【它徙多反】章邯遂擊破殺周市等軍圍臨濟咎為其民約降約定咎自燒殺魏豹亡走楚楚懐王予魏豹數千人復徇魏地項羽已破秦降章邯豹下魏二十餘城立豹為魏王豹引精兵從項羽入闗漢元年項羽封諸侯欲有梁地乃徙魏王豹於河東都平陽【今晉州】為西魏王漢王還定三秦渡臨晉【臨晉在同州朝邑縣界】魏王豹以國屬焉遂從擊楚於彭城漢敗還至滎陽豹請歸視親病至國即絶河津畔漢漢王聞魏豹反方東憂楚未及擊謂酈生曰緩頰往說魏豹能下之吾以萬户封若酈生說豹豹謝曰人生一世間如白駒過隙耳今漢王慢而侮人罵詈諸侯羣臣如罵奴耳非有上下禮節也吾不忍復見也於是漢王遣韓信撃虜豹於河東詣滎陽以豹國為郡漢王令豹守滎陽楚圍之急周苛遂殺魏豹彭越者昌邑人也【漢武更山陽為昌國有梁鄉梁故城在曹州城武縣東北三十三里】字仲常漁鉅野澤中為羣盗陳勝項梁之起少年或謂越曰諸豪桀相立畔秦仲可以來亦效之彭越曰兩龍方鬬且待之居嵗餘澤間少年相聚百餘人往從彭越曰請仲為長越謝曰臣不願與諸君少年彊請乃許與期旦日日出會後期者斬旦日日出十餘人後後者至日中於是越謝曰臣老諸君彊以為長今期而多後不可盡誅誅最後者一人令校長斬之皆笑曰何至是請後不敢於是越乃引一人斬之設壇祭乃令徒屬徒屬皆大驚畏越莫敢仰視乃行略地收諸侯散卒得千餘人沛公之從碭业【音唐郎反宋州碭山縣】撃昌邑彭越助之昌邑未下沛公引兵西彭越亦將其衆居鉅野中收魏散卒項籍入闗王諸侯還歸彭越衆萬餘人毋所屬漢元年秋齊王田榮畔項王漢乃使人賜彭越將軍印使下濟隂以擊楚楚命蕭公角【蕭縣令楚縣令稱公角名】將兵擊越越大破楚軍漢王二年春與魏王豹及諸侯東撃楚彭越將其兵三萬餘人歸漢扵外黄漢王曰彭將軍收魏地得十餘城欲急立魏後今西魏王豹亦魏王咎從弟也眞魏後乃拜彭越為魏相國擅將其兵略定梁地漢王之敗彭城解而西也彭越皆復亡其所下城獨將其兵北居河上【滑州河上】漢王三年彭越常往來為漢游兵撃楚絶其後糧於梁地漢四年冬項王與漢王相距滎陽彭越攻下睢陽外黄十七城【睢陽宋州宋城也外黄在汴州雍縣東】項王聞之乃使曹咎守城臯【河南府汜水是】自東收彭越所下城邑皆復為楚【為于偽反】越將其兵北走穀城【在齊州東阿縣東二十六里是】漢五年秋項王之南走陽夏【夏古雅反陳州太康縣也】彭越復下昌邑旁二十餘城得穀十餘萬斛以給漢王食漢王敗使使召彭越并力擊楚越曰魏地初定尚畏楚未可去漢王追楚為項籍所敗固陵【固陵名在陳州苑縣西北三十二里】乃謂留侯曰諸侯兵不從為之奈何留侯曰齊王信之立非君王之意信亦不自堅彭越本定梁地功多始君王以魏豹故拜彭越為魏相國今豹死母後且越亦欲王而君王不蚤定與此兩國約即勝楚睢陽以北至穀城【從宋州已北至鄆州以西曹濮汴滑並與彭越】皆以王彭相國從陳以東傳海【從陳穎州北以東亳泗徐淮北之地東至海并淮南淮隂之邑盡與韓信韓信又先有故齊舊地】與齊王信齊王信家在楚此其意欲復得故邑君王能出捐此地許二人二人今可致即不能事未可知也於是漢王乃發使使彭越如留侯䇿使者至彭越乃悉引兵㑹垓下【在亳州也】遂破楚五年項籍已死春立彭越為梁王都定陶【曹州】六年朝陳九年十年皆來朝長安十年秋陳豨反代地髙帝自往擊至邯鄲徴兵梁王梁王稱病使將將兵詣邯鄲髙帝怒使人讓梁王梁王恐欲自往謝其將扈輒曰王始不往見讓而往往則為禽矣不如遂發兵反梁王不聽稱病梁王怒其太僕欲斬之太僕亡走漢告梁王與扈輙謀反扵是上使使掩梁王梁王不覺捕梁王囚之雒陽有司治反形已具請論如法上赦以為庶人處蜀青衣西至鄭【華州】逢吕后從長安來欲之雒陽道見彭王彭王為吕后泣涕自言無罪願處故昌邑吕后許諾與俱東至雒陽吕后白上曰彭王壯士今徙之蜀此自遺患【遺唯季反】不如遂誅之妾謹與俱來於是吕后乃令其舍人告彭越復謀反廷尉王恬闗奏請族之上乃可遂夷越宗族國除   太史公曰魏豹彭越雖故賤然已席卷千里【言魏地闊千里如席卷舒】南靣稱喋血乗勝日有聞矣懐畔逆之意及敗不死而虜囚身被刑戮何哉中材已上且羞其行況王者乎彼無異故智略絶人獨患無身耳得攝尺寸之柄其雲蒸龍變欲有所會其度以故幽囚而不辭云   史記正義巻九十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巻九十一   唐 張守節 撰   黥布列傳第三十一    史記九十一   黥布者六人也姓英氏【故六城在壽州安豐縣西南百三十三里按黥布封淮南王都六即此城又春秋傳云與蓼咎繇之後或封於英六葢英後改為蓼也】秦時為布衣少年有客相之曰當刑而王及壯坐法黥布欣然笑曰人相我當刑而王㡬是乎人有聞者共俳笑之布已論輸麗山【言布論決受黥竟麗山作陵也時會稽郡輸身徒】麗山之徒數十萬人布皆與其徒長豪桀交通廼率其曹偶亡之江中為羣盗陳勝之起也布廼見番君與其衆叛秦聚兵數千人番君以其女妻之章邯之滅陳勝破吕臣軍布乃引兵北擊秦左右校破之清波引兵而東聞項梁定江東㑹稽【時會稽郡所理在吳闔閭城中】渉江而西陳嬰以項氏世為楚將廼以兵屬項梁渡淮南英布蒲將軍亦以兵屬項梁項梁渉淮而西擊景駒秦嘉等布常冠軍項梁至薛【薛古城在徐州滕縣界也】聞陳王定死廼立楚懐王項梁號為武信君英布為當陽君【南郡當陽縣也】項梁敗死定陶懐王徙都彭城諸將英布亦皆保聚彭城當是時秦急圍趙趙數使人請救懐王使宋義為上將范曾為末將項籍為次將英布蒲將軍皆為將軍悉屬宋義北救趙及項籍殺宋義於河上懐王因立籍為上將軍諸將皆屬項籍項籍使布先渉渡河擊秦布數有利籍廼悉引兵渉河從之遂破秦軍降章邯等楚兵常勝功冠諸侯諸侯兵皆以服屬楚者以布數以少敗衆也項籍之引兵西至新安【新安故城在河南府澠池縣東二十二里】又使布等夜擊坑章邯秦卒二十餘萬人至闗不得入又使布等先從間道破闗下軍遂得入至咸陽布常為軍鋒項王封諸將立布為九江王都六漢元年四月諸侯皆罷戲下各就國項氏立懐王為義帝徙都長沙廼隂令九江王布等行擊之其八月布使將擊義帝追殺之郴縣【上丑林反今郴州有義帝及祠】漢二年齊王田榮畔楚項王往擊齊徴兵九江九江王布稱病不往遣將數千人行漢之敗楚彭城布又稱病不佐楚項王由此怨布數使使者誚讓召布布愈恐不敢往項王方北憂齊趙西患漢所與者獨九江王又多布材欲親用之以故未擊漢三年漢王擊楚大戰彭城不利出梁地至虞【今宋州虞城也】謂左右曰如彼等者無足與計天下事謁者隨何進曰不審陛下所謂漢王曰孰能為我使淮南令之發兵倍楚留項王於齊數月我之取天下可以百全隨何曰臣請使之廼與二十人俱使淮南至因太宰主之三日不得見隨何因說太宰曰王之不見何必以楚為彊以漢為弱此臣之所以為使使何得見言之而是邪是大王所欲聞也言之而非邪使何等二十人伏斧質淮南市以明王倍漢而與楚也太宰廼言之王王見之隨何曰漢王使臣敬進書大王御者竊怪大王與楚何親也淮南王曰寡人北鄉而臣事之隨何曰大王與項王俱列為諸侯北鄉而臣事之必以楚為彊可以託國也項王伐齊身負板築以為士卒先大王冝悉淮南之衆身自將之為楚軍前鋒今廼發四千人以助楚夫北面而臣事人者固若是乎夫漢王戰於彭城項王未出齊也大王冝騷淮南之兵渡淮日夜會戰彭城下大王撫萬人之衆無一人渡淮者垂拱而觀其孰勝夫託國於人者固若是乎大王提空名以郷楚而欲厚自託臣竊為大王不取也然而大王不背楚者以漢為弱也夫楚兵雖彊天下負之以不義之名以其背盟約而殺義帝也然而楚王恃戰勝自彊漢王收諸侯還守成臯滎陽下蜀漢之粟深溝壁壘分卒守徼乗塞楚人還兵間以梁地深入敵國八九百里欲戰則不得攻城則力不能老弱轉糧千里之外楚兵至滎陽成臯漢堅守而不動進則不得攻退則不能解故曰楚兵不足恃也使楚勝漢則諸侯自危懼而相救夫楚之彊適足以致天下之兵耳故楚不如漢其勢易見也今大王不與萬全之漢而自託於危亡之楚臣竊為大王惑之臣非以淮南之兵足以亡楚也夫大王發兵而倍楚項王必留留數月漢之取天下可以萬全臣請與大王提劒而歸漢漢王必裂地而封大王又況淮南淮南必大王有也故漢王敬使使臣進愚計願大王之留意也淮南王曰請奉命隂許畔楚與漢未敢泄也楚使者在方急責英布發兵舍舍隨何直入坐楚使者上坐曰九江王已歸漢楚何以得發兵布愕然楚使者起何因說布曰事以搆可遂殺楚使者無使歸而疾走漢并力布曰如使者教因起兵而擊之耳扵是殺使者因起兵而攻楚楚使項聲龍且攻淮南項王留而攻下邑【宋州碭山縣】數月龍且擊淮南破布軍布欲引兵走漢恐楚王殺之故間行與何俱歸漢淮南王至上方踞牀洗召布入見布甚大怒悔來欲自殺出就舍帳御飲食從官如漢王居布又大喜過望【髙祖以布先分為王恐其自尊大故峻禮令布折服已而美其帷帳厚其飲食多其從官以恱其心權適也】於是廼使人入九江楚已使項伯收九江兵盡殺布妻子布使者頗得故人幸臣將衆數千人歸漢漢益分布兵而與俱北收兵至成臯四年七月立布為淮南王與擊項籍漢五年布使人入九江得數縣六年布與劉賈入九江誘大司馬周殷周殷反楚遂舉九江兵與漢擊楚破之垓下項籍死天下定上置酒上折隨何之功謂何為腐儒為天下安用腐儒隨何跪曰夫陛下引兵攻彭城楚王未去齊也陛下發歩卒五萬人騎五千能以取淮南乎上曰不能隨何曰陛下使何與二十人使淮南至如陛下之意是何之功賢於歩卒五萬人騎五千也然而陛下謂何腐儒為天下安用腐儒何也上曰吾方圖子之功廼以隨何為䕶軍中尉布遂剖符為淮南王都六九江廬江衡山豫章郡皆屬布七年朝陳八年朝雒陽九年朝長安十一年髙后誅淮隂侯布因心恐夏漢誅梁王彭越醢之盛其醢徧賜諸侯至淮南淮南王方獵見醢因大恐陰令人部聚兵伺旁郡警急布所幸姬疾請就醫醫家與中大夫賁赫對門姬數如醫家賁赫自以為侍中廼厚餽遺從姬飲醫家姬侍王從容語次譽赫長者也王怒曰汝安從知之具說狀王疑其與亂赫恐稱病王愈怒欲捕赫赫言變事乗詣長安布使人追不及赫至上變言布謀反有端可先未發誅也上讀其書語蕭相國相國曰布不冝有此恐仇怨妄誣之請繫赫使人微驗淮南王淮南王布見赫以罪亡上變固已疑其言國隂事漢使又來頗有所驗遂族赫家發兵反反書聞上廼赦賁赫以為將軍上召諸將問曰布反為之奈何皆曰發兵擊之坑豎子耳何能為乎汝隂侯滕公召故楚令尹問之令尹曰是固當反滕公曰上裂地而王之䟽爵而貴之南面而立萬乗之主其反何也令尹曰往年殺彭越前年殺韓信言此三人者同功一體之人也自疑禍及身故反耳滕公言之上曰臣客故楚令尹薛公者其人有籌筴之計可問上廼召見問薛公薛公對曰布反不足怪也使布出扵上計山東非漢之有也出扵中計勝敗之數未可知也出於下計陛下安枕而卧矣上曰何謂上計令尹對曰東取吳【荆王劉賈都吳蘇州闔閭城也】西取楚【楚王劉交都徐州下邳】并齊取魯傳檄燕趙固守其所山東非漢之有也何謂中計東取吳西取楚并韓取魏據敖倉之粟塞成臯之口勝敗之數未可知也何謂下計東取吳西取下蔡【古州來國】歸重於越身歸長沙【今潭州】陛下安枕而卧漢無事矣上曰是計將安出令尹對曰出下計上曰何謂廢上中計而出下計令尹曰布故麗山之徒也自致萬乗之主此皆為身不顧後為百姓萬世慮者也故曰出下計上初善封薛公千户廼立皇子長為淮南王上遂發兵自將東撃布布之夜反謂其將曰上老矣厭兵必不能來使諸將諸將獨患淮隂彭越今皆已死餘不足畏也故遂反果如薛公籌之東擊荆荆王劉賈走死冨陵【故城在楚州盱眙縣東北六十里】盡刼其兵渡淮撃楚楚發兵與戰徐僮間【杜預云徐在下邳僮縣東括地志云大徐城在泗州徐城縣北四十里古徐國也】為三軍欲以相救為竒或說楚將曰布善用兵民素畏之且兵法諸侯戰其地為散地【魏武帝注孫子曰卒戀土地道近而易敗散】今别為三彼敗吾一軍餘皆走安能相救不聽布果破其一軍其二軍散走遂西與上兵遇蘄西㑹甀【蘄音機沛郡蘄城也甀遂瑞反】布兵精甚上廼壁庸城望布軍置陳如項籍軍上惡之與布相望見遥謂布曰何苦而反布曰欲為帝耳上怒罵之遂大戰布軍敗走渡淮數止戰不利與百餘人走江南布故與番君㛰以故長沙哀王使人紿布偽與亡誘走越故信而隨之番陽番陽人殺布兹鄉民田舍【英布冡在饒州鄱陽縣北百五十二里十三歩】遂㓕黥布立皇子長為淮南王封賁赫為期思侯【期思故城在光州固始縣界】諸將率多以功封者   太史公曰英布者其先豈春秋所見楚滅英六臯陶之後哉身被刑法何其拔興之暴也項氏之所坑殺人以千萬數而布常為首虐功冠諸侯用此得王亦不免於身為世大僇禍之興自愛姬殖妒媢生患竟以滅國   史記正義卷九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巻九十二   唐 張守節 撰   淮隂侯列傳第三十二   史記九十二   淮隂侯韓信者淮隂人也【楚州淮隂縣也】始為布衣時貧無行不得推擇為吏又不能治生商賈常從人寄食飲人多厭之者常數從其下鄉南昌亭長寄食數月亭長妻患之乃晨炊蓐食食時信往不為具食信亦知其意怒竟絶去信釣於城下【淮隂城北臨淮水昔信去下郷而釣於此】諸母漂有一母見信飢飯信竟漂數十日信喜謂漂母曰吾必有以重報母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音寺】吾哀王孫而進食豈望報乎淮隂屠中少年有侮信者曰若雖長大好帶刀劒中情怯耳衆辱之曰信能死刺我不能死出我袴下於是信孰視之俛出胯下蒲伏【俛音俯伏蒲北反】一市人皆笑信以為怯及項梁渡淮信仗劒從之居戲下無所知名項梁敗又屬項羽羽以為郎中數以䇿干項羽羽不用漢王之入蜀信亡楚歸漢未得知名為連敖坐法當斬其軰十三人皆已斬次至信信乃仰視適見滕公曰上不欲就天下乎何為斬壯士滕公竒其言壯其貎釋而不斬與語大說之言於上上拜以為治粟都尉上未之竒也信數與蕭何語何竒之至南鄭諸將行道亡者數十人信度何等已數言上上不我用即亡何聞信亡不及以聞自追之人有言上曰丞相何亡上大怒如失左右手居一二日何來謁上上且怒且喜罵何曰若亡何也何曰臣不敢亡也臣追亡者上曰若所追者誰何曰韓信也上復罵曰諸將亡者以十數公無所追追信詐也何曰諸將易得耳至如信者國士無雙王必欲長王漢中無所事信必欲爭天下非信無所與計事者顧王䇿安所决耳王曰吾亦欲東耳安能鬱鬱乆居此乎何曰王計必欲東能用信信即留不能用信終亡耳王曰吾為公以為將何曰雖為將信必不留王曰以為大將何曰幸甚於是王欲召信拜之何曰王素慢無禮今拜大將如呼小兒耳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擇良日齋戒設壇具禮乃可耳王許之諸將皆喜人人各自以為得大將至拜大將乃信也一軍皆驚信拜禮畢上坐王曰丞相數言將軍將軍何以教寡人計䇿信謝因問王曰今東鄉爭權天下豈非項王邪漢王曰然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彊孰與項王漢王黙然良乆曰不如也信再拜賀曰惟信亦為大王不如也然臣嘗事之請言項王之為人也項王喑噁叱咤千人皆廢然不能任屬賢將此特匹夫之勇耳項王見人恭敬慈愛言語嘔嘔人有疾病涕泣分食飲至使人有功當封爵者印刓忍不能予此所謂婦人之仁也項王雖覇天下而臣諸侯不居闗中而都彭城有背義帝之約而以親愛王諸侯不平諸侯之見項王遷逐義帝置江南亦背歸逐其主而自王善地項王所過無不殘滅者天下多怨百姓不親附特刼於威彊耳名雖為覇實失天下心故曰其彊易弱今大王誠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所不誅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所不服以義兵從思東歸之士何所不散且三秦王為秦將將秦子弟數嵗矣所殺亡不可勝計又欺其衆降諸侯至新安項王詐坑秦降卒二十餘萬唯獨邯欣翳得脫秦父兄怨此三人痛入骨髓今楚彊以威王此三人秦民莫愛也大王之入武闗秋豪無所害除秦苛法與秦民約法三章耳秦民無不欲得大王王秦者於諸侯之約大王當王闗中闗中民咸知之大王失職入漢中秦民無不恨者今大王舉而東三秦可檄而定也於是漢王大喜自以為得信晚遂聽信計部署諸將所撃八月漢王舉兵東出陳倉【漢王從闗北出岐州陳倉縣】定三秦漢二年出闗【出函谷闗】收魏河南韓殷王皆降合齊趙共撃楚四月至彭城漢兵敗散而還信復收兵與漢王㑹滎陽復撃破楚京索之間以故楚兵卒不能西漢之敗郤彭城【兵敗散彭城而却退】塞王欣翟王翳亡漢降楚齊趙欲反漢與楚和六月魏王豹謁歸視親疾至國即絶河闗反漢與楚約和漢王使酈生說豹不下其八月以信為左丞相擊魏魏王盛兵蒲坂塞臨晉信乃益為疑兵陳船欲渡臨晉而伏兵從夏陽以木罌缻渡軍【按韓信詐陳列船艘於臨晉欲渡河即此從夏陽木押罌缻度軍襲安邑臨晉同州東朝邑界夏陽在同州北渭城界】襲安邑【安邑故城在綘州夏縣東北十五里】魏王豹驚引兵迎信信遂虜豹定魏為河東郡【今安邑縣故城】漢王遣張耳與信俱引兵東北撃趙代後九月破代兵禽夏說閼與【閼與聚城在潞州銅鞮縣西北二十里】信之下魏破代漢輙使人收其精兵詣滎陽以距楚信與張耳以兵數萬欲東下井陘撃趙趙王成安君陳餘聞漢且襲之也聚兵井陘口【井陘故闗在并州石艾縣陘東十八里即井陘口】號稱二十萬廣武君李左車說成安君曰聞漢將韓信渉西河虜魏王禽夏說新喋血閼與今乃輔以張耳議欲下趙此乗勝而去國逺鬬其鋒不可當臣聞千里餽糧士有饑色樵蘇後㸑師不宿飽今井陘之道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成列行數百里其勢糧食必在其後願足下假臣竒兵三萬人從間路絶其輜重足下深溝髙壘堅營勿與戰彼前不得鬬退不得還吾竒兵絶其後使野無所掠不至十日而兩將之頭可致於戲下願君留意臣之計否必為二子所禽矣成安君儒者也常稱義兵不用詐謀竒計曰吾聞兵法十則圍之倍則戰之今韓信兵號數萬其實不過數千能千里而襲我亦以罷極今如此避而不擊後有大者何以加之則諸侯謂吾怯而輕來伐我不聽廣武君䇿廣武君䇿不用韓信使人間視知其不用還報則大喜乃敢引兵遂下【引兵入井陘狹道出趙】未至井陘口三十里止舍夜半發選輕騎二千人人持一赤幟從間道萆山而望趙軍誡曰趙見我走必空壁逐我若疾入趙壁㧞趙幟立漢赤幟令其禆將飱曰今日破趙㑹食諸將皆莫信詳應曰諾謂軍吏曰趙已先據便地為壁且彼未見吾大將旗鼓未肯撃前行恐吾至阻險而還信乃使萬人先行出背水陣【綿蔓水一名阜將一名回星自并州流入井陘界即信背水陣陷之死地即此水也】趙軍望見而大笑平旦信建大將之旗鼓鼓行出井陘口趙開壁撃之【恒州鹿泉縣即六國時趙壁也】大戰良乆於是信張耳詳棄鼓旗走水上軍水上軍開入之復疾戰趙果空壁爭漢鼓旗逐韓信張耳韓信張耳已入水上軍軍皆殊死戰不可敗信所出竒兵二千騎共候趙空壁逐利則馳入趙壁皆㧞趙旗立漢赤幟二千趙軍已不勝不能得信等欲還歸壁壁皆漢赤幟而大驚以為漢皆已得趙王將矣兵遂亂遁走趙將雖斬之不能禁也於是漢兵夾撃大破虜趙軍斬成安君泜水上禽趙王歇信乃令軍中毋殺廣武君有能生得者購千金於是有廣武君而致戲下者信乃解其縛東鄉坐西鄉對師事之諸將効首虜休畢賀因問信曰兵法右倍山陵前左水澤今者將軍令臣等反背水陳曰破趙㑹食臣等不服然竟以勝此何術也信曰此在兵法顧諸君不察耳兵法不曰䧟之死地而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且信非得素拊循士大夫也此所謂驅市人而戰之其勢非置之死地使人人自為戰今予之生地皆走寧尚可得而用之乎諸將皆服曰善非臣所及也於是信問廣武君曰僕欲北攻燕東伐齊何若而有功廣武君辭謝曰臣聞敗軍之將不可以言勇亡國之大夫不可以圖存今臣敗亡之虜何足以權大事乎信曰僕聞之百里奚居虞而虞亡在秦而秦覇非愚於虞而智於秦也用與不用聽與不聽也誠令成安君聽足下計若信者亦已為禽矣以不用足下故信得侍耳因固問曰僕委心歸計願足下勿辭廣武君曰臣聞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故曰狂夫之言聖人擇焉顧恐臣計未必足用願効愚忠夫成安君有百戰百勝之計一旦而失之軍敗鄗下身死泜上今將軍渉西河【即同州龍門河從夏陽度者】虜魏王禽夏說閼與一舉而下井陘不終朝破趙二十萬衆誅成安君名聞海内威震天下農夫莫敢輟耕釋耒䄖衣甘食傾耳以待命者若此將軍之所長也然而衆勞卒罷其實難用今將軍欲舉倦弊之兵頓之燕堅城之下欲戰恐乆力不能㧞情見勢屈曠日糧竭而弱燕不服齊必距境以自彊也燕齊相持而不下則劉項之權未有所分也若此者將軍所短也臣愚竊以為亦過矣故善用兵者不以短擊長而以長擊短韓信曰然則何由廣武君對曰方今為將軍計莫如案甲休兵鎮趙撫其百里之内牛酒日至以饗士大夫醳兵北首燕路【首音狩向也】而後遣辯士奉咫尺之書【咫尺八寸言其簡牘或長尺也】暴其所長於燕【暴音僕】燕必不敢不聽從燕已從使諠言者東告齊齊必從風而服雖有智者亦不知為齊計矣如是則天下事皆可圖也兵固有先聲而後實者此之謂也韓信曰善從其䇿發使使燕燕從風而靡乃遣使報漢因請立張耳為趙王以鎮撫其國漢王許之乃立張耳為趙王楚數竒兵渡河擊趙趙王耳韓信往來救趙因行定趙城邑發兵詣漢楚方急圍漢王於滎陽漢王南出之宛葉間【宛在鄧州葉在許州】得黥布走入城臯楚又復急圍之六月漢王出城臯東渡河獨與滕公俱從張耳軍脩武至宿舍晨自稱漢使馳入趙壁張耳韓信未起即其卧内上奪其印符以麾召諸將易置之信耳起乃知漢王來大驚漢王奪兩人軍即令張耳備守趙地拜韓信為相國收趙兵未發者擊齊信引兵東未渡平原【懐州有平原津】聞漢王使酈食其已說下齊韓信欲止范陽辯士蒯通說信曰將軍受詔擊齊而漢獨發間使下齊寧有詔止將軍乎何以得毋行也且酈生一士伏軾掉三寸之舌下齊七十餘城將軍將數萬衆嵗餘乃下趙五十餘城為將數嵗反不如一豎儒之功乎於是信然之從其計遂渡河齊已聽生即留縱酒罷備漢守禦信因襲齊厯下軍遂至臨菑齊王田廣以酈生賣己乃烹之而走髙密使使之楚請救韓信已定臨菑遂東追廣至髙密西楚亦使龍且將號稱二十萬救齊齊王廣龍且并軍與信戰未合人或說龍且曰漢兵逺鬬窮戰其鋒不可當齊楚自居其地戰兵易敗散【近其室家懐顧望也】不如深壁令齊王使其信臣招所亡城亡城聞其王在楚來救必反漢漢兵二千里客居齊城皆反之其勢無所得食可無戰而降也龍且曰吾平生知韓信為人易與耳且夫救齊不戰而降之吾何功今戰而勝之齊之半可得何為止遂戰與信夾濰水陳韓信乃夜令人為萬餘囊滿盛沙壅水上流引軍半渡擊龍且佯不勝還走龍且果喜曰固知信怯也遂追渡水信使人決壅囊水大至龍且軍大半不得渡即急擊殺龍且龍且水東軍散走齊王廣亡去信遂追北至城陽【城陽雷澤縣是也在濮州東南九十一里】皆虜楚卒漢四年遂皆降平齊使人言漢王曰齊偽詐多變反覆之國也南邊楚不為假王以鎮之其勢不定願為假王便當是時楚方急圍漢王於滎陽韓信使者至發書漢王大怒罵曰吾困於此旦暮望若來佐我乃欲自立為王張良陳平躡漢王足因附耳語曰漢方不利寧能禁信之王乎不如因而立善遇之使自為守不然變生漢王亦悟因復罵曰大丈夫定諸侯即為眞王耳何以假為乃遣張良往立信為齊王徴其兵擊楚楚已亡龍且項王恐使盱眙人武渉往說齊王信曰天下共苦秦乆矣相與戮力擊秦秦已破計功割地分土而王之以休士卒今漢王復興兵而東侵人之分奪人之地已破三秦引兵出闗收諸侯之兵以東擊楚其意非盡吞天下者不休其不知厭足如是甚也且漢王不可必身居項王掌握中數矣【數色庾反】項王憐而活之然得脫輒倍約復擊項王其不可親信如此今足下雖自以與漢王為厚交為之盡力用兵終為之所禽矣足下所以得須臾至今者以項王尚存也當今二王之事權在足下足下右投則漢王勝左投則項王勝項王今日亡則次取足下足下與項王有故何不反漢與楚連和叄分天下王之今釋此時而自必於漢以撃楚且為智者固若此乎韓信謝曰臣事項王官不過郎中位不過執㦸言不聽畫不用故倍楚而歸漢漢王授我上將軍印予我數萬衆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聽計用故吾得以至於此夫人深親信我我倍之不祥雖死不易幸為信謝項王武渉已去齊人蒯通知天下權在韓信欲為竒䇿而感動之以相人說韓信曰僕嘗受相人之術韓信曰先生相人何如對曰貴賤在於骨法憂喜在於容色成敗在於決斷以此參之萬不失一韓信曰善先生相寡人何如對曰願少間信曰左右去矣通曰相君之面不過封侯又危不安相君之背貴乃不可言韓信曰何謂也蒯通曰天下初發難也俊雄豪傑連號壹呼天下之士雲合霧集魚鱗雜遝熛至風起當此之時憂在亡秦而已今楚漢分爭使天下無罪之人肝膽塗地父子暴骸骨於中野不可勝數楚人起彭城轉鬬逐北至於滎陽乗利席卷威震天下然兵困於京索之間迫西山而不能進者三年於此矣漢王將數十萬之衆距鞏雒阻山河之險一日數戰無尺寸之功折北不救敗滎陽傷城臯遂走宛葉之間此所謂智勇俱困者也夫銳氣挫於險塞而糧食竭於内府百姓罷極怨望容容無所倚以臣料之其勢非天下之賢聖固不能息天下之禍當今兩主之命縣於足下足下為漢則漢勝與楚則楚勝臣願披腹心輸肝膽効愚計恐足下不能用也誠能聽臣之計莫若兩利而俱存之叄分天下鼎足而居其勢莫敢先動夫以足下之賢聖有甲兵之衆據彊齊從燕趙出空虛之地而制其後因民之欲西郷【郷音向齊國在東故曰西向也】為百姓請命【止楚漢之戰鬬士卒亡故云請命】則天下風走而響應矣孰敢不聽割大弱彊以立諸侯諸侯已立天下服聽而歸徳於齊案齊之故有膠泗之地懐諸侯之徳深拱揖讓則天下之君王相率而朝於齊矣葢聞天與弗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願足下孰慮之韓信曰漢王遇我甚厚載我以其車衣我以其衣食我以其食吾聞之乗人之車者載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懐人之憂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吾豈可以鄉利倍義乎蒯生曰足下自以為善漢王欲建萬世之業臣竊以為誤矣始常山王成安君為布衣時相與為刎頸之交後爭張黶陳澤之事二人相怨常山王背項王奉項嬰頭而竄逃歸於漢王漢王借兵而東下殺成安君泜水之南頭足異處卒為天下笑此二人相與天下至驩也然而卒相禽者何也患生於多欲而人心難測也今足下欲行忠信以交於漢王必不能固於二君之相與也而事多大於張黶陳澤故臣以為足下必漢王之不危已亦誤矣大夫種范蠡存亡越霸句踐立功成名而身死亡野獸已盡而獵狗烹夫以交友言之則不如張耳之與成安君者也以忠信言之則不過大夫種范蠡之於句踐也此二人者足以觀矣願足下深慮之且臣聞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蓋天下者不賞臣請言大王功略足下渉西河虜魏王禽夏說引兵下井陘誅成安君徇趙脅燕定齊南摧楚人之兵二十萬東殺龍且西郷以報此所謂功無二於天下而略不世出者也今足下戴震主之威挾不賞之功歸楚楚人不信歸漢漢人震恐足下欲持是安歸乎夫勢在人臣之位而有震主之威名髙天下竊為足下危之韓信謝曰先生且休矣吾將念之後數日蒯通復說曰夫聽者事之也計者事之機也聽過計失而能乆安者鮮矣聽不失一二者不可亂以言計不失本末者不可紛以辭夫隨厮養之役者失萬乗之權守儋石之禄者卿相之位故知者決之斷也疑者事之害也審毫釐之小計遺天下之大數智誠知之決弗敢行者百事之禍也故曰猛虎之猶豫不若蜂蠆之致螫【音適】騏驥之跼躅不如駑馬之安歩孟賁之狐疑不如庸夫之必至也雖有舜禹之智吟而不言不如瘖聾之指麾也此言貴能行之夫功者難成而易敗時者難得而易失也時乎時不再來願足下詳察之韓信猶豫不忍倍漢又自以為功多漢終不奪我齊遂謝蒯通蒯通說不聽已詳狂為巫漢王之困固陵用張良計召齊王信遂將兵㑹垓下項羽已破髙祖襲奪齊王軍漢五年正月徙齊王信為楚王都下邳信至國召所從食漂母賜千金及下鄉南昌亭長賜百錢曰公小人也為徳不卒召辱已之少年令出胯下者以為楚中尉告諸將相曰此壯士也方辱我時我寧不能殺之邪殺之無名故忍而就於此項王亡將鍾離昧家在伊廬【括地志云中廬在義清縣北二十里本春秋時廬戎之國也秦謂之伊廬漢為中廬縣項羽之將鍾離昧在韋昭及括地志云皆說之也】素與信善項王死後亡歸信漢王怨昧聞其在楚詔楚捕昧信初之國行縣邑陳兵出入漢六年人有上書告楚王信反髙帝以陳平計天子廵狩會諸侯南方有雲夢發使告諸侯㑹陳吾將游雲夢實欲襲信信弗知髙祖且至楚信欲發兵及自度無罪欲謁上恐見禽人或說信曰斬昧謁上上必喜無患信見昧計事昧曰漢所以不撃取楚以昧在公所若欲捕我以自媢於漢吾今日死公亦隨手亡矣乃罵信曰公非長者卒自剄信持其首謁髙祖於陳上令武士信載後車信曰果若人言狡兎死良狗亨髙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天下已定我固當亨上曰人告公反遂械繫信至雒陽赦信罪以為淮隂侯信知漢王畏惡其能常稱病不朝從信由此日怨望居常鞅鞅羞與絳灌等列信常過樊將軍噲噲跪拜送迎言稱臣曰大王乃肯臨臣信出門笑曰生乃與噲等為伍上常從容與信言諸將能不各有差上問曰如我能將幾何信曰陛下不過能將十萬上曰於君何如曰臣多多而益善耳上笑曰多多益善何為為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將兵而善將將此乃信之所以為陛下禽也且陛下所謂天授非人力也陳豨拜為鉅鹿守辭於淮隂侯淮隂侯挈其手辟左右與之歩於庭仰天歎曰子可與言乎欲與子有言也豨曰唯將軍令之淮隂侯曰公所居天下精兵處也而公陛下之信幸臣也人言公之畔陛下必不信再至陛下乃疑矣三至必怒而自將吾為公從中起天下可圖也陳豨素知其能也信之曰謹奉教漢十一年陳豨果反上自將而往信病不從隂使人至豨所曰第舉兵吾從此助公信乃謀與家臣夜詐詔赦諸官徒奴欲發以襲吕后太子部署已定待豨報其舍人得罪於信信囚欲殺之舍人弟上變告信欲反狀於吕后吕后欲召恐其黨不就乃與蕭相國謀詐令人從上所來言豨已得死列侯羣臣皆賀相國紿信曰雖疾彊入賀信入吕后使武士縛信斬之長樂鍾室【長樂宫懸鍾之室】信方斬之曰吾悔不用蒯通之計乃為兒女子所詐豈非天哉遂夷信三族髙祖已從豨軍來至見信死且喜且憐之問信死亦何言吕后曰信言恨不用蒯通計髙祖曰是齊辯士也乃詔齊捕蒯通蒯通至上曰若教淮隂侯反乎對曰然臣固教之豎子不用臣之䇿故令自夷於此如彼豎子用臣之計陛下安得而夷之乎上怒曰亨之通曰嗟乎哉亨也上曰若教韓信反何對曰秦之綱絶而維㢮山東大擾異姓並起英俊烏集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於是髙材疾足者先得焉跖之狗吠堯堯非不仁狗固吠非其主當是時臣唯獨知韓信非知陛下也且天下銳精持鋒欲為陛下所為者甚衆顧力不能耳又可盡亨之邪髙帝曰置之乃釋通之罪   太史公曰吾如淮隂淮隂人為余言韓信雖為布衣時其志與衆異其母死貧無以葬然乃行營髙敞地令其旁可置萬家余視其母冡良然假令韓信學道謙讓不伐已功不矜其能則庶㡬哉於漢家勲可以比周召太公之徒後世血食矣不務出此而天下已集乃謀畔逆夷滅宗族不亦宜乎   史記正義卷九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九十三   唐 張守節 撰   韓王信盧綰列傳第三十三 史記九十三   韓王信者故韓襄王孽孫也長八尺五寸及項梁之立楚後懐王也燕齊趙魏皆已前王唯韓無有後故立韓諸公子横陽君成【故横城在宋州宋城縣西南三十里】為韓王欲以撫定韓故地項梁敗死定陶成犇懐王沛公引兵撃陽城【河南縣也】使張良以韓司徒降下韓故地得信以為韓將將其兵從沛公入武闗沛公立為漢王韓信從入漢中廼説漢王曰項王王諸將近地而王獨逺居此此左遷也士卒皆山東人跂而望歸及其鋒東嚮【跂音歧】可以爭天下漢王還定三秦廼許信為韓王先拜信為韓太尉將兵略韓地項籍之封諸王皆就國韓王成以不從無功不遣就國更以為列侯及聞漢遣韓信略韓地廼令故項籍游呉時呉令鄭昌【項籍在吳時昌為吳縣令】為韓王以距漢漢二年韓信略定韓十餘城漢王至河南韓信急撃韓王昌陽城昌降漢王廼立韓信為韓王常將韓兵從三年漢王出滎陽韓王信周苛等守滎陽及楚敗滎陽信降楚已而得亡復歸漢漢復立以為韓王竟從撃破項籍天下定五年春遂與剖符為韓王王潁川明年春上以韓信材武所王北近鞏洛南迫宛葉東有淮陽皆天下勁兵處廼詔徙韓王信王太原以北備禦胡都晉陽信上書曰國被邊匈奴數入晉陽【并州】去塞逺請治馬邑【朔州】上許之信乃徙治馬邑秋匈奴冒頓大圍信信數使使胡求和解漢發兵救之疑信數間使有二心使人責讓信信恐誅因與匈奴約共攻漢反以馬邑降胡撃太原七年冬上自往撃破信軍銅鞮【潞州縣】斬其將王喜信亡走匈奴與其將白土人㬅邱臣王黄等立趙苗裔趙利為王復収信敗散兵而與信及冒頓謀攻漢匈奴使左右賢王將萬餘騎與王黄等屯廣武以南【廣武故城在代州鴈門縣界也】至晉陽與漢兵戰漢大破之追至于離右【石州縣】後復破之匈奴復聚兵樓煩【鴈門郡楼煩縣】西北漢令車騎撃破匈奴匈奴常敗走漢乗勝追北聞冒頓居代上谷【今媯州】髙皇帝居晉陽使人視冒頓還報曰可撃上遂至平城【朔州定襄縣是也】上出白登匈奴騎圍上上乃使人厚遺閼氏【於連反又音燕氏音支單于嫡妻號若皇后】閼氏乃説冒頓曰今得漢地猶不能居且兩主不相厄居七日胡騎稍引去時天大霧漢使人徃來胡不覺䕶軍中尉陳平言上曰胡者全兵請令彊弩傳兩矢外嚮徐行出圍入平城漢救兵亦到胡騎遂解去漢亦罷兵歸韓信為匈奴將兵往來撃邉漢十年信令王黄等説誤陳豨十一年春故韓王信復與胡騎入居參合【故城在朔州定襄縣北】距漢漢使柴將軍撃之遺信書曰陛下寛仁諸侯雖有畔亡而復歸輒復故位號不誅也大王所知今王以敗亡走胡非有大罪急自歸韓王信報曰陛下擢僕起閭巷南面稱孤此僕之幸也滎陽之事僕不能死囚於項籍此一罪也及冦攻馬邑僕不能堅守以城降之此二罪也今反為冦將兵與將軍爭一旦之命此三罪也夫種蠡無一罪身死亡今僕有三罪於陛下而欲求活於世此伍子胥所以僨於呉也【信知歸漢必死故引子胥以為辭】今僕亡匿山谷間且暮乞貸蠻夷僕之思歸如痿人不亡起盲者不亡視也勢不可耳遂戰柴將軍屠參合斬韓王信信之入匈奴與太子俱及至頽當城生子因名曰頽當韓太子亦生子命曰嬰至孝文十四年頽當及嬰率其衆降漢漢封頽當為弓髙侯【滄州縣】嬰為襄城侯呉楚軍時弓髙侯功冠諸將傳子至孫孫無子失侯嬰孫以不敬失侯頽當孽孫韓嫣貴幸名富顯於當世其弟説再封數稱將軍卒為案道侯子代嵗餘坐法死後嵗餘説孫曽拜為龍雒侯續説後【史記表衞青傳及漢書表云韓説元朔五年從大將軍有功封龍額侯以酎金  元封元年撃東越有功封按遒侯征和二年孫子曽復封為龍額侯漢書功臣表云武後元年説孫曽紹封龍額侯漢表是也】   盧綰者豐人也與髙祖同里盧綰親與髙祖太上皇相愛及生男髙祖盧綰同日生里中持羊酒賀兩家及髙祖盧綰壯俱學書又相愛也里中嘉兩家親相愛生子同日壯又相愛復賀兩家羊酒髙祖為布衣時有吏事辟匿盧綰常隨出入上下及髙祖初起沛盧綰以客從入漢中為將軍常侍中從東撃項籍以太尉常從出入臥内衣被飲食賞賜羣臣莫敢望雖蕭曹等特以事見禮至其親幸莫及盧綰綰封為長安侯長安故咸陽也【秦咸陽在渭北長安在渭南蕭何起未央宫處也】漢五年冬以破項籍廼使盧綰别將與劉賈撃臨江王共尉破之七月還從撃燕王臧茶臧茶降髙祖已定天下諸侯非劉氏而王者七人欲王盧綰為羣臣觖望及虜臧茶廼下詔諸將相列侯擇羣臣有功者以為燕王羣臣知上欲王盧綰皆言曰太尉長安侯盧綰常從平定天下功最多可王燕詔許之漢五年八月廼立盧綰為燕王諸侯王得幸莫如燕王漢十一年秋陳豨反代地髙祖如邯鄲撃豨兵燕王綰亦撃其東北當是時陳豨使王黄求救匈奴燕王綰亦使其臣張勝於匈奴言豨等軍破張勝至胡故燕王臧茶子衍出亡在胡見張勝曰公所以重於燕者以習胡事也燕所以乆存者以諸侯數反兵連不決也今公為燕欲急滅豨等已盡次亦至燕公等亦且為虜矣公何不令燕且緩陳豨而與胡和事寛得長王燕即有漢急可以安國張勝以為然廼私令匈奴助豨等撃燕燕王綰疑張勝與胡反上書請族張勝勝還具道所以為者燕王寤廼詐論他人脱勝家屬使得為匈奴間而隂使范齊之陳豨所欲令乆亡連兵勿決漢十二年東撃黥布豨常將兵居代漢使樊噲撃斬豨其禆將降言燕王綰使范齊通計謀於豨所髙祖使使召盧綰綰稱病上又使辟陽侯食其御史大夫趙堯往迎燕王因驗問左右綰愈恐閉匿謂其幸臣曰非劉氏而王獨我與長沙耳往年春漢族淮隂夏誅彭越皆吕后計今上病屬任吕后吕后婦人專欲以事誅異姓王者及大功臣廼遂稱病不行其左右皆亡匿語頗泄辟陽侯聞之歸具報上上益怒又得匈奴降者降者言張勝亡在匈奴為燕使於是上曰盧綰果反矣使樊噲撃燕燕王綰悉將其宫人家屬騎數千居長城下同幸上病愈自入謝四月髙祖崩盧綰遂將其衆亡入匈奴匈奴以為東胡盧王綰為蠻夷所侵奪常思復歸居嵗餘死胡中髙后時盧綰妻子亡降漢㑹髙后病不能見舍燕邸為欲置酒見之髙后竟崩不得見盧綰妻亦病死孝景中六年盧綰孫他之【他徒何反】以東胡王降封為亞谷侯【漢表在河内】陳豨者宛朐人也【宛朐曹州縣也太史公云陳梁人按宛朐六國時屬梁】不知始所以得從及髙祖七年冬韓王信反入匈奴上至平城還廼封豨為列侯以趙相國將監趙代邊兵邊兵皆屬焉豨常告歸過趙趙相周昌見豨賔客隨之者千餘乗邯鄲官舍皆滿豨所以待賔客如布衣交皆出客下【言屈已禮之不用富貴自尊大】豨還之代周昌廼求入見見上具言豨賔客盛甚擅兵於外數嵗恐有變上乃令人覆案豨客居代者財物諸不法事多連引豨豨恐隂令客通使王黄㬅丘臣所【二人韓王信將】及髙祖七年七月太上皇崩使人召豨豨稱病甚九月遂與王黄等反自立為大王劫略趙代上聞廼赦趙代吏人為豨所詿誤劫略者皆赦之上自往至邯鄲喜曰豨不南據漳水北守邯鄲知其無能為也趙相奏斬常山守尉曰常山二十五城豨反亡其二十城上問曰守尉反乎對曰不反上曰是力不足也赦之復以為常山守尉上問周昌曰趙亦有壯士可令將者乎對曰有四人四人謁上慢罵曰豎子能為將乎四人慙伏上封之各千户以為將左右諫曰從入蜀漢伐楚功未徧行今此何功而封上曰非若所知陳豨反邯鄲以北皆豨有吾以羽檄徴天下兵未有至者今唯獨邯鄲中兵耳吾胡愛四千户封四人以尉趙子弟皆曰善於是上曰陳豨將誰曰王黄㬅丘臣皆故賈人上曰吾知之矣廼各以千金購黄臣等十一年冬漢兵撃斬陳豨將侯敞王黄於曲逆下【定州北平縣東南十五里蒲隂故城是也】破豨將張春于聊城【博州縣】斬首萬餘太尉勃入定太原代地十二月上自撃東垣東垣不下卒罵上東垣降卒罵者斬之不罵者黥之更命東垣為眞定王黄㬅丘臣其麾下受購賞之皆生得以故陳豨軍遂敗上還至洛陽上曰代居常山北趙廼從山南有之逺廼立子恒為代王都中都【中都故城在汾州于遥縣西南十二里】代鴈門皆屬代髙祖十二年冬樊噲軍卒追斬豨於靈丘【蔚州是】   太史公曰韓信盧綰非素積徳累善之世徼一時權變以詐力成功遭漢初定故得列地南面稱孤内見疑彊大外倚蠻貊以為援是以日疏自危事窮智困卒赴匈奴豈不哀哉陳豨梁人其少時數稱慕魏公子及將軍守邊招致賔客而下士名聲過實周昌疑之疵瑕頗起懼禍及身邪人進説遂䧟無道於戲悲夫夫計之生孰成敗于人也深矣   史記正義卷九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九十四   唐 張守節 撰   田儋列傳第三十四    史記九十四   田儋者狄人也【淄州髙苑縣西北北狄故縣城】故齊王田氏族也儋從弟田榮榮弟田横皆豪宗彊能得人陳渉之初起王楚也使周市略定魏地北至狄狄城守田儋詳為縛其奴從少年之廷欲謁殺奴見狄令因撃殺令而召豪吏子弟曰諸侯皆反秦自立齊古之建國儋田氏當王遂自立為齊王發兵以撃周市周市軍還去田儋因率兵略定齊地秦將章邯圍魏王咎於臨濟急魏王請救於齊齊王田儋將兵救魏章邯夜衘枚撃大破齊魏軍殺田儋於臨濟下儋弟田榮収儋餘兵走東阿齊人聞王田儋死廼立故齊王建之弟田假為齊王田角為相田間為將以距諸侯田榮之走東阿章邯追圍之項梁聞田榮之急廼引兵撃破章邯軍東阿下章邯走而西項梁因追之而田榮怒齊之立假廼引兵歸撃逐齊王假假亡走楚齊相角亡走趙角地田間前求救趙因留不敢歸田榮乃立田儋子市為齊王榮相之田横為將平齊地項梁既追章邯章邯兵益盛項梁使使告趙齊發兵共撃章邯田榮曰使楚殺田假趙殺田角田間廼肯出兵楚懐王曰田假與國之王窮而歸我殺之不義趙亦不殺田角田間以市於齊齊曰蝮螫手則斬手螫足則斬足何者為害於身也【按蝮毒蛇長二三丈嶺南北有之虺長一二尺頭腹皆一遍説文云虺博三寸首大如擘擘手大指也音歩厯反】今田假田角田間於楚趙非直手足戚也何故不殺且秦復得志於天下則齮齕用事者墳墓矣【按秦重得志非但辱身墳墓亦發堀矣若子胥鞭荆平王墓一云墳墓言死也】楚趙不聼齊亦怒終不肯出兵章邯果敗殺項梁破楚兵楚兵東走而章邯渡河圍趙於鉅鹿項羽往救趙由此怨田榮項羽既存趙降章邯等西屠咸陽滅秦而立侯王也廼徙齊王田市更王膠東治即墨齊將田都從共救趙因入闗故立都為齊王治臨淄故齊王建孫田安項羽方渡河救趙田安下濟北數城引兵降項羽項羽立田安為濟北王治博陽田榮以負項梁不肯出兵助楚趙攻秦故不得王趙將陳餘亦失職不得王二人俱怨項王項王既歸諸侯各就國田榮使人將兵助陳餘令反趙地而榮亦發兵以距撃田都田都亡走楚田榮留齊王市無令之膠東市之左右曰項王彊暴而王當之膠東不就國必危市懼廼亡就國田榮怒追撃殺齊王市於即墨還攻殺濟北王安於是田榮廼自立為齊王盡并三齊之地項王聞之大怒廼北伐齊齊王田榮兵敗走平原【平原徳州也】平原人殺榮項王遂燒夷齊城郭所過者盡屠之齊人相聚畔之榮弟横収齊散兵得數萬人反撃項羽於城陽【城陽濮州雷澤是】而漢王率諸侯敗楚入彭城項羽聞之廼釋齊而歸撃漢於彭城因連於漢戰相距滎陽以故田横復得収齊城邑立田榮子廣為齊王而横相之専國政政無巨細皆斷於相横定齊三年漢王使酈生往説下齊王廣及其相國横横以為然解其厯下軍漢將韓信引兵且東撃齊齊初使華無傷田解軍於厯下以距漢漢使至廼罷守戰備縱酒且遣使與漢平漢將韓信已平趙燕用蒯通計度平原襲破齊厯下軍因入臨淄齊王廣相横怒以酈生賣己而烹酈生齊王廣東走髙密相横走博陽守相田光走城陽將軍田既軍於膠東楚使龍且救齊齊王與合軍髙宻漢將韓信與曹參破殺龍且虜齊王廣漢將灌嬰追得齊守相田光至博陽而横聞齊王死自立為齊王還撃嬰嬰敗還之軍於嬴下【故嬴城在兖州博城縣東北百里】田横亡走梁歸彭越彭越是時居梁地中立且為漢且為楚韓信已殺龍且因令曹參進兵破殺田既於膠東使灌嬰破殺齊將田吸於千乗【千乗故城在淄州髙苑縣北二十五里】韓信遂平齊乞自立為齊假王漢因而立之後嵗餘漢滅項籍漢王立為皇帝以彭越為梁王田横懼誅而與其徒屬五百餘人入海居島中【按海州東海縣有島山去岸八十里】髙帝聞之以為田横兄弟本定齊齊人賢者多附焉今在海中不収後恐為亂廼使使赦田横罪而召之田横因謝曰臣烹陛下之使酈生今聞其弟酈商為漢將而賢臣恐懼不敢奉詔請為庶人守海島中使還報髙皇帝廼詔衛尉酈商曰齊王田横即至人馬從者敢動揺者致族夷廼復使使持節具告以詔商狀曰田横來大者王小者廼侯耳不來且舉兵加誅焉田横廼與其客二人乗詣雒陽未至三十里至尸郷廐置横謝使者曰人臣見天子當洗沐止留謂其客曰横始與漢王俱南面稱孤今漢王為天子而横廼為亡虜而北面事之其恥固已甚矣且吾烹人之兄與其弟併肩而事其主縱彼畏天子之詔不敢動我我獨不媿於心乎且陛下所以欲見我者不過欲一見吾面貎耳今陛下在洛陽今斬吾頭馳三十里間形容尚未能敗猶可觀也遂自剄令客奉其頭【奉音捧】從使者馳奏之髙帝髙帝曰嗟乎有以也夫起自布衣兄弟三人更王豈不賢乎哉為之流涕而拜其二客為都尉發卒二千人以王者禮葬田横【齊田横墓在偃師西十五里崔豹古今注云薤露蒿里送哀歌也出田横門人横自殺門人傷之而作悲歌言人命如薤上露易晞滅至李延年乃分為二曲薤露送王公貴人蒿里送士大夫庶人使挽逝者歌之俗呼為挽歌】既葬二客穿其冡旁孔皆自剄下從之髙帝聞之廼大驚以田横之客皆賢吾聞其餘尚五百人在海中使使召之至則聞田横死亦皆自殺於是廼知田横兄弟能得士也   太史公曰甚矣蒯通之謀亂齊驕淮隂其卒亡此兩人蒯通者善為長短説論戰國之權變為八十一首通善齊人安期生安期生嘗干項羽項羽不能用其筴已而項羽欲封此兩人兩人終不肯受亡去田横之髙節賔客慕義而從横死豈非至賢余因而列焉無不善畫者莫能圖何哉   史記正義卷九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九十五   唐 張守節 撰   樊酈滕灌列傳第三十五  史記九十五   舞陽侯【舞陽在許州葉縣東十里】樊噲者【音快又吉外反】沛人也【徐州縣】以屠狗為事【時人食狗亦與羊豕同故噲専屠以賣之】與髙祖俱隱初從髙祖起豐攻下沛髙祖為沛公以噲為舍人從攻胡陵方與【房預二音】還守豐撃泗水監豐下【泗水郡名】破之復東定沛破泗水守薛西與司馬尼戰碭東【秦將章邯司馬尼又碭宋州縣也】郤敵斬首十五級賜爵國大夫【爵第六級也】常從沛公撃章邯軍濮陽攻城先登斬首二十三級賜爵列大夫復常從從攻城陽【按城陽近濮陽而漢書作陽城大錯誤】先登下户牖【户牖汴州東陳留縣東北九十一里東昏故城是】破李由軍斬首十六級賜上間爵從攻圍東郡守尉於成武【曹州縣】郤敵斬首十四級捕虜十一人賜爵五大夫從撃秦軍出亳南【亳故城在宋州穀熟縣西南四十里】河間守軍於扛里【地名近城陽】破之撃破趙賁軍開封【汴州縣】北以郤敵先登斬侯一人首六十八級捕虜二十七人賜爵卿從攻破楊熊軍於曲遇【曲丘兩反遇牛恭反鄭州中年縣有曲遇聚】攻宛陵【宛陵故城在鄭州新鄭縣東北三十八里】先登斬首八級捕虜四十四人賜爵封號賢成君從攻長社轘轅【許州理縣也轘轅門在緱氏縣東南三十里】絶河津【古平隂津在河南府東北五十里也】東攻秦軍於尸南【在偃師南】攻秦軍於犨【在汝州魯山縣東南】破南陽守齮於陽城東攻宛城先登西至酈【酈音擲在鄧州新城縣西北四十里】以郤敵斬首二十四級捕虜四十人賜重封攻武闗至霸上斬都尉一人首十級捕虜百四十六人降卒二千九百人項羽在戲下欲攻沛公沛公從百餘騎因項伯面見項羽謝無有閉闗事項羽既饗軍士中酒亞父謀欲殺沛公令項莊拔劔舞坐中欲撃沛公項伯常肩蔽之時獨沛公與張良得入坐樊噲在營外聞事急乃持鐵盾入到營營衞止噲噲直撞入【撞直江反】立帳下項羽目之問為誰張良曰沛公參乗樊噲項羽曰壯士賜之巵酒彘肩噲既飲酒拔劔切肉食盡之項羽曰能復飲乎噲曰臣死且不辭豈特巵酒乎且沛公先入定咸陽暴師霸上以待大王【時羽未為王中追書】大王今日至聴小人之言與沛公有隙臣恐天下解【紀買反至此為絶句】心疑大王也項羽黙然沛公如厠麾樊噲去既出沛公留車騎獨騎一馬與樊噲等四人歩從從間道山下歸走霸上軍而使張良謝項羽項羽亦因遂已無誅沛公之心矣是日微樊噲犇入營誚讓項羽沛公事幾殆【幾音祈】明日項羽入屠咸陽立沛公為漢王漢王賜噲爵為列侯號臨武侯【桂陽臨武縣】遷為郎中從入漢中還定三秦别撃西丞白水北【括地志云白馬水源出文州曲水縣西南曽徑孫山下】雍輕車騎於雍南破之【上雍於拱反】從攻雍漦城先登撃章平軍好畤攻城先登䧟陣斬縣令丞各一人首十一級虜二十人遷郎中騎將從撃秦軍騎壤東【壤鄉在武功縣東南二十里】卻敵遷為將軍攻趙賁下郿【歧州縣】槐里栁中咸陽灌廢丘最至櫟陽【雍州縣】賜食邑杜之樊郷從攻項籍屠煑棗【按其時項羽未度河北冀州信都縣東北五十里煮棗非矣】撃破王武程處軍於外黄攻鄒魯瑕丘薛【兖州縣在州東南六十二里魯兖州曲阜縣瑕丘兖州縣薛在徐州滕縣界】項羽敗漢王於彭城盡復取魯梁地噲還至滎陽益食平隂二千户【平隂故城在濟陽東北五里】以將軍守廣武一嵗項羽引而東從髙祖撃項籍下陽夏【夏音假陳州大康縣】虜楚周將軍卒四千人圍項籍於陳【陳州】太破之屠胡陵【在兖州南】項籍既死漢王為帝以噲堅守戰有功益食八百户從髙帝攻反燕王臧荼虜荼定燕地楚王韓信反噲從至陳取信定楚【徐州】更賜爵列侯與諸侯剖符世世勿絶食舞陽號為舞陽侯除前所食以將軍從髙祖攻反韓王信於代自霍人以往【先累反又蘇果反又山寡反杜預云霍人晉邑也霍人當作葰地理志云葰人縣屬太原郡括地志云葰人故城在代州繁時縣界也】至雲中【雲中郡縣皆朔州善陽縣北三百八十里定襄故城是也】與絳侯等共定之益食千五百户因撃陳與㬅丘臣軍戰襄國【邢州城】破栢人【邢州縣】先登降定清河常山凡二十七縣殘東垣遷為左丞相破得綦毋夘尹潘軍於無終廣昌【在蔚州飛狐縣北七里】破豨别將胡人王黃軍於代南因撃韓信軍於叄合【在朔州定襄縣界】軍所將卒斬韓信破豨胡騎横谷【谷音欲盖在代】斬將軍趙既虜代丞相馮梁守孫奮大將王黃將軍大卜太僕解福【人姓名】等十人與諸將共定代郷邑七十三其後燕王盧綰反噲以相國撃盧綰破其丞相抵薊南定燕地凡縣十八郷邑五十一益食邑千三百户定食舞陽五千四百户從斬首百七十六級虜二百八十八人别破軍七下城五定郡六縣五十二得丞相一人將軍十二人二千石以下至三百石十一人噲以吕后女弟吕須為婦生子伉故其比諸軍最親先黥布反時髙祖嘗病甚惡見人卧禁中詔户者無得入羣臣羣臣絳灌等莫敢入十餘日噲乃排闥直入【宫中小門】大臣隨之上獨枕一宦者卧噲等見上流涕曰始陛下與臣等起豐沛定天下何其壯也今天下已定又何憊也且陛下病甚大臣震恐不見臣等計事顧獨與一宦者絶乎且陛下獨不見趙髙之事乎髙帝笑而起其後盧綰反髙帝使噲以相國撃燕是時髙帝病甚人有惡噲黨於吕氏即上一日宫車晏駕則噲欲以兵盡誅滅戚氏趙王如意之屬髙帝聞之大怒乃使陳平載絳侯代將而即軍中斬噲陳平畏吕后執噲詣長安至則髙祖已崩吕后釋噲使復爵邑孝恵六年樊噲卒諡為武侯子伉代侯而伉母吕須亦為臨光侯髙后時用事専權大臣盡畏之伉代侯九嵗髙后崩大臣誅諸吕吕須婘屬因誅伉舞陽侯中絶數月孝文帝既立乃復封噲他庶子市人為舞陽侯復故爵邑市人立二十九嵗卒諡為荒侯子他廣代侯六嵗侯家舍人得罪他廣怨之乃上書曰荒侯市人病不能為人【言不能行人道】令其夫人與其弟亂而生他廣他廣實非荒侯子不當代後詔下吏孝景中六年他廣奪侯為庶人國除曲周侯【故城在洛州曲周西南十五里】酈商者髙陽人【雍州西南聚邑人也】陳勝起時商聚少年東西略人得數千沛公略地至陳留六月餘【徐注非也言商先東西略得數千人及沛人略地至陳留商起兵乃六月餘得四千人以將軍從髙祖也】商以將卒四千人屬沛公於岐【髙紀云酈食其説沛公襲陳留乃以食其為廣野君酈商為將將陳留兵與偕攻間封酈生云沛公引兵随之乃下陳留為廣陽君言其弟酈商使將數千人從沛公西南略地此傳云鴈沛公於岐從攻長社按紀傳此説岐當與陳留髙陽相近也】從攻長社先登賜爵封信成君從沛公攻緱氏絶河津破秦軍洛陽東從攻下宛穰定十七縣别將攻旬闗定漢中項羽滅秦立沛公為漢王漢王賜商爵信成君以將軍為隴西都尉别將定北地【寜州】上郡【鄜州】破雍將軍烏氏【縣乃在涇州安定縣之東四十里也】周類軍栒邑蘇駔軍於泥陽【故城在寜州羅川縣北三十一里泥谷水源出羅川縣東北泥陽源則有泉於泥中潜流二十餘歩而流入泥谷又有泥陽湫在縣東北四十里】賜食邑武成六千户【縣在華州鄭縣東十三里】以隴西都尉從撃項籍軍五月出鉅野與鍾離昧戰疾鬬受梁相國印益食邑四千户以梁相國將從撃項羽二嵗三月攻胡陵項羽既已死漢王為帝其秋燕王臧荼反商以將軍從撃荼戰龍脫先登䧟陣破荼軍易下【易州易縣】郤敵遷為右丞相賜爵列侯與諸侯剖符世世勿絶食邑涿五千户【涿幽州】號曰涿侯以右丞相别定上谷【媯州】因攻代受趙相國印以右丞相趙相國别與絳侯等定代鴈門得代丞相程縱守相郭同將軍已下至六百石十九人還以将軍為太上皇衛一嵗七月以右丞相撃陳豨殘東垣又以右丞相從髙帝撃黥布攻其前拒䧟兩陳得以破布軍更食曲周五千一百户除前所食凡别破軍三降定郡六縣七十三得丞相守相大將各一人小將二人二千石已下至六百石十九人商事孝恵髙后時商病不治其子寄字況與吕禄善及髙后崩大臣欲誅諸吕吕禄為將軍軍於北軍太尉勃不得入北軍於是乃使人劫酈商令其子況紿吕禄吕禄信之故與出游而太尉勃乃得入據北軍遂誅諸吕是嵗商卒諡為景侯子寄代侯天下稱酈況賣交也孝景前三年呉楚齊趙反上以寄為將軍圍趙城十月不能下得俞侯欒布自平齊來乃下趙城滅趙王自殺除國孝景中二年寄欲取平原君為夫人景帝怒下寄吏有罪奪侯景帝乃以商他子堅封為繆侯續酈氏後繆靖侯卒子康侯遂成立遂成卒子懐侯世宗立世宗卒子侯終根立為太常坐法國除   汝隂矦【汝隂即今陽城】夏矦嬰沛人也為沛廐司御每送使客還過沛泗上亭與髙祖語未嘗不移日也嬰已而試補縣吏與髙祖相愛髙祖戲而傷嬰人有告髙祖髙祖時為亭長重坐傷人告故不傷嬰嬰證之後獄覆嬰坐髙祖繋嵗餘掠笞數百終以是脱髙祖髙祖之初與徒屬欲攻沛也嬰時以縣令史為髙祖使上降沛一日【上為于偽反使所吏反又曰謂父老開城門迎髙祖】髙祖為沛公賜嬰爵七大夫以為太僕從攻胡陵嬰與蕭何降泗水監平平以胡陵降賜嬰爵五大夫從撃秦軍碭東攻濟陽下户牖破李由軍雍丘下以兵車趣攻戰疾賜爵執帛常以太僕奉車從撃章邯軍東阿濮陽下以兵車趣攻戰疾破之賜爵執珪復常奉車從撃趙賁軍開封楊熊軍曲遇嬰從捕虜六十八人降卒八百五十人得印一匱因復常奉車從撃秦軍雒陽東以兵車趣攻戰疾賜爵封轉為滕公【滕即公丘故城是在徐州滕縣西南十五里】因復奉車從攻南陽戰于藍田芷陽以兵車趣攻戰疾至霸上項羽至滅秦立沛公為漢王漢王賜嬰爵列侯號昭平侯復為太僕從入蜀漢還定三秦從撃項籍至彭城項羽大破漢軍漢王敗不利馳去見孝恵魯元載之漢王急馬罷虜在後常蹶兩兒欲棄之嬰常収竟載之徐行面雍樹乃馳漢王怒行欲斬嬰者十餘卒得脱而致孝恵魯元於豐漢王既至滎陽收散兵復振賜嬰食祈陽復常奉車從撃項籍追至陳卒定楚至魯益食兹氏漢王立為帝其秋燕王臧荼反嬰以太僕從撃荼明年從至陳取楚王信更食汝隂剖符世世勿絶以太僕從撃代至武泉雲中【二縣在朔州善陽縣界】益食千户因從撃韓信軍胡騎晉陽旁大破之追北至平城為胡所圍七日不得通髙帝使使厚遺閼氏冒頓開圍一角髙帝出欲馳嬰固徐行弩皆持滿外向卒得脱益食嬰細陽千户復以太僕從繋胡騎句注北大破之以太僕撃胡騎平城南三䧟陳功為多賜所奪邑五百户以太僕撃陳豨黥布軍䧟陳郤敵益食千户定食汝隂六千九百户除前所食嬰自上初起沛常為太僕竟髙祖崩以太僕事孝恵孝恵帝及髙后徳嬰之脱孝恵魯元於下邑之間也【宋州碭山縣】乃賜嬰縣北第第一曰近我以尊異之孝恵帝崩以太僕事髙后髙后崩代王之來嬰以太僕與東牟矦入清宫廢少帝以天子法駕迎代王代邸與大臣共立為孝文皇帝復為大僕八嵗卒諡為文矦子夷矦竈立七年卒子共矦賜立三十一年卒子侯頗尚平陽公主立十九嵗元鼎二年坐與父御婢姦罪自殺國除   潁隂侯【今陳州南潁縣西北十三里潁隂故城是】灌嬰者睢陽販繒者也【宋州宋城縣】髙祖之為沛公略地至雍丘下章邯敗殺項梁而沛公還軍於碭嬰初以中㳙從撃破東郡尉於成武及秦軍於扛里疾鬬賜爵七大夫從攻秦軍亳南開封曲遇戰疾力賜爵執帛號宣陵君從攻陽武以西至雒陽破秦軍尸北北絶河津南破南陽守齮陽城東遂定南陽郡西入武闗戰於藍田疾力至霸上賜爵執珪號昌文君沛公立為漢王拜嬰為郎中從入漢中十月拜為中謁者從還定三秦下櫟陽降塞王還圍章邯於廢丘未拔從東出臨晉闗撃降殷王定其地撃項羽將龍且魏相項他軍走陶南疾戰破之賜嬰爵列侯號昌文侯食杜平鄉復以中謁者從降下碭以至彭城項羽撃大破漢王漢王遁而西嬰從還軍於雍丘王武魏公申徒反從撃破之攻下黃【故城在曹州考城縣東二十四里】西收兵軍於滎陽楚騎來衆漢王乃擇軍中可為車騎將者皆推故秦騎士重泉人【故城在同州蒲城縣東南四十五里】李必駱甲習騎兵今為校尉可為騎將漢王欲拜之必甲曰臣故秦民恐軍不信臣臣願得大王左右善騎者之灌嬰雖少然數力戰乃拜灌嬰為中大夫令李必駱甲為左右校尉將郎中騎兵撃楚騎於滎陽東大破之受詔别撃楚軍後絶其餉道起陽武至襄邑撃項羽之將項冠於魯下破之所將卒斬右司馬騎將各一人撃破柘公王武軍於燕西【柘屬淮陽國按渭州胙城本南燕國也】所將卒斬樓煩將伍人連尹一人撃王武别將桓嬰白馬下破之所將卒斬都尉一人以騎渡河南送漢王到雒陽使北迎相國韓信軍於邯鄲還至敖倉嬰遷為御史大夫三年以列侯食邑杜平鄉以御史大夫受詔將郎中騎兵東屬相國韓信撃破齊軍於厯下所將卒虜車騎將軍華母傷及將吏四十六人降下臨菑得齊守相田光追齊相田横至嬴博破其騎所將卒斬騎將一人生得騎將四人攻下嬴博破齊將軍田吸於千乗所將卒斬吸東從韓信攻龍且留公於髙密【留縣在沛郡公其今】卒斬龍且生得右司馬連尹各一人樓煩將十人身生得亞將周蘭齊地已定韓信自立為齊王使嬰别將撃楚將公杲於魯北破之轉南破薛郡長身虜騎將一人攻博陽前至下相以東南僮取慮徐度淮盡降其城邑至廣陵【謂從下相以東南盡降城邑乃至廣陵皆平定也】項羽使項聲薛公郯公復定淮北嬰度淮北撃破項聲郯公下邳【郯音談東海縣】斬薛公下下邳撃破楚騎於平陽【南平陽縣城今兖州鄒縣也在兖州東南六十二里按鄒縣去徐州滕縣界四十餘里也】遂降彭城虜柱國項陀降留薛沛酇蕭相攻苦譙【户焦二音】復得亞將周蘭與漢王㑹頥鄉從撃項籍軍於陳下破之所將卒斬樓煩將二人虜騎將八人賜益食邑二千五百户項籍敗垓下去也嬰以御史大夫受詔將軍騎别追項籍至東城【縣在濠州定逺縣東南五十五里】破之所將卒五人共斬項籍皆賜爵列侯降左右司馬各一人卒萬二千人盡得其軍將吏下東城厯陽【和州厯陽縣即今州城是也】渡江破吳郡長吳下【今蘇州也按如説非也吳郡長即吳郡守也一破吳郡長兵於吳城下而得吳郡守身也】得吳守遂定吳豫章㑹稽郡還定淮北凡五十二縣漢王立為皇帝賜益嬰邑三千户其秋以車騎將軍從撃破燕王臧荼明年從至陳取楚王信還剖符世世勿絶食潁隂二千五百户號曰潁隂侯以車騎將軍從撃反韓王信於代至馬邑受詔别降樓煩以北六縣斬代左相破胡騎於武泉北【縣名在朔州北一百二十里】復從撃韓信胡騎晉陽下所將卒斬胡白題將一人受詔并將燕趙齊梁楚車騎撃破胡騎於硰石至平城為胡所圍從還軍東垣從撃陳豨受詔别攻豨丞相侯敞軍曲逆下破之卒斬敞及特將五人降曲逆盧奴上曲陽安國安平【盧奴定州安喜縣是曲陽定州曲陽縣是安平定州安平縣】攻下東垣黥布反臣車騎將軍先出攻布别將於相破之斬亞將樓煩將三人又進撃破布上柱國軍及大司馬軍又進破布别將肥誅嬰身生得左司馬一人所將卒斬其小將十人追北至淮上益食二千五百户布已破髙帝歸定令嬰食潁隂五千户除前所食邑凡從得二千石二人别破軍十六降城四十六定國一郡二縣五十二得將軍二人柱國相國各一人二千石十人嬰自破布歸髙帝崩嬰以列侯事孝恵帝及吕太后太后崩吕禄等以趙王自置為將軍軍長安為亂齊哀王聞之舉兵西且入誅不當為王者上將軍吕禄聞之乃遣嬰為大將將軍往撃之嬰行至滎陽乃與絳侯等謀因屯兵滎陽風齊王㠯誅吕氏事【風方鳯反】齊兵止不前絳侯等既誅諸吕齊王罷兵歸嬰亦罷兵自滎陽歸與絳侯陳平共立代王為孝文皇帝孝文皇帝於是益封嬰三千户賜黃金千斤拜為太尉三嵗絳侯勃免相就國嬰為丞相罷太尉官是嵗匈奴大入北地上郡令丞相嬰將騎八萬五千往撃匈奴匈奴去濟北王反詔乃罷嬰之兵後嵗餘嬰以丞相卒諡曰懿侯子平侯阿代侯二十八年卒子彊代侯十二年彊有罪絶二嵗元光三年天子封灌嬰孫賢為臨汝侯續灌氏後八嵗坐行賕有罪國除   太史公曰吾適豐沛問其遺老觀故蕭曹樊噲滕公之家及其素異哉所聞方其鼓刀屠狗賣繒之時豈自知附驥之尾垂名漢庭徳流子孫哉余與他廣通為言髙祖功臣之興時若此云   史記正義卷九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巻九十六   唐 張守節 撰   張丞相列傳第三十六   史記九十六   張丞相蒼者陽武人也【鄭州陽武縣也】好書律厯秦時為御史主柱下方書有罪亡歸及沛公略地過陽武蒼以客從攻南陽蒼坐法當斬解衣伏質身長大肥白如瓠時王陵見而怪其美士乃言沛公赦勿斬遂從西入武闗至咸陽沛公立為漢王入漢中還定三秦陳餘撃走常山王張耳耳歸漢漢乃以張蒼為常山守從淮隂侯撃趙蒼得陳餘趙地已平漢王以蒼為代相備邊冦已而徙為趙相相趙王耳耳卒相趙王敖復徙相代王燕王臧荼反髙祖往撃之蒼以代相從攻臧荼有功以六年中封為北平侯食邑千二百户遷為計相一月更以列侯為主計四嵗是時蕭何為相國而張蒼乃自秦時為柱下史明習天下圖書計籍蒼又善用筭律厯故令蒼以列侯居相府領主郡國上計者黥布反亡漢立皇子長為淮南王而張蒼相之十四年遷為御史大夫   周昌者沛人也其從兄曰周苛秦時皆為泗水卒史及髙祖起沛撃破泗水守監於是周昌周苛自卒史從沛公沛公以周昌為職志周苛為客從入闗破秦沛公立為漢王以周苛為御史大夫周昌為中尉漢王四年楚圍漢王滎陽急漢王遁出去而使周苛守滎陽城楚破滎陽城欲令周苛將苛罵曰若趣降漢王不然今為虜矣項羽怒烹周苛於是乃拜周昌為御史大夫常從撃破項籍以六年中與蕭曹等俱封封周昌為汾隂侯周苛子周成以父死事封為髙景侯昌為人彊力敢直言自蕭曹等皆卑下之昌嘗燕時入奏事髙帝方擁戚姬昌還走髙帝逐得騎周昌項問曰我何如主也昌仰曰陛下即桀紂之主也於是上笑之然尤憚周昌及帝欲廢太子而立戚姬子如意為太子大臣固爭之莫能得上以留侯䇿即止而周昌廷爭之彊上問其説昌為人吃又盛怒曰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期以口吃每語故重言期期也】陛下雖欲廢太子臣期期不奉詔上欣然而笑既罷吕后側耳於東廂聽見周昌為詭謝曰㣲君太子幾廢是後戚姬子如意為趙王年十嵗髙祖憂即萬嵗之後不全也趙堯年少為符璽御史趙人方與公謂御史大夫周昌曰君之史趙堯年雖少然竒才也君必異之是且代君之位周昌笑曰堯年少刀筆吏耳【古用簡禮書有錯謬以刀削之故號曰刀筆吏】何能至是乎居頃之趙堯侍髙祖髙祖獨心不樂悲歌羣臣不知上之所以然趙堯進請問曰陛下所為不樂非為趙王年少而戚夫人與吕后有郤邪備萬嵗之後而趙王不能自全乎髙祖曰然吾私憂之不知所出堯曰陛下獨宜為趙王置貴彊相及吕后太子羣臣素所敬憚乃可髙祖曰然吾念之欲如是而羣臣誰可者堯曰御史大夫周昌其人有堅忍質直且自吕后太子及太臣皆素敬憚之獨昌可髙祖曰善於是乃召周昌謂曰吾欲固煩公公彊為我相趙王【桓談世論云使周相趙不如使取吕后家女為妃令戚夫人善事吕后則如意無斃也】周昌泣曰臣初起從陛下陛下獨柰何中道而棄之於諸侯乎髙祖曰吾極知其左遷然吾私憂趙王念非公無可者公不得已彊行於是徙御史大夫周昌為趙相既行久之髙祖持御史大夫印弄之曰誰可以為御史大夫者孰視趙堯曰無以易堯遂拜趙堯為御史大夫堯亦前有軍功食邑及以御史大夫從撃陳豨有功封為江邑侯髙祖崩吕太后使使召趙王其相周昌令王稱疾不行使者三反周昌固為不遣趙王於是髙后患之乃使使召周昌周昌至謁髙后髙后怒而罵周昌曰爾不知我之怨戚氏乎而不遣趙王何昌既徵髙后使使召趙王趙王果來至長安月餘飲藥而死周昌因謝病不朝見三嵗而死後五嵗【髙后之年】髙后聞御史大夫江邑侯趙堯髙祖時定趙王如意之畫乃抵堯罪以廣阿侯任敖為御史大夫任敖者故沛獄吏髙祖嘗辟吏【上音避】吏繋吕后遇之不謹任敖素善髙祖怒撃傷主吕后吏及髙祖初起敖以客從為御史守豐二嵗髙祖立為漢王東撃項籍敖遷為上黨守陳豨反時敖堅守封為廣阿侯食千八百户髙后時為御史大夫三嵗免【按史記書表云孝文二年卒漢表又云封九十年卒計髙祖十一年封到文帝二年則十九年矣而漢書誤裴氏不考乃云徐誤何其二過也】以平陽侯曹窋為御史大夫髙后崩不與大臣共誅吕禄等免以淮南相張蒼為御史大夫蒼與絳侯等尊立代王為孝文皇帝四年丞相灌嬰卒張蒼為丞相自漢興至孝文二十餘年㑹天下初定將相公卿皆軍吏張蒼為計相時緒正律厯以髙祖十月始至霸上因故秦時本以十月為嵗首弗革推五徳之運以為漢當水徳之時尚黒如故【姚察云蒼是秦人猶用推五勝之法以周赤烏為火漢勝火以水也】吹律調樂人之音聲及以比定律令【比音鼻或音必履反謂比方也】若百工天下作程品至於為丞相卒就之故漢家言律厯者本之張蒼蒼本好書無所不觀無所不通而尤善律厯張蒼得王陵王陵者安國侯也及蒼貴常父事王陵陵死後蒼為丞相洗沭常先朝陵夫人上食然後敢歸家蒼為丞相十餘年魯人公孫臣上書言漢土徳時其符有黄龍當見詔下其議張蒼張蒼以為非是罷之其後黄龍見成紀於是文帝召公孫臣以為博士革土徳之厯制度更元年張丞相由此自絀謝病稱老蒼任人為中侯大為姦利上以讓蒼蒼遂病免蒼為丞相十五嵗而免孝景前五年蒼卒諡為文侯子康代侯八年卒子類代為侯八年坐臨諸侯䘮後就位不敬國除初張蒼父長不滿五尺及生蒼蒼長八尺餘為侯丞相蒼子復長及孫類長六尺餘坐法失侯蒼之免相後老口中無齒食乳女子為乳母妻妾以百數嘗孕者不復幸蒼年百有餘嵗而卒   申屠丞相嘉者梁人以材官蹶張從髙帝撃項籍遷為隊率從撃黥布軍為都尉孝恵時為淮陽守孝文帝元年舉故吏士二千石從髙皇帝者悉以為闗内侯食邑二十四人而申屠嘉食邑五百户張蒼已為丞相嘉遷為御史大夫張蒼免相孝文帝欲用皇后弟竇廣國為丞相曰恐天下以吾私廣國廣國賢有行故欲相之念乆之不可而髙帝時大臣又皆多死餘見無可者乃以御史大夫嘉為丞相因故邑封為故安侯【今易州界武陽城中東南隅故城是也】嘉為人㢘直門不受私謁是時太中大夫鄧通方隆愛幸賞賜累巨萬文帝嘗燕飲通家其寵如是是時丞相入朝而通居上傍有怠慢之禮丞相奏事畢因言曰陛下愛幸臣則富貴之至於朝廷之禮不可以不肅上曰君勿言吾私之罷朝坐府中嘉為檄召鄧通詣丞相府不來且斬通通恐入言文帝文帝曰汝第往吾今使人召若通至丞相府免冠徒跣頓首謝嘉坐自如故不為禮責曰夫朝廷者髙皇帝之朝廷也通小臣戲殿上大不敬當斬吏今行斬之通頓首首盡出血不解文帝度丞相已困通使使者持節召通而謝丞相曰此吾弄臣君釋之鄧通既至為文帝泣曰丞相幾殺臣嘉為丞相五嵗孝文帝崩孝景帝即位二年鼂錯為内史貴幸用事諸法令多所請變更議以謫罰侵削諸侯而丞相嘉自絀所言不用疾錯錯為内史門東出不便更穿一門南出南出者太上皇廟堧垣嘉聞之欲因此以法錯擅穿宗廟垣為門奏請誅錯錯客有語錯錯恐夜入宫上謁自歸景帝【自歸帝首露】至朝丞相奏請誅内史錯景帝曰錯所穿非眞廟垣乃外堧垣故他官居其中且又我使為之錯無罪罷朝嘉謂長史曰吾悔不先斬錯乃先請之為錯所賣至舍因歐血而死諡為節侯子共侯蔑代三年卒子侯去病代三十一年卒子侯㬰代六嵗坐為九江太守受故官送有罪國除自申屠嘉死之後景帝時開封侯陶青桃侯劉含為丞相及今上時柏至侯許昌平棘侯薛澤武彊侯莊青翟髙陵侯趙周等為丞相皆以列侯繼嗣娖娖㢘謹為丞相備貟而已無所能發明功名有著於當世者   太史公曰張蒼文學律厯為漢名相而絀賈生公孫臣等言正朔服色事而不遵明用秦之顓頊厯何哉周昌木彊人也【言其質直掘強如木石焉】任敖以舊徳用申屠嘉可謂剛毅守節矣然無術學殆與蕭曹陳平異矣孝武時丞相多甚不記莫録其行起居狀略且紀征和以來有車丞相長陵人也卒而有韋丞相代   韋丞相賢者魯人也以讀書術為吏至大鴻臚有相工相之當至丞相有男四人使相工相之至第二子其名元成相工曰此子貴當封韋丞相言曰我即為丞相有長子是安從得之後竟為丞相病死而長子有罪論不得嗣而立成成時佯狂不肯立竟立之有讓國之名後坐騎至廟不敬有詔奪爵一級為闗内侯失列侯得食其故國邑韋丞相卒有魏丞相代   魏丞相相者濟隂人也以文吏至丞相其人好武皆令諸吏帶劔帶劔前奏事或有不帶劔者當入奏事至乃借劔而敢入奏事其時京兆尹趙君丞相奏以免罪使人執魏丞相欲求脱罪而不聽復使人脅恐魏丞相以夫人賊殺侍婢事而私獨奏請驗之發吏卒至丞相舍捕奴婢笞撃問之實不以兵刃殺也而丞相司直繁君奏京兆尹趙君迫脅丞相誣以夫人賊殺婢發吏卒圍捕丞相舍不道又得擅屏騎士事趙京兆坐要斬又有使椽陳平等劾中尚書疑以獨擅劫事而坐之大不敬長史以下皆坐死或下蠶室而魏丞相竟以丞相病死子嗣後坐騎至廟不敬有詔奪爵一級為闗内侯失列侯得食其故國邑魏丞相卒以御史大夫邴吉代邴丞相吉者魯國人也以讀書好法令至御史大夫孝宣帝時以有舊故封為列侯而因為丞相明於事有大智後世稱之以丞相病死子顯嗣後坐騎至廟不敬有詔奪爵一級失列侯得食故國邑顯為吏至大僕坐官耗亂身及子男有姦贓免為庶人邴丞相卒黄丞相代長安中有善相工田文者與韋丞相魏丞相邴丞相微賤時㑹於客家田文言曰今此三君者皆丞相也其後三人竟更相代為丞相何見之明也   黄丞相霸者淮陽人也以讀書為吏至潁川太守治潁川以禮義條教喻告化之犯法者風曉令自殺化大行名聲聞孝宣帝下制曰潁川太守霸以宣布詔令治民道不捨遺男女異路獄中無重囚賜爵闗内侯黄金百斤徵為京兆尹而至丞相復以禮義為治以丞相病死子嗣後為列侯黄丞相卒以御史大夫于定國代于丞相已有廷尉傳在張廷尉語中于丞相去御史大夫韋成代   韋丞相元成者即前韋丞相子也代父後失列侯其人少時好讀書明於詩論語為吏至衛尉徙為太子太傅御史大夫薛君免為御史大夫于丞相乞骸骨免而為丞相因封故邑為扶陽侯數年病死孝元帝親臨䘮賜賞甚厚子嗣後其治容容隨世俗浮沉而見謂謟巧而相工本謂之當為侯代父而後失之復自游宦而起至丞相父子俱為丞相世間美之豈不命哉相工其先知之韋丞相卒御史大夫匡衡代   丞相匡衡者東海人也好讀書從博士受詩家貧衡傭作以給食飲才下數射䇿不中至九乃中丙科其經以不中科故明習補平原文學卒史數年郡不尊敬御史徵之以補百石屬薦為郎而補博士拜為太子少傅而事孝元帝孝元好詩而遷為光禄勲居殿中為師授教左右而縣官坐其旁聽甚善之日以尊貴御史大夫鄭宏坐事免而匡君為御史大夫嵗餘韋丞相死匡君代為丞相封樂安侯以十年之間不出長安城門而至丞相豈非遇時而命也哉深惟士之游宦所以至封侯者微甚然多至御史大夫即去者諸為大夫而丞相次也其心冀幸丞相物故也或乃隂私相毁害欲代之然守之日乆不得或為之日少而得之至於封侯真命也夫御史大夫鄭君守之數年不得匡君居之未滿嵗而韋丞相死即代之矣豈可以智巧得哉多有賢聖之才困戹不得者衆甚也   史記正義卷九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九十七   唐 張守節 撰   酈生陸賈列傳第三十七  史記九十七   酈生食其者【厯異幾三音也】陳留髙陽人也【陳留風俗傳云髙陽在雍丘西南括地志云圍城在汴州雍丘縣西南食其墓在雍丘西南二十八里蓋此謂也】好讀書家貧落魄無以為衣食業為里監門吏【監音甲衫反戰國策云王蝸對齊宣曰夫監門閭里士之賤也】然縣中賢豪不敢役縣中皆謂之狂生及陳勝項梁等起諸將徇地【徇略也】過髙陽者數十人酈生問其將皆握齱好苛禮自用不能聽大度之言酈生乃深自藏匿後聞沛公將兵略地陳留郊沛公麾下騎士適酈生里中子也沛公時時問邑中賢士豪俊騎士歸酈生見謂之曰吾聞沛公慢而易人多大略此真吾所願從游莫為我先【為于偽反】若見沛公謂曰臣里中有酈生年六十餘長八尺人皆謂之狂生生自謂我非狂生騎士曰沛公不好儒諸客冠儒冠來者沛公輒解其冠溲溺其中與人言常大罵未可以儒生説也酈生曰弟言之騎士從容言如酈生所誡者沛公至髙陽傳舍使人召酈生酈生至入謁沛公方倨牀使兩女子洗足而見酈生酈生入則長揖不拜曰足下欲助秦攻諸侯乎且欲率諸侯破秦也沛公罵曰豎儒夫天下同苦秦久矣故諸侯相率而攻秦何謂助秦攻諸侯乎酈生曰必聚徒合義兵誅無道秦不宜倨見長者於是沛公輟洗起攝衣【攝歛著也】延酈生上坐謝之酈生因言六國從横時沛公喜賜酈生食問曰計將安出酈生曰足下起糾合之衆収散亂之兵不滿萬人欲以徑入彊秦此所謂探虎口者也夫陳留天下之衝四通五逹之郊也今其城又多積粟臣善其令【言食其與陳留縣令相善也】請得使之令下【令力征反下謂降之也】足下即不聼足下舉兵攻之臣為内應於是遣酈生行沛公引兵隨之遂下陳留號酈食其為廣野君酈生言其弟酈商使將數千人從沛公西南略地酈生常為説客馳使諸侯漢三年秋項羽撃漢拔滎陽漢兵遁保鞏洛楚人聞淮隂侯破趙彭越數反梁地則分兵救之淮隂方東撃齊漢王數困滎陽成臯計欲捐成臯以東屯鞏洛以拒楚酈生因曰臣聞知天之天者王事可成不知天之天者王事不可成王者以民人為天而民人以食為天夫敖倉天下轉輸久矣臣聞其下迺有藏粟甚多楚人拔滎陽不堅守敖倉廼引而東令適卒分守成臯此乃天所以資漢也方今楚易取而漢反却自奪其便臣竊以為過矣且兩雄不俱立楚漢乆相持不決百姓騷動海内揺蕩農夫釋耒工女下機天下之心未有所定也願足下急復進兵收取滎陽據敖倉之粟【敖倉在鄭州滎陽縣四十五里石門之東北臨汴水南帶三皇山秦時置倉於敖山上故名敖倉】塞成臯之險【即汜水縣山】杜大行之道距蜚狐之口【按蔚州飛狐縣北百五十里有秦漢故郡城西南有山俗號飛狐口也】守白馬之津以示諸侯効實形制之勢則天下知所歸矣方今燕趙已定唯齊未下今田廣據千里之齊田間將二十萬之衆軍於厯城諸田宗彊負海阻河濟南近楚人多變詐足下雖遣數十萬師未可以嵗月破也臣請得奉明詔説齊王使為漢而稱東藩上曰善廼從其畫復守敖倉而使酈生説齊王曰王知天下之所歸乎王曰不知也曰王知天下之所歸則齊國可得而有也若不知天下之所歸即齊國未可得保也齊王曰天下何所歸曰歸漢曰先生何以言之曰漢王與項王戮力西面撃秦約先入咸陽者王之漢王先入咸陽項王負約不與而王之漢中項王遷殺義帝漢王聞之起蜀漢之兵撃三秦出闗而責義帝之處収天下之兵立諸侯之後降城即以侯其將得賂即以分其士與天下同其利豪英賢才皆樂為之用諸侯之兵四面而至蜀漢之粟方船而下項王有倍約之名殺義帝之負於人之功無所記於人之罪無所忘戰勝而不得其賞抜城而不得其封非項氏莫得用事為人刻印刓而不能授攻城得賂積而不能賞天下畔之賢才怨之而莫為之用故天下之士歸於漢王可坐而䇿也夫漢王發蜀漢定三秦渉西河之外援上黨之兵【援音爰】下井陘誅成安君破北魏舉三十二城此蚩尤之兵也非人之力也天之福也今已據敖倉之粟塞成臯之險守白馬之津杜大行之阪距蜚狐之口天下後服者先亡矣王疾先下漢王齊國社稷可得而保也不下漢王危亡可立而待也田廣以為然廼聽酈生罷厯下兵守戰備與酈生日縱酒淮隂侯聞酈生伏軾下齊七十餘城廼夜度兵平原襲齊齊王田廣聞漢兵至以為酈生賣已廼曰汝能止漢軍我活汝不然我將烹汝酈生曰舉大事不細謹盛徳不辭讓而公不為若更言齊王遂亨酈生引兵東走漢十二年曲周侯酈商以丞相將兵撃黥布有功髙祖舉列侯功臣思酈食其酈食其子酈疥數將兵功未當侯上以其父故封疥為髙梁侯後更食武遂嗣三世元狩元年中武遂侯平【年表云卒子敵嗣卒子平嗣元年有罪國除而漢書云更食武陽子遂嗣恐漢書悮也】坐詐詔衡山王取百斤金當棄市病死國除也   陸賈者楚人也以客從髙祖定天下名為有口辯士居左右常使諸侯及髙祖時中國初定尉他平南越因王之髙祖使陸賈賜尉他印為南越王陸生至尉他魋結箕倨見陸生陸生因進説他曰足下中國人親戚昆弟墳墓在眞定今足下反天性棄冠帶欲以區區之越與天子抗衡為敵國禍且及身矣且夫秦失其政諸侯豪桀並起唯漢王先入闗據咸陽項羽倍約自立為西楚霸王諸侯皆屬可謂至彊然漢王起巴蜀鞭笞天下劫略諸侯遂誅項羽滅之五年之間海内平定此非人力天之所建也天子聞君王王南越不助天下誅暴逆將相欲移兵而誅王天子憐百姓新勞苦故且休之遣臣授君王印剖符通使君王宜郊迎北面稱臣廼欲以新造未集之越屈彊於此漢誠聞之掘燒王先人冢夷滅宗族使一偏將將十萬衆臨越則越殺王降漢如反覆手耳於是尉他廼蹶然起坐謝陸生曰居蠻夷中乆殊失禮義因問陸生曰我孰與蕭何曹參韓信賢陸生曰王似賢復曰我孰與皇帝賢陸生曰皇帝起豐沛討暴秦誅彊楚為天下興利除害繼五帝三皇之業統理中國中國之人以億計地方萬里居天下之膏腴人衆車轝萬物殷富政由一家自天地剖泮未始有也今王衆不過數十萬皆蠻夷崎嶇山海間譬若漢一郡王何廼比於漢尉他大笑曰吾不起中國故王此使我居中國何渠不若漢迺大説陸生留與飲數月曰越中無足與語至生來令我日聞所不聞賜陸生橐中装直千金他送亦千金陸生卒拜尉他為越王令稱臣奉漢約歸報髙祖大悅拜賈為太中大夫陸生時時前説稱詩書髙帝罵之曰廼公居馬上而得之安事詩書陸生曰居馬上得之寜可以馬上治之乎且湯武逆取而以順守之文武並用長久之術也昔者呉王夫差智伯極武而亡秦任刑法不變卒滅趙氏鄉使秦已并天下行仁義法先聖陛下安得而有之髙帝不懌而有慙色廼謂陸生曰試為我著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何及古成敗之國陸生廼粗述存亡之徵凡著十二萹每奏一篇髙帝未甞不稱善左右呼萬嵗號其書曰新語【七録云新語二卷陸賈撰也】孝恵帝時吕太后用事欲王諸吕畏大臣有口者陸生自度不能爭之迺病免家居以好畤田地善【畤音止雍州縣也】可以家焉有五男廼出所使越得橐中裝賣千金【漢制一金直千貫】分其子子二百金令為生産陸生常安居駟馬從歌舞鼓琴瑟侍者十人寳劔直百金謂其子曰與汝約過汝汝給吾人馬酒食極欲十日而更所死家得寳劔車騎侍從者一嵗中往來過他客率不過再三過數見不鮮無久慁公為也吕太后時王諸吕諸吕擅權欲劫少主危劉氏右丞相陳平患之力不能爭恐禍及己常燕居深念陸生徃請直入坐而陳丞相方深念不時見陸生陸生曰何念之深也陳平曰生揣我何念陸生曰足下位為上相食三萬户侯可謂極富貴無欲矣然有憂念不過患諸吕少主耳陳平曰然為之奈何陸生曰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將將相和調則士務附士務附天下雖有變即權不分為社稷計在兩君掌握耳臣常欲謂太尉絳侯絳侯與我戱易吾言君何不交驩太尉深相結為陳平畫吕氏數事陳平用其計廼以五百金為絳侯夀亨具樂飲太尉亦報如之此兩人深相結則吕氏謀益衰陳平廼以奴婢百人車馬五十乗錢五百萬遺陸生為飲食費陸生以此游漢廷公卿間名聲藉甚及誅諸吕立孝文帝陸生頗有力焉孝文帝即位欲使人之南越陳丞相等乃言陸生為太中大夫徃使尉他令尉他去黄屋稱制令比諸侯皆如意㫖語在南越語中陸生竟以夀終   平原君朱建者楚人也故嘗為淮南王黥布相有辠去後復事黥布布欲反時問平原君平原君止之布不聽而聼梁父侯遂反漢已誅布聞平原君諫不與謀【上音預】得不誅語在黥布語中平原君為人辯有口刻㢘剛直家於長安行不茍合義不取容辟陽侯行不正得幸吕太后時辟陽侯欲知平原君平原君不肯見及平原君母死陸生素與平原君善過之平原君家貧未有以發䘮方假貸服具陸生令平原君發䘮陸生徃見辟陽侯賀曰平原君母死辟陽侯曰平原君母死何乃賀我乎陸賈曰前日君侯欲知平原君平原君義不知君以其母故今其母死君誠厚送䘮則彼為君死矣辟陽侯乃奉百金徃税列侯貴人以辟陽侯故徃税凡五百金辟陽侯幸吕太后人或毁辟陽侯於孝恵帝孝恵帝大怒下吏欲誅之吕太后慙不可以言大臣多害辟陽侯行欲遂誅之辟陽侯急因使人欲見平原君平原君辭曰獄急不敢見君廼求見孝恵幸臣閎籍孺説之曰君所以得幸帝天下莫不聞今辟陽侯幸太后而下吏道路皆言君讒欲殺之今日辟陽侯誅旦日太后含怒亦誅君何不肉袒為辟陽侯言於帝帝聽君出辟陽侯太后大驩兩主共幸君君貴富益倍矣於是閎籍孺大恐從其計言帝果出辟陽侯辟陽侯之囚欲見平原君平原君不見辟陽侯辟陽侯以為倍己大怒及其成功出之廼大驚吕太后崩大臣誅諸吕辟陽侯於諸吕至深而卒不誅計畫所以全者皆陸生平原君之力也孝文帝時淮南厲王殺辟陽侯以諸吕故文帝聞其客平原君為計䇿使吏捕欲治聞吏至門平原君欲自殺諸子及吏皆曰事未可知何早自殺為平原君曰我死禍絶不及而身矣遂自剄孝文帝聞而惜之曰吾無意殺之廼召其子拜為中大夫使匈奴單于無禮廼罵單于遂死匈奴中初沛公引兵過陳留酈生踵軍門上謁曰髙陽賤民酈食其竊聞沛公暴露將兵助楚不義敬勞從者願得望見口畫天下便事使者入通沛公方洗問使者曰何如人也使者對曰狀貌類大儒衣儒衣冠側注沛公曰為我謝之言我方以天下為事未暇見儒人也使者出謝曰沛公敬謝先生方以天下為事未暇見儒人也酈生瞋目案劔叱使者曰走復入言沛公吾髙陽酒徒也非儒人也使者懼而失謁跪拾謁還走復入報曰客天下壯士也叱臣臣恐至失謁曰走復入言而公髙陽酒徒也沛公遽雪足杖矛曰延客人酈生入揖沛公曰足下甚苦暴衣露冠將兵助楚討不義足下何不自喜也臣願以事見而曰吾方以天下為事未暇見儒人也夫足下欲興天下之大事而成天下之大功而以目皮相恐失天下之能士且吾度足下之智不如吾勇又不如吾若欲就天下而不相見竊謂足下失之沛公謝曰鄉者聞先生之容今見先生之意也廼延而坐之問所以取天下者酈生曰夫足下欲成大功不如止陳留陳留者天下之據衝也兵之㑹地也積粟數千萬石城守甚堅臣素善其令願為足下説之不聽臣臣請為足下殺之而下陳留足下將陳留之衆據陳留之城而食其積粟招天下之從兵從兵已成足下横行天下莫能有害足下者矣沛公曰敬聞命矣於是酈生廼夜見陳留令説之曰夫秦為無道而天下畔之今足下與天下從則可以成大功今獨為亡秦嬰城而堅守臣竊為足下危之陳留令曰秦法至重也不可以妄言妄言者無類吾不可以應先生所以教臣者非臣之意也願勿復道酈生留宿卧夜半時斬陳留令首踰城而下報沛公沛公引兵攻城縣令首於長竿以示城上人曰趣下而令頭已斷矣令後下者必先斬之於是陳留人見令已死遂相率而下沛公沛公舍陳留南城門上因其庫兵食積粟留出入三月從兵以萬數遂入破秦   太史公曰世之傳酈生書多曰漢王已拔三秦東撃項籍而引軍於鞏洛之間酈生彼儒衣徃説漢王廼非也自沛公未入闗與項羽别而至髙陽得酈生兄弟余讀陸生新語書十二篇固當世之辯士至平原君子與余善是以得具論之   史記正義卷九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九十八   唐 張守節 撰   傳靳蒯成列傳第三十八  史記九十八   陽陵侯寛以魏五大夫騎將從為舍人起横陽【括地志云故横城在宋州宋城縣西南三十里按盖横陽也】從攻安陽【後魏地形志云己氏有安陽城隋改己氏為楚丘今宋州楚丘縣西十里安陽故城是也】杠里撃趙賁軍於開封及撃楊熊曲遇【曲丘羽反遇牛恭反司馬彪郡國志云中牟有曲遇聚按鄭州中牟縣也】陽武【鄭州縣也】斬首十二級賜爵卿從至霸上沛公立為漢王漢王賜寛封號共徳君從入漢中遷為右騎將從定三秦賜食邑雕隂【鄜州洛交縣三十里雕隂故城是也】從撃項籍待懐賜爵通徳侯從撃項冠周蘭龍且所將卒斬騎將一人敖下益食邑屬淮隂撃破齊厯下軍撃田解屬相國參殘博益食邑因定齊地破符世世勿絶封為陽陵侯二千六百户除前所食為齊右丞相備齊【按為齊王韓信相】五嵗為齊相國【為齊悼恵王劉肥相五嵗也】四月撃陳豨屬太尉勃以相國代丞相噲撃豨一月徙為代相國將屯二嵗為代丞相將屯孝恵五年卒諡為景侯子須侯精立二十四年卒子共侯則立十二年卒子侯偃立二十一年坐與淮南王謀反死國除   信武侯靳歙以中㳙從起宛朐【上於元反下求俱反曹州縣也】攻濟陽【曹州宛朐縣西南三十五里濟陽故城】破李由軍撃秦軍亳南開封東北斬騎十人將一人首五十七級捕虜七十三人賜爵封號臨平君又戰藍田北斬車司馬二人騎長一人首二十八級捕虜五十七人至霸上沛公立為漢王賜歙爵建武侯遷為騎都尉從定三秦别西撃章平軍於隴西破之定隴西六縣所將卒斬車司馬侯各四人騎長十二人從東撃楚至彭城漢軍敗還保雍丘去撃反者王武等略梁地别將撃邢説軍菑南破之身得説都尉二人司馬侯十二人降吏卒四千六百八十人破楚軍滎陽東三年賜食邑四千二百户别之河内撃趙將賁郝軍朝歌破之所將卒得騎將二人車馬二百五十匹從攻安陽以東至棘蒲下七縣别攻破趙軍得其將司馬二人侯四人降吏卒二千四百人從攻下邯鄲别下平陽【括地志云平陽故城在相州臨漳縣西二十五里】身斬守相所將卒斬兵守郡守各一人降鄴從攻朝歌邯鄲及别撃破趙軍降邯鄲郡六縣還軍敖倉破項籍軍成臯南撃絶楚饟道起滎陽至襄邑破項冠軍魯下【魯城之下今兖州曲阜縣也】略地東至繒郯下邳【今繒城在沂州丞縣下邳泗水縣郯縣屬海州】南至蘄竹邑撃項悍濟陽下還撃項籍陳下破之别定江陵降江陵柱國大司馬以下八人身得江陵王生致之雒陽因定南郡從至陳取楚王信剖符世世勿絶定食三千六百户號信武侯以騎都尉從撃代攻韓信平城下還軍東垣有功遷為車騎將軍并將梁趙齊燕楚車騎别撃陳豨丞相敞破之因降曲逆從撃黥布有功益封定食五千三百户凡斬首九十級虜百三十二人别破軍十四降城五十九定郡國各一縣二十三得王柱國各一人二千石以下至五百石三十九人髙后五年歙卒諡為肅侯子亭代侯二十一年坐事國人過律孝文後三年奪侯國除   蒯成侯緤者【括地志云蒯亭在河南西十四里苑中輿地志云蒯城縣故陳倉縣之故鄉聚名也周紲所封也晉武帝咸寜四年分陳倉立蒯城縣屬始平郡也】沛人也姓周氏常為髙祖參乗以舍人從起沛至霸上西入蜀漢還定三秦食邑池陽【雍州涇陽縣西北三里池陽故城是也】東絶甬道從出度平隂遇淮隂侯兵襄國軍乍利乍不利終無離上心以緤為信武侯食邑三千三百户髙祖十二年以緤為蒯成侯除前所食邑上欲自撃陳豨蒯成侯泣曰始秦攻破天下未嘗自行今上常自行是為無人可使者乎上以為愛我賜入殿門不趨殺人不死至孝文五年緤以夀終謚為貞侯【諡為尊侯一作卓】子昌代侯有罪國除至孝景中二年封緤子居代侯至元鼎三年居為太常有罪國除太史公曰陽陵侯傳寛信武侯靳歙皆髙爵從髙祖起山東攻項籍誅殺名將破軍降城以十數未嘗困辱比亦天授也蒯成侯周緤操心堅正身不見疑上欲有所之未嘗不垂涕此有傷心者然可謂篤厚君子矣   史記正義卷九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九十九   唐 張守節 撰   劉敬叔孫通列傳第三十九 史記九十九   劉敬者齊人也漢五年戍隴西過洛陽髙帝在焉婁敬脱輓輅衣其羊裘見齊人虞將軍曰臣願見上言便事虞將軍欲與之鮮衣婁敬曰臣衣帛衣帛見衣褐衣褐見終不敢易衣於是虞將軍入言上上召入見賜食已而問婁敬婁敬説曰陛下都洛陽豈欲與周室比隆哉上曰然婁敬曰陛下取天下與周室異周之先自后稷堯封之邰【邰音胎雍州武功縣西南二十三里故漦城是也説文云邰炎帝之後姜姓所封國弃外家也毛萇云邰姜嫄國堯見天因邰而生后稷故因封於邰也】積徳累善十有餘世公劉避桀居大王以狄伐故去杖馬箠居岐國人爭隨之及文王為西伯斷虞芮之訟始受命吕望伯夷自海濵來歸之【吕望宅及廟在蘇州海塩縣西也伯夷孤竹國在平州皆濵東海也】武王伐紂不期而㑹孟津之上八百諸侯皆曰紂可伐矣遂滅殷成王即位周公之屬相焉廼營成周洛邑【括地志云故王城一名河南城本郟鄏周公所築在洛州河南縣北九里苑中東北隅帝王紀云武王伐紂營洛邑而定鼎焉按此即營都城也書云乃營成周括地志云洛陽故城在洛州洛陽城東二十六里周公所築即成周城也尚書曰成周既成遷殷頑民帝王世紀云居毗鄘之衆按劉敬説周之美豈言居頑民之所以此而論漢書非也】以此為天下之中也諸侯四方納貢職道里均矣有徳則易以王無徳則易以亡凡居此者欲令周務以徳致人不欲依阻險令後世驕奢以虐民也及周之盛時天下和洽四夷鄉風慕義懐徳附離而並事天子不屯一卒不戰一士八夷大國之民莫不賔服効其貢職及周之衰也分而為兩【公羊傳云東周者何成周也西周者何王城也按周自平王東遷以下十二王皆都王城至敬王乃遷都成周王赧又居王城也】天下莫朝周不能制也非其徳薄也而形勢弱也今陛下起豐撃沛収卒三千人以之徑徃而卷蜀漢定三秦與項羽戰滎陽爭成臯之口大戰七十小戰四十使天下之民肝腦塗地父子暴骨中野不可勝數哭泣之聲未絶傷痍者未起而欲比隆於成康之時臣竊以為不侔也且夫秦地被山帶河四塞以為固卒然有急百萬之衆可具也因秦之故資甚美膏腴之地此所謂天府者也陛下入闗而都之山東雖亂秦之故地可全而有也夫與人鬬不搤其肮拊其背未能全其勝也今陛下入闗而都案秦之故地此亦搤天下之肮而拊其背也髙帝問羣臣羣臣皆山東人爭言周王數百年秦二世即亡不如都周上疑未能決及留侯明言入闗便即日車駕西都闗中於是上曰本言都秦地者婁敬婁者乃劉也賜姓劉氏拜為郎中號為奉春君漢七年韓王信反髙帝自徃撃之至晉陽聞信與匈奴欲共撃漢上大怒使人使匈奴匈奴匿其壯士肥牛馬但見老弱及羸畜【上力為反下許又反也】使者十輩來皆言匈奴可撃上使劉敬復徃使匈奴還報曰兩國相撃此宜夸矜見所長今臣徃徒見羸瘠老弱此必欲見短伏竒兵以爭利愚以為匈奴不可撃也是時漢兵已踰句注【句注山在代州鴈門縣西北三十里】二十餘萬兵已業行上怒罵劉敬曰齊虜以口舌得官今廼妄言沮吾軍械繋敬廣武【廣武故縣在勾注山南也】遂徃至平城匈奴果出竒兵圍髙帝白登七日然後得解髙帝至廣武赦敬曰吾不用公言以困平城吾皆以斬前使十輩言可撃者矣廼封敬二千户為闗内侯號為建信侯髙帝罷平城歸韓王信亡入胡當是時冒頓為單于兵彊控三十萬數苦北邊上患之問劉敬劉敬曰天下初定士卒罷於兵未可以武服也冒頓殺父代立妻羣母以力為威未可以仁義説也獨可以計乆逺子孫為臣耳然恐陛下不能為上曰誠可何為不能顧為奈何劉敬對曰陛下誠能以適長公主妻之厚奉遺之彼知漢適女送厚蠻夷必慕以為閼氏生子必為太子代單于何者貪漢重幣陛下以嵗時漢所餘彼所鮮數問遺因使辯士風諭以禮節冒頓在固為子壻死則外孫為單于豈嘗聞外孫敢與大父抗禮者哉兵可無戰以漸臣也若陛下不能遣長公主而令宗室及後宫詐稱公主彼亦知不肯貴近無益也髙帝曰善欲遣長公主吕后日夜泣曰妾唯太子一女奈何棄之匈奴上竟不能遣長公主而取家人子名為長公主妻單于使劉敬徃結和親約劉敬從匈奴來因言匈奴河南白羊樓煩主去長安近者七百里輕騎一日一夜可以至秦中秦中新破少民地肥饒可益實夫諸侯初起時非齊居田楚昭屈景莫能興今陛下雖都闗中實少人北近胡冦東有六國之族宗彊一日有變陛下亦未得髙枕而卧也臣願陛下徙齊諸田楚昭屈景燕趙韓魏後及豪桀名家居闗中無事可以備胡諸侯有變亦足率以東伐此彊本弱末之術也上曰善廼使劉敬徙所言闗中十餘萬口   叔孫通者薛人也秦時以文學徵待詔博士數嵗陳勝起山東使者以聞二世召博士諸儒生問曰楚戍卒改蘄入陳於公如何博士諸生三十餘人前曰人臣無將將即反罪死無赦願陛下急發兵撃之二世怒作色叔孫通前曰諸生言皆非也夫天下合為一家毁郡縣城鑠其兵示天下不復用且明主在其上法令具於下使人人奉職四方輻輳安敢有反者此特羣盗䑕竊狗盜耳何足置之齒牙間郡守尉今捕論何足憂二世喜曰善盡問諸生諸生或言反或言盗於是二世令御史案諸生言反者下吏非所宜言諸言盗者皆罷之廼賜叔孫通帛二十匹衣一襲拜為博士叔孫通已出宫反舍諸生曰先生何言之䛕也通曰公不知也我幾不脱於虎口【幾音祈】廼亡去之薛薛已降楚矣及項梁之薛叔孫通從之敗於定陶從懐王懐王為義帝徙長沙叔孫通留事項王漢二年漢王從五諸侯入彭城叔孫通降漢王漢王敗而西因竟從漢叔孫通儒服漢王増之廼變其服服短衣楚製漢王喜叔孫通之降漢從儒生弟子百餘人然通無所言進専言諸故羣盗壯士進之弟子皆竊罵曰事先生數嵗幸得從降漢今不能進臣等専言大猾何也叔孫通聞之廼謂曰漢王方䝉矢石爭天下諸生寜能鬬乎故先言斬將搴旗之士諸生且待我我不忘矣漢王拜叔孫通為博士號稷嗣君漢五年已并天下諸侯共尊漢王為皇帝於定陶叔孫通就其儀號髙帝悉去秦苛儀法為簡易羣臣飲酒爭功醉或妄呼拔劔撃柱髙帝患之叔孫通知上益厭之也説上曰夫儒者難與進取可與守成臣願徵魯諸生與臣弟子共起朝儀髙帝曰得無難乎叔孫通曰五帝異樂三王不同禮禮者因時世人情為之節文者也故夏殷周之禮所因損益可知者謂不相復也臣願頗采古禮與秦儀雜就之上曰可試為之令易知度吾所能行為之於是叔孫通使徵魯諸生三千餘人魯有兩生不肯行曰公所事者且十主皆面諛以得親貴今天下初定死者未葬傷者未起又欲起禮樂禮樂所由起積徳百年而後可興也吾不忍為公所為公所為不合古吾不行公徃矣無汙我叔孫通笑曰若真鄙儒也不知時變遂與所徵三十人西及上左右為學者與其弟子百餘人為綿蕞野外習之月餘叔孫通曰上可試觀上既觀使行禮曰吾能為此廼令羣臣習肄㑹十月漢七年長樂宫成諸侯羣臣皆朝十月儀先平明謁者治禮引以次入殿門廷中陳車騎歩卒衛宫設兵張旗志傳言趨殿下郎中俠陛陛數百人功臣列侯諸將軍軍吏以次陳西方東鄉文官丞相以下陳東方西鄉大行設九賔臚句傳於是皇帝輦出房百官執職傳警引諸侯王以下至史六百石以次奉賀自諸侯王以下莫不振恐肅敬至禮畢復置法酒諸侍坐殿上皆伏抑首以尊卑次起上夀觴九行謁者言罷酒御吏執法舉不如儀者輒引去竟朝置酒無敢讙譁失禮者於是髙帝曰吾廼今日知為皇帝之貴也廼拜叔孫通為太常賜金五百斤叔孫通因進曰諸弟子儒生隨臣乆矣與臣共為儀願陛下官之髙帝悉以為郎叔孫通出皆以五百斤金賜諸生諸生廼皆喜曰叔孫生誠聖人也知當世之要務漢九年髙帝徙叔孫通為太子太傅漢十二年髙祖欲以趙王如意易太子叔孫通諫上曰昔者晉獻公以驪姬之故廢太子立奚齊晉國亂者數十年為天下笑秦以不早定扶蘇令趙髙得以詐立胡亥自使滅祀此陛下所親見今太子仁孝天下皆聞之吕后與陛下攻苦食啖其可背哉陛下必欲廢適而立少臣願先伏誅以頸血汙地髙帝曰公罷矣吾直戲耳叔孫通曰太子天下本本一揺天下振動奈何以天下為戯髙帝曰吾聽公言及上置酒見留侯所招客從太子入見上廼遂無易太子志矣髙帝崩孝恵即位廼謂叔孫生曰先帝園陵寢廟羣臣莫能習徙為太常定宗廟儀法及稍定漢諸儀法皆叔孫生為太常所論著也孝恵帝為東朝長樂宫及間徃來數蹕煩人廼作複道方築武庫南叔孫生奏事因請問曰陛下何自築複道髙寢衣冠月出游髙廟髙廟漢太祖奈何令後世子孫乗宗廟道上行哉孝恵帝大懼曰急壊之叔孫生曰人主無過舉今已作百姓皆知之今壊此則示有過舉願陛下為原廟渭北衣冠月出游之益廣多宗廟大孝之本也上廼詔有司立原廟原廟起以複道故孝恵帝曽春出游離宫叔孫生曰古者有春甞果方今櫻桃孰可獻願陛下出因取櫻桃獻宗廟上廼許之諸果獻由此興   太史公曰語曰千金之裘非一狐之腋也臺榭之榱非一木之枝也三代之際非一士之智也信哉夫髙祖起微細定海内謀計用兵可謂盡之矣然而劉敬脱輓輅一説建萬世之安智豈可専邪叔孫通希世度務制禮進退與時變化卒為漢家儒宗大直若詘道固委蛇蓋謂是乎   史記正義卷九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百   唐 張守節 撰   季布欒布列傳第四十    史記一百   季布者楚人也為氣任俠有名於楚項籍使將兵數窘漢王及項羽㓕髙祖購求布千金敢有舍匿罪及三族季布匿濮陽周氏周氏曰漢購將軍急迹且至臣家將軍能聴臣臣敢獻計即不能願先自剄季布許之迺髠鉗季布衣褐衣置廣栁車中并與其家僮數十人之魯朱家所賣之朱家心知是季布迺買而置之田誡其子曰田事聴此奴必與同食朱家迺乗軺車之洛陽見汝隂侯滕公滕公留朱家飲數日因謂滕公曰季布何大罪而上求之急也滕公曰布數為項羽窘上上怨之故必欲得之朱家曰君視季布何如人也曰賢者也朱家曰臣各為其主用季布為項籍用職耳項氏臣可盡誅邪今上始得天下獨以已之私怨求一人何示天下之不廣也且以季布之賢而漢求之急如此此不北走胡即南走越耳夫忌壯士以資敵國此伍子胥所以鞭荆平王之墓也君何不従容為上言邪汝隂侯滕公心知朱家大俠意季布匿其所迺許曰諾待間果言如朱家指上迺赦季布當是時諸公皆多季布能摧剛為柔朱家亦以此名聞當世季布召見謝上拜為郎中孝恵時為中郎將單于嘗為書嫚吕后不遜吕后大怒召諸將議之上軍樊噲曰臣願得十萬衆横行匃奴中諸將皆阿吕后意曰然季布曰樊噲可斬也夫髙帝將兵四十餘萬衆困於平城今噲奈何以十萬衆横行匃奴中面欺且秦以事於胡陳勝等起于今創痍未瘳噲又面䛕欲揺動天下是時殿上皆恐太后罷朝遂不復議撃匃奴事季布為河東守孝文時人有言其賢者孝文召欲以為御史大夫復有言其勇使酒難近至留邸一月見罷季布因進曰臣無功竊寵待罪河東陛下無故召臣此人必有以臣欺陛下者今臣至無所受事罷去此人必有以毁臣者夫陛下以一人之譽而召臣一人之毁而去臣臣恐天下有識聞之有以闚陛下也上黙慙良乆曰河東吾股肱郡故時召君耳布辭之官楚人曹丘生辯士數招權顧金錢【言曹丘生依倚貴人用權勢屬請數求他人顧錢賞金錢也】事貴人趙同等與竇長君善季布聞之寄書諌竇長君曰吾聞曹丘生非長者勿與通及曹丘生歸欲得書請季布竇長君曰季將軍不説足下足下無往固請書遂行使人先發書季布果大怒待曹丘曹丘至即揖季布曰楚人諺曰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諾足下何以得此聲於梁楚閒哉且僕楚人足下亦楚人也僕游足下之名於天下顧不重邪何足下距僕之深也季布迺大説引入留數月為上客厚送之季布名所以益聞者曹丘揚之也季布弟季心氣葢闗中遇人恭謹為任俠方數千里士皆爭為之死嘗殺之亡之吴従袁絲匿長事袁絲弟畜灌夫籍福之屬嘗為中司馬中尉郅都不敢不加禮少年多時時竊籍其名以行當是時季心以勇布以諾著聞闗中季布母弟丁公為楚將丁公為項羽遂窘髙祖彭城西短兵接髙祖急顧丁公曰兩賢豈相厄哉於是丁公引兵而還漢王遂解去及項王滅丁公謁見髙祖髙祖以丁公狥軍中丁公為項王臣不忠使項王失天下者迺丁公也遂斬丁公曰使後世為人臣者無效丁公   欒布者梁人也始梁王彭越為家人時嘗與布游窮困賃傭於齊為酒人保數嵗彭越去之巨野中為盗而布為人所略賣為奴於燕為其家主報仇燕將臧荼舉以為都尉臧荼後為燕王以布為將及臧荼反漢撃燕虜布梁王彭越聞之迺言上請贖布以為梁大夫使於齊未還漢召彭越責以謀反夷三族已而梟彭越頭於雒陽下詔曰有敢收視者輒捕之布従齊還奏事彭越頭下祠而哭之吏捕布以聞上召布罵曰若與彭越反邪吾禁人勿收若獨祠而哭之與越反明矣趣亨之方提趣湯布顧曰願一言而死上曰何言布曰方上之困於彭城敗滎陽成臯間項王所以遂不能西徙以彭王居梁地與漢合従苦楚也當是之時彭王一顧與楚則漢破與漢而楚破且垓下之會㣲彭王項氏不亡天下已定彭王剖符受封亦欲之萬世今陛下一徴兵於梁彭王病不行而陛下疑以為反反形未見以苛小案誅滅之臣恐功臣人人自危也今彭王已死臣生不如死請就亨於是上迺釋布罪拜為都尉孝文時為燕相至將軍布迺稱曰窮困不能辱身下志非人也富貴不能快意非賢也於是嘗有徳者厚報之有怨者必以法滅之吴軍反時以軍功封俞侯復為燕相燕齊之間皆為欒布立社號曰欒公社景帝中五年薨子賁嗣為太常犧牲不如今國除   太史公曰以項羽之氣而季布以勇顯於楚身屨典軍搴旗者數矣可謂壯士然被刑戮為人奴而不死何其下也彼必自負其材故受辱而不羞欲有所用其末足也故終為漢名將賢者誠重其死夫婢妾賤人感慨而自殺者非能勇也其計畫無復之耳欒布哭彭越趣湯如歸者彼誠知所處不自重其死雖往古烈士何以加㦲   史記正義卷一百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百一   唐 張守節 撰   袁盎鼂錯列傳第四十一  史記一百一   袁盎者楚人也字絲父故為羣盗徙處安陵髙后時盎嘗為吕祿舍人及孝文帝即位盎兄噲任盎為中郎絳侯為丞相朝罷趨出意得甚上禮之恭常自送之袁盎進曰陛下以丞相何如人上曰社稷臣盎曰絳侯所謂功臣非社稷臣社稷臣主在與在主亡與亡方吕后時諸吕用事擅相王劉氏不絶如帶是時絳侯為太尉王兵柄弗能正吕后崩大臣相與共畔諸吕太尉主兵適㑹其成功所謂功臣非社稷臣丞相如有驕主色陛下謙讓臣主失禮竊為陛下不取也後朝上益莊丞相益畏已而絳侯望袁盎曰【望怨也】吾與而兄善今兒廷毁我盎遂不謝及絳侯免相之國國人上書告以為反徴繋清室宗室諸公莫敢為言唯袁盎明絳侯無罪絳侯得釋盎頗有力絳侯乃大與盎結交淮南厲王朝殺辟陽侯居處驕甚袁盎諌曰諸侯大驕必生患可適削地上弗用淮南王益横及棘蒲侯柴武太子謀反事覺治連淮南王淮南王徴上因遷之蜀轞車傳送袁盎時為中郎將乃諌曰陛下素驕淮南王弗稍禁以至此今又暴摧折之淮南王為人剛如有遇霧露行道死陛下竟為以天下之大弗能容有殺弟之名奈何上弗聴遂行之淮南王至雍病死聞上輟食哭甚哀盎入頓首請罪上曰以不用公言至此盎曰上自寛此往事豈可悔哉且陛下有髙世之行者三此不足以毁名上曰吾髙世行三者何事盎曰陛下居代時太后嘗病三年陛下不交睫不解衣湯藥非陛下口所嘗弗進夫曾參以布衣猶難之今陛下親以王者修之過曾參孝逺矣夫諸吕用事大臣専制然陛下從代乗六乗馳不測之淵雖賁育之勇不及陛下陛下至代邸西向讓天子位者南面讓天子位者三夫許由一讓而陛下五以天下讓過許由四矣且陛下遷淮南王欲以苦其志使改過有司衛不謹故病死於是上乃解曰將奈何盎曰淮南王有三子唯在陛下耳於是文帝立其三子皆為王盎由此名重朝廷袁盎常引大體忼慨宦者趙同以數幸常害袁盎袁盎患之盎兄子種為常侍騎持節夾乗説盎曰君與鬭廷辱之使其毁不用孝文帝出趙同參乗袁盎伏車前曰臣聞天子所與共六尺輿者皆天下豪英今漢雖乏人陛下獨奈何與刀鋸餘人載於是上笑下趙同趙同泣下車文帝従霸陵上欲西馳下峻阪袁盎騎並車擥轡上曰將軍怯邪盎曰臣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騎衡聖主不乗危而徼幸今陛下騁六騑馳下峻山如有馬驚車敗陛下縦自輕奈髙廟太后何上乃止上幸上林皇后慎夫人従其在禁中常同席坐及坐郎署長布席【蘇林云郎署上林中直衛之署】袁盎引郤慎夫人坐慎夫人怒不肯坐上亦怒起入禁中盎因前説曰臣聞尊卑有序則上下和今陛下既已立后慎夫人乃妾妾主豈可與同坐㢤且陛下幸之即厚賜之陛下所以為愼夫人適所以禍之陛下獨不見人彘乎於是上乃説召語慎夫人慎夫人賜盎金五十斤然袁盎亦以數直諌不得乆居中調為隴西都尉仁愛士卒士卒皆爭為死遷為齊相徙為吴相辭行種謂盎曰吴王驕日乆國多姦今茍欲劾治彼不上書告君即利劒刺君矣南方卑溼君能日飲毋苛時説王曰毋反而已如此幸得脱盎用種之計吴王厚遇盎盎告歸道逢丞相申屠嘉下車拜謁丞相従車上謝袁盎袁盎還愧其吏乃之丞相舍上謁求見丞相丞相良乆而見之盎因跪曰願請閒丞相曰使君所言公事之曹與長史掾議吾且奏之即私邪吾不受私語袁盎即詭説曰君為丞相自度孰與陳平絳侯丞相曰吾不如袁盎曰善君即自謂不如夫陳平絳侯輔翼髙帝定天下為將相而誅諸吕存劉氏君乃為材官蹶張遷為隊率積功至淮陽守非有竒計攻城野戰之功且陛下従代來每朝郎官上書䟽未嘗不止輦受其言言不可用置之言可受採之未嘗不稱善何也則欲以致天下賢士大夫上日聞所不聞明所不知日益聖智君今自閉鉗天下之口而日益愚夫以聖主責愚相君授禍不乆矣丞相乃拜曰嘉鄙野人乃不知將軍幸教引入與坐為上客盎素不好鼂錯鼂錯所居坐盎去盎坐錯亦去兩人未嘗同堂語及孝文帝崩孝景帝即位鼂錯為御史大夫使吏案袁盎授吴王財物抵罪詔赦以為庶人吴楚反聞鼂錯謂丞史曰夫袁盎多受吴王金錢専為蔽匿言不反今果反欲請治盎宜知計謀丞史曰事未發治之有絶今兵西郷治之何益且袁盎不宜有謀鼂錯猶與未決人有告袁盎者袁盎恐夜見竇嬰為言吴所以反者願至上前口對狀竇嬰入言上上乃召袁盎入見鼂錯在前及盎請辟人賜閒錯去固恨甚袁盎具言吴所以反狀以錯故獨急斬錯以謝吴吴兵乃可罷其語具在吴事中使袁盎為太常竇嬰為大將軍兩人素相與善逮吴反諸陵長者長安中賢大夫爭附兩人車隨者日數百乗及鼂錯已誅袁盎以太常使吴吴王欲使將不肯欲殺之使一都尉以五百人圍守盎軍中袁盎自其為吴相時嘗有従史従史嘗盗愛盎侍兒盎知之弗泄遇之如故人有告従史言君知爾與侍者通乃亡歸袁盎驅自追之遂以侍者賜之復為従史及袁盎使吴見守従史適為守盎校尉司馬乃悉以其装齎置二石醇醪㑹天寒士卒飢渇飲酒醉西南陬卒皆卧司馬夜引袁盎起曰君可以去矣吴王期旦日斬君盎弗信曰公何為者司馬曰臣故為従史盗君侍兒者盎乃驚謝曰公幸有親吾不足以累公司馬曰君弟去臣亦且亡避吾親君何患乃以刀決張道従醉卒直隧出司馬與分背袁盎解節毛懐之杖步行七八里明見梁騎騎馳去遂歸報吴楚已破上更以元王子平陸侯禮為楚王袁盎為楚相嘗上書有所言不用袁盎病免居家與閭里浮沈相隨行鬬雞走狗雒陽劇孟嘗過袁盎盎善待之安陵富人有謂盎曰吾聞劇孟博徒將軍何自通之盎曰劇孟雖博徒然母死客送塟車千餘乗此亦有過人者且緩急人所有夫一旦有急叩門不以親為解不以存亡為辭天下所望者獨季心劇孟耳今公常従數騎一旦有緩急寧足恃乎罵富人弗與通諸公聞之皆多袁盎袁盎雖家居景帝時時使人問籌䇿梁王欲求為嗣袁盎進説其後語塞梁王以此怨盎曾使人刺盎刺者至闗中問袁盎諸君譽之皆不容口乃見袁盎曰臣受梁王金来刺君君長者不忍刺君然後刺君者十餘曹備之袁盎心不樂家又多怪乃之掊生所問占還梁刺客後曹軰果遮刺殺盎安陵郭門外   鼂錯者潁川人也學申商刑名於軹張恢先所與雒陽宋孟及劉禮同師以文學為太常掌故錯為人陗直刻深孝文帝時天下無治尚書者獨聞濟南伏生故秦博士治尚書年九十餘老不可徴乃詔太常使人往受之太常遣錯受尚書伏生所【衛宏詔定古文尚書序云徴之老不能行遣太常掌故晁錯往讀之年九十餘不能正言言不可曉使其女傳言教錯齊人語多與潁川異錯所不知者凡十二三略以其意屬讀而已也】還因上便宜事以書稱説詔以為太子舍人門大夫家令以其辯得幸太子太子家號曰智囊數上書孝文時言削諸侯事及法令可更定者書數十上孝文不聴然竒其材遷為中大夫當是時太子善錯計䇿袁盎諸大功臣多不好錯景帝即位以錯為内史錯常數請閒言事輒聴寵幸傾九卿法令多所更定丞相申屠嘉心弗便力未有以傷内史府居太上廟壖中門東出不便錯乃穿兩門南出鑿廟壖垣丞相嘉聞大怒欲因此過為奏請誅錯錯聞之即夜請閒具為上言之丞相奏事因言錯擅鑿廟垣為門請下廷尉誅上曰此非廟垣乃壖中垣【上人縁反石壖者廟内垣外游地也】不致於法丞相謝罷朝怒謂長史曰吾當先斬以聞乃先請為皃所賣固誤丞相遂發病死錯以此愈貴遷為御史大夫請諸侯之罪過削其地收其枝郡奏上上令公卿列侯宗室集議莫敢難獨竇安爭之由此與錯有郤錯所更令三十章諸侯皆諠譁疾鼂錯錯父聞之従潁川来謂錯曰上初即位公為政用事侵削諸侯别䟽人骨肉人口議多怨公者何也鼂錯曰固也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廟不安錯父曰劉氏安矣而鼂氏危矣吾去父歸矣遂飲藥死曰吾不忍見禍及吾身死十餘日吴楚七國果反以誅錯為名及竇嬰袁盎進説上令晁錯衣朝衣斬東市鼂錯已死謁者僕射鄧公【漢書作鄧先孔文祥云名先】為校尉撃吴楚軍為將還上書言軍事謁見上上問曰道軍所來聞鼂錯死吴楚罷不鄧公曰吴王為反數十年矣發怒削地以誅錯為名其意非在錯也且臣恐天下之士噤口不敢復言也上曰何哉鄧公曰夫鼂錯患諸侯彊大不可制故請削地以尊京師萬世之利也計畫始行卒受大戮内杜忠臣之口外為諸侯報仇臣竊為陛下不取也於是景帝黙然良乆曰公言善吾亦恨之乃拜鄧公為城陽中尉鄧公成固人也【梁州成固縣也括地志云成固故城在梁州成固縣東六里漢成固城也】多竒計建元中上招賢良公卿言鄧公時鄧公免起家為九卿一年復謝病免歸其子章以修黄老言顯於諸公閒   太史公曰袁盎雖不好學亦善會仁心為質引義忼慨遭孝文初立資適逢世時以變易及吴楚一説説雖行哉然復不遂好聲矜賢竟以名敗鼂錯為家令時數言事不用後擅權多所變更諸侯發難不急匡救欲報私讐反以亡軀語曰變古亂常不死則亡豈錯等謂邪   史記正義卷一百一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百二   唐 張守節 撰   張釋之馮唐列傳第四十二 史記一百二   張廷尉釋之者堵陽人也【應劭曰哀帝改為順陽水東南入蔡括地志云順陽故城在鄧州穰縣西三十里楚之郇邑也及蘇秦傳云楚北有郇陽並謂此也】字季有兄仲同居以訾為騎郎事孝文帝十嵗不得調無知名釋之曰乆宦减仲之産不遂欲自免歸中郎將袁盎知其賢惜其去乃請徙釋之補謁者【百官表云謁者掌賔譛受事貟十七人秩比六百石也】釋之既朝畢因前言便宜事文帝曰卑之母甚髙論令今可施行也於是釋之言秦漢之閒事秦所以失而漢所以興者乆之文帝稱善乃拜釋之為謁者僕射釋之従行登虎圈【求逺反】上問上林尉諸禽獸簿十餘問尉左右視盡不能對虎圈嗇夫【掌虎圈百官表有郷嗇夫此其類也】従旁代尉對上所問禽獸簿甚悉欲以觀其能口對響應無窮者文帝曰吏不當若是邪尉無頼乃詔釋之拜嗇夫為上林令釋之乆之前曰陛下以絳侯周勃何如人也上曰長者也乂復問東陽侯張相如何如人也上復曰長者釋之曰夫絳侯東陽侯稱為長者此兩人言事曾不能出口豈斆此嗇夫諜諜利口㨗給哉且秦以任刀筆之吏吏爭以亟疾苛察相髙然其敝徒文具耳無惻隐之實以故不聞其過陵遅而至於二世天下土崩今陛下以嗇夫口辯而超遷之臣恐天下隨風靡靡爭為口辯而無其實且下之化上疾於景響舉錯不可不審也文帝曰善乃止不拜嗇夫上就車召釋之參乗徐行問釋之秦之敝且以質言至宫上拜釋之為公車令頃之太子與梁王共車入朝不下司馬門於是釋之追止太子梁王無得入殿門遂劾不下公門不敬奏之薄太后聞之文帝免冠謝曰教兒子不謹薄太后乃使使承詔赦太子梁王然後得入文帝由是竒釋之拜為中大夫頃之至中郎將従行至霸陵居北臨厠是時慎夫人従上指示慎夫人新豐道曰此走邯鄲道也使慎夫人鼔瑟上自倚瑟而歌意慘悽悲懷顧謂羣臣曰嗟乎以北山石為槨【顔師古云羙石出京師北山今宜州石是】用紵絮斮陳蕠漆其間豈可動㢤左右皆曰善釋之前進曰使其中有可欲者雖錮南山猶有郄使其中無可欲者雖無石椁又何戚焉文帝稱善其後拜釋之為廷尉頃之上行出中渭橋有一人從橋下走出乗輿馬驚於是使騎捕屬之廷尉釋之治問曰縣人来聞蹕匿橋下乆之以為行已過即出見乗輿車騎即走耳廷尉奏當一人犯蹕當罰金文帝怒曰此人親驚吾馬吾馬頼柔和令他馬固不敗傷我乎而廷尉乃當之罰金釋之曰法者天子所與天下公共也今法如此而更重之是法不信於民也且方其時上使立誅之則已今既下廷尉廷尉天下之平也一傾而天下用法皆為輕重民安所錯其手足唯陛下察之良乆上曰廷尉當是也其後有人盗髙廟坐前玉環捕得文帝怒下廷尉廷尉治釋之案律盗宗廟服御物者為奏奏當棄市上大怒曰人之無道乃盗先帝廟器吾屬廷尉者欲致族之而君以法奏之非吾所以共承宗廟意也釋之免冠頓首謝曰法如是足也且罪等然以逆順為差今盗宗廟器而族之有如萬分之一假令愚民取長陵一杯土陛下何以加其法乎乆之文帝與太后言之乃許廷尉當是時中尉條侯周亞夫與梁相山都侯王恬開見釋之持議平乃結為親友張廷尉由此天下稱之後文帝崩景帝立釋之恐稱病欲免去懼大誅至欲見謝則未知何如用王生計卒見謝景帝不過也王生者善為黄老言處士也嘗召居廷中三公九卿盡㑹立王生老人曰吾韤解【上萬越反下閉買反】顧謂張廷尉為我結韤釋之跪而結之既已人或謂王生曰獨奈何廷辱張廷尉使跪結韤王生曰吾老且賤自度終無益於張廷尉張廷尉方今天下名臣吾故聊辱廷尉使跪結韤欲以重之諸公聞之賢王生而重張廷尉張廷尉事景帝嵗餘為淮南王相猶尚以前過也乆之釋之卒其子曰張摰字長公官至大夫免以不能取容當世故終身不仕馮唐者其大父趙人父徙代漢興徙安陵唐以孝著為中郎署長事文帝文帝輦過問唐曰父老何自為郎家安在唐具以實對文帝曰吾居代時吾尚食監髙祛數為我言趙將李齊之賢戰於鉅鹿下今吾每飯意未嘗不在鉅鹿也父知之乎唐對曰尚不如㢘頗李牧之為將也上曰何以唐曰臣大父在趙時為官卒將善李牧臣父故為代相善趙將李齊知其為人也上既聞亷頗李牧為人良説而髀曰嗟乎吾獨不得亷頗李牧時為吾將吾豈憂匃奴哉唐曰主臣陛下雖得亷頗李牧弗能用也上怒起入禁中良乆召唐讓曰公奈何衆辱我獨無間處乎唐謝曰鄙人不知忌諱當是之時匃奴新大入朝那【在原州百泉縣西北十里漢朝那縣是也】殺北地【北地郡今寧州也】都尉昻上以胡㓂為意乃卒復問唐曰公何以知吾不能用亷頗李牧也唐對曰臣聞上古王者之遣將也跪而推轂曰閫以内者【閫音苦本反謂門限也】寡人制之閫以外者將軍制之軍功爵賞皆決於外歸而奏之此非虚言也臣大父言李牧為趙將居邊軍市之租皆自用饗士賞賜決於外不従中擾也委任而責成功故李牧乃得盡其智能遣選車千三百乗彀騎萬三千百金之士十萬是以北逐單于破東胡㓕澹林西抑彊秦南友韓魏當是之時趙㡬霸其後㑹趙王遷立其母倡也【趙幽王母樂家之女也】王遷立乃用郭開讒卒誅李牧令顔聚代之【絶瘦也】是以兵破士北為秦所禽㓕今臣竊聞魏尚為雲中守【雲中郡故城在勝州揄林縣東北三十里】其軍市租盡以饗士卒私養錢五日一椎牛饗賔客軍吏舍人是以匃奴逺避不近雲中之塞虜曾一入尚率車騎擊之所殺甚衆夫士卒盡家人子起田中従軍安知尺籍五符終日力戰斬首捕虜上功莫府一言不相應文吏以法繩之其賞不行而吏奉法必用臣愚以為陛下法太明賞太輕罰太重且雲中守魏尚坐上功首虜差六級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罰作之由此言之陛下雖得亷頗李牧弗能用也臣誠愚觸忌諱死罪死罪文帝説是日令馮唐持節赦魏尚復以為雲中守而拜唐為車騎都尉主中尉及郡國車士七年景帝立以唐為楚相免武帝立求賢良舉馮唐唐時年九十餘不能復為官乃以唐子馮遂為郎遂字王孫亦竒士與余善   太史公曰張季之言長者守法不阿意馮公之論將率有味哉有味哉語曰不知其人視其友二君之所稱誦可著廊廟書曰不偏不黨王道蕩蕩不黨不偏王道便便張季馮公近之矣   史記正義卷一百二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百三   唐 張守節 撰   萬石張叔列傳第四十三   史記一百三   萬石君【以父及四子皆二千石故號奮為萬石君】名奮其父趙人也【沼州邯鄲本趙國都】姓石氏趙亡徙居温【故温城在懐州温縣三十里漢縣在也】髙祖東擊項籍過河内時奮年十五為小吏侍髙祖髙祖與語愛其恭敬問曰若何有對曰奮獨有母不幸失明家貧有姊能鼓琴髙祖曰若能従我乎曰願盡力於是髙祖召其姊為羙人以奮為中㳙【顔師大云中㳙官名居中而㳙潔也如淳云主通書謁出入命也】受書謁徙其家長安中戚里以姊為羙人故也其官至孝文時積功勞至大中大夫無文學恭謹無與比文帝時東陽侯張相如為太子太傅逸選可為者皆推奮奮為太子太傅及孝景即位以為九卿迫近憚之徙奮為諸侯相奮長子建次子甲次子乙【顔師古云史失其名故云甲乙耳非其名也】次子慶皆以馴行孝謹官皆至二千石於是景帝曰石君及四子皆二千石人臣尊寵乃集其門號奮為萬石君孝景帝季年萬石君以上大夫祿歸老于家以嵗時為朝臣過宫門闕萬石君必下車趍見路馬必式焉子孫為小吏来歸謁萬石君必朝服見之不名子孫有過失不譙讓為便坐對案不食然後諸子相責因長老肉固謝罪改之乃許子孫勝冠者在側雖燕居必冠申申如也僮僕訢訢如也唯謹上時賜食於家必稽首俯伏而食之如在上前其執䘮哀戚甚倬子孫遵教亦如之萬石君家以孝謹聞乎郡國雖齊魯諸儒質行皆自以為不及也建元二年郎中令【百官表云郎中令秦官掌居宮殿門户武帝大初元年更名光禄勲也】王臧以文學獲罪皇太后以為儒者文多質少今萬石君家不言而躬行乃以長子建為郎中令少子慶為内史【百官表云内史周官秦因之掌治京師景帝分置左内史武帝太初元年更名京兆尹左内史名左馮翊也】建老白首萬石君尚無恙建為郎中令毎五日洗沐歸謁親【孔文祥云建為郎中令即光禄勲九卿之職也直五日一下也按五日一下直洗沐】入子舍竊問侍者取親中裙廁牏身自浣滌復與侍者不敢令萬石君知以為常建為郎中令事有可言屏人恣言極切至廷見如不能言者是以上乃親尊禮之萬石君徙居陵里【茂陵邑中里也茂陵故城漢茂陵縣也在雍州始平縣自東而北二十里】内史慶醉歸入外門不下車萬石君聞之不食慶恐肉請罪不許舉宗及兄建肉萬石君讓曰内史貴人入閭里里中長老皆走匿而内史坐車中自如固當乃謝罷慶慶及諸子弟入里門趨至家萬石君以元朔五年中卒長子郎中令建哭泣哀思扶杖乃能行嵗餘建亦死諸子孫咸孝然建最甚甚於萬石君建為郎中令書奏事事下建讀之曰誤書馬字與尾當五今乃四不足一【顔師古云馬字下曲者尾并四㸃為四足几五】上譴死矣甚惶恐其為謹慎雖他皆如是萬石君少子慶為太僕御出上問車中幾馬慶以䇿數馬畢舉手曰六馬慶於諸子中最為簡易矣【漢書慶為太僕御出上問車中㡬馬慶以策數馬畢舉手曰六馬按慶於兄弟最為簡易矣然猶如此也】然猶如此為齊相舉齊國皆慕其家行不言而齊國大治為立石相祠元狩元年上立太子選羣臣可為者慶自沛守為太子太傅七嵗遷為御史大夫元鼎五年秋丞相有罪罷制詔御史萬石君先帝尊之子孫孝其以御史大夫慶為丞相封為牧丘侯是時漢方南誅兩越東撃朝鮮北逐匃奴西伐大宛中國多事天子巡狩海内修上古神祠封禪興禮樂公家用少桑羊等致利王温舒之屬峻法兒寛等推文學至九卿更進用事事不闗决於丞相丞相醇謹而已在位九嵗無能有所匡言嘗欲請治上近臣所忠九卿减宣罪不能服反受其過贖罪元封四年中闗東流民二百萬口無名數者四十萬公卿議欲請徙流民於邊以適之上以為丞相老謹不能與其議乃賜丞相告歸而案御史大夫以下議為請者丞相慙不任職乃上書曰慶幸得待罪丞相罷駑無以輔治城廓倉庫空虚民多流亡罪當伏斧質上不忍致法願歸丞相侯印乞骸骨歸避賢者路天子曰倉廩既空民貧流亡而君欲請徙之揺蕩不安動危之而辭位君欲安歸難乎以書讓慶慶甚慙遂復視事慶文深審謹然無他大略為百姓cq=21言後三嵗餘太初二年中丞相慶卒謚為恬侯慶中子徳慶愛用之上以徳為嗣代侯後為太常坐法當死贖免為庻人慶方為丞相諸子孫為吏更至二千石者十三人及慶死後稍以罪去孝謹益衰矣   建陵侯【括地志云漢建陵縣故城在沂州丞縣界也】衛綰者代大陵人也【括地志云大陵縣城在并州文水縣北十三里按代王耳時都中都大陵屬焉故言代大陵人也】綰以戲車為郎事文帝功次遷為中郎將醇謹無他孝景為太子時召上左右飲而綰稱病不行文帝且崩時屬孝景曰綰長者善遇之及文帝崩景帝立嵗餘不譙呵綰綰日以謹力景帝幸上林詔中郎將參乗還而問曰君知所以得參乗乎綰曰臣従車士幸得以功次遷為中郎將不自知也上問曰吾為太子時召君君不肯来何也對曰死罪實病上賜之劒綰曰先帝賜臣劒凡六劒不敢奉詔上曰劒人之所施易獨至今乎綰曰具在上使取六劒劒尚盛未嘗服也郎官有譴常蒙其罪不與他將爭有功常讓他將上以為亷忠實無他腸乃拜綰為河間王太吴楚反詔綰為將將河間兵撃吴楚有功拜為中尉三嵗以軍功孝景前六年中封綰為建陵侯其明年上廢太子誅栗卿之屬【顔師古云太子廢為臨江王故誅其外家親屬也】上以為綰長者不忍乃賜綰告歸而使郅都治捕栗氏既已上立膠東王為太子召綰拜為太子太傅乆之遷為御史大夫五嵗代桃侯舍【故挑城在渭州昨城縣東三十里劉舍所封】為丞相朝奏事如職所奏然自初官以至丞相終無可言天子以為敦厚可相少主尊寵之賞賜甚多為丞相三嵗景帝崩武帝立建元年中丞相以景帝疾時諸官囚多坐不辜者而君不任職免之其後綰卒子信代坐酧金失侯   塞侯【上音先代反古塞國今陜州桃林縣以西至潼関皆桃林塞也】直不疑者南陽人也為郎事文帝其同舍有告歸誤持同舍郎金已去而金主覺妄意不疑不疑謝有之買金償而告歸者来而歸金而前郎亡金者大慙以此稱為長者文帝稱舉稍遷至太中大夫朝廷見之或毁曰不疑狀貌甚羙然獨無奈其善盗嫂何也不疑聞曰我乃無兄然終不自明也吴楚反時不疑以二千石將兵擊之景帝後元年拜為御史大夫天子修吴楚時功乃封不疑為塞侯武帝建元年中與丞相綰俱以過免不疑學老子言其所臨為官如故唯恐人知其為吏跡也不好立名稱稱為長者不疑卒子相如代孫望坐酧金失侯   郎中令周文者名仁其先故任城人也【任城兖州縣也】以醫見景帝為太子時拜為舍人積功稍遷孝文帝時至太中大夫景帝初即位拜仁為郎中令仁為人隂重不泄常衣敝補衣溺袴期為不潔清【清清净期猶常也言為不潔浄下濕故得以入其卧内也後宫比官者】以是得幸景帝入卧内於後宫祕戲仁常在旁至景帝崩仁尚為郎中令終無所言上時問人【顔師古云問以他人之善惡也】仁曰上自察之然亦無所毁以此景帝自幸其家家徙陽陵上所賜甚多然常讓不敢受也諸侯羣臣賂遺終無所受武帝立以為先帝臣重之仁乃病免以二千石禄歸老子孫咸至大官矣   御史大夫張叔者名歐安丘侯説之庶子也孝文時以治刑名言事太子然歐雖治刑名家【刑刑家也名家在太史公自有言治刑法及名實也】其人長者景帝時尊重常為九卿至武帝元朔四年韓安國免詔拜歐為御史大夫自歐為吏未嘗言案人専以誠長者處官官屬以為長者亦不敢大欺上具獄事有可郤郤之不可者不得已為涕泣面對而封之其愛人如此老病篤請免於是天子亦策罷以上大夫禄歸老于家家於陽陵子孫咸至大官矣   太史公曰仲尼有言曰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其萬石建陵張叔之謂邪是以其教不肅而成不嚴而治塞侯微巧【不疑學老子所臨官恐人知其為吏跡不好立名稱稱為長者是微巧也】而周文處讇【上時問人仁曰上自察之上所賜常不受又諸侯羣臣賂遺終無所受此為處讇故君子譏此二人為其近於佞也】君子譏之為其近於佞也然斯可謂篤行君子矣   史記正義卷一百三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百四   唐 張守節 撰   田叔列傳第四十四    史記一百四   田叔者趙陘城人也其先齊田氏苗裔也叔喜劒學黄老術於樂巨公所叔為人刻亷自喜喜游諸公【喜許記反諸公謂丈人行也】趙人舉之趙相趙午午言之趙王張敖所趙王以為郎中數嵗切直亷平趙王賢之未及遷會陳豨反代漢七年髙祖往誅之過趙趙王張敖自持案進食禮恭甚髙祖箕鋸罵之是時趙相趙午等數十人皆怒謂張王曰王事上禮備矣今遇王如是臣等請為亂趙王齧指出血曰先人失國㣲陛下臣等當蟲出公等奈何言若是毋復出口矣於是貫髙等曰王長者不倍徳卒私相與謀弑上會事發覺漢下詔捕趙王及羣臣反者於是趙午等皆自殺唯貫髙就繫是時漢下詔書趙有敢隨王者辠三族唯孟舒田叔等十餘人赭衣自髠鉗稱王家奴隨趙王敖至長安貫髙事明白趙王敖得出廢為宣平侯乃進言田叔等十餘人上盡召見與語漢廷臣毋能出其右者上説盡拜為郡守諸侯相叔為漢中守十餘年會髙后崩諸吕作亂大臣誅之立孝文帝孝文帝既立召田叔問之曰公知天下長者乎對曰臣何足以知之上曰公長者也宜知之叔頓首曰故雲中守孟舒長者也是時孟舒坐虜大入塞盗刼雲中尤甚免上曰先帝置孟舒雲中十餘年矣虜曾一入孟舒不能堅守毋故士卒戰死者數百人長者固殺人乎公何以言孟舒為長者也叔叩頭對曰是乃孟舒所以為長者也夫貫髙等謀反上下明詔趙有敢隨張王罪三族然孟舒自髠鉗隨張王敖之所在欲以身死之豈自知為雲中守哉漢與楚相距士卒罷敝匃奴冐頓新服北夷来為邉害孟舒知士卒罷敝不忍出言士爭臨城死敝如子為父弟為兄以故死者數百人孟舒豈故驅戰之哉是乃孟舒所以為長者也於是上曰賢哉孟舒復召孟舒以為雲中守後數嵗叔坐法失官梁孝王使人殺故吴相袁盎景帝召田叔案梁具得其事還報景帝曰梁有之乎叔對曰死罪有之上曰其事安在田叔曰上毋以梁事為也上曰何也曰今梁王不伏誅是漢法不行也如其伏法而太后食不甘味卧不安席此憂在陛下也景帝大賢之以為魯相魯相初到民自言相訟王取其財物百餘人田叔取其渠率二十人各笞五十餘各二十怒之曰王非若主邪何自敢言若主魯王聞之大慙發中府錢【王財收所蔵】使相償之相曰王自奪之使相償之是王為惡而相為善也相毋與償之於是王乃盡償之魯王好獵【魯共王景帝子都兖州曲阜縣故魯城中】相常從入苑中【括地志云矍相圃在兖州曲阜縣南禮記云孔子射於矍相之圃觀者如堵堵牆也】王輙休相就館舍相出常㬥坐待王苑外王數使人請相休終不休曰我王㬥露苑中我獨何為就舍魯王以故不大出游數年叔以官卒魯以百金祠少子仁不受也曰不以百金傷先人名仁以壯徤為衛將軍舍人數從撃匃奴衛將軍進言仁仁為郎中數嵗為二千石丞相長史失官其後使刺舉三河【百官表云監御史秦官掌監郡漢省丞相遣御史分刺州不常置案三河河南河東河内】上東巡仁奏事有辭上説拜為京輔都尉【百官表云右扶風左馮翊京兆尹是為三輔元鼎四年置三輔都尉服䖍云皆治長安城中】月餘上遷拜為司直數嵗坐太子事【謂戻太子】時左丞相自將兵令司直田仁主閉守城門坐縦太子下吏誅死仁發兵長陵令車千秋上變仁仁族死陘城今在中山國【今定州也】   太史公曰孔子稱曰居是國必聞其政田叔之謂乎義不忘賢明主之羙以救過仁與余善余故并論之禇先生曰臣為郎時聞之曰田仁故與任安相善任安滎陽人也少孤貧困為人將車之長安留求事為小吏未有因縁也因占著名數家於武功武功扶風西界小邑也谷口蜀剗道近山【括地志云漢武功縣在渭水南今厔縣西界也駱谷問在雍州縣厔縣西南二十里開駱谷道以通梁州也按行谷有棧道也】安以為武功小邑無豪易髙也安留代人為求盗亭父【安留武功替人為求盗亭父也應劭云舊時亭有兩卒其一為亭父掌闗閉掃除一為求盗掌逐捕盗賊也】後為亭長【百官表云十里一亭亭有長也】邑中人民俱出獵任安常為人分䴢鹿雉免部署老小當壯劇易處衆人皆喜曰無傷也任少卿【少卿安字】分别平有智略明日復合㑹㑹者數百人任少卿曰某子甲何為不來乎諸人皆怪其見之疾也其後除為三老【百官表云十亭一鄉鄉有三老一人掌教化也】舉為親民出為三百石長【百官表云萬户已上為今秩千石至六百石减萬户為長秩五百石至三百石皆有丞尉也】治民坐上行出游共帳不辦斥免乃為衛將軍舎人與田仁㑹俱為舍人居門下同心相愛此二人家貧無錢用以事將軍家監家監使養惡齧馬兩人同牀卧仁竊言曰不知人哉家監也任安曰將軍尚不知人何乃家監也衛將軍【衛青也】従此兩人過平陽主主家令兩人與騎奴同席而食此二子㧞刀列㫁席别坐主家皆怪而惡之莫敢呵其後有詔募擇衛將軍舍人以為郎將軍取舍人中富給者令具鞍馬絳衣玉具劒欲入奏之㑹賢大夫少府趙禹来過衛將軍將軍呼所舉舍人以示趙禹趙禹以次問之十餘人無一人習事有智略者趙禹曰吾聞之將門之下必有將類曰不知其君視其所使不知其子視其所友今有詔舉將軍舍人者欲以觀將軍而能得賢者文武之士也今徒取富人子上之又無智略如木偶人衣之綺繡耳將奈之何於是趙禹悉召衛將軍舍人百餘人以次問之得田仁任安曰獨此兩人可耳餘無可用者衛將軍見此兩人貧意不平趙禹去謂兩人曰各自具鞍馬新絳衣兩人對曰家貧無用具也將軍怒曰今兩君家自為貧何為出此言鞅鞅如有移徳於我者何也將軍不得已上籍以聞有詔召見衛將軍舍人此二人前見詔問能略相推第也田仁對曰提桴鼓立軍門使士大夫樂死戰鬬仁不及任安任安對曰夫決嫌疑定是非辯治官使百姓無怨心安不及仁也武帝大笑曰善使任安䕶北軍使田仁護邉田榖於河上此兩人立名天下其後用任安為益州刺史【地理志云武帝改曰梁州百官表云元封五年初置部刺史掌奉詔條察州秩六百石貟十三按若今採訪按察六條也】以田仁為丞相長史【百官表云丞相有兩長史秩千石】田仁上書言天下郡太守多為姦利三河尤甚臣請先刺舉三河三河太守皆内倚中貴人與三公有親屬無所畏憚宜先正三河以警天下姦吏是時河南河内太守皆御史大夫杜父兄子弟也河東太守石丞相子孫也【謂石慶】是時石氏九人為二千石方盛貴田仁數上書言之杜大夫及石氏使人謝謂田少卿曰吾非敢有語言也願少卿無相誣汙也仁已刺三河三河太守皆下吏誅死仁還奏事武帝説以仁為能不畏彊禦拜仁為丞相司直威振天下其後逢太子有兵事丞相自將兵使司直主城門司直以為太子骨肉之親父子之間不甚欲近去之諸陵過是時武帝在甘泉使御史大夫暴君下責丞相何為縦太子丞相對言使司直部守城門而開太子上書以聞請捕繋司直司直下吏誅死是時任安為北軍使者護軍太子立車北軍南門外召任安與節令發兵安拜受節入閉門不出武帝聞之以為任安為佯邪不事何也任安笞辱北軍錢官小吏小吏上書言之以為受太子節言幸與我其鮮好者書上聞武帝曰是者吏也見兵事起欲坐觀成敗見勝者欲合従之有兩心安有當死之罪甚衆吾常活之今懷詐有不忠之心下安吏誅死   夫月滿則虧物盛則衰天地之常也知進而不知退乆乗富貴禍積為祟故范蠡之去越辭不受官位名後世萬嵗不忘豈可及哉後進者慎戒之   史記正義卷一百四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百五   唐 張守節 撰   扁鵲倉公列傳第四十五【此傳是醫方合與龜筞曰者相次以淳于意孝文帝時醫奉詔問之又為齊太倉令故太史公以次述之扁鵲乃春秋時良醫不可别序故引為首太倉公次之也】   史記一百五   扁鵲者【黄帝八十一難序云秦越人與軒轅時扁鵲相類仍號之為扁鵲又家於盧國因命之曰盧醫也】勃海郡鄚人也姓秦氏名越人少時為人舍長【長音丁丈反】舍客長桑君過【過音戈】扁鵲獨竒之常謹遇之長桑君亦知扁鵲非常人也出入十餘年乃呼扁鵲私坐間與語曰【間音閑】我有禁方年老欲與公公毋泄扁鵲曰敬諾乃出其懐中藥予扁鵲飲是以上池之水三十日當知物矣乃悉取其禁方書盡與扁鵲忽然不見殆非人也扁鵲以其言飲藥三十日視見垣一方人以此視病盡見五藏癥結【五藏謂心肺脾肝腎也六府謂大腸胃膽膀胱三焦也王叔和脈經云左手脈横癥在左右手脈横癥在右脈頭大者在上頭小者在下兩手脈結上部者燸結中部者緩結三里者豆起陽邪來見浮洪隂邪来見沉細水榖来見堅實】特以診脈為名耳為醫或在齊【號盧醫今濟州盧縣】或在趙在趙者名扁鵲當晉昭公時諸大夫彊而公族弱趙簡子為大夫専國事簡子疾五日不知人大夫皆懼於是召扁鵲扁鵲入視病出董安于問扁鵲扁鵲曰血脈治也【下云色廢脈亂故形静如死狀也】而何怪昔秦穆公嘗如此七日而寤寤之日告公孫支與子輿曰我之帝所甚樂吾所以乆者適有所學也帝告我晉國且大亂五世不安其後將霸未老而死霸者之子且令而國男女無别公孫支書而藏之秦策於是出夫獻公之亂文公之霸而襄公敗秦師於殽而歸縦滛此子之所聞今主君之病與之同不出三日必間間必有言也居二日半簡子寤語諸大夫曰我之帝所甚樂與百神遊於鈞天廣樂九奏萬舞不類三代之樂其聲動心有一熊欲援我帝命我射之中熊熊死有羆來我又射之中羆羆死帝甚喜賜我二笥皆有副吾見兒在帝側帝屬我一翟犬曰及而子之壯也以賜之帝告我晉國且世衰七世而亡【晉定公出公哀公幽公烈公孝公静公為七世靜公二年為三晉所㓕據此及趙世家簡子疾在定公之十一年也】嬴姓將大敗周人於范魁之西【嬴趙氏本姓也周人謂為衛也晉亡之後趙成侯三年伐衛取郷邑七十三是也賈逵云月阜曰魁也】而亦不能有也董安于受言書而藏之以扁鵲言告簡子簡子賜扁鵲田四萬畝其後扁鵲過虢【陜州城古虢國人陕州河北縣東北下陽故城古虢即晉獻公㓕者又洛州汜水縣古東虢國而未知扁鵲過何者葢虢至此並㓕也】虢太子死扁鵲至虢宫門下問中庶子喜方者【中庻子古官號也喜方好方術不書姓名也】曰太子何病國中治穰過於衆事中庶子曰太子病血氣不時交錯而不得泄暴發於外則為中害精神不能止邪氣邪氣畜積而不得泄是以陽緩而隂急故暴蹷而死【釋名云蹷氣従下蹷起上行外及心脅也】扁鵲曰其死何如時曰雞鳴至今日收乎曰未也其死未能半日也言臣齊勃海秦越人也家在於鄚未嘗得望精光侍謁於前也聞太子不幸而死臣能生之中庶子曰先生得無誕之乎何以言太子可生也臣聞上古之時醫有俞跗【㬰附二音應劭六黄帝時將也】治病不以湯液醴灑【上音禮下山解反】鑱石撟引案杭毒熨一撥見病之應因五藏之輸【八十一難云肺之原出於太淵心之原出于太陵肝之原出于太衝脾之原出于太白腎之原出于太谿少隂之原出于兑骨膽之原出于丘虚胃之原出于衝陽三焦之原出于陽池膀胱之原出于京骨大腸之原出于全谷小腸之原出于腕骨十二經皆以輸為原也按此五藏六府之輸也】乃割皮解肌訣脈結筋搦髓腦揲荒幕【以决其闌幕也】湔浣【上子錢反下胡管反】腸胃潄滌五藏練精易形先生之方能若是則太子可生也不能若是而欲生之曾不可以告咳嬰之兒終日扁鵲仰天歎曰夫子之為方也若以管窺天以郄視文越人之為方也不待切脈【黄帝素問云待切脈而知病寸口六脈三隂三陽皆随春秋冬夏觀其脈之變也則知病之逆順也楊元操云切按也】望色【素問云面色青脈當急面色赤脈當浮而短面色黒脈當沉浮而滑也】聴聲【素問云好哭者肺病好歌者脾病好妄言者心病好呻吟者腎病好叫呼者肝病也】冩形【素問云欲得温而不欲見人者藏家病欲得寒而見人者府家病也】言病之所在聞病之陽論得其隂聞病之隂論得其陽【八十一難云隂病行陽陽病行隂故令募在隂俞在陽楊元孫云腸為隂五藏募皆在腹故云募皆在隂背為陽五藏俞皆在背故云俞皆在陽内藏有病則出行於陽陽俞在背也外體有病則入行於隂隂募在腹也針法云従陽引隂従隂引陽也】病應見於大表不出千里決者至衆不可曲止也【言病皆有應見不可曲言病之止住所在也】子以吾言為不誠試入診太子嘗聞其耳鳴而鼻張【音張】循其兩股以至於隂當尚温也中庶子聞扁鵲言目然而不瞚舌撟然而不下乃以扁鵲言入報虢君虢君聞之大驚出見扁鵲於中闕曰竊聞髙義之日乆矣然未嘗得拜謁於前也先生過小國幸而舉之偏國寡臣幸甚有先生則活無先生則棄捐填溝壑長終而不得反言未卒因嘘唏服臆䰟精泄横流涕長澘忽忽承䀹悲不能自止容貌變更扁鵲曰若太子病所謂尸蹷者也夫以陽入隂中動胃【八十一難云脈居隂部反陽脈見者為陽入隂中是陽乗隂也脈雖時沉濇而短此謂陽中伏隂也脈居陽部而隂脈見者是隂乗陽也脈雖時浮滑而長此謂隂中伏陽也胃水榖之海也】繵縁【上音直延反繵縁謂脈纒繞胃也素問云延縁落絡脈也恐非此義也】中經維絡【八十一難云十二經脈十五絡脈陽維隂維之脈也】别下於三焦膀胱【八卜一難云三焦者水榖之道路氣之所終始也上焦在心下下鬲在胃上口也中焦在胃中腕不上不下也下焦在臍下當膀胱上口也膀胱者津液之府也溺九升九合也言經絡下于三焦及膀胱也】是以陽脈下遂隂脈上爭【遂音直類反素問云陽脈下遂難反隂脈上爭如也】㑹氣閉而不通【八十一難云府㑹太倉藏㑹季脇筋㑹陽陵泉髓㑹絶骨血㑹鬲俞骨㑹大杼脈㑹大澗氣㑹三焦此謂八㑹也】隂上而陽内行下内皷而不起上外絶而不為使上有絶陽之絡下有破隂之紐【女九反素問云紐赤脈也】破隂絶陽之色已廢脈亂故形靜如死狀太子未死也夫以陽入隂支蘭藏者生【素問云支者順節蘭者横節隂支蘭膽藏也】以隂入陽支蘭藏者死凡此數事皆五藏蹷中之時暴作也良工取之【八十一難云知一為下工知二為中工知三為上工上工者十全九中工者十全八下工者十全六吕廣云五藏一病輒有五觧一藏為下工觧三藏為中工解五藏為上工也】拙者疑殆扁鵲乃使弟子子陽厲鍼砥石以取外三陽五㑹【素問云手足各有三隂三陽太隂少陽厥隂太陽少陽陽明也五㑹謂百㑹胷㑹聴㑹氣㑹臑會也】有間太子蘇乃使子豹為五分之熨以八减之齊和煑之以更【格彭反】熨雨臍下太子起坐更適隂陽但服湯二旬而復故故天下盡以扁鵲為能生死人扁鵲曰越人非能生死人也此自當生者越人能使之起耳扁鵲過齊齊桓侯客之入朝見曰君有疾在腠理【上音奏謂皮膚】不治將深桓侯曰寡人無疾扁鵲出桓侯謂左右曰醫之好利也欲以不疾者為功後五日扁鵲復見曰君有疾在血脈不治為深桓侯曰寡人無疾扁鵲出桓侯不悦後五日扁鵲復見曰君有疾在腸胃閒不治將深桓侯不應扁鵲出桓侯不悦後五日扁鵲復見望見桓侯而退走桓侯使人問其故扁鵲曰疾之居腠理也湯熨之所及也在血脈鍼石之所及也其在腸胃酒醪之所及也其在骨髓雖司命無奈之何今在骨髓臣是以無請也後五日桓侯體病使人召扁鵲扁鵲已逃去桓侯遂死使聖人預知微能使良醫得蚤従事則疾可己身可活也人之所病病疾多【病厭患多也言人厭患疾病多甚也】而醫之所病病道少故病有六不治驕恣不論於理一不治也輕身重財二不治也衣食不能適三不治也隂陽并藏氣不定四不治也形羸不能服藥五不治也信巫不信醫六不治也有此一者則重難治也扁鵲名聞天下過邯鄲聞貴婦人即為帶下醫過雒陽聞周人愛老人即為耳目痺醫来入咸陽聞秦人愛小兒即為小兒醫隨俗為變秦太醫令李䤈自知伎不如扁鵲也使人刺殺之至今天下言脈者由扁鵲也太倉公者齊太倉長臨菑人也姓淳于氏名意【括地志云淳于國城在宻州安丘縣東北三十里古之斟灌國也春秋公如曹傳云冬淳于公如曹注水經云淳于縣故夏后氏之斟灌國也周武王以封淳于公號淳于國也】少而喜醫方術髙后八年更受師同郡元里公乘陽慶【百官表云公乘第八爵也顔師古云言其得乗公之車也】慶年七十餘無子使意盡去其故方更悉以禁方予之黄帝扁鵲之脈書五色診病【八十一難云五藏有色皆見於面亦當與寸口尺内相應也其靣色與相應已見前也】知人死生決嫌疑定可治及藥論甚精受之三年為人治病決死生多驗然左右行游諸侯不以家為家或不為人治病病家多怨之者文帝四年中人上書言意以刑罪當西之長安意有五女隨而泣意怒罵曰生子不生男緩急無可使者於是少女緹縈傷父之言乃隨父西上書曰妾父為吏齊中稱其亷平今坐法當刑妾切痛死者不可復生而刑者不可復續雖欲改過自新其道莫由終不可得妾願入身為官婢以贖父刑罪使得改行自新也書聞上悲其意此嵗中亦除肉刑法【漢書刑法志云孝文帝即位十三年除肉刑三孟康云黥劓二左右止一几三也班固詩曰三王徳彌薄惟後用肉刑太倉令有罪就遞長安城自恨身無子困急獨焭焭小女痛父言死者不可生上書詣闕下思古歌雞鳴憂心摧折裂晨風激聲聖漢孝文帝惻然感至情百男何憤憤不如一緹縈也】意家居詔召問所為治病死生驗者㡬何人主名為誰詔問故太倉長臣意方伎所長及所能治病者有其書無有皆安受學受學㡬何嵗嘗有所驗何縣里人也何病醫藥已其病之狀皆何如具悉而對臣意對曰自意少時喜醫藥醫藥方試之多不驗者至髙后八年得見師臨菑元里公乗陽慶慶年七十餘意得見事之謂意曰盡去而方書非是也慶有古先道遺黄帝扁鵲之脈書五色診病知人生死決嫌疑定可治及藥論書甚精我家給富心愛公欲盡以我禁方書悉教公臣意即曰幸甚非意之所敢望也臣意即避席拜謁受其脈書上下經五色診竒咳【八十一難云竒經八脈者有陽維有隂維有陽蹻冇隂蹻有衝有督有任有帶之脈凢此八者皆不拘於經故云竒經八脈也顧野王云胲當宍也又云胲指毛皮也藝文志有五音竒胲用兵二十六卷許慎云胲軍中約也】術揆度隂陽外變藥論石神接隂陽禁書受讀觧驗之可一年所明嵗即驗之有驗然尚未精也要事之三年所即嘗已為人治診病決死生有驗精良今慶已死十年所臣意年盡三年年三十九嵗也齊侍御史成自言病頭痛臣意診其脈告曰君之病惡不可言也即出獨告成弟昌曰此病疽也内發於腸胃之間後五日當腫【上於恭反下之勇反】後八日嘔膿【女東也】死成之病得之飲酒且内成即如期死所以知成之病者臣意切其脈得肝氣肝氣濁而靜此内闗之病也【八十一難云關遂入尺為内闗吕廣云脈従闗至尺澤名内闗也】脈法曰脈長而不得代四時者【王叔和脈經云来數而中止不能自還因而復動者名口代代者死素問云病在心愈在夏甚於冬病在脾愈在秋甚於春病在肺愈在冬甚於夏病在腎愈在春甚於夏病在肝愈在夏甚於秋也】其病主在於肝和即經主病也【王叔和脈經云脈長而病於肝也素問云得病於筋肝之和也】代則絡脈有過【素問云脈有不及有太過有經有絡和即經主病大則絡有過也八十一難云闗之前者陽之動也脈當見九分而浮過者法曰太過减者法曰不及遂上魚為溢為外闗内格此隂乗之脈也關以後者隂之動也脈當見一寸而沉過者法曰太過减者法曰不及遂入尺為覆為内闗外格此陽乗之脈也故曰覆溢是其真藏之脈人不病而死也吕廣云過九分出一寸各名太過也不及九分至二分或四分五分此太過不滿一寸見八分或五分六分此不及】經主病和者其病得之筋髓裏其代絶而脈賁者病得之酒且内所以知其後五日而腫八日嘔膿死者切其脈時少陽初代代者經病病去過人人則去絡脈主病當其時少陽初闗一分故中熱而膿未發也及五分則至少陽之界【王叔和脈經云分别三門鏡界脈所主云従魚際至髙骨却行一寸其中名曰寸口其骨自髙従寸至尺名曰尺澤故曰尺寸後尺前名曰闗陽出陰入以闗為界陽出三分故曰三隂三陽陽生於尺動於寸隂生於寸動於尺寸主射上焦出頭及皮毛竟手闗主射中焦腹及於腰尺主射下焦少腹至足也】及八日則嘔膿死故上二分而膿發至界而腫盡泄而死熱上則熏陽明爛流絡流絡動則脈結發脈結發則爛解故絡交熱氣已上行至頭而動故頭痛   齊王中子諸嬰兒小子病召臣意診切其脈告曰氣鬲病病使人煩懣食不下時嘔沬病得之少憂數忔食飲臣意即為之作下氣湯以飲之一日氣下二日能食三日即病愈所以知小子之病者診其脈心氣也濁躁而經也此絡陽病也脈法曰脈来數病去難而不一者病主在心周身熱脈盛者為重陽重陽者逷心主【八十一難云手心主中宫在中部楊元操云手心主胞絡也自臍已上至帶鬲為中焦也】故煩懣食不下則絡脈有過絡脈有過則血上出血上出者死此悲心所生也病得之憂也   齊郎中令循病衆醫皆以為蹷人中而刺之臣意診之曰湧疝也令人不得前後溲循曰不得前後溲三日矣臣意飲【於禁反】以火齊湯一飲得前溲飲大溲三飲而病愈病得之内所以知循病者切其脈時右口氣急【王叔和脈經云右手寸口氣口也】脈無五藏氣右口【謂右手寸口也】脈大而數數者中下熱而湧左為下右為上皆無五藏應故曰湧疝中熱故溺赤也【上徒吊反】   齊中御府長信病臣意入診其脈告曰熱病氣也然暑汗脈少衰不死曰此病得之當浴流水而寒甚已則熱信曰唯然往【喉惟癸反】冬時為王使於楚至莒縣【莒宻州縣】陽周水而莒橋梁頗壞信則擥【音牽】車轅未欲渡也馬驚即墮信身入水中㡬死吏即来救信出之水中衣盡濡有間而身寒已熱如火至今不可以見寒臣意即為之液湯火齊逐熱一飲汗盡飲熱去三飲病已即使服藥出入二十日身無病者所以知信之病者切其脈時并隂脈法曰熱病隂陽交者死切之不交并隂并隂者脈順清而愈其熱雖未盡猶活也腎氣有時間濁在太隂脈口而希是水氣也腎固主水故以此知之未治一時即轉為寒熱   齊王太后病召臣意入診脈曰風癉客脬【癉音單旱也脬亦作胞膀胱也言風癉之病客居在膀胱】難於大小溲溺赤臣意飲以火齊湯一飲即前後溲飲病已溺如故病得之流汗出潃潃者去衣而汗晞也所以知齊王太后病者臣意診其脈切其太隂之口溼然風氣也脈法曰沈之而大堅【深一作沉王叔和脈經云脈大而堅病出於腎也】浮之而大者【音吉忍反素問云脈短實而數有以切繩名曰也】病主在腎腎切之而相反也脈大而躁者膀胱氣也躁者中有熱而溺赤   齊章武里曹山跗病臣意診其脈曰肺消癉也加以寒熱即告其人曰死不治適其共養此不當醫治法曰後三日而當狂妄起行欲走後五日死即如期死山跗病得之盛怒而以接内所以知山跗之病者臣意切其脈肺氣熱也脈法曰不平不鼓形【王叔和脈經云平謂春肝木王其脈細而長夏心火王其脈洪大而㪚六月脾士王其脈大阿阿而緩秋肺金王其脈浮濇而短冬腎水王其脈沉而滑名平脈也】此五藏髙之逺數以經病也故切之時不平而代【素問云血氣易處曰不平脈動不定曰代】不平者血不居其處代者時參擊並至乍躁乍大也此兩絡脈絶故死不治所以加寒熱者言其人尸奪尸奪者形弊形弊者不當闗炙鑱石及飲毒藥也臣意未往診時齊太醫先診山跗病炙其足少陽脈口而飲之半夏凡病者即泄注腹中虚又炙其少隂脈是壞肝剛絶深如是重損病者氣以故加寒熱所以後三日而當狂者肝一絡連屬結絶乳下陽明【素問云乳下陽明胃絡也】故絡絶開陽明脈陽明脈傷即當狂走後五日死者肝與心相去五分故曰五日盡盡即死矣齊中尉潘蒲如病小腹痛【少音式妙反王叔和脈經云脈急疝瘕少腹痛也】臣意診其脈曰遺積瘕也【龍魚反圖云犬狗魚鳥不熱食之成瘕痛】臣意即謂齊太僕臣饒内史臣繇曰中尉不復自止於内則三十日死後二十餘日溲血死病得之酒且内所以知潘蒲如病者臣意切其脈深小弱其卒然合合也是脾氣也【卒音葱忽反卒一本作来素問云疾病之生於五藏五藏之合合於六府肝合氣於膽心合氣於小腸脾合氣於胃肺合氣於大腸腎合氣於膀胱三焦内主勞】右脈口氣至緊小【上音結忍反】見瘕氣也以次相乗故三十日死三隂俱者【如淳云音徒瑞反素問云左脈口日少隂少隂之前名厥隂右脈口曰太隂此三隂之脈也】如法不俱者決在急期一摶一代者近也故其三隂溲血如前止陽虚侯相趙章病召臣意衆醫皆以為寒中臣意診其脈曰迵風迵風者飲食下嗌而輒出不留法曰五日死而後十日乃死病得之酒所以知趙章之病者臣意切其脈脈来滑是内風氣也飲食下嗌而輒出不留者法五日死皆為前分界法【分扶問反】後十日乃死所以過期者其人嗜粥故中藏實中藏實故過期師言曰安榖者過期不安榖者不及期   濟北王病召臣意診其脈曰風蹶胷滿即為藥酒盡三石病已得之汗出伏地所以知濟北王病者臣意切其脈時風氣也心脈濁病法過入其陽陽氣盡而隂氣入隂氣入張則寒氣上而熱氣下故胷滿汗出伏地者切其脈氣隂隂氣者病必入中出及瀺水也【顧野王云手足液身體汋音常灼也】   齊北宫司空命婦出於病【命婦名也】衆醫皆以為風入中病主在肺刺其足少陽脈臣意診其脈曰病氣疝客於膀胱難於前後溲而溺赤病見寒氣則遺溺使人腹腫出於病得之欲溺不得因以接内所以知出於病者切其脈大而實其来難是蹷隂之動也【鄒厥隂之脈也】脈来難者疝氣之客於膀胱也腹之所以腫者言蹶隂之絡結小腹也蹶隂有過則脈結動動則腹腫臣意即炙其足蹶隂之脈左右各一所即不遺溺而溲清小腹病止即更為火齊湯以飲之三日而疝氣㪚即愈   故濟北王阿母【服䖍云乳母也鄭兹己者】自言足熱而懣臣意告曰熱蹶也則刺其足心各三所案之無出血病旋已【謂旋轉之間病則已止也】病得之飲酒大醉濟北王召意診脈諸女子侍者至女子豎豎無病臣意告永巷長曰豎傷脾不可勞法當春嘔血死臣意言王曰才人女子豎何能王曰是好為方多伎能為所是案法新往年市之民所四百七十萬曹偶四人王曰得母有病乎臣意對曰豎病重在死法中王召視之其顔色不變以為不然不賣諸侯所至春豎奉劒従王之厠王去豎後王令人召之即仆於厠嘔血死病得之流汗流汗者同法病内重毛髪而色澤脈不衰此亦闗内之病也   齊中大夫病齲齒【上丘羽反釋名云齲朽也蟲齒之缺朽也】臣意炙其左大陽明脈即為苦參湯日三升出入五六日病已得之風及卧開口食而不   菑川王羙人懷子而不乳來召臣意臣意往飲以莨【浪宕二音】藥一撮以酒飲之旋乳臣意復診其脈而脈躁躁者有餘病即飲以消石一齊出血血如豆比五六枚齊丞相舍人奴従朝入宫臣意見之食閨門外望其色有病氣臣意即告宦者平平好為脈學臣意所臣意即示之舍人奴病告之曰此傷脾氣也當云春鬲塞不通不能食飲法至夏泄血死宦者平即往告相曰君之舍人奴有病病重死期有日相君曰卿何以知之曰君朝時入宫君之舍人奴盡食閨門外平與倉公立即示平曰病如是者死相即召舍人奴而謂之曰公奴有病不舍人曰奴無病身無痛者至春果病至四月泄血死所以知奴病者肺氣周乗五藏傷部而交故傷脾之色也望之殺然黄【殺蘇亥反】察之如死青之茲衆醫不知以為大蟲不知傷脾所以至春死病者胃氣黄黄者土氣也土不勝木故至春死所以至夏死者脈法曰病重而脈順清者曰内闗内闗之病人不知其所痛心急然無苦若加以一病死中春一愈順及一時其所以四月死者診其人時愈順愈順者人尚肥也奴之病得之流汗數出炙於火而以出見大風也   菑川王病召臣意診脈曰蹶上【時掌反蹶逆氣上也】為重頭痛身熱使人煩懣【亡本反止但有煩也】臣意即以寒水拊其頭刺足陽明脈左右各三所病旋已病得之沐髪未乾而卧診如前所以蹶頭熱至肩   齊王黄姬兄黄長卿家有酒召客召臣意諸客坐未上食臣意望見王后弟宋建告曰君有病往四五日君要脅痛不可俛仰【上音免】又不得小溲不亟治病即入濡腎及其未舍五藏急治之病方今客腎濡【濡溺也病方客在腎欲弱腎也】此所謂腎痺也宋建曰然建故有要脊痛往四五日天雨黄氏諸倩【倩音七姓反】見建家京下方石即弄之建亦欲効之効之不能起即復置之暮要脊痛不得溺至今不愈建病得之好持重所以知建病者臣意見其色太陽色乾腎部上及界要以下者枯四分所故以往四五日知其發也臣意即為柔湯使服之十八日所而病愈濟北王侍者韓女病要背痛寒熱衆醫皆以為寒熱也臣意診脈曰内寒月事不下也即竄以藥旋下病已病得之欲男子而不可得也所以知韓女之病者診其脈時切之腎脈也嗇而不屬嗇而不屬者其来難堅故曰月不下肝脈出左口故曰欲男子不可得也   臨菑汜里女子薄吾病甚衆醫皆以為寒熱篤當死不治臣意診其脈曰蟯瘕【人腹中短䖝】蟯瘕為病腹大上膚黄麤循之戚戚然臣意飲以芫華一撮即出蟯可數升病已三十日如故病蟯得之於寒溼寒溼氣宛篤不發化為蠱臣意所以知寒薄吾病者切其脈循其尺【王叔和云寸闗尺寸謂三分尺謂八分寸口在闗上尺在闗下寸闗尺共有一寸九分也】其尺索刺麤而毛美奉髪是蠱氣也其色澤者中藏無邪氣及重病齊淳于司馬病臣意切其脈告曰當病迵風迵風之狀飲食下嗌輒後之病得之飽食而疾走淳于司馬曰我之王家食馬肝食飽甚見酒来即走去驅疾至舍即泄數十出臣意告曰為火齊米汁飲之七八日而當愈時醫秦信在旁臣意去信謂左右閣都尉曰意以淳于司馬病為何曰以為迵風可治信即笑曰是不知也淳于司馬病法當後九日死即後九日不死其家復召臣意臣意往問之盡如意診臣即為一火齊米汁使服之七八日病已所以知之者診其脈時切之盡如法其病順故不死   齊中郎破石病臣意診其脈告曰肺傷不治當後十日丁亥溲血死即後十一日溲血而死破石之病得之墮馬僵石上所以知破石之病者切其脈得肺隂氣其来㪚數道至而不一也色又乗之所以知其墮馬者切之得畨隂脈番隂脈入虚裏乗肺脈肺脈㪚者固色變也乗之所以不中期死者師言曰病者安榖即過期不安榖則不及期其人嗜黍黍主肺故過期所以溲血者診脈法曰病養喜隂處者順死喜養陽處者逆死其人喜自靜不躁又乆安坐伏几而寐故血下泄   齊王侍醫遂病自練五石服之臣意往過之遂謂意曰不肖有病幸診遂也臣意即診之告曰公病中熱論曰中熱不溲者不可服五石石之為藥精悍公服之不得數溲亟勿服色將發臃遂曰扁鵲曰隂石以治隂病陽石以治陽病夫藥石者有隂陽水火之齊故中熱即為隂石柔齊治之中寒即為陽石剛齊治之臣意曰公所論逺矣扁鵲雖言若是然必審診起度量立規矩稱權衡合色脈表裏有餘不足順逆之法參其人動静與息相應乃可以論論曰陽疾處内隂形應外者不加悍藥及鑱石夫悍藥入中則邪氣辟矣而宛氣愈深診法曰二隂應外一陽接内者不可以剛藥剛藥入則動陽隂病益衰陽病益著邪氣流行為重困於俞忿發為疽意告之後百餘日果為疽發乳上入缺盆死此謂論之大體也必有經紀拙工有一不習文理隂陽失矣   齊王故為陽虚侯時病甚衆醫皆以為蹷臣意診脈以為痺根在右脅下大如覆杯令人喘逆氣不能食臣意即以火齊粥且飲六日氣下即令更服丸藥出入六日病已病得之内診之時不能識其經解大識其病所在臣意常診安陽武都里成開方開方自言以為不病臣意謂之病苦沓風三嵗四支不能自用使人瘖瘖即死今聞其四支不能用瘖而未死也病得之數飲酒以見大風氣所以知成開方病者診之其脈法竒咳言曰藏氣相反者死切之得腎反肺法曰三嵗死也   安陵阪里公乗項處病臣意診脈曰牡疝牡疝在鬲下上連肺病得之内臣意謂之慎母為勞力事則必嘔血死處後蹴踘【上十六反下九六反謂打毬也】要蹷寒汗出多即嘔血臣意復診之曰當旦日日夕死即死病得之内所以知項處病者切其脈得畨陽畨陽入虚裏處旦日死一畨一絡者牡疝也臣意曰他所診期決死生及所治已病衆多乆頗忘之不能盡識不敢以對   問臣意所診治病病名多同而診異或死或不死何也對曰病名多相類不可知故古聖人為之脈法以起度量立規矩縣權衡案繩墨調隂陽别人之脈各名之與天地相應參合於人故乃别百病以異之有數者皆異之無數者同之然脈法不可勝驗診疾人以度異之乃可别同名命病主在所居今臣意所診者皆有診籍所以别之者臣意所受師方適成師死以故表籍所診期決死生觀所失所得者合脈法以故至今知之問臣意曰所期病决死生或不應期何故對曰此皆飲食喜怒不節或不當飲藥或不當針炙以故不中期死也問臣意意方能知病死生論藥用所宜諸侯王大臣有嘗問意者不及文王病時不求意診治何故對曰趙王膠西王濟南王吴王皆使人來召臣意臣意不敢往文王病時臣意家貧欲為人治病誠恐吏以除拘臣意也故移名數左右【以名籍屬左右之人】不修家生出行游國中問善為方數者事之乆矣見事數師【上色庾反】悉受其要事盡其方書意及解論之身居陽虚侯國因事侯侯入朝臣意従之長安以故得診安陵項處等病也   問臣意知文王所以得病不起之狀臣意對曰不見文王病然竊聞文王病喘頭痛目不明臣意心論之以為非病也以為肥而蓄精身體不得揺骨肉不相任故喘不當醫治脈法曰年二十脈氣當趨年三十當疾步年四十當安坐年五十當安卧年六十已上氣當大董文王年未滿二十方脈氣之趨也而徐之不應天道四時後聞醫灸之即篤此論病之過也臣意論之以為神氣爭而邪氣入非年少所能復之也以故死所謂氣者當調飲食擇晏曰車步廣志以適筋骨肉血脈以㵼氣故年二十是謂易法不當砭炙砭炙至氣逐問臣意師慶安受之聞於齊諸侯不對曰不知慶所師受慶家富善為醫不肯為人治病當以此故不聞慶又告臣意曰慎毋令我子孫知若學我方也   問臣意師慶何見於意而愛意欲悉教意方對曰臣意不聞師慶為方善也意所以知慶者意少時好諸方事臣意試其方皆多驗精良臣意聞菑川唐里公孫光善為古方【謂全冩得古人之方書】臣意即往謁之得見事之受方化隂陽及語法臣意悉受書之臣意欲盡受他精方公孫光曰吾方盡矣不為愛公所吾身已衰無所復事之是吾年少所受妙方也悉與公毋以教人臣意曰得見事侍公前悉得禁方幸甚意死不敢妄傳人居有間公孫光間處【上音閑下昌汝反】臣意深論方見言百世為之精也師光喜曰公必為國王吾有所善者皆䟽同産處臨菑善為方吾不若其方甚竒非世之所聞也吾年中時嘗欲受其方楊中倩不肯曰若非其人也胥與公往見之當知公喜方也其人亦老矣其家給富時者未往㑹慶子男殷来獻馬因師光奏馬王所意以故得與殷善光又屬意於殷曰意好數公必謹遇之其人聖儒即為書以意屬楊慶以故知慶臣意事慶謹以故愛意也問臣意曰吏民嘗有事學意方及畢盡得意方不何縣里人對曰臨菑人宋邑邑學臣意教以五診【謂五藏之脈】嵗餘濟北王遣太醫髙期王禹學臣意教以經脈髙下及竒絡結【素問云竒經八脈往来舒時一止而復来名之曰結也】當論俞【式喻反】所居及氣當上下出入邪逆順以宜鑱石定砭炙處嵗餘菑川王時遣太倉馬長馮信正方臣意教以案法逆順論藥法定五味及和齊湯法髙永侯家丞杜信喜脈来學臣意教以上下經脈五診二嵗餘臨菑召里唐安来學臣意教以五診上下經脈竒咳四時應隂陽重未成除為齊王侍醫   問臣意診病決死生能全無失乎臣意對曰意治病人必先切其脈乃治之敗逆者不可治其順者乃治之心不精脈所期死生視可治時時失之臣意不能全也太史公曰女無羙惡居宫見妬士無賢不肖入朝見疑故扁鵲以其伎見殃倉公乃匿迹自隠而當刑緹縈通尺牘父得以後寧故老子曰羙好者不祥之器豈謂扁鵲等邪若倉公者可謂近之矣   史記正義卷一百五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百六   唐 張守節 撰   吳王濞列傳第四十六   史記一百六   呉王濞者髙帝兄劉仲之子也髙帝已定天下七年立劉仲為代王而匈奴攻代劉仲不能堅守棄國亡間行走雒陽自歸天子天子為骨肉故不忍致法廢以為郃陽侯【郃陽故城在同州河西縣南三十里】髙帝十一年秋淮南王英布反東并荆地劫其國兵西度淮擊楚髙帝自將往誅之劉仲子沛侯濞年二十有氣力以騎將從破布軍蘄西㑹甀布走荆王劉賈為布所殺無後上患吳㑹稽輕悍無壯王以填之諸子少乃立濞於沛為吳王王三郡五十三城已拜受印髙帝召濞相之謂曰若狀有反相心獨悔業已拜因拊其背告曰漢後五十年東南有亂者豈邪然天下同姓為一家也慎無反濞頓首曰不敢㑹孝惠髙后時天下初定郡國諸侯各務自拊循其民吳有豫章郡銅山【括地志云秦兼天下以為鄣郡今湖州長城縣西南八十里故章城是也銅山今宣州及潤州句容縣有並屬章也】濞則招致天下亡命者益鑄錢煑海水為鹽以故無賦【按既盗鑄錢何以收其利足國之用吳國之民又何得無賦如說非也言吳國山既出銅民多盗鑄錢及煑海水為鹽以山海之利不賦之故言無賦也其民無賦國用乃冨饒也】國用冨饒孝文時吳太子入見得侍皇太子飲博吳太子師皆楚人輕悍又素驕博爭道不恭皇太子引博提吳太子殺之於是遣其喪歸葬至吳吳王愠曰【於問反怨也】天下同宗死長安即葬長安何必來葬為復遣喪之長安葬吳王由此稍失藩臣之禮稱病不朝京師知其以子故稱病不朝驗問實不病諸吳使來輒繫責治之吳王恐為謀滋甚及後使人為秋請上復責問吳使者使者對曰王實不病漢繫治使者數輩以故遂稱病且夫察見淵中魚不祥今王始詐病及覺見責急愈益閉恐上誅之計乃無聊唯上棄之而與更始扵是天子乃赦吳使者歸之而賜吳王几杖老不朝吳得釋其罪謀亦益解然其居國以銅鹽故百姓無賦卒踐更輒與平賈【踐更若今唱更行更者也言民自著卒更有三品有卒更有踐更有過更古者正卒無常人皆當送之是為卒更貧者欲故更錢者次直者出錢顧之月二千是為踐更天下人皆直戍邉三月亦各為更律所謂繇戍也雖丞相子亦在戍邊之調不可人人自行三月戍又行者出錢三百入官官給戊者是為過更此漢初因秦法而行之後改為讁乃戍邉一嵗】嵗時存問茂材賞賜閭里佗郡國吏欲來捕亡人者訟共禁弗予【訟音容言其相容禁止不與也】如此者四十餘年【言四十餘年者太史公盡言吳王一代行事也漢書作三十餘年而班固見其語在孝文之代乃减十年是班固不曉其理也】以故能使其衆鼂錯為太子家令得幸太子數從容言吳過可削數上書說孝文帝文帝寛不忍罰以此吳日益横及孝景帝即位錯為御史大夫說上曰昔髙帝初定天下昆弟少諸子弱大封同姓故王孽子悼惠王王齊七十餘城庶弟元王王楚四十餘城兄子濞王吳五十餘城封三庶孽分天下半今吳王前有太子之郄詐稱病不朝於古法當誅文帝弗忍因賜几杖徳至厚當改過自新乃益驕溢即山鑄錢煑海水為鹽誘天下亡人謀作亂今削之亦反不削之亦反削之其反亟禍小不削反遲禍大三年冬楚王朝鼂錯因言楚王戊往年為薄太后服私姦服舍請誅之詔赦罰削東海郡因削吳之豫章郡㑹稽郡及前二年趙王有罪削其河間郡膠西王卬以賣爵有姦削其六縣漢廷臣方議削吳吳王濞恐削地無已因以此發謀欲舉事念諸侯無足與計謀者聞膠西王勇好氣喜兵諸齊皆憚畏扵是乃使中大夫應髙誂膠西王無文書口報曰吳王不肖有宿夕之憂不敢自外使喻其驩心王曰何以教之髙曰今者主上興於姦飾於邪臣好小善聽讒賊擅變更律令侵奪諸侯之地徴求滋多誅罰良善日以益甚里語有之舐糠及米吳與膠西知名諸侯也一時見察恐不得安肆矣吳王身有内病不能朝請二十餘年嘗患見疑無以自白今脅肩累足猶懼不見釋竊聞大王以爵事有適【張革反】所聞諸侯削地罪不至此此恐不得削地而已王曰然有之子將奈何髙曰同惡相助同好相留同情相成同欲相趨同利相死今吳王自以為與大王同憂願因時循理棄軀以除患害扵天下億亦可乎王瞿然駭曰寡人何敢如是今主上雖急固有死耳安得不戴髙曰御史大夫鼂錯熒惑天子侵奪諸侯蔽忠塞賢朝廷疾怨諸侯皆有倍畔之意人事極矣彗星出蝗蟲數起此萬世一時而愁勞聖人之所以起也故吳王欲内以鼂錯為討外隨大王後車彷徉天下所郷者降所指者下天下莫敢不服大王誠幸而許之一言則吳王率楚王略函谷關守滎陽倉之粟距漢兵治次舍須大王大王有幸而臨之則天下可并兩主分割不亦可乎王曰善髙歸報吳王吳王猶恐其不與乃身自為使使於膠西面結之膠西羣臣或聞王謀諌曰承一帝至樂也今大王與吳西鄉苐令事成兩主分爭患乃始結諸侯之地不足為漢郡什二而為畔逆以憂太后非長䇿也王弗聽遂發使約齊菑川膠東濟南濟北皆許諾而曰城陽景王有義攻諸吕勿與事定分之耳諸侯既新削罰振恐多怨鼂錯及削吳㑹稽豫章郡書至則吳王先起兵膠西正月丙午誅漢吏二千石以下膠東菑川濟南楚趙亦然遂發兵西齊王後悔飲藥自殺畔約濟北王城壊未完其郎中令劫守其王不得發兵膠西為渠率膠東菑川濟南共攻圍臨菑趙王遂亦反陰使匈奴與連兵七國之發也吳王悉其士卒下令國中曰寡人年六十二身自將少子年十四亦為士卒先諸年上與寡人比下與少子等者皆發發二十餘萬人南使閩越東越東越亦發兵從孝景帝三年正月甲子初起兵扵廣陵西渉淮因并楚兵發使遺諸侯書曰吳王劉濞敬問膠西王膠東王菑川王濟南王趙王楚王淮南王衡山王廬江王故長沙王子幸教寡人以漢有賊臣無功天下侵奪諸侯地使吏劾繫訊治以僇辱之為故【按専以僇辱諸侯為事】不以諸侯人君禮遇劉氏骨肉絶先帝功臣進任姦宄詿亂天下【詿音挂】欲危社稷陛下多病志失不能省察欲舉兵誅之謹聞教敝國雖狹地方三千里人雖少精兵可具五十萬寡人素事南越三十餘年其王君皆不辭分其卒以隨寡人又可得三十餘萬寡人雖不肖願以身從諸王越直長沙者因王子定長沙以北西走蜀漢中【走音後向也王子長沙王子也南越之地對長沙之南者其民因王子卒而鎮定長沙以北西向蜀及漢中咸委王子定矣】告越楚王淮南三王與寡人西面【越東越也又告東越楚淮南三王與吴王共西面擊之三王謂淮南衡山廬江也】齊諸王與趙王定河閒河内或入臨晉關【今蒲津關】或與寡人㑹雒陽燕王趙王固與胡王有約燕王北定代雲中胡衆入蕭關【今古隴山關在原州平凉縣界】走長安匡正天子以安髙廟願王勉之楚元王子淮南三王或不沭洗十餘年怨入骨髓欲一有所出之乆矣寡人未得諸王之意未敢聽令諸王茍能存亡繼絶振弱代暴以安劉氏社稷之所願也敝國雖貧寡人節衣食之用積金錢脩兵革聚榖食夜以繼日三十餘年矣凡為此願諸王勉用之能斬捕大將者賜金五千斤封萬户列將三千斤封五千户禆將二千斤封二千户二千石千斤封千户千石五百斤封五百户皆為列侯其以軍若城邑降者卒萬人邑萬户如得大將人户五千如得列將人户三千如得禆將人户千如得二千石其小吏皆以差次受爵金佗封賜皆倍常法其有故爵邑者更益勿因願諸王明以令士大夫弗敢欺也寡人金錢在天下者往往而有非必取於吳諸王日夜用之弗能盡有當賜者告寡人寡人且往遺之敬以聞七國反書聞天子天子乃遣大尉條侯周亞夫將三十六將軍往擊吳楚遣曲周侯酈寄擊趙將軍欒布擊齊大將軍竇嬰屯滎陽監齊趙兵吳楚反書聞兵未發竇嬰未行言故吳相袁盎盎時家居詔召入見上方與晁錯調兵軍食上問袁盎曰君嘗為吳相知吳臣田禄伯為人乎今吳楚反於公何如曰不足憂也今破矣上曰吳王即山鑄錢煑海水為鹽誘天下豪桀白頭舉事若此其計不百全豈發乎何以言其無能為也袁盎對曰吳有銅鹽利則有之安得豪傑而誘之誠令吳得豪桀亦且輔王為義不反矣吳所誘皆無頼子弟亡命鑄錢姦人故相率以反鼂錯曰袁盎策之善上問曰計安出盎對曰願并左右上屏人獨錯在盎曰臣所言人臣不得知也乃屏錯錯趨避東廂恨其上卒問盎盎對曰吳楚相遺書曰髙帝王子弟各有分地今賊臣晁錯擅適過諸侯削奪之地故以反為名西共誅晁錯復故地而罷方今計獨斬鼂錯發使赦吳楚七國復其故削地則兵可無血刃而俱罷於是上嘿然良乆曰顧誠何如吾不愛一人以謝天下盎曰臣愚計無出此願上孰計之乃拜盎為太常【今盎為太常史失奉宗廟之指意】吳王弟子徳侯為宗正盎裝治行後十餘日上使中尉召錯結載行東市錯衣朝衣斬東市則遣袁盎奉宗廟宗正輔親戚【以親戚之意輔漢訓諭】使告吳如盎策至吳吳楚兵已攻梁壁矣宗正以親故先入見諭吳王使拜受詔吳王聞袁盎來亦知其欲說己笑而應曰我已為東帝尚何誰拜不肯見盎而留之軍中欲劫使將盎不肯使人圍守且殺之盎得夜出歩亡去走梁軍遂歸報條侯將乗六乗傳【上音乗下作恋反】㑹兵滎陽至雒陽見劇孟喜曰七國反吾乗至此不自意全【言不自意洛陽得全及見劇孟】又以為諸侯已得劇孟劇孟今無動吾據滎陽以東無足憂者至淮陽問父絳侯故客鄧都尉曰䇿安出客曰吳兵銳甚難與爭鋒楚兵輕【輕正反】不能乆方今為將軍計莫若引兵東北壁昌邑以梁委吳吳必盡銳攻之將軍深溝髙壘使輕兵絶淮泗口塞吳饟道彼吳梁相敝而糧食竭乃以全彊制其罷極破吳必矣條侯曰善從其策遂堅壁昌邑南【在曹州城武縣東北四十二里也】輕兵絶吳饟道吳王之初發也吳臣田禄伯為大將軍田禄伯曰兵屯聚而西無佗竒道難以就功臣願得五萬人别循江淮而上收淮南長沙入武關與大王㑹此亦一竒也吳王太子諫曰王以反為名此兵難以藉人藉人亦且反王奈何且擅兵而别多佗利害未可知也徒自損耳吳王即不許田禄伯吳少將桓將軍說王曰吳多歩兵歩兵利險漢多車騎車騎利平地願大王所過城邑不下直棄去疾西據雒陽武庫食倉粟阻山河之險以令諸侯雖母入關天下固已定矣即大王徐行留下城邑漢軍車騎至馳入梁楚之郊事敗矣吳王問諸老將老將曰此少年推鋒之計可耳安知大慮乎於是王不用桓將軍計吳王專并將其兵未度淮諸賔客皆得為將校尉侯司馬獨周邱不得用周邱者下邳人亡命吳酤酒無行吳王濞薄之弗任周邱上謁說王曰臣以無能不得待罪行間臣非敢求有所將願得王一漢節必有以報王王乃予之周邱得節夜馳入下邳下邳時聞吳反皆城守至傳舍召令令入户使從者以罪斬令遂召昆弟所善豪吏告曰吳反兵且至至屠下邳不過食頃今先下家室必完能者封侯矣出乃相告下邳皆下周邱一夜得三萬人使人報吳王遂將其兵北略城邑比至陽城【地理志云城陽國故齊漢文帝二年别為國屬兖州】兵十餘萬破蕩城中尉軍聞吳王敗走自度無與共成功即引兵歸下邳未至疽發背死二月中吳王兵既破敗走於是天子制詔將軍曰葢聞為善者天報之以福為非者天報之以殃髙皇帝親表功徳建立諸侯幽王悼惠王絶無後孝文皇帝哀憐加惠王幽王子遂悼惠王子卬等令奉其先王宗廟為漢藩國徳配天地明並日月吳王濞倍徳反義誘受天下亡命辠人亂天下幣稱病不朝二十餘年有司數請濞罪孝文皇帝寛之欲其改行為善今乃與楚王戊趙王遂膠西王卬濟南王辟光菑川王賢膠東王雄渠約從反為逆無道起兵以危宗廟賊殺大臣反漢使者迫劫萬民夭殺無罪燒殘民家掘其邱冡甚為暴虐今卬等又重逆無道燒宗廟鹵御物【顔師古曰御物宗廟之服器也】朕甚痛之朕素服避正殿將軍其勸士大夫擊反虜擊反虜者深入多殺為功斬首捕虜比三百石以上者皆殺之無有所置【置放釋也】敢有議詔及不如詔者皆要斬初吳王之度淮與楚王遂西敗棘壁【在宋州寜陵縣西南七十里】乗勝前銳甚梁孝王恐遣六將軍擊吳又敗梁兩將士卒皆還走梁梁數使使報條侯求救條侯不許又使使惡條侯於上上使人告條侯救梁復守便宜不行梁使韓安國及楚死事相弟張羽為將軍【按羽尚弟也】乃得頗敗吳兵吳兵欲西梁城守堅不敢西即走條侯軍㑹下邑【宋州碭山縣本漢下邑縣】欲戰條侯壁不肯戰吳糧絶卒飢數挑戰遂夜犇條侯壁驚東南條侯使備西北果從西北入吳大敗士卒多飢死乃畔散於是吳王乃與其麾下壯士數千人夜亡去度江走丹徒保東越【東越傳云獨東甌受漢之購殺吳王丹徒潤州也東甌即東越也東越將兵從吳在丹徒也】東越兵可萬餘人乃使人收聚亡卒漢使人以利㗖東越東越即紿吳王吳王出勞軍即使人鏦殺吳王【括地志云漢吳王濞冡在潤州丹徒縣東練辟聚北今入平江吳録云丹徒有吳王冢在縣北其處名為相唐】盛其頭馳傳以聞吳王子子華子駒亡走閩越吳王之棄其軍亡也軍遂潰往往稍降太尉梁軍楚王戊軍敗自殺三王之圍齊臨菑也三月不能下漢兵至膠西膠東菑川王各引兵歸膠西王乃袒洗席槀飲水謝太后王太子徳曰漢兵逺臣觀之已罷可襲願收大王餘兵擊之擊之不勝乃逃入海未晚也王曰吾士卒皆已壊不可發用弗聽漢將弓髙侯頺當遺王書曰奉詔誅不義降者赦其罪復故不降者滅之王何處須以從事王肉袒叩頭漢軍壁謁曰臣卬奉法不謹驚駭百姓乃若將軍逺道至于窮國敢請葅醢之罪弓髙侯執金鼓見之曰王苦軍事願聞王發兵狀王頓首膝行對曰今者鼂錯天子用事臣變更髙皇帝法令侵奪諸侯地卬等以為不義恐其敗亂天下七國發兵且以誅錯今聞錯已誅卬等謹以罷兵歸將軍曰王茍以錯不善何不以聞及未有詔虎符擅發兵擊義國以此觀之意非欲誅錯也乃出詔書為王讀之讀之訖曰王其自圖王曰如卬等死有餘罪遂自殺太后太子皆死膠東菑川濟南王皆死國除納于漢酈將軍圍趙十月而下之趙王自殺濟北王以刼故得不誅徙王菑川初吳王首反并將楚兵連齊趙正月起兵三月皆破獨趙後下復置元王少子平陸侯禮為楚王續元王後徙汝南王非王吳故地為江都王   太史公曰吳王之王由父省也能薄賦歛使其衆以擅山海利逆亂之萌自其子興爭技發難卒亡其本親越謀宗竟以夷隕鼂錯為國逺慮禍反近身袁盎權說初寵後辱故古者諸侯地不過百里山海不以封毋親夷狄以䟽其屬葢謂吳邪毋為權首反受其咎豈盎錯邪   史記正義卷一百六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百七   唐 張守節 撰   魏其武安侯列傳第四十七 史記一百七   魏其侯竇嬰者孝文后從兄子也父世觀津人【觀津城在冀州武邑縣東南二十五里】喜賔客孝文時嬰為吳相病免孝景初即位為詹事【百官表云詹事秦官掌皇后太子家也】梁孝王者孝景弟也其母竇太后愛之梁孝王朝因昆弟燕飲是時上未立太子酒酣從容言曰千秋之後梁王太后驩竇嬰引巵酒進上曰天下者髙祖天下父子相此漢之約也上何以得擅梁王太后由此憎竇嬰竇嬰亦薄其官因病免太后除竇嬰門籍不得入朝請【才性反】孝景三年吳楚反上察宗室諸竇母如竇嬰賢乃召嬰嬰入見固辭謝病不足任太后亦慙於是上曰天下方有急王孫寧可以讓邪乃拜嬰為太將軍賜金千斤竇乃言袁盎欒布諸名將賢士在家者進之所賜金陳之廊廡下軍吏過輒令財取為用金無入家者竇嬰守滎陽監齊趙兵【監音甲衫反吳王濞傳云竇嬰屯滎陽監齊趙兵也】七國兵已盡破封嬰為魏其侯諸游士賔客爭歸魏其侯孝景時每朝議大事條侯魏其侯諸列侯莫敢與亢禮孝景四年立栗太子【栗姬之子後廢之故書母姓也】使魏其侯為太子傅孝景七年栗太子廢魏其數爭不能得魏其謝病屏居田南山之下數月諸賔客辯士說之莫能來梁人髙遂乃說魏其曰能冨貴將軍者上也能親將軍者太后也今將軍傅太子太子廢而不能爭爭不能得又弗能死自引謝病擁趙女屏間處【上音閉下昌汝反】而不朝相提而論是自明揚主上之過有如兩宫螫將軍【兩宫太子景帝也】則妻子毋類矣魏其侯然之乃遂起朝請如故桃侯免相竇太后數言魏其侯孝景帝曰太后豈以為臣有愛不相魏其魏其者沾沾自喜耳多易難以為相持重遂不用用建陵侯衛綰為丞相   武安侯田蚡者孝景后同母弟也生長陵魏其已為大將軍後方盛蚡為諸郎未貴往來侍酒魏其跪起如子姪及孝景晚節蚡益貴幸為太中大夫蚡辯有口學槃盂諸書王太后賢之孝景崩即日太子立稱制所鎭撫多有田蚡賔客計筴蚡弟田勝皆以太后弟孝景後三年封蚡為武安侯勝為周陽侯【絳州聞喜縣東二十里周陽故城也】武安侯新欲用事為相卑下賔客進名士家居者貴之欲以傾魏其諸將相建元元年丞相綰病免上議置丞相太尉籍福說武安侯曰魏其貴乆矣天下士素歸之今將軍初興未如魏其即上以將軍為丞相必讓魏其魏其為丞相將軍必為太尉太尉丞相尊等耳又有讓賢名武安侯乃微言太后風上於是乃以魏其侯為丞相武安侯為太尉籍福賀魏其侯因弔曰君侯資性喜善疾惡方今善人譽君侯故至丞相然君侯且疾惡惡人衆亦且毁君侯君侯能兼容則幸乆不能今以毁去矣魏其不聽魏其武安俱好儒術推轂趙綰為御史大夫王臧為郎中令迎魯申公欲設明堂令列侯就國除關以禮為服制以興太平舉適諸竇宗室母節行者除其屬籍時諸外家為列侯列侯多尚公主皆不欲就國以故毁日至竇太后太后好黄老之言而魏其武安趙綰王臧等務隆推儒術貶道家言是以竇太后滋不說魏其等及建元二年御史大夫趙綰請無奏事東宫竇太后大怒乃罷逐趙綰王臧等而免丞相太尉以柏至伯許昌為丞相武彊侯莊青翟為御史大夫魏其武安由此以侯家居武安侯雖不任職以王太后故親幸數言事多效天下吏士趨勢利者皆去魏其歸武安武安日益横建元六年竇太后崩丞相昌御史大夫青翟坐喪事不辦免以武安侯蚡為丞相以大司農韓安國為御史大夫天下士郡國諸侯愈益拊武安武安者貎侵生貴甚又以為諸侯王多長上初即位冨於春秋蚡以肺腑為京師相【顔師古曰舊解云肺腑如肝肺之相附着也一說肺碎木札也喻其輕薄附着大材按顔此說並是踈謬又改腑為附就其義重謬矣八十一難云寸口者脉之大㑹手太隂之動脉也吕廣云太隂者肺之脉也肺為諸藏之主通隂陽故十二經脉皆㑹乎太隂所以決吉凶者十二經有病皆寸口知其何經之動浮沉濇滑春秋逆順知其死生顧野王云肺腑腹心也案說田蚡為相若人之肺知隂陽逆順又為帝之腹心親戚也】非痛折節以禮詘之天下不肅當是時丞相入奏事坐語移日所言皆聽薦人或起家至二千石權移主上上乃曰君除吏已盡未吾亦欲除吏嘗請考工地益宅上怒曰君何不遂取武庫是後乃退嘗召客飲坐其兄蓋侯南鄉自坐東鄉以為漢相尊不可以兄故私橈武安由此滋驕治宅甲諸第田園極膏腴而市買郡縣器物相屬於道前堂羅鐘鼓立曲旃後房婦女以百數諸侯奉金玉狗馬玩好不可勝數魏其失竇太后益䟽不用無勢諸客稍稍自引而怠傲唯灌將軍獨不失故魏其日黙黙不得志而獨厚遇灌將軍   灌將軍夫者潁隂人也夫父張孟嘗為潁隂侯嬰舍人得幸因進之至二千石故䝉灌氏姓為灌孟吳楚反時潁隂侯灌何為將軍屬太尉請灌孟為校尉夫以千人與父俱灌孟年老潁隂侯彊請之鬱鬱不得意故戰常陷堅遂死吳軍中軍法父子俱從軍有死事得與喪歸灌夫不肯隨喪歸奮曰願取吳王若將軍頭以報父之仇於是灌夫被甲持㦸募軍中壯士所善願從者數十人及出壁門莫敢前獨二人及從奴十數騎馳入吳軍至吳将麾下【謂大之旗】所殺傷數十人不得前復馳還走入漢壁皆亡其奴獨與一騎歸夫身中大創十餘適有萬金良藥故得無死夫創少瘳又復請將軍曰吾益知吳壁中曲折請復往將軍壯義之恐亡夫乃言太尉太尉乃固止之吳已破灌夫以此名聞天下潁隂侯言之上上以夫為中郎將數月坐法去後家居長安長安中諸公莫弗稱之孝景時至代相孝景崩今上初即位以為淮陽天下交勁兵處故徙夫為淮陽太守建元元年入為太僕二年夫與長樂衛尉竇甫飲輕重不得夫醉甫甫竇太后昆弟也上恐太后誅夫徙為燕相數嵗坐法去官家居長安灌夫為人剛直使酒不好面諛貴戚諸有勢在己之右不欲加禮必陵之諸士在己之左愈貧賤尤益敬與鈞稠人廣衆薦寵下輩士亦以此多之夫不喜文學好任俠已然諾諸所與交通無非豪傑大猾家累數千萬食客日數十百人陂池田園宗族賔客為權利横於潁川潁川兒乃歌之曰潁水清灌氏寧潁水濁灌氏族灌氏家居雖冨然失勢卿相侍中賔客益衰及魏其侯失勢亦欲倚灌夫引繩批根生平慕之後棄之者灌夫亦倚魏其而通列侯宗室為名髙兩人相為引重其游如父子然相得驩甚無厭恨相知晚也灌夫有服過丞相丞相從容曰吾欲與仲孺過魏其侯㑹仲孺有服灌夫曰將軍乃肯幸臨况魏其侯夫安敢以服為解請語魏其侯帳具將軍旦日蚤臨武安許諾灌夫具語魏其侯如所謂武安侯魏其與其夫人益市牛酒夜灑埽早帳具至且平明令門下伺至日中丞相不來魏其謂灌夫曰丞相豈忘之哉灌夫不懌曰夫以服請冝往乃駕自往迎丞相丞相特前戱許灌夫殊無意往及夫至門丞相尚卧於是夫入見曰將軍昨日幸許過魏其魏其夫妻治具自旦至今未敢嘗食武安鄂謝曰吾昨日醉忽忘與仲孺言乃駕往又徐行灌夫愈益怒及飲酒酣夫起舞屬丞相丞相不起夫從坐上語侵之魏其乃扶灌夫去謝丞相丞相卒飲至夜極驩而去丞相嘗使籍福請魏其城南田魏其大望曰老僕雖棄將軍雖貴寧可以勢奪乎不許灌夫聞怒罵籍福籍福惡兩人有郄乃謾自好謝丞相曰魏其老且死易忍且待之已而武安聞魏其灌夫實怒不予田亦怒曰魏其子嘗殺人蚡活之蚡事魏其無所不可何愛數頃田且灌夫何與也吾不敢復求田武安由此大怨灌夫魏其元光四年春丞相言灌夫家在潁川横甚民苦之請案上曰此丞相事何請灌夫亦持丞相隂事為姦利受淮南王金與語言賔客居間遂止俱解夏丞相取燕王女為夫人有太后詔召列侯宗室皆往賀魏其侯過灌夫欲與俱夫謝曰夫數以酒失得過丞相丞相今者又與夫有郄魏其曰事已解彊與俱飲酒酣武安起為夀坐皆避席伏已魏其侯為夀獨故人避席耳餘半膝席灌夫不悅起行酒至武安武安膝席曰不能滿觴夫怒因嘻笑曰將軍貴人也屬之時武安不肯行酒次至臨汝侯臨汝侯方與程不識耳語又不避席夫無所發怒乃罵臨汝侯曰生平毁程不識不直一錢今日長者為夀乃效女兒呫囁耳語武安謂灌夫曰程李俱東西宫衛尉今衆辱程將軍仲孺獨不為李將軍地乎灌夫曰今日斬頭䧟胷何知程李乎坐乃起更衣稍稍去魏其侯去麾灌夫出武安遂怒曰此吾驕灌夫罪乃令騎留灌夫灌夫欲出不得籍福走為謝案灌夫項令謝夫愈怒不肯謝武安乃麾騎縛夫置舍召長史曰今日召宗室有詔劾灌夫罵坐不敬繫居室遂按其前事遣吏分曹逐捕諸灌氏支屬皆得棄市罪魏其侯大媿為資使賔客請莫能解武安吏皆為耳目諸灌氏皆亡匿夫繫遂不得告言武安隂事魏其銳身為救灌夫夫人諌魏其曰灌將軍得罪丞相與太后家忤寧可救邪魏其侯曰侯自我得之自我捐之無所恨且終不令灌仲孺獨死嬰獨生乃匿其家竊出上書立召入具言灌夫醉飽事不足誅上然之賜魏其食曰東朝廷辯之魏其之東朝盛推灌夫之善言其醉飽得過乃丞相以他事誣罪之武安又盛毁灌夫所為横恣罪逆不道魏其度不可奈何因言丞相短武安曰天下幸而安樂無事蚡得為肺腑所好音樂狗馬田宅蚡所愛倡優巧匠之屬不如魏其灌夫日夜招聚天下豪桀壯士與論議腹誹而心謗不仰視天而俯畫地辟倪兩宫間幸天下有變而欲有大功臣乃不如魏其等所為於是上問朝臣兩人孰是御史大夫韓安國曰魏其言灌夫父死事身荷㦸馳入不測之吳軍身被數十創名冠三軍此天下壯士非有大惡爭杯酒不足引他過以誅也魏其言是也丞相亦言灌夫通姦猾侵細民家累巨萬横恣潁川凌轢宗室侵犯骨肉此所謂枝大於本脛大於股不折必披【鋪被反披分折也】丞相言亦是唯明主裁之主爵都尉汲黯是魏其内史鄭當時是魏其後不敢堅對餘皆莫敢對上怒内史曰公平生數言魏其武安長短今日廷論局趣效轅下駒【應劭云駒馬加著轅局趣纎小之貌按應說為長也】吾并斬若屬矣即罷起入上食太后太后亦已使人伺具以告太后太后怒不食曰今我在也而人皆籍吾弟令我百嵗後皆魚肉之矣且帝寧能為石人邪【顔師古云言徒有人耳不知好惡按今俗云人不辨事罵云杌杌若木人也】此特帝在即録録設百嵗後是屬寧有可信者乎上謝曰俱宗室外家【嬰景帝從舅蚡太后同母弟】故廷辯之不然此一獄吏所决耳是時郎中令石建為上分别言兩人事武安已罷朝出止車門召韓御史大夫載怒曰與長孺共一老秃翁何為首䑕兩端韓御史良乆謂丞相曰君何不自喜夫魏其毁君君當免冠解印綬歸曰臣以肺腑幸得待罪固非其任魏其言皆是如此上必多君有讓不廢君魏其必内愧杜門齚舌自殺今人毁君君亦毁人譬如賈豎女子爭言何其無大體也武安謝罪曰爭時急不知出此於是上使御史簿責魏其所言灌夫頗不讎【讎音市周反對也言簿責魏其所言灌夫實潁川事故魏其不對為欺謾者也】欺謾劾繫都司空【如淳云律司空主水反罪人】孝景時魏其常受遺詔曰事有不便以便冝論上及繫灌夫罪至族事日急諸公莫敢復明言於上魏其乃使昆弟子上書言之幸得復召見書奏上而案尚書大行無遺詔【天子崩曰大行也按尚書之中景帝崩時無遺詔賜魏其也百官表云諸受尚書事也】詔書獨藏魏其家家丞封乃劾魏其矯先帝詔罪當棄市五年十月【漢書云元光四年冬魏其侯嬰有罪棄市春三月乙夘丞相蚡薨按五年者誤也】悉論灌夫及家屬魏其良乆乃聞聞即恚病痱不食欲死或聞上無意殺魏其魏其復食治病議定不死矣乃有蜚語為惡言聞上故以十二月晦論棄市渭城【故咸陽】其春武安侯病【其春即四年春也元光四年十月灌夫弃市十二月末魏其弃市至三月乙夘田蚡薨則三人死同在一年明矣漢以十月為嵗首故也秦楚之際者云十一月十二月端月二月三月至九為終周建子為正月十一月為正月十二月為二月正月為三月二月為四月至十月為嵗終漢初至武帝太初以前並依秦法以後改用夏正月至今不改然夫子作春秋依夏正】専呼服謝罪使巫視鬼者視之見魏其灌夫共守欲殺之竟死子恬嗣元朔三年武安侯坐衣䄡䄖【爾雅云今蔽前謂之䄡郭璞云蔽膝也說文字林並謂之短衣】入宫不敬淮南王安謀反覺治正前朝武安侯為太尉時迎王至霸上謂王曰上未有太子大王最賢髙祖孫即宫車晏駕非大王立當誰哉淮南王大喜厚遺金財物上自魏其時不直武安特為太后故耳及聞淮南王金事上曰使武安侯在者族矣   太史公曰魏其武安侯皆以外戚重灌夫用一時決筴而名顯魏其之舉以吳楚武安之貴在日月之際然魏其誠不知時變灌夫無術而不遜兩人相翼乃成禍亂武安負貴而好權杯酒責望䧟彼兩賢嗚呼哀哉遷怒及人命亦不延衆庶不載竟被惡言嗚呼哀哉禍所從來矣   史記正義卷一百七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百八   唐 張守節 撰   韓長孺列傳第四十八   史記一百八   御史大夫韓安國者梁城安人也【括地志云成安故城在汝州梁縣東二十三里括地志云成安屬潁川郡陳留郡又有成安縣亦屬梁未知孰是也】後徙睢陽【今宋州宋城】嘗受韓子雜家說於騶田生所事梁孝王為中大夫吳楚反時孝王使安國及張羽為將扞吳兵於東界張羽力戰安國持重以故吳不能過梁吳楚已破安國張羽名由此顯梁孝王景帝母弟竇太后愛之令得自請置相二千石出入游戱僣於天子天子聞之心弗善也太后知帝不善乃怒梁使者弗見案責王所為韓安國為梁使見大長公主【知淳云景帝妹也】而泣曰何梁王為人子之孝為人臣之忠而太后曽弗省也夫前日吳楚齊趙七國反時自關以東皆合從西鄉惟梁最親為艱難梁王念太后帝在中【謂關中也又云京師在天下之中】而諸侯擾亂一言泣數行下跪送臣等六人將兵擊郤吳楚吳楚以故兵不敢西而卒破亡梁王之力也今太后以小節苛禮責望梁王梁王父兄皆帝王所見者大故出稱蹕入言警車旗皆所賜也即欲以侘鄙縣驅馳國中以夸諸侯令天下盡知太后帝愛之也今梁使來輒案責之梁王恐日夜涕泣思慕不知所為何梁王之為子孝為臣忠而太后弗恤也大長公主具以告太后太后喜曰為言之帝言之帝心乃解而免冠謝太后曰兄弟不能相教乃為太后遺憂悉見梁使厚賜之其後梁王益親驩太后長公主更賜安國可直千餘金名由此顯結扵漢其後安國坐法抵罪䝉獄吏田甲辱安國安國曰死灰獨不復然乎田甲曰然即溺之居無何梁内史缺漢使使者拜安國為梁内史起徒中為二千石田甲亡走安國曰甲不就官我滅而宗甲因肉袒謝安國笑曰可溺矣公等成與治乎卒善遇之梁内史之缺也孝王新得齊人公孫詭說之欲請以為内史竇太后聞乃詔王以安國為内史公孫詭羊勝說孝王求為帝太子及益地事恐漢大臣不聽乃隂使人刺漢用事謀臣及殺故吳相袁盎景帝遂聞詭勝等計畫乃遣使捕詭勝必得漢使十輩至梁相以下舉國大索月餘不得内史安國聞詭勝匿孝王所安國入見王而泣曰主辱臣死大王無良臣故事紛紛至此今詭勝不得請辭賜死王曰何至此安國泣數行下曰大王自度扵皇帝孰與太上皇之與髙皇帝及皇帝之與臨江王親孝王曰弗如也安國曰夫太上臨江親父子之間然而髙帝曰提三尺劒取天下者朕也故太上皇終不得制事居于櫟陽臨江王適長太子也以一言過廢王臨江用宫垣事卒自殺中尉府何者治天下終不以私亂公語曰雖有親父安知其不為虎雖有親兄安知其不為狼今大王列在諸侯恱一邪臣浮說犯上禁撓明法天子以太后故不忍致法於王太后日夜涕泣幸大王自改而大王終不覺寤有如太后宫車晏駕大王尚誰攀乎語未卒孝王泣數行下謝安國曰吾今出詭勝詭勝自殺漢使還報梁事皆得釋安國之力也於是景帝太后益重安國孝王卒共王即位安國坐法失官居家建元中武安侯田蚡為漢太尉親貴用事安國以五百金物遺蚡蚡言安國太后天子亦素聞其賢即召以為北地都尉遷為大司農閩越東越相攻安國及大行王恢將兵未至越越殺其王降漢兵亦罷建元六年武安侯為丞相安國為御史大夫匈奴來請和親天子下議大行王恢燕人也數為邉吏習知胡事議曰漢與匈奴和親率不過數嵗即復倍約不如勿許興兵擊之安國曰千里而戰兵不獲利今匈奴負戎馬之足懷禽獸之心遷徙鳥舉難得而制也得其地不足以為廣有其衆不足以為彊自上古不屬為人漢數千里爭利則人馬罷虜以全制其敝且彊弩之極矢不能穿魯縞衝風之末力不能漂鴻毛非初不勁末力衰也擊之不便不如和親羣臣議者多附安國於是上許和親其明年則元光元年鴈門馬邑豪聶翁壹因大行王恢言上曰匈奴初和親親信邉可誘以利隂使聶翁壹為間亡入匈奴謂單于曰吾能斬馬邑令丞吏以城降財物可盡得單于愛信之以為然許聶翁壹聶翁壹乃還詐斬死罪囚縣其頭馬邑城示單于使者為信曰馬邑長吏已死可急來於是單于穿塞將十餘萬騎入武州塞當是時漢伏兵車騎材官三十餘萬匿馬邑旁谷中衛尉李廣為驍騎將軍太僕公孫賀為輕車將軍【司馬續漢書云輕車古之戰車】大行王恢為將屯將軍【李竒云監諸屯】太中大夫李息為材官將軍【臣瓉云材官騎射之官】御史大   夫韓安國為䕶軍將軍諸將皆屬䕶軍約單于入馬邑而漢兵縱發王恢李息李廣别從代王擊其輜重【釋名云輜厠也所載衣服雜厠其中】於是單于入漢長城武州塞未至馬邑百餘里行掠鹵徒見畜牧於野不見一人單于怪之攻烽燧得武州尉史欲刺問尉史尉史曰漢兵數十萬伏馬邑下單于顧謂左右曰㡬為漢所賣【㡬音祈】乃引兵還出塞曰吾得尉史乃天也命尉史為天王塞下言單于已引去漢兵追至塞度弗及即罷王恢等兵三萬聞單于不與漢合度往擊輜重必與單于精兵戰漢兵勢必敗則以便冝罷兵皆無功天子怒王恢不出擊單于輜重擅引兵罷也恢曰始約虜入馬邑城兵與單于接而臣擊其輜重可得利今單于聞不至而還臣以三萬人衆不敵禔取辱耳臣固知還而斬然得完陛下士三萬人於是下恢廷尉廷尉當恢逗撓當斬恢私行千金丞相蚡蚡不敢言上而言於太后曰王恢首造馬邑事今不成而誅恢是為匈奴報仇也上朝太后太后以丞相言告上上曰首為馬邑事者恢也故發天下兵數十萬從其言為此且縱單于不可得恢所部擊其輜重猶頗可得以慰士大夫心今不誅恢無以謝天下於是恢聞之乃自殺安國為人多大略智足以當世取舍而出於忠厚焉貪嗜於財所推舉皆廉士賢於己者也於梁舉壼遂臧固郅他皆天下名士士亦以此稱慕之唯天子以為國器安國為御史大夫四嵗餘丞相田蚡死安國行丞相事奉引墮車蹇天子議置相欲用安國使使視之蹇甚乃更以平棘侯薛澤為丞相安國病免數月蹇愈上復以安國為中尉嵗餘徙為衛尉車騎將軍衛青擊匈奴出上谷破胡蘢城將軍李廣為匈奴所得復失之公孫敖大亡卒皆當斬贖為庶人明年匈奴大入邊殺遼西太守及入鴈門所殺略數千人車騎將軍衛青擊之出鴈門衛尉安國為材官將軍屯於漁陽【幽州縣】安國捕生虜言匈奴逺去即上書言方田作時請且罷軍屯罷軍屯月餘匈奴大入上谷漁陽安國壁乃有七百餘人出與戰不勝復入壁匈奴虜略千餘人及畜産而去天子聞之怒使使責讓安國徙安國益東屯右北平【幽州漁陽縣東南七十七里北平城即漢古北平也】是時匈奴虜言當入東方安國始為御史大夫及䕶軍後稍斥䟽下遷而新幸壯將軍衛青等有功益貴安國既䟽逺黙黙也將屯又為匈奴所欺失亡多甚自愧幸得罷歸乃益東徙屯意忽忽不樂數月病歐血死安國以元朔二年中卒   太史公曰余與壼遂定律厯觀韓長孺之義壺遂之深中隠厚世之言梁多長者不虚哉壺遂官至詹事天子方倚以為漢相㑹遂卒不然壺遂之内廉行脩斯鞠躬君子也   史記正義卷一百八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百九   唐 張守節 撰   李將軍列傳第四十九   史記一百九   李將軍廣者隴西成紀人也【成紀秦州縣】其先曰李信秦時為將逐得燕太子丹者也故槐里徙成紀廣家世世受射孝文帝十四年匈奴大入蕭闗而廣以良家子從軍擊胡用善騎射殺首虜多為漢中郎廣從弟李蔡亦為郎皆為武騎常侍秩八百石嘗從行有所衝䧟折關及格猛獸而文帝曰惜乎子不遇時如令子當高帝時萬户侯豈足道哉及孝景初立廣為隴西都尉徙為騎郎將吳楚軍時廣為驍騎都尉從太尉亞夫擊吳楚軍取旗顯功名昌邑下以梁王授廣將軍印還賞不行徙為上谷太守匈奴日以合戰典屬國公孫昆邪為上泣曰李廣才氣天下無雙自負其能數與虜敵戰恐亡之於是乃徙為上郡太守後廣轉為邉郡太守徙上郡嘗為隴西北地鴈門代郡雲中太守皆以力戰為名匈奴大入上郡天子使中貴人從廣勒習兵擊匈奴中貴人將騎數十縱見匈奴三人與戰三人還射【射音石還謂轉也】傷中貴人殺其騎且盡中貴人走廣廣曰是必射雕者也廣乃遂從百騎往馳三人三人亡馬歩行行數十里廣令其騎張左右翼而廣身自射彼三人者殺其二人生得一人果匈奴射雕者也已縛之上馬望匈奴有數千騎見廣以為誘騎皆驚上山陳廣之百騎皆大恐欲馳還走廣曰吾去大軍數十里今如此以百騎走匈奴追射我立盡今我留匈奴必以我為大將軍誘之必不敢擊我廣令諸騎曰前前未到匈奴陳二里所止令曰皆下馬解鞍其騎曰虜多且近即有急奈何廣曰彼虜以我為走今皆解鞍以示不走用堅其意於是胡騎遂不敢擊有白馬將【其將乗白馬而將監䕶也】出䕶其兵李廣上馬與十餘騎犇射殺胡白馬將而復還至其騎中解鞍令士皆縱馬卧是時㑹暮胡兵終怪之不敢擊夜半時胡兵亦以為漢有伏軍於旁欲夜取之胡皆引兵而去平旦李廣乃歸其大軍大軍不知廣所之故弗從居乆之孝景崩武帝立左右以為廣名將也於是廣以上郡太守為未央衛尉而程不識亦為長樂衛尉程不識故與李廣俱以邉太守將軍屯及出擊胡而廣行無部伍行陣就善水草屯舍止人人自便不擊刁斗以自衛莫府省約文書籍事然亦逺斥未嘗遇害程不識正部曲行伍營陳擊刁斗士吏治軍簿至明軍不得休息然亦未嘗遇害不識曰李廣軍極簡易然虜卒犯之無以禁也而其士卒亦佚樂咸樂為之死我軍雖煩擾然虜亦不得犯我是時漢邉郡李廣程不識皆為名將然匈奴畏李廣之略士卒亦多樂從李廣而苦程不識程不識孝景時以數直諌為太中大夫為人㢘謹扵文法後漢以馬邑城誘單于使大軍伏馬邑旁谷而廣為驍騎將軍領屬䕶軍將軍是時單于覺之去漢軍皆無功其後四嵗廣以衛尉為將軍出鴈門擊匈奴匈奴兵多破敗廣軍生得廣單于素聞廣賢令曰得李廣必生致之胡騎得廣廣時傷病置廣兩馬間絡而盛卧廣行十餘里廣佯死睨其旁有一胡兒騎善馬廣暫騰而上胡兒馬因推墮兒取其弓鞭馬南馳數十里復得其餘軍因引而入塞匈奴捕者騎數百追之廣行取胡兒弓射殺追騎以故得脫於是至漢漢下廣吏吏當廣所失亡多為虜所生得當斬贖為庶人頃之家居數嵗廣家與故潁隂侯孫屏野居藍田南山中射獵嘗夜從一騎出從人田間飲還至霸陵亭霸陵尉醉呵止廣廣騎曰故李將軍尉曰今將軍尚不得夜行何乃故也止廣宿亭下居無何匈奴入殺遼西太守敗韓將軍韓將軍後徙右北平於是天子乃召拜廣為右北平太守廣即請霸陵尉與俱至軍而斬之廣居右北平匈奴聞之號曰漢之飛將軍避之數嵗不敢入右北平廣出獵見草中石以為虎而射之中石没鏃視之石也因復更射之終不能復入石矣廣所居郡聞有虎嘗自射之及居右北平射虎虎騰傷廣廣亦竟射殺之廣廉得賞賜輒分其麾下飲食與士共之終廣之身為二千石四十餘年家無餘財終不言家産事廣為人長猨臂其善射亦天性也雖其子孫他人學者莫能及廣廣訥口少言與人居則畫地為軍陳射闊狹以飲【飲音於禁反】專以射為戱竟死廣之將兵乏絶之處見水士卒不盡飲廣不近水士卒不盡食廣不嘗食寛緩不苛士以此愛樂為用其射見敵急非在數十歩之内度不中不發發即應而倒用此其將兵數困辱其射猛獸亦為所傷云居頃之石建卒於是上召廣代建為郎中令元朔六年廣復為後將軍從大將軍軍出定襄擊匈奴諸將多中首虜率以功為侯者而廣軍無功後三嵗廣以郎中令將四千騎出右北平博望侯張騫將萬騎與廣俱異道行可數百里匈奴左賢王將四萬騎圍廣廣軍士皆恐廣乃使其子敢往馳之敢獨與數十騎馳直貫胡騎出其左右而還告廣曰胡虜易與耳軍士乃安廣為圜陳外嚮胡急擊之矢下如雨漢兵死者過半漢矢且盡廣乃令士持滿毋發而廣身自以大黄射其禆將殺數人胡虜益解㑹日暮吏士皆無人色而廣意氣自如益治軍軍中自是服其勇也明日復力戰而博望侯軍亦至匈奴軍乃解去漢軍罷弗能追是時廣軍㡬没罷歸漢法博望侯留遲後期當死贖為庶人廣軍功自如無賞初廣之從弟李蔡與廣俱事孝文帝景帝時蔡積功勞至二千石孝武帝時至代相以元朔五年為輕車將軍從大將軍擊右賢王有功中率封為樂安侯元狩二年中代公孫為丞相蔡為人在下中名聲出廣下甚逺然廣不得爵邑官不過九卿而蔡為列侯位至三公諸廣之軍吏及士卒或取封侯廣嘗與望氣王朔燕語曰自漢擊匈奴而廣未嘗不在其中而諸部校尉以下才能不及中人然以擊胡軍功取侯者數十人而廣不為後人然無尺寸之功以得封邑者何也豈吾相不當侯邪且固命也朔曰將軍自念豈嘗有所恨乎廣曰吾嘗為隴西守羌嘗反吾誘而降降者八百餘人吾詐而同日殺之至今大恨獨此耳朔曰禍莫大於殺已降此乃將軍所以不得侯者也後二嵗大將軍驃騎將軍大出擊匈奴廣數自請行天子以為老弗許良乆乃許之以為前將軍是嵗元狩四年也廣既從大將軍青擊匈奴既出塞青捕虜知單于所居乃自以精兵走之而令廣并於右將軍軍出東道東道少囬逺而大軍行水草少其勢不屯行廣自請曰臣部為前將軍今大將軍乃徙令臣出東道且臣結髪而與匈奴戰今乃一得當單于臣願居前先死單于大將軍青亦隂受上誡以為李廣老數竒毋令當單于恐不得所欲而是時公孫敖新失侯為中將軍從大將軍大將軍亦欲使敖與俱當單于故徙前將軍廣廣時知之固自辭於大將軍大將軍不聽令長史封書與廣之莫府曰急詣部如書【令廣如其文牒急引兵徙東道也】廣不謝大將軍而起行意甚愠怒而就部引兵與右將軍食其合軍出東道軍亾導或失道後大將軍大將軍與單于接戰單于遁走弗能得而還南絶幕【絶度也南歸度砂幕】遇前將軍右將軍廣已見大將軍還入軍大將軍使長史持糒醪遺廣因問廣食其失道狀青欲上書報天子軍曲折【言委曲而行迴折使軍後大將軍也】廣未對大將軍使長史急責廣之幕府對簿廣曰諸校尉無罪乃我自失道吾今自上簿至莫府廣謂其麾下曰廣結髪與匈奴大小七十餘戰今幸從大將軍出接單于兵而大將軍又徙廣部行囬逺而又迷失道豈非天哉且廣年六十餘矣終不能復對刀筆之吏遂引刀自頸廣軍士大夫一軍皆哭百姓聞之知與不知無老壯皆為垂涕而右將軍獨下吏當死贖為庶人廣子三人曰當户椒敢為郎天子與韓嫣戱嫣少不遜當户擊嫣嫣走於是天子以為勇當户早死拜椒為代郡太守皆先廣死當户有遺腹子名陵廣死軍時敢從驃騎將軍廣死明年李蔡以丞相坐侵孝景園壖地【漢書云詔賜冡地陽侯當得二十畆蔡盗取三頃頗賣得四十餘萬又盗取神道外壖地一畆塟其中當下獄自殺】當下吏治蔡亦自殺不對獄國除李敢以校尉從驃騎將軍擊胡左賢王力戰奪左賢王鼓旗斬首多賜爵闗内侯食邑二百户代廣為郎中令頃之怨大將軍青之恨其父乃擊傷大將軍大將軍匿諱之居無何敢從上雍至甘泉宫獵驃騎將軍去病與青有親射殺敢去病時方貴幸上諱云鹿觸殺之居嵗餘去病死而敢有女為太子中人愛幸敢男禹有寵扵太子然好利李氏陵遟衰㣲矣李陵既壯選為建章監監諸騎善射愛士卒天子以為李氏世将而使將八百騎嘗深入匈奴二千餘里過居延【括地志云居延海在甘州張掖縣東北六十四里地理志云居延澤古文以為流沙甘州在京西北二千四百六十里】視地形無所見虜而還拜為騎都尉將丹陽楚人五千人教射酒泉張掖以屯衛胡數嵗天漢二年秋貳師將軍李廣利將三萬騎擊匈奴右賢王祁連天山【括地志云祁連山在甘州張掖縣西南二百里天山一名白山今名初羅漫山在伊吾縣北百二十里伊州在京西北四千四百一十六里】而使陵將其射士歩兵五千人出居延北可千餘里欲以分匈奴兵毋令専走貳師也陵既至期還而單于以兵八萬圍擊陵軍陵軍五千人兵矢既盡士死者過半而所殺傷匈奴亦萬餘人且引且戰連鬭八日還未到居延百餘里匈奴遮狹絶道陵食乏而救兵不到虜急擊招降陵陵曰無面目報陛下遂降匈奴其兵盡没餘亡散得歸漢者四百餘人單于既得陵素聞其家聲及戰又壯乃以其女妻陵而貴之漢聞族陵母妻子自是之後李氏名敗而隴西之士居門下者皆用為恥焉   太史公曰傳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其李將軍之謂也余睹李將軍悛悛如鄙人口不能道辭及死之日天下知與不知皆為盡哀彼其忠實心誠信扵士大夫也諺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此言雖小可以諭大也   史記正義卷一百九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百十   唐 張守節 撰   匈奴列傳第五十【此卷或有本次平津侯後第五十二今第五十者先生舊本如此劉伯荘音亦然若言諸傳而次四夷則司馬汲鄭不合在後也】 史記一百十   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曰淳維唐虞以上有山戎【左傳莊三十年齊人伐山戎杜預云山戎北戎無終三名也括地志云幽州漁陽縣本北戎無終子國】獫狁葷粥居于北蠻隨畜牧而轉移其畜之所多則馬牛羊其竒畜則橐駞【畜許又反】驢驘【驘音力戈反】駃騠騊駼驒騱逐水草遷徙毋城郭常處耕田之業然亦各有分地毋文書以言語為約束兒能騎羊引弓射鳥䑕少長則射狐兎用為食士力能彎弓盡為甲騎其俗寛則隨畜因射獵禽獸為生業急則人習戰攻以侵伐其天性也其長兵則弓矢短兵則刀鋋利則進不利則退不羞遁走茍利所在不知禮義自君王以下咸食畜肉衣其皮革被旃裘壯者食肥美老者食其餘貴壯健賤老弱父死妻其後母兄弟死皆取其妻妻之其俗有名不諱而無姓字夏道衰而公劉失其稷官【周本紀云不窟失其官此云公劉未詳也】變于西戎邑于其後三百有餘嵗戎狄攻大王亶父亶父亡走歧下而人悉從亶父而邑焉作周其後百有餘嵗周西伯昌伐畎夷氏後十有餘年武王伐紂而營雒邑復居于酆鄗放逐戎夷涇洛之北以時入貢命曰荒服其後二百有餘年周道衰而穆王伐犬戎得四白狼四白鹿以歸自是之後荒服不至於是周遂作甫刑之辟穆王之後二百有餘年周幽王用寵姬襃姒之故與申侯有郤【故申城在鄧州南陽縣北三十里周宣王舅所封】申侯怒而與犬戎共攻殺周幽王于驪山之下遂取周之焦穫【括地志云焦穫亦名刳口亦曰刳中在雍州涇陽縣北城十數里周有焦穫也】而居于涇渭之間侵暴中國秦襄公救周於是周平王去酆鄗而東徙雒邑當是之時秦襄公伐戎至岐【今岐州髙誘云秦襄公救周有功受周故地酆鎬列為諸侯也】始列為諸侯是後六十有五年而山戎越燕而伐齊齊釐公與戰于齊郊其後四十四年而山戎伐燕燕告急于齊齊桓公北伐山戎山戎走其後二十有餘年而戎狄至洛邑伐周襄王襄王奔于鄭之汜邑初周襄王欲伐鄭欲娶戎狄女為后與戎狄兵共伐鄭已而黜狄后狄后怨而襄王後母曰惠后有子子帯欲立之於是惠后與狄后子為内應開戎狄戎狄以故得入破逐周襄王而立子帯為天子於是戎狄或居于陸渾東至扵衛侵盗暴虐中國疾之故詩人歌之曰戎狄是膺薄伐獫狁至扵太原出輿彭彭城彼朔方【言獫狁既去北方安静乃築城守之也】周襄王既居外四年乃使使告急于晉晉文公初立欲修霸業乃興師伐逐戎翟誅子帶迎内周襄王居于雒邑當是之時秦晉為彊國晉文公攘戎翟居于河西圁洛之閒【括地志云白土故城在鹽州白地東北三百九十里又云近延州綏州銀州本春秋時白狄所居七國屬魏後入秦秦置三十六郡洛漆沮也】號曰赤翟白翟【括地志云潞州本赤狄地延銀綏三州白翟地按文言圁潞之間號赤狄未詳】秦穆公得由余西戎八國服於秦故自隴以西有緜諸【括地云緜諸城秦州秦嶺縣北五十六里漢緜諸道屬天水郡】緄戎【上音昆字當作混顔師古云混云夷也韋昭云春秋以為犬戎】翟䝠之戎【括地志云䝠道故城在渭州襄武縣東南三十七里古之䝠戎邑漢䝠道屬天水郡】岐梁山涇漆之北有義渠【括地志云寜州慶州西戎即劉拘邑城時為義梁戎國秦為北地郡也】大荔【括地志同州馮翊縣及朝邑縣本漢臨晉縣地古大荔戎國今朝邑縣東三十歩故三城即大荔三城荔力計反】烏氏【氏音支括地志云烏氏故城在涇州安安縣東三十里周之故地後入戎秦恵王取之置烏氏縣也】朐衍之戎【括地志云鹽州古戎狄居之即昫衍戎之地秦北地郡也】而晉北有林胡【括地志云朔州春秋時北地也如淳云即儋林也為李牧滅】樓煩之戎【括地志云嵐州樓煩胡地也風俗通云故樓煩故地也】燕北有東胡山戎各分散居谿谷自有君長往往而聚者百有餘戎然莫能相一自是之後百有餘年晉悼公使魏絳和戎翟戎翟朝晉後百有餘年趙襄子踰句注而破并代以臨胡貉其後既與韓魏共滅智伯分晉地而有之則趙有代句注之北魏有河西上郡以與戎界邉其後義渠之戎築城郭以自守而秦稍蠶食至於恵王遂拔義渠二十五城惠王擊魏魏盡入西河及上郡于秦秦昭王時義渠戎王與宣太后亂有二子宣太后詐而殺義渠戎王於甘泉遂起兵伐殘義渠於是秦有隴西北地上郡築長城以拒胡而趙武靈王亦變俗胡服習騎射北破林胡樓煩築長城【括地志云趙武靈王長城在朔州善陽縣北案長城水經云百道長城北山上有長垣若頽毁焉公奚亘嶺東西无極葢趙靈王所築也】自代並隂山【括地志云陰山在朔州北】   【塞外突厥界】下至髙闕為塞【地理志云朔方臨戎縣北有連山險於長城其山中㫁兩峯俱峻上俗名為髙闕也】而置雲中鴈門代郡其後燕有賢將秦開為質於胡胡甚信之歸而襲破走東胡東胡郤千餘里與荆軻刺秦王秦舞陽者開之孫也燕亦築長城自造陽【按上谷郡今媯州】至襄平置上谷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郡以拒胡當是之時冠帶戰國七而三國邊於匈奴其後趙將李牧時匈奴不敢入趙邊後秦滅六國而始皇帝使䝉恬將十萬之衆北擊胡悉收河南地因河為塞築四十四縣城臨河徙適戍以充之而通直道自九原至雲陽【括地志云勝州連谷縣本秦九原郡漢武帝更名五原雲陽雍縣秦之林光宫即漢之甘泉宫為焉又云秦故道在慶州華池縣西四十五里子午山上自九原至雲陽千八百里】因邊山險壍谿谷可繕者治之起臨洮至遼東萬餘里【括地志云秦隴西郡臨洮縣即今岷州城本秦長城首起岷州西十二里延袤萬餘里東大遼水】又度河據陽山北假中【括地志云漢五原郡河月縣故城在北假中北假地名也在河北今屬勝州銀城縣漢書王莽傳云五原北假膏壞殖穀也】當是之時東胡彊而月氏盛【氏音支括地志云凉甘肅延沙等州地本月氏國】匈奴單于曰頭曼頭曼不勝秦北徙十餘年而恬死諸侯畔秦中國擾亂諸秦所徙適戍邊者皆復去於是匈奴得寛復稍度河南與中國界於故塞單于有太子名冒頓後有所愛閼氏生少子而單于欲廢冒頓而立少子乃使冐頓質於月氏冒頓既質於月氏而頭曼急擊月氏月氏欲殺冒頓冐頓盗其善馬騎之亡歸頭曼以為壯令將萬騎冒頓乃作為鳴鏑習勒其騎射令曰鳴鏑所射而不悉射者斬之行獵鳥獸有不射鳴鏑所射者輒斬之已而冒頓以鳴鏑自射其善馬左右或不敢射者冒頓立斬不射善馬者居頃之復以鳴鏑自射其愛妻左名或頗恐不敢射冒頓又復斬之居頃之冒頓出獵以鳴鏑射單于善馬左右皆射之於是冒頓知其左右皆可用從其父單于頭曼獵以鳴鏑射頭曼其左右亦皆隨鳴鏑而射殺單于頭曼遂盡誅其後母與弟及大臣不聽從者冒頓自立為單于冒頓既立是時東胡彊盛聞冒頓殺父自立乃使使謂冒頓欲得頭曼時有千里馬冒頓問羣臣羣臣皆曰千里馬匈奴寶馬也勿與冒頓曰奈何與人鄰國而愛一馬乎遂與之千里馬居頃之東胡以為冒頓畏之乃使使謂冒頓欲得單于一閼氏冒頓復問左右左右皆怒曰東胡無道乃求閼氏請擊之冒頓曰奈何與人鄰國愛一女子乎遂取所愛閼氏予東胡東胡王愈益驕西侵與匈奴間中有棄地莫居千餘里各居其邉為甌脫【按境上斥堠之室為甌脫也】東胡使使謂冒頓曰匈奴所與我界甌脫外棄地匈奴非能至也吾欲有之冒頓問羣臣羣臣或曰此棄地予之亦可勿與亦可於是冒頓大怒曰地者國之本也奈何予之諸言予之者皆斬之冒頓上馬令國中有後者斬遂東襲擊東胡東胡初輕冒頓不為備及冒頓以兵至擊大破滅東胡王而虜其民人及畜産旣歸西擊走月氏南并樓煩白羊河南王侵燕代悉復收秦所使蒙恬所奪匈奴地者與漢關故河南塞至朝那膚施【漢朝那故城在原州百泉縣西七十里屬安定郡膚施縣秦因不改今延州膚施縣是】遂侵燕代是時漢兵與項羽相距中國罷於兵革以故冒頓得自彊控之士三十餘萬自淳維以至頭曼千有餘嵗時大時小别散分離尚矣其世不可得而次云然至冒頓而匈奴最彊大盡服從北夷而南與中國為敵國其世傳國官號乃可得而記云置左右賢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將左右大都尉左右大當户左右骨都侯匈奴謂賢曰屠耆故常以太子為左屠耆王自如左右賢以下至當户大者萬騎小者數千凡二十四長立號曰萬騎諸大臣皆世官呼衍氏蘭氏【顔師古云呼衍即今鮮卑姓呼延者也蘭姓今亦有之】其後有須卜氏【後漢書云呼衍氏須卜氏常與單于婚姻】此三姓其貴種也諸左方王將居東方直上谷【上谷郡今媯州也言匈奴東方南出直當媯州也】以往者東接穢貉朝鮮右方王將居西方直上郡【上郡故城在涇州上縣東南五 十里言匈奴西方南直當綏州也】以西接月氏氐羗而單于之庭直代雲中【代郡城北狄代國秦漢代縣城也在蔚州羗胡縣北百五十里雲中故城趙雲中城秦雲中郡在勝州榆林縣東北四十里言匈奴之南直當代雲中也】各有分地逐水草移徙而左右賢王左右谷蠡王最為大國左右骨都侯輔政諸二十四長亦各自置千長百長什長禆小王相封都尉當户且渠之屬【且子餘反顔師古云今之沮渠姓葢本因此官】嵗正月諸長小㑹單于庭祠五月大㑹籠城登其先天地鬼神秋馬肥大㑹蹛林【顔師古云蹛者遶林木而祭也鮮卑之俗自古相秋祭旡林木者尚竪栁枝衆騎馳遶三周乃止此其遺法也】課校人畜【許又反】計其法拔刃尺者死坐盗者没入其家有小者軋【顔師古云軋者謂輾轢其骨節若今之厭之厭也】大者死獄乆者不過十日一國之囚不過數人而單于朝出營拜日之始生夕拜月其坐長左而北鄉【其座北向長者在左以左為尊也】曰上戊巳其送死有棺槨金銀衣裘而無封樹喪服近幸臣妾從死者多至數千百人【漢書作數十百人顔師古云或數十人或百人】舉事而星月月盛壯則攻戰月虧則退兵其攻戰斬首虜賜一巵酒而所得鹵獲因以予之得人以為奴婢故其戰人人自為趣利善為誘兵以冐敵故其見敵則逐利如鳥之集其困敗則瓦解雲散矣戰而扶輿死者盡得死者家財後北服渾庾屈射丁靈鬲昆薪犂之國【已上五國在匈奴北】於是匈奴貴人大臣皆服以冒頓單于為賢是時漢初定中國徙韓王信於代都馬邑匈奴大攻圍馬邑韓王信降匈奴匈奴得信因引兵南踰句注攻太原至晉陽下髙帝自將兵往擊之會冬大寒雨雪卒之墮指者十二三於是冒頓詳敗走誘漢兵漢兵逐擊冒頓冒頓匿其精兵見其羸弱於是漢悉兵多歩兵三十二萬北逐之髙帝先至平城歩兵未盡到冒頓縱精兵四十萬騎圍髙帝於白登【白登臺在白登山上朔州定襄縣東三十里定襄縣漢平城縣也】七日漢兵中外不得相救餉匈奴騎其西方盡白馬東方盡青駹馬【鄭元云駹不純也說文云駹面顙皆白爾雅云黑馬面白也】北方盡烏驪馬南方盡騂馬高帝乃使使間厚遺閼氏閼氏乃謂冒頓曰兩主不相困今得漢地而單于終非能居之也且漢王亦有神單于察之冒頓與韓王信之將王黄趙利期而黄利兵又不來疑其與漢有謀亦取閼氏之言乃解圍之一角於是髙帝令士皆持滿傅矢外鄉從解角直出竟與大軍合而冒頓遂引兵而去漢亦引兵而罷使劉敬結和親之約是後韓王信為匈奴將及趙利王黄等數倍約侵盗代雲中居無㡬何陳豨反又與韓信合謀擊代漢使樊噲往擊之復拔代鴈門雲中郡縣不出塞是時匈奴以漢將衆往降故冒頓常往来侵盗代地扵是漢患之高帝乃使劉敬奉宗室女公主為單于閼氏嵗奉匈奴絮繒酒米食物各有數約為昆弟以和親冒頓乃少止後燕王盧綰反率其黨數千人降匈奴往來苦上谷以東高祖崩孝惠吕太后時漢初定故匈奴以驕冒頓乃為書遺高后妄言高后欲擊之諸將曰以高帝賢武然尚困扵平城扵是高后乃止復與匈奴和親至孝文帝初立復脩和親之事其三年五月匈奴右賢王入居河南地侵盗上郡葆塞蠻夷殺略人民於是孝文帝詔丞相灌嬰發車騎八萬五千詣高奴【延州城本漢高奴縣舊都】擊右賢王右賢王走出塞文帝幸太原是時濟北王反文帝歸罷丞相擊胡之兵其明年單于遺漢書曰天所立匈奴大單于敬問皇帝無恙前時皇帝言和親事稱書意合歡漢邉吏侵侮右賢王右賢王不請聽後義盧侯難氏等計與漢吏相距絶二主之約離兄弟之親皇帝讓書再至發使以書報不来漢使不至漢以其故不和鄰國不附今以小吏之敗約故罰右賢王使之西求月氏擊之以天之福吏卒良馬彊力以夷滅月氏盡斬殺降下之定樓蘭【漢書云鄯善國名樓蘭去長安一千六百里也】烏孫呼掲【掲音犁又其例反二國皆在州西北烏孫戰國時居州】及其旁二十六國皆以為匈奴諸引弓之民并為一家北州已定願寢兵休士卒養馬除前事復故約以安邊民以應始古使少者得成其長老者安其處世世平樂未得皇帝之志也故使郎中係雩淺奉書請獻橐駞一匹騎馬二匹駕二駟【顔師古云駕可駕車也駟八疋馬也】皇帝即不欲匈奴近塞則且詔吏民逺舍使者至即遣之以六月中來至薪望之地書至漢議擊與和親孰便公卿皆曰單于新破月氏乗勝不可擊且得匈奴地澤鹵【上音息】非可居也和親甚便漢許之孝文皇帝前六年漢遺匈奴書曰皇帝敬問匈奴大單于無恙使郎中係雩淺遺朕書曰右賢王不請聽後義盧侯難氏等計絶二主之約離兄弟之親漢以故不和鄰國不附今以小吏敗約故罰右賢王使西擊月氏盡定之願寢兵休士卒養馬除前事復故約以安邊民使少者得成其長老者安其處世世平樂朕甚嘉之此古聖主之意也漢與匈奴約為兄弟所以遺單于甚厚倍約離兄弟之親者常在匈奴然右賢王事已在赦前單于勿深誅單于若稱書意明告諸吏使無負約有信敬如單于書使者言單于自將伐國有功甚苦兵事服繡祫綺衣繡祫長錦袷袍各一比余一黄金飾具帶一黄金胥紕一繡十匹錦三十匹赤綈【音啼】緑繒各四十匹使中大夫意謁者令肩遺單于後頃之冒頓死子稽粥立號曰老上單于老上稽粥單于初立孝文皇帝復遣宗室女公主為單于閼氏使宦者燕人中行說【行音胡郎反中行姓說名也】傅公主說不欲行漢彊使之說曰必我行也為漢患者中行說既至因降單于單于甚親幸之初匈奴好漢繒絮食物中行說曰匈奴人衆不能當漢之一郡然所以彊者以衣食異無仰於漢也今單于變俗好漢物漢物不過什二則匈奴盡歸於漢矣其得漢繒絮以馳草棘中衣袴皆裂敝以示不如旃裘之完善也得漢食物皆去之以示不如湩酪之便美也於是說教單于左右䟽記以計課其人衆畜物【上許又反】漢遺單于書牘以尺一寸辭曰皇帝敬問匈奴大單于無恙所遺物及言語云云中行說令單于遺漢書以尺二寸牘及印封皆令廣大長倨傲其辭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單于敬問漢皇帝無恙所以遺物言語亦云云漢使或言曰匈奴俗賤老中行說窮漢使曰而漢俗屯戍從軍當發者其老親豈有不自脫温厚肥美以齎送飲食行戍乎漢使曰然中行說曰匈奴明以戰攻為事其老弱不能鬭故以其肥羙飲食壯徤者盖以自為守衛如此父子各得乆相保何以言匈奴輕老也漢使曰匈奴父子乃同穹廬而卧父死妻其後母兄弟死盡取其妻妻之無冠帶之飾闕庭之禮中行說曰匈奴之俗人食畜肉飲其汁衣其皮畜食草飲水隨時轉移故其急則人習騎射寛則人樂無事其約束輕易行也君臣簡易一國之政猶一身也父子兄弟死取其妻妻之惡種姓之失也故匈奴雖亂必立宗種今中國雖詳不取其父兄之妻親屬益䟽則相殺至乃易姓皆從此類且禮義之敝上下交怨望而室屋之極生力必屈夫力耕桑以求衣食築城郭以自備故其民急則不習戰功緩則罷於作業嗟土室之人顧無多辭令喋喋而佔佔冠固何當自是之後漢使欲辯論者中行說輒曰漢使無多言顧漢所輸匈奴繒絮米糵令其量中必善美而已矣何以為言乎且所給備善則已不備苦惡則秋孰以騎馳蹂而稼穡耳日夜教單于利害處漢孝文皇帝十四年匈奴單于十四萬騎入朝那蕭關殺北地都尉卬虜人民畜産甚多遂至彭陽【城字誤也括地志云彭城故城在涇州臨城縣東二十里案彭城在媯州與北地郡甚逺明非彭城也】使竒兵入燒囬中宫【括地志云秦回中宮在岐州雍縣西四十里即匈奴所燒者也】侯騎至雍甘泉【括地志云雲陽也秦之林光宫漢之甘泉在雍州雲陽西北八十里秦始皇作甘泉宫去長安三百里望見長安秦皇帝以来祭天團兵處】於是文帝以中尉周舍郎中令張武為將軍發車千乗騎十萬軍長安旁以備胡冦而拜昌侯盧卿為上郡將軍寗侯魏遬為北地將軍隆慮侯周竈為隴西將軍東陽侯張相如為大將軍成侯董赤【音赫】為前將軍大發車騎往擊胡單于留塞内月餘乃去漢逐出塞即還不能有所殺匈奴日已驕嵗入邉殺略人民畜産甚多雲中遼東最甚至代郡萬餘人漢患之乃使使遺匈奴書單于亦使當户報謝復言和親事孝文帝後二年使使遺匈奴書曰皇帝敬問匈奴大單于無恙使當户且居雕渠難【雕渠難者其姓名也且子余反】郎中韓遼遺朕馬二匹已至敬受先帝制長城以北引弓之國受命單于長城以内冠帶之室朕亦制之使萬民耕織射獵衣食父子無離臣主相安俱無暴逆今聞渫惡民貪降其進取之利倍義絶約忘萬民之命離兩主之驩然其事已在前矣書曰二國已和親兩主驩說寢兵休卒養馬世世昌樂闟然更始朕甚嘉之聖人者日新改作更始使老者得息㓜者得長各保其首領而終其天命朕與單于俱由此道順天恤民世世相施之無窮天下莫不咸便漢與匈奴鄰國之敵匈奴處北地寒殺氣早降故詔吏遺單于秫蘖金帛絲絮佗物嵗有數今天下大安萬民熈熈朕與單于為之父母朕追念前事薄物細故謀臣計失皆不足以離兄弟之驩朕聞天不頗覆地不偏載朕與單于皆捐往細故俱蹈大道墮壊前惡以圖長乆使兩國之民若一家子元元萬民下及魚鼈上及飛鳥跋行喙息蠕動之類莫不就安利而辟危殆故来者不止天之道也俱去前事朕釋逃虜民單于無言章尼等朕聞古之帝王約分明而無食言單于留志天下大安和親之後漢過不先單于其察之單于既約和親於是制詔御史曰匈奴大單于遺朕書言和親已定亡人不足以益衆廣地匈奴無入塞漢無出塞犯令約者殺之可以乆親後無咎俱便朕已許之其布告天下使明知之後四嵗老上稽粥單于死子軍臣立為單于既立孝文皇帝復與匈奴和親而中行說復事之軍臣單于立四嵗匈奴復絶和親大入上郡雲中各三萬騎所殺略甚衆而去於是漢使三將軍軍屯北地代屯句注趙屯飛狐口縁邉亦各堅守以備胡冦又置三將軍軍長安西細栁渭北棘門霸上以備胡胡騎入代句注邉烽火通於甘泉長安數月漢兵至邉匈奴亦去逺塞漢兵亦罷後嵗餘孝文帝崩孝景帝立而趙王遂乃隂使人於匈奴吳楚反欲與趙合謀入邉漢圍破趙匈奴亦止自是之後孝景帝復與匈奴和親通關市給遺匈奴遣公主如故約終孝景時時小入盗邉無大冦武帝即位明和親約束厚遇通關市饒給之匈奴自單于以下皆親漢往來長城下漢使馬邑下人聶翁壹姧蘭出物與匈奴交詳為賣馬邑城以誘單于單于信之而貪馬邑財物乃以十萬騎入武州塞漢伏兵三十餘萬馬邑旁御史大夫韓安國為䕶軍䕶四將軍以伏單于單于既入漢塞未至馬邑百餘里見畜布野而無人牧者恠之乃攻亭是時鴈門尉史行徼見冦葆此亭知漢兵謀單于得欲殺之尉史乃告單于漢兵所居單于大驚曰吾固疑之乃引兵還出曰吾得尉史天也天使若言以尉史為天王漢兵約單于入馬邑而縱單于不至以故漢兵無所得漢將軍王恢部出代擊胡輜重聞單于還兵多不敢出漢以恢本造兵謀而不進斬恢自是之後匈奴絶和親攻當路塞往往入盗於漢邉不可勝數然匈奴貪尚樂關市嗜漢財物漢亦尚關市不絶以中之【如淳云得具以利中傷之】自馬邑軍後五年之秋漢使四將軍各萬騎擊胡關市下將軍衛青出上谷至蘢城得胡首虜七百人公孫賀出雲中無所得公孫敖出代郡為胡所敗七千餘人李廣出鴈門為胡所敗而匈奴生得廣廣後得亡歸漢囚敖廣敖廣贖為庶人其冬匈奴數入盗邉漁陽尤甚漢使將軍韓安國屯漁陽備胡其明年秋匈奴二萬騎入漢殺遼西太守略二千餘人胡又入敗漁陽太守軍千餘人圍漢將軍安國安國時千餘騎亦且盡㑹燕救至匈奴乃去匈奴又入鴈門殺略千餘人於是漢使將軍衛青將三萬騎出鴈門李息出代郡擊胡得首虜數千人其明年衛青復出雲中以西至隴西擊胡之樓煩白羊王於河南得胡首虜數千牛羊百餘萬於是漢遂取河南地築朔方復繕故秦時䝉恬所為塞因河為固漢亦棄上谷之什【音十】辟縣造陽地以予胡【按曲幽辟縣入匈奴界者造陽地弃與胡也】是嵗漢之元朔二年也其後冬匈奴軍臣單于死軍臣單于弟左谷蠡王伊稚斜自立為單于攻破軍臣單于太子於單於單亡降漢漢封單于為渉安侯數月而死伊稚斜單于既立其夏匈奴數萬騎入殺代郡太守恭及略千餘人其秋匈奴又入鴈門殺略千餘人其明年匈奴又復入代郡定襄【括地志云定襄故城在朔州善陽縣北三百八十里地理志定襄郡髙帝置也】上郡各三萬騎殺略數千人匈奴右賢王怨漢奪之河南地而築朔方數為冦盗邉及入河南侵擾朔方殺略吏民甚衆其明年春漢以衛青為大將軍將六將軍十餘萬人出朔方髙闕擊胡右賢王以為漢兵不能至飲酒醉漢兵出塞六七百里夜圍右賢王右賢王大驚脫身逃走諸精騎往往隨後去漢得右賢王衆男女萬五千人禆小王十餘人其秋匈奴萬騎入殺代郡都尉朱英略千餘人其明年春漢復遣大將軍衛青將六將軍兵十餘萬騎乃再出定襄數百里擊匈奴得首虜前後凡萬九千餘級而漢亦亡兩將軍軍三千餘騎右將軍建【蘇武父也】得以身脫而前將軍翕侯趙信兵不利降匈奴趙信者故胡小王降漢漢封為翕侯以前將軍與右將軍并軍分行【與大軍别行也】獨遇單于兵故盡没單于既得翕侯以為自次王【自次者尊重次于單于】用其姊妻之與謀漢信教單于益北絶幕以誘罷漢兵徼極而取之【徼音古堯反徼要也要漢兵疲極則取之無近塞居上】無近塞單于從其計其明年胡騎萬人入上谷殺數百人其明年春漢使驃騎將軍去病將萬騎出隴西過焉支山【焉音姻括地志云焉支山一名删丹山在甘州刪丹縣東南五十里西河故事云匈奴祁連焉支二山乃識曰亡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馬支山使我婦女無顔色其慜憯乃如此】千餘里擊匈奴得胡首虜騎萬八千餘級破得休屠王祭天金人【括地志云徑路祠神在雍州雲陽縣西北九十里甘泉山下本匈奴祭天處秦奪其地後徙休屠右地按金人即金佛像是其遺法立以為祭天主也】其夏驃騎將軍復與合騎侯數萬騎出隴西北地二千里擊匈奴過居延攻祁連山得胡首虜三萬餘人禆小王以下七十餘人是時匈奴亦來入代郡鴈門殺略數百人漢使博望侯及李將軍出右北平擊匈奴右賢王右賢王圍李將軍卒可四千人且盡殺虜亦過當㑹博望侯軍救至李將軍得脱漢失亡數千人合騎侯後驃騎將軍期及與博望侯皆當死贖為庶人其秋單于怒渾耶王休屠王居西方為漢所殺虜數萬人欲召誅之渾耶王與休屠王恐謀降漢漢使驃騎將軍往迎之渾耶王殺休屠王并將其衆降漢凡四萬餘人號十萬於是漢已得渾邪王則隴西北地河西益少胡冦徙闗東貧民處所奪匈奴河南新秦中以實之【服䖍云地名在北地廣六七百里長安北朔方南史記以為秦始皇遣䝉恬斥逐北故得肥饒之地七百里徙内郡人民皆往充實之號曰新秦中也】而减北地以西戍卒半其明年匈奴入右北平定襄各數萬騎殺略千餘人而去其明年春漢謀曰翕侯信為單于計居幕北以為漢兵不能至乃粟馬發十萬騎負私從【謂負擔衣粮私慕從者凡十四萬疋】馬凡十四萬匹糧重不與焉令大將軍青驃騎將軍去病中分軍大將軍出定襄驃騎將軍出代咸約絶幕擊匈奴匈奴單于聞之逺其輜重以精兵待於幕北與漢大將軍接戰一日㑹暮大風起漢兵縱左右翼圍單于單于自度戰不能如漢兵單于遂獨身與壯騎數百潰漢圍西北遁走漢兵夜追不得行斬捕匈奴首虜萬九千級北至闐顔山趙信城而還單于之遁走其兵往往與漢兵相亂而隨單于單于乆不與其大衆相得其右谷蠡王以為單于死乃自立為單于眞單于復得其衆而右谷蠡王乃去其單于號復為右谷蠡王漢驃騎將軍之出代二千餘里與左賢王接戰漢兵得胡首虜凡七萬餘級左賢王將皆遁走驃騎封扵狼居胥山禪姑衍臨翰海而還【按翰海自一大海名羣鳥解羽㐲乳於此因名也】是後匈奴逺遁而幕南無王庭漢度河自朔方以西至令居往往通渠置田官吏卒五六萬人稍蠶食地接匈奴以北【匈奴舊以幕為王庭今逺徙幕北更蚕食之漢境連接匈奴舊地以北也】初漢兩將軍大出圍單于所殺虜八九萬而漢士卒物故亦數萬漢馬死者十餘萬匈奴雖病逺去而漢亦馬少無以復往匈奴用趙信之計遣使於漢好辭請和親天子下其議或言和親或言遂臣之丞相長史任敞曰匈奴新破困冝可使為外臣朝請於邊漢使任敞於單于單于聞敞計大怒留之不遣先是漢亦有所降匈奴使者單于亦輒留漢使相當漢方復收士馬㑹驃騎將軍去病死於是漢乆不北擊胡數嵗伊稚斜單于立十三年死子烏維立為單于是嵗漢元鼎三年也烏維單于立而漢天子始出巡郡縣其後漢方南誅兩越【南越東越】不擊匈奴匈奴亦不侵入邊烏維單于立三年漢已滅南越遣故太僕賀將萬五千騎出九原二千餘里至浮苴井而還不見匈奴一人漢又遣故從驃侯趙破奴萬餘騎出令居數千里至匈奴河水而還亦不見匈奴一人是時天子廵邉至朔方勒兵十八萬騎以見武節而使郭吉風告單于郭吉既至匈奴匈奴主客【官名若鴻臚卿】問所使郭吉禮卑言好曰吾見單于而口言單于見吉吉曰南越王頭已懸於漢北闕今單于能即前與漢戰天子自將兵待邉單于即不能即南面而臣於漢何徒逺走亡匿於幕北寒苦無水草之地毋為也語卒而單于大怒立斬主客見者而留郭吉不歸遷之北海上【北海即上海也蘇武亦遷也】而單于終不肯為冦於漢邉休養息士馬習射獵數使使於漢好辭甘言求請和親漢使王烏等窺匈奴匈奴法漢使非去節而以墨黥其面者不得入穹廬王烏北地人習胡俗去其節黥面得入穹廬單于愛之詳許甘言為遣其太子入漢為質【音致】以求和親漢使楊信於匈奴是時漢東拔穢貉朝鮮以為郡【即菟樂浪二郡】而西置酒泉郡【今肅州】以鬲絶胡與羗通之路漢又西通月氏大夏【漢書西域傳云大月氏國去長安城萬一千六百里本居燉煌郡連間冒頓單于破月氏而老上單于殺月氏王以頭為飲器月氏乃逺去過大蒄而擊大夏而臣之都媯氷北為玉庭也】又以公主妻烏孫王以分匈奴西方之援國又北益廣田至胘靁為塞而匈奴終不敢以為言是嵗翕侯信死漢用事者以匈奴為已弱可臣從也楊信為人剛直屈彊素非貴臣單于不親單于欲召入不肯去節單于乃坐穹廬外見楊信楊信既見單于說曰即欲和親以單于太子為質扵漢單于曰非故約故約漢常遣公主給繒絮食物有品以和親而匈奴亦不擾邊今乃欲反古令吾太子為質無㡬矣【㡬音記言及古無所冀望也】匈奴俗見漢使非中貴人其儒先以為欲說折其辯其少年以為欲刺折其氣每漢使入匈奴匈奴輒報償漢留匈奴使匈奴亦留漢使必得當乃肯止楊信旣歸漢使王烏而單于復讇以甘言欲多得漢財物紿謂王烏曰吾欲入漢見天子面相約為兄弟王烏歸報漢漢為單于築邸于長安匈奴曰非得漢貴人使吾不與誠語匈奴使其貴人至漢病漢予藥欲愈之不幸而死而漢使路充國佩二千石印綬往使因送其喪厚葬直數千金曰此漢貴人也單于以為漢殺吾貴使者乃留路充國不歸諸所言者單于特空紿王烏殊無意入漢及遣太子來質扵是匈奴數使竒兵侵犯邊漢乃拜郭昌為拔胡將軍及浞野侯屯朔方以東備胡路充國留匈奴三嵗單于死烏維單于立十嵗而死子烏師廬立為單于年少號為兒單于是嵗元封六年也自此之後單于益西北左方兵直雲中右方直酒泉燉煌郡【括地志云鐡勒國匈奴冒頓之後在突厥國北樂勝州經秦長城太羮長路正北經砂磧十三日行至其國】兒單于立漢使兩使者一弔單于一弔右賢王欲以乖其國使者入匈奴匈奴悉將致單于單于怒而盡留漢使漢使留匈奴者前後十餘輩而匈奴使來漢亦輒留相當是嵗漢使二師將軍廣利西伐大宛而令因杅【音于】將軍築受降城其冬匈奴太雨雪畜多飢寒死兒單于年少好殺伐國人多不安左大都尉欲殺單于使人閒告漢曰我欲殺單于降漢漢逺即兵來迎我我即發初漢聞此言故築受降城猶以為逺其明年春漢使浞野侯破奴將二萬餘騎出朔方西北二千餘里期至浚稽山而還浞野侯既至期而還左大都尉欲發而覺單于誅之發左方兵擊浞野浞野侯行捕首虜數千人還未至受降城四百里匈奴兵八萬騎圍之浞野侯夜自出求水匈奴閒捕生得浞野侯因急擊其軍軍中郭縱為䕶維王為渠【為渠帥也】相與謀曰及諸校尉畏亡將軍而誅之莫相勸歸軍遂没於匈奴匈奴兒單于大喜遂遣竒兵攻受降城不能下乃寇入邊而去其明年單于欲自攻受降城未至病死兒單于立三嵗而死子年少匈奴乃立其季父烏維單于弟右賢王呴犂湖為單于是嵗太初三年也呴犂湖單于立漢使光禄徐自為出五原塞【即五原郡榆林塞也在勝州榆林縣四十里也】數百里逺者千餘里築城鄣列亭【顧胤云鄣山中小城亭侯望所居也】至廬胊【括地志云五原郡相陽縣北出石門鄣得光禄城又西北得支就縣又西北得頭曼城又西北得牢城河又西北得虜城按即築城鄣列亭至虜朐也服䖍云盧匈奴地名也張晏云山名也】而使游擊將軍韓說長平侯衛伉屯其旁使彊弩都尉路博徳築居延澤上【括地云漢居延縣故城在甘州張掖縣東北千五百三十里有漢遮虜鄣强弩尉路博徳之所築李陵敗與士衆期至遮虜鄣即此也長老云鄣北百八十里直居延之西北是李陵戰地也】其秋匈奴大入定襄雲中殺略數千人敗數二千石而去行破壞光禄所築城列亭鄣又使右賢王入酒泉張掖略數千人㑹任文擊救盡復失所得而去是嵗貳師將軍破大宛斬其王而還匈奴欲遮之不能至其冬欲攻受降城㑹單于病死呴犂湖單于立一嵗死匈奴乃立其弟左大都尉且鞮侯為單于漢既誅大宛威震外國天子意欲遂困胡乃下詔曰髙皇帝遺朕平城之憂髙后時單于書絶悖逆昔齊襄公復百世之讎春秋大之是嵗太初四年也且鞮侯單于既立盡歸漢使之不降者路充國等得歸單于初立恐漢襲之乃自謂我兒子安敢望漢天子漢天子我丈人行也【胡即反】漢遣中郎將蘇武厚幣賂遺單于單于益驕禮甚倨非漢所望也其明年浞野侯破奴得亡歸漢其明年漢使貳師將軍廣利以三萬騎出酒泉擊右賢王扵天山【在伊川】得胡首虜萬餘級而還匈奴大圍貳師將軍幾不脫漢兵物故什六七漢復使因杅將軍出西河與彊弩都尉㑹涿涂山【匈奴中山也】毋所得又使騎都尉李陵將歩騎五千人出居延北千餘里與單于㑹合戰陵所殺傷萬餘人兵及食盡欲解歸匈奴圍陵降匈奴其兵遂没得還者四百人單于乃貴陵以其女妻之後二嵗復使貳師將軍將六萬騎歩兵十萬出朔方彊弩都尉路博徳將萬餘人與貳師㑹游擊將軍說將歩騎三萬人出五原因杅將軍將萬騎歩兵三萬人出鴈門匈奴聞悉逺其累重扵余吾水北【累力為反重大用反】而單于以十萬騎待水南與貳師將軍接戰貳師乃解而引歸與單于連戰十餘日貳師聞其家以巫蠱族滅因并衆降匈奴得來還千人一兩人耳【自此以下上至貳師聞其家 非天漢四年事似錯悞人所知】游擊說無所得因杅與左賢王戰不利引歸是嵗漢兵之出擊匈奴者不得言功多少功不得御【御音語其功不得相御當也】有詔捕太醫令隨但言貳師將軍家室族滅使廣利得降匈奴   太史公曰孔氏著春秋隠桓之間則章至定哀之際則㣲為其切當世之文而罔襃忌諱之辭也世俗之言匈奴者患其徼一時權而務讇納其說以便偏指不參彼已將率席中國廣大氣奮人主因以决䇿是以建功不深堯雖賢興事業不成得禹而九州寧【言堯雖賢聖不能獨理得禹而九州安寧以刺武帝不能擇賢將相而務謟納小人浮說多伐匈奴故壊齊民故太史公引禹聖成其太平以攻當代之罪】且欲興聖統唯在擇任將相哉唯在擇任將相哉   史記正義卷一百十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百十一   唐 張守節 撰   衛將軍驃騎列傳第五十一 史記一百十一   大將軍衛青者平陽人也【漢書云其父鄭季河東平陽人以縣吏給事平陽侯之家也】其父鄭季為吏給事平陽侯家與侯妾衛媪通生青青同母兄衛長子而姊衛子夫自平陽公主家得幸天子故冒姓為衛氏字仲卿長子更字長君長君母號為衛媪媪長女衛孺次女少兒次女即子夫後子夫男弟步廣皆冒衛氏青為侯家人少時歸其父其父使牧羊先母之子皆奴畜之不以為兄弟數青嘗從入至甘泉居室【按居室署名武帝改曰保宫灌夫繋居室是也】有一鉗徒相青曰貴人也官至封侯青笑曰人奴之生得母笞罵即足矣安得封侯事乎青壯為侯家騎從平陽主建元二年春青姊子夫得入宫幸上皇后堂邑大長公主女也【文穎云陳皇后武帝姑女也】無子妬大長公主聞衛子夫幸有身妬之乃使人捕青青時給事建章未知名大長公主執囚青欲殺之其友騎郎公孫敖與壯士簒取之以故不得死上聞乃召青為建章監侍中及同母昆弟貴賞賜數日間累千金孺為太僕公孫賀妻少兒故與陳掌通上召貴掌公孫敖由此益貴子夫為夫人青為太中大夫元光五年青為車騎將軍擊匈奴出上谷太僕公孫賀為輕車將軍出雲中太中大夫公孫敖為騎將軍出代郡衛尉李廣為驍騎將軍出鴈門軍各萬騎青至籠城斬首虜數百騎將軍敖亡七千騎衛尉李廣為虜所得得脱歸皆當斬贖為庶人賀亦無功元朔元年春衛夫人有男立為皇后其秋青為車騎將軍出鴈門三萬騎擊匈奴斬首虜數千人明年匈奴入殺遼西太守虜畧漁陽二千餘人敗韓將軍軍漢令將軍李息擊之出代令車騎將軍青出雲中以西至髙闕遂畧河南地至于隴西捕首虜數千萬走白羊樓煩王遂以河南地為朔方郡【今夏州也】以三千八百户封青為長平侯青校尉蘇建有功以千一百户封建為平陵侯使建築朔方城【括地志云夏州朔方縣北什賁故城是按蘇建築什賁之號蓋出蕃語也】青校尉張次公有功封為岸頭侯【服䖍云鄉名也】天子曰匈奴逆天理亂人倫暴長虐老以盜竊為務行詐諸蠻夷造謀籍兵數為邊害故興師遣將以征厥罪詩不云乎薄伐玁狁至于太原出車彭彭城彼朔方令車騎將軍青度西河【即雲中郡之西河云勝州東何也】至髙闕獲首虜二千三百級車輜畜産畢收為鹵己封為列侯遂西定河南地按榆谿舊塞絶梓領梁北河【括地志云梁北河在靈州界也】討蒲泥破符離斬輕鋭之卒捕服聴者三千七十一級執訊獲醜【訊問也醜衆言執其生口問之知虜處獲得衆類也】驅馬牛羊百有餘萬全甲兵而還益封青三千户其明年匈奴入殺代郡太守友入畧鴈門千餘人其明年匈奴大入代定襄上郡殺畧漢數千人其明年元朔之五年春漢令車騎將軍青將三萬騎出髙闕衛尉蘇建為游擊將軍左内吏李沮為彊弩將軍太僕公孫賀為騎將軍代相李蔡為輕車將軍皆領屬車騎將軍俱出朔方大行李息岸頭侯張次公為將軍出右北平咸擊匈奴匈奴右王當衛青等兵以為漢兵不能至此飲醉漢兵夜至圍右賢王右賢王驚夜逃獨與其愛妾一人壯騎數百馳潰圍北去漢輕騎校尉郭成等逐數百里不及得右賢禆王十餘人衆男女萬五千餘人畜數千百萬於是引兵而還至塞天子使使者持大將軍印即軍中拜車騎將軍青為大將軍諸將皆以兵屬大將軍大將軍立號而歸天子曰大將軍青躬率戎士師大捷獲匈奴王十有餘人益封青六千户而封青子伉【口浪反】為宜春侯青子不疑為隂安侯青子登為發千侯青固謝曰臣幸得待罪行間賴陛下神靈軍大捷皆諸校尉力戰之功也陛下幸已益封臣青臣青子在繦保中【襁長尺二寸間八寸以約小兒於背襁小兒被也】未有勤勞上幸列地封為三封侯非臣待罪行間所以勸士力戰之意也伉等三人何敢受封天子曰我非忘諸校尉功也今固且圖之乃詔御史曰䕶軍都尉公孫敖三從大將軍擊匈奴常䕶軍傅校王以千五百户封敖為合騎侯都尉韓説從大將軍出窳渾至匈奴右賢王庭為麾下搏戰王以千三百户封説為龍頟侯騎將軍公孫賀從大將軍王以千三百户封賀為南窌侯輕車將軍李蔡再從大將軍王以千六百户封察為樂安侯校尉李朔校尉趙不虞校尉公孫戎奴各三從大將軍王以千三百户封朔為涉軹侯以千三百户封不虞為隨成侯以千三百户封戎奴為從平侯將軍李沮李息及校尉豆如意有功賜爵闗内侯食邑各三百户其秋匈奴入代殺都尉朱英其明年春大將軍青出定襄合騎侯敖為中將軍太僕賀為列將軍翕侯信為前將軍衛尉蘇建為右將軍郎中令李廣為後將軍左内史李沮為彊弩將軍咸屬大將軍斬首數千級而還月餘悉復出定襄擊匈奴斬首虜萬餘人右將軍建前將軍信并軍三千餘騎獨逢單于兵與戰一日餘漢兵且盡前將軍故胡人降為翕侯見擊匈奴誘之遂將其餘騎可八百犇降單于右將軍蘇建盡亡其軍以身得亡去自歸大將軍大將軍問其罪正閎長史安【律都軍官史一人也】議郎周霸等建當云何霸曰自大將軍出未嘗斬禆將今建棄軍可斬以明將軍之威閎安曰不然兵法小敵之堅大敵之禽也今建以數千當單于數萬力戰一日餘士盡不敢有二心自歸自歸而斬之是示後無反意也不當斬大將軍曰青幸得以肺腑待罪行間不患無威而霸説我以明威甚失臣意且使臣職雖當斬將以臣之尊寵而不敢自擅専誅於境外而具歸天子天子自裁之於是以見為人臣不敢専權不亦可乎軍吏皆曰善遂囚建詣行在所入塞罷兵是嵗也大將軍姊子霍去病年十八幸為天子侍中善騎射再從大將軍受詔與壯士為剽姚校尉與輕勇騎八百直棄大軍數百里赴利斬捕首虜過當於是天子曰剽姚校尉去病斬首虜二千二十八級及相國當户斬單于大父行籍若侯産生捕季父羅姑比再冠軍以千六百户封去病為冠軍侯上谷太守郝賢四從大將軍捕斬首虜二千餘人以千一百户封賢為衆利侯是嵗失而將軍軍亡翕侯軍功不多故大將軍不益封右將軍建至天子不誅赦其罪贖為庶人大將軍既還賜千金是時王夫人方幸於上甯乘説大將軍曰將軍所以功未甚多身食萬户三子皆為侯者徒以皇后故也今王夫人幸而宗族未富貴願將軍奉所賜千金為王夫人親夀大將軍乃以五百金為夀天子聞之問大將軍大將軍以實言上乃拜甯乘為東海都尉張騫從大將軍以嘗使大夏【大夏國在大宛西】留匈奴中久軍知善水草處軍得以無饑渴因前使絶國功封騫博望侯冠軍侯去病既侯三嵗元狩二年春以冠軍侯去病為驃騎將軍【漢書云霍去病征匈奴有絶幕之勲始置驃騎將軍位在三司品秩同大將軍説文云驃騎黄馬鬛白色一曰髦尾】將萬騎出隴西有功天子曰驃騎將軍率戎士踰烏盭討遫濮涉狐奴歴五王國輜重人衆懾慴者弗取冀獲單于子轉戰六日過焉支山千有餘里合短兵殺折蘭王斬盧胡王【顔師古云折蘭匈奴中姓也今鮮卑有其蘭姓者即其種】誅全甲【全甲謂具足不失落也】執渾邪王子及相國都尉首虜八千餘級收休屠祭天金人益封去病二千户其夏驃騎將軍與合騎侯敖俱出北地異道博望侯張騫郎中令李廣俱出右北平異道皆擊匈奴郎中令將四千騎先至博望侯將萬騎在後至匈奴左賢王將數萬騎圍郎中令郎中令與戰二日死者過半所殺亦過當博望侯至匈奴兵引去博望侯坐行留當斬贖為庶人而驃騎將軍出北地已遂深入與合騎侯失道不相得驃騎將軍踰居延至祁連山捕首虜甚多天子曰驃騎將軍踰居延遂過小月氏攻祁連山得酋涂王以衆降者二千五百人斬首虜三萬二百級獲五王五王母單于閼氏王子五十九人相國將軍當户都尉六十三人師大率【音律也】減什三益封去病五千户賜校尉從至小月氏爵左庶長鷹擊司馬破奴再從驃騎將軍斬遫濮王【速卜二首】捕稽且王千騎將得王王母各一人王子以下四十一人捕虜三千三百三十人前行捕虜千四百人以千五百户封破奴為從驃侯校尉句王髙不識從驃騎將軍捕呼于屠王王子以下十一人捕虜千七百六十八人以千一百户封不識為宜冠侯【孔文祥云從冠軍將軍戰故宜冠從驃之類者也】校尉僕多有功封為煇渠侯合騎侯敖坐行留不與驃騎㑹當斬贖為庶人諸宿將所將士馬兵亦不如驃騎驃騎所將常選然亦敢深入常與壯騎先其大將軍軍亦有天幸未嘗困絶也然而諸宿將常坐留落不遇由此驃騎日以親貴比大將軍其秋單于怒渾邪王居西方數為漢所破亡數萬人以驃騎之兵也單于怒欲召誅渾邪王渾邪王與休屠王等謀欲降漢使人先遣使向邊境要遮漢人令報天子要邊是時大行李息將城河上得渾邪王使即馳以聞天子聞之於是恐其以詐降而襲邊乃令驃騎將軍將兵往迎之驃騎既渡河與渾邪王衆相望渾邪王禆將見漢軍而多欲不降者頗遁去驃騎乃馳入與渾邪王相見斬其欲亡者八千人遂獨遣渾邪王乘先詣行在所盡將其衆渡河降者數萬號稱十萬既至長安天子所以賞賜者數十巨萬封渾邪王萬户為漯隂侯封其禆王呼毒尼為下摩侯鷹庇為煇渠侯【煇渠表作順梁】禽棃為河綦侯大當户銅離為常樂侯於是天子嘉驃騎之功曰驃騎將軍去病率師攻匈奴西域王渾邪王及厥衆萌咸相犇率以軍糧接食并將控萬有餘人誅獟駻獲首虜八千餘級降異國之主三十二人戰士不離傷十萬之衆咸懷集服仍與之勞爰及河塞【言匈奴右地渾耶王降而塞外並河諸郡之民無憂患也】庶㡬無患幸既永綏矣以千七百户益封驃騎將軍減隴西北地上郡戍卒之半以寛天下之繇居頃之乃分徙降者邊五郡故塞外【五郡謂隴西北上郡朔方雲中並是故塞外又在北海之南】而皆在河南因其故俗為屬國【以降來之民徙置五郡各依本國之俗而屬於漢故言屬國也】其明年匈奴入右北平定襄殺畧漢千餘人其明年天子與諸將議曰翕侯趙信為單于畫計常以為漢兵不能度幕輕留今大發士卒其勢必得所欲是嵗元狩四年也元狩四年春上令大將軍青驃騎將軍去病將各五萬騎步兵轉者踵軍【言轉軍之士及步兵接後又數十萬人】數十萬而敢力戰深入之士皆屬驃騎驃騎始為出定襄當單于捕虜言單于東乃更令驃騎出代郡令大將軍出定襄郎中令為前將軍太僕為左將軍主爵趙食其為右將軍平陽侯襄為後將軍皆屬大將軍兵即度幕人馬凡五萬騎與驃騎等咸擊匈奴單于趙信為單于謀曰漢兵既度幕人馬罷匈奴可坐收虜耳乃悉逺北其輜重皆以精兵待幕北而適值大將軍軍出塞千餘里見單于兵陳而待於是大將軍令武剛車自環為營而縱五千騎往當匈奴匈奴亦縱可萬騎㑹日旦入大風起砂礫擊面兩軍不相見漢益縱左右翼繞單于單于視漢兵多而士馬尚彊戰而匈奴不利薄暮單于遂乘六臝壯騎可數百直冒漢圍西北馳去時已昏漢匈奴相紛挐【三蒼解詁云紛挐相牽也】殺傷大當漢軍左校捕虜言單于未昬而去漢軍因發輕騎夜追之大將軍軍因隨其後匈奴兵亦散走遲明【上音值】行二百餘里不得單于頗捕斬首虜萬餘級遂至寘顔山趙信城得匈奴積粟食軍軍留一日而還悉燒其城餘粟以歸大將軍之與單于㑹也而前將軍廣右將軍食其軍别從東道或失道後擊單于大將軍引還過幕南乃得前將軍右將軍大將軍欲使使歸報令長史簿責前將軍廣廣自殺右將軍至下吏贖為庶人大將軍軍入塞凡斬捕首虜萬九千級是時匈奴衆失單于十餘日右谷蠡王聞之自立為單于單于後得其衆右王乃去單于之號驃騎將軍亦將五萬騎車重與大將軍軍等而無禆將悉以李敢等為大校當禆將出代右北平千餘里直左方兵所斬捕功已多大將軍軍既還天子曰驃騎將軍去病率師躬將所獲葷粥之士約輕齎絶大幕涉獲章渠以誅比車耆轉擊左大將斬獲旗鼓厯涉離侯濟弓閭獲屯頭王韓王等三人將軍相國當户都尉八十三人封狼居胥山禪於姑衍【積土為壇於山上封以祭天也除地曰禪】登臨翰海執鹵獲醜七萬有四百四十三級師率減什三取食於敵逴行殊逺而糧不絶以五千八百户益封驃騎將軍右北平太守路博徳屬驃騎將軍㑹與城【上音余】不失期從至檮余山斬首捕虜二千七百級以千六百户封博徳為符離侯北地都尉邢山從驃騎將軍獲王以千二百户封山為義陽侯故歸義因淳王復陸支樓専王伊即靬皆從驃騎將軍有功以千三百户封復陸支為壯侯以千八百户封伊即靬為衆利侯從驃侯破奴昌武侯安稽從驃騎有功益封各三百户校尉敢得旗鼓為闗内侯食邑二百户校尉自為爵大庶長軍吏卒為官賞賜甚多而大將軍不得益封軍吏卒皆無封侯者兩軍之出塞塞閲官及私馬凡十四萬匹而復入塞者不滿三萬匹乃益置大司馬位大將軍驃騎將軍皆為大司馬定令令驃騎將軍秩祿與大將軍等自是之後大將軍青日退而驃騎日益貴舉大將軍故人門下多去事驃騎輙得官爵唯任安不肯驃騎將軍為人少言不泄有氣敢任天子嘗欲教之孫呉兵法對曰顧方畧何如耳不至學古兵法天子為治第令驃騎視之對曰匈奴未滅無以家為也由此上益重愛之然少而侍中貴不省士其從軍天子為遣太官齎數十乘既還重車餘棄梁肉而士有飢者其在塞外卒乏糧或不能自振而驃騎尚穿域蹋鞠【按蹵鞠書有域説篇即今之打毬也黄帝所作起戰國時程武士知其材力也若講武】事多此類大將軍為人仁善退讓以和柔自媚於上然天下未有稱也驃騎將軍自四年軍後三年元狩六年而卒天子悼之發屬國甲【屬國即上分置邊五郡者也甲鐵甲也】軍陳自長安至茂陵為冢像祁連山謚之并武與廣地曰景桓侯子嬗代侯嬗少字子侯上愛之幸其壯而將之居六嵗元封元年嬗卒謚哀侯無子絶國除自驃騎將軍死後大將軍長子宜春侯伉坐法失侯後五嵗伉弟二人隂安侯不疑及發干侯登皆坐酎金失侯失侯後二嵗冠軍侯國除其後四年大將軍青卒謚為烈侯子伉代為長平侯自大將軍圍單于之後十四年而卒竟不復擊匈奴者以漢馬少而方南誅兩越東伐朝鮮擊羌西南夷以故久不伐胡大將軍以其得尚平陽公主【漢書云平陽侯曹夀有惡疾就國乃詔青尚平陽公主如淳云本陽信長公主為平陽侯所尚故稱平陽公主云】故長平侯代侯六嵗坐法失侯左右兩大將軍及諸禆將名最大將軍青凡七出擊匈奴斬捕首虜五萬餘級一與單于戰收河南地遂置朔方郡再益封凡萬一千八百户封三子為侯二千三百户并之萬五千七百户其校尉禆將以從大將軍侯者九人其禆將及校尉已為將者十四人為禆將者曰李廣自有無者曰將軍   公孫賀賀義渠人【今慶州本義渠戎國也地理志云北義渠道也】其先胡種賀父渾邪景帝時為平曲侯坐法失侯賀武帝時為太子舍人武帝立八嵗以太僕為輕車將軍軍馬邑後四嵗以輕車將軍出雲中後五嵗以騎將軍從大將軍有功封為南窌侯後一嵗以左將軍再從大將軍出定襄無功後四嵗以坐酎金失侯後八嵗以浮沮將軍出五原二千餘里無功後八嵗以太僕為丞相封葛繹侯賀七為將軍出擊匈奴無大功而再侯為丞相坐子敬聲與陽石公主姧為巫蠱族滅無後   將軍李息郁郅人【之栗反今慶州化縣是】事景帝至武帝立八嵗為材官將軍軍馬邑後六嵗為將軍出代後三嵗為將軍從大將軍出朔方皆無功凡三為將軍常為大行將軍公孫敖義渠人以郎事武帝武帝立十二嵗為驃騎將軍出代亡卒七千人當斬贖為庶人後五嵗以校尉從大將軍有功封為合騎侯後一嵗以中將軍從大將軍再出定襄無功後二嵗以將軍出北地後驃騎失期當斬贖為庶人後二嵗以校尉從大將軍無功後十四以因杅將軍築受降城七嵗復以因杅將軍再出擊匈奴至余吾亡士卒多下吏當斬詐死亡居民間五六嵗後發覺復擊坐妻為巫蠱族凡四為將軍出擊匈奴一侯   將軍李沮雲中人【今嵐勝州也】事景帝武帝立十七嵗以左内史為彊弩將軍後一嵗復為彊弩將軍   將軍李蔡成紀人也【秦州縣也】事孝文帝景帝武帝以輕車將軍從大將軍有功封為樂安侯已為丞相坐法死將軍張次公河東人以校尉從衛將軍青有功封為岸頭侯其後太后崩為將軍軍北軍後一嵗為將軍從大將軍再為將軍坐法失侯次公父隆輕車武射也以善射景帝幸近之也   將軍蘇建杜陵人以校尉從衛將軍青有功為平陵侯以將軍築朔方後四嵗為游擊將軍從大將軍出朔方後一嵗以右將軍再從大將軍出定襄亡翕侯失軍當斬贖為庶人其後為代郡太守卒家在大猶鄉   將軍趙信以匈奴相國降為翕侯武帝立十七嵗為前將軍與單于戰敗降匈奴   將軍張騫以使通大夏還為校尉從大將軍有功封為博望侯三嵗為將軍出右北平失期當斬贖為庶人其後使通烏孫為大行而卒家在漢中   將軍趙食其祋祤人也【上都誨反雍州同官縣本漢祋祤縣也】武帝立二十二嵗以主爵為右將軍從大將軍出定襄迷失道當斬贖為庶人   將軍曹襄以平陽侯為後將軍從大將軍出定襄襄曹參孫也將軍韓説弓髙侯庶孫也以校尉從大將軍有功為龍頟侯坐酎金失侯元鼎六年以待詔為横海將軍擊東越有功為按道侯以太初三年為游擊將軍屯於五原外列城為光禄勲掘蠱太子官衛太子殺之將軍郭昌雲中人也以校尉從大將軍元封四年以太中大夫為拔胡將軍屯朔方還擊昆明毋功奪印將軍荀彘太原廣武人以御見【以書御求見也】侍中為校尉數從大將軍以元封三年為左將軍擊朝鮮無功以捕樓船將軍坐法死最驃騎將軍去病凡六出擊匈奴其四出以將軍斬捕虜首十一萬餘級及渾邪王以衆降數萬遂開河西酒泉之地【河謂隴右蘭州之西河也謂涼肅等州漢書西域傳云驃騎將軍擊破匈奴右地置酒泉郡後分置武威張掖燉煌等郡】西方益少胡冦四益封凡萬五千一百户其校吏有功為侯者凡六人而後為將軍二人   將軍路博徳平州人【漢書云西河平州按西河都今邠州】以右北平太守從驃騎將軍有功為符離侯驃騎死後博徳以衛尉為伏波將軍伐破南越益封其後坐法失侯為彊弩都尉屯居延卒   將軍趙破奴故九原人【今勝州】嘗亡入匈奴已而歸漢為驃騎將軍司馬出北地時有功封為從驃侯坐酎金失侯後一嵗為匈河將軍攻胡至匈奴水無功後二嵗擊虜樓蘭王復封為浞野侯後六嵗為浚稽將軍將二萬騎擊匈奴左賢王左賢王與戰兵八萬騎圍破奴生為虜所得遂没其軍居匈奴中十嵗復與其太子安國亡入漢後坐巫蠱族   自衛氏興大將軍青首封其後枝屬為五侯凡二十四嵗而侯盡奪衛氏無為侯者   太史公曰蘇建語余曰吾嘗責大將軍至尊重而天下之賢大夫毋稱焉願將軍觀古名將所招選擇賢者勉之哉大將軍謝曰自魏其武安之厚賓客天子常切齒彼親附士大夫招賢絀不肖者人主之柄也人臣奉法遵職而已何與招士驃騎亦放此意其為將如此   史記正義卷一百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百十二   唐 張守節 撰   平津侯主父列傳第五十二 史記一百十二   丞相公孫者齊菑川國薛縣人也【表云菑川國文帝分齊置都劇括地志云故劇城在青州壽光縣南三十一里故薛城在徐州滕縣界地理志云薛縣屬魯國按薛與劇隔兖州及太山未詳公孫墓又在青州北魯縣西二十里也】字季少時為薛獄吏有辠免家貧牧豕海上年四十餘乃學春秋雜説養後母孝謹建元元年天子初即位招賢良文學之士是時年六十徴以賢良為博士使匈奴還報不合上意上怒以為不能迺病免歸元光五年有詔徴文學菑川國復推上公孫讓謝國人曰臣已嘗西應命以不能罷歸願更推選國人固推至太常太常令所徴儒士各對策百餘人第居下策奏天子擢對為第一召入見狀貌甚麗拜為博士是時通西南夷道置郡巴蜀民苦之詔使視之還奏事盛毁西南夷無所用上不聴為人恢竒多聞常稱以為人主病不廣大人臣病不儉節為布被食不重肉後母死服喪三年毎朝㑹議開陳其端令人主自擇不肯面折庭爭於是天子察其行敦厚辯論有餘習文法吏事而又縁飾以儒術上大説之二嵗中至左内史奏事有不可不庭辯之嘗與主爵都尉汲黯請間汲黯先發之推其後天子常説所言皆聴以此日益親貴嘗與公卿約議至上前皆倍其約以順上㫖汲黯庭詰曰齊人多詐而無情實始與臣等建此議今皆倍之不忠上問謝曰夫知臣者以臣為忠不知臣者以臣為不忠上然言左右幸臣每毁上益厚遇之元朔三年張歐免以為御史大夫是時通西南夷東置滄海北築朔方之郡數諌以為罷敝中國以奉無用之地願罷之於是天子乃使朱買臣等難置朔方之便發十策不得一【顔師古曰言其利害十條無以應】迺謝曰山東鄙人不知其便若是願罷西南夷滄海而専奉朔方上乃許之汲黯曰位在三公奉禄甚多然為布被此詐也上問謝曰有之夫九卿與臣善者無過黯然今日庭詰誠中之病夫以三公為布被誠飾詐欲以釣名且臣聞管仲相齊有三歸侈擬於君桓公以霸亦上僣於君晏嬰相景公食不重肉妾不衣絲齊國亦治此下比於民今臣位為御史大夫而為布被自九卿以下至於小吏無差誠如汲黯言且無汲黯忠陛下安得聞此言天子以為謙讓愈益厚之卒以為丞相封平津侯為人意忌外寛内深諸嘗與有郤者雖詳與善隂報其禍殺主父偃徙董仲舒於膠西皆之力也食一肉脱粟之飯故人所善賓客仰衣食奉禄皆以給之家無所餘士亦以此賢之淮南衡山謀反治黨與方急病甚自以為無功而封位至丞相宜佐明主填撫國家使人由臣子之道今諸侯有畔逆之計此皆宰相奉職不稱恐竊病死無以塞責乃上書曰臣聞天下之通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父子兄弟夫婦長㓜之序此五者天下之通道也智仁勇此三者天下之通徳所以行之者也故曰力行近乎仁好問近乎智知恥近乎勇知此三者則知所以自治知所以自治然後知所以治人天下未有不能自治而能治人者也此百世不易之道也今陛下躬行大孝鑒三王建周道兼文武厲賢予禄量能授官今臣罷駑之質無汗馬之勞陛下過意擢臣卒伍之中封為列侯致位三公臣行能不足以稱素有負薪之病恐先狗馬填溝壑終無以報徳塞責願歸侯印乞骸骨避賢者路天子報曰古者賞有功襃有徳守成尚文遭遇右武未有易此者也朕宿昔庶㡬獲承尊位懼不能寧惟所與共為治者君宜知之葢君子善善惡惡君宜知之君若謹行常在朕躬君不幸罹霜露之病何恙不已迺上書歸侯乞骸骨是章朕之不徳也今事少間君其省思慮一精神輔以醫藥因賜告牛酒雜帛居數月病有廖視事元狩二年病竟以丞相終子度嗣為平津侯度為山陽太守十餘歳坐法失侯   主父偃者齊臨菑人也學長短縱横之術晚乃學易春秋百家言游齊諸生間莫能厚遇也齊諸儒生相與排擯不容於齊家貧假貸無所得迺北游燕趙中山皆莫能厚遇為客甚困孝武元光元年中以為諸侯莫足游者乃西入闗見衛將軍衛將軍數言上上不召資用乏留久諸公賓客多厭之乃上書闕下朝奏暮召入見所言九事其八事為律令一事諌伐匈奴其辭曰臣聞明主不惡切諌以博觀忠臣不敢避重誅以直諌是故事無遺䇿而功流萬世今臣不敢隠忠避死以效愚計願陛下幸赦而少察之司馬法曰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平忘戰必危天下既平天子大凱春蒐秋獮諸侯春振旅秋治兵所以不忘戰也且夫怒者逆徳也兵者凶器也爭者末節也古之人君一怒必伏尸流血故聖王重行之夫務戰勝窮武事者未有不悔者也昔秦皇帝任戰勝之威蠶食天下并吞戰國海内為一功齊三代務勝不休欲攻匈奴李斯諌曰不可夫匈奴無城郭之居委積之守遷徙鳥舉難得而制也輕兵深入糧食必絶踵糧以行重不及事得其地不足以為利也遇其民不可役而守也勝必殺之非民父母也靡敝中國快心匈奴非長䇿也秦皇帝不聴遂使恬將兵攻胡辟地千里以河為境地固澤鹹鹵不生五榖然後發天下丁男以守北河暴兵露師十有餘年死者不可勝數終不能踰河而北是豈人衆不足兵革不備哉其勢不可也又使天下蜚芻輓粟起於東腄琅邪負海之郡轉輸北河率三十鍾而致一石男子疾耕不足於糧饟女子紡績不足於帷幕百姓靡敝孤寡老弱不能相養道路死者相望葢天下始畔秦也及至髙皇帝定天下畧地於邊聞匈奴聚於代谷之外而欲擊之御史成進諌曰不可夫匈奴之性獸聚而鳥散從之如搏影今以陛下盛徳攻匈奴臣竊危之髙帝不聴遂北至於代谷果有平城之圍髙皇帝蓋悔之甚乃使劉敬往結和親之約然後天下忘干戈之事故兵法曰興師十萬日費千金夫秦常積衆暴兵數十萬人雖有覆軍殺將係虜單于之功亦適足以結怨深讎不足以賞天下之費夫上虚府庫下敝百姓甘心於外國非完事也夫匈奴難得而制非一世也行盜侵驅所以為業也天性固然上及虞夏殷周固弗程督禽獸畜之不屬為人夫上不觀虞夏殷周之綂而下脩近世之失此臣之所大憂百姓之所疾苦也且夫兵久則變生事苦則慮易乃使邊境之民靡敝愁苦而有離心將吏相疑而外市故尉佗章邯得以成其私也夫秦政之所以不行者權分乎二子此得失之效也故周書曰安危在出令存亡在所用願陛下詳察之少加意而熟慮焉是時趙人徐樂齊人嚴安俱上書言世務各一事徐樂曰臣聞天下之患在於土崩不在於瓦解古今一也何謂土崩秦之末世是也陳涉無千乘之尊尺土之地身非王公大人名族之後無鄉曲之譽非有孔墨曾子之賢陶朱猗頓之富也然起窮巷奮棘矜偏袒大呼而天下從風此其故何也由民困而主不恤下怨而上不知也俗已亂而政不脩此三者陳涉之所以為資也是之謂土崩故曰天下之患在於土崩何謂瓦解呉楚齊趙之兵是也七國謀為大逆號皆稱萬乘之君帶甲數十萬威足以嚴其境内財足以勸其士民然不能西攘尺寸之地而身為禽於中原者此其故何也非權輕於匹夫而兵弱於陳涉也當是之時先帝之徳澤未衰而安土樂俗之民衆故諸侯無境外之助此之謂瓦解故曰天下之患不在瓦解由是觀之天下誠有土崩之勢雖布衣窮處之士或首惡而危海内陳涉是也況三晉之君或存乎天下雖未有大治也誠能無土崩之勢雖有彊國勁兵不得旋踵而身為禽矣吴楚齊趙是也況羣臣百姓能為亂乎哉此二體者安危之明要也賢主所留意而深察也間者闗東五榖不登年嵗未復民多窮困重之以邊境之事推數循理而觀之則民且有不安其處者矣不安故易動易動者土崩之勢也故賢主獨觀萬化之原明於安危之機脩之廟堂之上而銷未形之患其要期使天下無土崩之勢而已矣故雖有彊國勁兵陛下逐走獸射蜚鳥游燕之囿淫縱恣之觀極馳騁之樂自若也金石絲竹之聲不絶於耳帷帳之私俳優侏儒之笑不乏於前而天下無宿憂名何必湯武俗何必成康雖然臣竊以為陛下天然之聖寛仁之資而誠以天下為務則湯武之名不難侔而成康之俗可復興也此二體者立然後處尊安之實揚名廣譽於當世親天下而服四夷餘恩遺徳為數世隆南面負扆攝袂而揖王公此陛下之所服也臣聞圖王不成其敝足以安安則陛下何求而不得何為而不成何征而不服乎哉嚴安上書曰臣聞周有天下其治三百餘嵗成康其隆也刑錯四十餘年而不用及其衰也亦三百餘嵗故五伯更起五伯者常佐天子興利除害誅暴禁邪匡正海内以尊天子五伯既沒賢聖莫續天子孤弱號令不行諸侯恣行彊陵弱衆暴寡田常篡齊六卿分晉並為戰國此民之始苦也於是彊國務攻弱國備守合從連横馳車擊轂介胄生蟣蝨民無所告愬及至秦王蠶食天下并吞戰國稱號曰皇帝主海内之政壞諸侯之城銷其兵鑄以為鍾虡示不復用元元黎民得免於戰國逢明天子人人自以為更生嚮使秦緩其刑罰薄賦歛省繇役貴仁義賤權利上篤厚下智巧變風易俗化於海内則世世必安矣秦不行是風而脩其故俗為智巧權利者進篤厚忠信者退法嚴政峻謟䛕者衆日聞其美意廣心軼欲肆威海外乃使蒙恬將兵以北攻胡辟地進境戍於北河蜚芻輓粟以隨其後又使尉佗屠睢將樓船之士南攻百越使監禄鑿渠運糧深入越越人遁逃曠日持久糧食絶乏越人擊之秦兵大敗秦乃使尉佗將卒以戍越當是時秦禍北構於胡南挂於越宿兵無用之地進而不得退行十餘年丁男被甲丁女轉輸苦不聊生自經於道樹死者相望及秦皇帝崩天下大叛陳勝呉廣舉陳武臣張耳舉趙項梁舉呉田儋舉齊景騎舉郢周市舉魏韓廣舉燕窮山通谷豪士並起不可勝載也然皆非公侯之後非長官之吏也無尺寸之勢起閭巷杖棘矜應時而皆動不謀而俱起不約而同㑹壤長地進至于霸王時教使然也秦貴為天子富有天下滅世絶祀者窮兵之禍也故周失之弱秦失之彊不變之患也今欲招南夷朝夜郎降羌僰畧州建成邑深入匈奴燔其蘢城議者美之此人臣之利也非天下之長䇿也今中國無狗吠之驚而外累於逺方之備靡敝國家非所以子民也行無窮之欲甘心快意結怨於匈奴非所以安邊也禍結而不解兵休而復起近者愁苦逺者驚駭非所以持乆也今天下鍜甲砥劒橋箭累轉輸運糧未見休時此天下之所共憂也夫兵久而變起事煩而慮生今外郡之地或㡬千里列城數十形束壤制旁脅諸侯非公室之利也上觀齊晉之所以亡者公室卑削六卿大盛也下觀秦之所以滅者嚴法刻深欲大無窮也今郡守之權非特六卿之重也地㡬千里非特閭巷之資也甲兵器械非特棘矜之用也以遭萬世之變則不可稱諱也書奏天子天子召見三人謂曰公等皆安在何相見之晚也於是上乃拜主父偃徐樂嚴安為郎中數見上疏言事詔拜偃為謁者遷樂為中大夫一嵗中四遷偃偃説上曰古者諸侯不過百里彊弱之形易制今諸侯或連城數十地方千里緩則驕奢易為淫亂急則阻其彊而合從以逆京師今以法割削之則逆節萌起前日朝錯是也今諸侯子弟或十數而適嗣代立餘雖骨肉無尺寸地封則仁孝之道不宣願陛下令諸侯得推恩分子弟以地侯之彼人人喜得所願上以徳施實分其國不削而稍弱矣於是上從其計又説上曰茂陵初立天下豪傑并兼之家亂衆之民皆可徙茂陵内實京師外銷姦猾此所謂不誅而害除上又從其計尊立衛皇后及發燕王定國隂事偃有功焉大臣皆畏其口賂遺累千金人或説偃曰太横矣主父曰臣結髪游學四十餘年身不得遂親不以為子昆弟不收賔客棄我我阨日久矣且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吾日暮途逺故倒行暴施之偃盛言朔方地肥饒外阻河䝉恬城之以逐匈奴内省轉輸戍漕廣中國滅胡之本也上覽其説下公卿議皆言不便公孫曰秦時常發三十萬衆築北河終不可就已而棄之主父偃盛言其便上竟用主父計立朔方郡元朔二年主父言齊王内淫佚行僻上拜主父為齊相至齊遍召昆弟賓客散五百金予之數之曰始吾貧時昆弟不我衣食賔客不我内門今吾相齊諸君迎我或千里吾與諸君絶矣毋復入偃之門乃使人以王與姊姦事動王王以為終不得脱罪恐效燕王論死乃自殺有司以聞主父始為布衣時嘗游燕趙及其貴發燕事趙王恐其為國患欲上書言其隂事為偃居中不敢發及為齊相出闗即使人上書告言主父偃受諸侯金以故諸侯子弟多以得封者及齊王自殺上聞大怒以為主父劫其王令自殺乃徴下吏治主父服受諸侯金實不刼王令自殺上欲勿誅是時公孫為御史大夫乃言曰齊王自殺無後國除為郡入漢主父偃本首惡陛下不誅主父偃無以謝天下乃遂族主父偃主父方貴幸時賔客以千數及其族死無一人收者唯獨洨孔車收葬之天子後聞之以為孔車長者也   太史公曰公孫行義雖修然亦遇時漢興八十餘年矣上方鄉文學招俊乂以廣儒墨為舉首主父偃當路諸公皆譽之及名敗身誅士爭言其惡悲夫太皇太后詔大司徒大司空葢聞治國之道富民為始富民之要在於節儉孝經曰安上治民莫善於禮禮與奢也寧儉昔者管仲相齊桓霸諸侯有九合一匡之功而仲尼謂之不知禮以其奢泰侈擬於君故也夏禹卑宫室惡衣服後聖不循由此言之始之盛也徳優矣莫髙於儉儉化俗民則尊卑之序得而骨肉之恩親爭訟之源息斯乃家給人足刑錯之本也歟可不務哉夫三公者百寮之率萬民之表也未有樹直表而得曲影者也孔子不云乎子率而正孰敢不正舉善而教不能則勸維漢興cq=22以來股肱宰臣身行儉約輕財重義較然著明未有若效丞相平津侯公孫者也位在丞相而為布被脱粟之飯不過一肉故人所善賔客皆分奉禄以給之無有所餘誠内自克約而外從制汲黯詰之乃聞于朝此可謂減於制度而可施行者也徳優則行否則止與内奢泰而外為詭服以釣虚譽者殊科以病乞骸骨孝武皇帝即制曰賞有功襃有徳善善惡惡君宜知之其省思慮存精神輔以醫藥賜告治病牛酒羅帛居數月有瘳視事至元狩二年竟以善終至相位夫知臣莫若君此其效也子度嗣爵後為山陽太守坐法失侯夫表徳章義所以率俗厲化聖王之制不易之道也其賜後子孫之次當為後者爵闗内侯食邑三百户徴詣公車上名尚書朕親臨拜焉   班固稱曰公孫卜式兒寛皆以鴻漸之翼困於燕雀逺迹羊豕之間非遇其時焉能致此位乎是時漢興六十餘載海内乂安府庫充實而四夷未賔制度多闕上方欲用文武求之如弗及始以蒲輪迎枚生見主父而歎息羣臣慕嚮異人並出卜式試於芻牧羊擢於賈豎衛青奮於奴僕日磾出於降虜斯亦曩時版築飯牛之朋矣漢之得人於兹為盛儒雅則公孫董仲舒兒寛篤行則石建石慶質直則汲黯卜式推賢則韓安國鄭當時定令則趙禹張湯文章則司馬遷相如滑稽則東方朔枚臯應對則嚴助朱買臣厯數則唐都落下閎協律則李延年運籌則桑羊奉使則張騫蘇武將帥則衛青霍去病受遺則霍光金日磾其餘不可勝紀是以興造功業制度遺文後世莫及孝宣承統纂修洪業亦講論六蓺招選茂異而蕭望之梁丘賀夏侯勝韋成嚴彭祖尹更始以儒術進劉向王褒以文章顯將相則張安世趙充國魏相邴吉于定國杜延年治民則黄霸王成龔遂鄭邵信臣韓延夀尹翁歸趙廣漢之屬皆有功迹見述於後累其名臣亦其次也   史記正義卷一百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百十三   唐 張守節 撰   南越尉佗列傳第五十三  史記一百十三   南越王【都廣州南海縣】尉佗者真定人也姓趙氏秦時已并天下略定楊越【夏禹九州本屬楊州故云楊越】置桂林南海象郡以謫徙民與越雜處十三歳佗秦時用為南海龍川令【顔師古云龍川南海縣也即今之循州也裴氏廣州記云本傳羅縣之東鄉有龍穿地而出即穴流東衆因以為號也】至二世時南海尉任囂病且死召龍川令趙佗語曰聞陳勝等作亂秦為無道天下苦之項羽劉季陳勝吴廣等州郡各共興軍聚衆虎爭天下中國擾亂未知所安豪傑畔秦相立南海僻逺吾恐盗兵侵地至此吾欲興兵絶新道自備待諸侯變㑹病甚且番禺負山險阻南海東西數千里頗有中國人相輔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國郡中長吏無足與言者故召公告之即被佗書行南海尉事囂死佗即移檄告横浦陽山湟谿闗曰盜兵且至急絶道聚兵自守因稍以法誅秦所置長吏以其黨為假守秦已破滅佗即擊并桂林象郡自立為南越武王髙帝已定天下為中國勞苦故釋佗弗誅漢十一年遣陸賈因立佗為南越王與剖符通使和集百越母為南邊患害與長沙接境髙后時有司請禁南越闗市鐵器佗曰髙帝立我通使物今髙后聴讒臣别異蠻夷隔絶器物此必長沙王計也欲倚中國擊滅南越而并王之自為功也於是佗乃自尊號為南越武帝發兵攻長沙邊邑敗數縣而去焉髙后遣將軍隆慮侯竈往擊之㑹暑涇士卒大疫兵不能踰嶺嵗餘髙后崩即罷兵佗因此以兵威邊財物賂遺閩越西甌駱役屬焉東西萬餘里迺乗黄屋左纛稱制與中國侔及孝文帝元年初鎮撫天下使告諸侯四夷從代來即位意喻盛徳焉乃為佗親冡在真定置守邑嵗時奉祀召其從昆弟尊官厚賜寵之詔丞相陳平等舉可使南越者平言好畤陸賈先帝時習使南越迺召賈以為太中大夫往使因讓佗自立為帝曽無一介之使報者陸賈至南越王甚恐為書謝稱曰蠻夷大長老夫臣佗前日髙后隔異南越竊疑長沙王讒臣又遥聞髙后盡誅佗宗族掘燒先人冡以故自棄犯長沙邊境且南方卑溼蠻夷中間其東閩越千人衆號稱王其西甌駱祼國亦稱王老臣妄竊帝號聊以自娯豈敢以聞天王哉乃頓首謝願長為藩臣奉貢職於是乃下令國中曰吾聞兩雄不俱立兩賢不並世皇帝賢天子也自今以後去帝制黄屋左纛陸賈還報孝文帝大説遂至孝景時稱臣使人朝請然南越其居國竊如故號名其使天子稱王朝命如諸侯至建元四年卒佗孫胡為南越王此時閩越王郢興兵擊南越邊邑胡使人上書曰兩越俱為藩臣毋得擅興兵相攻擊今閩越興兵侵臣臣不敢興兵唯天子詔之於是天子多南越義守職約為興師遣兩將軍往討閩越兵未踰嶺閩越王弟餘善殺郢以降於是罷兵天子使莊助往諭意南越王胡頓首曰天子乃為臣興兵討閩越死無以報徳遣太子嬰齊入宿衛謂助曰國新被冦使者行矣胡方日夜裝入見天子助去後其大臣諌胡曰漢興兵誅郢亦行以驚動南越且先王昔言事天子期無失禮要之不可以説好語入見入見則不得復歸亡國之勢也於是胡稱病竟不入見後十餘嵗胡實病甚太子嬰齊請歸胡薨諡為文王嬰齊代立即藏其先武帝璽嬰齊其入宿衛在長安時取邯鄲樛氏女生子興及即位上書請立樛氏女為后興為嗣漢數使使者風諭嬰齊嬰齊尚樂擅殺生自恣懼入見要用漢法比内諸侯固稱病遂不入見遣子次公入宿衛嬰齊薨諡為明王太子興代立其母為太后太后自未為嬰齊姬時嘗與霸陵人安國少季通及嬰齊薨後元鼎四年漢使安國少季往諭王王太后以入朝比内諸侯令辯士諌大夫終軍等宣其辭勇士魏臣等輔其缺衛尉路博徳將兵屯桂陽待使者王年少太后中國人也嘗與安國少季通其使復私焉國人頗知之多不附太后太后恐亂起亦欲倚漢威數勸王及羣臣求内屬即因使者上書請比内諸侯三嵗一朝除邊闗於是天子許之賜其丞相吕嘉銀印及内史中尉太傅印餘得自置除其故黥劓刑用漢法比内諸侯使者皆留填撫之王王太后治行裝重齎為入朝具其相吕嘉年長矣相三王宗族官仕為長吏者七十餘人男盡尚王女女盡嫁王子兄弟宗室及蒼梧秦王有連其居國中甚重越人信之多為耳目者得衆心愈於王王之上書數諌止王弗聴有畔心數稱病不見漢使者使者皆注意嘉勢未能誅王王太后亦恐嘉等先事發乃置酒介漢使者權謀誅嘉等使者皆東鄉太后南鄉王北鄉相嘉大臣皆西鄉侍坐飲嘉弟為將將卒居宫外酒行太后謂嘉曰南越内屬國之利也而相君苦不便者何也以激怒使者使者狐疑相杖遂莫敢發嘉見耳目非是即起而出太后怒欲鏦嘉以矛王止太后嘉遂出分其弟兵就舍稱病不肯見王及使者乃隂與大臣作亂王素無意誅嘉嘉知之以故數月不發太后有淫行國人不附欲獨誅嘉等力又不能天子聞嘉不聴王王太后弱孤不能制使者怯無決又以為王王太后已附漢獨吕嘉為亂不足以興兵欲使莊叄以二千人往使叄曰以好往數人足矣以武往二千人無足以為也辭不可天子罷參也郟壯士【今汝州郟城縣】故濟北相韓千秋奮曰以區區之越又有王太后應獨相吕嘉為害願得勇士二百人必斬嘉以報於是天子遣千秋與王太后弟樛樂將二千人往入越境吕嘉等乃遂反下令國中曰王年少太后中國人也又與使者亂専欲内屬盡持先王寶器入獻天子以自媚多從人行至長安虜賣以為僮僕取自脱一時之利無顧趙氏社稷為萬世慮計之意乃與其弟將卒攻殺王太后及漢使者遣人告蒼梧秦王及其諸郡縣立明王長男越妻子術陽侯建徳為王而韓千秋兵入破數小邑其後越直開道給食未至番禺四十里越以兵擊千秋等遂滅之使人函封漢使者節置塞上好為謾辭謝罪發兵守要害處於是天子曰韓千秋雖無成功亦軍鋒之冠封其子延年為成安侯樛樂其姊為王太后首願屬漢封其子廣徳為龍元侯乃下赦曰天子微諸侯力政譏臣不討賊今吕嘉建徳等反自立晏如令罪人及江淮以南樓船十萬師往討之元鼎五年秋衛尉路博徳為伏波將軍出桂陽下匯水主爵都尉楊僕為樓船將軍出豫章下横浦故歸義越侯二人為戈船下厲將軍出零陵或下離水【地理志云零陵縣有離水東至廣信入欝林九百八十里】或抵蒼梧使馳義侯因巴蜀罪人發夜郎兵【曲州協州以南是夜郎國】下䍧柯江【江出南徼外東通四㑹至畨禺入海也】咸㑹番禺元鼎六年冬樓船將軍將精卒先䧟尋陜破石門得越船粟因推而前挫越鋒以數萬人待伏波伏波將軍將罪人道逺㑹期後與樓船㑹乃有千餘人遂俱進樓船居前至番禺建徳嘉皆城守樓船自擇便處居東南面伏波居西北面㑹暮樓船攻敗越人縱火燒城越素聞伏波名日暮不知其兵多少伏波乃為營遣使者招降者賜印復縱令相招樓船力攻燒敵反驅而入伏波營中犂旦城中皆降伏波吕嘉建徳已夜與其屬數百人亡入海以船西去伏波又因問所得降者貴人以知吕嘉所之遣人追之以其故校尉司馬蘇得建徳封為海常侯越郎都稽得嘉封為臨蔡侯   蒼梧王趙光者越王同姓聞漢兵至及越掲陽令定自定屬漢越桂林監居翁諭甌駱屬漢皆得為侯戈船下厲將軍兵及馳義侯所發夜郎兵未下南越已平矣遂為九郡伏波將軍益封樓船將軍兵以䧟堅為將梁侯自尉佗初王後五世九十三歳而國亡焉   太司公曰尉佗之王本由任囂遭漢初定列為諸侯隆慮離溼疫佗得以益驕甌駱相攻南越動揺漢兵臨境嬰齊入朝其後亡國徴自樛女吕嘉小忠令佗無後樓船從欲怠傲失惑伏波困窮智慮愈殖因禍為福成敗之轉譬若糾墨   史記正義卷一百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百十四   唐 張守節 撰   東越列傳第五十四    史記一百十四   閩越王無諸及越東海王揺者其先皆越王句踐之後也姓騶氏秦已并天下皆廢為君長以其地為閩中郡【今閩州又改為福也】及諸侯畔秦無諸揺率越歸鄱陽令吴芮所謂鄱君者也從諸侯滅秦當是之時項籍主命弗王以故不附楚漢擊項籍無諸摇率越人佐漢漢五年復立無諸為閩越王王閩中故地都東冶孝恵三年舉髙帝時越功曰閩君摇功多其民便附乃立揺為東海王都東甌世俗號為東甌王後數世至孝景三年吴王濞反欲從閩越閩越未肯行獨束甌從吴及吴破東甌受漢購殺吴王丹徒以故皆得不誅歸國吴王子子駒亡走閩越怨東甌殺其父常勸閩越擊東甌至建元三年閩越發兵圍東甌東甌食盡困且降乃使人告急天子天子問太尉田蚡蚡對曰越人相攻擊固其常又數反覆不足以煩中國往救也自秦時棄弗屬於是中大夫莊助詰蚡曰特患力弗能救徳弗能覆誠能何故棄之且秦舉咸陽而棄之何乃越也今小國以窮困來告急天子天子弗振當安所告愬又何以子萬國乎上曰太尉未足以計吾初即位不欲出虎符發兵郡國乃遣莊助以節發兵㑹稽㑹稽太守欲距不為發兵助乃斬一司馬諭意指遂發兵浮海救東甌未至閩越引兵而去東甌請舉國徙中國乃悉舉衆來處江淮之間至建元六年閩越擊南越南越守天子約不敢擅發兵擊而以聞上遣大行王恢出豫章大農韓安國出㑹稽皆為將軍兵未踰嶺閩越王郢發兵距險其弟餘善乃與相宗族謀曰王以擅發兵擊南越不請故天子兵來誅今漢兵衆彊今即幸勝之後來益多終滅國而止今殺王以謝天子天子聴罷兵固一國完不聴乃力戰不勝即亡入海皆曰善即鏦殺王使使奉其頭致大行大行曰所為來者誅王今王頭至謝罪不戰而耘利莫大焉乃以便宜案兵告大農軍而使使奉王頭馳報天子詔罷兩將兵曰郢等首惡獨無諸孫繇君丑不與謀焉乃使郎中將立丑為越繇王奉閩越先祭祀餘善已殺郢威行於國國民多屬竊自立為王繇王不能矯其衆持正天子聞之為餘善不足復興師曰餘善數與郢謀亂而後首誅郢師得不勞因立餘善為東越王與繇王並處至元鼎五年南越反東越王餘善上書請以卒八千人從樓船將軍擊吕嘉等兵至掲陽以海風波為解不行持而端隂使南越及漢破番禺不至是時樓船將軍楊僕使使上書願便引兵擊東越上曰士卒勞倦不許罷兵令諸校屯豫章梅嶺待命【括地志云梅嶺在䖍化縣東北百二十八里䖍州漢亦屬豫章郡二所未詳】元鼎六年秋餘善聞樓船請誅之漢兵臨境且往乃遂反發兵距漢道號將軍騶力等為吞漢將軍入白沙武林梅嶺殺漢三校尉是時漢使大農張成故山州侯齒將屯弗敢擊却就便處皆坐畏懦誅餘善刻武帝璽自立詐其民為妄言天子遣横海將軍韓説出句章【句章故城在越州鄮縣西一百里漢縣】浮海從東方往樓船將軍楊僕出武林中尉王温舒出梅嶺越侯為戈船下瀨將軍出若邪白沙【越州有若耶山若耶溪若如一預州有白沙山葢從如此耶白沙東故閩州】元封元年冬咸入東越東越素發兵距險使徇北將軍守武林敗樓船軍數校尉殺長吏樓船將軍率錢唐轅絡古【錢唐杭州縣轅姓絡古名】斬徇北將軍為禦兒侯【禦字今作語語兒鄉在蘇州嘉興縣南七十里臨官道也】自兵未往故越衍侯吴陽前在漢漢使歸諭餘善餘善弗聴及横海將軍先至越衍侯吴陽以其邑七百人反攻越軍於漢陽從建成侯敖與其率從繇王居股謀曰餘善首惡劫守吾屬今漢兵至衆彊計殺餘善自歸諸將儻幸得脱乃遂俱殺餘善以其衆降横海將軍故封繇王居股為東成侯萬户封建成侯敖為開陵侯封越衍侯呉陽為北石侯封横海將軍説為按道侯封横海校尉福為繚嫈侯福者成陽共王子故為海常侯坐法失侯舊從軍無功以宗室故侯諸將皆無成功莫封東越將多軍漢兵至棄其軍降封為無錫侯於是天子曰東越狹多阻閩越悍數反覆詔軍吏皆將其民徙處江淮間東越地遂虚   太史公曰越雖蠻夷其先豈嘗有大功徳於民哉何其久也歴數代常為君王句踐一稱伯然餘善至大逆滅國遷衆其先苗裔繇王居股等猶尚封為萬户封由此知越世世為公侯矣蓋禹之餘烈也   史記正義卷一百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百十五   唐 張守節 撰   朝鮮列傳第五十五    史記一百十五   朝鮮【朝仙二音括地志云髙驪都平襄城本漢樂浪郡王險城又古云朝鮮地也】王滿者故燕人也自始全燕時嘗畧屬真番朝鮮為置吏築鄣塞秦滅燕屬遼東外儌漢興為其逺難守復脩遼東故塞至浿水為界【地理志云浿水出遼東塞外西南至樂浪縣西入海浿普大反】屬燕燕王盧綰反入匈奴滿亡命【命謂教令】聚黨千餘人魋結蠻夷服而東走出塞渡浿水居秦故空地上下鄣稍役屬真番朝鮮蠻夷及故燕齊亡命者王之都王險㑹孝恵髙后時天下初定遼東太守即約滿為外臣保塞外蠻夷無使盜邊諸蠻夷君長欲入見天子勿得禁止以聞上許之以故滿得兵威財物侵降其旁小邑真番臨屯皆來服屬方數千里【括地志云朝鮮髙驪貊東沃沮五國之地國東西千三百里南北二千里在京師東東至大海四百里北至營州界九百二十里南至新羅國六百里北至靺羯國千四百里】傳子至孫右渠【其孫名也】所誘漢亡人滋多又未嘗入見真番旁衆國欲上書見天子又擁閼不通元封二年漢使涉何誘諭右渠終不肯表詔何去至界上臨浿水使御刺殺送何者朝鮮禆王長【顔師古云長者禆王名也送何至浿水何因刺殺也按禆王及將士長恐顔非也】即渡馳入塞【入平州榆林闗也】遂歸報天子曰殺朝鮮將上為其名美即不詰拜何為遼東東部都尉【地理志云遼東郡武次縣東部都尉所理也】朝鮮怨何發兵襲攻殺何天子募罪人擊朝鮮其秋遣樓船將軍楊僕從齊浮渤海兵五萬人左將軍荀彘出遼東討右渠右渠發兵距險左將軍卒正多率遼東兵先縱敗散多還走坐法斬樓船將軍將齊兵七千人先至王險右渠城守窺知樓船軍少即出城擊樓船樓船軍敗散走將軍楊僕失其衆遁山中十餘日稍求收散卒復聚左將軍擊朝鮮浿水西軍未能破自前天子為兩將未有利乃使衛山因兵威往諭右渠右渠見使者頓首謝願降恐兩將詐殺臣今見信節請服降遣太子入謝獻馬五千匹及饋軍糧人衆萬餘持兵方渡浿水使者及左將軍疑其為變謂太子已服降宜命人毋持兵太子亦疑使者左將軍詐殺之遂不渡浿水復引歸山還報天子天子誅山左將軍破浿水上軍乃前至城下圍其西北樓船亦往㑹居城南右渠遂堅守城數月未能下左將軍素侍中幸將燕代卒悍乘勝軍多驕樓船將齊卒入海固已多敗亡其先與右渠戰困辱亡卒卒皆恐將心慙其圍右渠常持和節左將軍急擊之朝鮮大臣乃隂間使人私約降樓船往來言尚未肯決左將軍數與樓船期戰樓船欲急就其約不㑹左將軍亦使人求間卻降下朝鮮朝鮮不肯心附樓船以故兩將不相能左將軍心意樓船前有失軍罪今與朝鮮私善而又不降疑其有反計未敢發天子曰將率不能前及使衛山諭降右渠右渠遣太子山使不能剸決與左將軍計相誤卒沮約今兩將圍城又乖異以故久不決使濟南太守公孫遂往征之有便宜得以從事遂至左將軍曰朝鮮當下乆矣不下者有狀言樓船數期不㑹具以素所意告遂曰今如此不取恐為大害非獨樓船又且與朝鮮共滅吾軍遂亦以為然而以節召樓船將軍入左將軍營計事即命左將軍麾下執捕樓船將軍并其軍以報天子天子誅遂左將軍已并兩軍即急擊朝鮮朝鮮相路人相韓隂尼谿相參將軍王唊相與謀曰始欲降樓船樓船今執獨左將軍并將戰益急恐不能與戰王又不肯降隂唊路人皆亡降漢路人道死元封三年夏尼谿相參乃使人殺朝鮮王右渠來降王險城未下故右渠之大臣成已又反復攻吏左將軍使右渠子長降相路人之子最告諭其民誅成已以故遂定朝鮮為四郡封參為澅清侯隂為荻苴侯唊為平州侯長為㡬侯最以父死頗有功為温陽侯左將軍徴至坐争功相嫉乖計棄市樓船將軍亦坐兵至列口當待左將軍擅先縱失亡多當誅贖為庶人   太史公曰右渠負固國以絶祀涉何誣功為兵發首樓船將狹及難離咎悔失番禺乃反見疑荀彘争勞與遂皆誅兩軍俱辱將率莫侯矣   史記正義卷一百十五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百十六   唐 張守節 撰   西南夷列傳第五十六   史記一百十六   西南夷君長【在蜀之南】以什數夜郎最大【今盧州南大江南岸協州曲州本夜郎國】其西靡莫之屬【在蜀南以下及西也靡非在姚州北去京西南四千九百三十五里即靡莫之夷】以什數滇最大【昆州郎州等本滇國去京西五千三百七十里也】自滇以北君長以什數卭都最大此皆魋結耕田有邑聚其外西自同師以東北至楪榆【上音檏檏澤在靡北百餘里漢檏榆縣在澤西益都靡非本桑榆生王國也】名為嶲昆明【嶲音髓今體州也昆明嶲州縣葢南接昆明之地因名也】皆編髮隨畜遷徙【編步典反畜許反皆嶲昆明之俗也】毋常處毋君長地方可數千里自嶲以東北君長以什數徙筰都最大【徙音斯括地志云莋州本西蜀徼外曰猫羗嶲地理志云徙縣也華陽國志雅州卭郲山本名卭莋山故卭人莋人界】自筰以東北君長以什數冉駹最大【括地志云蜀西徼外羗茂州冉州本冉駹國地也後漢書云冉駹其山有六夷七羗九蠻各有部落也】其俗或土著或移徙在蜀之西自冉駹以東北君長以什數白馬最大【括地志云隴右成州武州皆白馬氏其豪族楊氏居成州仇池山上】皆氐也此皆巴蜀西南外蠻夷也始楚威王時使將軍莊蹻【其畧反郎州昆州即莊蹻所王】將兵循江上畧巴蜀黔中以西莊蹻者故楚莊王苗裔也蹻至滇池地方三百里【括地志云滇池澤在昆州晉寧縣西南三十里其水源深廣而更淺狹有似倒流故謂滇也】旁平地肥饒數千里以兵威定屬楚欲歸報㑹秦擊奪楚巴黔中郡道塞不通因還以其衆王滇變服從其俗以長之秦時常頞畧通五尺道【括地志云五尺道在郎州顔師古云其處險阨故道纔廣五尺如淳云道廣五尺也】諸此國頗置吏焉十餘嵗秦滅及漢興皆棄此國而開蜀故徼巴蜀民或竊出商賈取其筰馬僰僮【今益州南戎州北臨大江古僰國】髦牛以此巴蜀殷富建元六年大行王恢擊東越東越殺王郢以報恢因兵威使番陽令【番音婆】唐風指曉南越南越食蒙蜀枸醬䝉問所從求曰道西北䍧牱䍧牱江【崔浩云䍧牱擊船也常氏華陽國志云楚頃襄王時遣莊蹻伐夜郎軍至且蘭椓船於岸而步戰既滅夜郎以旦蘭有椓船柯處仍改其名為䍧牱】廣數里出番禺城下䝉歸至長安問蜀賈人賈人曰獨蜀出枸醬多持竊出市夜郎夜郎者臨䍧牱江江廣百餘步足以行船南越以財物役屬夜郎西至同師然亦不能臣使也蒙乃上書説上曰南越王黄屋左纛地東西萬餘里名為外臣實一州主也今以長沙豫章往水道多絶難行竊聞夜郎所有精兵可得十餘萬浮船䍧牱江出其不意此制越一竒也誠以漢之彊巴蜀之饒通夜郎道為置吏易甚上許之乃拜䝉為郎中將將千人食重萬餘人從巴蜀筰闗入遂見夜郎侯多同蒙厚賜喻以威徳約為置吏使其子為令夜郎旁小邑皆貪漢繒帛以為漢道險終不能有也乃且聴䝉約還報乃以為犍為郡發巴蜀卒治道自僰道指䍧牱江蜀人司馬相如亦言西夷卭筰可置郡使相如以郎中將往喻皆如南夷為置一都尉十餘縣屬蜀當是時巴蜀四郡通西南夷道戍轉相饟數嵗道不通士罷餓離濕死者甚衆西南夷又數反發兵興擊耗費無功上患之使公孫往視問焉還對言其不便及為御史大夫是時方築朔方以據河逐胡因數言西南夷害可且罷専力事匈奴上罷西夷獨置南夷夜郎兩縣一都尉稍令犍為自葆就【令犍為自葆守而漸修成其郡縣也】及元狩元年博望侯張騫使大夏來言居大夏時見蜀布卭竹杖使問所從來曰從東南身毒國可數千里得蜀賈人市或聞卭西可二千里有身毒國騫因盛言大夏在漢西南慕中國患匈奴隔其道誠通蜀身毒國道便近有利無害於是天子乃令王然于栢始昌吕越人等使間出西夷西指求身毒國至滇滇王嘗羌乃留為求道西十餘輩嵗餘皆閉昆明【昆明在今嶲州南昆縣是也】莫能通身毒國滇王與漢使者言曰漢孰與我大及夜郎侯亦然以道不通故各自以為一州主不知漢廣大使者還因盛言滇大國足事親附天子注意焉及至南越反上使馳義侯因犍為發南夷兵且蘭君恐逺行旁國虜其老弱乃與其衆反殺使者及犍為太守漢乃發巴蜀罪人嘗擊南越者八校尉擊破之㑹越已破漢八校尉不下即引兵還行誅頭蘭頭蘭常隔滇道者也已平頭蘭遂平南夷為䍧牱郡夜郎侯始倚南越南越已滅㑹還誅反者夜郎遂入朝上以為夜郎王南越破後及漢誅且蘭卭君并殺筰侯冉駹皆振恐請臣置吏乃以卭都為越嶲郡筰都為沈犂郡冉駹為汶山郡廣漢西白馬為武都郡上使王然于以越破及誅南夷兵威風喻滇王入朝滇王者其衆數萬人其旁東北有勞靡莫皆同姓相扶未肯聴勞靡莫數侵犯使者吏卒元封二年天子發巴蜀兵擊滅勞靡莫以兵臨滇滇王始首善以故弗誅滇王離難西南夷舉國降請置吏入朝於是以為益州郡賜滇王王印復長其民西南夷君長以百數獨夜郎滇受王印滇小邑最寵焉   太史公曰楚之先豈有天禄哉在周為文王師封楚及周之衰地稱五千里秦滅諸侯唯楚苗裔尚有滇王漢誅西南夷國多滅矣唯滇復為寵王然南夷之端見枸醬番禺大夏杖卭竹西夷後椾剽分二方   史記正義卷一百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百十七   唐 張守節 撰   司馬相如列傳第五十七 史記一百十七   司馬相如者蜀郡成都人也字長卿少時好讀書學擊劒故其親名之曰犬子相如既學慕藺相如之為人更名相如以貲為郎事孝景帝為武騎常侍非其好也㑹景帝不好辭賦是時梁孝王來朝從游說之士齊人鄒陽淮隂枚乗吳荘忌夫子之徒相如見而說之因病免客游梁梁孝王令與諸生同舍相如得與諸生游士居數嵗乃著子虛之賦㑹梁孝王卒相如歸而家貧無以自業素與臨卭令王吉相善吉曰長卿久宦遊不遂而來過我於是相如往舍都亭臨邛令繆為恭敬日往朝相如相如初尚見之後稱病使從者謝吉吉愈益謹肅臨邛中多富人而卓王孫家僮八百人程鄭亦數百人二人乃相謂曰令有貴客為具召之并召令令既至卓氏客以百數至日中謁司馬長卿長卿謝病不能徃臨卭令不敢嘗食自往迎相如相如不得已彊往一坐盡傾酒酣臨邛令前奏琴曰竊聞長卿好之願㠯自娛相如辭謝為鼓一再行是時卓王孫有女文君新寡好音故相如繆與令相重而以琴心挑之相如之臨邛従車騎雍容間雅是都及飲卓氏弄琴文君竊從戸窺之心恱而好之不得當也既罷相如乃使人重賜文君侍者通殷勤文君夜亡奔相如相如乃與馳歸家居徒四壁立卓王孫大怒曰女至不材我不忍殺不分一錢也人或謂王孫王孫終不聴文君久之不樂曰長卿第俱如臨邛從昆弟假貸猶足為生何至自苦如此相如與俱之臨邛盡賣其車騎買一酒舍酤酒而令文君鑪相如身自著犢鼻禪與保庸雜作滌器於市中卓王孫聞而耻之為杜門不出昆弟諸公更謂王孫曰有一男兩女所不足者非財也今文君已失身於司馬長卿長卿故倦游雖貧其人材足依也且又令客獨奈何相辱如此卓王孫不得已分予文君僮百人錢百萬及其嫁時衣被財物文君乃與相如歸成都買田宅為富人居久之蜀人楊得意為狗監侍上上讀子虛賦而善之曰朕獨不得與此人同時哉得意曰臣邑人司馬相如自言為此賦上驚乃召問相如相如曰有是然此乃諸侯之事未足觀也請為天子游獵賦賦成奏之上許令尚書給筆札相如以子虛虛言也為楚稱烏有先生者烏有此事也為齊難無是公者無是人也明天子之義故空藉此三人為辭以推天子諸侯之苑囿其卒章歸之於節儉因以風諫奏之天子天子大悦其辭曰楚使子虛使於齊齊王悉發境内之士備車騎之衆與使者出田田罷子虛過詫烏有先生而無是公在焉坐定烏有先生問曰今日田樂乎子虛曰樂獲多乎曰少然則何樂曰僕樂齊王之欲夸僕以車騎之衆而僕對以雲夢之事也曰可得聞乎子虛曰可王駕車千乗選徒萬騎田於海濵列卒滿澤罘罔彌山【説文云罘兎罟也今幡車罟也彌竟也】揜兎轔鹿射麋腳麟騖於鹽浦割鮮染輪射中獲多矜而自功顧謂僕曰楚亦有平原廣澤游獵之地饒樂若此者乎楚王之獵何與寡人僕下車對曰臣楚國之鄙人也幸得宿衛十有餘年時從出游游於後國覽於有無然猶未能徧覩也又惡足以言其外澤者乎齊王曰雖然略以子之所聞見而言之僕對曰唯唯臣聞楚有七澤嘗見其一未覩其餘也臣之所見盖特其小小者耳名曰雲夢雲夢者方九百里其中有山焉其山則盤紆岪鬱隆崇嵂崒巖参差日月蔽虧交錯糾紛上干青雲罷池陂陁下屬江河其土則丹青赭堊雌黄白坿【藥對曰雌黄出武都山谷與雄黄同山】錫碧金銀【顔云錫青金也碧謂玉之青白色者也】衆色燿照爛龍鱗其石則赤玉玫瑰琳瑉琨珸瑊玏厲瑌石武夫其東則有蕙圃衡蘭芷若射干穹窮昌蒲江離麋蕪諸蔗猼且其南則有平原廣澤登降陁靡案衍壇曼縁以大江限以巫山其髙燥則生葴䔮苞荔薛莎青薠其卑溼則生藏莨蒹葭東薔雕胡蓮藕菰蘆菴䕡軒芋衆物居之不可勝圖其西則有湧泉清池激水推移外發芙蓉蓤華内隐鉅石白沙其中則有神蛟鼉瑇瑁【似觜觹甲有文出南海可以飾噐物也】鼈黿其北則有隂林巨樹楩柟豫章【按温活人云豫今之枕木也章今之樟木也二木生至七年枕樟乃可分别】桂椒【郭云桂似枇杷葉而大白花花而不著子藂生巖嶺間無雜木冬夏常青按今諸寺有桂樹葉若枇杞而小光静冬夏常青其皮不中食蓋二色桂樹】木蘭【廣雅云似桂皮辛可食葉冬夏常似冬其實如小甘辛美南人以為梅也】蘗離朱楊樝梸梬栗橘柚芬芳【小曰橘大曰柚樹有刺冬不凋葉青花白子黄亦二樹相似非橙也】其上則有赤猨蠷蝚【蠷蠷劬蝚蝚柔皆猿猴類】鵷鶵孔鸞騰逺射干其下則有白虎豹蟃蜒貙兕象野犀【兕状如水牛象大獸長鼻牙長一丈俗呼為江猨犀頭似猨一角在額漢書無此一句】窮竒獌狿於是乃使專諸之倫手格此獸楚王乃駕馴駁之駟乗雕玉之輿靡魚須之橈旃曵明月之珠旗建干將之雄㦸左烏噑之雕弓右夏服之勁箭陽子驂乗纎阿為御案節未舒即陵狡獸轔卭卭蹵距虛軼野馬而騊駼乗遺風而射游騏儵䎶淒浰靁動熛至星流霆擊弓不虛發中必決眥洞胷逹腋絶乎心繫獲若雨獸揜草蔽地於是楚王乃弭節裴回翺翔容與覽乎隂林觀壯士之暴怒與猛獸之恐懼徼受詘殫睹衆物之變態於是鄭女曼姬【文穎云鄭國出好女曼者其色理㬅澤也如淳云鄭女夏姬也㬅姬楚武王夫人鄧】被阿錫【按東阿出繒也】榆紵縞【榆曵也韋云紵之色若縞也顔云紵織紵也縞鮮支也】雜纎羅霧縠襞積褰縐紆徐委曲鬱橈谿谷衯衯裶裶【上芳云反下方非反】揚袘䘏削蜚纎垂髾扶與猗靡【與音餘猗於綺反謂鄭女㬅姬侍從王者扶其車輿而猗靡】噏呷萃蔡【呷火甲反萃音翠蔡千賄反】下摩蘭蕙上拂羽蓋錯翡翠之威蕤繆繞玉綏【顔云下靡蘭蕙謂垂髾也上拂羽蓋謂飛襳也玉綏以玉飾綏也言飛襳垂髾錯雜翡翠之旌幡或繞玉綏也張揖云翡翠大小一如雀雄赤曰翡雌青曰翠博物志云翡身通黒唯胸前背上翼後有赤毛翠身通青黄唯六翮上毛長寸餘青其飛則羽鳴翠翡翠翡然因以為名也】縹乎忽忽若神仙之仿佛【佛言似神仙也戰國䇿云鄭之美女粉白黛黑而立於衢不知者謂之神仙】於是乃相與獠於蕙圃媻勃窣上金隄揜翡翠射鵕䴊㣲矰出纎繳施弋白鵠連駕鵞【鵠水鳥也駕鵞連謂兼獲也抱朴子云千嵗之鵠純白能登於木】雙鶬下鶴加【司馬彪云鶬似鴈而黒亦呼為鶬括韓詩外傳云胎生也相鶴經云鶴壽二百六十嵗則色純黑按弋雙鶬既下人加鳥之上也】怠而後發游於清池浮文鷁楊桂枻張翠帷建羽蓋罔瑇瑁鈞紫貝【毛詩蟲魚䟽云貝水之介蟲大者蚢音下郎反小者為貝其白質如玉紫㸃為文皆成行列當大者徑一尺小者七八寸今九真趾以為杯盤實物也貨殖傳云貝寳是】摐金鼓吹鳴籟榜人歌聲流喝水蟲駭波鴻沸涌泉起奔揚會礧石相擊硠硠礚礚若靁霆之聲聞乎數百里之外將息獠者擊靈鼓起烽燧車案行騎就隊纚乎淫淫班乎裔裔於是楚王乃登陽雲之臺泊乎無為澹乎自持勺藥之和具而後御之不若大王終日馳騁而不下輿脟割輪淬自以為娛臣竊觀之齊殆不如於是王黙然無以應僕也烏有先生曰是何言之過也足下不逺千里來況齊國王悉發境内之士而備車騎之衆以出田乃欲戮力致獲以娛左右也何名為夸哉問楚地之有無者願聞大國之風烈先生之餘論也今足下不稱楚王之徳厚而盛推雲夢以為髙奢言淫樂而顯侈靡竊為足下不取也必若所言固非楚國之美也有而言之是章君之惡無而言之是害足下之信章君之惡而傷私義二者無一可而先生行之必且輕於齊而累於楚矣且齊東有巨海南有琅邪【山名在密州東南百三十里琅耶臺在山上】觀乎成山【封禪書云成山斗入海言上山觀也括地志云成山在萊州文登縣東北百八十里也】射乎之罘【括地志云罘山在萊州文登縣西北百九十里言射獵其上也罘音浮】浮勃澥游孟諸【周禮職方氏青州藪曰望諸鄭云望諸孟豬也】邪與肅慎為鄰【邪謂東北接之括地志云靺鞨國古肅慎也亦曰挹摟在京東北八千四百里南去扶餘千五百里東及北名大海也】右以湯谷為界【言右者北向天子也海外經云湯谷在黒齒北上有扶桑木水中日月所落張揖云日所出也許慎云熱如湯】秋田乎青丘【服䖍云青丘國東海東三里郭云青丘山名上有田亦有國出九尾狐在海東】吞若雲夢者八九其於胷中曾不蔕芥若乃俶儻瑰偉異方殊類珍怪鳥獸萬端鱗萃充仞其中者不可勝記禹不能名契不能計【禹為堯司空辨九州土地山川草木禽獸契為司徒敷五教主四方㑹計言二人猶不能名計其數】然在諸侯之位不敢言游戱之樂苑囿之大先生又見客是以王辭而不能復何為無用應哉無是公听然而笑曰楚則失矣齊亦未為得也夫使諸侯納貢者非為財幣所以述職也封疆畫界者非為守禦所以禁淫也今齊列為東藩而外私肅慎捐國踰限越海而田其於義故未可也且二君之論不務明君臣之義而正諸侯之禮徒事争游獵之樂苑囿之大欲以奢侈相勝荒淫相越此不可以名發譽而適足以貶君自損也且夫齊楚之事又焉足道邪君未睹夫巨麗也獨不聞天子之上林乎左蒼梧右西極【文潁云蒼梧郡屬交州在長安東南故言左爾雅云西至於豳國為極在長安西故言右】丹水更其南紫淵徑其北【山海經云紫淵水出根耆之山西流注河文潁云西河榖羅縣有紫澤其水紫色注亦紫在縣北於長安為北】終始霸滻出入涇渭酆鄗潦潏紆餘委蛇經營乎其内蕩蕩兮八川分流相背而異態東西南北馳騖徃來出乎椒丘之闕行乎洲淤之浦徑乎桂林之中過乎泱莾之野汨乎渾流順阿而下赴隘陜之口觸穹石激堆埼沸乎暴怒洶涌滂㵒滭浡滵汨【畢渤密三音汨于筆反】湢測泌瀄横流逆折轉騰潎洌澎濞沆瀣【澎音彭反濞普祕反沆胡朗反溉胡代反】穹隆雲撓蛇灗膠戾【蜿音婉蝉音善】踰波趨浥莅莅下瀬批巖壅【批白結反壧巖司馬彪云批反擊也壅曲隈也】犇揚滯沛臨坻注壑【坻音遟坻水中沙微起出水者也爾雅云水阯曰坻壑墟也】瀺灂霣墜【霣音隕隧直類反】湛湛隠隠砰磅訇礚【砰披萌反磅蒲黄反訇呼宏反溢苦蓋反皆水流鼓怒之聲也】潏潏淈淈湁潗鼎沸馳波跳沬汨㴔漂疾悠逺長懐【放散貎也】寂漻無聲肆乎永歸然後灝溔潢漾【晃飬二音郭云皆水無涯際也】安翔徐徊翯乎滈滈東注太湖【太湖在蘇州西南】衍溢陂池於是乎蛟龍赤螭【螭丑知反文潁云龍子為螭張揖曰雌龍也二説皆非廣雅云有角曰虬無角曰螭按虬皆龍類而非龍】䱎䲛螹離【䱎古鄧反䲛末鄧反李竒云周洛曰鮪蜀曰䱎䲛出鞏山宂中三月遡河上能度龍門之限則為龍矣】鰅鱅鰬魠禺禺鱋魶揵鰭擢尾振鱗奮翼潛處于深巖魚鼈讙聲萬物衆夥明月珠子玓瓅江靡【揵音乾鰭音祁揵舉也鰭者魚背上□也】蜀石黄碝水玉磊砢磷磷爛爛采色澔旰叢積乎其中鴻鵠鷫鴇䳘鸀鳿【鸀鳿燭玉二音郭云似鴨而大長鵛赤紫紺色辟水毒生子在深谷間中若時有雨鴨雌者生子善鬬江東呼為燭玉】䴋目【郭云交青似鳬而脚髙有毛冠辟火災】煩騖鷛䳄鵁鸕羣浮乎其上汎淫泛濫隨風澹淡與波搖蕩掩薄草渚【掩覆也薄依也言或依草渚而逰戲也】唼喋菁藻【唼䟽甲反喋文甲反鳥食之聲也】咀嚼蓤藕於是乎崇山巃嵸崔巍嵳峩【巃力孔反嵸子孔反崔在回反巍五回反郭云皆峻貎】深林鉅木嶄巖㟥嵳【嶄音咸又仕銜反嵾音楚林反嵳楚宜反顔云嶄巖尖鋭貌嵾嵳不齊也】九嵏嶻嶭南山峩峩【嵏子公反嶻才切及嶭五結反】巖陀甗錡嶊崣崫崎振谿通谷蹇産溝瀆谽呀豁閜陵别島【髙平曰陸大陸曰阜大阜曰陵水中山曰島】崴磈嵔瘣【崴於鬼反磈魚鬼反嵔鳥罪反瘣胡罪反皆髙峻貌】丘墟崫【虚音墟崫口忽反又口罪反力罪反皆堆壟不平貌】隠轔鬱【音律郭云皆其形勢也】登䧏施靡【郭云施靡猶連延】陂池貏豸沇溶淫鬻【溶音容鬻音育張云水流谿谷之間】散渙夷陸亭臯千里靡不被築掩以緑蕙【張云緑王蒭也蕙薰草也顔云緑蕙言蕙草色緑耳非王蒭也爾雅云葉一名王蒭】被以江離糅以蘪蕪【糅女又反】雜以流夷專結縷櫕戾莎掲車衡蘭槀本射干茈薑蘘荷【蘘人羊反柯根旁生笋若芙蓉可以為葅又治蟲毒也】葴橙若蓀鮮枝黄礫蔣芧青薠布獲閎澤延曼太原麗靡廣衍應風披靡吐芳揚烈郁郁斐斐衆香發越肹蠁布冩䁆瞹苾勃【暗暧奄愛二音皆芳香之盛也詩云苾苾芬芬氣也】於是乎周覽泛觀瞋盼軋沕芒芒恍忽視之無端察之無崖日出東沼入於西陂其南則隆冬生長踊水躍波獸則旄獏犛沈牛麈麋【麈似鹿而大按麋似水牛】赤首圜題窮竒象犀其北則盛夏含凍裂地涉氷揭河獸則麒驎角騊駼橐駞蛩蛩驒騱駃騠驢騾【騊駼桃徒二音橐音託駝徒河反蛩音其恭反騱顚奚二音駃騠决啼】於是乎離宫别館彌山跨谷【彌滿也跨猶騎也言宫館滿山又跨谿谷也】髙廊四注重坐曲閣華榱璧璫輦道纚屬歩櫩周流長途中宿夷嵏築堂纍臺増成巖穾洞房俛杳眇而無見仰攀橑而捫天奔星更於閨闥宛虹拖於楯軒【拖音徒我反顔云宛虹屈曲之虹拖謂中加於上也楯軒之闌板也言室宇之髙故星虹得經加之】青蚪蚴蟉於東箱【蚴一糺反蟉力糺反】象輿婉蟬於西清【婉蟬宛善二音顔云蚴蟉婉蟬皆行動之貎也】靈圉燕於間觀偓佺之倫暴於南榮醴泉涌於清室通川過乎中庭槃石祳崖嶔巖倚傾嵳峩磼礏刻削崢嶸【郭云言自然若彫刻也】玫瑰碧琳瑚叢生【郭云瑚生水底石邊大者樹髙三尺餘枝格交錯無有葉】瑉玉旁唐璸斒文鱗赤瑕駁犖雜臿其間垂綏琬琰和氏出焉於是乎盧橘夏孰黄甘橙楱枇杷橪柿楟㮈厚朴梬棗楊梅櫻桃蒲陶隠夫鬱棣榙荔枝羅乎後宫列乎北園䝯丘陵下平原楊翠葉杌紫莖發紅華秀朱滎煌煌扈扈照曜鉅野沙棠櫟櫧華汜檘櫨留落胥餘仁頻并閭攙檀木蘭豫章女貞長千仞大連抱夸條直暢實葉葰茂攅立叢倚連卷累佹崔錯癹骩吭衡閜砢垂條扶於落英幡纚紛容蕭蔘旖旎從風瀏莅芔吸蓋象金石之聲【金鐘石磬】管籥之音【廣雅云象箎長一尺圍一寸有六孔無底籥謂之笛有七孔説文云籥三孔籟也】柴池茈虒旋環後宫雜遝累輯被山縁谷循阪下隰視之無端究之無窮於是猿素雌蜼蠼飛鸓蛭蜩蠗蝚螹胡豰蛫棲息乎其間長嘯哀鳴翩幡互經【郭云互經互相經過】夭蟜枝格偃蹇抄顚【夭音妖蟜音矯抄音弭召反郭云皆猨猴在樹共戲恣態也夭蟜頻申也】於是乎隃絶梁【張云絶梁㫁橋也郭云梁厚石絶水也】騰殊榛【榛仕斤反爾雅云木藂生為榛也殊異也】捷垂條【捷音才業反張云捷特懸垂之條】踔稀間牢落陸離爛曼逺遷【郭云奔走崩騰走也顔云言其聚散不常雜亂移徙】若比輩者數千百處嬉游往來宫宿館客庖厨不徙後宫不移【説文云庖厨屋鄭元注周禮云庖言也苞褁肉曰苞苴也後宫内人也言宫館各自有】 百官備具於是乎背秋渉冬天子校獵乗鏤象六玉虯拖蜺旌【拖音徒可反張云折毛羽染以五采綴以縷為旌有似虹蜺氣】靡雲旗【張云畵能於於旌似云氣也】前皮軒後道游孫叔奉轡衛公驂乗扈從横行出乎四校之中鼓嚴簿縱僚者江河為阹泰山為櫓車騎靁起隠天動地先後陸離離散别追淫淫裔裔縁陵流澤雲布雨施生貔豹豺狼【擊也杜林云豺似貊白色説文云狼爪】手熊羆【張云熊人身人足黒色羆大於熊黄白色皆能攀沿上髙樹冬至入穴而蟄沿春而出也】足野羊䝉鶡蘇袴白虎被豳文跨野馬陵三嵏之危下磧歴之坻【坻音遟磧厯淺水中沙石也坻水中髙處言獵人下此也】俓陖赴險越壑厲水推蜚廉弄解豸格瑕蛤鋋猛氏罥騕褭射封豕箭不茍害解脰䧟腦弓不虚發應聲而倒於是乎乗輿彌節裴回翺翔往來睨部曲之進退覽將率之變態然後浸潭促節儵夐逺去流離輕禽蹵履狡獸轊白鹿捷狡兎【轊音衛抱朴子云白鹿壽千嵗滿五百嵗色純白也晉徴詳記云白鹿色若霜不與他鹿為羣】軼赤電遺光耀追怪物出宇宙【恠物謂遊梟飛虡也張云天地四方曰宇往古來今曰宙許慎云宙舟輿所極也按許説宙是也】彎繁弱【上烏繁反文潁云彎牽也繁弱夏后氏良弓名左傳云分魯公以夏后之璜封父之繁弱】滿白羽【文潁云引弓盡箭鏑為滿以白羽羽箭故云白羽也】射游䲷櫟蜚虡擇肉後發先中命處矢分藝殪仆然後楊節而上浮陵驚風歴駭飈【上音必遥反小雅云扶暴風従下升上故曰飈】乗虚無與神俱【張云虚旡寥廊與元通靈言其所乗氣之髙故能出飛鳥之上而與神俱也】轔鶴亂昆   雞【轔音鶴二百六十嵗則淺黑色也】遒孔鸞促鵔鸃拂鷖鳥捎鳯皇捷鴛鶵掩焦明【按長喙踈翼覔尾非幽閑不集非珍物不食】道盡塗殫廻車而還招揺乎襄羊䧏集乎北紘率乎直指闇乎反郷蹷石闕歴封巒過䧴鵲望露寒下棠梨息宜春【括地志云宜春宫在應州萬年西南三十里】西馳宣曲濯鷁牛首登龍臺掩細柳【郭云觀名在昆明南柳市】觀士大夫之勤略鈞獠者之所得獲觀徒車之所轔轢【轔踐也轢輾也】乗騎之所蹂若人民之所蹈與其窮極倦驚憚慴伏不被創刃而死者佗佗籍籍塡坑滿谷揜平彌澤於是乎游戲懈怠置酒乎昊天之臺張樂乎轇輵之宇撞千石之鐘立萬石之鉅建翠華之旗樹靈鼉之鼓奏陶唐氏之舞聴葛天氏之歌千人唱萬人和山陵為之震動川谷為之蕩波巴俞宋蔡淮南于遮文成顚歌族舉遞奏金鼓迭起鏗鎗鐺洞心駭耳荆吴鄭衛之聲韶䕶武象之樂隂淫案衍之音鄢郢繽紛激楚結風俳優侏儒狄鞮之倡所以娛耳目而樂心意者麗靡爛漫於前靡曼美色於後若夫青琴宓妃之徒絶殊離俗妖冶都靚莊刻飭便嬛婥約柔橈嬛嬛娬媚姌嫋抴獨之䄖袘眇閻易以戍削媥姺徶㣯【媥白服反姺音先徶音白結反俏音屑】與世殊服芬香漚鬱酷烈淑郁皓齒粲爛宜笑的皪長眉連娟微睇緜藐色授魂與心愉於側於是酒中樂酣天子芒然而思似若有亡曰嗟乎此泰奢侈朕以覽聴餘間無事棄日順天道以殺伐時休息於此恐後世靡麗遂往而不反非所以為繼嗣創業垂統也於是乃解酒罷獵而命有司曰地可以墾辟悉為農郊以贍萌隤牆塡使山澤之民得至焉實陂池而勿禁【實滿也言人滿陂池任采捕所取也】虚宫觀而勿仞【仞音刃亦滿也言離宫别館勿令人居上並廢罷也】發倉廪以振貧窮補不足恤鰥寡存孤獨出徳號省刑罰改制度易服色更正朔與天下為始於是歴吉日以齊戒襲朝衣乗法駕建華旗鳴玉鸞游乎六藝之囿【六藝云言田獵訖則遍游六藝而疾驅於仁義之道也】騖乎仁義之塗覽觀春秋之林射狸首兼騶虞弋鶴建干戚載雲䍐揜羣雅悲伐檀樂樂胥修容乎禮園【禮所以自修飾整威儀也】翺翔于書圃【尚書所以明帝王君臣之道也】述易道【易所以絜静微妙上辨二儀隂陽中知人事下明地理也言田獵乃射訖又厯渉六經之要也】放怪獸【張云苑中竒怪之獸不伏獵也】登明堂坐清廟【明堂有五帝廟故言清廟王者朝侯之處】恣羣臣奏得失四海之内靡不受獲【言天下之人無不受恩惠】於斯之時天下大説嚮風而聴隨流而化喟然興道而遷義刑錯而不用徳隆乎三皇功羡於五帝若此故獵乃可喜也若夫終日暴露馳騁勞神苦形罷車馬之用抏士卒之精費府庫之財而無徳厚之恩務在獨樂不顧衆庶忘國家之政而貪雉兎之獲則仁者不由也從此觀之齊楚之事豈不哀哉地方不過千里而囿居九百是草木不得墾辟而民無所食也夫以諸侯之細而樂萬乗之所侈僕恐百姓之被其尤也於是二子愀然改容超若自失逡廵避席曰鄙人固陋不知忌諱乃今日見教謹聞命矣賦奏天子以為郎無是公言天子上林廣大山谷水泉萬物及子虚言楚雲夢所有甚衆侈靡過其實且非義理所尚故刪取其要歸正道而論之相如為郎數嵗㑹唐蒙使略通夜郎西僰中發巴蜀吏卒千人郡又多為發轉漕萬餘人用興法誅其渠帥巴蜀民大驚恐上聞之乃使相如責唐蒙因喻告巴蜀民以非上意檄曰告巴蜀太守蠻夷自擅不討之日久矣時侵犯邊境勞士大夫陛下即位存撫天下輯安中國然後興師出兵北征匃奴單于怖駭交臂受事詘膝請和康居西域重譯請朝稽首來享移師東指閩越相誅右弔番禺太子入朝南夷之君西僰之長常效貢職不敢怠墮延頸舉踵喁喁然【喁五恭反口向上也】皆爭歸義欲為臣妾道里遼逺山川阻深不能自致夫不順者已誅而為善者未賞故遣中郎將往賔之發巴蜀士民各五百人以奉幣帛衛使者不然靡有兵革之事戰闘之患今聞其乃發軍興制驚懼子弟憂患長老郡又擅為轉粟運輸皆非陛下之意也當行者或亡逃自賊殺亦非人臣之節也夫邊郡之士聞舉燧燔皆攝弓而馳荷兵而走流汗相屬唯恐居後觸白刃冒流矢義不反顧計不旋踵人懐怒心如報私讎彼豈樂死惡生非編列之民而與巴蜀異主哉計深慮逺急國家之難而樂盡人臣之道也故有剖符之封析珪而爵位為通侯居列東第終則遺顯號於後世土地於子孫行事甚忠敬居位甚安佚名聲施於無窮功烈著而不滅是以賢人君子肝腦塗中原膏液潤野草而不辭也今奉幣役至南夷即自賊殺或亡逃抵誅身死無名謚為至愚耻及父母為天下笑人之度量相越豈不逺哉然此非獨行者之罪也父兄之教不先子弟之率不謹也寡亷鮮耻而俗不長厚也其被刑戮不亦宜乎陛下患使者有司之若彼悼不肖愚民之如此故遣信使曉喻百姓以發卒之事因數之以不忠死亡之罪讓三老孝弟以不教誨之過方今田時重煩百姓已親見近縣恐逺所谿谷山澤之民不徧聞檄到亟下縣道使咸知陛下之意唯毋忽也相如還報唐蒙已略通夜郎因通西南夷道發巴蜀廣漢卒作者數萬人治道二嵗道不成士卒多物故費以巨萬計蜀民及漢用事者多言其不便是時卭筰之君長聞南夷與漢通得賞賜多多欲願為内臣妾請吏比南夷天子問相如相如曰卭筰冉駹者近蜀道亦易通秦時嘗通為郡縣至漢興而罷今誠復通為置郡縣愈於南夷天子以為然乃拜相如為中郎將建節徃使副使王然于壷充國吕越人馳四乗之因巴蜀吏幣物以賂西夷至蜀蜀太守以下郊迎縣令負弩矢先驅蜀人以為寵於是卓王孫臨卭諸公皆因門下獻牛酒以交驩卓王孫喟然而嘆自以得使女尚司馬長卿晩而厚分與其女財與男等同司馬長卿便略定西夷卭筰冉駹斯榆之君皆請為内臣除邊闗闗益斥西至沬若水南至䍧牱為徼通零闗道橋孫水以通卭都還報天子天子大説相如使時蜀長老多言通西南夷不為用唯大臣亦以為然相如欲諫業已建之不敢乃著書籍以蜀父老為辭而已詰難之以風天子且因宣其使指令百姓知天子之意其辭曰漢興七十有八載徳茂存乎六世【髙祖惠帝髙后孝文孝景孝武】威武紛紜湛恩汪濊羣生澍濡洋溢乎方外於是乃命使西征隨流而攘風之所被罔不披靡因朝冉從駹定筰存卭略斯榆舉苞滿結軌還轅東郷將報至于蜀都耆老大夫薦紳先生之徒二十有七人儼然造焉辭畢因進曰蓋聞天子之於夷狄也其義覊縻勿絶而已今罷三郡之士通夜郎之塗三年於兹而功不竟士卒勞倦萬民不贍今又接以西夷百姓力屈恐不能卒業此亦使者之累也竊為左右患之且夫卭筰西僰之與中國並也歴年兹多不可記已仁者不以徳來彊者不以力并意者其殆不可乎今割齊民以附夷狄弊所恃以事無用鄙人固陋不識所謂使者曰烏謂此邪必若所云則是蜀不變服而巴不化俗也余尚惡聞若説然斯事體大固非觀者之所覯也余之行急其詳不可得聞已請為大夫粗陳其略蓋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後有非常之功非常者固常之所異也故曰非常之原黎民懼焉及臻厥成天下晏如也昔者鴻水浡出汜濫衍溢民人登降移徙陭䧢而不安夏后氏戚之乃堙鴻水決江䟽河漉沈贍菑東歸之於海而天下永寕當斯之勤豈唯民哉心煩於慮而身親其勞躬胝無胈膚不生毛故休烈顯乎無窮聲稱浹乎于兹且夫賢君之踐位也豈特委握拘文牽俗循誦習當世取説云爾哉必將崇論閎議創業垂統為萬世規故馳騖乎兼容并包而勤思乎參天貳地且詩不云乎普天之下莫匪王土率土之濵莫非王臣是以六合之内八方之外浸潯衍溢懐生之物有不浸潤於澤者賢君耻之今封彊之内冠帶之倫咸獲嘉祉靡有闕遺矣而夷狄殊俗之國遼絶異黨之地舟輿不通人迹罕至政教未加流風猶微内之則犯義侵禮於邊境外之則邪行横作放弑其上君臣易位尊卑失序父兄不辜㓜孤為奴係纍號泣内嚮而怨曰蓋聞中國有至仁焉徳洋而恩普物靡不得其所今獨曷為遺已舉踵思慕若枯旱之望雨盭夫為之垂涕况乎上聖又惡能已故北出師以討彊胡南馳使以誚勁越四面風徳二方之君鱗集仰流願得受號者以億計故乃闗沫若徼䍧牱鏤零山梁孫原創道徳之塗垂仁義之統將愽恩廣施逺撫長駕使䟽逖不閉阻深闇昧得耀乎光明以偃甲兵於此而息誅伐於彼遐邇一體中外提福不亦康乎夫拯民於沈溺奉至尊之休徳反衰世之陵遟繼周氏之絶業斯乃天子之急務也百姓雖勞又惡可以已哉且夫王事固未有不始於憂勤而終於佚樂者也然則受命之符合在於此矣方將増泰山之封加梁父之事鳴和鸞揚樂頌上咸五下登三觀者未睹指聴者未聞音猶鷦明已翔乎寥廓而羅者猶視乎藪澤悲夫於是諸大夫芒然喪其所懐來而失厥所以進喟然並稱曰允哉漢徳此鄙人之所願聞也百姓雖怠請以身先之敞罔靡徙因遷延而辭避其後人有上書言相如使時受金失官居嵗餘復召為郎相如口吃而善著書常有消渴疾與卓氏婚饒於財其進仕宦未嘗肯與公卿國家之事稱病間居不慕官爵常從上至長楊獵【括地志云秦長楊宫在雍州盭屋縣東南三里上起以宫内有長楊樹以為名】是時天子方好自擊熊彘馳逐野獸相如上䟽諫之其辭曰臣聞物有同類而殊能者故力稱烏獲捷言慶忌勇期賁育【賁音奔賁古之勇士水行不避蛟龍陸行不避豺狼發怒吐氣聲音動天夏育亦古之猛士也】臣之愚竊以為人誠有之獸亦宜然今陛下好陵阻險射猛獸卒然遇軼材之獸駭不存之地犯屬車之清塵輿不及還轅人不暇施巧雖有烏獲逄蒙之伎力不得用枯木朽株盡為害矣是胡越起於轂下而羌夷接軫也豈不殆哉雖萬全無患然本非天子之所宜近也且夫清道而後行中路而後馳猶時有衘橛之變而况渉乎蓬蒿馳乎丘墳前有利獸之樂而内無存變之意其為禍也不亦難矣夫輕萬乗之重不以為安而樂出於萬有一危之塗以為娱臣竊為陛下不取也蓋明者逺見於未萌而智者避危於無形禍固多藏於隐微而發於人之所忽者也故鄙諺曰家累千金者坐不垂堂此言雖小可以喻大臣願陛下之留意幸察上善之還過宜春宫【括地志云秦宜春宫在雍州萬年縣西南三十里宜春苑在宫之東社之南始皇本紀云葬二世社南宜春苑中按今宜春宫見二世陵故作賦以哀也】相如奏賦以哀二世行失也其辭曰登陂阤之長阪兮坌入曾宫之嵳峩臨曲江之隑州兮望南山之參差巖巖深山之谾谾兮通谷兮谽汨淢噏習以永逝兮注平臯之廣衍觀衆樹之塕薆兮覽竹林之榛榛東馳土山兮北揭石瀬彌節容與兮歴弔二世持身不謹兮亡國失勢信讒不寤兮宗廟滅絶嗚呼哀哉操行之不得兮墳墓蕪穢而不修兮魂無歸而不食夐邈絶而不齊兮彌乆逺而愈佅精罔閬而飛揚兮拾九天而永逝嗚呼哀哉相如拜為孝文園令天子既美子虚之事相如見上好僊道因曰上林之事未足美也尚有靡者臣嘗為大人賦未就請具而奏之相如以為列僊之傳居山澤間形容甚臞此非帝王之僊意也乃遂就大人賦其辭曰世有大人兮在于中州宅彌萬里兮曾不足以少留悲世俗之迫隘兮朅輕舉而逺游垂綘幡之素蜺兮載雲氣而上浮建格澤之長竿兮緫光耀之采旄垂旬始以為慘兮抴彗星而為髾掉指撟以偃蹇兮又旖旎以招揺攬攙搶以為旌兮【天官書云天攙長四尺末鋭天搶長數丈兩頭鋭其形類彗也】靡屈虹而為綢紅杳渺以昡湣兮焱風涌而雲浮駕應龍象輿之蠖略逶麗兮驂赤螭青蚪之蟉蜿蜒低卬夭蟜据以驕驁兮詘折隆窮躩以連卷沛艾﨣螑仡以佁儗兮放散畔岸驤以孱顔跮踱輵轄容以委麗兮綢繆偃蹇怵㚟以梁倚糾蓼呌奡蹋以艐路兮蔑蒙踊躍騰而狂趡莅颯卉翕熛至電過兮煥然霧除霍然雲消邪絶少陽而登太隂兮與眞人乎相求互折窈窕以右轉兮横厲飛泉以正東【厲渡也張云泉飛谷也在崑崙山西南】悉徴靈圉而選之兮部乗衆神於瑶光使五帝先導兮【遵導應云五帝五時干太皓之屬也】反太一而從陵陽【天官書云中官天極星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列仙傳云子明於沛銍縣旋溪釣得白龍放之後白龍來迎子明去止陵陽山上百餘年遂得仙也】左冥而右含靁兮前陸離而後潏湟厮征北僑而役羡門兮【張云羡門碣石山上仙人羡門髙也】屬歧伯使尚方祝融驚而蹕御兮【張云祝融南方炎帝之佐也獸身人而乗兩龍應火正也火正祝融警蹕清氛氣也】清雰氣而後行屯余車其萬乗兮綷雲蓋而樹華旗使勾芒其將行兮【張云勾芒東方青帝之佐也鳥身人面乗兩龍顔云將行領從者也】吾欲往乎南嬉歴唐堯於崇山兮過虞舜於九疑【張云崇山狄山也海外經云狄山帝堯葬其陽九疑山零陵營道縣舜所葬處上】紛湛湛其差錯兮雜還膠葛以方馳騷擾蓯其相紛挐兮滂濞泱軋灑以林離鑚羅列聚叢以蘢茸兮衍曼流爛壇以陸離徑入靁室之砰磷鬱律兮洞出鬼谷之崫礨嵬䃶【崫口骨反礨音力罪反嵬音烏廻反䃶音回張云崫礨嵬䃶不平也】徧覽八紘而觀四荒兮朅渡九江而越五河【顔云五色之河也仙云紫碧綘青黄之河也】經營炎火而浮弱水兮【姚丞云大荒西經云崑崙之岳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輒物然括地志云弱水冇二原俱出女國北阿傉逹山南流會于國北又南歴國北車去一里深丈餘闊六十歩非乗舟不可濟流入海阿傉逹山一名崑崙山其主為主在雍州西南一萬五千三百七十里又云弱水在甘州張掖縣南山下也】杭絶浮渚而渉流沙奄息緫極汜涇水嬉兮使靈媧鼓瑟而舞馮夷【姓馮名夷以庚日溺死河常以庚日好溺死人】時若薆薆將混濁兮召屏翳【應云屏翳天神使也韋云雷師也】誅風伯【張云風伯字飛廉】而刑雨師【沙州有雨師祠】西望崐崘之軋【張云海内經云崑崙去中國五萬里天帝之下都也其山廣袤百里髙八萬仞増城九重面九井以玉為檻旁有五門開明獸守之括地志云在崑崙肅州酒泉縣南八十里十六國秦云後魏昭成帝建十年涼張駿酒泉大守馬岌上言酒泉南山即崑崙之體周穆王見西王母樂而忘歸即謂此山有石室王母堂珠璣鏤飾煥若神宫又剛丹西河名云弱水禹貢崑崙在臨差之西即此明矣括地志云又阿傉建山亦名建山逹山亦名崑崙山恒河出其南吐師子口經天笁入逹山媯水今名為滸海出書於西何北隅吐馬口經安息大夏國入西海黄海出東北隅吐牛口東北流經濫澤潜出大積石山至華山北東入海其三河去山入海各三萬里此謂大崑崙肅州謂小崑崙也禹本紀云河出崑崙二千五百餘里日月所相隐避為光明也】沕洸忽兮直徑馳乎三危【括地志云三危山在沙州東南三十里】排閶闔而入帝宫兮【韋云閶闔大門也淮南子曰西方曰西極之山閶闔之門】載玉女而與之歸【張云玉女青要乗弋等也】舒閬風而揺集兮【張云閬風在崑崙閶闔之中楚辭云登閬風而渫馬也】亢烏騰而一止低回隂山翔以紆曲兮【張云隂山在大崑崙西二千七百里】吾乃今目睹西王母皬然白首【張云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齒蓬鬢皬然白首石城金穴居其中】載勝而穴處兮【顔云勝代婦人首飾也漢代謂之華勝也】亦幸有三足烏為之使【張云三足烏青鳥也主為西王母取食在昆墟之北】必長生若此而不死兮雖濟萬世不足以喜回車朅來兮絶道不周㑹食幽都呼吸沆瀣飱朝霞兮噍咀芝英兮嘰瓊華嬐侵潯而髙縱兮紛鴻涌而上厲貫列缺之倒景兮渉豐隆之滂沛【張云豐崇雲師也淮南子云季春三月豐崇乃出以將雨接豐崇將雲雨故云滂沛】馳游道而脩降兮【游游車也道道車也脩長也降下也】騖遺霧而逺逝迫區中之隘陜兮舒節出乎北垠遺屯騎於闕兮軼先驅於寒門下峥嶸而無地兮上寥廓而無天視眠而無見兮聴惝恍而無聞乗虚無而上假兮超無友而獨存相如既奏大人之頌天子大説飄飄有凌雲之氣似游天地之間意相如既病免家居茂陵天子曰司馬相如病甚可徃從悉取其書若不然後失之矣使所忠往【姓所名忠也風俗通姓氏云漢書有諫大夫所忠氏】而相如已死家無書問其妻對曰長卿固未嘗有書也時時著書人又取去即空居長卿未死時為一卷書曰有使者來求書奏之無他書其遺札書言封禪事奏所忠忠奏其書天子異之其書曰伊上古之初肇自昊穹兮生民歴撰列辟以迄于秦率邇者踵武逖聴者風聲紛綸葳蕤堙滅而不稱者不可勝數也續韶夏崇號謚略可道者七十有二君罔若淑而不昌疇逆失而能存軒轅之前遐哉邈乎其詳不可得聞也五三六經載籍之維見可觀也書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因斯以談君莫盛於唐堯臣莫賢於后稷后稷創業於唐公劉發迹於西戎文王改制爰周郅隆大行越成而後陵夷裒微千載無聲豈不善始善終哉然無異端慎所由於前謹遺教於後耳故軌迹夷易易遵也湛恩濛涌易豐也憲度著明易則也垂統理順易繼也是以業隆於繦褓而崇冠于二后揆厥所元終都攸卒未有殊尤絶迹可考于今者也然猶躡梁父登泰山建顯號施尊名大漢之徳㷭涌原泉沕潏漫衍旁魄四塞雲専霧散上暢九垓下泝八埏懐生之類霑濡浸潤恊氣横流武節飄逝邇陜游原逈闊泳沫首惡湮没闇昧昭晢昆蟲凱澤回首面内然後囿騶虞之珍羣徼麋鹿之怪獸䆃一莖六穂於庖犧雙觡共抵之獸獲周餘珍収于岐招翠黄乗龍於沼鬼神接靈圉賔於間館竒物譎詭俶儻窮變欽哉符瑞臻兹猶以為薄不敢道封禪蓋周躍魚隕杭休之以燎微夫斯之為符也以登介丘不亦恧乎進讓之道其何爽與於是大司馬進曰陛下仁育羣生義征不憓諸夏樂貢百蠻執贄徳侔往初功無與二休烈浹洽符瑞衆變期應紹至不特創見意者泰山梁父設壇場望幸蓋號以況榮上帝垂恩儲祉將以薦成陛下謙讓而弗發也挈三神之驩缺王道之儀羣臣恧焉或謂且天為質闇珍符固不可辭若然辭之是泰山靡記而梁父靡幾也亦各並時而榮咸濟世而屈説者尚何稱於後而云七十二君乎夫修徳以錫符奉符以行事不為進越故聖王弗替而修禮地祗謁欵天神勒功中嶽以彰至尊舒盛徳發號榮受厚福以浸黎民也皇皇事天下之壯觀王者之丕業不可貶也願陛下全之而後因雜薦紳先生之略術使獲燿日月之末光絶炎以展采錯事猶兼正列其義校飭厥文作春秋一藝將襲舊六為七攄之無窮俾萬世得激清流揚微波蜚英聲騰茂實前聖之所以永保鴻名而常為稱首者用此宜命掌故悉奏其義而覽焉於是天子沛然改容曰愉乎朕其試哉乃遷思回慮緫公卿之議詢封禪之事詩大澤之廣符瑞之富乃作頌曰自我天覆雲之油油甘露時雨厥攘可游滋液滲漉何生不育嘉糓六穂我穡曷蓄非唯雨之又潤澤之非唯濡之汜専濩之萬物熙熙懐而慕思名山顯位望君之來君乎君乎侯不邁哉般般之獸樂我君囿白質黒章其儀可嘉旼旼睦睦君子之熊蓋聞其聲令觀其來厥塗靡蹤天瑞之徴兹亦於舜虞氏以興濯濯之麟游彼靈畤孟冬十月君徂郊祀馳我君輿帝以享祉三代之前蓋未嘗有宛宛黄龍興徳而升采色炫燿熿炳煇湟正陽顯見覺寤黎烝於載之云受命所乗厥之有章不必諄諄依類記寓諭以封巒披藝觀之夭人之際已交上下相發允荅聖王之徳兢兢翼翼也故曰興必慮衰安必思危是以湯武至尊嚴不失肅秪舜在假典顧省厥遺此之謂也司馬相如既卒五嵗天子始祭后土八年而遂先禮中嶽【嵩髙也在洛州陽城縣西北二十二里】封于太山【在兖州城縣西北三十里】至梁父禪肅然相如他所著若遺平陵侯書與五公子相難草木書篇不采采其尤著公卿者云   太史公曰春秋推見至隠易本隠之以顯大雅言王公大人而徳逮黎庶小雅譏小已之得失其流及上所以言雖外殊其合徳一也相如雖多虚辭濫説然其要歸引之節儉此與詩之風諫何異揚雄以為靡麗之賦勸百風一猶馳騁鄭衛之聲曲終而奏雅不已虧乎余采其語可論者著于篇   史記正義卷一百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百十八   唐 張守節 撰   淮南衡山列傳第五十八 史記一百十八   淮南厲王長者髙祖少子也其母故趙王張敖美人髙祖八年從東垣過趙【趙張耳所都今邢州也】趙王獻之美人厲王母得幸焉有身趙王敖弗敢内宫為築外宫而舍之及貫髙等謀反栢人事發覺并逮治王盡収捕王母兄弟美人繫之河内厲王母亦繫告吏曰得幸上有身吏以聞上上方怒趙王未理厲王母厲王母弟趙兼因辟陽侯言吕后吕后妬弗肯白辟陽侯不彊争及厲王母已生厲王恚即自殺吏奉厲王詣上上悔【悔不理厲王母】令吕后母之而葬厲王母眞定眞定厲王母之家在焉父世縣也髙祖十一年十月淮南王黥布反立子長為淮南王王黥布故地凡四郡上自將兵擊滅布厲王遂即位厲王蚤失母常附吕后孝惠吕后時以故得幸無患害而常心怨辟陽侯弗敢發及孝文帝初即位淮南王自以為最親驕蹇數不奉法上以親故常寛赦之三年入朝甚横從上入苑囿獵與上同車常謂上大兄厲王有材力力能扛鼎乃往請辟陽侯辟陽侯出見之即自䄂鐡椎椎辟陽侯今從者魏敬剄之【剄古鼎反剄謂刺剄】厲王乃馳走闕下肉謝曰臣母不當坐趙事其時辟陽侯力能得之吕后弗争罪一也趙王如意子母無罪吕后殺之辟陽侯弗争罪二也吕后王諸吕欲以危劉氏辟陽侯弗争罪三也臣謹為天下誅賊臣辟陽侯報母之仇謹伏闕下請罪孝文傷其志為親故弗治赦厲王當是時薄太后及太子諸大臣皆憚厲王厲王以此歸國益驕恣不用漢法出入稱警蹕稱制自為法令擬於天子六年令男子但等七十人與棘蒲侯柴武太子竒謀以輂車四十乗反谷口【括地志云谷口故城在雍州醴泉縣東北四十里漢谷口縣也】令人使閩越匃奴事覺治之使使召淮南王淮南王至長安丞相臣張倉典客臣馮敬行御史大夫事宗正臣逸廷尉臣賀備盗賊中尉臣福昧死言淮南王長廢先帝法不聴天子詔居處無度為黄屋蓋乗輿出入擬於天子擅為法令不用漢法及所置吏以其郎中春為丞相聚収漢諸侯人及有罪亡者匿與居為治家室賜其財物爵禄田宅爵或至闗内侯奉以二千石所不當得欲以有為大夫但士五開章等七十人與棘蒲侯太子竒謀反欲以危宗廟社稷使開章隂告長與謀使閩越及匈奴發其兵開章之淮南見長長數與坐語飲食為家室娶婦以二千石俸奉之開章使人告但已言之王春使使報但等吏覺知使長安尉竒等往捕開章長匿不予與故中尉蕳忌謀殺以閉口【謀殺開章以閉絶謀反之口也】為棺槨衣衾葬之肥陵邑【括地志云肥陵故縣在壽州安豐縣東六十里在故六城東北百餘里】謾吏曰不知安在又佯聚土樹表其上曰開章死埋此下及長身自賊殺無罪者一人令吏論殺無罪者六人為命棄市罪詐捕命者以除罪擅罪人罪人無告劾繫治城旦舂以上十四人赦免罪人死罪十八人城旦舂以下五十八人賜人爵闗内侯以下九十四人前日長病陛下憂苦之使使者賜書棗脯長不欲受賜不肯見拜使者南海民處廬江界中者反淮南吏卒擊之陛下以淮南民貧苦遣使者賜長帛五千匹以賜吏卒勞苦者長不欲受賜謾言曰無勞苦者南海民王織上書獻璧皇帝忌擅燔其書不以聞吏請召治忌長不遣謾言曰忌病春又請長願入見長怒曰女欲離我自附漢長當棄市臣請論如法制曰朕不忍致法於王其與列侯二千石議臣倉臣敬臣逸臣福臣賀昧死言臣謹與列侯吏二千石臣嬰等四十三人議皆曰長不奉法度不聴天子詔乃隂聚徒黨及謀反者厚養亡命欲以有為臣等議論如法制曰朕不忍致法於王其赦長死罪廢勿王臣倉等昧死言長有大死罪陛下不忍致法幸赦廢勿王臣請處蜀郡嚴道卭郵遣其子母從居縣為築蓋家室皆廪食給薪菜鹽䜴炊食器席蓐臣等昧死請請布告天下制曰計食長給肉日五斤酒二斗令故美人才人得幸者十人從居他可盡誅所與謀者於是乃遣淮南王載以輜車令縣以次是時袁盎諫上曰上素驕淮南王弗為置嚴相以故至此且淮南王為人剛今暴摧折之臣恐卒逢霧露病死陛下為有殺弟之名奈何上曰吾特苦之耳今復之縣淮南王者皆不敢發車封淮南王乃謂侍者曰誰謂乃公勇者吾安能勇吾以驕故不聞吾過至此人生一世間安能邑邑如此乃不食死至雍【今歧州雍縣也】雍令發封以死聞上哭甚悲謂袁盎曰吾不聴公言卒亡淮南王盎曰不可奈何願陛下自寛上曰為之奈何盎曰獨斬丞相御史以謝天下乃可上即令丞相御史遂考諸縣送淮南王不發封餽侍者皆棄市乃以列侯葬淮南王於雍守冢三十戸孝文八年上憐淮南王淮南王有子四人皆七八嵗乃封子安為阜陵侯子勃為安陽侯子賜為周陽侯子良為東成侯孝文十二年民有作歌歌淮南厲王曰一尺布尚可縫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能相容上聞之乃歎曰堯舜放逐骨肉【帝系云堯黄帝之後舜顓頊之後四凶之内有承黄帝顓頊者而堯舜竄之故放逐骨由耳四凶者共工三苖伯鯀及驩兠皆堯舜之同姓故云骨肉也】周公殺管蔡天下稱聖何者不以私害公天下豈以我為貪淮南王地邪乃徙城陽王王淮南故地而追尊謚淮南王為厲王【謚法云暴慢無親曰厲】置園復如諸侯儀孝文十六年徙淮南王喜復故城陽上憐淮南厲王廢法不軌自使失國蚤死乃立其三子阜陵侯安為淮南王安陽侯勃為衡山王周陽侯賜為廬江王皆復得厲王時地參分之東城侯良前薨無後也孝景三年吳楚七國反吴使者至淮南淮南王欲發兵應之其相曰大王必欲發兵應吴臣願為將王乃屬相兵淮南相已將兵因城守不聴王而為漢漢亦使曲城侯將兵救淮南淮南以故得完吴使者至廬江廬江王弗應而往來使越吴使者至衡山衡山王堅守無二心孝景四年吴楚已破衡山王朝上以為貞信乃勞苦之曰南方卑溼徙衡山王王濟北所以襃之及薨遂賜謚為貞王廬江王邊越數使使相交故徙為衡山王王江北淮南王如故   淮南王安為人好讀書鼓琴不喜弋獵狗馬馳騁亦欲以行隂徳拊循百姓流譽天下時時怨望厲王死時欲畔逆未有因也及建元二年淮南王入朝素善武安侯武安侯時為太尉乃逆王霸上與王語曰方今上無太子大王親髙皇帝孫【漢書云武帝以安屬為諸侯】行仁義天下莫不聞即宫車一日晏駕非大王當誰立者淮南王大喜厚遺武安侯金財物隂結賔客拊循百姓為畔逆事建元六年彗星見淮南王心怪之或説王曰先吳軍起時彗星出長數尺然尚流血千里今彗星長竟天天下兵當大起王心以為上無太子天下有變諸侯並争愈益治器械攻戰具積金錢賂遺郡國諸侯游士竒材諸辨士為方略者妄作妖言謟諛王王喜多賜金錢而謀反滋甚淮南王有女陵彗有口辨王愛陵常多予金錢為中詗長安約結上左右元朔三年上賜淮南王几杖不朝淮南王王后荼王愛幸之王后生太子遷遷取王皇太后外孫脩成君女為妃王謀為反具畏太子妃知而内泄事乃與太子謀令詐弗愛三月不同席王乃詳為怒太子閉太子使與妃同内三月太子終不近妃妃求去王乃上書謝歸去之王后荼太子遷及女陵得愛幸王擅國權侵奪民田宅妄致繫人元朔五年太子學用劍自以為人莫及聞郎中靁被巧乃召與戲被一再辭讓誤中太子太子怒被恐此時有欲從軍者輒詣京師被即願奮擊匈奴太子遷數惡被於王王使郎中令斥免欲以禁後【言屏斥免郎中令官而令後人不敢效也】被遂亡至長安上書自明詔下其事廷尉河南【雷被告章下廷尉及河南共治之】河南治逮淮南太子【逮謂追赴河南也】王王后計欲無遣太子遂發兵反計猶豫十餘日未定㑹有詔即訊太子當是時淮南相怒壽春丞留太子逮不遣劾不敬王以請相相弗聴王使人上書告相事下廷尉治蹤跡連王王使人候伺漢公卿公卿請逮捕治王王恐事發太子遷謀曰漢使即逮王王令人衣衛士衣持㦸居庭中王旁有非是則刺殺之臣亦使人刺殺淮南中尉乃舉兵未晚是時上不許公卿請而遣漢中尉宏即訊驗王王聞漢使來即如太子謀計漢中尉至王視其顔色和訊王以斥靁被事耳王自度無何不發中尉還以聞公卿治者曰淮南王安擁閼奮擊匈奴者靁被等廢格明詔當棄市詔弗許公卿請廢勿王詔勿許公卿請削五縣詔削五縣使中尉宏赦淮南王罪罰以削地中尉入淮南界宣言赦王王初聞漢公卿請誅之未知得削地聞漢使來恐其捕之乃與太子謀刺之如前計及中尉至即賀王王以故不發其後自傷曰吾行仁義見削甚恥之然淮南王削地之後其為反謀益甚諸使道從長安來為妄妖言言上無男漢不治即喜即言漢廷治有男王怒以為妄言非也王日夜與伍被左吴等案輿地圖部署兵所從入王曰上無太子宫車即晏駕廷臣必徴膠東王不如常山王諸侯並争吾可以無備乎且吾髙祖孫親行仁義陛下遇我厚吾能忍之萬世之後吾寧能北面臣事豎子乎王坐東宫召伍被與謀曰將軍上被悵然曰上寛赦大王王復安得此亡國之語乎臣聞子胥諫吴王吴王不用乃曰臣今見麋鹿游姑蘇之臺也今臣亦見宫中生荆棘露霑衣也王怒繫伍被父母囚之三月復召曰將軍許寡人乎被曰不直來為大王畫耳臣聞聦者聴於無聲明者見於未形故聖人萬舉萬全昔文王一動而功顯于千世列為三代此所謂因天心以動作者也故海内不期而隨此千嵗之可見者夫百年之秦近世之吴楚亦足以喻國家之存亡矣臣不敢避子胥之誅願大王毋為吴王之聴昔秦絶先生之道殺術士燔詩書棄禮義尚詐力任刑罰轉負海之粟致之西河當是之時男子疾耕不足於糟糠女子紛績不足於蓋形遣恬築長城東西數千里暴兵露師常數十萬死者不可勝數僵尸千里流血頃畒百姓力竭欲為亂者十家而五又使徐福入海求神異物還為偽辭曰臣見海中大神言曰汝西皇之使邪臣荅曰然汝何求曰願請延年益壽藥神曰汝秦王之禮薄得觀而不得取即從臣東南至蓬萊山見芝成宫闕有使者銅色而龍形光上照天於是臣再拜問曰宜何資以獻海神曰以令名男子若振女與百工之事即得之矣秦皇帝大說遣振男女三千人資之五榖種種百工而行徐福得平原廣澤止王不來【括地志云亶州在東海中秦始皇遣徐福將童男女遂止此州其後復有數洲萬家其上人有至會稽市易者闕文】於是百姓悲痛相思欲為亂者十家而六又使尉佗踰五嶺攻百越尉佗知中國勞極止王不來使人上書求女無夫家者三萬人以為士卒衣補秦皇帝可其萬五千人於是百姓離心瓦解欲為亂者十家而七客謂髙皇帝曰時可矣髙皇帝曰待之聖人當起東南間不一年陳勝吳廣發矣髙皇始於豐沛一倡天下不期而響應者不可勝數也此所謂蹈瑕間因秦之亡而動者也百姓願之若旱之望雨故起於行陳之中而立為天子功髙三王徳無窮今大王見髙皇帝得天下之易也獨不觀近世之吳楚乎夫吴王賜號為劉氏祭酒復不朝王四郡之衆地方數千里内鑄消銅以為錢東煑海水以為鹽上取江陵木以為船之載當中國數十兩車國富民衆行珠玉金帛賂諸侯宗室大臣獨竇氏不與計定謀成舉兵而西破於大梁敗於狐父奔走而東至於丹徒越人禽之身死絶祀為天下笑夫以吴越之衆不能成功者何誠逆天道而不知時也方今大王之兵衆不能十分吴楚之一天下安寧有萬倍於吴禁之時願大王從臣之計大王不從臣之計今見大王事必不成而語先泄也臣聞微子過故國而悲於是作麥秀之歌是痛紂之不用王子比干也故孟子曰紂貴為天子死曾不若匹夫是紂先自絶於天下乆矣非死之日而天下去之今臣亦竊悲大王棄千乗之君必且賜絶命之書為羣臣先死於東宫也於是王氣怨結而不揚涕滿匡而横流即起歴階而去王有孽子不害最長王弗愛王王后太子皆不以為子兄數不害有子建材髙有氣常怨望太子不省其父又怨時諸侯皆得分子弟為侯而淮南獨二子一為太子建父獨不得為侯建隂結交欲告敗太子以其父代之太子知之數捕繫而榜笞建建具知太子之謀欲殺漢中尉即使所善夀春莊芷以元朔六年上書於天子曰毒藥苦於口利於病忠言逆於耳利於行今淮南王孫建材能髙淮南王王后荼荼子太子遷常疾害建建父不害無罪擅數捕繫欲殺之今建在可徴問具知淮南隂事書聞上以其事下廷尉廷尉下河南治是時故辟陽侯孫審卿善丞相公孫宏怨淮南厲王殺其大父乃深購淮南事於宏宏乃疑淮南有畔逆計謀深窮治其獄河南治建辭引淮南太子及黨與淮南王患之欲發問伍被曰漢廷治亂伍被曰天下治王意不説謂伍被曰公何以言天下治也被曰被竊觀朝廷之政君臣之義父子之親夫婦之别長㓜之序皆得其理上之舉錯遵古之道風俗紀綱未有所缺也重裝富賈周流天下道無不通故交易之道行南越賔服羗僰入獻東甌入䧏廣長榆開朔方匈奴折翅傷翼失援不振雖未及古太平之時然猶為治也王怒被謝死罪王又謂被曰山東即有兵漢必使夫將軍將而制山東公以為大將軍何如人也被曰被所善者黄義從大將軍擊匈奴還告被曰大軍遇士大夫有禮於士卒有恩衆皆樂為之用騎上下山若蜚材幹絶人被以為材能如此數將習兵未易當也及謁者曹梁使長安來言大將軍號令明當敵勇敢常為士卒先休舎穿井未通須士卒盡得水乃敢飲軍罷卒盡已渡河乃度皇太后所賜金帛盡以賜軍吏雖古名將弗過也王黙然淮南王見建已徴治恐國隂事且覺欲發被又以為難乃復問被曰公以為吳興兵是邪非也被曰以為非也吳王至富貴也舉事不當身死丹徒頭足異處子孫無遺類臣聞吳王悔之甚願王孰慮之無為吳王之所悔王曰男子之所死者一言耳且吳何知反漢將一日過成臯者四十餘人今我令樓緩先要成臯之口【成臯故在河南渑水縣東南二里】周被下頴川兵塞環轅伊闕之道【轘轅故關在河南緱氏縣南四十里伊闕故闗在河南縣南十九里】陳定發南陽兵守武闗【故武闗在商州商洛縣東九十里春秋時闕文】河南太守獨有雒陽耳何足憂然此北尚有臨晉闗河東上黨與河内趙國人言曰絶成臯之口天下不通據三川之險【即成臯闗也】招山東之兵舉事如此公以為何如被曰臣見其禍未見其福也王曰左吳趙賢朱驕如皆以為有福什事九成公獨以為有禍無福何也被曰大臣之羣臣近幸素能使衆者皆前繫詔獄餘無可用者王曰陳勝吳廣無立錐之地千人之聚起於大澤奮臂大呼而天下響應西至於戲而兵百二十萬今吾國雖小然而勝兵者可得十餘萬非直適戍之衆鐖鑿棘矜也公何以言有禍無福被曰往者秦為無道殘賊天下興萬乗之駕作阿房之宫収太半之賦發閭左之戍【閭左邊不役之民秦則役之也】父不寧子兄不便弟政苛刑峻天下熬然若焦民皆引領而望傾耳而聴悲號仰天叩心而怨上故陳勝大呼天下響應當今陛下臨制天下一齊海内汎愛蒸庶布徳施惠口雖未言聲疾雷霆令雖未出化馳如神心有所懐威動萬里下之應上猶影響也而大將軍材能不特章邯楊熊也大王以陳勝吴廣諭之被以為過矣王曰茍如公言不可徼幸邪被曰被有愚計王曰奈何被曰當今諸侯無異心百姓無怨氣朔方之郡田地廣水草美民徙者不足以實其地臣之愚計可偽為丞相御史請書徙郡國豪傑任俠及有耐罪以上赦令除其罪産五十萬以上者皆徙其家屬朔方之郡益發甲卒急其㑹曰又偽為左右都司空上林中都官詔獄逮書諸侯太子幸臣如此則民怨諸侯懼即使辯武隨而説之儻可徼幸什得一乎王曰此可也雖然吾以為不至若此於是王乃令官奴入官作皇帝璽丞相御史大將軍軍吏中二千石都官令丞印及旁近郡太守都尉印漢使節法冠欲如伍被計使人偽得罪而西事大將軍丞相一日發兵使人即刺殺大將軍青而説丞相下之如發蒙耳王欲發國中兵恐其相二千石不聴王乃與伍被謀先殺相二千石偽失火宫中相二千石救火至即殺之計未决又欲令人衣求盗衣持羽檄從東方來呼曰南越兵入界欲因以發兵乃使人至廬江㑹稽為求盗未發王問伍被曰吾舉兵西郷諸侯必有應我者即無應奈何被曰南収衡山以擊廬江有尋陽之船守下雉之城結九江之浦絶豫章之口【即彭蠡湖口北流出大江者】彊弩臨江而守以禁南郡之下東収江都㑹稽【江都州也㑹稽蘇州也】南通勁越屈彊江淮閒猶可得延嵗月之壽王曰善無以易此急則走越耳於是廷尉以王孫建辭連淮南王太子遷聞上遣廷尉監因拜淮南中尉逮捕太子至淮南淮南王聞與太子謀召相二千石欲殺而發兵召相相至内史以出為解中尉曰臣受詔使不得見王王念獨殺相而内史中尉不來無益也即罷相王猶豫計未决太子念所坐者謀刺漢中尉所與謀者已死以為口絶乃謂王曰羣臣可用者皆前繫今無足與舉事者王以非時發恐無功臣願㑹逮王亦偷欲休即許太子太子即自剄不殊伍被自詣吏因告與淮南王謀反反蹤跡具如此吏因捕太子王后圍王宫盡求捕王所與謀反賔客在國中者索得反具以聞上下公卿治所連引與淮南王謀反列侯二千石豪傑數千人皆以罪輕重受誅衡山王賜淮南王弟也當坐収有司請逮捕衡山王天子曰諸侯各以其國為本不當相坐與諸侯王列侯㑹肄丞相諸侯議趙王彭祖列侯臣讓等四十三人議皆曰淮南王安甚大逆無道謀反明白當伏誅膠西王臣端議曰淮南王安廢法行邪懐詐偽心以亂天下熒惑百姓倍畔宗廟妄作妖言春秋曰臣無將將而誅安罪重於將謀反形已定臣端所見其書節印圖及他逆無道事驗明白甚大逆無道當伏其法而論國吏二百石以上及比者宗室近幸臣不在法中者不能相教當皆免削削爵為士伍毋得官為吏其非吏他贖死金二斤八兩以章臣安之罪使天下明知臣子之道毋敢復有邪僻倍畔之意丞相宏廷尉湯等以聞天子使宗正以符節治王未至淮南王安自剄殺王后荼太子遷諸所與謀反者皆族天子以伍被雅辭多引漢之美欲勿誅廷尉湯曰被首為之畫反謀被罪無赦遂誅被國除為九江郡衡山王賜王后乗舒【衡山王后名也】生子三人長男爽為太子次男孝次女無采又姬徐來生子男女四人美人厥姬生子二人衡山王淮南王兄弟相責望禮節間不相能衡山王聞淮南王作為畔逆反具亦心結賔客以應之恐為所并元光六年衡山王入朝其謁者衛慶有方術欲上書事天子王怒死劾慶死罪彊榜服之衡山内史以為非是郤其獄王使人上書告内史内史治言王不直王又數侵奪人田壊人家以為田有司請逮治衡山王天子不許為置吏二百石以人衡山王以此恚與奚慈張廣昌謀求能為兵法星氣者日夜從容王密謀反事王后乗舒死立徐來為王后厥姬俱幸兩人相妬厥姬乃惡王后徐來於太子曰徐來使婢蠱道殺太子母太子心怨徐來徐來兄至衡山太子與飲以刃刺傷王后兄王后怨怒數毁惡太子於王太子女弟無采嫁棄歸與奴姧又與客姧太子數讓無采無采怒不與太子通王后聞之即善遇無采無采及中兄孝少失母附王后王后以計愛之與共毁太子王以故數擊笞太子元朔四年中人有賊傷王后假母者王疑太子使人傷之笞太子後王病太子時稱病不侍孝王后無采惡太子太子實不病自言病有喜色王大怒欲廢太子立其弟孝王后知王決廢太子又欲并廢孝王后有侍者善舞王幸之王后欲令侍者與孝亂以汙之欲并廢兄弟而立其子廣代太子太子爽知之念后數惡已無已時欲與亂以止其口王后飲太子前為夀因據王后股求與王后卧王后怒以告王王乃召欲縳而笞之太子知王常欲廢已立其弟孝乃謂王曰孝與王御者姧無采與奴姧王彊食請上書即倍王去王使人止之莫能禁乃自駕追捕太子太子妄惡言王械繫太子宫中孝日益親幸王竒孝材能乃佩之王印號曰將軍令居外宅多給金錢招致賔客賔客來者微知淮南衡山有逆計日夜從容勸之王乃使孝客江都人救赫陳喜作輣車鏃矢刻天子璽將相軍吏印王日夜求壯士如周丘等數稱引吳楚反時計畫以約束衡山王非敢效淮南王求即天子位畏淮南起并其國以為淮南已西發兵定江淮之間而有之望如是元朔五年秋衡山王當朝六年過淮南淮南王乃昆弟語除前郤約束反具衡山王即上書謝病上賜書不朝元朔六年中衡山使人上書請廢太子爽立孝為太子爽聞即使所善白嬴之長安上書言孝作輣車鏃矢與王御者姧欲以敗孝白嬴至長安未及上書吏稱嬴以淮南事繫王聞爽使白嬴上書恐言國隂事即上書反告太子爽所為不道棄市罪事事下沛郡治元朔七年冬有司公卿下沛郡求捕所與淮南謀反者未得得陳喜於衡山王子孝家吏劾孝首匿喜孝以為陳喜稚數與王計謀反恐其發之聞律先自告除其罪又疑太子使白嬴上書發其事即先自告告所與謀反者救赫陳喜等廷尉治驗公卿請逮捕衡山王治之天子曰勿捕遣中尉安大行息即問王王具以情實對吏皆圍王宫而守之中尉大行還以聞公卿請遣宗正大行與沛郡雜治王王聞即自剄殺孝先自告反除其罪坐與王御婢姧棄市王后徐來亦坐蠱殺前王后乗舒及太子爽王告不孝皆棄市諸與衡山王謀反者皆族國除為衡山郡   太史公曰詩之所謂戎狄是膺荆舒是懲信哉是也淮南衡山親為骨肉疆土千里列為諸侯不務遵蕃臣職以承輔天子而専挾邪僻之計謀為畔逆仍父子再亡國各不終其身為天下笑此非獨王過也亦其俗薄臣下漸靡使然也夫荆楚僄勇輕悍好作亂乃自古記之矣   史記正義卷一百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百十九   唐 張守節 撰   循吏列傳第五十九   史記一百十九   太史公曰法令所以導民也刑罸所以禁姦也文武不備良民懼然身修者官未曽亂也奉職循理亦可以為治何必威嚴哉   孫叔敖者【説苑云孫叔敖為令尹一國吏民皆未賀有一老父衣麤衣冠白冠後來弔曰有身貴而驕人者民亡之位已髙而擅權者君惡之禄已厚而不知足者患處之叔敖再拜敬受命願聞餘教父曰位已髙而意益下官益大而心益小禄已厚而慎不取君謹守此三者足以治楚】楚之處士也虞丘相進之於楚莊王以自代也三月為楚相施教導民上下和合世俗盛美政緩禁止吏無姦邪盗賊不起秋冬則勸民山採春夏以水各得其所便民皆樂其生莊王以為幣輕更以小為大百姓不便皆去其業市令言之相曰市亂民莫安其處次行不定相曰如此㡬何頃乎市令曰三月頃相曰罷吾今令之復矣後五日朝相言之王曰前日更幣以為輕今市令來言曰市亂民莫安其處次行之不定臣請遂令復如故王許之下令三日而市復如故楚民俗好庫車王以為庫車不便馬欲下令使髙之相曰令數下民不知所從不可王必欲髙車臣請教閭里使髙其梱乗車者皆君子君子不能數下車王許之居半嵗民悉自髙其車此不教而民從其化近者視而效之逺者四面望而法之故三得相而不喜知其材自得之也三去相而不悔知非己之罪也子産者鄭之列大夫也鄭昭君之時以所愛徐摯為相國亂上下不親父子不和大宫子期言之君以子産為相為相一年豎子不戲狎斑白不提挈僮子不犁畔二年市不豫賈三年門不夜闗道不拾遺四年田器不歸五年士無尺籍【言士民無一尺方板之籍書什伍什伍相保也】喪期不令而治治鄭二十六年而死丁壯號哭老人兒啼曰子産去我死乎民將安歸   公儀休者魯博士也以髙弟為魯相奉法循理無所變更百官自正使食禄者不得與下民争利受大者不得取小客有遺相魚者相不受客曰聞君嗜魚遺君魚何故不受也相曰以嗜魚故不受也今為相能自給魚今受魚而免誰復給我魚者吾故不受也食茹而美拔其園葵而棄之見其家織布好而疾出其家婦燔其機云欲令農士工女安所讐其貨乎   石奢者楚昭王相也堅直㢘正無所阿避行縣道有殺人者相追之乃其父也縱其父而還自繫焉使人言之王曰殺人者臣之父也夫以父立政不孝也廢法縱罪非忠也臣罪當死王曰追而不及不當伏罪子其治事矣石奢曰不私其父非孝子也不奉主法非忠臣也王赦其罪上惠也伏誅而死臣職也遂不受令自刎而死李離者晉文公之理也【理獄官也】過聴殺人自拘當死文公曰官有貴賤罸有輕重下吏有過非子之罪也李離曰臣居官為長不與吏讓位受禄為多不與下分利今過聴殺人其罪下吏非所聞也辭不受令文公曰子則自以為有罪寡人亦有罪邪李離曰理有法失刑則刑失死則死公以臣能聴㣲决疑故使為理今過聴殺人罪當死遂不受令伏劒而死   太史公曰孫叔敖出一言郢市復子産病死鄭民號哭公儀子見好布而家婦逐石奢縱父而死楚昭名立李離過殺而伏劒晉文以正國法   史記正義卷一百十九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百二十   唐 張守節 撰   汲鄭列傳第六十    史記一百二十   汲黯字長孺濮陽人也其先有寵於古之衛君至黯七世世為卿大夫黯以父任孝景時為太子洗馬以莊見憚孝景帝崩太子即位黯為謁者東越相攻上使黯往視之不至至吴而還報曰越人相攻固其俗然不足以辱天子之使河内失火延燒千餘家上使黯往視之還報曰家人失火屋比延燒不足憂也臣過河南河南貧人傷水旱萬餘家或父子相食臣謹以便宜持節發河南倉粟以振貧民臣請歸節伏矯制之罪上賢而釋之遷為滎陽令黯恥為令病歸田里上聞乃召拜為中大夫以數切諫不得久留内遷為東海太守黯學黄老之言治官理民好清静擇丞史而任之其治責大指而已不苛小黯多病卧閨閣内不出嵗餘東海大治稱之上聞召以為主爵都尉列於九卿治務在無為而已宏大體不拘文法黯為人性倨少禮面折不能容人之過合已者善待之不合已者不能忍見士亦以此不附焉然好學游俠任氣節内行脩絜好直諫數犯主之顔色常慕柏袁盎之為人也善灌夫鄭當時及宗正劉棄亦以數直諫不得久居位當是時太后弟武安侯蚡為丞相中二千石來拜謁蚡不為禮然黯見蚡未嘗拜常揖之天子方招文學儒者上曰吾欲云云黯對曰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義柰何欲效唐虞之治乎上黙然怒變色而罷朝公卿皆為黯懼上退謂左右曰甚矣汲黯之戇也羣臣或數黯黯曰天子置公卿輔弼之臣寧令從䛕承意陷主於不義乎且已在其位縱愛身柰辱朝廷何黯多病病且滿三月上常賜告者數終不愈最後病荘助為請告上曰汲黯何如人哉助曰使黯任職居官無以踰人然至其輔少主守城深堅招之不来麾之不去雖自謂賁育亦不能奪之矣上曰然古有社稷之臣至如黯近之矣大將軍青侍中上踞厠而視之丞相宏燕見上或時不冠至如黯見上不冠不見也上嘗坐武帳中黯前奏事上不冠望見黯避帳中使人可其奏其見敬禮如此張湯方以更定律令為廷尉黯數質責湯於上前曰公為正卿上不能襃先帝之功業下不能抑天下之邪心安國富民使囹圄空虚二者無一焉非苦就行放析就功何乃取髙皇帝約束紜更之為公以此無種矣黯時與湯論議湯辯常在文深小苛黯伉厲守髙不能屈忿發罵曰天下謂刀筆吏不可以為公卿果然必湯也令天下重足而立側目而視矣是時漢方征匈奴招懐四夷黯務少事上間常言與胡和親無起兵上方向儒術尊公孫宏及事益多吏民巧弄上分别文法湯等數奏決讞以幸而黯常毁儒面觸宏等徙懐詐飾智以阿人主取容而刀筆吏専深文巧詆陷人於罪使不得反其真以勝為功上愈益貴宏宏湯深心疾黯唯天子亦不説也欲誅之以事宏為丞相乃言上曰右内史界部中多貴人宗室難治非素重臣不能任請徙黯為右内史為右内史數嵗官事不廢大將軍青既益尊姊為皇后然黯與亢禮人或説黯曰自天子欲羣臣下大將軍大將軍尊重益貴君不可以不拜黯曰夫以大將軍有揖客反不重邪大將軍聞愈賢黯數請問國家朝廷所疑遇黯過於平生淮南王謀反憚黯曰好直諫守節死義難惑以非至如説丞相宏如發䝉振落耳天子既數征匈奴有功黯之言益不用始黯列為九卿而公孫宏張湯為小吏及宏湯稍益貴與黯同位黯又非毁宏湯等已而宏至丞相封為侯湯至御史大夫故黯時丞相史皆與黯同列或尊用過之黯褊心不能無少望見上前言曰陛下用羣臣如積薪耳後來者居上上黙然有間黯罷上曰人果不可以無學觀黯之言也日益甚居無何匈奴渾邪王率衆來降漢發車二萬乗縣官無錢從民貰馬民或匿馬馬不具上怒欲斬長安令黯曰長安令無罪獨斬黯民乃肯出馬且匈奴畔其主而降漢漢徐以縣次之何至令天下騷動罷弊中國而以事夷狄之人乎上黙然及渾邪至賈人與市者坐當死者五百餘人黯請間見髙門曰夫匈奴攻當路塞絶和親中國興兵誅之死傷者不可勝計而費以巨萬百數臣愚以為陛下得胡人皆以為奴婢以賜從軍死事者家所鹵獲因子之以謝天下之苦塞百姓之心今縱不能渾邪率數萬之衆來降虚府庫賞賜發良民侍養譬若奉驕子愚民安知市買長安中物而文吏繩以為闌出財物于邊闗乎陛下縱不能得匈奴之資以謝天下又以㣲文殺無知者五百餘人是所謂庇其葉而傷其枝者也臣竊為陛下不取也上黙然不許曰吾久不聞汲黯之言今又復妄發矣後數月黯坐小法㑹赦免官於是黯隠於田園居數年㑹更五銖錢民多盗鑄錢楚地尤甚上以為淮陽楚地之郊乃召拜黯為淮陽太守黯伏謝不受印詔數彊予然後奉詔詔召見黯黯為上泣曰臣自以為填溝壑不復見陛下不意陛下復收用之臣常有狗馬病力不能任郡事臣願為中郎出入禁闥補過拾遺臣之願也上曰君薄淮陽邪吾今召君矣顧淮陽吏民不相得吾徒得君之重卧而治之黯既辭行過大行李息曰黯棄居郡不得與朝廷議也然御史大夫張湯智足以拒諫詐足以飾非務巧佞之語辯數之辭非肯正為天下言専阿主意主意所不欲因而毁之主意所欲因而譽之好興事舞文法内懐詐以御主心外挾賊吏以為威重公列九卿不早言之公與之俱受其僇矣息畏湯終不敢言黯居郡如故治淮陽政清後張湯果敗上聞黯與息言抵息罪令黯以諸侯相秩居淮陽七嵗而卒卒後上以黯故官其弟汲仁至九卿子汲偃至諸侯相黯姑姊子司馬安亦少與黯為太子洗馬安文深巧善宦官四至九卿以河南太守卒昆弟以安故同時至二千石者十人濮陽段宏始事葢侯信信任宏宏亦再至九卿然衞人仕者皆嚴憚汲黯出其下   鄭當時者字莊陳人也其先鄭君嘗為項籍将籍死已而屬漢髙祖令諸故項籍臣名籍鄭君獨不奉詔詔盡拜名籍者為大夫而逐鄭君鄭君死孝文時鄭莊以任俠自喜脱張羽於戹聲聞梁楚之間孝景時為太子舍人每五日洗沐常置驛馬長安諸郊存諸故人請謝賔客夜以繼日至其明旦常恐不徧莊好黄老之言其慕長者如恐不見年少官薄然其游知交皆其大父行天下有名之士也武帝立莊稍遷為魯中尉濟南太守江都相至九卿為右内史以武安侯魏其時議貶秩為詹事遷為大農令莊為太史誡門下客至無貴賤無留門者執賔主之禮以其貴下人莊㢘又不治其産業仰奉賜以給諸公然其餽遺人不過算器食每朝候上之間説未嘗不言天下之長者其推轂士及官屬丞史誠有味其言之也常引以為賢於己未嘗名吏與官屬言若恐傷之聞人之善言進之上唯恐後山東士諸公以此翕然稱鄭荘鄭荘使視决河自請治行五日上曰吾聞鄭莊行千里不齎糧請治行者何也然鄭莊在朝常趨和承意不敢甚引當否及晚節漢征匈奴招四夷天下費多財用益匱莊任人賔客為大農僦人多逋負司馬安為淮陽太守發其事莊以此陷罪贖為庶人頃之守長史上以為老以莊為汝南太守數嵗以官卒鄭荘汲黯始列為九卿㢘内行脩絜此兩人中廢家貧賔客益落及居郡卒後家無餘貲財荘兄弟子孫以荘故至二千石六七人焉   太史公曰夫以汲鄭之賢有勢則賔客十倍無勢則否况衆人乎下邽翟公有言始翟公為廷尉賔客闐門及廢門外可設雀羅翟公復為廷尉賔客欲往翟公乃大署其門曰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貧一富乃知交態一貴一賤交情乃見汲鄭亦云悲夫   史記正義卷一百二十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百二十一   唐 張守節 撰   儒林列傳第六十一【姚承云儒謂博士為儒雅之林綜理古文宣明舊藝咸勸儒者以成   王化者也】          史記一百二十一太史公曰余讀功令至於廣厲學官之路未甞不廢書而歎也曰嗟乎夫周室衰而闗睢作幽厲㣲而禮樂壞諸侯恣行政由彊國故孔子閔王路廢而邪道興於是論次詩書修起禮樂適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自衛返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鄭元云魯哀公十一年是時道衰樂廢孔子還修正之故雅頌各得其所也】世以混濁莫能用是以仲尼干七十餘君無所遇曰茍有用我者期月而已矣西狩獲麟曰吾道窮矣故因史記作春秋以當王法其辭㣲而指博後世學者多録焉自孔子卒後七十子之徒㪚游諸侯大者為師傳卿相小者友教士大夫或隠而不見故子路居衛子張居陳【今陳州】澹臺子羽居楚【今蘇州城南五里有澹臺湖湖北有澹臺】子夏居西河【今汾州】子貢終於齊【今青州】如田子方段干木吴起禽滑釐之屬皆受業於子夏之倫為王者師是時獨魏文侯好學後陵遅以至于始皇天下並爭於戰國儒術既絀焉然齊魯之門學者獨不廢也於威宣之際孟子荀卿之列咸遵夫子之業而潤色之以學顯於當世及至秦之季世焚詩書坑術士【顔云今新豐縣温陽之處號愍儒鄉温陽西南三百里有馬谷谷之西岸有坑古相傳以秦坑儒處也衛宏詔定古文尚書序云秦既焚書恐天下不從所改更法而諸生到者拜為郎前後七百人乃宻種於驪山陵谷中温處實成詔博士諸生説之人言不同乃令就視為伏機諸生賢儒皆至焉方相難不決因發機從上塡之以土皆雁終乃無聲也】六蓺從此缺焉陳涉之王也而魯諸儒持孔氏之禮器往歸陳王於是孔甲為陳涉博士卒與涉俱死陳涉起匹夫驅瓦合適戍旬月以王楚不滿半嵗竟滅亡其事至㣲淺然而縉紳先生之徒負孔子禮器往委質為臣者何也以秦焚其業積怨而發憤于陳王也及髙皇帝誅項籍舉兵圍魯魯中諸儒尚講誦習禮樂歌之音不絶豈非聖人之遺化好禮樂之國哉故孔子在陳曰歸與歸與吾黨之小子狂簡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夫齊魯之間於文學自古以來其天性也故漢興然後諸儒始得修其經蓺講習大射鄉飲之禮叔孫通作漢禮儀因為太常諸生弟子共定者咸為選首於是喟然歎興於學然尚有干戈平定四海【顔云陳豨盧綰韓信黥布之徒相以反叛征討也】亦未暇遑庠序之事也孝恵吕后時公卿皆武力有功之臣孝文時頗徴用【言孝文稍用文學之士居位】然孝文帝本好刑名之言及至孝景不任儒者而竇太后又好黄老之術故諸博士具官待問未有進者及今上即位趙綰王臧之屬明儒學而上亦鄉之於是招方正賢良文學之士自是之後言詩於魯則申培公於齊則轅固生【申轅姓培固名公生其處號也】於燕則韓太言尚書自濟南伏生言禮自魯髙堂生言易自菑川田生言春秋於齊魯自胡母生於趙自董仲舒及竇太后崩武安侯田蚡為丞相絀黄老刑名百家之言延文學儒者數百人而公孫宏以春秋白衣為天子三公封以平津侯天下之學士靡然鄉風矣公孫宏為學官悼道之鬱滯乃請曰丞相御史言【自此已下皆宏奏請之辭】制曰益聞民以禮風之以樂㛰姻者居室之大倫也今禮廢樂崩朕甚愍焉故詳延天下方正博聞之士咸登諸朝其令禮官勸學講議洽聞興禮以為天下先太常議與博士弟子崇鄉里之化以廣賢材焉謹與太常臧博士平等議曰聞三代之道鄉里有教夏曰校【校教也可教道蓺也】殷曰序【序舒也言舒禮教】周曰庠【庠詳也言詳審經典】其勸善也顯之朝廷其懲惡也加之刑罰故教化之行也建首善自京師始由内及外今陛下昭至徳開大明配天地本人倫勸學修禮崇化厲賢以風四方太平之原也古者政教未洽不備其禮請因舊官而興焉為博士官置弟子五十人復其身太常擇民年十八已上儀狀端正者補博士弟子郡國縣道邑有好文學敬長上肅政教順鄉里出入不悖所聞者令相長丞上屬所二千石二千石謹察可者當與計偕詣太常得受業如弟子一嵗皆輒試能通一蓺以上補文學掌故缺其髙第可以為郎中者太常籍奏即有秀才異等輒以名聞其不事學若下材及不能通一蓺輒罷之而請諸不稱者罰臣謹案詔書律令下者明天人分際通古今之義文章爾雅訓辭深厚恩施甚羙小吏淺聞不能究宣無以明布諭下治禮次治掌故以文學禮義為官遷留滯請選擇其秩比二百石以上及吏百石通一蓺以上補左右内史【補左右内史後改為左馮翊右扶風】大行卒史比百石已下補郡太守卒史皆各二人邊郡一人先用誦多者若不足乃擇掌故補中二千石屬文學掌故補郡屬備貟請著功令佗如律令制曰可自此以來則公卿大夫士吏斌斌多文學之士矣   申公者魯人也髙祖過魯申公以弟子從師入見髙祖于魯南宫【括地志云泮宫在兖州曲阜縣西南二百里魯城内宫之内鄭云泮之言半也其制半於天子之璧雍】吕太后時申公㳺學長安與劉郢同師已而郢為楚王令申公其太子戊戊不好學疾申公及王郢卒戊立為楚王胥靡申公申公耻之歸魯退居家教終身不出門復謝絶賔客獨王命召之乃往弟子自逺方至受業者百餘人申公獨以詩經為訓以教無疑疑者則闕不蘭陵王臧既受詩以事孝景帝為太子少傅免去今上初即位臧迺上書宿衛上累遷一嵗中為郎中令及代趙綰亦嘗受詩申公綰為御史大夫綰臧請天子欲立明堂以朝諸侯不能就其事乃言師申公於是天子使使束帛加璧安車駟馬迎申公弟子二人乗軺從至見天子天子問治亂之事申公時已八十餘老對曰為治者不至多言顧力行何如耳是時天子方好文詞見申公對黙然然已招致則以為太中大夫舍魯邸議明堂事太皇竇太后好老子言不説儒術得趙綰王臧之過以讓上上因廢明堂事盡下趙綰王臧吏後皆自殺申公亦疾免以歸數年卒弟子為博士者十餘人孔安國至臨淮太守周霸至膠西内史夏寛至城陽内史碭魯賜至東海太守蘭陵繆生至長沙内史徐偃為膠西中尉鄒人闕門慶忌為膠東内史其治官民皆有亷節稱其好學學官弟子行雖不備而至於大夫郎中掌故以百數言詩雖殊多本於申公   清河王太傅轅固生者齊人也以治詩孝景時為博士與黄生爭論景帝前黄生曰湯武非受命乃弑也轅固生曰不然夫桀紂虐亂天下之心皆歸湯武湯武與天下之心而誅桀紂桀紂之民不為之使而歸湯武湯武不得已而立非受命為何黄生曰冠雖敝必加於首履雖新必闗於足何者上下之分也今桀紂雖失道然君上也湯武雖聖臣下也夫主有失行臣下不能正言匡過以尊天子反因過而誅之代立踐南面非弑而何也轅固生曰必若所云是髙帝伐秦即天子之位非邪於是景帝曰食肉不食馬肝【論衡云氣熱而毒盛故食馬肝殺人又盛夏馬行多渇死殺氣為毒也】不為不知味言學者無言湯武受命不為愚遂罷是後學者莫敢明受命放殺者竇太后好老子書召轅固生問老子書固曰此是家人言耳太后怒曰安得司空城旦書乎乃使固入圏刺豕景帝知太后怒而固直言無罪乃假固利兵下圏刺豕正中其心一刺豕應手而倒太后黙然無以復罪罷之居頃之景帝以固為亷直拜為清河王太傅乆之病免今上初即位復以賢良徴固諸䛕儒多疾毁固曰固老罷歸之時固已九十餘矣固之徴也薛人公孫宏亦徴側目而視固固曰公孫子務正學以言無曲學以阿世自是之後齊言詩皆本轅固生也諸齊人以詩顯貴皆固之弟子也   韓生者燕人也孝文帝時為博士景帝時為常山王太傅韓生推詩之意而為内外數萬言其語頗與齊魯間殊然其歸一也淮南賁生受之自是之後而燕趙間言詩者由韓生韓生孫商為今上博士   伏生者濟南人也故為秦博士孝文帝時欲求能治尚書者天下無有乃聞伏生能治欲召之是時伏生年九十餘老不能行於是乃詔太常使掌故朝錯往受之秦時焚書伏生壁藏之其後兵大起流亡漢定伏生求其書亡數十篇獨得二十九篇即以教于齊魯之間學者由是頗能言尚書諸山東大師無不涉尚書以教矣伏生教濟南張生及歐陽生歐陽生教千乗兒寛兒寛既通尚書以文學應郡舉詣博士受業受業孔安國兒寛貧無資用常為弟子都養及時時間行傭賃以給衣食行常帶經止息則誦習之以試第次補廷尉史是時張湯方鄉學以為奏讞掾以古法議決疑大獄而愛幸寛寛為人温良有亷智自持而善著書書奏敏於文口不能發明也湯以為長者數稱譽之及湯為御史大夫以兒寛為掾薦之天子天子見問説之張湯死後六年兒寛位至御史大夫九年而以官卒寛在三公位以和良承意従容得乆然無有所匡諫於官官屬易之不為盡力張生亦為博士而伏生孫以治尚書徴不能明也自此之後魯周霸孔安國雒陽賈嘉頗能言尚書事孔氏有古文尚書而安國以今文讀之因以起其家逸書得十餘篇益尚書滋多於是矣諸學者多言禮而魯髙堂生最本禮固自孔子時而其經不具及至秦焚書書㪚亡益多於今獨有士禮髙堂生能言之而魯徐生善為容孝文帝時徐生以容為禮官大夫子至孫徐延徐襄襄其天姿善為容不能通禮經延頗能未善也襄以容為漢禮官大夫至廣陵内史延及徐氏弟子公户滿意桓生單次皆常為漢禮官大夫而瑕丘蕭奮以禮為淮陽太守是後能言禮為容者由徐氏焉自魯商瞿受易孔子孔子卒商瞿易六世至齊人田何字子莊而漢興田何東武人王同子仲子仲菑川人楊何何以易元光元年徴官至中大夫齊人即墨成以易至城陽相廣川人孟但以易為太子門大夫魯人周霸莒人衡胡臨菑人主父偃皆以易至二千石然要言易者本於楊何之家   董仲舒廣川人也以治春秋孝景時為博士下帷講誦弟子以乆次相受業或莫見其靣益三年董仲舒不觀於舍園其精如此進退容止非禮不行學士皆師尊之今上即位為江都相以春秋災異之變推隂陽所以錯行故求雨閉諸陽縦諸隂其止雨反是行之一國未嘗不得所欲中廢為中大夫居舍著災異之記是時遼東髙廟災主父偃疾之取其書奏之天子天子召諸生示其書有刺譏董仲舒弟子吕歩舒不知其師書以為下愚於是下董仲舒吏當死詔赦之於是董仲舒竟不敢復言災異董仲舒為人亷直是時方外攘四夷公孫宏治春秋不如董仲舒而宏希世用事位至公卿董仲舒以宏為従䛕宏疾之乃言上曰獨董仲舒可使相膠西王膠西王素聞董仲舒有行亦善待之董仲舒恐乆獲罪疾免居家至卒終不治産業以修學著書為事故漢興至于五世之間唯董仲舒名為明於春秋其公羊氏也胡母生齊人也孝景時為博士以老歸教授齊之言春秋者多受胡母生公孫宏亦頗受焉   瑕丘江生為榖梁春秋自公孫宏得用嘗集比其義卒用董仲舒仲舒弟子遂者蘭陵楮大廣川殷忠温吕步舒禇大至梁相步舒至長史持節使決淮南獄於諸侯擅専斷不報以春秋之義正之天子皆以為是弟子通者至於命大夫為郎謁者掌故者以言數而董仲舒子及孫皆以學至大官   史記正義卷一百二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百二十二   唐 張守節 撰   酷吏列傳第六十二    史記一百二十二孔子曰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耻之以徳齊之以禮有耻且格老氏稱上徳不徳是以有徳下徳不失徳是以無徳法令滋章盗賊多有太史公曰信哉是言也法令者治之具而非制治清濁之源也昔天下之網甞密矣然姦偽萌起其極也上下相遁至於不振當是之時吏治若救火揚沸非武健嚴酷惡能勝其任而愉快乎言道徳者溺其職矣故曰聴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下士聞道大笑之非虚言也漢興破觚而為圜斵雕而為朴網漏於吞舟之魚而吏治烝烝不至於姦黎民艾安由是觀之在彼不在此髙后時酷吏獨有侯封刻轢宗室侵辱功臣吕氏已敗遂禽侯封之家孝景時鼂錯以刻深頗用術輔其資而七國之亂發怒於錯錯卒以被戮其後有郅都寗成之屬   郅都者楊人也【括地志云故楊城本秦時楊國漢楊縣城也今晉州洪洞縣也至隋為楊唐初改為洪縣北故洪洞鎮為名也秦及漢皆屬河東郡郅都墓在洪洞縣東南二十里漢書云郅都河東火陽人班固失之甚也大陽今陜州河北縣是亦屬河東郡也】以郎事孝文帝孝景時為中郎將敢直諌靣折大臣於朝甞従入上林賈姬如厠野彘卒入厠上目都都不行上欲自持兵救賈姬都伏上前曰亡一姬復一姬進天下所少寧賈姬等乎陛下縦自輕奈宗廟太后何上還彘亦去太后聞之賜都金百斤由此重郅都   濟南瞷氏宗人三百餘家豪猾二千石莫能制於是景帝乃拜都為濟南太守至則族㓕瞷氏首惡餘皆股栗居嵗餘郡中不拾遺旁十餘郡守畏都如大府都為人勇有氣力公亷不發私書問遺無所受請寄無所聴常自稱曰已倍親而仕身固當奉職死節官下終不顧妻子矣郅都遷為中尉丞相條侯至貴倨也而都揖丞相是時民朴畏罪自重而都獨先嚴酷致行法不避貴戚列侯宗室見都側目而視號曰蒼鷹臨江王徴詣中尉府對簿臨江王欲得刀筆為書謝上而都禁吏不予魏其侯使人以間與臨江王臨江王既為書謝上因自殺竇太后聞之怒以危法中都都免歸家孝景帝乃使使持節拜都為鴈門太守而便道之官得以便宜從事匃奴素聞郅都節居邊為引兵去竟郅都死不近鴈門匃奴至為偶人象郅都令騎馳射莫能中見憚如此匃奴患之竇太后乃竟中都以漢法景帝曰都忠臣欲釋之竇太后曰臨江王獨非忠臣邪於是遂斬郅都寧成者穰人也以郎謁者事景帝好氣為人小吏必陵其長吏為人上操下如束溼薪滑賊任威稍遷至濟南都尉【百官表云都尉秦官掌佐守典武職甲卒秩比二千石有丞秩皆六百石景帝中二年更名都尉若周之司馬】而郅都為守始前數都尉皆步入府因吏謁守如縣令其畏郅都如此及成往直陵都出其上都素聞其聲於是善遇與結驩乆之郅都死後長安左右宗室多暴犯法於是上召寧成為中尉【百官表云中尉秦官掌儌循京師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執金吾顔云金吾鳥名也主辟不祥天子出行職主先道以禦非常故執此鳥之象因以名官】其治效郅都其亷弗如然宗室豪桀皆人人惴恐武帝即位徙為内史外戚多毁成之短抵罪髠鉗是時九卿罪死即死少被刑而成極刑自以為不復收於是觧脱詐刻出闗歸家稱曰仕不至二千石賈不至千萬安可比人乎乃貰貸買陂田千餘頃假貧民役使數千家數年㑹赦致産數千金為任俠持吏長短出従數十騎其使民威重於郡守   周陽由者其父趙兼以淮南王舅父侯周陽故因姓周陽氏【周陽故城在緯州聞縣東二十九里】由以宗家任為郎事孝文及景帝景帝時由為郡守武帝即位吏治尚循謹甚然由居二千石中最為暴酷驕恣所愛者撓法活之所憎者曲法誅㓕之所居郡必夷其豪為守視都尉如令為都尉必陵太守奪之治與汲黯俱為忮司馬安之文惡俱在二千石列同車未嘗敢均茵伏由後為河東都尉時與其守勝屠公爭權相告言罪勝屠公當抵罪義不受刑自殺而由棄市自寧成周陽由之後事益多民巧法大抵吏之治類多成由等矣   趙禹者斄人【音胎故斄城在雍武功縣西南二十二里古邰國后稷所封漢斄縣也】以佐史補中都官【若京都府史】用亷為令史事太尉亞夫亞夫為丞相禹為丞相史府中皆稱其亷平然亞夫弗任曰極知禹無害然文深不可以居大府今上時禹以刀筆吏積勞稍遷為御史上以為能至太中大夫與張湯論定諸律令作見知吏得相監司用法益刻葢自此始張湯者杜人也其父為長安丞出湯為兒守舍還而䑕盜肉其父怒笞湯湯掘窟得盗䑕及餘肉劾䑕掠治爰書訊鞫論報并取䑕與肉具獄磔堂下其父見之視其文辭如老獄吏大驚遂使書獄父死後湯為長安吏乆之周陽侯始為諸卿時嘗繫長安湯傾身為之及出為侯大與湯交徧見湯貴人湯給事内史為寧成掾以湯為無害言大府調為茂陵尉治方中武安侯為丞相徴湯為史時薦言之天子補御史使案事治陳皇后蠱獄深竟黨與於是上以為能稍遷至太中大夫與趙禹共定諸律令務在深文拘守職之吏已而趙禹遷為中尉徙為少府而張湯為廷尉兩人交驩而兄事禹禹為人亷倨為吏以來舍毋食客公卿相造請禹禹終不報謝務在絶知友賔客之請孤立行一意而已見文法輒取亦不覆案求官屬隂罪湯為人多詐舞智以御人始為小吏乾没【此二説非也按乾没謂無澗及之而取他人也又云陽浮慕為乾心内不合為没也】與長安富賈田甲魯翁叔之屬交私及列九卿收接天下名士大夫已心内雖不合然陽浮慕之是時上方鄉文學湯決大獄欲傅古義乃請博士弟子治尚書春秋補廷尉史亭疑法奏讞疑事必豫先為上分别其原上所是受而著讞決法廷尉絜令【按謂律令也古以被書之言上所是著之為正獄以廷尉法令決平之主之明監也】主之明奏事即譴湯應謝鄉上意所便必引正監掾史賢者【百官表云廷尉秦官有正左右監皆秩千石也按上即責湯應對謝之如上意必引正監等賢者本為臣建識如上意臣不用愚昧不従至此也】曰固為臣議如上責臣臣弗用愚抵於此罪常釋聞即奏事上善之曰臣非知為此奏乃正監掾史某為之其欲薦吏揚人之善蔽人之過如此所治即上意所欲罪予監史深禍者即上意所欲釋與監史輕平者所治即豪必舞文巧詆即下戸羸弱時口言雖文致法上財察於是往往釋湯所言湯至於大吏内行修也通賔客飲食於故人子弟為吏及貧昆弟調䕶之尤甚其造請諸公不避寒暑是以湯雖文深意忌不専平然得此聲譽而刻深吏多為爪牙用者依於文學之士丞相宏數稱其羙及治淮南衡山江都反獄皆窮根本嚴助及伍被上欲釋之湯爭曰伍被本畫反謀而助親幸出入禁闥爪牙臣乃交私諸侯如此弗誅後不可治於是上可論之其治獄所排大臣自為功多此類於是湯益尊任遷為御史大夫㑹渾邪等降漢大興兵伐匃奴山東水旱貧民流徙皆仰給縣官縣官空虚於是丞上指請造白金及五銖錢籠天下鹽鐵排富商大賈出告緡令【緡音岷錢貰也武帝伐四夷國用不足故税民田宅船乘畜産奴婢等皆平作錢數每千錢一算出一等賈人倍之若隐不税有告之半與告人餘半入官謂緍出此今用鋤築豪强兼并富商大賈之家也一算百二十文也】鉏豪彊并兼之家舞文巧詆以輔法湯每朝奏事語國家用日晏天子忘食丞相取充位天下事皆決於湯百姓不安其生騷動縣官所興未獲其利姦吏並侵漁於是痛䋲以罪則自公卿以下至于庻人咸指湯湯嘗病天子至自視病其隆貴如此匃奴來請和親羣臣議上前博士狄山曰和親便上問其便山曰兵者凶器未易數動髙帝欲伐匃奴大困平城乃遂結和親孝髙后時天下安樂及孝文帝欲事匃奴北邊蕭然苦兵矣孝景時吴楚七國反景帝往來兩宫間寒心者數月吴楚已破竟景帝不言兵天下富實今自陛下舉兵擊匃奴中國以空虚邊民大困貧由此觀之不如和親上問湯湯曰此愚儒無知狄山曰臣固愚忠若御史大夫湯乃詐忠若湯之治淮南江都以深文痛詆諸侯别䟽骨肉使蕃臣不自安臣固知湯之為詐忠於是上作色曰吾使生居一郡能無使虜入盗乎曰不能曰居一縣對曰不能復曰居一障間【障謂塞上要險之處别築城置吏上守之以扞宼盗也】山自度辯窮且下吏曰能於是上遣山乗鄣至月餘匃奴斬山頭而去自是以後羣臣震慴湯之客田甲雖賈人有賢操始湯為小吏時與錢通及湯為大吏甲所以責湯行義過失亦有烈士風湯為御史大夫七嵗敗河東人李文嘗與湯有郤已而為御史中丞恚數従中文書事有可以傷湯者不能為地湯有所愛史魯謁居知湯不平使人上蜚變告文姦事下湯湯治論殺文而湯心知謁居為之上問曰言變事蹤跡安起湯佯驚曰此殆文故人怨之謁居病卧閭里主人湯自往視疾為謁居摩足趙國以冶鑄為業王數訟鐵官事湯常排趙王趙王求湯隂事謁居甞案趙王趙王怨之并上書告湯大臣也史謁居有病湯至為摩足疑與為大姦事下廷尉謁居病死事連其弟弟繫官湯亦治他囚官見謁居弟欲隂為之而佯不省謁居弟弗知怨湯使人上書告湯與謁居謀共變告李文事下减宣宣嘗與湯有郤及得此事窮竟其事未奏也㑹人有盗發孝文園瘞錢丞相青翟朝與湯約俱謝至前湯念獨丞相以四時行園當謝湯無與也不謝丞相謝上使御史案其事湯欲致其文丞相見知丞相患之三長史皆害湯欲䧟之始長史朱買臣㑹稽人也【朱買臣吴人也此時蘇州為會稽郡也】讀春秋荘助使人言買臣買臣以楚辭與助俱幸侍中為太中大夫用事而湯乃為小吏跪伏使買臣等前已而湯為廷尉治淮南獄排擠莊助買臣固心望及湯為御史大夫買臣以㑹稽守為主爵都尉列於九卿數年坐法廢守長史見湯湯坐牀上丞史遇買臣弗為禮買臣楚士【周末越王勾踐㓕吴楚威王㓕越吴之地緫屬楚故謂朱買臣為楚士】深怨常欲死之王朝齊人也以術至右内史邊通學長短剛暴彊人也官再至濟南相故皆居湯右已而失官守長史詘體於湯湯數行丞相事知此三長史素貴常凌折之以故三長史合謀曰始湯約與君謝已而賣君今欲劾君以宗廟事此欲代君耳吾知湯隂事使使捕案湯左田信等【言湯與田信為左道之交故言左田信等】曰湯且欲奏請信輒先知之居物致富與湯分之及他姦事事辭頗聞上問湯曰吾所為賈人輒先知之益居其物是類有以吾謀告之者湯不謝湯又佯驚曰固宜有减宣亦奏謁居等事天子果以湯懷詐靣欺使使八輩簿責湯湯具自道無此不服於是上使趙禹責湯禹至讓湯曰君何不知分也君所治夷㓕者㡬何人矣今人言君皆有狀天子重致君獄欲令君自為計何多以對簿為湯乃為書謝曰湯無尺寸功起刀筆吏陛下幸致為三公無以塞責然謀䧟湯罪者三長史也遂自殺湯死家産直不過五百金皆所得奉賜無他業昆弟諸子欲厚湯湯母曰湯為天子大臣被汙惡言而死何厚乎載以牛車有棺無椁天子聞之曰非此母不能生此子乃盡案誅三長史丞相青翟自殺出田信上惜湯稍遷其子安世趙禹中廢已而為廷尉始條侯以為禹賊深弗任及禹為少府比九卿禹酷急至晚節事益多吏務為嚴峻而禹治加緩而名為平王温舒等後起治酷於禹禹以老徙為燕相數嵗亂悖有罪免歸後湯十餘年以夀卒于家   義縱者河東人也為少年時甞與張次公俱攻剽為羣盗縱有姊姁以醫幸王太后王太后問有子兄弟為官者乎姊曰有弟無行不可太后乃告上拜義姁弟縱為中郎補上黨郡中令治敢行少藴藉縣無逋事舉為第一遷為長陵及長安令直法行治不避貴戚以捕案太后外孫修成君子仲上以為能遷為河内都尉至則族滅其豪穰氏之屬河内道不拾遺而張次公亦為郎以勇悍從軍敢深入有功為岸頭侯寧成家居上欲以為郡守御史大夫宏曰臣居山東為小吏時寧成為濟南都尉其治如狼牧羊成不可使治民上乃拜成為闗都尉嵗餘闗東吏郡國出入闗者號曰寧見乳虎無值寧成之怒義縦自河内遷為南陽太守聞寧成家居南陽及縱至闗寧成側行送迎然縱氣盛弗為禮至郡遂案寧氏盡破碎其家成坐有罪及孔暴之屬皆犇亡南陽吏民重足一迹而平氏朱彊杜衍杜周為縱爪牙之吏任用遷為廷史軍數出定襄定襄吏民亂敗於是徙縱為定襄太守縱至掩定襄獄中重罪輕繫二百餘人及賔客昆弟私入相視亦二百餘人縱一捕鞠曰為死罪解脱是日皆報殺四百餘人其後郡中不寒而栗猾民佐吏為治是時趙禹張湯以深刻為九卿矣然其治尚寛輔法而行而縱以鷹擊毛摰為治後㑹五銖錢白金起民為姦京師尤甚乃以縱為右内史王温舒為中尉温舒至惡其所為不先言縱縱必以氣凌之敗壞其功其治所誅殺甚多然取為小治姦益不勝直指始出矣吏之治以斬殺縳束為務閻奉以惡用矣縱亷其治放郅都上幸鼎湖病乆已而卒起幸甘泉道多不治上怒曰縱以我為不復行此道乎嗛之至冬楊可方受告緡縱以為此亂民部吏捕其為可使者天子聞使杜式治以為廢格沮事棄縱市後一嵗張湯亦死   王温舒者陽陵人也少時椎理為姦已而試補縣亭長數廢為吏以治獄至廷史事張湯遷為御史督盜賊殺傷甚多稍遷至廣平都尉擇郡中豪敢任吏十餘人以為爪牙皆把其隂重罪而縦使督盜賊快其意所欲得此人雖有百罪弗法即有避因其事夷之亦滅宗以其故齊趙之郊盜賊不敢近廣平廣平聲為道不拾遺上聞遷為河内太守素居廣平時皆知河内豪姦之家及往九月而至令郡具私馬五十疋為驛自河内至長安部吏如居廣平時方略捕郡中豪猾郡中豪猾相連坐千餘家上書請大者至族小者乃死家盡没入償臧奏行不過二三日得可事論報至流血十餘里河内皆怪其奏以為神速盡十二月郡中毋聲毋敢夜行野無犬吠之盜其頗不得失之旁郡國梨來㑹春温舒頓足歎曰嗟乎令冬月益展一月足吾事矣其好殺伐行威不愛人如此天子聞之以為能遷為中尉其治復放河内徙諸名禍猾吏與從事河内則楊皆麻戊闗中楊贛成信等義縱為内史憚未敢恣治及縱死張湯敗後徙為廷尉而尹齊為中尉   尹齊者東郡荏平人以刀筆稍遷至御史事張湯張湯數稱以為亷武使督盗賊所斬伐不避貴戚遷為闗内都尉聲甚於寧成上以為能遷為中尉吏民益凋敝尹齊木彊少文豪惡吏伏匿而善吏不能為治以故事多廢抵罪上復徙温舒為中尉而楊僕以嚴酷為主爵都尉楊僕者宜陽人也以千夫為吏河南守案舉以為能遷為御史使督盗賊闗東治放尹齊以為敢摰行稍遷至主爵都尉列九卿天子以為能南越反拜為樓舩將軍有功封將梁侯為荀彘所縳居乆之病死而温舒復為中尉為人少文居廷惽惽不辯至於中尉則心開督盗賊素習闗中俗知豪惡吏豪惡吏盡復為用為萬略吏苛察盗賊惡少年投缿購告言姦置伯格長以牧司姦盗賊温舒為人讇善事有勢者即無勢者視之如奴有勢家雖有姦如山弗犯無勢者貴戚必侵辱舞文巧詆下户之猾以焄大豪其治中尉如此姦猾窮治大抵盡靡爛獄中行論無出者其爪牙吏虎而冠於是中尉部中中猾以下皆伏有勢者為游聲譽稱治治數嵗其吏多以權富温舒擊東越還議有不中意者坐小法抵罪免是時天子方欲作通天臺【漢書元封三年三輔舊事云起甘泉通天臺髙五十丈】而未有人温舒請覆中尉脱卒得數萬人作上説拜為少府徙為右内史治如其故姦邪少禁坐法失官復為右輔行中尉事如故操嵗餘會宛軍發詔徴豪吏温舒匿其吏華成及人有變告温舒受貟騎錢他姦利事罪至族自殺其時兩弟及兩婚家亦各自坐他罪而族光禄徐自為曰悲夫夫古有三族而王温舒罪至同時而五族乎温舒死家直累千金後數嵗尹齊亦以淮陽都尉病死家直不滿五十金所誅滅淮陽甚多及死仇家欲燒其尸尸亡去歸自温舒等以惡為治而郡守都尉諸侯二千石欲為治者其治大抵盡放温舒而吏民益輕犯法盗賊滋起南陽有梅免白政楚有殷中杜少齊有徐勃燕趙之閒有堅盧范生之屬大羣至數千人擅自號攻城邑取庫兵釋死罪辱郡太守都尉殺二千石為檄告縣趣具食小羣盗以百數掠鹵鄉里者不可勝數也於是天子始使御史中丞丞相長史督之猶弗能禁也乃使光禄大夫范昆諸輔都尉及故九卿張徳等衣繡衣持節虎符發兵以興擊斬首大部或至萬餘級及以法誅通飲食坐連諸郡甚者數千人數嵗乃頗得其渠率㪚卒失亡復聚黨阻山川者往往而羣居無可奈何於是作沈命法曰羣盜起不發覺發覺而捕弗滿品者二千石以下至小吏主者皆死其後小吏畏誅雖有盜不敢發恐不能得坐課累府府亦使其不言故盗賊多上下相為匿以文辭避法焉   減宣者楊人也以佐史無害給事河東守府衛將軍青使買馬河東見宣無害言上徴為大廐丞【百官表云大僕屬官有大廐各五丞一尉也】官事辦稍遷至御史及中丞使治主父偃及治淮南反獄所以微文深詆殺者甚衆稱為敢決疑數廢數起為御史及中丞者㡬二十嵗王温舒免中尉而宣為左内史其治米鹽事大小皆關其手自部署縣名曹實物官吏令丞不得擅摇痛以重法繩之居官數年一切郡中為小治辦然獨宣以小致大能因力行之難以為經中廢為右扶風坐怨成信信亡藏上林中宣使郿令【今岐州岐縣比時屬右扶風】格殺信吏卒格信時射中上林苑門宣下吏詆罪以為大逆當族自殺而杜周任用杜周者【杜氏譜云字長孺】南陽杜衍人義縱為南陽守以為爪牙舉為廷尉史事張湯湯數言其無害至御史使案邊失亡所論殺甚衆奏事中上意任用與減宣相編更為中丞十餘嵗其治與宣相放然重遅外寛内深次骨宣為左内史周為廷尉其治大放張湯而善伺上所欲擠者因而陷之上所欲釋者乆繫待問而㣲見其寃狀客有讓周曰君為天子決平不循三尺法専以人主意指為獄獄者固如是乎周曰三尺安出哉前主所是著為律後主所是䟽為令當時為是何古之法乎至周為廷尉詔獄亦益多矣二千石繫者新故相因不減百餘人郡吏大府舉之廷尉一嵗至千餘章章大者連逮證案數百小者數十人逺者數千近者數百里㑹獄吏因責如章告劾不服以笞掠定之於是聞有逮皆亡匿獄乆者至更數赦十有餘嵗而相告言大抵盡詆以不道以上廷尉及中都官詔獄逮至六七萬人吏所增加十萬餘人周中廢後為執金吾逐盗捕治桑宏羊衛皇后昆弟子刻深天子以為盡力無私遷為御史大夫家兩子夾河為守其治暴酷皆甚於王温舒等矣杜周初徴為廷史有一馬且不全及身乆任事至三公列子孫尊官家訾累數巨萬矣   太史公曰自郅都杜周十人者此皆以酷烈為聲然郅都伉直引是非爭天下大體張湯以知隂陽人主與俱上下時數辯當否國家賴其便趙禹時據法守正杜周從䛕以少言為重自張湯死後網密多詆嚴官事以耗廢九卿碌碌奉其官救過不贍何暇論繩墨之外乎然此十人中其亷者足以為儀表其汚者足以為戒方略教禁姦止邪一切亦皆彬彬質有其文武焉雖慘酷斯稱其位矣至若蜀守馮當暴挫廣漢李貞檀磔人東郡彌僕鋸項天水駱璧推减河東禇廣妄殺京兆無忌馮翊殷周蝮鷙水衡閻奉扑擊賣請何足數哉何足數哉   史記正義卷一百二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百二十三   唐 張守節 撰   大宛列傳第六十三  史記一百二十三   大宛之跡【漢書云大宛國去長安萬二千五百五十里東至都䕶治西南至大月氏南亦至大月氏北至康居括地志云率都沙郍國亦名蘇對沙郍國本漢大宛國】見自張騫張騫漢中人建元中為郎是時天子問匃奴降者皆言匃奴破月氏王【氏音支涼甘肅爪涉等州本月氏國之地漢書云本居敦煌析連間是也】以其頭為飲器【漢書匃奴傳云元帝追車騎都尉韓昌光禄大夫張猛與匃奴盟以老上單于所破月氏王頭為飲器者共飲立盟】月氏遁逃而常怨仇匃奴無與共擊之漢方欲事㓕胡聞此言因欲通使道必更匃奴中乃募能使者騫以郎應募使月氏與堂邑氏故胡奴甘父俱出隴西經匃奴匃奴得之詣單于單于留之曰月氏在吾北漢何以得往使吾欲使越漢肯聴我乎留騫十餘嵗與妻有子然騫持漢節不失居匃奴中益寛騫因與其屬亡鄉月氏西走數十日至大宛大宛聞漢之饒財欲通不得見騫喜問曰若欲何之騫曰為漢使月氏而為匃奴所閉道今亡唯王使人送我誠得至反漢漢之賂遺王財物不可勝言大宛以為然遣騫為發繹抵康居【抵至也居其居反括地志云康居國在京西一萬六百里其西北可二千里有奄祭酒國也】康居致大月氏【此大月氏在大宛西南于媯水北為王庭漢書云去長安萬一千六百里】大月氏王已為胡所殺立其太子為王既臣大夏而居【既書也大夏國在媯水南】地肥饒少㓂志安樂又自以逺漢殊無報胡之心騫從月氏至大夏竟不能得月氏要領留嵗餘還並南山【並白浪反南山即連終南山従京南東至華山過河東北連延至海即中條山也従京南連接至葱嶺萬餘里故云並南山也西域傳云其靣山東出金城與漢南山屬焉】欲從羌中歸【説文云羌西方牧羊人也南方蠻閩従虫北方狄従犬東貊従豸西方羌従羊】復為匃奴所得留嵗餘單于死左谷蠡王攻其太子自立國内亂騫與胡妻及堂邑父俱亡歸漢漢拜騫為太中大夫堂邑父為奉使君騫為人彊力寛大信人蠻夷愛之堂邑父故胡人善射窮急射禽獸給食初騫行時百餘人去十三嵗唯二人得還騫身所至者大宛大月氏大夏康居而傳聞其旁大國五六具為天子言之曰大宛在匃奴西南在漢正西去漢可萬里其俗土著耕田田稲麥有蒲陶酒多善馬馬汗血其先天馬子也有城郭屋室其屬邑大小七十餘城衆可數十萬其兵弓矛騎射其北則康居西則大月氏西南則大夏東北則烏孫東則扞罙于寘于寘之西則水皆西流注西海其東水東流注鹽澤【漢書云鹽澤玉門闗三百餘里廣袤三四百里其水皆潜行地下南出於積石山為中國河括地志云蒲昌海一名泑澤一名鹽澤亦名輔日海亦名穿蘭亦名臨海在沙州西南玉門闗在沙州壽昌縣西六里】鹽澤潜行地下其南則河源出焉多玉石河注中國而樓蘭姑師【二國名姑師即車師也】邑有城郭臨鹽澤鹽澤去長安可五千里匃奴右方居鹽澤以東至隴西長城南接羗鬲漢道焉   烏孫在大宛東北可二千里行國隨畜與匃奴同俗控者數萬敢戰故服匃奴及盛取其羈屬不肯往朝㑹焉   康居在大宛西北可二千里行國與月氏大同俗控者八九萬人與大宛鄰國國小南羈事月氏東羈事匃奴   奄蔡【漢書解詁云奄蔡即闔蘇也魏略云西與大秦通東南與康居接其國多貂畜牧水草故時羈屬康居也】在康居西北可二千里行國與康居大同俗控者十餘萬臨大澤無崖葢乃北海云   大月氏【萬震南州志云在天竺北可七千里地髙燥而逺國王稱天子國中騎乗常數十萬匹城郭宫殿與大秦國同人民赤白色便習弓馬士地所出及竒瑋物被服鮮好天竺不及也康秦國傳云外國稱天下有三衆中國為人衆秦為寳衆月氏為馬衆也】在大宛西可二三千里居媯水北其南則大夏西則安息北則康居行國也隨畜移徙與匃奴同俗控者可一二十萬故時彊輕匃奴及冐頓立攻破月氏至匃奴老上單于殺月氏王以其頭為飲器始月氏居敦煌祁連閒【初月氏居敦煌以東祁連山以西敦煌郡今沙州祁連山在甘州西南】及為匃奴所敗乃逺去過宛西擊大夏而臣之遂都媯水北為王庭其餘小衆不能去者保南山羌號小月氏   安息【地理志云安息國京西萬一千三百里自西闗西行三千四百里至阿蠻國西行三千六百里至斯賔國従賔南行度河又西南行至于羅國九百六十里安息西界極矣自乗海乃通大秦國漢書云北康居東烏戈山離西條杖國臨媯水土著以銀為錢如其王靣王死輒更錢效王靣焉】在大月氏西可數千里其俗土著耕田田稲麥蒲陶酒城邑如大宛其屬小大數百城地方數千里最為大國臨媯水有市民商賈用車及船行旁國或數千里以銀為錢錢如其王面王死輒更錢效王面焉畫革旁行以為書記其西則條枝北有奄蔡黎軒【上力奚反下巨言反又巨連反後漢書云大秦一名犂鞬在西海之西東西南北各數千里有城四百餘所土地金銀竒寳夜有光璧明月珠駭雞犀火浣布瑚琥珀琉璃瑯玕朱丹青碧怪三物率出大秦康氏外國傳云其國城郭皆青水精為及五色水精為壁人民多巧能化銀為金國土市買皆金銀錢萬震南州志云大家屋舍以珊瑚為柱琉璃為墻壁水精為礎舄海中斯調州上有木冬月往剥取其皮績以為布極細手巾齊數匹與麻焦布無異色小青黒若垢汚欲浣之則入火中便更精潔世謂之火洗布秦云定重㕘問門樹皮也括地志云火山國在扶風南東大湖海中其國中山皆火然火中有白䑕皮及樹皮績為火浣布魏略云大秦在安條支西大海之西故俗謂之海西従安息界乘船直載洀西遇風利時三月到風遲或一二嵗其公私官室為重屋郵驛亭置如中國従安息繞海北陸到其國人民相屬十里一亭三十里一置無盗賊其俗人長大平正似中國人而胡服宋膺異物志云秦之北附庸小邑有羊黒自然生於土中侯其欲萌築牆繞之恐獸所食其臍與地連割絶則死擊物驚之乃驚鳴臍遂絶則逐水草為羣又大秦金二枚皆大如瓜擲之滋息無極觀之如用則真金也括地志云小人國在大泰南人纔三尺其耕稼之時懼鶴所食大秦衛助之即焦僥國其人穴居也】條枝在安息西數千里臨西海暑濕耕田田稲有大鳥卵如甕【漢書云條支出師子犀牛孔雀大雀其卵如甕和帝永元十三年安息王滿屈獻師子大鳥世謂之安息雀廣志云鳥鵄鷹身蹄駱色蒼舉頭八九尺張翅丈餘食大麥夘大如甕】人衆甚多往往有小君長而安息役屬之以為外國國善【顔云今吞刀吐火殖種樹屠人截馬之術皆是也】安息長老傳聞條枝有弱水西王母而未甞見【此弱水西王母既是安息長安耆老傳聞而未曽見後漢書云桓帝時大秦國王安敦遣使自日南徼外來獻或云其國有弱水流水近西王母處㡬於日所入也然先儒多引大荒西經云弱水云有二源俱出女國北阿耨逹山南流會於女國東去國一里深丈餘濶六十步非毛舟不可濟南流入海阿耨逹山即崑崙山也與大荒西經合矣然大秦國在西海中島上従安息西界過海好風用三月乃到弱水又在其國之西崑崙山弱水流在女國北出崑崙山南女國北山崑崙山南女國在于寘國南二千七百里于寘去京九千六百七十里計大秦與大崑崙山相去㡬四五萬里非所論及而前賢誤矣此皆據漢括地論之猶恐未審然弱水二所説皆有也】大夏在大宛西南二千餘里媯水南其俗土著有城屋與大宛同俗無大王長往往城邑置小長其兵弱畏戰善賈氏及大月氏西徙攻敗之皆臣畜大夏大夏民多可百餘萬其都曰藍布城有市販賈諸物其東南有身毒國【一名身毒在月氏東南數千里俗與月氏同而卑濕暑熱其國臨大水乗象以戰其民弱月氏修浮圖道不殺伐遂以成俗土有象犀瑇瑁金銀鐵錫鉛西與大秦通有大秦物明帝夢金人長大項有光明以問羣臣或曰西方有神名曰佛其形長丈六尺而黄金色帝於是遣使天竺問佛道法遂至中國畫形像焉萬震南州志云地方三萬里佛道所出其國王居城郭殿皆彫文刻鏤街曲市里各有行列左右諸大國凡十六皆共奉之以天地之中也浮屠經云臨鬼國王生隠屠太子父曰屠頭邪母曰莫邪屠身色黄髪如青絲乳有青色赤如銅始莫邪夢白象而孕及生從母右脅出生有髪隨地能行七步又云太子生時有二龍王夾左右吐水一龍水暖一龍水冷遂成二池今猶一冷一暖初行七步處琉璃上有太子脚跡見在生處名祗洹精舍在舍衛國南四里是長者湏逹所起又有阿輸迦樹是夫人在攀生太子樹也括地志云沙祗大國即舍衛國也在月氏南萬里即波斯匿王浚處此國其九十種知身後事城有祗樹給孤園又云天竺國有東西南北中央天竺國國方三萬里去月氏七千里大國屬凡二十一天竺在崑崙山南大國也治城臨恒水又云阿耨逹山亦名建未逹山亦名崑崙山水出一名㧞扈利水一名恒伽阿即經稱河者也自崑崙山以南多是平地而下濕土肥良多種稲歳四熟留役駞馬米粒亦極大又云佛上忉利天為母説法九十日波斯匿王思飲見佛即刻牛頭旃檀象置精舍内佛坐此像是衆像之始後人所法也佛上天青梯今變為石没入地唯餘十二蹬蹬間二尺餘彼耆老言梯入地盡物法㓕又云王舍國胡語曰罪悦祗國其國靈鷲山胡語曰耆闍啒山山是青石石頭似鷲鳥名耆闍鷲也啒山石也山周四十里外周圍水佛於此坐禪及諸阿難等俱在此坐又云小孤石石上有石室者佛坐其中天帝釋以四十二字問佛佛一一以指】【畫名其跡尚有又於山上起塔佛昔將阿難在此上山四望見福田彊畔因制七條衣割截之法於此今袈裟衣是也】騫曰臣在大夏時見卭竹杖蜀布【卭都卭山出此竹因名卭竹節髙實中或寄生可為杖布土蘆布】問曰安得此大夏國人曰吾賈人往市之身毒身毒在大夏東南可數千里其俗土著大與大夏同而卑濕暑熱云其人民乗象以戰其國臨大水焉【大水河也】以騫度之大夏去漢萬二千里居漢西南今身毒國又居大夏東南數千里有蜀物此其去蜀不逺矣今使大夏従羌中險羌人惡之少北則為匃奴所得従蜀宜徑又無㓂天子既聞大宛及大夏安息之屬皆大國多竒物土著頗與中國同業而兵弱貴漢財物其北有大月氏康居之蜀兵疆可以賂遺設利朝也且誠得而以義屬之則廣地萬里重九譯【言重重九遍譯語而致】致殊俗威徳偏於四海天子欣然以騫言為然乃令騫因蜀犍為【犍其連犍為郡今戎州也在益州南一千餘里】發間使四道並出出駹出冉出徙【茂州向州等冉駹之地在戎州西北也】出卭【蒲北反徙在嘉州卭今卭州今雅州皆在戎州西南也】皆各行一二千里其北方閉氐筰【氐今成州及武等州也筰白㺃羌也皆在戎州西北也】南方閉嶲昆明【嶲州及南昆明火也皆在戎州西南】昆明之屬無君長善㓂盗輒殺略漢使終莫得通然聞其西可千餘里有乗象國名曰滇越【昆郎等州皆滇國也其西南滇越嶲則通號越細分而有嶲滇等名也】而蜀賈姦出物者或至焉於是漢以求大夏道始通滇國初漢欲通西南夷費多道不通罷之及張騫言可以通大夏乃復事西南夷騫以校尉従大將軍擊匃奴知水草處軍得以不乏乃封騫為博望侯【地理志南陽望縣】是嵗元朔六年也其明年騫為衛尉與李將軍俱出右北平擊匃奴匃奴圍李將軍軍失亡多而騫後期當斬贖為庻人是嵗漢遣驃騎破匃奴西城數萬人至祁連山其明年渾邪王率其民降漢而金城河西西並南山至鹽澤空無匃奴匃奴時有者到而希矣其後二年漢擊走單于於幕北是後天子數問騫大夏之屬騫既失侯因言曰臣居匃奴中聞烏孫王號昆莫昆莫之父匃奴西邊小國也匃奴攻殺其父而昆莫生棄於野烏嗛肉蜚其上狼往乳之單于怪以為神而收長之及壯使将兵數有功單于復以其父之民予昆莫令長守於西城昆莫收飬其民攻旁小邑控數萬習攻戰單于死昆莫乃率其衆逺徙中立不肯朝㑹匃奴匃奴遣竒兵擊不勝以為神而逺之因羈屬之不大攻今單于新困於漢而故渾邪地空無人蠻夷俗貪漢財物今誠以此時而厚幣賂烏孫招以益東居故渾邪之地與漢結昆弟其勢宜聴聴則是斷匃奴右臂也既連烏孫自其西大夏之屬皆可招來而為外臣天子以為然拜騫為中郎將將三百人馬各二匹牛羊以萬數齎金幣帛直數千巨萬多持節副使道可使使遺之他旁國騫既至烏孫烏孫王昆莫見漢使如單于禮騫大慙知蠻夷貪乃曰天子致賜王不拜則還賜昆莫起拜賜其他如故騫諭使指曰烏孫能東居渾邪地則漢遣翁主為昆莫夫人烏孫國分王老而逺漢未知其大小素服屬匃奴日乆矣且又近之其大臣皆畏胡不欲移徙王不能専制騫不得其要領昆莫有十餘子其中子曰大禄彊善將衆將衆别居萬餘騎大禄兄為太子太子有子曰岑娶而太子蚤死臨死謂其父昆莫曰必以岑娶為太子無令他人代之昆莫哀而許之卒以岑娶為太子大禄怒其不得代太子也乃收其諸昆弟將其衆畔謀攻岑娶及昆莫昆莫老常恐大祿殺岑娶予岑娶萬餘騎别居而昆莫有萬餘騎自備國衆分為三而其大揔取羈屬昆莫昆莫亦以此不敢専約於騫騫因分遣副使使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安息身毒于寘扞罙及諸旁國烏孫發譯送騫還騫與烏孫遣使數十人馬數十匹報謝因令窺漢知其廣大騫還到拜為大行列於九卿嵗餘卒烏孫使既見漢人衆富厚歸報其國其國乃益重漢其後嵗餘騫所遣使通大夏之屬者皆頗與其人俱來於是西北國始通於漢矣然張騫鑿空其後使往者皆稱博望侯以為質於外國外國由此信之自博望侯騫死後匃奴聞漢通烏孫怒欲擊之及漢使烏孫若出其南抵大宛大月氏相屬烏孫乃恐使使獻馬願得尚漢女翁主為昆弟天子問羣臣議計皆曰必先納聘然後乃遣女初天子發書易云神馬當従西北来得烏孫馬好名曰天馬及得大宛汗血馬益壯更名烏孫馬曰西極名大宛馬曰天馬云而漢始築令居以西初置酒泉郡以通西北國因益發使抵安息奄蔡黎軒條枝身毒國而天子好宛馬使者相望於道諸使外國一輩大者數百小者百餘人人所齎操大於博望侯時其後益習而衰少焉漢率一嵗中使多者十餘少者五六輩逺者八九嵗近者數嵗而反是時漢既㓕越而屬西南夷皆震請吏入朝於是置益州越嶲䍧牱沈黎汶山郡欲地接以前通大夏乃遣使柏始昌吕越人等嵗十餘輩出此初郡抵大夏皆復閉昆明為所殺奪幣財終莫能通至大夏焉於是漢發三輔罪人因巴蜀士數萬人遣兩將軍郭昌衛廣等往擊昆明之遮漢使者斬首虜數萬人而去其後遣使昆明復為冦竟莫能得通而北道酒泉抵大夏使者既多而外國益厭漢幣不貴其物自博望侯開外國道以尊貴其後吏卒皆爭上書言外國竒怪利害求使天子為其絶逺非人所樂往聴其言予節募吏民毋問所来為具備人衆遣之以廣其道来還不能毋侵盗幣物及使失指天子為其習之輒覆案致重罪以激怒令贖復求使使端無窮而輕犯法其吏卒亦輒復盛推外國所有言大者予節言小者為副故妄言無行之徒皆爭效之其使皆貧人子私縣官齎物欲賤市以私其利外國外國亦厭漢使人人有言輕重度漢兵逺不能至而禁其食物以苦漢使漢使乏絶積怨至相攻擊而樓蘭姑師小國耳當空道攻刼漢使王恢等尤甚而匃奴竒兵時時遮擊使西國者使者爭徧言外國災害皆有城邑兵弱易擊於是天子以故遣驃侯破奴將屬國騎及郡兵數萬至匃河水欲以擊胡胡皆去其明年擊姑師破奴與輕騎七百餘先至虜樓蘭王遂破姑師因舉兵威以困烏孫大宛之屬還封破奴為浞野侯王恢數使為樓蘭所苦言天子天子發兵令恢佐破奴擊破之封恢為浩侯於是酒泉列亭鄣至玉門矣【括地志云沙州龍勒山在縣南百六十五里玉門闗在縣西北百一十八里】烏孫以千匹馬聘漢女漢遣宗室女江都翁主往妻烏孫烏孫王昆莫以為右夫人匃奴亦遣女妻昆莫昆莫以為左夫人昆莫曰我老乃令其孫岑娶妻翁主烏孫多馬其富人至有四五千匹馬初漢使至安息安息王令將二萬騎迎於東界東界去王都數千里行比至過數十城人民相屬甚多漢使還而後發使隨漢使來觀漢廣大以大鳥卵及黎軒善人獻于漢及宛西小國驩濳大益宛東姑師扞罙蘇薤之屬皆隨漢使獻見天子天子大悦而漢使窮河源河源出于寘其山多玉石采來天子案古圖書名河所出山曰崑崙云是時上方數巡狩海上乃悉外國客大都多人則過之㪚財帛以賞賜厚具以饒給之以覽示漢富厚焉於是大觳抵出竒戲諸怪物多聚觀者行賞賜酒池肉林令外國客徧觀名倉庫府藏之積見漢之廣大傾駭之及加其者之工而觳抵竒戲嵗增變甚盛益興自此始西北外國使更來更去宛以西皆自以逺尚驕恣晏然未可詘以禮羈縻而使也自烏孫以西至安息以近匃奴匃奴困月氏也匃奴使持單于一信則國國送食不敢留苦及至漢使非出幣帛不得食不市畜不得騎用所以然者逺漢而漢多財物故必市乃得所欲然以畏匃奴於漢使焉宛左右以蒲陶為酒富人藏酒至萬餘石乆者數十嵗不敗俗嗜酒馬嗜苜蓿漢使取其實來於是天子始種苜蓿蒲陶肥饒地及天馬多外國使來衆則離宫别觀旁盡種蒲萄苜蓿極望自大宛以西至安息國雖頗異言然大同俗相知言其人皆深眼多鬚善市賈爭分銖俗貴女子女子所言而丈夫乃決正其地皆無絲漆不知鑄錢器及漢使亡卒降教鑄作他兵器得漢黄白金輒以為器不用為幣而漢使者往既多其少率多進熟於天子言曰宛有善馬在貳師城匿不肯與漢使天子既好宛馬聞之甘心使壯士車令等持千金及金馬以請宛王貳師城善馬宛國饒漢物相與謀曰漢去我逺而鹽水中數敗【孔文祥云鹽鹽澤也言水廣逺或致風波而數敗也裴矩西域記云在西州髙昌縣東東南去州一千三百里並沙磧之地水草難行四靣危道路不可准記行人唯以人畜骸骨及駞馬糞為摽驗以其地道路惡人畜即不約行曽有人於磧内時聞人喚聲不見形亦有歌哭聲數失人瞬息之閒不知所在由此數有死亡葢魑魅魍魎也】出其北有胡㓂出其南乏水草又且往往而絶邑乏食者多漢使數百人為輩來而常乏食死者過半是安能致大軍乎無奈何且貳師馬宛寳馬也遂不肯予漢使漢使怒忘言椎金馬而去宛貴人怒曰漢使至輕我遣漢使去令其東邉郁成遮攻殺漢使取其財物於是天子大怒諸嘗使宛姚定漢等言宛兵弱誠以漢兵不過三千人彊弩射之即盡虜破宛矣天子已嘗使浞野侯攻樓蘭以七百騎先至虜其王以定漢等言為然而欲侯寵姬李氏拜李廣利為貳師將軍發屬國六千騎及郡國惡少年數萬人以往伐宛期至貳師城取善馬故號貳師將軍趙始成為軍正故浩侯王恢使軍而李哆為校尉制軍事是嵗太初元年也而闗東蝗大起蜚西至敦煌貳師將軍軍既西過鹽水當道小國恐各堅城守不肯給食攻之不能下下者得食不下者數日則去比至郁成士至者不過數千皆饑罷攻郁成郁成大破之所殺傷甚衆貳師將軍與哆始成等計至郁成尚不能舉况至其王都乎引兵而還往来二嵗還至燉煌士不過什一二使使上書言道逺多乏食且士卒不患戰患饑人少不足以抜宛願且罷兵益發而復往天子聞之大怒而使使遮玉門曰軍有敢入者輒斬之貳師恐因留敦煌其夏漢亡浞野之兵二萬餘於匃奴公卿及議者皆願罷擊宛軍専力攻胡天子已業誅宛宛小國而不能下則大國之屬輕漢而宛善馬絶不来烏孫侖頭易苦漢使矣為外國笑乃案言伐宛尤不便者鄧光等赦囚徒材官益發惡少年及邊騎嵗餘而出燉煌者六萬人負私從者不與牛十萬馬三萬餘匹驢騾橐它以萬數多齋糧兵弩甚設天下騷動傳相奉伐宛凡五十餘校尉宛王城中無井皆汲城外流水於是乃遣水工徙其城下水空以空其城益發戍甲卒十八萬酒泉張掖北至居延休屠以衛酒泉而發天下七科適【音讁張晏云吏有罪一亡命二贅壻三賈人四故有市藉五父母有市籍六大父母有藉七凡七科武帝天漢四年發天下七科讁出朔方也】及載糒給貳師轉車人徒相連屬至敦煌而拜習馬者二人為執驅校尉備破宛擇取其善馬云於是貳師後復行兵多而所至小國莫不迎出食給軍至侖頭侖頭不下攻數日屠之自此而西平行至宛城漢兵到者三萬人宛兵迎擊漢兵漢兵射敗之宛走入葆乗其城貳師兵欲行攻郁成恐留行而令宛益生詐乃先至宛決其水源移之則宛固已憂困圍其城攻之四十餘日其外城壞虜宛貴人勇將煎靡宛大恐走入中城宛貴人相與謀曰漢所為攻宛以王母寡匿善馬而殺漢使今殺王母寡而出善馬漢兵宜解即不解乃力戰而死未晚也宛貴人皆以為然共殺其王母寡持其頭遣貴人使貳師約曰漢母攻我我盡出善馬恣所取而給漢軍食即不聴我盡殺善馬而康居之救且至至我居内康居居外與漢軍戰漢軍熟計之何従是時康居視漢兵漢兵尚盛不敢進貳師與趙始成李哆等計聞宛城中新得秦人知穿井而其内食尚多所為来誅首惡者母寡母寡頭已至如此而不許解兵則堅守而康居漢罷而来救宛破漢軍必矣軍吏皆以為然許宛之約宛乃出其善馬令漢自擇之而多出食食給漢軍漢軍取其善馬數十匹中馬以下牡牝三千餘匹而立宛貴人之故待遇漢使善者為昧蔡以為宛王與盟而罷兵終不得入中城乃罷而引歸初貳師起燉煌西以為人多道上國不能食乃分為數軍従南北道校尉王申生故鴻臚壷充國等千餘人别到郁成郁成城守不肯給食其軍王申生去大軍二百里偵而輕之責郁成郁成食不肯出窺知申生軍曰少晨用三千人攻戮殺申生等軍破數人脱亡走貳師貳師令搜粟都尉上官桀往攻破郁成郁成王亡走康居桀追至康居康居聞漢已破宛乃出郁成王予桀桀令四騎士縳守詣大將軍四人相謂曰郁成王漢國所毒今生將去卒失大事欲殺莫敢先擊上邽騎士趙弟最少抜劒擊之斬郁成王齎頭弟桀等逐及大將軍初貳師後行天子使使告烏孫大發兵并力擊宛烏孫發二千騎往持兩端不肯前貳師將軍之東諸所過小國聞宛破皆使其子弟従軍入獻見天子因以為質焉貳師之代宛也而軍正趙始成力戰功最多及上官桀敢深入李哆為謀計軍入玉門者萬餘人軍馬千餘匹貳師後行軍非乏食戰死不能多而將吏貪多不愛士卒侵牟之以此物故衆天子為萬里而伐宛不録過封廣利為海西侯又封身斬郁成王者騎土趙弟為新畤侯軍正趙始成為光禄大夫上官桀為少府李哆為上黨太守軍官吏為九卿者三人諸侯相郡守二千石者百餘人千石以下千餘人奮行者官過其望以適過行者皆絀其勞士卒賜直四萬金伐宛再反凡四嵗而得罷焉漢已伐宛立昧蔡為宛王而去嵗餘宛貴人以為昧蔡善䛕使我國遇屠乃相與殺昧蔡立母寡昆弟曰蟬封為宛王而遣其子入質於漢漢因使使賂賜以鎮撫之而漢發使十餘輩至宛西諸外國求竒物因風覧以伐宛之威徳而燉煌置酒泉都尉西至鹽水往往有亭而侖頭有田卒數百人因置使者䕶田積粟以給使外國者   太史公曰禹本紀言河出崑崙崑崙其髙二千五百餘里日月所相避隠為光明也其上有醴泉瑶池今自張騫使大夏之後也窮河源惡睹本紀所謂崑崙者乎故言九州山川尚書近之矣至禹本紀山海經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之也   史記正義卷一百二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百二十四   唐 張守節 撰   游俠列傳第六十四  史記一百二十四   韓子曰儒以文亂法【言文之蔽小人以僿謂細碎苛法亂政】而俠以武犯禁二者皆譏【譏非言也儒敝亂法俠盛犯禁二道皆非而學士多稱於世者故太史公引韓子欲陳游俠之羙】而學士多稱於世云至如以術取宰相卿大夫輔翼其世主功名俱著於春秋固無可言者及若季次原憲閭巷人也讀書懐獨行君子之徳義不茍合當世當世亦笑之故季次原憲終身空室蓬户【莊子云原憲處居環堵之室蓬户不完以桑為樞而甕牖上漏下濕獨坐而絃歌也】褐衣疏食不厭死而已四百餘年而弟子志之不倦今游俠其行雖不軌於正義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諾必誠不愛其軀赴士之扼困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徳葢亦有足多者焉且緩急人之所時有也太史公曰昔者虞舜窘於井廩伊尹負於鼎爼説匿於險吕尚困於棘津【尉繚子云太公望行年七十賣食棘津云古亦謂之石濟津故南津】夷吾桎梏百里飯牛仲尼畏匡莱色陳蔡此皆學士所謂有道仁人也猶然遭此菑况以中材而涉亂世之末流乎其遇害何可勝道哉鄙人有言曰何知仁義已嚮其利者為有徳故伯夷醜周餓死首陽山而文武不以其故貶王跖蹻暴戾其徒誦義無窮由此觀之竊鉤者誅竊國者侯侯之門仁義存非虚言也今拘學或抱咫尺之義乆孤於世豈若卑論儕俗與世沈浮而取榮名哉而布衣之徒設取予然諾千里誦義而死不顧世此亦有所長非茍而已也故士窮窘而得委命此豈非人之所謂賢豪間者邪誠使鄉曲之俠子季次原憲比權量力効功於當世不同日而論矣要以功見言信俠客之義又曷可少哉古布衣之俠靡得而聞已近世延陵孟嘗春申平原信陵之徒皆因王者親屬藉於有土卿相之富厚招天下賢者顯名諸侯不可謂不賢者矣比如順風而呼聲非加疾其勢激也至如閭巷之俠修行砥名聲施於天下莫不稱賢是為難耳然儒墨皆排擯不載自秦以前匹夫之俠湮滅不見余甚恨之以余所聞漢興有朱家田仲王公劇孟郭解之徒雖是扞當世之文罔然其私義亷絜退讓有足稱者名不虚立士不虚俯至如朋黨宗疆比周設財役貧豪暴侵凌孤弱恣欲自快游俠亦醜之余悲世俗不察其意而猥以朱家郭解等令與暴豪之徒同類而共笑之也   魯朱家者與髙祖同時魯人皆以儒教而朱家用俠聞所藏活豪士以百數其餘庸人不可勝言然終不伐其能歆其徳諸所嘗施唯恐見之振人不贍先從貧賤始家無餘財衣不完采食不重味乗不過軥牛専趨人之急甚已之私既隂脱季布將軍之扼及布尊貴終身不見也自闗以東莫不延頸願交焉楚田仲以俠聞喜劍父事朱家自以為行弗及田仲以死而雒陽有劇孟周人以商賈為資而劇孟以任俠顯諸侯吴楚反時條侯為太尉乗車將至河南得劇孟喜曰吴楚舉大事而不求孟吾知其無能為已矣天下騷動宰相得之若得一敵國云劇孟行大類朱家而好博多少年之戲然劇孟母死自逺方送喪葢千乗及劇孟死家無餘十金之財而符離人王孟亦以俠稱江淮之間是時濟南瞷氏陳周庸亦以豪聞景帝聞之使使盡誅此屬其後代諸白梁韓無辟陽翟薛况陜韓孺紛紛復出焉   郭解軹人也字翁伯善相人者許負外孫也解父以任俠孝文時誅死解為人短小精悍不飲酒少時隂賊慨不快意身所殺甚衆以軀借交報仇藏命作姦剽攻不休及鑄錢掘冢固不可勝數適有天幸窘急常得脱若遇赦及解年長更折節為儉以徳報怨厚施而薄望然其自喜為俠益甚既已振人之命不矜其功其隂賊著於心卒發於睚眦如故云而少年慕其行亦輙為報仇不使知也解姊子負解之勢與人飲使之嚼非其任疆必灌之人怒拔刀刺殺解姊子亡去解姊怒曰以翁伯之義人殺吾子賊不得棄其尸於道弗塟欲以辱解解使人微知賊處賊窘自歸具以實告解解曰公殺之固當吾兒不直遂去其賊罪其姊子乃收而塟之諸公聞之皆多解之義益附焉解出入人皆避之有一人獨箕倨視之解遣人問其名姓客欲殺之解曰居邑屋至不見敬是吾徳不修也彼何罪乃隂屬尉史曰是人吾所急也至踐更時脱之每至踐更數過吏弗求快之問其故乃解使脱之箕倨者乃肉袒謝罪少年聞之愈益慕解之行雒陽人有相仇者邑中賢豪居閒者以十數終不聴客乃見郭解解夜見仇家仇家曲聴解解乃謂仇家曰吾聞雒陽諸公在此間多不聴者今子幸而聴解解奈何乃從他縣奪人邑中賢大夫權乎乃夜去不使人知曰且無用待我待我去令雒陽豪居其閒乃聴之解執恭敬不敢乗車入其縣廷之旁郡國為人請求事事可出出之不可者各厭其意然後乃敢嘗酒食諸公以故嚴重之爭為用邑中少年及旁近縣賢豪夜半過門常十餘車請得解客舍養之及徙豪富茂陵也解家cq=23貧不中貲吏恐不敢不徙衛將軍為言郭解家貧不中徙上曰布衣權至使將軍為言此其家不貧解家遂徙諸公送者出千餘萬軹人楊季主子為縣掾舉徙解解兄子㫁楊掾頭由此楊氏與郭氏為仇解入闗闗中賢豪知與不知聞其聲爭交驩解解為人短小不飲出未嘗有騎已又殺楊季主楊季主家上書人又殺之闕下上聞乃下吏捕解解亡置其母家室夏陽【故城在同州韓城縣南二十里漢夏陽也】身至臨晉【故城在同州馮翊縣西南二里】臨晉籍少公素不知解解冒因求出闗籍少公已出解解轉入太原所過輙告主人家吏逐之跡至籍少公少公自殺口絶乆之乃得解窮治所犯為解所殺皆在赦前軹有儒生待使者坐客與郭解生曰郭解専以姦犯公法何謂賢解客聞殺此生㫁其舌吏以此責解解實不知殺者殺者亦竟絶莫知為誰吏奏解無罪御史大夫公孫議曰解布衣為任俠行權以睚眦殺人解雖弗知此罪甚於解殺之當大逆無道遂族郭解翁伯自是之後為俠者極衆敖而無足數者然闗中長安樊仲子槐里趙王孫長陵髙公子西河郭公仲太原鹵公孫臨淮兒長卿東陽田君孺【其東陽葢貝州厯亭縣者為近齊故也】雖為俠而逡逡有退讓君子之風至若北道姚氏西道諸杜南道仇景東道趙他羽公子南陽趙調之徒此盗跖居民閒者耳曷足道哉此乃鄉者朱家之羞也   太史公曰吾視郭解狀貌不及中人言語不足採者然天下無賢與不肖知與不知皆慕其聲言俠者皆引以為名諺曰人貌榮名豈有既乎於戲惜哉   史記正義卷一百二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百二十五   唐 張守節 撰   佞幸列傳第六十五  史記一百二十五   諺曰力田不如逢年善仕不如遇合固無虚言非獨女以色媚而士宦亦有之昔以色幸者多矣至漢興髙祖至暴抗也然籍孺以佞幸孝時有閎孺【籍閔皆名也孺㓜小也】此兩人非有材能徒以婉佞貴幸與上卧起公卿皆因闗説故孝時郎侍中皆冠鵕䴊具帶傅脂粉化閎籍之屬也兩人徙家安陵【帝陵邑】孝文時中寵臣士人則鄧通宦者則趙同北宫伯子【顔云姓北宫名伯子也 按伯子名北宫之官者也】北宫伯子以愛人長者而趙同以星氣幸常為文帝參乗鄧通無伎能鄧通蜀郡南安人也以濯船為黄頭郎孝文帝夢欲上天不能有一黄頭郎後推之上天顧見其衣裻帶後穿覺而之漸臺【括地志云漸臺在長安故城中闗中記云未央宮西有蒼池池中冇漸臺王莽死於此臺】以夢中隂自求推者郎即見鄧通其衣後穿夢中所見也召問其名姓姓鄧氏名通文帝説焉尊幸之日異通亦愿謹不好外交雖賜洗沐不欲出於是文帝賞賜通巨萬以十數【言賜通巨萬以至於十也】官至上大夫文帝時時如鄧通家遊戲然鄧通無他能不能有所薦士獨自謹其身以媚上而已上使善相者相通曰當貧餓死文帝曰能富通者在我也何謂貧乎於是賜鄧通蜀嚴道銅山【括地志云雅州榮經縣北三里有銅山即鄧通得賜銅山鑄錢者邑榮經即嚴道】得自鑄錢鄧氏錢【錢譜云文字稱兩同漢四銖文】布天下其富如此文帝甞病癰鄧通常為帝唶吮之文帝不樂從容問通曰天下誰最愛我者乎通曰宜莫如太子太子入問病文帝使唶癰唶癰而色難之已而聞鄧通常為帝唶吮之心慙由此怨通矣及文帝崩景帝立鄧通免家居居無何人有告鄧通盗出徼外鑄錢下吏驗問頗有之遂竟案盡没入鄧通家尚負責數巨萬長公主賜鄧通吏輙隨没入之一簪不得著身於是長公主乃令假衣食竟不得名一錢寄死人家孝景帝時中無寵臣然獨郎中令周文仁仁寵最過庸不乃甚篤今天子中寵臣士人則韓王孫嫣宦者則李延年   嫣者弓髙侯孽孫也今上為膠東王時嫣與上學書相愛及上為太子愈益親嫣嫣善騎射善佞上即位欲事伐匈奴而嫣先習胡兵以故益尊貴官至上大夫賞賜擬於鄧通時嫣常與上卧起江都王入朝有詔得入獵上林中天子車駕蹕道未行而先使嫣乗副車従數十百騎騖馳視獸江都王望見以為天子辟從者伏謁道傍嫣驅不見既過江都王怒為皇太后泣曰請得歸國入宿衛比韓嫣太后由此嗛嫣嫣侍上出入永巷不禁以姦聞皇太后皇太后怒使使賜嫣死上為謝終不能得嫣遂死而案道侯韓説其弟也亦佞幸   李延年中山人也父母及身兄弟及女皆故倡也延年坐法腐給事狗中而平陽公主言延年女弟善舞上見心説之及入永巷而召貴延年延年善歌為變新聲而上方興天地祠欲造樂詩歌之延年善承意次初詩其女弟亦幸有子男延年佩二千石印號協聲律與上卧起甚貴幸埒如韓嫣也乆之寑與中人亂出入驕恣及其女弟李夫人卒後愛㢮則禽誅延年昆弟也自是之後内寵嬖臣大底外戚之家然不足數也衛青霍去病亦以外戚貴幸然頗用材能自進   太史公曰甚哉愛憎之時彌子瑕之行足以觀後人佞幸矣雖百世可知也   史記正義卷一百二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百二十六   唐 張守節 撰   滑稽列傳第六十六  史記一百二十六   孔子曰六蓺於治一也【言六蓺之文雖異禮節樂和民立政天下平定其歸一揆至於談言微中亦以解其紛亂故治一也】禮以節人樂以發和書以道事詩以逹意易以神化春秋以義   太史公曰天道恢恢豈不大哉談言㣲中亦可以解紛淳于髠者齊之贅壻也長不滿七尺滑稽多辯數使諸侯未甞屈辱齊威王之時喜隠好為滛樂長夜之飲沈湎不治委政卿大夫百官荒亂諸侯並侵國且危亡在於旦暮左右莫敢諌淳于髠説之以隠曰國中有大鳥止王之庭三年不蜚又不鳴王知此鳥何也王曰此鳥不飛則已一飛冲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於是乃朝諸縣令長七十二人賞一人誅一人奮兵而出諸侯振驚皆還齊侵地威行三十六年語在田完世家中威王八年楚大發兵加齊齊王使淳于髠之趙請救兵齎金百斤車馬十駟淳于髠仰天大笑冠纓索絶王曰先生少之乎髠曰何敢王曰笑豈有説乎髠曰今者臣從東方來見道傍有穰田者操一豚蹄酒一盂而祝曰甌窶滿篝【窶音樓篝音溝籠也甌樓謂髙地狹小之區得滿篝籠也】汙邪滿車【汙音烏】五穀蕃熟穰穰滿家臣見其所持者狹而所欲者奢故笑之於是齊威王乃益齎黄金千鎰白璧十雙車馬百駟髠辭而行至趙趙王與之精兵十萬革車千乗楚聞之夜引兵而去威王大説置酒後宫召髠賜之酒問曰先生能飲㡬何而醉對曰臣飲一斗亦醉一石亦醉威王曰先生飲一斗而醉惡能欲一石哉其説可得聞乎髠曰賜酒大王之前執法在傍御史在後髠恐懼俯伏而飲不過一斗徑醉矣若親有嚴客髠帣韝鞠侍酒於前時賜餘瀝奉觴上夀數起飲不過二斗徑醉矣若朋友交遊乆不相見卒然相覩歡然道故私情相語飲可五六斗徑醉矣若乃州閭之㑹男女雜坐行酒稽留六博投壼相引為曹握手無罰目眙不禁前有墮珥後有遺簪髠竊樂此飲可八斗而醉二參日暮酒闌合尊促坐男女同席履舄交錯杯盤狼藉堂上燭㓕主人留髠而送客羅襟解㣲聞薌澤當此之時髠心最歡能飲一石故曰酒極則亂樂極則悲萬事盡然言不可極極之而衰以諷諌焉齊王曰善乃罷長夜之飲以髠為諸侯主客【今鴻臚卿也】宗室置酒髠甞在側其後百餘年楚有優孟   優孟者故楚之樂人也長八尺多辯常以談笑諷諌楚莊王之時有所愛馬衣以文繡置之華屋之下席以露床㗖以棗脯馬病肥死使羣臣䘮之欲以棺椁大夫禮塟之左右爭之以為不可王下令曰有敢以馬諌者罪至死優孟聞之入殿門仰天大哭王驚而問其故優孟曰馬者王之所愛也以楚國堂堂之大何求不得而以大夫禮之薄請以人君禮之王曰何如對曰臣請以彫玉為棺文梓為椁梗楓橡章為題湊【梗頻緜反】發甲卒為穿壙老弱負土齊趙陪位於前韓魏翼衛其後廟食太牢奉以萬户之邑諸侯聞之皆知大王賤人而貴馬也王曰寡人之過一至此乎為之奈何優孟曰請為大王六畜塟之以壠竈為椁銅厯為棺齎以薑棗薦以木蘭祭以糧稲衣以火光塟之於人腹膓於是王乃使以馬屬太官無令天下乆聞也楚相孫叔敖知其賢人也善待之病且死屬其子曰我死汝必貧困若往見優孟言我孫叔敖之子也居數年其子窮困負薪逢優孟與言曰我孫叔敖之子也父且死時屬我貧困往見優孟優孟曰若無逺有所之即為孫叔敖衣冠抵掌談語嵗餘像孫叔敖楚王左右不能别也莊王置酒優孟前為夀莊王大驚以為孫叔敖復生也欲以為相優孟曰請歸與婦計之三日而為相莊王許之三日後優孟復來王曰婦言謂何孟曰婦言慎無為楚相不足為也如孫叔敖之為楚相盡忠為亷以治楚楚王得以霸今死其子無立錐之地貧困負薪以自飲食必如孫叔敖不如自殺因歌曰山居耕田苦難以得食起而為吏身貪鄙者餘財不顧耻辱身死家室富又恐受賕枉法為姦觸大罪身死而家㓕貪吏安可為也念為亷吏奉法守職竟死不敢為非亷吏安可為也楚相孫叔敖持亷至死方今妻子窮困負薪而食不足為也於是莊王謝優孟乃召孫叔敖子封之寢丘【今光州固始縣本寢丘邑也召氏春秋云楚孫叔敖有功於國疾將死戒其子曰王數欲封我我辭不受我死必封汝汝無受利地荆楚間有寢丘者其為地不利而前有妬谷後有戻丘其名惡可長有也其子之楚功臣封二世而收唯寢丘不奪也】四百户以奉其祀後十世不絶此知可以言時矣其後二百餘年秦有優旃   優旃者秦倡朱儒也善為笑言然合於大道秦始皇時置酒而天雨陛楯者皆沾寒優旃見而哀之謂之曰汝欲休乎陛楯者皆曰幸甚優旃曰我即呼汝汝疾應曰諾居有頃殿上上夀呼萬嵗優旃臨檻【御覽反】大呼曰陛楯郎郎曰諾優旃曰汝雖長何益幸雨立我雖短也幸休居於是始皇使陛楯者得半相代始皇嘗議欲大苑囿東至函谷闗西至雍陳倉【今岐州雍縣及陳倉縣也】優旃曰善多縱禽獸於其中㓂從東方来令麋鹿觸之足矣始皇以故輟止二世立又欲漆其城優旃曰善主上雖無言臣固將請之漆城雖於百姓愁費然佳哉漆城蕩蕩㓂来不能上即欲就之易為漆耳顧難為䕃室於是二世笑之以其故止居無何二世殺死優旃歸漢數年而卒太史公曰淳于髠仰天大笑齊威王横行優孟揺頭而歌負薪者以封優旃臨檻疾呼陛楯得以半更豈不亦偉哉   禇先生曰臣幸得以經術為郎而好讀外家語竊不遜讓復作故事滑稽之語六章編之於左可以覽觀楊意以示後世好事者讀之以游心駭耳以附益上方太史公之三章武帝時有所幸倡郭舍人者發言陳辭雖不合大道然令人主和説武帝少時東武侯母常養帝【髙祖功臣奏云東武侯郭家髙祖六年封子他孝景六年棄市國除益他母常養武帝】帝壯時號之曰大乳母率一月朝朝奏入有詔使幸臣馬游卿以帛五十匹賜乳母又奉飲糒飱飬乳母乳母上書曰某所有公田願得假倩之帝曰乳母欲得之乎以賜乳母乳母所言未嘗不聴有詔得令乳母乗車行馳道中當此之時公卿大臣皆敬重乳母乳母家子孫奴従者横暴長安中當道掣頓人車馬奪人衣服聞於中不忍致之法有司請徙乳母家室處之於邊奏可乳母當入至前面見辭乳母先見郭舎人為下泣舎人曰即入見辭去疾步數還顧乳母如其言謝去疾步數還顧郭舍人疾言罵之曰咄老女子何不疾行陛下已壯矣寧尚湏汝乳而活邪尚何還顧於是人主憐焉悲之乃下詔止無徙乳母罰謫譖之者   武帝時齊人有東方生名朔【漢書云平原厭次人也輿地志云厭次宜是富平縣之郷聚名也括地云富平故城在倉州陽信縣東南四十里漢縣也】以好古傳書愛經術多所博觀外家之語朔初入長安至公車上書【百官表云衛尉屬官有公車司馬漢儀注云公車司馬掌殿司馬門夜徼宫天下上事及闕下几所徴召皆揔領之殊六百石】凡用三千奏牘公車令兩人共持舉其書僅然能勝之人主從上方讀之止輒乙其處讀之二月乃盡詔拜以為郎常在側侍中數召至前談語人主未甞不説也時詔賜之食於前飯已盡懷其餘肉持去衣盡汙數賜縑帛擔掲而去徒用所賜錢帛取少婦於長安中好女率取婦一嵗所者即棄去更取婦所賜錢財盡索之於女子人主左右諸郎半呼之狂人人主聞之曰令朔在事無為是行者若等安能及之哉朔任其子為郎又為侍謁者常持節出使朔行殿中郎謂之曰人皆以先生為狂朔曰如朔等所謂避世於朝廷間者也古之人乃避世於深山中時坐席中酒酣據地歌曰陸沈於俗避世金馬門宫殿中可以避世全身何必深山之中蒿廬之下金馬門者宦署門也門傍有銅馬故謂之曰金馬門時㑹聚宫下博士諸先生與論議共難之曰蘇秦張儀一當萬乗之主而都卿相之位澤及後世今子大夫修先王之術慕聖人之義諷誦詩書百家之言不可勝數著於竹帛自以為海内無雙即可謂博聞辯智矣然悉力盡忠以事聖帝曠日持乆積數十年官不過侍郎位不過執㦸意者尚有遺行邪其故何也東方生曰是固非子之所能備也彼一時也此一時也豈可同哉夫張儀蘇秦之時周室大壊諸侯不朝力政爭權相禽以兵并為十二國未有雌雄得士者亡故説聴行通身處尊位澤及後世子孫長榮今非然也聖帝在上徳流天下諸侯賔服威振四夷連四海之外以為席安於覆盂天下平均合為一家動發舉事猶如運之掌中賢與不肖何以異哉方今以天下之大士民之衆竭精馳説並進輻湊者不可勝數悉力慕義困於衣食或失門户使張儀蘇秦與僕並生於今之世曾不能得掌故安敢望常時侍郎乎曰天下無害菑雖有聖人無所施其才上下和同雖有賢者無所立功故曰時異則事異雖然安可以不務修身乎詩曰鼓鐘于宫聲聞于外鶴鳴九臯聲聞于天茍能修身何患不榮太公躬行仁義七十二年逢文王得行其説封於齊七百嵗而不絶此士之所以日夜孜孜修學行道不敢止也今世之處士時雖不用崛然獨立塊然獨處上觀許由下察接輿策同范蠡忠合子胥天下和平與義相扶寡偶少徒固有常也子何疑於余哉於是諸先生黙然無以應也建章宫【在長安縣西北二十里長安故城中】後閤重櫟中有物出焉其狀似麋以聞武帝往臨視之問左右羣臣習事通經術者莫能知詔東方朔視之朔曰臣知之願賜羙酒梁飯大飱臣臣乃言詔曰可已飱又曰某所有公田魚池蒲葦數頃陛下以賜臣臣朔乃言詔曰可於是朔乃肯言曰所謂騶牙者也逺方當来歸義而騶牙先見其齒前後若一齊等無牙故謂之騶牙其後一嵗所匃奴混邪王果將十萬衆来降漢乃復賜東方生錢財甚多至老朔且死時諌曰詩云營營青蠅止于蕃愷悌君子無信讒言讒言罔極交亂四國願陛下逺巧佞退讒言帝曰今顧東方朔多善言怪之居無㡬何朔果病死曰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此之謂也   武帝時大將軍衛青者衛后兄也封為長平侯從軍擊匃奴至余吾水上而還斬首捕虜有功來歸詔賜金千斤將軍出宫門齊人東郭先生以方士待詔公車當道遮衛將軍車拜謁曰願白事將軍止車前東郭先生旁車言曰王夫人新得幸於上家貧今將軍得金千斤誠以其半賜王夫人之親人主聞之必喜此所謂竒䇿便計也衛將軍謝之曰先生幸告之以便計請奉教於是衛將軍乃以五百金為王夫人之親夀王夫人以聞武帝帝曰大將軍不知為此問之安所受計䇿對曰受之待詔者東郭先生詔召東郭先生拜以為郡都尉東郭先生乆待詔公車貧困饑寒衣敝履不完行雪中履有上無下足盡踐地道中人笑之東郭先生應之曰誰能履行雪中令人視之其上履也其履下處乃似人足者乎及其拜為二千石佩青緺出宫門行謝主人故所以同官待詔者等比祖道於都門外榮華道路立名當世此所謂衣褐懷寳者也當其貧困時人莫省視至其貴也乃爭附之諺曰相馬失之痩相士失之貧其此之謂邪王夫人病甚人主至自往問之曰子當為王欲安所置之對曰願居洛陽人主曰不可洛陽有武庫敖倉當闗口天下咽喉自先帝以來不為置王然闗東國莫大於齊可以為齊王王夫人以手擊頭呼幸甚王夫人死號曰齊王太后薨昔者齊王使淳于髠獻鵠於楚出邑門道飛其鵠徒掲空籠造詐成辭往見楚王曰齊王使臣来獻鵠過於水上不忍鵠之渇出而飲之去我飛亡吾欲刺腹絞頸而死恐人之議吾王以鳥獸之故令士自傷殺也鵠毛物多相類者吾欲買而代之是不信而欺吾王也欲赴佗國奔亡痛吾兩主使不通故来服過叩頭受罪大王楚王曰善齊王有信士若此哉厚賜之財倍鵠在也   武帝時徴北海太守詣行在所有文學卒史王先生者自請與太守俱吾有益於君君許之諸府掾功曹白云王先生嗜酒多言少實恐不可與俱太守曰先生意欲行不可逆遂與俱行至宫下待詔宫府門王先生徒懷錢沽酒與衛卒僕射飲日醉不視其太守太守入跪拜王先生謂戸郎曰幸為我呼吾君至門内遥語户郎為呼太守太守來望見王先生王先生曰天子即問君何以治北海【今青州】今無盗賊君對曰何哉對曰選擇賢材各任之以其能賞異等罰不肖王先生曰對如是是自譽自伐功不可也願君對言非臣之力盡陛下神靈威武所變化也太守曰諾召入至于殿下有詔問之曰何以治北海令盗賊不起叩頭對言非臣之力盡陛下神靈威武之所變化也武帝大笑曰於呼安得長者之語而稱之安所受之對曰受之文學卒史帝曰今安在對曰在宫府門外有詔召拜王先生為水衡丞以北海太守為水衡都尉曰羙言可以市尊行可以加人君子相送以言小人相送以財   魏文侯時西門豹為鄴令【今相州縣也】豹往到鄴㑹長老問之民所疾苦長老曰苦為河伯娶婦【河伯華陽潼鄉人姓馮氏名夷浴於河中而溺死遂為河伯娶婦也】以故貧豹問其故對曰鄴三老廷掾常嵗賦歛百姓收取其錢得數百萬用其二三十萬為河伯娶婦與祝巫共分其餘錢持歸當其時巫行視人家女好者云是當為河伯婦即娉取洗沐之為治新繒綺縠衣閒居齋戒為治齋宫河上張緹絳帷【緹他禮反顧野王云黄亦色也又音啼厚繒也】女居其中為具牛酒飯食行十餘日共粉飾之如嫁女床席令女居其上浮之河中始浮行數十里乃没其人家有好女者恐大巫祝為伯取之以故多持女逺逃亡以故城中益空無人又困貧所従来乆逺矣民人俗語曰即不為河伯娶婦水来河没溺其人民云西門豹曰至為河伯娶婦時願三老【亭三老】巫祱父老送女河上幸来告語之吾亦往送女皆曰諾至其時西門豹往㑹之河上三老官屬豪長者里父老皆㑹以人民往觀之者三二千其巫老女子也已年七十弟子女十人所皆衣繒單衣立大巫後西門豹曰子河伯婦来視其好醜即將女出帷中来至前豹視之顧謂三老巫祝父老曰是女子不好煩大巫嫗為入報河伯得更求好女後日送之即使吏卒共抱大巫嫗投之河中有頃曰巫嫗何乆也弟子趣之復以弟子一人投河中有頃曰弟子何乆也復使一人趣之復投一弟子河中凡投三弟子西門豹曰巫嫗弟子是女子也不能白事煩三老為入白之復投三老河中西門豹簪筆磬折【簪筆謂以毛裴簪頭長五寸挿在冠前謂之為華言挿筆備禮也磬折謂曲體揖之若石磬之形曲折也磬一片黑石凡十二片樹在虚上擊之其形皆中曲垂兩頭言人則似也】嚮河立待良乆長老吏傍觀者皆驚恐西門豹顧曰巫嫗三老不來還奈之何欲復使廷掾與豪長者一人入趣之皆叩頭叩頭且破額血流地色如死灰西門豹曰諾且㽞待之須㬰湏㬰豹曰廷掾掾起矣狀河伯留客之乆若皆罷去歸矣鄴吏民大驚恐是以後不敢復言為河伯娶婦西門豹即發民鑿十二渠引河水灌民田【括地志云按横渠首接章水葢西門豹史起所鑿之渠也溝洫志云魏文侯時西門豹為鄴令有令名至文侯曽孫襄王與羣臣飲祝曰今吾為臣皆非西門豹之為人臣也史起進曰魏氏之行西也以百畆鄴獨二百畆是田惡也漳水在其傍西門不知用是不智知而不與是不仁仁智豹未之盡何足法也於是史起為鄴令遂引漳水溉鄴以富漳魏之河名左思魏賦云西門溉其前史起灌其後也】田皆溉當其時民治渠少煩苦不欲也豹曰民可以樂成不可與慮始今父老子弟雖患苦我然百嵗後期令父老子孫思我言至今皆得水利民人以給足富十二渠經絶馳道到漢之立而長吏以為十二渠橋絶馳道相比近不可欲合渠水且至馳道合三渠為一橋鄴民人父老不肯聴長吏以為西門君所為也賢君之法式不可更也長吏終聴置之故西門豹為鄴令名聞天下澤流後世無絶已時㡬可謂非賢大夫哉傳曰子産治鄭民不能欺子賤治單父民不忍欺西門豹治鄴民不敢欺三子之才能誰最賢哉辯治者當能别之   史記正義卷一百二十六 <史部,正史類,史記正義>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百二十七   唐 張守節 撰   日者列傳第六十七  史記一百二十七   自古受命而王王者之興何嘗不以卜筮決于天命哉其於周尤甚及秦可見代王之入任於卜者太卜之起由漢興而有   司馬季主者楚人也卜於長安東市宋忠為中大夫賈誼為博士同日俱出洗沐【漢官五日一假洗沐也】相從論議誦易先王聖人之道術究徧人情相視而歎賈誼曰吾聞古之聖人不居朝廷必在卜醫之中今吾已見三公九卿朝士大夫皆可知矣試之卜數中以觀采二人即同輿而之市㳺於卜肆中天新雨道少人司馬季主間坐弟子三四人侍方辯天地之道日月之運隂陽吉凶之本二大夫再拜謁司馬季主視其狀貎如類有知者即禮之使弟子延之坐坐定司馬季主復理前語分别天地之終始日月星辰之紀差次仁義之際列吉凶之符語數千言莫不順理宋忠賈誼瞿然而悟獵纓正襟危坐曰吾朢先生之狀聽先生之辭小子竊觀於世未嘗見也今何居之卑何行之汙司馬季主捧腹大笑曰觀大夫類有道術者今何言之陋也何辭之野也今夫子所賢者何也所髙者誰也今何以卑汙長者二君曰尊官厚禄世之所髙也賢才處之今所處非其地故謂之卑言不信行不驗取不當故謂之汙夫卜筮者世俗之所賤簡也世皆言曰夫卜者多言誇嚴以得人情虛髙人禄命以說人志擅言禍災以傷人心矯言鬼神以盡人財厚求拜謝以私於已此吾之所耻故謂之卑汙也司馬季主曰公且安坐公見夫被髪童子乎日月照之則行不照則止問之日月疵瑕吉凶則不能理由是觀之能知别賢與不肖者寡矣賢之行也直道以正諫三諫不聽則退其譽人也不朢其報惡人也不顧其怨以便國家利衆為務故官非其任不處也禄非其功不受也見人不正雖貴不敬也見人有汙雖尊不下也得不為喜去不為恨非其罪也雖累辱而不愧也今公所謂賢者皆可為羞矣卑疵而前趨而言相引以勢相導以利比周賔正以求尊譽以受公奉事私利枉主法獵農民以官為威以法為機求利逆暴譬無異於操白刃劫人者也初試官時倍力為巧詐飾虚功執空文以誷主上用居上為右試官不讓賢陳功見偽増實以無為有以少為多以求便勢尊位食飲驅馳從姬歌兒不顧於親犯法害民虚公家此夫為盜不操矛弧者也攻而不用刃者也欺父母未有罪而弑君未伐者也何以為髙賢才乎盗賊發不能禁夷貊不服不能攝姦邪起不能塞官耗亂不能治四時不和不能調嵗穀不孰不能適才賢不為是不忠也才不賢而託官位利上奉妨賢者處是竊位也有人者進有財者禮是偽也子獨不見鴟梟之與鳯皇翔乎蘭芷芎藭棄於廣野蒿蕭成林使君子退而不顯衆公等是也述而不作君子義也今夫卜者必法天地象四時順於仁義分䇿定卦按式正棊然後言天地之利害事之成敗昔先王之定國家必先龜策日月而後乃敢代正時日乃後入家産子必先占吉凶乃有之自伏羲作八卦周文王演三百八十四爻而天下治越王勾踐倣文王八卦以破敵國霸天下由是言之卜筮有何負哉且夫卜筮者掃除設坐正其冠帯然後乃言事此有禮也言而鬼神或以饗忠臣以事其上孝子以飬其親慈父以畜其子此有徳者也而以義置數十百錢病者或以愈且死或以生患或以免事或以成嫁子娶婦或以飬生此之為徳豈直數十百錢哉此夫老子所謂上徳不徳是以有徳今夫卜筮者利大而謝少老子之云豈異於是乎荘子曰君子内無飢寒之患外無劫奪之憂居上而敬居下不為害君子之道也今夫卜筮者之為業也積之無委藏之不用府庫徙之不用輜車負装之不重止而用之無盡索之時持不盡索之物㳺於無窮之世雖莊氏之行未能増於是也子何故而云不卜哉天不足西北星辰西北移地不足東南以海為池日中必移月滿必虧先王之道乍存乍亾公責卜者言不信不亦惑乎公見夫談士辯人乎慮事定計必是人也然不能以一言説人主意故言必稱先王語必道上古慮事定計飾先王之成功語其敗害以恐喜人主之志以求其欲多言誇嚴莫大於此矣然欲彊國成功盡忠於上非此不立今夫卜者導惑教愚也夫愚惑之人豈能以一言而知之哉言不厭多故騏驥不能與罷驢為駟而鳯皇不與燕雀為羣而賢者亦不與不肖者同列故君子處卑隠以辟衆自匿以辟倫㣲見徳順以除羣害以明天性助上飬下多其功利不求尊譽公之等喁喁者也何知長者之道乎宋忠賈誼忽而自失芒乎無色悵然噤口不能言於是攝衣而起再拜而辭行洋洋也出市門僅能自上車伏軾頭卒不能出氣居三日宋忠見賈誼於殿門外乃相引屏語相謂自歎曰道髙益安勢髙益危居赫赫之勢失身且有日矣夫卜而有不審不見奪為人主計而不審身無所處此相去逺矣猶天冠地屨也此老子之所謂無名者萬物之始也天地曠曠物之熈熈或安或危莫知居之我與若何足預彼哉彼乆而愈安雖曾氏之義未有以異也乆之宋忠使匈奴不至而還抵罪而賈誼為梁懐王傳王墮馬薨誼不食毒恨而死此務華絶根者也   太史公曰古者卜人所以不載者多不見於篇及至司馬季主余志而著之   禇先生曰臣為郎時游觀長安中見卜筮之賢大夫觀其起居行步坐起自動誓正其衣冠而當鄉人也有君子之風見性好觧婦來卜對之顔色嚴振未嘗見齒而笑也從古以来賢者避世有居止舞澤者有居民間閉口不言有隠居卜筮間以全身者夫司馬季主者楚賢大夫游學長安通易經術黄帝老子博聞逺見觀其對二大夫貴人之談言稱引古明王聖人道固非淺聞小數之能及卜筮立名聲千里者各往往而在曰冨為上貴次之既貴各各學一伎能立其身黄直丈夫也陳君夫婦人也以相馬立名天下齊張仲曲成侯以善擊刺學用劒立名天下留長孺以相彘立名滎陽禇氏以相牛立名能以伎能立名者甚多皆有髙世絶人之風何可勝言故曰非其地樹之不生非其意教之不成夫家之教子孫當視其所以好好含苟生活之道因而成之故曰制宅命子足以觀士子有處所可謂賢人臣為郎時與太卜待詔為郎者同署言曰孝武帝時聚㑹占家問之某日可取婦乎五行家曰可堪輿家曰不可建除家曰不吉叢辰家曰大凶厯家曰小凶天人家曰小吉太一家曰大吉辯訟不決以狀聞制曰避諸死忌以五行為主人取於五行者也   史記正義卷一百二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百二十八   唐 張守節 撰   龜策列傳第六十八【史記至元成間十篇有錄無書而禇少孫補景武紀将相年表禮書樂書律書三王世家蒯成侯日者龜策列傳日者龜策言辭最鄙陋非太史公之本意也】史記一百二十八   太史公曰自古聖王將建國受命興動事業何嘗不寶卜筮以助善唐虞以上不可記已自三代之興各據禎祥塗山之兆從而夏啟世飛燕之卜順故殷興百穀之筮吉故周王王者決定諸疑參以卜筮㫁以蓍龜不易之道也蠻夷氐羌雖無君臣之序亦有決疑之卜或以金石或以草木國不同俗然皆可以戰伐攻擊推兵求勝各信其神以知来事畧聞夏殷欲卜者乃取蓍龜已則弃去之以為龜藏則不靈蓍乆則不神至周室之卜官常寳藏蓍龜又其大小先後各有所尚要其歸等耳或以為聖王遭事無不定決疑無不見其故稽神求問之道者以為後世衰㣲愚不師智人各自安化分為百室道散而無垠故推歸之至㣲要㓗於精神也或以為昆蟲之所長聖人不能與爭其處吉凶别然否多中於人至髙祖時因秦太卜官天下始定兵革未息及孝享國日小吕后女主孝文孝景因襲掌故未遑講試雖父子疇官世世相其精㣲深妙多所遺失至今上即位博開藝能之路悉延百端之學通一伎之士咸得自効絶倫超竒者為右無所阿私數年之間太卜大集㑹上欲擊匈奴西攘大宛南收百越卜筮至預見表象先圖其利及猛將推鋒執節獲勝於彼而蓍龜時日亦有力於此上尤加意賞賜至或數千萬如丘子明之屬冨溢貴寵傾於朝廷至以卜筮射蟲道巫蠱時或頗中素有眦睚不快因公行誅恣意所傷以破族滅門者不可勝數百僚蕩恐皆曰龜䇿能言後事覺奸窮亦誅三族夫摓䇿定數灼龜觀兆變化無窮是以擇賢而用占焉可謂聖人重事者乎周公卜三龜而武王有瘳紂為暴虐而元龜不占晉文將定襄王之位卜得黄帝之兆卒受䑣弓之命獻公貪驪姬之色小而兆有口象其禍竟流五世楚靈將背周室卜而龜逆終被乾溪之敗兆應信誠於内而時人明察見之於外可不謂兩合者哉君子謂夫輕卜筮無神明者悖背人道信禎祥者鬼神不得其正故書建稽疑五謀而卜筮居其二五占從其多明有而不専之道也余至江南觀行事問其長老云龜千嵗乃逰蓮葉之上蓍百莖共一根又其所生獸無虎狼草無毒螫江傍家人常畜龜飲食之以為能導引致氣有益於助衰飬老豈不信哉禇先生曰臣以通經術受業博士治春秋以髙第為郎幸得宿衞出入宫殿中十有餘年竊好太史公太史公之曰三王不同龜四夷各異卜然各以決吉凶畧闚其要故作龜䇿列臣往来長安中求龜䇿列不能得故之太卜官問掌故文學長老習事者冩取龜䇿卜事編于下方聞古五帝三王發動舉事必先決蓍龜曰下有伏靈上有兎絲上有蓍下有神龜所謂伏靈者在兎絲之下狀似飛鳥之形新雨已天清静無風以夜捎兎絲去之即以簼燭此地燭之火滅即記其處以新布四丈環置之明即掘取之入四尺至七尺得矣過七尺不可得伏靈者千嵗松根也食之不死聞蓍生滿百莖者其下必有神龜守之其上常有青雲覆之傳曰天下和平王道得而蓍莖長丈其叢生滿百莖方今世取蓍者不能中古法度不能得滿百莖長丈者取八十莖已上蓍長八尺即難得也人民好用卦者取滿六十莖已上長滿六尺者即可用矣記曰能得名龜者財物歸之家必大冨至千萬一曰北斗龜二曰南辰龜三曰五星龜四曰八風龜五曰二十八宿龜六曰日月龜七曰九州龜八曰玉龜凡八名龜龜圖各有文在腹下文云云者此某之龜也畧記其大指不冩其圖取此龜不必滿尺二寸民人得長七八寸可寳矣今夫珠玉寳器雖有所深藏之見其光必出其神明其此之謂乎故玉處於山而木潤淵生珠而岸不枯者潤澤之所加也明月之珠出於江海藏於蚌中蚗龍伏之王者得之長有天下四夷賔服能得百莖蓍并得其下龜以卜者百言百當足以決吉凶神龜出於江水中廬江郡常嵗時生龜長尺二寸者二十枚輸太卜官太卜官因以吉日剔取其腹下甲龜千嵗乃滿尺二寸王者發軍行將必鑚龜廟堂之上以決吉凶今髙廟中有龜室藏内以為神寳曰取前足臑骨穿佩之取龜置室西北隅懸之以入深山大林中不惑臣為郎時見萬畢石朱方曰有神龜在江南嘉林中嘉林者獸無虎狼鳥無鴟梟草無毒螯野火不及斧斤不至是為嘉林龜在其中常巢於芳蓮之上左脅書文曰甲子重光得我者匹夫為人君有土正諸侯得我為帝王求之於白蛇蟠杅林中者齋戒以待譺然狀如有人来告之因以醮酒佗髪求之三宿而得由是觀之豈不偉哉故龜可不敬歟南方老人用龜支牀足行二十餘嵗老人死移牀龜尚生不死龜能行氣導引問者曰龜至神若此然太卜官得生龜何為輙殺取其甲乎近世江上人有得名龜畜置之家因大富與人議欲遣去人教殺之勿遣遣之破人家龜見夢曰送我水中無殺吾也其家終殺之殺之後身死家不利人民與君王者異道人民得名龜其状類不宜殺也以往古故事言之古明王聖主皆殺而用之宋元王時得龜亦殺而用之謹連其事於左方令好事者觀擇其中焉宋元王二年江使神龜使於河至於泉陽漁者豫且舉網得而囚之置之籠中夜半龜来見夢於宋元王曰我為江使於河而幕網當吾路泉陽豫且得我我不能去身在患中莫可告語王有徳義故来告訢元王惕然而悟乃召博士衞平而問之曰今寡人夢見一丈夫延頸而長頭衣繡之衣而乗輜車来見夢於寡人曰我為江使於河而幕網當吾路泉陽豫且得我我不能去身在患中莫可告語王有徳義故来告訴是何物也衞平乃援式而起仰天而視月之光觀斗所指定日處鄉規矩為輔副以權衡四維已定八卦相朢視其吉凶介蟲先見乃對元王曰今昔壬子宿在牽牛河水大㑹鬼神相謀漢正南北【漢大河】江河固期南風新至江使先来白雲壅漢萬物盡留斗柄指日使者當囚服而乗輜車其名為龜王急使人問而求之王曰善於是王乃使人馳而往問泉陽令曰漁者㡬何家名誰為豫且豫且得龜見夢於王王故使我求之泉陽令乃使吏案籍視圖水上漁者五十五家上流之廬名為豫且泉陽令曰諾乃與使者馳而問豫且曰今昔汝漁何得豫且曰夜半時舉網得龜使者曰今龜安在曰在籠中使者曰王知子得龜故使我求之豫且曰諾即系龜而出之籠中獻使者使者載行出於泉陽之門正晝無見風雨晦冥雲葢其上五采青黄雲雨並起風將而行入於端門見於東箱身如流水潤澤有光朢見元王延頸而前三步而止縮頸而郤復其故處元王見而怪之問衞平曰龜見寡人延頸而前以何朢也縮頸而復是何當也衛平對曰龜在患中而終昔囚王有徳義使人活之今延頸而前以當謝也縮頸而郤郤亟去也元王曰善哉神至如此乎不可乆留趣駕送龜勿令失期衞平對曰龜者是天下之寳也先得此龜者為天子且十言十當十戰十勝生於深淵長於黄土知天之道明於上古游三千嵗不出其域安平静正動不用力夀蔽天地莫知其極與物變化四時變色居而自匿伏而不食春倉夏黄秋白冬黒明於隂陽審於刑徳先知利害察於禍福以言而當以戰而勝王能寳之諸侯盡服王勿遣也以安社稷元王曰龜甚神靈降于上天陷於深淵在患難中以我為賢徳厚而忠信故来告寡人寡人若不遣也是漁者也漁者利其肉寡人貪其力下為不仁上為無徳君臣無禮何從有福寡人不忍奈何勿遣衞平對曰不然臣聞盛徳不報重寄不歸天與不受天奪之寳今龜周流天下還復其所上至蒼天下薄泥塗還徧九州未嘗愧辱無所稽留今至泉陽漁者辱而囚之王雖遣之江河必怒務求報仇自以為侵因神與謀淫不霽水不可治若為枯旱風而揚埃蝗蟲暴生百姓失時王行仁義其罰必来此無佗故其祟在龜後雖悔之豈有及哉王勿遣也元王慨然而歎曰夫逆人之使絶人之謀是不暴乎取人之有以自為寳是不彊乎寡人聞之暴得者必暴亾彊取者必後無功桀紂暴彊身死國亾令我聽子是無仁義之名而有暴彊之道江河為湯武我為桀紂未見其利恐離其咎寡人狐疑安事此寳趣駕送龜勿令乆留衞平對曰不然王其無患天地之間累石為山髙而不壊地得為安故云物或危而顧安或輕而不可遷人或忠信而不如誕謾或醜惡而宜大官或美好佳麗而為衆人患非神聖人莫能盡言春秋冬夏或暑或寒寒暑不和賊氣相奸同嵗異節其時使然故令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或為仁義或為暴彊暴彊有鄉仁義有時萬物盡然不可勝治大王聽臣臣請悉言之天出五色以辨白黒地生五榖以知善惡人民莫知辨也與禽獸相若谷居而穴處不知田作天下禍亂隂陽相錯怱怱疾疾通而不相擇妖㜸數見【説文云衣服謌謡草木之怪謂之妖禽獸蟲蝗之怪謂之㜸也】為單薄聖人别其生使無相獲禽獸有牝牡置之山原鳥有雌雄布之林澤有介之蟲置之谿谷故牧人民為之城郭内經閭術外為阡陌夫妻男女賦之田宅列其室屋為之圖籍别其名族立官置吏勸以爵禄衣以桑麻飬以五穀耕之耰之【耰覆種也説文云耰摩田器】鉏之耨之口得所蓍目得所美身受其利以是觀之非彊不至故曰田者不彊囷倉不盈【説文云圖者謂之困方者謂之廩】商賈不彊不得其贏婦女不彊布帛不精官御不彊其勢不成大將不彊卒不使令侯王不彊沒世無名故云彊者事之始也分之理也物之紀也所求於彊無不有也王以為不然王獨不聞玉櫝隻雉出於昆山明月之珠出於四海䥴石拌賣於市聖人得之以為大寳大寳所在乃為天子今王自以為暴不如拌於海也自以為彊不過䥴石於昆山也取者無咎寳者無患今龜使來扺網而遭漁者得之見夢自言是國之寳也王何憂焉元王曰不然寡人聞之諫者福也諛者賊也人主聽諛是愚惑也雖然禍不妄至福不徒来天地合氣以生百財隂陽有分不離四時十有二月日至為期聖人徹焉身乃無災明王用之人莫敢欺故云福之至也人自生之禍之至也人自成之禍與福同刑與徳雙聖人察之以知吉凶桀紂之時與天爭功擁遏鬼神使不得通是固已無道矣䛕臣有衆桀有䛕臣名曰趙梁教為無道勸以貪狼繫湯夏臺殺闗龍逢左右恐死偷䛕於傍國危於累卵皆曰無傷稱樂萬嵗或曰未央蔽其耳目與之詐狂湯卒伐桀身死國亾聽其䛕臣身獨受殃春秋著之至今不忘紂有䛕臣名為左彊誇而目巧教為象郎將至於天又有玉牀犀玉之器象箸而羮聖人剖其心壯士斬其胻箕子恐死被髮佯狂殺周太子厯囚文王昌投之石室將以昔至明隂兢活之與之俱亾入於周地得太公朢興卒聚兵與紂相攻文王病死載尸以行太子發代將號為武王戰於牧野破之華山之陽紂不勝敗而還走圍之象郎自殺宣室身死不葬頭懸車軫四馬曵行寡人念其如此膓如涫湯是人皆冨有天下而貴至天子然而大傲欲無厭時舉事而喜髙貪狼而驕不用忠信聽其䛕臣而為天下笑今寡人之邦居諸侯之間曽不如秋亳舉事不當又安亾迯衞平對曰不然河雖神賢不如崑崙之山江之源理不如四海而人尚奪取其寳諸侯爭之兵革為起小國見亾大國危殆殺人父兄虜人妻子殘國滅廟以爭此寳戰攻分争是暴彊也故云取之以暴彊而治以文理無逆四時必親賢士與隂陽化鬼神為使通於天地與之為友諸侯賔服民衆殷喜邦家安寧與世更始湯武行之乃取天子春秋著之以為經紀王不自稱湯武而自比桀紂為暴彊也固以為常桀為瓦室紂為象郎徴絲灼之務以費民賦歛無度殺戮無方殺人六畜以韋為囊囊盛其血與人懸而射之與天帝争彊逆亂四時先百鬼嘗諌者輙死䛕者在傍聖人伏匿百姓莫行天數枯旱國多妖祥螟蟲嵗生五穀不成民不安其處鬼神不享飄風日起正晝晦冥日月並蝕滅息無光列星奔亂皆絶紀綱以是觀之安得乆長雖無湯武時固當亾故湯伐桀武王尅紂其時使然乃為天子子孫續世終身無咎後世稱之至今不已是皆當時而行見事而彊乃能成其帝王今龜大寳也為聖人使之賢士不用手足雷電將之風雨送之流水行之侯王有徳乃得當之今王有徳而當此寳恐不敢受王若遣之宋必有咎後雖悔之亦無及已元王大恱而喜於是元王向日而謝再拜而受擇日齋戒甲乙最良乃刑白雉及與驪羊以血灌龜於壇中央以刀剥之身全不傷脯酒禮之横其腹腸荆支卜之必制其創理達於理文相錯迎使工占之所言盡當邦福重寳聞于傍鄉殺牛取革被鄭之桐草木畢分化為甲兵戰勝攻取莫如元王元王之時衞平相宋宋國最彊龜之力也故云神至能見夢於元王而不能自出漁者之籠身能十言盡當不能通使於河還報於江賢能令人戰勝攻取不能自觧於刀鋒免剥刺之患聖能先知亟見而不能令衞平無言言事百全至身而攣當時不利又焉事賢賢者有恒常士有適然是故明有所不見聽有所不聞人雖賢不能左畫方右畫圓日月之明而時蔽於浮雲羿名善射不如雄渠蠭門禹名為辯智而不能勝鬼神地柱折天故毋掾又奈何責人於全孔子聞之曰神龜知吉凶而骨直空枯【凡龜其骨空中而枯也直語發聲也今河東亦然】日為徳而君於天下辱於三足之烏月為刑而相佐見食於蝦蟇蝟辱於鵲騰蛇之神而殆於即且【即津日反且則餘反即吴公也狀如蚰蜒而大黑色】竹外有節理中直空虚松栢為百木長而守門閭日辰不全故有孤虚【按嵗月日時孤虚並得上法也】黄金有疵白玉有瑕事有所疾亦有所徐物有所拘亦有所據罔有所數亦有所疎人有所貴亦有所不如何可而適乎物安可全乎天尚不全故世為屋不成三瓦而陳之【言為屋不成欠三瓦以應天猶陳列而居之】以應之天天下有階物不全【言萬物及日月天地皆不能全喻龜之不全也】乃生也   禇先生曰漁者舉網而得神龜龜自見夢宋元王元王召博士衞平告以夢龜狀平運式定日月分衡度視吉凶占龜與物色同平諫王留神龜以為國重寳美矣古者筮必稱龜者以其令名所從来乆矣余述而為三月 二月  正月【言正月二月三月右轉周環終十二月者日月之龜腹下十二黒㸃為十月也若二十八宿龜也】十二月 十一月【此等下至首俛大者皆卜兆之狀也】四月【謂兆首仰起】足開  肣開  首俛大  五月横吉  首俛大【音免謂兆首伏而大】  六月  七月八月  九月  十月   卜禁日子亥戍不可以卜及殺龜日中如食已小暮昏龜之徼也不可以卜庚辛可以殺及以鑚之常以日旦祓龜先以清水澡之以卵祓之【以常月朝清水洗之以雞卵摩而祝之】乃持龜而遂之若嘗以為祖人若已卜不中皆祓之以卵東向立灼以荆若剛木土卵指之者三【言卜不中以土為卵三度指之三周繞之用厭不祥也】持龜以卵周環之祝曰今日吉謹以梁卵焍黄【焍音題焍焦也言以梁米雞夘祓去龜之不祥令灼之不焦不黄若色焦及黄卜之不中也】祓去玉靈之不祥玉靈必信以誠知萬事之情辯兆皆可占不信不誠則燒玉靈揚其灰以徵後龜其卜必北向龜甲必尺二寸   卜先以造灼鑚鑚中已又灼龜首各三又復灼所鑚中曰正身灼首曰正足各三即以造三周龜祝曰假之玉靈夫子夫子玉靈荆灼而心令而先知而上行於天下行於淵諸靈數刺莫如汝信今日良日行一良貞其欲卜某即得而喜不得而悔即得發鄉我身長大手足收人皆工偶不得發鄉我身挫折中外不相應手足滅去靈龜卜祝曰假之靈龜五筮五靈不如神龜之靈知人死知人生某身良某欲求某物即得也頭見足發内外相應即不得也頭仰足肣内外自隨可得占   卜占病者祝曰今某病困死首上開内外交駭身節折不死首仰足肣卜病者祟曰今病有祟無呈無祟有呈兆有中祟有内外祟有外   卜繫者出不出不出横吉安若出足開首仰有外卜求財物其所當得得首仰足開内外相應即不得呈兆首仰足肣   卜有賣若買臣妾馬牛得之首仰足開内外相應不得首仰足肣呈兆若横吉安   卜繫盗聚若干人在某所今某将卒若干人往擊之當勝首仰足開身正内自橋外下不勝足肣首仰身首内下外髙   卜求當行不行行首足開不行足肣首仰若横吉安安不行   卜往擊盗當見不見見首仰足肣有外不見足開首仰卜往盗見不見見首仰足肣肣勝有外不見足開首仰   卜聞盗来不来来外髙内下足肣首仰不来足開首仰若横吉安期之自次   卜遷徙去官不去去足開有肣外首仰不去自去即足肣呈兆若横吉安   卜居官尚吉不吉呈兆身正若横吉安不吉身節折首仰足開   卜居室家吉不吉吉呈兆身正若横吉安不吉身折節首仰足開   卜嵗中禾稼孰不孰孰首仰足開内外自橋外自垂不孰足肣手仰有外   卜嵗中民疫不疫疫首仰足肣身節有彊外不疫身正首仰足開   卜嵗中有兵無兵無兵呈兆若横吉安有兵首仰足開身作外彊情   卜見貴人吉不吉吉足開首仰身正内自橋不吉首仰身節折足肣有外若無漁   卜請謁於人得不得得首仰足開内自橋不得首仰足肣有外   卜追亾人當得不得得首仰足肣内外相應不得首仰足開若横吉安   卜漁獵得不得得首仰足開内外相應不得足肣首仰若横吉安   卜行遇盗不遇遇首仰足開身節折外髙内下不遇呈兆   卜天雨不首仰有外外髙内下不雨首仰足開若横吉安   卜天雨霽不霽霽呈兆足開首仰不霽横吉命曰横吉安以占病病甚者一日不死不甚者卜曰瘳不死擊者重罪不出輕罪環出過一日不出乆毋傷也求財物買臣妾馬牛一日環得過一日不得不得行者不行来者環至過食時不至不来擊盗不行行不遇聞盗不来徙官不徙居官家室皆吉嵗稼不孰民疾疫無疾嵗中無兵見人行不行不喜請謁人不行不得追亾人漁獵不得行不遇盗雨不雨霽不霽   命曰呈兆病者不死繫者出行者行来者来市買得追亾人得過一日不得問行者不到   命曰柱徹卜病不死擊者出行者行来者来而市買不得憂者毋憂追亾人不得   命曰首仰足肣有内無外占病病甚不死繫者觧求財物買臣妾馬牛不得行者聞言不行来者不来聞盗不来聞言不至徙官聞言不徙居官有憂居家多災嵗稼中孰民疾疫多病嵗中有兵聞言不開見貴人吉請謁不行行不得善言追亾人不得漁獵不得行不遇盗雨不甚霽不霽故其莫字皆為首備問之曰備者仰也故定以為仰此私記也   命曰首仰足肣有内無外占病病甚不死繫者不出求財買臣妾不得行者不行来者不来擊盗不見聞盗来内自驚不来徙官不徙居官家室吉嵗稼不孰民疾疫有病甚嵗中無兵見貴人吉請謁追亾人不得亾財物財物不出得漁獵不得行不遇盗雨不雨霽不霽凶命曰呈兆首仰足肣以占病不死繫者未出求財物買臣妾馬牛不得行不行来不来擊盗不相見聞盗来不来徙官不徙居官乆多憂居家室不吉嵗稼不孰民病疫嵗中毋兵見貴人不吉請謁不得漁獵得少行不遇盗雨不雨霽不霽不吉   命曰呈兆首仰足開以占病病篤死繫囚出求財物買臣妾馬牛不得行者行来者来擊盗不見盗聞盗来不来徙官徙居官不乆居家室不吉嵗稼不孰民疾疫有而少嵗中無兵見貴人不見吉請謁追亾人漁獵不得行遇盗雨不雨霽小吉   命曰首仰足肣以占病不死繫者乆毋傷也求財物買臣妾馬牛不得行者不行擊盗不行来者来聞盗来徙官聞言不徒居家室不吉嵗稼不孰民疾疫少嵗中毋兵見貴人得見請謁追亾人漁獵不得行遇盗雨不雨霽不霽吉   命曰首仰足開有内以占病者死繫者出求財物買臣妾馬牛不得行者行来擊盗行不見盗聞盗来不来徙官徙居官不乆居家室不吉嵗孰民疾疫有而少嵗中毋兵見貴人不吉請謁追亾人漁獵不得行不遇盗雨霽霽小吉不霽吉   命曰横吉内外自橋以占病卜曰毋瘳死繫者毋罪出求財物買臣妾馬牛得行者行来者来擊盗合交等聞盗来来徙官徙居家室吉嵗孰民疫無疾嵗中無兵見貴人請謁追亾人漁獵得行遇盗雨霽雨霽大吉命曰横吉内外自吉以占病病者死繫不出求財物買臣妾馬牛追亾人漁獵不得行者不来擊盗不相見聞盗不来徙官徙居官有憂居家室見貴人請謁不吉嵗稼不孰民疾疫嵗中無兵行不遇盗雨不雨霽不霽不吉   命曰漁人以占病者病者甚不死繫者出求財物買臣妾馬牛擊盗請謁追亾人漁獵得行者行來聞盗来不来徙官不徙居家室吉嵗稼不孰民疾疫嵗中毋兵見貴人吉行不遇盗雨不雨霽不霽吉   命曰首仰足肣内髙外下以占病病者甚不死繫者不出求財物買臣妾馬牛追亾人漁獵得行不行来者来擊盗勝徙官不徙居官有憂無傷也居家室多憂病嵗大孰民疾疫嵗中有兵不至見貴人請謁不吉行遇盗雨不雨霽不霽吉   命曰横吉上有仰下有柱病乆不死繫者不出求財物買臣妾馬牛追亾人漁獵不得行不行来不来擊盗不行行不見聞盗来不来徙官不徙居家室見貴人吉嵗大孰民疾疫嵗中毋兵行不遇盗雨不雨霽不霽大吉命曰横吉榆仰以占病不死繫者不出求財物買臣妾馬牛至不得行不行来不来擊盗不行行不見聞盗来不来徙官不徒居官家室見貴人吉嵗孰嵗中有疾疫毋兵請謁追亾人不得漁獵至不得行不得行不遇盗雨霽不霽小吉   命曰横吉下有柱以占病病甚不環有瘳無死繫者出求財物買臣妾馬牛請謁追亾人漁獵不得行来不来擊盗不合聞盗来来徙官居官吉不乆居家室不吉嵗不孰民毋疾疫嵗中毋兵見貴人吉行不遇盗雨不雨霽小吉   命曰載所以占病環有瘳無死繫者出求財物買臣妾馬牛請謁追亾人漁獵得行者行来者来擊盗相見不相合聞盗来来徙官徙居家室憂見貴人吉嵗孰民毋疾疫嵗中毋兵行不遇盗雨不雨霽霽吉   命曰根格以占病者不死繫乆毋傷求財物買臣妾馬牛請謁追亾人漁獵不得行不行来不来撃盗盗行不合聞盗不来徙官不徙居家室吉嵗稼中民疾疫無死見貴人不得見行不遇盗雨不雨大吉   命曰首仰足肣外髙内下卜有憂無傷也行者不来病乆死求財物不得見貴人者吉   命曰外髙内下卜病不死有祟而市買不得居官家室不吉行者不行来者不来繫者乆毋傷吉   命曰頭見足發有内外相應以占病者起繫者出行者行来者来求財物得吉   命曰呈兆首仰足開以占病病甚死繫者出有憂求財物買臣妾馬牛請謁追亾人漁獵不得行行不行来不来擊盗不合聞盗来来徙官居官家室不吉嵗惡民疾疫無死嵗中毋兵見貴人不吉行不遇盗雨不雨霽不吉   命曰呈兆首仰足開外髙内下以占病不死有外祟繫者出有憂求財物買臣妾馬牛相見不㑹行行来聞言不来擊盗勝聞盗来不来徙官居官家室見貴人不吉嵗中民疾疫有兵請謁追亾人漁獵不得聞盗遇盗雨不雨霽凶   命曰首仰足肣身折内外相應以占病病甚不死繫者乆不出求財物買臣妾馬牛漁獵不得行不行来不来擊盗有用勝聞盗来来徙官不徙居官家室不吉嵗不孰民疾疫嵗中有兵不至見貴人喜請謁追亾人不得遇盗凶   命曰内格外垂行者不行来者不来病者死繫者不出求財物不得見人不見大吉   命曰横吉内外相自橋榆仰上柱上柱足足肣以占病病甚不死繫乆不抵罪求財物買臣妾馬牛請謁追亾人漁獵不得行不行来不来居官家室見貴人吉徙官不徙嵗不大孰民疾疫有兵有兵不㑹行遇盗聞言不見雨不雨霽霽大吉   命曰頭仰足肣内外自隨卜憂病者甚不死居官不得居行者行来者不来求財物不得求人不得吉   命曰横吉下有柱卜来者来卜曰即不至未来卜病者過一日毋瘳死行者不行求財物不得繫者出   命曰横吉内外自舉以占病者乆不死繫者乆不出求財物得而少行者不行来者不来見貴人見吉   命曰内髙外下疾輕足發求財物不得行者行病者有瘳擊者不出来者来見貴人不見吉   命曰外格求財物不得行者不行来者不来繫者不出不吉病者死求財物不得見貴人見吉   命曰内自舉外来正足發者行来者来求財物得病者乆不死繫者不出見貴人見吉   此横吉上柱外内内自舉足肣以卜有求得病不死繫者毋傷未出行不行来不来見人不見百事盡吉此横吉上柱外内自舉柱足以作以卜有求得病死環起繫留毋傷環出行不行来不来見人不見百事吉可以舉兵   此挺詐有外以卜有求不得病不死數起繫禍罪聞言毋傷行不行来不来   此挺詐有内以卜有求不得病不死數起留禍罪無傷繫出行不行来者不来見人不見   此挺詐内外自舉以卜有求得病不死繫毋罪行行来来田賈市漁獵盡喜   此狐狢以有卜求不得病死難起繫留毋罪難出可居宅可娶婦嫁女行不行来不来見人不見有憂不憂此狐徹以卜有求不得病者死繫留有抵罪行不行来不来見人不見言語定百事盡不吉   此首俯足肣身節折以卜有求不得病者死留繫有罪朢行者不来行行来不来見人不見   此挺内外自垂以卜有求不晦病不死難起繫留毋罪難出行不行来不来見人不見不吉   此横吉榆仰首俯以卜有求難得病難起不死繫難出毋傷也可居家室以娶婦嫁女   此横吉上柱載正身節折内外自舉以卜病者卜日不死其一日乃死   此横吉上柱足肣内自舉外自垂以卜病者卜日不死其一日乃死   此横吉上柱足肣内自舉外自垂以卜病卜日不死其一日乃死   為人病首俯足詐有外無内病者占龜未巳急死十輕失大一日不死   首仰足肣以卜有求不得以繫有罪人言語恐之毋傷行不行見人不見   大論曰外者人也内者自我也外者女也内者男也首俛者憂大者身也小者枝也大法病者足肣者生足開者死行者足開至足肣者不至行者足肣不行足開行有求足開得足肣者不得繫者足肣不出開出其卜病也足開而死者内髙而外下也   史記正義卷一百二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百二十九   唐 張守節 撰   貨殖列傳第六十九  史記一百二十九   老子曰至治之極鄰國相朢【音亾】雞狗之聲相聞民各甘其食美其服安其俗樂其業至老死不相往來必用此為務輓近世塗民耳目則㡬無行矣   太史公曰夫神農以前吾不知已至若詩書所述虞夏以來耳目欲極聲色之好口欲窮芻豢之味身安逸樂而心誇矜勢能之榮使俗之漸民乆矣雖户説以眇論終不能化故善者因之其次利道之其次教誨之其次慗齊之最下者與之争夫山西饒材竹穀纑旄玉石山東多魚鹽漆絲聲色江南出柟梓薑桂金錫連丹沙犀瑇瑁珠璣齒革龍門碣石【龍門山在徐州龍門縣竭石山在平州盧龍縣】北多馬牛羊旃裘筋角銅鐵則千里往往山出棊置【言出銅鐵之山方千里如圖棊之置也管子云凡天下名山五千二百七十出銅之山四百六十七出鐵之山三千六百有九山上赭其下有鐵山上有鈆其下有銀山上有銀其下有丹山上有磨石其下有金也】此其大較也皆中國人民所喜好謡俗被服飲食奉生送死之具也故待農而食之虞而出之工而成之商而通之此寧有政教發徴期㑹哉人各任其能竭其力以得所欲故物賤之徴貴貴之徴賤各勸其業樂其事若水之趨下日夜無休時不召而自来不求而民出之豈非道之所符而自然之騐邪周書曰農不出則乏其食工不出則乏其事商不出則三寳絶虞不出則財匱少財匱少而山澤不辟矣此四者民所衣食之原也原大則饒原小則鮮上則冨國下則冨家貧富之道莫之奪予而巧者有餘拙者不足故太公朢封於營丘地潟鹵人民寡於是太公勸其女功極技巧通魚鹽則人物歸之繦至而輻湊故齊冠帯衣履天下海岱之間歛而往朝馬其後齊中衰管子修之設輕重九府【管子云輕重謂錢也夫治民有輕重之法周有大府王府内府外府天府職内職金皆掌財帛之官故云九府也】則桓公以霸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而管氏亦有三歸位在陪臣富於列國之君是以齊富彊至於威宣也故曰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禮生於有而廢於無故君子冨好仁其徳小人富以適其力淵深而魚生之山深而獸往之人富而仁義附焉冨者得勢益彰失勢則客無所之以而不樂夷狄益甚諺曰千金之子不死於市此非空言也故曰天下熈熈皆為利来天下壤壤皆為利往夫千乗之王萬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猶患貧而况匹夫編户之民乎   昔者越王勾踐困於㑹稽之上乃用范蠡計然計然曰知鬬則修備時用則知物二者形則萬貨之情可得而觀已故嵗在金穰水毁木饑火旱旱則資舟水則資車物之理也六嵗穰六嵗旱十二嵗一大饑夫糶二十病農九十病末末病則財不出農病則草不辟矣上不過八十下不減三十則農末俱利平糶齊物闗市不乏治國之道也積著之理務完物無息幣以物相貿易腐敗而食之貨勿留無敢居貴論其有餘不足則知貴賤貴上極則反賤賤下極則反貴貴出如糞土賤取如珠玉財幣欲其行如流水修之十年國冨厚賂戰士士赴矢石如渇得飲遂報彊吴觀兵中國稱號五霸范蠡既雪㑹稽之耻乃喟然而歎曰計然之䇿七越用其五而得意既已施於國吾欲用之家乃乗扁舟浮於江湖【國語云勾踐滅吴及至五湖范蠡辝於王曰君王勉之臣不復入國矣逐乘輕舟以浮於五湖莫知其所終極】變名易姓適齊為鴟夷子皮之陶【括地志云即陶山在齊州平陽縣東三十五里陶山之陽也今南五里猶有宋公冢又云曹州濟陽縣東南三里有陶宋公冢又云在南郡華容縣西未詳也】為朱公朱公以為陶天下之中諸侯四通貨物所交易也乃治産積居與時逐而不責於人故善治生者能擇人而任時十九年之中三致千金再分散與貧交䟽昆弟此所謂富好行其徳者也後年衰老而聽子孫子孫脩業而息之遂至巨萬故言富者皆稱陶朱公子贛既學於仲尼退而仕於衞廢著鬻財於曹魯之間七十子之徒賜最為饒益原憲不厭糟糠匿於窮巷子貢結駟連騎束帛之幣以聘享諸侯所至國君無不分庭與之抗禮夫使孔子名布揚於天下者子貢先後之也此所謂得勢而益彰者乎   白圭周人也當魏文侯時李克務盡地力而白圭樂觀時變故人棄我取人取我與夫嵗孰取穀予之絲漆蠒出取帛絮與之食太隂在夘穰【太隂嵗後二辰為太隂】明嵗衰惡至午旱明嵗美至酉穰明嵗衰惡至子大旱明嵗美有水至夘積著率【貯律二音】嵗倍欲長錢取下榖長石斗取上種能薄飲食忍嗜欲節衣服與用事僮僕同苦樂趨時若猛獸摯鳥之發故曰吾治生産猶伊尹吕尚之謀孫吴用兵商鞅行法是也是故其智不足與權變勇不足以決㫁仁不能以取予彊不能有所守雖欲學吾術終不告之矣蓋天下言治生祖白圭白圭其有所試矣能試有所長非苟而已也   倚頓用盬鹽起【按猗氏蒲州縣也河東䀋池是畦塩作畦若種韮一畦天雨下池中醎淡得均即畎池中水上畔中深一尺許以日暴之五六日則成塩若白礬石大小如雙陸及暮則呼為畦塩或有花塩緣黄河䀋池有八九所而塩州有鳥池猶出三色塩有井塩畦䀋花塩其池中鑿井深一二尺去泥即到塩掘取若至一文則著平石無塩矣其色或白或青黑名曰井塩畦塩若河東者花塩池中有下随而大小成塩其下方㣲空上頭随雨下池中其滴髙起若塔子形處曰花塩亦口即成塩馬池中心有衆井水沃所作池人馬盡汲此井其塩四分入官一分入百姓也池中又鑿得塩坑闊一尺餘髙二尺白色光明洞徹年貢之也】而邯鄲郭縱以鐵冶成業於王者埒富   烏氏倮【縣古城在涇州安定縣東四十里倮名也】畜牧及衆斥賣求竒繒物間獻遺戎王戎王什倍其償與之畜畜至用谷量馬牛秦始皇帝令倮比封君以時與列臣朝請而巴蜀寡婦清其先得丹穴【括地志云寡婦清臺山俗名貞女山在涪州永安縣東北七十里也】而擅其利數世家亦不訾【音子兒反言資財衆多不可訾量一云清多以財餉遺四方用衞其業故財亦不多積聚】清寡婦也能守其業用財自衞不見侵犯秦皇帝以為貞婦而客之為築女懐清臺夫倮鄙人牧長清窮鄉寡婦禮抗萬乗名顕天下豈非以富邪漢興海内為一開闗梁弛山澤之禁是以富商大賈周流天下交易之物莫不通得其所欲而徙豪傑諸侯彊族於京師闗中自汧雍以東至河華膏壤沃野千里自虞夏之貢以為上田而公劉適邠大王王季在岐文王作豐武王治鎬故其民猶有先王之遺風好稼穡殖五穀地重重為邪【重並逐拱反言關中地重厚民亦重難不為邪惡】及秦文孝繆居雍隙【雍縣岐州雍縣也】隴蜀之貨物而多賈獻孝公徙櫟邑櫟邑北郤戎翟東通三晉亦多大賈武昭治咸陽因以漢都長安諸陵四方輻湊並至而㑹地小人衆故其民益玩巧而事末也南則巴蜀巴蜀亦沃野地饒巵薑丹沙石銅鐵竹木之器南御滇僰僰僮西近卭笮笮馬旄牛然四塞棧道千里無所不通唯襃斜綰轂其口以所多易所鮮天水隴西北地上郡與闗中同俗然西有中之利北有戎翟之畜畜牧為天下饒然地亦窮險唯京師要其道【要音腰言要東其路也】故闗中之地於天下三分之一而人衆不過什三然量其富什居其六昔唐人都河東殷人都河西【盤庚都殷墟地屬河西也】周人都河南【周自平王以後都洛陽】夫三河在天下之中若鼎足王者所更居也建國各數百千嵗土地小狭民人衆都國諸侯所聚㑹故其俗纎儉習事楊平陽陳西賈秦翟【賈音古秦關内也翟隰石等州部落稽也延綏銀三州皇白翟所居】北賈種代【上之勇反種在垣州石邑縣北蓋蔚州也代今代州】種代石北也地邉胡數被冦人民矜忮好氣任侠為姦不事農商然迫近北夷師旅亟往中國委輸時有竒羡其民羯羠不均自全晉之時固已患其僄悍而武靈王益厲之其謡俗猶有趙之風也故楊平陽陳椽其間得所欲温軹西賈上黨【澤潞等州也】北賈趙中山【洛州及定州】中山地薄人衆猶有沙丘紂滛地餘民【沙丘在邢州也】民俗懁急仰機利而食丈夫相聚游戲悲歌忼慨起則相隨椎剽休則掘冢作巧姦冶多美物為倡優女子則鼔鳴瑟跕屣游媚貴富入後宫徧諸侯然邯鄲亦漳河之間【洛水本名彰水邯鄲在其地】一都㑹也北通燕涿南有鄭衞鄭衞俗與趙相類然近梁魯㣲重而矜節濮上之邑徙野王【秦㧞衞濮陽徙其君於懐州野王】野王好氣任侠衞之風也夫燕亦勃碣之間【碣石勃海在西北】一都㑹也南通齊趙東北邊胡上谷至遼東地踔逺人民希數被冦大與趙代俗相類而民雕捍少慮有魚鹽棗栗之饒北鄰烏桓夫餘東綰穢貉朝鮮真畨之利【畨音潘】   洛陽東賈齊魯南賈梁楚故泰山之陽則魯其隂則齊齊帯山海膏壤千里冝桑麻人民多文綵布帛魚鹽臨菑亦海岱之間一都㑹也其俗寛緩濶達而足智好議論地重難動揺怯於衆鬬勇於持刺故多劫人者大國之風也其中具五民而鄒魯濵沬泗猶有周公遺風俗好儒備於禮故其民齪齪頗有桑麻之業無林澤之饒地小人衆儉嗇畏罪逺邪及衰好賈趨利甚於周人夫自鴻溝以東芒碭以北屬巨野【鄆州巨野縣在鉅野澤也】此梁宋也【鴻溝以東芒碭以北 至鉅野梁宋二國之地】陶睢陽【今曹州睢陽今宋州宋地也】亦一都㑹也昔堯作游成陽舜漁於雷澤【澤在雷澤縣西北也】湯止于亳【宋州榖熟縣西南四十五里南亳州故城是也】其俗猶有先王遺風重厚多君子好稼穡雖無山川之饒能惡衣食致其蓄藏越楚則有三俗【越滅吴則有江淮以北楚滅越兼有吴越之地故言越楚也】夫自淮北沛陳汝南南郡此西楚也【沛徐州沛縣也陳今陳州也汝汝州也南郡今荆州也言從沛郡西至荆州並西楚也】其俗剽輕易發怒地薄寡於積聚江陵故郢都【荆州江陵縣故為郢楚之都】西通巫巴【巫郡巴郡在江陵之西也】東有雲夢之饒陳在楚夏之交【夏都計陽城言陳南則楚西及北則夏故云楚夏之交】通魚鹽之貨其民多賈徐僮取慮【取音秋慮音閭徐即徐城故徐國也僮取慮二縣並在下邳今泗州】則清刻矜已諾【上音紀】彭城以東東海吴廣陵此東楚也【彭城徐州活縣也東海郡今海郡也吴蘇州也廣陵揚州也言從徐州彭城厯揚州至蘇州並東楚之地】其俗類徐僮朐繒以北俗則齊【朐其俱反縣在海州故繒縣在沂州亟丞縣言二縣之北風俗同於齊】浙江南則越夫吴自闔廬春申王濞三人招致天下之喜游子弟東有海塩之饒章山之銅三江五湖之利亦江東一都㑹也衡山【故邾城在潭州東南百二十里】九江【九江郡都隂陵隂陵故城在濠州定逺縣西六十五里】江南【案徐説非秦置鄣郡在湖州長城縣西南八十里鄣郡故城是也漢改為丹陽郡徙郡宛城今宣州地也上言吴有章山之銅明是東楚之地此言大江之南豫章長沙二郡南楚之地耳徐裴以為江南丹陽郡屬南楚誤之甚矣】豫章【今洪州也】長沙【今潭州也十三州志云有萬里沙祠而西自湘州至東莱萬里故曰長沙也淮南衡山九江二郡及江南豫章長沙二郡並為楚也】是南楚也其俗大類西楚郢之後徙夀春【楚考列王二十二年自陳徙都夀春號之曰郢故言郢之徙夀春也】亦一都㑹也而合肥受南北潮【合肥縣廬州治也言江淮之潮南北俱至廬州也】皮革鮑木輸㑹也與閩中于越雜俗故南楚好辭巧説少信江南卑溼丈夫早夭多竹木豫章出黄金【括地云江州潯陽縣有黄金山山出金】長沙出連然菫菫【音謹】物之所有取之不足以更費九疑蒼梧以南至儋耳者【今儋州在海中廣州南去京七千餘里言嶺南至儋耳之地與江南大同俗而揚州之南越民多馬】與江南大同俗而楊越多焉畨禺【潘虞二音今廣州】亦其一都㑹也珠璣犀瑇瑁果布之湊   穎川南陽夏人之居也【禹居陽城穎川南陽皆夏地也】夏人政尚忠朴猶有先王之遺風穎川敦愿秦末世遷不軌之民於南陽南陽西通武闗鄖闗【武闗在商州地理志云宛西通武闗而無鄖関葢鄖當為徇徇水上有關在金州洵陽縣徐按漢中是也徇亦作郇與鄖相似也】東南受漢江淮宛亦一都㑹也俗雜好事業多賈其任俠交通穎川故至今謂之夏人夫天下物所鮮所多人民謡俗山東食海鹽山西食鹽【謂西方鹹地也堅且鹹即出石塩及地塩】鹵領南沙北【謂池漢之北也】固往往出鹽大體如此矣緫之楚越之地地廣人希飯稻羮魚或火耕而水耨【言風草下種苗生大而草生小以水灌之則草死而苖無損也耨除草也】果陏嬴蛤【隋今為揺者同上古少字也嬴力和反果揺猶摇疊包裏也今楚越之俗尚有裹揺之語楚越水鄉足螺魚鱉民多採捕積聚揺疊包裹煮而食之班固不曉裹揺之方言修太史公書述地云乃故云果苽嬴蛤非太史公意班氏失之也】不待賈而足【賈音古言楚越地勢饒食不用他賈而自足無饑饉之患】地勢饒食無飢饉之患以故呰窳【按食螺蛤等物故多羸弱而足病也淮南子云古者民食嬴蛛之肉多疹毒之患也】偷生無積聚【言江淮以南有水族民多食物朝夕取紿以偷生而已不為積聚乃多貧也】而多貧是故江淮以南無凍餓之人亦無千金之家沂泗水以北宜五穀桑麻六畜地小人衆數被水旱之害民好畜藏故秦夏梁魯好農而重民三河宛陳亦然加以商賈齊趙設智巧仰機利燕代田畜而事蠶由此觀之賢人深謀於廊廟論議朝廷守信死節隱居巖穴之士設為名髙者安歸乎歸於富厚也是以亷吏乆乆更富亷賈歸富富者人之情性所不學而俱欲者也故壯士在軍攻城先登陷陣却敵斬將搴旗前䝉矢石不避湯火之難者為重賞使也其在閭巷少年攻剽椎埋劫人作姦掘鑄幣任侠并兼借交報仇篡逐幽隐不避法禁走死地如騖其實皆為財用耳今夫趙女鄭姬設形容揳鳴琴揄長袂躡利屣目挑【田烏反】心招出不逺千里不擇老少者奔富厚也游閑公子飾冠劔連車騎亦為富貴容也弋射漁獵犯晨夜冒霜雪馳阬谷不避猛獸之害為得味也博戲馳逐鬬雞走狗作色相矜必争勝者重失負也醫方諸食技術之人焦神極能為重糈也吏士舞文弄法刻章偽書不避刀鋸之誅者沒於賂遺也農工商賈畜長固求冨益貨也此有知盡能索耳終不餘力而讓財矣諺曰百里不販樵千里不販糴居之一嵗種之以穀十嵗樹之以木百嵗来之以徳徳者人物之謂也今有無秩禄之奉爵邑之入而樂與之比者命曰素封【言不仕之人自有園田收飬之給其利此於封君故曰素封也】封者食租税嵗率【音律】户二百千户之君則二十萬朝覲聘享出其中庶民農工商賈率亦嵗萬息二千戸百萬之家則二十萬而更傜租賦出其中衣食之欲恣所好美矣故曰陸地牧馬二百蹄牛蹄角千千足羊澤中千足彘水居千石魚陂【言陂澤養魚一嵗收得千石魚賣也】山居千章之材安邑千樹棗燕秦千樹栗蜀漢江陵千樹橘淮北常山已南河濟之間千樹萩陳夏千畝漆齊魯千畝桑麻渭川千畝竹及名國萬家之城帯郭千畝畒鍾之田若千畒卮茜千畦薑韭此其人皆與千户侯等然是富給之資也不窺市井不行異邑坐而待收身有處士之義而取給焉若至家貧親老妻子軟弱嵗時無以祭祀進醵飲食被服不足以自通如此不慙耻則無所比矣是以無財作力少有鬬智【言少有錢財則鬬智巧而求勝也】既饒争時【既饒足錢財乃逐時争利也】此其大經也今治生不待危身取給則賢人勉焉是故本富為上末富次之姦富最下無巖處竒士之行而長貧賤好語仁義亦足羞也凡編户之民富相什則卑下之伯則畏憚之千則役萬則僕物之理也夫用貧求富農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繡文不如倚市門此言末業貧者之資也通邑大都酤一嵗千釀【釀千瓮酤醯醋云酒酤】醯醤千醤千甔屠牛羊彘千皮販榖糶千鍾薪槀千車船長千丈木千章竹竿萬个【釋名云竹曰个木曰枚】其軺車百乗【上音遥説文云軺小車也】牛車千兩【車一乗為一兩風俗通云箱轅及輪兩兩而偶之稱兩也】木器髤者千枚【顔云以漆物謂之髤又音許昭反今關束俗器物一再漆者謂之稍漆即髤聲之轉耳今關西俗云里髤盤朱兩義並通】銅器千鈞素木鐵器若卮茜千石馬蹄躈千牛千足羊彘千雙僮手指千筋角丹沙千斤其帛絮細布千鈞文采千匹榻布皮革千石【顔師古曰麤厚之布也其價賤故與皮革同重耳非白疊也荅者厚之兒也按白疊木綿所織非中國有也】漆牛斗蘖麴鹽豉千荅鮐鮆千斤【鮐音臺又音貽説文云鮐海魚也鮆音齊禮反刀魚也】鯫千石鮑千鈞【鯫音族苟反謂雜小魚也鮑白也然鮐鮆以斤論鮑鯫以千鈞論乃與九倍多故知鮐是大好者鯫鮑是雜者也徐云鯫膊魚也膊並各反謂破開户頭尾不相離為鮑謂之膊闗者也此亦大魚為之也】棗栗千石者三之【謂之千石也言棗栗三千石乃與上物相等】狐鼯【音雕】裘千皮羔羊裘千石旃席千具佗果菜千鍾【鍾六斛四斗果菜謂雜果菜於山野采取之】子貸金錢千貫節駔㑹貪賈三之亷賈五之此亦比千乗之家其大率也【率音律】佗雜業不中什二【言雜惡業而不在什分中得二分之利者非世之美財也】則非吾財也請畧道當世千里之中賢人所以富者令後世得以觀擇焉   蜀卓氏之先趙人也用鐵冶富秦破趙遷卓氏卓氏見虜畧獨夫妻推輦行詣遷處諸遷虜少有餘財爭與吏求近處葭萌【葭萌今利州縣也】唯卓氏曰此地狭薄吾聞㳊山之下沃野下有蹲鴟【㳊音珉蹲鴟芋也言卭州臨卭縣其地肥又沃平野有大芋等也華陽國志云㳊山郡郡安縣有大芋如蹲鴟也】至死不飢民工於市易賈乃求逺遷致之臨卭大喜即鐵山鼓鑄運籌策傾滇蜀之民富【滇一作沮漢書亦作滇池今益州郡有蜀州亦因舊名及漢江為名江在益州南入導江非漢中之漢江也】至僮千人田池射獵之樂擬於人君   程鄭山東遷虜也亦冶鑄賈椎髻之民富埒卓氏俱居臨卭   宛孔氏之先梁人也用鐵冶為業秦伐魏遷孔氏南陽大鼔鑄規陂池連車騎游諸侯因通商賈之利有游閑公子之賜與名然其贏得過當愈於纎嗇【音色嗇吝也言孔氏連車騎游於諸侯以資給之兼通商賈之利乃得游閑公子交名然其通計贏利過於所資給餉遺之當猶有交游公子雍容而勝於慳恡也】家致富數千金故南陽行賈盡法孔氏之雍容魯人俗儉嗇而曹邴氏尤甚以鐵冶起富至巨萬然家自父兄子孫約俛有拾仰有取貫貸行賈徧郡國鄒魯以其故多去文學而趨利者以曹邴氏也   齊俗賤奴虜而刁間獨愛貴之【刁丁遥反姓名】桀黠奴人之所患也唯刁間收取使之逐漁鹽商賈之利或連車騎交守相然愈益任之終得其力起富數千萬故曰寧爵毋刁言其能使豪奴自饒而盡其力周人既纎而師史尤甚【師史人姓名】轉轂以百數賈郡國無所不至洛陽街居在齊秦楚趙之中【洛陽在齊秦楚趙之中其街巷貧人學於冨家相矜以乆賈諸國皆數厯里邑不入其門故前云洛陽東賈齊魯南賈梁楚是也】貧人學事富家相矜以乆賈數過邑不入門設任此等故師史能致七千萬   宣曲【按其地合在関内張揖云宣曲官名在昆池西也】任氏之先為督道倉吏秦之敗也豪傑皆争取金玉而任氏獨穿倉粟楚漢相距滎陽也民不得耕種米石至萬而豪傑金玉盡歸任氏任氏以此起富富人爭奢侈而任氏折節為儉力田畜田畜人争取賤賈【音價也】任氏獨取貴善富者數世然任公家約非田畜所出弗衣食公事不畢則匈不得飲酒食肉以此為閭里率故富而主上重之塞之斥也【孟康云邉塞主斥侯卒也唯此人能致富若此顔云塞斥者言國斥開邉塞更令寛廣故橋姚得恣 畜牧也姓橋名姚也】唯橋姚已致馬千匹牛倍之羊萬頭粟以萬鍾計吴楚七國兵起時長安中列侯封君行從軍旅齎貸子錢子錢家以為侯邑國在闗東闗東成敗未決莫肯與唯無鹽氏出捐千金貸其息什之三月吴楚平一嵗之中則無鹽氏之息什倍用此富埒闗中闗中富商大賈大抵盡諸田田嗇田蘭韋家栗氏安陵杜杜氏亦巨萬此其章尤異者也皆非有爵邑奉禄弄法犯姦而富盡椎埋去就與時俯仰獲其贏利以末致財用本守之以武一切用文持之變化有槩故足術也若至力農畜工虞商賈為權利以成富大者傾郡中者傾縣下者傾鄉里者不可勝數夫纎嗇筋力治生之正道也而富者必用竒勝田農拙業而秦陽以蓋一州掘姦事也而曲叔以起博戲惡業也而桓發用之富【桓發人姓名】行賈丈天賤行也而雍樂成以饒販脂【説文云載角者脂无角者膏也】辱處也而雍伯千金賣漿小業也而張氏千萬洒削薄技也而郅氏鼎食胃脯簡㣲耳濁氏連騎【按胃脯謂和五味而脯美故易售】馬醫淺方張里擊鍾此皆誠壹之所致由是觀之富無經業則貨無常主能者輻湊不肖者瓦解千金之家比一都之君臣萬者乃與王者同樂豈所謂素封者邪非也   史記正義卷一百二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正義卷一百三十   唐 張守節 撰   太史公自序第七十   史記一百三十   昔在顓頊命南正重以司天北正黎以司地唐虞之際紹重黎之後使復典之至于夏商故重黎氏世序天地其在周程伯休甫其後也【括地志云安陵故域在雍州咸陽東二十一里周之程邑也】當周宣王時失其守而為司馬氏【司馬彪序云南正黎後世為司馬氏】司馬氏世典周史惠襄之間司馬氏去周適晉晉中軍隨會奔秦而司馬氏入少梁【按春秋隨會奔秦其後自秦入魏而還晉也隨會為晉中軍将少梁古梁國也羸姓在同州韓城縣南二十二里是時屬晋】自司馬氏去周適晉分散或在衞或在趙或在秦其衞者相中山在趙者【何法盛晉書及晉譙王司馬無忌司馬氏孫本皆云名凱】以劔論顯蒯聵其後也【五恠反如淳云刺客傳之蒯聵也】在秦者名錯與張儀争論於是恵王使錯將伐蜀遂㧞因而守之錯孫靳事武安君白起而少梁更名曰夏陽靳與武安君阬趙長平軍還而與之俱賜死杜郵葬於華池【括地志云華池在同州韓城縣西南七十里在夏陽故城西北四里】靳孫昌昌為秦主鐵官當始皇之時蒯聵孫卬為武信君將而徇朝歌諸侯之相王王卬於殷漢之伐楚卬歸漢以其地為河内郡昌生無澤無澤為漢市長無澤生喜喜為五大夫卒皆葬髙門【括地云髙門原俗名馬門原在同州韓城縣西南十八里漢司馬遷墓在韓城縣南二十二里夏陽縣故東南有司馬遷冢在髙門原上也】喜生談談為太史公【虞喜志林云古者主天官者皆上公自周至漢其職轉卑然朝㑹坐位猶居公上尊天之道其官屬仍以舊名尊而稱也按下文太史公既掌天官不治民有子曰遷又云卒三嵗而遷為太史公又云太史公遭李陵之禍又云汝復為太史則續吾祖矣觀此文虞喜説為長乃書談及遷為太史公者皆遷自書之漢舊儀云太史公秩二千石卒史皆秩二百石然瓉及韋昭桓譚之説皆非也以桓譚之説釋在武本紀也】太史公學天官於唐都【天官書云星則唐都也】受易於楊何習道論於黄子太史公仕於建元元封之間愍學者之不達其意而師悖【布内反顔云悖惑也各習師書感於所見也】乃論六家之要指曰易大傳【張晏云謂易繫辭案下二句是繫辭文也】天下一致而百慮同歸而殊塗夫隂陽儒墨名法道徳此務為治者也直所從言之異路有省不省耳嘗竊觀隂陽之術大祥【顧野王云祥善也吉凶之先見也】而衆忌諱使人拘而多所畏【言拘束於日時令人有所忌畏也】然其序四時之大順不可失也儒者博而寡要勞而少功是以其事難盡從然其序君臣父子之禮列夫婦長幼之别不可易也墨者【韋云墨翟之術也尚儉後有徐巢子傳其術也】儉而難遵是以其事不可徧循然其彊本節用不可廢也法家嚴而少㤙然其正君臣上下之分不可改矣名家使人儉而善失真然其正名實不可不察也道家使人精神専一動合無形贍足萬物其為術也因隂陽之大順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與時遷移應物變化立俗施事無所不宜指約而易操事少而功多儒者則不然以為人主天下之儀表也主倡而臣和主先而臣隨如此則主勞而臣逸至於大道之要去健羡絀聦明釋此而任術夫神大用則竭形大勞則敝形神騷動欲與天地長乆非所聞也夫隂陽四時八位十二度二十四節各有教令順之者昌逆之者不死則亾未必然也故曰使人拘而多畏夫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經也弗順則無以為天下綱紀故曰四時之大順不可失也夫儒者以六蓺為法六蓺經傳以千萬數累世不能通其學當年不能究其禮故曰博而寡要勞而少功若夫列君臣父子之禮序夫婦長幼之别雖百家弗能易也墨者亦尚堯舜道言其徳行曰堂髙三尺土階三等茅茨不翦【屈蓋曰茨以茅覆屋】采椽不刮【採取為椽不刮削也】食土簋啜土刑糲梁之食【顔云簋所以盛節也刑所以盛羹也土謂燒土為之即瓦器也糲粗米也脫粟也梁粟也謂食脫粟之麤飰也】藜藿之羹【藜似藿而表赤藿豆葉也】夏日葛衣冬日鹿裘其送死桐棺三寸【以桐木為棺厚三寸也】舉音不盡其哀教䘮禮必以此為萬民之率使天下法若此則尊卑無别也夫世異時移事業不必同故曰儉而難遵要曰彊本節用則人給家足之道也此墨子之所長雖百家弗能廢也法家不别親踈不殊貴賤一㫁於法則親親尊尊之㤙絶矣可以行一時之計而不可長用也故曰嚴而少㤙若尊主卑臣明分職不得相踰越雖百家弗能改也名家苛察繳繞使人不得反其意専決於名而失人情故曰使人儉而善失真若夫控名責實參伍不失此不可不察也道家無為又曰無不為【無為者守清浄也無不為者生育萬物也】其實易行【各守其分故易行也】其辭難知【幽深微妙故難知也】其術以虚無為本以因循為用【任自然也】無成勢無常形故能究萬物之情不為物先不為物後故能為萬物主有法無法因時為業【因時之物成法為業】有度無度因物與合【因其力物之形成度與合也】故曰聖人不朽時變是守【言聖人教迹不朽滅者順時變化】虚者道之常也因者君之綱也【言因百姓之心以教唯執其綱而已】羣臣並至使各自明也其實中其聲者謂之端實不中其聲者謂之窽窽言不聽姦乃不生賢不肖自分白黒乃形在所欲用耳何事不成乃合大道混混冥冥【上胡本反混混者元氣神者之貌也】光燿天下復反無名凡人所生者神也所託者形也神大用則竭形大勞則敝形神離則死死者不可復生離者不可復反故聖人重之由是觀之神者生之本也形者生之具也不先定其神而曰我有以治天下何由哉太史公既掌天官不治民有子曰遷遷生龍門【括地志云龍門在同州韓城縣北五十里其山更黄河夏禹所鑿者也龍門山在夏陽縣遷即漢夏陽縣人也至唐改曰韓城縣】耕牧河山之陽【河之北山之南也案在龍門山南也】年十嵗則誦古文二十而南游江淮上㑹稽探禹穴【括地志云石箐山一名玉笥山又名宛委山即會稽山一峯也在會稽縣東南十八里吴越春秋云禹案黄帝中經九山東南天柱號曰宛委赤帝左闕之填丞以文玉覆以盤石其書金簡青玉為字編以白銀皆瑑其文禹乃東廵登衡山血白馬以祭禹乃登山仰天而笑忽然而臥夢見繡衣男子自稱夷倉水使者却倚覆釡之山東顧謂禹曰欲得我山神書者齊於黄帝之岳岩岩之下三月季更登山發石禹乃登宛委之山發石乃得金簡玉字以水泉之脉山中又有一穴深不見底謂之禹穴史遷云上會稽探禹穴即此穴也】闚九疑【九疑山在道州】浮於沅湘【沅水出朗州相水出道州北東北入海】北涉㳊泗【兩水出兖州東北而南厯魯】講業齊魯之都觀孔子之遺風鄉射鄒嶧【鄒縣名嶧山名鄊山在鄒縣名二十二里地近曲阜於此行鄉射之禮】戹困鄱【括地志徐州滕縣漢蕃縣音翻漢未陳蕃子逸為魯相改音反田褒魯記曰靈帝末汝南陳子㳺為魯相陳蕃子也國人為諱而改焉】薛彭城過梁楚以歸於是遷仕為郎中奉使西征巴蜀以南南畧卭笮昆明還報命是嵗天子始建漢家之封而太史公留滯周南不得與從事【與音預】故發憤且卒而子遷適使反見父於河洛之間太史公執遷手而泣曰余先周室之太史也自上世嘗顯功名於虞夏典天官事後世中衰絶於予乎汝復為太史則續吾祖矣今天子接千嵗之統封泰山而余不得從行是命也夫命也夫余死汝必為太史為太史無忘吾所欲論著矣且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此孝之大者夫天下稱誦周公言其能論歌文武之徳宣周邵之風達太王王季之思慮爰及公劉以尊后稷也幽厲之後王道缺禮樂衰孔子脩舊起廢論詩書作春秋則學者至今則之自獲麟以来四百餘嵗而諸侯相兼史記放絶今漢興海内一統明主賢君忠臣死義之士余為太史而弗論載廢天下之史文余甚懼焉汝其念哉遷俯首流涕曰小子不敏請悉論先人所次舊聞弗敢闕卒三嵗而遷為太史令紬史記石室金匱之書五年而當太初元年【按遷年四十二嵗】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天厯始改建於明堂諸神受紀   太史公曰先人有言【太史公司馬遷也先人司馬談也】自周公卒五百嵗而有孔子孔子卒後至於今五百嵗有能紹明世正易繼春秋本詩書禮樂之際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讓焉上大夫壼遂曰昔孔子何為而作春秋哉太史公曰余聞董生曰周道衰廢孔子為魯司冦諸侯害之大夫壅之孔子知言之不用道之不行也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之中以為天下儀表貶天子退諸侯討大夫以達王事而已矣子曰我欲載之空言不如見之於行事之深切著明也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紀别嫌疑明是非定猶豫善善惡惡賢賢賤不肖存亾國繼絶世補敝起廢王道之大者也易著天地隂陽四時五行故長於變禮經紀人倫故長於行書記先王之事故長於政詩記山川谿谷禽獸草木牝牡雌雄故長於風樂樂所以立故長於和春秋辯是非故長於治人是故禮以節人樂以發和書以道事詩以達意易以道化春秋以道義撥亂世反之正莫近於春秋春秋文成數萬其指數千萬物之散聚皆在春秋春秋之中弑君三十六亾國五十二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勝數察其所以皆失其本已故易曰失之豪釐差以千里故曰臣弑君子弑父非一旦一夕之故也其漸乆矣故有國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讒而弗見後有賊而不知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守經事而不知其宜遭變事而不知其權為人君父而不通於春秋之義者必䝉首惡之名為人臣子而不通於春秋之義者必陷簒弑之誅死罪之名其實皆以為善為之不知其義【其心實善為之不知其義理則陷於罪咎】被之空言而不敢辭夫不通禮義之㫖至於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君不君則犯【顔云為臣下所干犯也一違犯禮義】臣不臣則誅父不父則無道子不子則不孝此四行者天下之大過也以天下之大過予之則受而弗敢辭故春秋者禮義之大宗也夫禮禁未然之前法施已然之後法之所為用者易見而禮之所為禁者難知壺遂曰孔子之時上無明君下不得任用故作春秋垂空文以㫁禮義當一王之法今夫子上遇明天子下得守職萬事既具咸各序其宜夫子所論欲以何明太史公曰唯唯否否不然余聞之先人曰伏羲至純厚作易八卦堯舜之盛尚書載之禮樂作焉湯武之隆詩人歌之春秋采善貶惡推三代之徳褒周室非獨刺譏而已也漢興以来至明天子獲符瑞封禪改正朔易服色受命於穆清【於音烏顔云於歎辭也穆美也言天子有美徳而教化清也】澤流罔極海外殊俗重譯欵塞【重譯更譯其言也】請来獻見者不可勝道臣下百官力誦聖徳猶不能宣盡其意且士賢能而不用有國者之耻主上明聖而徳不布聞有司之過也且余嘗掌其官廢明聖盛徳不載滅功臣世家賢大夫之業不述堕先人所言罪莫大馬余所謂述故事慗齊其世非所謂作也而君比之於春秋謬矣於是論次其文七年【按從太初元年至天漢三年乃七年也】而太史公遭李陵之禍【太史公舉李陵李陵降也】幽於縲紲乃喟然而嘆曰是余之罪也夫是余之罪也夫身毁不用矣退而深惟曰夫詩書隐約者【詩書隐㣲而約省者遷深惟欲依其隐約而成其志意也】欲遂其志之思也昔西伯抅羑里演周易孔子戹陳蔡作春秋屈原放逐著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脚而論兵法不韋遷蜀世傳吕覽【即吕氏春秋也】韓非囚秦説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賢聖發憤之所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鬱結不得通其道也故術往事思来者於是卒述陶唐以来至于麟止自黃帝始   維昔黄帝法天則地四聖遵序各成法度唐堯遜位虞舜不台厥美帝功萬世載之作五帝本紀第一   維禹之功九州攸同光唐虞際徳流苗裔夏桀驕乃放鳴條作夏本紀第二   維契【音薛也】作商爰及成湯太甲居桐徳盛阿衡武丁得説乃稱髙宗帝辛湛湎諸侯不享作殷本紀第三維棄作稷徳盛西伯武王牧野實撫天下幽厲昏亂既䘮鄷鎬陵遲至赧洛邑不祀作周本紀第四   維秦之先伯翳佐禹穆公思義悼豪之旅【穆公封崤山軍旅之尸】以人為殉詩歌黄鳥昭襄業帝作秦本紀第五   始皇既立并兼六國銷鋒鑄鐻維偃干革尊號稱帝矜武任力二世受運子嬰降虜作始皇本紀第六   秦失其道豪桀並擾項梁業之子羽接之殺慶救趙諸侯立之誅嬰背懐天下非之作項羽本紀第七   子羽暴虐漢行功徳憤發蜀漢還定三秦誅籍業帝天下惟寧改制易俗作髙祖本紀第八   恵之早霣【音殞】諸吕不台崇彊禄産諸侯謀之殺隠幽友大臣洞疑遂及宗禍作吕太后本紀第九   漢既初興繼嗣不明迎王踐祚天下歸心蠲除肉刑開通闗梁廣㤙博施厥稱太宗作孝文本紀第十   諸侯驕恣吴首為亂京師行誅七國伏辜天下翕然大安殷富作孝景本紀第十一   漢興五世隆在建元外攘夷狄内脩法度封禪改正朔易服色作今上本紀第十二   維三代尚矣年紀不可考蓋取之譜牒舊聞本于兹於是畧推作三代世表第一   幽厲之後周室衰㣲諸侯専政春秋有所不紀而譜諜經畧五霸更盛衰欲睹周世相先後之意作十二諸侯年表第二   春秋之後陪臣秉政彊國相王以至于秦卒并諸侯滅封地擅其號作六國年表第三   秦既暴虐楚人發難項氏遂亂漢乃扶義征伐八年之間天下三嬗事繁變衆故詳著秦楚之際月表第四漢興已来至于太初百年諸侯廢立分削譜紀不明有司靡踵彊弱之原云以世【言漢興已来百年諸侯廢立分削譜紀不能明其嗣有司無所踵繼其後乃云彊弱之原云以世相代相不能有所録紀也】作漢興已来諸侯年表第五   維髙祖元功輔臣股肱剖符而爵澤流苗裔忘其昭穆或殺身隕國作髙祖功臣侯者年表第六   恵景之間維申功臣宗屬爵邑作恵景間侯者年表第七   北討彊胡南誅勁越征伐夷蠻武功爰列作建元以来侯者年表第八   諸侯既彊七國為從子弟衆多無爵封邑推㤙行義其勢銷弱徳歸京師作王子侯者年表第九   國有賢相良將民之師表也維見漢興以来將相名臣年表賢者記其治不賢者彰其事作漢興以来將相名臣年表第十   維三代之禮所損益各殊務然要以近情性通王道故禮因人質為之節文畧協古今之變作禮書第一樂者所以移風易俗也自雅頌聲興則已好鄭衞之音鄭衞之音所從来乆矣人情之所感逺俗則懐比樂書以述来古作樂書第二   非兵不彊非徳不昌黄帝湯武以興桀紂二世以崩可不慎歟司馬法所從来尚矣【古者師出以律凡軍出皆吹律聴聲律書云六律為萬事根本其於兵械尤所重朢敵知吉凶聞聲倣勝負故云司馬兵法所從来尚矣乎】太公孫吴王子能紹而明之切近世極人變作律書第三   律居隂而治陽厯居陽而治隂律厯更相治間不容翲忽【翲匹遥反今音匹沼反字當作抄抄禾芒表也忽一蠶口出絲也言律厯相治之間不容比微細之物也】五家之文怫異【五家謂黄帝顓頊夏殷周之厯其文相戾乖異不同維太初之元論厯律為是故厯書自太初之元論之也】維太初之元論作厯書第四   星氣之書多雜禨祥不經推其文考其應不殊比集論其行事騐于軌度以次作天官書第五   受命而王封禪之符䍐用用則萬靈罔不禋祀追本諸神名山大川禮作封禪書第六   維禹浚川九州攸寧爰及宣防決瀆通溝作河渠書第七維幣之行以通農商其極則玩巧并兼兹殖争於機利去本趨末作平準書以觀事變第八   太伯避厯江蠻是適文武攸興古公王跡闔廬弑僚賔服荆楚夫差克齊子胥鴟夷信嚭親越吴國既滅嘉伯之讓作吴世家第一   申吕肖矣【肖音痟吕尚之祖封於申申吕後痟微故尚父微賤也】尚父側㣲卒歸西伯文武是師功冠羣公繆權于幽【繆音武彪反言吕尚綢繆於幽權之策謂六韜三畧隂符七術之屬也】畨畨黄髪爰饗營丘不背柯盟桓公以昌九合諸侯霸功顯彰田闞争寵姜姓解亡嘉父之謀作齊太公世家第二   依之違之周公綏之憤發文徳天下和之輔翼成王諸侯宗周隠桓之際是獨何哉三桓争彊魯乃不昌嘉旦金縢作周公世家第三   武王克紂天下未協而崩成王既幼管蔡疑之淮夷叛之於是召公率徳安集王室以寧東土燕易之禪乃成禍亂嘉甘棠之詩作燕世家第四   管蔡相武庚將寧舊商及旦攝政二叔不饗殺鮮放度周公為盟大任十子周以宗彊嘉仲悔過【蔡叔度之子蔡仲也】作管蔡世家第五   王後不絶舜禹是說維徳休明苗裔䝉烈百世享祀爰周陳杞楚實滅之齊田既起舜何人哉作陳杞世家第六   牧殷餘民叔封始邑申以商亂酒材是告及朔之生衞傾不寧南子惡蒯聵子父易名周徳卑㣲戰國既彊衞以小弱角獨後亾嘉彼康誥作衞世家第七   嗟箕子乎嗟箕子乎正言不用乃反為奴武庚既死周封㣲子襄公傷於【泓水名公羊傳云宋與楚人期戰於之陽宋師大敗君子大其不鼔不成列臨大事而不忘禮雖文王之戰亦不遇此也】君子孰稱景公謙徳熒惑退行剔成暴虐宋乃滅亾嘉微子問太師作宋世家第八   武王既崩叔虞邑君子譏名【謂晉穆侯太子名仇少子名成師也】卒滅武公驪姬之愛亂者五世重耳不得意乃能成霸六卿專權【智伯范中行韓魏趙】晋國以耗嘉文公錫珪鬯作晋世家第九重黎業之吴回接之殷之季世粥子牒之周用熊繹熊渠是續荘王之賢乃復國陳【楚荘王都陳】既赦鄭伯班師華元懐王客死蘭咎屈原好䛕信讒楚并於秦嘉荘王之義作楚世家第十   少康之子實南海【吴越春秋云啟使嵗時祭禹於越立宗廟南山之上封少康庶子無餘於越使祠禹至勾踐遷都山隂立禹廟為始祖廟越亡遂廢也案今禹廟在會稽山下】文身㫁髪黿鱓與處既守封禺奉禹之祀句踐困彼乃用種蠡嘉句踐夷蠻能脩其徳滅彊吴以尊周室作越王句踐世家第十一   桓公之東大史是庸及侵周禾王人是議祭仲要盟鄭乆不昌子産之仁紹世稱賢三晉侵伐鄭納於韓嘉厲公納恵王作鄭世家第十二   維驥騄耳乃章造父趙夙事獻衰續厥緒【衰楚為反】佐文尊王卒為晉輔襄子困辱乃禽智伯主父生縳餓死探爵王遷辟滛良將是斥嘉鞅討周亂作趙世家第十三畢萬爵魏卜人知之及絳戮干戎翟和之文侯慕義子夏師之恵王自矜齊秦攻之既疑信陵諸侯罷之卒亾大梁王假厮之嘉武佐晉文申霸道作魏世家第十四韓厥隂徳趙武攸興紹絶立廢晉人宗之昭侯顯列申子庸之疑非不信秦人襲之嘉厥輔晉匡周天子之賦作韓世家第十五   完子避難適齊為援隂施五世齊人歌之成子得政田和為侯王建動心乃遷于共嘉威宣能發濁世而獨宗周作田敬仲完世家第十六   周室既衰諸侯恣行仲尼悼禮廢樂崩追修經術以達王道匡亂世反之於正見其文辭為天下制儀法垂六蓺之統紀於後世作孔子世家第十七   桀紂失其道而湯武作周失其道而春秋作【周失其道至秦之時諸侯力事乎争强】秦失其政而陳涉發迹諸侯作難風起雲蒸卒亾秦族天下之端自涉發難作陳涉世家第十八成臯之臺薄氏始基詘意適代厥崇諸竇栗姬傊貴王氏乃遂陳后太驕卒尊子夫嘉夫徳若斯作外戚世家第十九   漢既譎謀禽信於陳越荆剽輕乃封弟交為楚王爰都彭城以彊淮泗為漢宗藩戊溺於邪禮復紹之嘉游輔祖【游楚王文字也祖髙祖也】作楚元王世家第二十   維祖師旅劉賈是與為布所襲䘮其荆吴營陵激吕乃王琅邪怵午【謂祝午也】信齊往而不歸遂西入闗遭立孝文獲復王燕天下未集賈澤以族為漢藩輔作荆燕世家第二十一   天下已平親屬既寡悼恵先壯實鎮東土哀王擅興發怒諸吕駟鈞暴戻京師弗許厲之内滛禍成主父嘉肥股肱作齊悼恵王世家第二十二   楚人圍我榮陽相守三年蕭何填撫山西【謂華山之西也】推計踵兵給糧食不絶使百姓愛漢不樂為楚作蕭相國世家第二十三   與信定魏破趙㧞齊遂弱楚人續何相國不變不革黎庶攸寧嘉參不伐功矜能作曹相國世家第二十四運籌帷幄之中制勝於無形子房計謀其事無知名無勇功圖難於易為大於細作留侯世家第二十五六竒既用諸侯賔從於漢吕氏之事平為本謀終安宗廟定社稷作陳丞相世家第二十六   諸吕為從謀弱京師而勃反經合於權吴楚之兵亞夫駐於昌邑以戹齊趙而出委以梁作絳侯世家第二十七   七國叛逆番屏京師唯梁為扞偩愛矜功㡬獲于禍嘉其能距吴楚作梁孝王世家第二十八   五宗既王親屬洽和諸侯大小為藩爰得其宜僭擬之事稍衰貶矣作五宗世家第二十九   三子之王又辭可觀作三王世家第三十   末世爭利維彼奔義讓國餓死天下稱之作伯夷列傳第一   晏子儉矣夷吾則奢齊桓以霸景公以治作管晏列傳第二   李耳無為自化清浄自正韓非揣事勢理作老子韓非列傳第三   自古王者而有司馬法穰苴能申明之作司馬穰苴列傳第四   非信亷仁勇不能兵論劔與道同符内可以治身外可以應變君子比徳焉作孫子吴起列傳第五   維建遇讒爰及子奢尚既匡父伍員奔吴作伍子胥列傳第六   孔氏述文弟子興業咸為師崇仁厲義作仲尼弟子列傳第七   鞅去衞適秦能明其術彊霸孝公後世遵其法作商君列傳第八   天下患衡秦毋饜而蘇子能存諸侯約從以抑貪彊作蘇秦列傳第九   六國既從親而張儀能明其説復散解諸侯作張儀列傳第十   秦所以東攘雄諸侯樗里甘茂之策作樗里甘茂列傳第十一   苞河山圍大梁使諸侯歛手而事秦者魏冉之功作穰侯列傳第十二   南㧞鄢郢北推長平遂圍邯鄲武安為率破荆滅趙王翦之計作白起王翦列傳第十三   獵儒墨之遺文明禮義之統紀絶恵王利端列往世興衰作孟子荀卿列傳第十四   好客喜士士歸于薛為齊扞楚魏作孟嘗君列傳第十五争馮亭以權如楚以救邯鄲之圍使其君復稱於諸侯作平原君虞卿列傳第十六   能以富貴下貧賤賢能詘於不肖唯信陵君為能行之作魏公子列傳第十七   以身徇君遂脱彊秦使馳説之士南鄉走楚者黄歇之義作春申君列傳第十八   能忍訽於魏齊而信威於彊秦推賢讓位二子有之作范睢蔡澤列傳第十九   率行其謀連五國兵為弱燕報彊齊之讎雪其先君之耻作樂毅列傳第二十   能信意彊秦而屈體亷子用徇其君俱重於諸侯作亷頗藺相如列傳第二十一   湣王既失臨淄而奔莒唯田單用即墨破走騎劫遂存齊社稷作田單列傳第二十二   能設詭說解患於圍城輕爵祿樂肆志作魯仲連鄒陽列傳第二十三   作辭以諷諫連類以争義離騷有之作屈原賈生列傳第二十四   結子楚親使諸侯之士斐然争入事秦作吕不韋列傳第二十五   曹子匕首魯獲其田齊明其信豫讓義不為二心作刺客列傳第二十六   能明其畫因時推秦遂得意於海内斯為謀首作李斯列傳第二十七   為秦開地益衆北靡匈奴據河為塞因山為固建榆中作恬列傳第二十八   填趙塞常山以廣河内弱楚權明漢王之信於天下作張耳陳餘列傳第二十九   收西河上黨之兵從至彭城越之侵掠梁地以苦項羽作魏豹彭越列傳第三十   以淮南叛楚歸漢漢用得大司馬殷卒破子羽于陔下作黥布列傳第三十一   楚人迫我京索而信㧞魏趙定燕齊使漢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滅項籍作淮隂侯列傳第三十二   楚漢相距鞏洛而韓信為填穎川盧綰絶籍糧餉作韓信盧綰列傳第三十三   諸侯畔項王唯齊連子羽城陽漢得以間遂入彭城作田儋列傳第三十四   攻城野戰獲功歸報噲商有力焉非獨鞭䇿與之脱難作樊酈列傳第三十五   漢既初定文理未明蒼為主計慗齊度量序律厯作張丞相列傳第三十六   結言通使約懐諸侯諸侯咸親歸漢為藩輔作酈生陸賈列傳第三十七   欲詳知秦楚之事唯周緤常從髙祖平定諸侯作傳靳蒯成列傳第三十八   徙彊族都闗中和約匈奴明朝廷禮次宗廟儀法作劉敬叔孫通列傳第三十九   能摧剛作柔卒為列臣欒公不劫於勢而倍死作季布欒布列傳第四十   敢犯顔色以達主義不顧其身為國家樹長畫作袁盎朝錯列傳第四十一   守法不失大理言古賢人増主之明作張釋之馮唐列傳第四十二   敦厚慈孝訥於言敏於行務在鞠躬君子長者作萬石張叔列傳第四十三   守節切直義足以言亷行足以厲賢任重權不可以非理撓作田叔列傳第四十四   扁鵲言醫為方者宗守數精明後世修序弗能易也而倉公可謂近之矣作扁鵲倉公列傳第四十五   維仲之省厥濞王吴遭漢初定以填撫江淮之間作吴王濞列傳第四十六   吴楚為亂宗屬唯嬰賢而喜士士鄉之率師抗山東滎陽作魏其武安列傳第四十七   智足以應近世之變寛足用得人作韓長孺列傳第四十八   勇於當敵仁愛士卒號令不煩師徒鄉之作李將軍列傳第四十九   自三代以来匈奴常為中國患害欲知彊弱之時設備征討作匈奴列傳第五十   直曲塞廣河南破祁連通西國靡北胡作衞將軍驃騎列傳第五十一   大臣宗室以侈靡相髙唯用節衣食為百吏先作平津侯列傳第五十二   漢既平中國而佗能集楊越以保南藩納職作南越列傳第五十三   吴之叛逆甌人斬濞葆守封禺為臣作東越列傳第五十四   燕丹散亂遼間滿收其亡民厥聚海東以集其藩葆塞為外臣作朝鮮列傳第五十五   唐䝉使畧通夜郎而卭笮之君請為内臣受吏作西南夷列傳第五十六   子虚之事大人賦説靡麗多誇然其指風誎歸於无為作司馬相如列傳第五十七   黥布叛逆子長國之以填江淮之南安剽楚庶民作淮南衡山列傳第五十八   奉法循理之吏不伐功矜能百姓無稱亦無過行作循吏列傳第五十九   正衣冠立於朝廷而羣臣莫敢言浮説長孺矜焉好薦人稱長者壯有溉作汲鄭列傳第六十   自孔子卒京師莫崇庠序唯建元元狩之間文辭粲如也作儒林列傳第六十一   民倍本多巧姧軌弄法善人不能化唯一切嚴削為能齊之作酷吏列傳第六十二   漢既通使大夏而西極逺蠻引領内鄉欲觀中國作大宛列傳第六十三   救人於戹振人不贍仁者有乎不既信不倍言義者有取焉作游俠列傳第六十四   夫事人君能說主耳目和主顔色而獲親近非獨色愛能亦各有所長作佞幸列傳第六十五   不流世俗不争勢利上下無所凝滯人莫之害以道之用作滑稽列傳第六十六   齊楚秦趙為日者各有俗所用欲循觀其大㫖作日者列傳第六十七   三王不同龜四夷各異卜然各以決吉凶畧窺其要作龜策列傳第六十八   布衣匹夫之人不害於政不妨百姓取與以時而息財富智者有采焉作貨殖列傳第六十九   維我漢繼五帝末流接三代統業周道廢秦撥去古文焚滅詩書故明堂石室金匱玉版圖籍散亂於是漢興蕭何次律令韓信申軍法張蒼為章程叔孫通定禮儀則文學彬彬稍進詩書往往間出矣自曹參薦蓋公言黄老而賈生晁錯明申商公孫以儒顯百年之間天下遺文古事靡不畢集太史公太史公仍父子相續纂其職曰於戲余維先人甞掌斯事顯於唐虞至于周復典之故司馬氏世主天官至於余乎欽念哉欽念哉罔羅天下放失舊聞王迹所興原始察終見盛觀衰論考之行事畧推三代録秦漢上記軒轅下至于兹著十二本紀既科條之矣並時異世年差不明作十表禮樂損益律厯改易兵權山川鬼神天人之際承敝通變作八書二十八宿環北辰三十輻共一轂【顔云此説非也言衆星共繞北辰諸輻咸歸車羣臣尊輔天子也】運行無窮輔拂股肱之臣配焉忠信行道以奉主上作三十世家扶義俶儻不令已失時立功名於天下作七十列傳凡百三十篇五十二萬六千五百字為太史公書序畧以拾遺補蓺成一家之言厥協六經異傳慗齊百家雜語【太史公撰史記言其協于六經異文慗齊諸子百家雜説之語謙不敢比經藝也異傳謂如丘明春秋外傳國語子夏易傳毛公詩傳韓詩外傳伏生尚書大傳之流也】藏之名山副在京師俟後世聖人君子第七十   太史公曰余述厯黄帝以来至太初而訖百三十萹   史記正義卷一百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