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 管子卷第一 牧民第一 經言一。 凡有地牧民者,務在四時,守在倉廩。國多財則遠者來,地辟舉則民留處;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上服度則六親固,四維張則君令行。故省刑之要,在禁文巧;守國之度,在飾四維;順民之經,在明鬼神,秪山川,敬宗廟,恭祖舊。不務天時則財不生,不務地利則倉廩不盈。野蕪曠則民乃(菅)〔荒〕,上無量則民乃妄,文巧不禁則民乃淫,不(璋)〔障〕兩原則刑乃繁。不明鬼神則陋民不悟,不祗山川則威令不聞,不敬宗廟則民乃上校,不恭祖舊則孝悌不備。四維不張,國乃滅亡。 右國頌。 國有四維,一維絕則傾,二維絕則危,三維絕則覆,四維絕則滅。傾可正也,危可安也,覆可起也,滅不可復錯也。何謂四維?一曰禮,二曰義,三曰廉,四曰恥。禮不踰節,義不自進,廉不蔽惡,恥不從枉。故不踰節則上位安,不自進則民無巧詐,不蔽惡則行自全,不從枉則邪事不生。 右四維。 政之所(興)〔行〕,在順民心;政之所廢,在逆民心。民惡憂勞,我佚樂之;民惡貧賤,我富貴之;民惡危墜,我存安之;民惡滅絕,我生育之。能佚樂之,則民為之憂勞;能富貴之,則民為之貧賤;能存安之,則民為之危墜;能生育之,則民為之滅絕。故刑罰不足以畏其意,殺戮不足以服其心。故刑罰繁而意不恐,則令不行矣;殺戮眾而心不服,則上位危矣。故從其四欲,則遠者自親;行其四惡,則近者叛之。故知予之為取者,政之寶也。 右四順。 錯國於不傾之地。積於不涸之倉。藏於不竭之府。下令於流水之原。使民於不爭之官。明必死之路。開必得之門。不為不可成。不求不可得。不處不可久。不行不可復。錯國於不傾之地者,授有德也。積於不涸之倉者,務五穀也。藏於不竭之府者,養桑麻、育六畜也。下令於流水之原者,令順民心也。使民於不爭之官者,使各為其所長也。明必死之路者,嚴刑罰也。開必得之門者,信慶賞也。不為不可成者,量民力也。不求不可得者,不彊民以其所惡也。不處不可久者,不偷取一世也。不行不可復者,不欺其民也。故授有德,則國安。務五穀,則食足。養桑麻育六畜,則民富。令順民心,則威令行。使民各為其所長,則用備。嚴刑罰,則民遠邪。信慶賞,則民輕難。量民力,則事無不成。不彊民以其所惡,則詐偽不生。不偷取一世,則民無怨心。不欺其民,則下親其上。 右(士)〔十一〕經。 以家為鄉,鄉不可為也;以鄉為國,國不可為也;以國為天下,天下不可為也。以家為家,以鄉為鄉,以國為國,以天下為天下。毋曰不同生,遠者不聽;毋曰不同鄉,遠者不行;毋曰不同國,遠者不從。如地如天,何私何親;如月如日,唯君之節。 御民之轡,在上之所貴;道民之門,在上之所先;召民之路,在上之所好惡。故君求之則臣得之,君嗜之則臣食之,君好之則臣服之,君惡之則臣匿之。毋蔽汝惡,毋異汝度,賢者將不汝助。言室滿室,言堂滿堂,是謂聖王。城郭溝渠不足以固守,兵甲彊力不足以應敵,博地多財不足以有眾,唯有道者能備患於未形也,故禍不萌。 天下不患無臣,患無君以使之;天下不患無財,患無人以分之。故知時者可立以為長,無私者可置以為政,審於時而察於用,而能備官者,可奉以為君也。緩者後於事,𠫤於財者失所親,信小人者失士。 右六親五法。 形勢第二 經言二。 山高而不崩,則祈羊至矣;淵深而不涸,則沈王極矣。天不變其常,地不易其則,春秋冬夏不更其節,古今一也。蛟龍得水,而神可立也;虎豹託幽,而威可載也。風雨無鄉,而怨怒不及也。貴有以行令,賤有以忘卑,壽夭貧富,無徒歸也。銜命者君之尊也,受辭者名之運也。上無事則民自試,抱蜀不言而廟堂既脩。鴻鵠鏘鏘,唯民歌之;濟濟多士,殷民化之(紂之失也)。飛蓬之間,不在所賓;燕雀之集,道行不顧。犧牷圭璧,不足以享鬼神,主功有素,寶幣奚為?羿之道,非射也;造父之術,非馭也;奚仲之巧,非斲削也。召遠者使無為焉,親近者言無事焉。唯夜行者獨有也。 平原之(隰)〔陘〕,奚有於高?大山之隈,奚有於深?訾讆之人,勿與任大。譕(臣)〔巨〕者可與遠舉,顧憂者可與致道。其計也速而憂在近者,往而勿召也。舉長者,可遠見也;裁大者,眾之所比也;(美)〔欲〕人之懷,定服而勿厭也。必得之事,不足賴也。必諾之言,不足信也。小謹者不大立,訾食者不肥體。有無棄之言者,必參於天地也。墜岸三仞,人之所大難也,而猿猱飲焉。故曰,伐矜好專,舉事之禍也。 不行其野,不違其馬。能予而無取者,天地之配也。怠倦者不及,無廣者疑神;神者在內,不及者在門;在內者將假,在門者將待。曙戒勿怠,後稺逢殃。朝忘其事,夕失其功。邪氣襲內,正色乃衰。君不君則臣不臣,父不父則子不子。上失其位則下踰其節。上下不和,令乃不行。衣冠不正則賓者不肅,進退無儀則政令不行。且懷且威,則君道備矣。莫樂之則莫哀之,莫生之則莫死之。往者不至,來者不極。 道之所言者一也,而用之者異。有聞道而好為家者,一家之人也。有聞道而好為鄉者,一鄉之人也。有聞道而好為國者,一國之人也。有聞道而好為天下者,天下之人也。有聞道而好定萬物者,天(下)〔地〕之配也。道往者其人莫往,道來者其人莫來。道之所設,身之化也。持滿者與天,安危者與人。失天之度,雖滿必涸;上下不和,雖安必危。欲王天下而失天之道,天下不可得而王也。得天之道,其事若自然;失天之道,雖立不安。其道既得,莫知其為之;其功既成,莫知其澤之。藏之無形,天之道也。疑今者察之古,不知來者視之往。萬事之生也,異趣而同歸,古今一也。 生棟覆屋,怨怒不及。弱子下瓦,慈母操箠。天道之極,遠者自親;人事之起,近親造怨。萬物之於人也,無私近也,無私遠也。巧者有餘,而拙者不足。其功順天者天助之,其功逆天者天圍之。天之所助,雖小必大;天之所圍,雖成必敗。順天者有其功,逆天者懷其凶,不可復振也。 烏鳥之狡,雖善不親;不重之結,雖固必解。道之用也,貴其重也。毋與不可,毋彊不能,毋告不知。與不可,彊不能,告不知,謂之勞而無功。見與之(交)〔友〕,幾於不親;見(哀)〔愛〕之(役)〔交〕,幾於不結;見施之德,幾於不報。四方所歸,心行者也。獨王之國,勞而多禍;獨國之君,卑而不威。自媒之女,醜而不信。未之見而親焉,可以往矣;久而不忘焉,可以來矣。日月不明,天不易也;山高而不見,地不易也。言而不可復者,君不言也;行而不可再者,君不行也。凡言而不可復,行而不可再者,有國者之大禁也。 權脩第三 經言三。 萬乘之國,兵不可以無主;土地博大,野不可以無吏;百姓殷眾,官不可以無長;操民之命,朝不可以無政。 地博而國貧者,野不辟也;民眾而兵弱者,民無取也。故末產不禁則野不辟,賞罰不信則民無取。野不辟,民無取,外不可以應敵,內不可以固守。故曰,有萬乘之號而無千乘之用,而求權之無輕,不可得也。 地辟而國貧者,舟輿飾,臺榭廣也;賞罰信而兵弱者,輕用眾,使民勞也。舟車〔飾〕,臺榭廣,則賦斂厚矣;輕用眾,使民勞,則民力竭矣。賦斂厚,則下怨上矣;民力竭,則令不行矣。下怨上,令不行,而求敵之勿謀己,不可得也。 欲為天下者,必重用其國;欲為其國者,必重用其民;欲為其民者,必重盡其民力。無以畜之,則往而不可止也;無以牧之,則處而不可使也。遠人至而不去,則有以畜之也;民眾而可一,則有以牧之也。見其可也,喜之有徵;見其不可也,惡之有(刑)〔形〕。賞罰信於其所見,雖其所不見,其敢為之乎?見其可也,喜之無徵;見其不可也,惡之無(刑)〔形〕。賞罰不信於其所見,而求其所不見之為之化,不可得也。厚愛利足以親之,明智禮足以教之。上身服以先之,審度量以閑之,鄉置師以說道之。然后申之以憲令,勸之以慶賞,振之以刑罰。故百姓皆說為善,則暴亂之行無由至矣。 地之生財有時,民之用力有倦,而人君之欲無窮。以有時與有倦,養無窮之君,而度量不生於其閒,則上下相疾也。是以臣有殺其君、子有殺其父者矣。故取於民有度,用之有止,國雖小必安;取於民無度,用之不止,國雖大必危。 地之不辟者,非吾地也;民之不牧者,非吾民也。凡牧民者,以其所積者食之,不可不審也。其積多者其食多,其積寡者其食寡,無積者不食。或有積而不食者,則民離上;有積多而食寡者,則民不力;有積寡而食多者,則民多詐;有無積而徒食者,則民偷幸。故離上、不力、多詐、偷幸,舉事不成,應敵不用。故曰,察能授官,班祿賜予,使民之機也。 野與市爭民,家與府爭貨,金與粟爭貴,鄉與朝爭治。故野不積草,農事先也;府不積貨,藏於民也;市不成肆,家用足也;朝不合眾,鄉分治也。故野不積草、府不積貨、市不成肆、朝不合眾,治之至也。 人情不二,故民情可得而御也。審其所好惡,則其長短可知也;觀其交游,則其賢不肖可察也。二者不失,則民能可得而官也。 地之守在城,城之守在兵,兵之守在人,人之守在粟。故地不辟則城不固。有身不治,奚待於人?有人不治,奚待於家?有家不治,奚待於鄉?有鄉不治,奚待於國?有國不治,奚待於天下?天下者,國之本也;國者,鄉之本也;鄉者,家之本也;家者,人之本也;人者,身之本也;身者,治之本也。故上不好本事,則末產不禁;末產不禁,則民緩於時事而輕地利;輕地利而求田野之辟,倉廩之實,不可得也。 商賈在朝,則貨財上流;婦言人事,則賞罰不信;男女無別,則民無廉恥。貨財上流、賞罰不信、民無廉恥,而求百姓之安難,兵士之死節,不可得也。朝庭不肅,貴賤不明,長幼不分,度量不審,衣服無等,上下凌節,而求百姓之尊主政令,不可得也。上好詐謀閒欺,臣下賦斂競得,使民偷壹,則百姓疾怨,而求下之親上,不可得也。有地不務本事,君國不能壹民,而求宗廟社禝之無危,不可得也。上恃龜筮,好用巫毉,則鬼神驟(崇)〔祟〕。故功之不立,名之不章,為之患者三:有獨王者,有貧賤者,有日不足者。 一年之計,莫如樹穀;十年之計,莫如樹木;終身之計,莫如樹人。一樹一穫者,穀也;一樹十穫者,木也;一樹百穫者,人也。我苟種之,如神用之,舉事如神,唯王之門。 凡牧民者,使士無邪行,女無淫事。士無邪行,教也,女無淫事,訓也。教訓成俗而刑罰省,數也。凡牧民者,欲民之正也。欲民之正,則微邪不可不禁也。微邪者,大邪之所生也。微邪不禁,而求大邪之無傷國,不可得也。凡牧民者,欲民之有禮也。欲民之有禮,則小禮不可不謹也。小禮不謹於國,而求百姓之行大禮,不可得也。凡牧民者,欲民之有義也。欲民之有義,則小義不可不行。小義不行於國,而求百姓之行大義,不可得也。凡牧民者,欲民之有廉也。欲民之有廉,則小廉不可不脩也。小廉不脩於國,而求百姓之行大廉,不可得也。凡牧民者,欲民之有恥也。欲民之有恥,則小恥不可不飾也。小恥不飾於國,而求百姓之行大恥,不可得也。凡牧民者,欲民之(脩)〔謹〕小禮、行小義、(飾)〔脩〕小廉、(謹)〔飾〕小恥、禁微邪,此厲民之道也。民之(脩)〔謹〕小禮、行小義、(飾)〔脩〕小廉、(謹)〔飾〕小恥、禁微邪,治之本也。 凡牧民者,欲民之可御也。欲民之可御,則法不可不(審)〔重〕。法者,將立朝庭者也。將立朝庭者,則爵服不可不貴也。爵服加于不義,則民賤其爵服;民賤其爵服,則人主不尊;人主不尊,則令不行矣。法者,將用民力者也。將用民力者,則祿賞不可不重也。祿賞加于無功,則民輕其祿賞;民輕其祿賞,則上無以勸民;上無以勸民,則令不行矣。法者,將用民能者也。將用民能者,則授官不可不審也。授官不審,則民閒其治;民閒其治,則理不上通;理不上通,則下怨其上;下怨其上,則令不行矣。法者,將用民之死命者也。用民之死命者,則刑罰不可不審。刑罰不審,則有辟就;有辟就,則殺不辜而赦有罪;殺不辜而赦有罪,則國不免於賊臣矣。故夫爵服賤、祿賞輕、民間其治、賊臣首難,此謂敗國之教也。 立政第四 經四言。 國之所以治亂者三,殺戮刑罰,不足用也。國之所以安危者四,城郭險阻,不足守也。國之所以富貧者五,輕稅租,薄賦斂,不足恃也。治國有三本,而安國有四固,而富國有五事。五事,五經也。 君之所審者三:一曰德不當其位,二曰功不當其祿,三曰能不當其官。此三本者,治亂之原也。故國有德義未明於朝者,則不可加于尊位;功力未見於國者,則不可授與重祿;臨事不信於民者,則不可使任大官。故德厚而位卑者謂之過,德薄而位尊者謂之失。寧過於君子,而毋失於小人。過於君子,其為怨淺;失於小人,其為禍深。是故國有德義未明於朝而處尊位者,則良臣不進;有功力未見於國而有重祿者,則勞臣不勸;有臨事不信於民而任大官者,則材臣不用。三本者審,則下不敢求。三本者不審,則邪臣上通,而便辟制威。如此則明塞於上,而治壅於下,正道捐棄,而邪事日長。三本者審,則便辟無威於國,道塗無行禽,䟽遠無蔽獄,孤寡無隱治。故曰刑省治寡,朝不合眾。 右三本。 君之所慎者四:一曰大德不至仁,不可以授國柄;二曰見賢不能讓,不可與尊位;三曰罰避親貴,不可使主兵;四曰不好本事,不務地利,而輕賦斂,不可與都邑。此四務者,安危之本也。故曰卿相不得眾,國之危也;大臣不和同,國之危也;兵主不足畏,國之危也;民不懷其產,國之危也。故大德至仁,則操國得眾;見賢能讓,則大臣和同;罰不避親貴,則威行於鄰敵;好本事,務地利,重賦斂,則民懷其產。 四固。 君之所務者五:一曰山澤不救於火,草木不得成,國之貧也;二曰溝瀆不遂於隘,鄣水不安其藏,國之貧也;三曰桑麻不殖於野,五穀不宜其地,國之貧也;四曰六畜不育於家,瓜瓠葷菜百果不備具,國之貧也;五曰工事競於刻鏤,女事繁於文章,國之貧也。故曰山澤救於火,草木殖成,國之富也;溝瀆遂於隘,障水安其藏,國之富也;桑麻殖於野,五穀宜其地,國之富也;六畜育於家,瓜瓠葷菜百果備具,國之富也;工事無刻鏤,女事無文章,國之富也。 右五事。 分國以為五鄉,鄉為之師。分鄉以為五州,州為之長。分州以為十里,里為之尉。分里以為十游,游為之宗。十家為什,五家為伍,什伍皆有長焉。築障塞匿,一道路,(博)〔摶〕出入。審閭閈,慎筦鍵,筦藏于里尉。置閭有司,以時開閉。閭有司觀出入者,以復于里尉。凡出入不時,衣服不中,圈屬群徒不順於常者,閭有司見之,復無時。若在長家子弟、臣妾、屬役、賓客,則里尉以譙于游宗,游宗以譙于什伍,什伍以譙于長家。譙敬而勿復,一再則宥,三則不赦。凡孝悌、忠信、賢良、儁材,若在長家子弟、臣妾、屬役、賓客,則什伍以復于游宗,游宗以復于里尉,里尉以復于州長,州長以計于鄉師,鄉師以著于士師。凡過黨,其在家屬,及于長家;其在長家,及于什伍之長;其在付伍之長,及于游宗;其在游宗,及于里尉;其在里尉,及于州長;其在州長,及于鄉師;其在鄉師,及于士師。三月一復,六月一計,十二月一著。凡上賢不過等,使能不兼官,罰有罪不獨及,賞有功不專與。 孟春之朝,君自聽朝,論爵賞校官,終五日。季冬之夕,君自聽朝,論罰罪刑殺,亦終五日。正月之朔,百吏在朝,君乃出令,布憲于國。五鄉之師,五屬大夫,皆受憲于太史。大朝之日,五鄉之師,五屬大夫,皆身習憲于君前。太史既布憲,入籍于太府,憲籍分于君前。五鄉之師出朝,遂于鄉官,致(于)鄉屬,及于游宗,皆受憲。憲既布,乃反致令焉,然后敢就舍。憲未布,令未致,不敢就舍;就舍謂之留令,死罪不赦。五屬大夫,皆以行車朝,出朝不敢就舍,遂行。至都之日,遂於廟,致屬吏,皆受憲。憲既布,乃發使者致令,以布憲之日,蚤晏之時。憲既布,使者以發,然後敢就舍。憲未布,使者未發,不敢就舍;就舍謂之留令,罪死不赦。憲既布,有不行憲者,謂之不從令,罪死不赦。考憲而有不合于太府之籍者,曰侈專制,不足曰虧令,罪死不赦。首憲既布,然后可以(布)〔行〕憲。 右首憲。 凡將舉事,令必先出。曰事將為,其賞罰之數,必先明之。立事者謹守令以行賞罰,計事致令,復賞罰之所加。有不合於令之所謂者,雖有功利,則謂之專制,罪死不赦。首事既布,然后可以舉事。 右首事。 脩火憲,敬山澤林藪積草;(夫)〔天〕財之所出,以時禁發焉,使民〔足〕於宮室之用,薪蒸之所積,虞師之事也。決水潦,通溝瀆,修障防,安水藏,使時水雖過度,無害于五穀,歲雖凶旱,有所秎穫,司空之事也。相高下,視肥墝,觀地宜,明詔期,前後農夫,以時均脩焉,使五穀桑麻皆安其處,(由)〔司〕田之事也。行鄉里,視宮室,觀樹蓺,𥳑六畜,以時鈞脩焉,勸勉百姓,使力作毋偷,懷樂家室,重去鄉里,鄉師之事也。論百工,審時事,辯功苦,上完利,監壹五鄉,以時鈞脩焉,使刻鏤文采,毋敢造於鄉,工師之事也。 右省官。 度爵而制服,量祿而用財。飲食有量,衣服有制,宮室有度,六畜人徒有數,舟車陳器有禁。(脩)生則有軒冕、服位、穀祿、田宅之分;死則有棺槨、絞衾、壙壟之度。雖有賢身貴體,毋其爵不敢服其服;雖有富家多資,毋其祿不敢用其財。天子服文有章,而夫人不敢以燕以饗廟,將軍大夫以朝,官吏以命,士止于帶緣。散民不敢服雜采,百工商賈,不得服長鬈貂。刑餘戮民,不敢服絻,不敢畜連乘車。 右服制。 寢兵之說勝,則險阻不守。兼愛之說勝,則士卒不戰。全生之說勝,(則)則廉恥不立。私議自貴之說勝,則上令不行。群徒比周之說勝,則賢不肖不分。金玉貨財之說勝,則爵服下流。觀樂玩好之說勝,則姦民在上位。請謁任舉之說勝,則繩墨不正。諂諛飾過之說勝,則巧佞者用。 右九敗。 期而致,使而往,百姓舍己以上為心者,教之所期也。始於不足見,終於不可及,一人服之,萬人從之,訓之所期也。未之令而為,未之使而往,上不加勉,而民自盡竭,俗之所期也。好惡形於心,百姓化于下,罰未行而民畏恐,賞未加而民勸勉,誠信之所期也。為而無害,成而不議,得而莫之能爭,天道之所期也。為之而成,求之而得,上之所欲,小大必舉,事之所期也。令則行,禁則止,憲之所及,俗之所被,如百體之從心,政之所期也。 右七觀。 乘馬第五 經言五。 凡立國都,非於大山之下必於廣川之上。高毋近旱而水用足,下毋近水而溝防省。因天材,就地利,故城郭不必中規矩,道路不必中準繩。 右立國。 無為者帝,為而無以為者王,為而不貴者霸。不自以為所貴,則君道也;貴而不過度,則臣道也。 右大數。 地者政之本也,朝者義之理也,市者貨之準也,黃金者用之量也,諸侯之地千乘之國者器之制也。五者其理可知也,為之有道。 地者政之本也,是故地可以正政也。地不平均和調,則政不可正也。政不正則事不可理也。 春秋冬夏,陰陽之推移也;時之短長,陰陽之利用也;日夜之易,陰陽之化也。然則陰陽正矣,雖不正,有餘不可損,不足不可益也。天(地)〔也〕,莫之能損益也。然則可以正政者,地也。故不可不正也。正地者,其實必正。長亦正,短亦正,小亦正,大亦正,長短小大盡正。正不正則官不理,官不理則事不治,事不治則貨不多。是故何以知貨之多也?曰事治;何以知事之治也?曰貨多。貨多事治,則所求於天下者寡矣。為之有道。 右陰陽。 朝者義之理也。是故爵位正而民不怨,民不怨則不亂,然后義可理。(理)不正則不可以(治而不可不)理也。故一國之人不可以皆貴,皆貴則事不成而國不利也。為事之不成國之不利也,使無貴者則民不能自理也。是故辨於爵列之尊卑,則知先後之序、貴賤之義矣。為之有道。 右爵位。 市者貨之準也。是故百貨賤則百利不得,百利不得則百事治,百事治則百用節矣。是故事者生於慮,成於務,失於傲。不慮則不生,不務則不成,不傲則不失。故曰,市者可以知治亂,可以知多寡,而不能為多寡。為之有道。 右務市事。 黃金者用之量也。辨於黃金之理則知侈儉,知侈儉則百用節矣。故儉則傷事,侈則傷貨。儉則金賤,金賤則事不成,故傷事。侈則金貴,金貴則貨賤,故傷貨。貨盡而後知不足,是不知量也;事已而後知貨之有餘,是不知節也。不知量,不知節,不可。謂之有道。 天下乘馬服牛,而任之輕重有制。有壹宿之行,道之遠近有數矣。是知諸侯之地千乘之國者,所以知地之小大也,所以知任之輕重也。重而後損之,是不知任也;輕而後益之,是不知器也。不知任,不知器,不可。(謂)〔為〕之有道。 地之不可食者,山之無木者,百而當一。涸澤,百而當一。地之無草木者,百而當一。(樊)〔楚〕棘雜處,民不得入焉,百而當一。藪,鎌纆得入焉,九而當一。蔓山,其木可以為材,可以為軸,斤斧得入焉,九而當一。汎山,其木可以為棺,可以為車,斤斧得入焉,十而當一。流水,網罟得入焉,五〔而〕當一。林,其木可以為棺,可以為車,斤斧得入焉,五而當一。澤,網罟得入焉,五而當一。命之曰:地均以實數。 方六里命之曰暴,五暴命之曰部,五部命之曰聚。聚者有市,無市則民(之)〔乏〕。五聚命之曰某鄉,四鄉命之曰方。官制也。官成而立邑:五家而伍,十家而連,五連而暴,五暴而長,命之曰某鄉;四鄉命之曰都。邑制也。邑成而制事:四聚為一離,五離為一制,五制為一田,二田為一夫,三夫為一家。事制也。事成而制器:方六里為一乘之地也。一乘者,四馬也。一馬,其甲七,其蔽五;(四)〔一〕乘,其甲二十有八,其蔽二十,白徒三十人奉車兩。器制也。 方六里,一乘之地也;方一里,九夫之田也。黃金一鎰,百乘一宿之盡也。無金則用其絹,季絹三十三制當一鎰。無絹則用其布,(經)〔絟〕暴布百兩當一鎰。一鎰之金,食百乘之一宿。則所(市)〔布〕之地六步一㪷,命之曰中歲。 有市,無市則民(不)乏矣。方六里名之曰社,有邑焉,名之曰央。亦關市之賦。黃金百鎰為一篋(其),其貨一穀籠為十篋,其商苟在市者三十人,其正月、十二月,黃金一鎰。命之曰正。分春曰書比,立夏曰月程,秋曰大稽;與民數得亡。 三歲脩封,五歲脩界,十歲更制,經正也。(十)〔一〕仞見水不大潦,五尺見水不大旱。(十)一仞見水輕征,十分去(二三)〔一〕,二則去(三四)〔二〕,〔三則去三〕,四則去四,五則去半,比之於山。五尺見水,十分去一,四則去(三)〔二〕,三則去(二)〔三〕,二則去(一三)〔四〕,尺而見水,比之於澤。 距國門以外,窮四竟之內,丈夫二犂,童五尺一犂,以為三日之功。正月令農始作,服于公田農耕。及雪釋,耕始焉,芸卒焉。士,聞見、博學、意察,而不為君臣者,與功而不與分焉。賈,知賈之貴賤,日至於市,而不為官賈者,與功而不與分焉。工,治容貌功能,日至於市,而不為官工者,與功而不與分焉。不可使而為工,則視貸離之實,而出夫粟。 是故智者知之,愚者不知,不可以教民;巧者能之,拙者不能,不可以教民。非一令而民服之也,不可以為大善;非夫人能之也,不可以為大功。是故非誠賈不得食于賈,非誠工不得食于工,非誠農不得食于農,非信士不得立于朝。是故官虛而(其)〔莫〕敢為之請,君有珍車珍甲而莫之敢有,君舉事臣不敢誣其所不能。君知臣,臣亦知君知己也。故臣莫敢不竭力俱操其誠以來。 道曰:均地分力,使民知時也。民乃知時日之蚤晏,日月之不足,飢寒之至于身也。是故夜寢蚤起,父子兄弟不忘其功,為而不倦,民不憚勞苦。故不均之為惡也,地利不可竭,民力不可殫。不告之以時而民不知,不道之以事而民不為。與之分貨,則民知得正矣;審其分,則民盡力矣。是故不使而父子兄弟不忘其功。 右士農工商。 聖人之所以為聖人者,善分民也。聖人不能分民,則猶百姓也。於己不足,安得名聖?是故有事則用,無事則歸之於民,唯聖人為善託業於民。民之生也,辟則(愚)〔惠〕,閉則類。上為一,下為二。 右聖人。 時之處事精矣,不可藏而舍也。故曰,今日不為,明日亡貨。昔之日已往而不來矣。 右失時。 上地方八十里,萬室之國一,千室之都四。中地方百里,萬室之國一,千室之都四。下地方百二十里,萬室之國一,千室之都四。以上地方八十里與下地方百二十里,通於中地方百里。 右地里。 管子卷第二 七法第六 經言六。 言是而不能立,言非而不能廢,有功而不能賞,有罪而不能誅,若是而能治民者,未之有也。是必立,非必廢,有功必賞,有罪必誅,若是安治矣?未也。是何也?曰形勢器械未具,猶之不治也。形勢器械具,四者備,治矣。不能治其民,而能彊其兵者,未之有也。能治其民矣,而不明于為兵之數,猶之不可。不能彊其兵,而能必勝敵國者,未之有也。能彊其兵,而不明于勝敵國之理,猶之不勝也。兵不必勝敵國,而能正天下者,未之有也。兵必勝敵國矣,而不明正天下之分,猶之不可。故曰:治民有器,為兵有數,勝敵國有理,正天下有分。 則、象、法、化、決塞、心術、計數:根天地之氣、寒暑之和、水土之性,人民鳥獸草木之生,物雖(不)甚多,皆(均有)〔有均〕焉,而未嘗變也,謂之「則」。義也、名也、時也、似也、類也、比也、狀也,謂之「象」。尺寸也、繩墨也、規矩也、衡石也、斗斛也、角量也,謂之「法」。漸也、順也、靡也、久也、服也、習也,謂之「化」。予奪也、險易也、利害也、難易也、開閉也、殺生也,謂之「決塞」。實也、誠也、厚也、施也、度也、恕也,謂之「心術」。剛柔也、輕重也、大小也、實虛也、遠近也、多少也,謂之「計數」。不明於則,而欲(出號令)〔錯儀畫制〕,猶立朝夕於運均之上,(檐)〔㨱〕竿而欲定其末。不明於象,而欲論材審用,猶絕長以為短,續短以為長。不明於法,而欲治民一眾,猶左書而右息之。不明於化,而欲變俗易教,猶朝揉輪而夕欲乘車。不明於決塞,而欲歐眾移民,猶使水逆流。不明於心術,而欲行令於人,猶倍招而必(拘)〔射〕之。不明於計數,而欲舉大事,猶無舟楫而欲經於水險也。故曰:錯儀畫制,不知則不可;論材審用,不知象不可;(和)〔治〕民一眾,不知法不可;變俗易教,不知化不可;敺眾移民,不知決塞不可;布令必行,不知心術不可;舉事必成,不知計數不可。 右(四傷)〔七法〕。 百匿傷上威,姦吏傷官法,姦民傷俗教,賊盜傷國眾。(眾)〔威〕傷則重在下,法傷則貨上流,教傷則從令者不輯,眾傷則百姓不安其居。重在下則令不行,貨上流則官(徒)〔德〕毀,從令者不輯則百事無功,百姓不安其居則輕民處而重民散。輕民處,重民散,則地不辟;地不辟則六畜不育;六畜不育則國貧而用不足;國貧而用不足,則兵弱而士不厲;兵弱而士不厲,則戰不勝而守不固;戰不勝而守不固,則國不安矣。故曰:常令不審,則百匿勝;官爵不審,則姦吏勝;符籍不審,則姦民勝;刑法不審,則盜賊勝。國之四經敗,人君泄,見危。人君泄,則言實之士不進;言實之士不進,則國之情偽不竭于上。 世主所貴者,(實)〔寶〕也;所親者,戚也;所愛者,民也;所重者,爵祿也。(亡)〔明〕君則不然。致所貴,非(實)〔寶〕也;致所親,非戚也;致所愛,非民也;致所重,非爵祿也。故不為重寶虧其命,故曰:令貴於寶。不為愛親危其社稷,故曰:社稷(戚於親)〔親於戚〕。不為愛人枉其法,故曰:法愛於人。不為重祿爵分其威,故曰:威重於爵祿。不通此四者,則反於無有。故曰:治人如治水潦,養人如養六畜,用人如用草木。居身論道行理,則群臣服教,百吏嚴斷,莫敢開私焉。論功計勞,未嘗失法律也。便辟、左右、大族、尊貴、大臣,不得增其功焉。䟽遠、卑賤、隱不知之人,不忘其勞。故有罪者不怨上,(愛)〔受〕賞者無貪心,則列陳之士,皆輕其死而安難,以要上事;(本)〔為〕兵之極也。 右(百匿)〔四傷〕。 為兵之數:存乎聚財,而財無敵;存乎論工,而工無敵;存乎制器,而器無敵;存乎選士,而士無敵;存乎政教,而政教無敵;存乎服習,而服習無敵;存乎徧知天下,而徧知天下無敵;存乎明於機數,而明於機數無敵;故兵未出境,而無敵者八。是以欲正天下,財不蓋天下,不能正天下;財蓋天下,而工不蓋天下,不能正天下;工蓋天下,而器不蓋天下,不能正天下;器蓋天下,而士不蓋天下,不能正天下;士蓋天下,而教不蓋天下,不能正天下;教蓋天下,而習不蓋天下,不能正天下;習蓋天下,而不徧知天下,不能正天下;徧知天下,而不明於機數,不能正天下。故明於機數者,用兵之勢也。大者時也,小者計也。 王道非廢也,而天下莫敢窺者,王者之正也。衡庫者,天子之禮也。 是故器成卒選,則士知勝矣。徧知天下,審御機數,則獨行而無敵矣。所愛之國,而獨利之;所惡之國,而獨害之,則令行禁止。是以聖王貴之。勝一而服百則天下畏之矣,立少而觀多則天下懷之矣,罰有罪、賞有功則天下從之矣。故聚天下之精財,論百工之銳器;春秋角試以練,精銳為右。成器不課不用,不試不臧。收天下之豪傑,有天下之駿雄。故舉之如飛鳥,動之如雷電,發之如風雨,莫當其前,莫害其後,獨出獨入,莫敢禁圉。成功立事,必順於理義。故不理不勝天下,不義不勝人。故賢知之君,必立於勝地,故正天下而莫之敢御也。 右為兵之數。 若夫曲制時舉,不失天時,毋壙地利。其數多少,其要必出於計(數)。故凡攻伐之為道也,計必先定于內,然後兵出乎境。計未定於內而兵出乎境,是則戰之自(勝)〔敗〕,攻之自毀也。是故張軍而不能戰,圍邑而不能攻,得地而不能實,三者見一焉,則可破毀也。故不明于敵人之政,不能加也;不明于敵人之情,不可約也;不明于敵人之將,不先軍也;不明于敵人之士,不先陣也。是故以眾擊寡,以治擊亂,以富擊貧,以能擊不能,以教卒、練士擊敺眾、白徒,故十戰十勝,百戰百勝。 故事無備,兵無主,則不蚤知;野不辟,地無吏,則無蓄積;官無常,下怨上,而器械不功;朝無政,則賞罰不明;賞罰不明,則民幸生。故蚤知敵(人如)〔則〕獨行,有蓄積則久而不匱,器械功則伐而不費,賞罰明則(人)〔民〕不幸〔生〕,(人)〔民〕不幸〔生〕,則勇士勸(之)〔矣〕。故兵也者,審於地啚,(謀十官日)〔謀于日官〕,量蓄積,齊勇士,徧知天下,審御機數,兵主之事也。 (故)有風雨之行,故能不遠道里矣。有飛鳥之舉,故能不險山河矣。有雷電之戰,故能獨行而無敵矣。有水旱之功,故能攻國救邑〔矣〕。有金城之守,故能定宗廟、育男女矣。有一體之治,故能出號令、明憲法矣。風雨之行者,速也。飛鳥之舉者,輕也。雷電之戰者,士不齊也。水旱之功者,野不收、耕不穫也。金城之守者,用貨財,設耳目也。一體之治者,去奇說,禁雕俗也。不遠道里,故能威絕域之民。不險山河,故能服恃固之國。獨行無敵,故令行而禁止。故攻國救邑,不恃權與之國,故所指必聽。定宗廟,育男女,天下莫之能傷,然后可以有國。制儀法,出号令,莫不嚮應,然后可以治民一眾矣。 版法第七 經言七。 凡將立事,正彼天植,風雨無違,遠近高下,各得其嗣。三經既飭,君乃有國。 喜無以賞,怒無以殺。喜以賞,怒以殺,怨乃起,令乃廢。驟令不行,民心乃外。外之有徒,禍乃始牙。眾之所忿,(置)〔寡〕不能圖。舉所美必觀其所終,廢所惡必計其所窮。慶勉敦敬以顯之,(富祿)〔祿富〕有功以勸之,爵貴有名以休之,兼愛無遺,〔是〕謂君〔心〕。必先順教,萬民鄉風,旦暮利之,眾乃勝任。 取人以己,成事以質。審用財,慎施報,察稱量。故用財不可以嗇,用力不可以苦。用財嗇則費,用力苦則勞。民不足,令乃辱;民苦殃,令不行。施報不得,禍乃始昌;禍昌不寤,民乃自啚。 正法直度,罪殺不赦,殺僇必信,民畏而懼。武威既明,令不再行。頓卒怠倦以辱之,罰罪宥過以懲之,殺僇犯禁以振之。植固不動,倚邪乃恐。倚革邪化,令往民移。 法天合德,象地無親,參於日月,(佐)〔伍〕於四時。悅在施,有眾在廢私,召遠在修近,閉禍在除怨。(修)〔備〕長在乎任賢,安高在乎同利。 管子卷第三 幼官第八 經言八。 若(因)〔圖〕,(夜虛守靜),(人物人物則皇)。五和時節,君服黃色,味甘味,聽宮聲,治和氣,〔用五數〕,飲於黃后之井,以倮獸之火爨。藏溫儒,行歐養,坦氣修通,凡物開靜,形生理。 〔處虛守靜〕,〔人人物物則皇〕。常至命,尊賢授德則帝。身仁行義,服忠用信則王。審謀章禮,選士利械則霸。定生處死,謹賢修伍則眾。信賞審罰,爵材祿能則強。計凡付終,務本飭末則富。明法審數,立常備能則治。同異分官則安。 通之以道,畜之以惠,親之以仁,養之以義,報之以德,結之以信,接之以禮,和之以樂,期之以事,攻之以官,發之以力,威之以誠。一舉而上下得終,再舉而民無不從,三舉而地辟(散)〔穀〕成,四舉而農佚粟十,五舉而務輕金九,六舉而絜知事變,七舉而外內為用,八舉而勝行威立,九舉而帝事成形。 九本(搏)〔博〕大,人主之守也。八分有職,卿相之守也。(十官飾)〔七〕勝備威,將軍之守也。六紀審密,賢人之守也。五紀不解,庶人之守也。動而無不從,靜而無不同。治亂之本三,卑尊之交四,富貧之終五,盛衰之紀六,安危之機七,強弱之應八,存亡之數九。練之以散群傰署,凡數財署。殺僇以聚財,勸勉以遷眾,使二分具本。發善必審於密,執威必明於中。 此居啚方中。 春行冬政肅,行秋政(雷)〔霜〕,行夏政閹。十二地氣發,戒春事。十二小卯,出耕。十二天氣下,賜與。十二義氣至,修門閭。十二清明,發禁。十二始毋,合男女。十二中卯,十二下卯,三卯同事。八舉時節,君服青色,味酸味,聽角聲,治燥氣,用八數,飲於青后之井,以羽獸之火爨。藏不忍,行歐養,坦氣修通,凡物開靜,形生理。 合內空周外,強國為圈,弱國為屬。動而無不從,靜而無不同。舉發以禮,時禮必得。和好不基,貴賤無司,事變日至。 此居於圖東方方外。 夏行春政風,行冬政落,重則雨雹,行秋政水。十二小郢,至德。十二絕氣下,下爵賞。十二中郢,賜與。十二中絕,收聚。十二大暑至,盡善。十二中暑,十二大暑終,三暑同事。七舉時節,君服赤色,味苦味,聽羽聲,用七數,飲於赤后之井,以毛獸之火爨。藏薄純,行篤厚,坦氣修通,凡物開靜,形生理。 定府官,明名分,而審責於群臣有司,則下不乘上,賤不乘貴。法立數得,而無比周之民,則上尊而下卑,遠近不乖。 此居於圖南方方外。 秋行夏政葉,行春政華,行冬政耗。十二期風至,戒秋事。十二小卯,薄百爵。十二白露下,收聚。十二復理,賜與。十二始節,賦事。十二始卯,合男女。十二中卯,十二下卯,三卯同事。九和時節,君服白色,味辛味,聽商聲,治濕氣,用九數,飲於白后之井,以介(蟲)〔獸〕之火爨。藏恭敬,行搏銳,坦氣修通,凡物開靜,形生理。 閒男女之畜,修鄉閭之什伍。量委積之多寡,定府官之計數。養老弱而勿(通)〔遺〕,信利(周)〔害〕而無私。 此居於圖西方方外。 冬行秋政霧,行夏政雷,行春政烝泄。十二始寒,盡刑。十二小榆,賜予。十二中寒,收聚。十二中榆,大收。十二寒,至靜。十二大寒之陰,十二大寒終,三寒同事。六行時節,君服黑色,味鹹味,聽徵聲,治陰氣,用六數,飲於黑后之井,以鱗獸之火爨。藏慈厚,行薄純,坦氣修通,凡物開靜,形生理。 器成於僇,教行於鈔。動靜不記,行止無量。戒審四時以別息,異出入以兩易,明養生以解固,審取予以總之。一會諸侯令曰:非玄帝之命,毋有一日之師役。再會諸侯令曰:養孤老、食常疾、收孤寡。三會諸侯令曰:田租百取五,市賦百取二,關賦百取一,毋乏耕織之器。四會諸侯令曰:修道路,偕度量,一稱數;藪澤以時禁發之,五會諸侯令曰:修春秋冬夏之常祭,食天壤山川之故祀,必以時。六會諸侯令曰:以爾壤生物共玄官,請四輔,將以禮上帝。七會諸侯令曰:官處四體而無禮者,流之焉莠命。八會諸侯令曰:立四義而毋議者,尚之于玄官,聽于三公。九會諸侯令曰:以爾封內之財物,國之所有為幣。九會大命焉出,常至。千里之外,二千里之內,諸侯三年而朝,習命。二年,三卿使四輔。一年正月朔日,令大夫來修,受命三公。二千里之外,三千里之內,諸侯五年而會至,習命。三年,名卿請事。二年,大夫通吉凶。十年,重適入,正禮義。五年,大夫請受變。三千里之外,諸侯世一至。置大夫以為廷安,入共受命焉。 此居於圖北方方外。 必得文威武,官習勝務。時因勝之終,無方勝之幾,行義勝之理,名實勝之急,時分勝之事,察伐勝之行,備具勝之原,無象勝之本。定獨威勝,定計財勝,定聞知勝,定選士勝,定制祿勝,定方用勝,定綸理勝,定死生勝,定成敗勝,定依奇勝,定實虛勝,定盛衰勝。舉機誠要,則敵不量;用利至誠,則敵不校。明名章實,則士死節;奇舉發不意,則士歡用。交物因方,則械器備;因能利備,則求必得。執務明本,則士不偷;備具無常,無方應也。 聽於鈔故能聞未極,視於新故能見未形,思於濬故能知未始,發於驚故能至無量,動於昌故能得其寶,立於謀故能實不可故也。器成教守,則不遠道里;號審教施,則不險山河;博一純固,則獨行而無敵;慎號審章,則其攻不待權與。明必勝則慈者勇,器無方則愚者智,攻不守則拙者巧,數也。 動慎十號,明審九章,飾習十器,善習五(官)〔教〕,謹修三官。(必設常主)〔主必常設〕,計必先定。求天下之精材,論百工之銳器,器成角試否臧,收天下之豪傑,有天下之稱材,說行若風雨,發如雷電。 此居於圖方中。 旗物尚青,兵尚矛,刑則交寒害釱。 器成不守經不知,教習不著發不意。經不知,故莫之能圉;發不意,故莫之能應。莫之能應,故全勝而無害,莫之能(害)〔圉〕,故必勝而無敵。 四機不明,不過九日而游兵驚軍;障塞不審,不過八日而外賊得閒;(由)〔申〕守不慎,不過七日而內有讒謀;詭禁不脩,不過六日而竊盜者起;死亡不食,不過四日而軍財在敵。 此居於圖東方方外。 旗物尚赤,兵尚戟,刑則燒交疆郊。 必明其(一)〔情〕,必明其將,必明其政,必明其士。四者備,則以治擊亂,以成擊敗。 數戰則士疲,數勝則君驕;驕君使疲民則國危。至善不戰,其次一之。大勝者,積眾勝無非義者焉,可以為大勝。大勝無不勝也。 此居於圖南方方外。 旗物尚白,兵尚劍,刑則詔昧斷絕。 始乎無端,卒乎無窮。始乎無端,道也;卒乎無窮,德也。道不可量,德不可數。不可量,則眾強不能圖;不可數,則為詐不敢鄉。兩者備施,動靜有功。 畜之以道,養之以德。畜之以道則民和,養之以德則民合。〔和合〕故能習,習故能偕,偕習以悉,莫能傷也。 此居於圖西方方外。 旗物尚黑,兵尚脅盾,刑則游仰灌流。 察數而知治,審器而識勝,明謀而適勝,通德而天下定。定宗廟,育男女,官四分,則可以立威行德,制法儀,出號令。至善之為兵也,非地是求也,罰人是君。立義而加之以勝,至威而實之以德,守之而後脩勝,心焚海內。民之所利立之,所害除之,則民人從。立為六千里之侯,則大人從。使國君得其治,則人君從。會請命於天,地知氣和,則生物從。 計緩急之事,則危危而無難。明於器械之利,則涉難而不變。察於先後之理,則兵出而不困。通於出入之度,則深入而不危。審於動靜之務,則功得而無害也。著於取與之分,則得地而不執。慎於號令之官,則舉事而有功。 此居於圖北方方外。 幼官圖第九 經言九。 秋行夏政葉,行春政華,行冬政耗。十二期風至,戒秋事。十二小卯,薄百爵。十二白露下,收聚。十二復理,賜予。十二始(前)節(弟)賦事。十二始卯,合男女。十二中卯,十二下卯,三卯同事。九和時節,君服白色,味辛味,聽商聲,治濕氣,用九數,飲於白后之井,以介(蟲)〔獸〕之火爨。藏恭敬,行搏銳,坦氣脩通,凡物開靜,形生理。 閒男女之畜,修鄉里之什伍。量委積之多寡,定府官之計數。養老弱而勿通,信利害而無私。 此居於圖西方方外。 右西方本圖。 旗物尚白,兵尚劍,刑則紹昧斷絕。 始乎無端,卒乎無窮。始乎無端,道也;卒乎無窮,德也。道不可量,德不可數。不可量,則眾強不能圖;不可數,則為詐不敢鄉。兩者備施,動靜有功。畜之以道,養之以德。畜之以道則民和,養之以德則民合。和合故能習,習故能偕,偕習以悉,莫之能傷也。 此居於圖西方方外。 右西方副圖。 夏行春政風,行冬政落,重則雨雹,行秋政水。十二小郢,至德。十二絕氣下,下爵賞。十二中郢,賜與。十二中絕,收聚。十二大暑至,盡善。十二中暑,十二小暑終,三暑同事。十舉時節,君服赤色。味苦味,聽羽聲,治陽氣,用七數,飲於赤后之井,以毛獸之火爨。藏薄純,行篤厚,坦氣修通,凡物開靜,形生理。 定府官,明名分,而審責於群臣有司,則下不乘上,賤不乘貴。法立數得,而無比周之民,則上尊而下卑,遠近不乖。 此居於圖南方方外。 右南方本圖。 若(因)〔圖〕,(處虛守靜),(人物則皇),五和時節,君服黃色,味甘味,聽宮聲,治和氣,用五數,飲於黃后之井,以倮獸之火爨。藏溫儒,行歐養,坦氣修通。凡物開靜,形生理。 〔處虛守靜〕,〔人物則皇〕。常至命,尊賢授德則帝。身仁行義,服忠用信則王。審謀章禮,選士利械則霸。定生處死,謹賢修伍則眾。信賞審罰,爵材祿能則強。計凡付終,務本飾末則富。明法審數,立常備能則治。同異分官則安。 通之以道,畜之以惠,親之以仁,養之以義,報之以德,結之以信,接之以禮,和之以樂,期之以事,攻之以言,發之以力,威之以誠。一舉而上下得終,再舉而民無不從,三舉而地辟(散)〔穀〕成,四舉而農佚粟十,五舉而務輕金九,六舉而絜知事變,七舉而內外為用,八舉而勝行威立,九舉而帝事成形。 九本搏大,人主之守也;八分有職,卿相之守也;(十官飾勝)〔七勝〕備威,將軍之守也;六紀審密,賢人之守也;五紀不解,庶人之守也。治亂之本三,卑尊之交四,富貧之終五,盛衰之紀六,安危之機七,強弱之應八,存亡之數九,練之以散群傰署,凡數財署。殺僇以聚財,勸勉以遷眾,使二分具本。發善必審於密,執威必明於中。 此居圖方中。 右中方本圖。 冬行秋政霧,行夏政雷,行春政烝泄。十二始寒,盡刑。十二小榆,賜予。十二中寒,收聚。十二中榆,大收。十二〔大〕寒,至靜。十二大寒之陰,十二大寒終,三寒同事。六行時節,君服黑色,味鹹味,聽徵聲,治陰氣,用六數,飲於黑后之井,以鱗獸之火爨。藏慈厚,行薄純,坦氣修通,凡物開靜,形生理。 器成於僇,教行於鈔。動靜不記,行止無量。戒(審)四時以別息,異出入以兩易,明養生以解固,審取與以總之。一會諸侯令曰:非玄帝之命,毋有一日之師役。再會諸侯令曰:養孤老、食常疾、收孤寡。三會諸侯令曰:田租百取五,市賦百取二,關賦百取一,毋乏耕織之器。四會諸侯令曰:修道路,偕度量,一稱數;毋征藪澤以時禁發之。五會諸侯令曰:修春秋冬夏之常祭,食天壤山川之故祀,必以時。六會諸侯令曰:以爾壤生物共玄官,請四輔,將以祀上帝。七會諸侯令曰:官處四體而無禮者,流之焉莠命。入會諸侯令曰:立四義而無議者,尚之于玄官,聽於三公。九會諸侯令曰:以爾封內之財物,國之所有為幣。九會大令焉出,常至。千里之外,二千里之內,諸侯三年而朝,習命。(三)〔二〕年,三卿使四輔。一年正月朔日,令大夫來修,受命三公。二千里之外,三千里之內,諸侯五年而會至,習命。三年,名卿請事。二年,大夫通吉凶。(七)〔十〕年,重適人,正禮義。五年,大夫請變。三千里之外,諸侯世一至,置大夫以為廷安,入共受命焉。 此居於圖北方方外。 右北方本圖。 旗物尚赤,兵尚戟,刑則燒交疆郊。 必明其(一)〔情〕,必明其將,必明其政,必明其士。四者備,則以治擊亂,以成擊敗。數戰則士疲,數勝則君驕;驕君使疲民則危國。至善不戰,其次一之。大勝者,積眾勝而無非義者焉,可以為大勝。大勝無不勝也。 此居於圖南方方外。 右南方副圖。 必得文威武,官習勝之務。時因勝之終,無方勝之幾,行義勝之理,名實勝之急,時分勝之事,察伐勝之行,備具勝之原,無象勝之本。定獨威勝,定計財勝,定知聞勝,定選士勝,定制祿勝,定方用勝,定綸理勝,定死生勝,定成敗勝,定依奇勝,定實虛勝,定盛衰勝。舉機誠要,則敵不量;用利至誠,則敵不校。明名章實,則士死節;奇舉發不意,則士歡用。交物因方,則械器備;因能利備,則求必得。執務明本,則士不偷;備具無常,無方應也。 聽於鈔故能聞無極,視於新故能見未形,思於濬故能知未始,發於驚故能至無量,動於昌故能得其寶,立於謀故能實不可故也。器成教守,則不遠道里;號審教施,則不險山河;博一純固,則獨行而無敵;慎號審章,則其攻不待權與。明必勝則慈者勇,器無方則愚者智,攻不守則拙者巧,數也。 動慎十號,明審九章,飾習十器,善習五(官)〔教〕,謹修三官。(必設常主)〔主必常設〕,計必先定。求天下之精材,論百工之銳器,器成角試否臧,收天下之豪傑,有天下之稱材,說行若風雨,發如雷電。 此居於圖方中。 右中方副圖。 旗物尚黑,兵尚脅盾,刑則游仰灌流。 察數而知治,審器而識勝,明謀而適勝,通德而天下定。定宗廟,育男女,官四分,則可以立威行德,制法儀,出號令。至善之為兵也,非地是求也。罰人是君也。立義而加之以勝,至威而實之以德,守之而後修勝,心焚海內。民之所利立之,所害除之,則民人從。立為六千里之侯,則大人從。使國君得其治,則人君從。會請命於天,地知氣和,則生物從。 計緩急之事,則危危而無難。明於器械之利,則涉難而不變。察於先後之理,則兵出而不困。通於出入之度,則深入而不危。審於動靜之務,則功得而無害也。著於取與之分,則得地而不執。慎於號令之官,則舉事而有功。 此居於圖北方方外。 右北方副圖。 春行冬政肅,行秋政(雷)〔霜〕,行夏政(則)閹。十二地氣發,戒春事。十二小卯,出耕。十二天氣下,賜與。十二義氣至,修門閭。十二清明,發禁。十二始卯,合男女。十二中卯,十二下卯,三卯同事。八舉時節,君服青色,味酸味,聽角聲,治燥氣,用八數,飲於青后之井,以羽獸之火爨。藏不忍,行歐養,坦氣修通,凡物開靜,形生理。 合內空周外,強國為圈,弱國為屬。動而無不從,靜而無不同。舉發以禮,時禮必得。和好不基,貴賤無司,事變日至。 此居於圖東方方外。 右東方本圖。 旗物尚青,兵尚矛,刑則交寒害釱。 器成不守經不知,教習不著發不意。經不知,故莫之能圉;發不意,故莫之能應。莫之能應,故全勝而無害;莫之能圉,故必勝而無敵。四機不明,不過九日而游兵驚軍;障塞不審,不過八日而外賊得聞;(由)〔申〕守不慎,不過七日而內有讒謀;詭禁不修,不過六日而竊盜者起;死亡不食,不過四日而軍財在敵。 此居於圖東方方外。 右東方副圖。 五輔第十 外言一。 古之聖王,所以取明名廣譽,厚功大業,顯於天下,不忘於後世,非得人者,未之嘗聞。暴王之所以失國家,危社稷,覆宗廟,滅於天下,非失人者,未之嘗聞。今有土之君,皆處欲安,動欲威,戰欲勝,守欲固,大者欲王天下,小者欲霸諸侯,而不務得人,是以小者兵挫而地削,大者身死而國亡。故曰:人,不可不務也。此天下之極也。 曰:然則得人之道,莫如利之;利之之道,莫如教之以政。故善為政者,田疇墾而國邑實,朝廷閒而官府治,公法行而私曲止,倉廩實而囹圄空,賢人進而姦民退。其君子,上中正而下諂諛;其士民,貴武勇而賤得利;其庶人,好耕農而惡飲食。於是財用足而飲食薪菜饒。是故上必寬裕而有解舍,下必聽從而不疾怨,上下和同而有禮義,故處安而動威,戰勝而守固,是以一戰而正諸侯。不能為政者,田疇荒而國邑虛,朝廷兇而官府亂,公法廢而私曲行,倉廩虛而囹圄實,賢人退而姦民進。其君子,上諂諛而下中正;其士民,貴得利而賤武勇;其庶人,好飲食而惡耕農。於是財用匱而食飲薪菜乏。上彌殘(苟)〔苛〕而無解舍,下愈覆鷙而不聽從,上下交引而不和同,故處不安而動不威,戰不勝而守不固。是以小者兵挫而地削,大者身死而國亡。故以此觀之,則政不可不慎也。 德有六興,義有七體,禮有八經,法有五務,權有三度。所謂六興者何?曰:辟田疇,(利)〔制〕壇宅,修樹蓺,勸士民,勉稼穡,修牆屋,此謂厚其生。發伏利,輸墆積,修道途,便關市,慎將宿,此謂輸之以財。導水潦,利陂溝,決潘渚,潰泥滯,通鬱閉,慎津梁,此謂遺之以利。薄徵斂,輕征賦,弛刑罰,赦罪戾,宥小過,此謂寬其政。養長老,慈幼孤,恤鰥寡,問疾病,弔禍喪,此謂匡其急。衣凍寒,食飢渴,匡貧窶,賑罷露,資乏絕,此謂賑其窮。凡此六者,德之興也。六者既布,則民之所欲,無不得矣。夫民必得其所欲,然后聽上;聽上,然后政可善為也。故曰:德不可不興也。 曰:民知德矣,而未知義,然后明行以導之義。義有七體。七體者何?曰:孝悌慈惠,以養親戚;恭敬忠信,以事君上;中正比宜,以行禮節;整齊撙詘,以辟刑僇;纖嗇省用,以備飢饉;敦懞純固,以備禍亂;和協輯睦,以備冠戎。凡此七者,義之體也。夫民必知義然后中正,中正然后和調,和調乃能處安,處安然后動威,動威乃可以戰勝而守固。故曰:義不可不行也。 曰:民知義矣,而未知禮,然后飾八經以導之禮。所謂八經者何?曰:上、下有義,貴、賤有分,長、幼有等,貧、富有度。凡此八者,禮之經也。故上下無義則亂,貴賤無分則爭,長、幼無等則倍,貧富無度則失。上下亂,貴賤爭,長幼倍,貧富失,而國不亂者,未之嘗聞也。是故聖王飭此八禮以導其民。八者各得其義,則為人君者中正而無私,為人臣者忠信而不黨,為人父者慈惠以教,為人子者孝悌以肅,為人兄者寬裕以誨,為人弟者比順以敬,為人夫者敦懞以固,為人妻者勸勉以貞。夫然,則下不倍上,臣不殺君,賤不踰貴,少不陵長,遠不閒親,新不閒舊,小不加大,淫不破義。凡此八者,禮之經也。夫人必知禮然后恭敬,恭敬然后尊讓,尊讓然后少長貴賤不相踰越,少長貴賤不相踰越,故亂不生而患不作。故曰:禮不可不謹也。 曰:民知禮矣,而未知務,然后布法以任力。任力有五務。五務者何?曰:君擇臣而任官,大夫任官辯事,官長任事守職,士修身功材,庶人耕農樹蓺。君擇臣而任官,則事不煩亂;大夫任官辯事,則舉措時;官長任事守職,則動作和;士修身功材,則賢良發;庶人耕農樹蓺,則財用足。故曰:凡此五者,力之務也。夫民必知務,然后心一,心一然后意專,心一而意專,然后功足觀也。故曰:力不可不務也。 曰:民知務矣,而未知權,然后考三度以動之。所謂三度者何?曰:上度之天祥,下度之地宜,中度之人順,此所謂三度。故曰:天時不祥,則有水旱;地道不宜,則有飢饉;人道不順,則有禍亂。此三者之來也,政召之。曰:審時以舉事,以事動民,以民動國,以國動天下。天下動,然后功名可成也。故民必知權,然后舉錯得;舉錯得則民和輯,民和輯則功名立矣。故曰:權不可不度也。 (故曰)五經既布,然后逐姦民,詰詐偽,屏讒慝,而毋聽淫辭,毋作淫巧。若民有淫行邪性,樹為淫辭,作為淫巧,以上(謟)〔諂〕君上而下惑百姓,移國動眾,以害民務者,其刑死流。故曰,凡人君之所以內失百姓,外失諸侯,兵挫而地削,名卑而國虧,社稷滅覆,身體危殆,非生於(謟淫)〔淫諂〕者,未之嘗聞也。何以知其然也?曰,淫聲謟耳,淫觀謟目。耳目之所好,謟心。心之所好,傷民。民傷而身不危者,未之嘗聞也。曰:實壙虛,墾田疇,修牆屋,則國家富;節飲食,撙衣服,則財用足;舉賢良,務功勞,布德惠,則賢人進;逐姦人,詰詐偽,去讒慝,則姦人止;(修)〔備〕飢饉,救災害,賑罷露,則國家定。 明王之務,在於強本事,去無用,然後民可使富;論賢人,用有能,而民可使治;薄稅斂,毋(苟)〔苛〕於民,待以忠愛,而民可使親。三者霸王之事也。事有本,而仁義其要也。今工以巧矣,而民不足於備用者,其悅在玩好;農以勞矣,而天下飢者,其悅在珍怪(方丈陳於前);女以巧矣,而天下寒者,其悅在文繡。是故博帶梨,大袂列,文繡染,刻鏤削,雕琢(采)〔平〕,關幾而不征,市廛而不稅。古之良工,不勞其知巧以為玩好。是故無用之物,守法者不(失)〔生〕。 管子卷第四 宙合第十一 外言二。 左操五音,右執五味。 懷繩與准鉤,多備規軸,減溜大成,是唯時德之節。 春采生,秋采蓏,夏處陰,冬處陽,大賢之德長。 明乃哲,哲乃明,奮乃苓,明哲乃大行。 毒而無怒,怨而無言,欲而無謀。 大揆度儀,若覺臥,若晦明,若敖之在堯也。 毋訪于佞,毋蓄于諂,毋育于凶,毋監于讒。 不正,廣其荒。 不用其區區。 鳥飛准繩。 讂充末衡,易政利民。 毋犯其凶,毋邇其求,而遠其憂。高為其居,危顛莫之救。 可淺可深,可浮可沈,可曲可直,可言可默;天不一時,地不一利,人不一事。 可正而視,定而履,深而迹。 夫天地一險一易,若鼓之有(揨)〔桴〕,擿擋則擊。 天地,萬物之橐,宙合有橐天地。 「左操五音,右執五味」,此言君臣之分也。君出令佚,故立于左;臣任力勞,故立于右。夫五音不同聲而能調,此言君之所出令無妄也,而無所不順,順而令行政成。五味不同物而能和,此言臣之所任力無妄也,而無所不得,得而力務財多。故君出令,正其國而無齊其欲,一其愛而無獨與是;王施而無私,則海內來賓矣。臣任力,同其忠而無爭其利,不失其事而無有其名;分敬而無妬,則夫婦和勉矣。君失音則風律必流,流則亂敗。臣離味則百姓不養,百姓不養則眾散亡。君臣各能其分則國寧矣,故名之曰不德。 「懷繩與准鉤,多備規軸,減溜大成,是唯時德之節。」夫繩,扶撥以為正;准,壞險以為平;鉤,入枉而出直。此言聖君賢佐之制舉也。博而不失,因以備能而無遺。國猶是國也,民猶是民也,桀紂以亂亡,湯武以治昌。章道以教,明法以期,民之興善也如化,湯武之功是也。多備規軸者,成軸也。夫成軸之多也,其處大也不(究)〔窕〕,其入小也不塞,猶迹求履之憲也,夫焉有不適?善適,善備也,僊也,是以無乏。故諭教者取辟焉。天淯(陽)〔養〕,無計量;地化生,無(法)〔泮〕崖。所謂是而無非,非而無是,是非有必交來。苟信是,以有不可先規之,必有不可識慮之。然將卒而不戒。故聖人博聞多見,畜道以待物,物至而對形,曲均存矣。減,盡也;溜,發也。言偏環畢,莫不備得。故曰:減溜大成。成功之術,必有巨(獲)〔矱〕。必周於德,審於時,時德之遇,事之會也,若合符然。故曰:是唯時德之節。 「春采生,秋采蓏,夏處陰,冬處陽。」此言聖人之動靜、開闔、詘信、浧儒、取與之必因於時也。時則動,不時則靜。是以古之士有意而未可陽也。故愁其治言,(含)〔陰〕愁而藏之也。賢人之處亂世也,知道之不可行,則沈抑以辟罰,靜默以侔免。辟之也,猶夏之就凊,冬之就溫焉,可以無反於寒暑之菑矣。非為畏死而不忠也。夫強言以為僇,而功澤不加,進傷為人君嚴之義,退害為人臣者之生,其為不利彌甚。故退身不舍端,脩業不息版,以待清明。故微子不與於紂之難,而封於宋,以為殷主。先祖不滅,後世不絕。故曰:大賢之德長。 「明乃哲,哲乃明,奮乃苓,明哲乃大行。」此言擅美主盛自奮也,以琅湯凌轢人,人之敗也常自此。是故聖人著之𥳑筴,傳以告後進曰:奮,盛;苓,落也。盛而不落者,未之有也。故有道者不平其稱,不滿其量,不依其樂,不致其度。爵尊即肅士,祿豐則務施,功大而不伐,業明而不矜。夫名實之相怨久矣,是故絕而無交,惠者知其不可兩守,乃取一焉。故安而無憂。 「毒而無怒」,此言止忿速濟(沒法)也。「怨而無言」,言不可不慎也:言不周密,反傷其身。(故曰)「欲而無謀」,言謀不可以泄,謀泄菑極。夫行忿速遂,沒法賊發,言輕謀泄,菑必及於身。故曰:「毒而無怒,怨而無言,欲而無謀。」 「大揆度儀,若覺臥,若晦明」,言淵色以自詰也,靜默以審慮〔也〕。依賢(可)〔才〕,用(也)仁良,既明通於可不利害之理,(循)〔猶〕發蒙也。故曰:若覺臥,若晦明,若敖之在堯也。 「毋訪于佞」,言毋用佞人也,用佞人則私多行。「毋蓄于諂」,言毋聽諂,聽諂則欺上。「毋育于凶」,言毋使暴,使暴則傷民。「毋監于讒」,言毋聽讒,聽讒則失士。夫行私、欺(土)〔上〕、傷民、失士,此四者用,所以害君義失正也。夫為君上者,既失其義正,而倚以為名譽;為臣者,不忠而邪,以趨爵祿,亂俗(數)〔敗〕世,以偷安懷樂,雖廣其威,可須也。故曰:「不正,廣其荒。」是以古之人,阻其路,塞其遂,守而物修。故著之簡筴,傳以告後世人曰:其為怨也深,是以威盡焉。 「不用其區區」者,虛也。人而無良焉,故曰虛也。凡堅解而不動,陼隄而不行,其於時必失,失則廢而不濟。(失)〔天〕植之正而不謬,不可賢也,(植)〔直〕而無能,不可(善)〔美〕也。所賢美於聖人者,以其與變隨化也。淵泉而不盡,微約而流施,是以德之流潤澤均加于萬物。故曰:聖人參于天地。 「鳥飛准繩。」此言大人之義也。夫鳥之飛也,必還山集谷。不還山則困,不集谷則死。山與谷之處也,不必正直。而還山集谷,曲則曲矣,而名繩焉。以為鳥起於北,意南而至于南,起於南,意北而至于北,苟大意得,不以小缺為傷。故聖人美而著之曰:千里之路,不可扶以繩;萬家之都,不可平以准。言大人之行,不必以先(帝)常,義立之謂賢。故為上者之論其下也,不可以失此術也。 「讂充」,言心也,心欲忠;「(未)〔末〕衡」,言耳目也,耳目欲端。中正者,治之本也。耳司聽,聽必順聞,聞審謂之聰。目司視,視必順見,見察謂之明。心司慮,慮必順言,言得謂之知。聰明以知則博,博而不惛,所以易政也。政易民利,利乃勸,勸則(告)〔吉〕。聽(不慎)不審不聰,不審不聰則繆。視不察不明,不察不明則過。慮不得不知,不得不知則昏。繆過以惛則憂,憂則所以伎苛,伎苛所以險政。政險民害,害乃怨,怨則凶。故曰:讂充(未)〔末〕衡,言易政利民也。 「毋犯其凶」,言中正以蓄慎也。「毋邇其求」,言上之敗,常貪於金玉馬女,而𠫤愛於粟米貨財也。厚藉斂于百姓,則萬民懟怨。「遠其憂」,言上之亡其國也,常邇其樂。立優美,而外淫于馳騁田獵,內縱于美色淫聲,下乃解怠惰失,百吏皆失其端,則煩亂以亡其國家矣。「高為其居,危顛莫之救」,此言尊高滿大,而好矜人以麗;主盛處賢,而自予雄也。故盛必失而雄必敗。夫上既主盛處賢,以操士民,國家煩亂,萬民心怨,此其必亡也。猶自萬仞之山,播而入深淵,其死而不振也必。故曰:「毋邇其求,而遠其憂,高為其居,危顛莫之救也。」 「可淺可深,可沈可浮,可曲可直,可言可默。」此言指意要功之謂也。天不一時,地不一利,人不一事。是以著業不得不多(人之)〔分〕,名位不得不殊方。明者察于事,故不官于物,而旁通于道。道也者,通乎無上,詳乎無窮,運乎諸生。是故辯于一言,察于一治,攻于一事者,可以曲說,而不可以廣舉。聖人由此知言之不可兼也,故博為之治而計其意;知事之不可兼也,故名為之說,而況其功。歲有春秋冬夏,月有上下中旬,日有朝暮,夜有昏晨,半星辰序,各有其司。故曰:天不一時。山陵岑巖,淵泉閎流,泉踰瀷而不盡,薄承瀷而不滿,高下肥墝,物有所宜。故曰:地不一利。鄉有俗,國有法,食飲不同味,衣服異采,世用器械,規矩繩准,稱量數度,品有所成。故曰:人不一事。此各事之儀,其詳不可盡也。 「可正而視」,言察美惡,(審)別良苦,不可以不審。操分不雜,故政治不悔。「定而履」,言處其位,行其路,為其事,則民守其職而不亂,故葆統而好終。「深而迹」,言明墨章(書)〔畫〕,道德有常,則後世人人(修)〔循〕理而不迷,故名聲不息。 「夫天地一險一易,若鼓之有(楟)〔桴〕,擿擋則擊。」言苟有唱之,必有和之,和之不差,因以盡天地之道。景不為曲物直,響不為惡聲美,是以聖人明乎物之性者,必以其類來也。故君子繩繩乎慎其所先。 「天地,萬物之橐也,宙合有橐天地。」天地苴萬物,故曰萬物之橐。宙合之意,上通於天之上,下泉於地之下,外出於四海之外,合絡天地,以為一裹。散之至于無閒,不可名而(山)〔止〕。是大之無外,小之無內。故曰有橐天地。其義不傳,一典品之,不極一薄,然而典品無治也。多內則富,時出則當。而聖人之道,貴富以當。奚謂當?本乎無妄之治,運乎無方之事,應變不失之謂當。變無不至,無有應當,本錯不敢忿,故言而名之曰「宙合」。 樞言第十二 外言三。 管子曰:「道之在天者,日也;其在人者,心也。」故曰:有氣則生,無氣則死,〔生者以其氣〕;有名則治,無名則亂,治者以其名。 樞言曰:愛之、利之、益之、安之,四者道之出。帝王者用之,而天下治矣。帝王者,審所先所後:先民與地則得矣,先貴與驕則失矣。是故先王慎(貴在)所先所後。 人主不可以不慎貴,不可以不慎民,不可以不慎富。慎貴在舉賢;慎民在置官;慎富在務地。故人主之卑尊輕重在此三者,不可不慎。 國有寶,有器,有用。城郭、險阻、蓄藏,寶也;聖智,器也;珠玉,末,用也。先王重其寶器而輕其用,故能為天下。 生而不死者二,(立)〔亡〕而不立者四:喜也者、怒也者、惡也者、欲也者,天下之敗也,而賢者(寶)〔寡〕之。 為善者,非善也。故善無以為也。故先王貴善。 王主積于民,霸主積于將戰士,衰主積于貴人,亡主積于婦女、珠玉,故先王慎其所積。 疾之,疾之,萬物之師也。為之,為之,萬物之時也。強之,強之,萬物之脂也。 凡國有三制:有制人者,有為人之所制者,有不能制人,人亦不能制者。何以知其然?德盛義尊,而不好加名於人;人眾兵強,而不以其國造難生患;天下有大事,而好以其國後;如此者,制人者也。德不盛,義不尊,而好加名于人;人不眾,兵不強,而好以其國造難生患;恃與國,幸名利;如此者,人之所制也。人進亦進,人退亦退,人勞亦勞,人佚亦佚,進退勞佚,與人相胥;如此者,不能制人,人亦不能制也。 愛人甚,而不能利也;憎人甚,而不能害也。故先王貴當、貴周。周者,不出于口,不見于色,一龍一蛇,一日五化之謂周。故先王不以一過二,先王不獨舉,不擅功。 先王不約束,不結紐。約束則解,結紐則絕。故親不在約束、結紐。先王不貨交、不列地,以為天下。天下不可改也,而可以鞭菙使也。時也,(利)〔義〕也,出為之也。餘目不明,餘耳不聰,是以能繼天子之容。官職亦然。時者得天,義者得人。既時且義,故能得天與人。 先王不以勇猛為邊竟,則邊竟安;邊竟安則鄰國親;鄰國親,則舉當矣。 人故相憎也,人之心悍,故為之法。法出于禮,禮出于治。治、禮,道也。萬物待治、禮而后定。 凡萬物陰陽兩生而參視,先王因其參而慎所入所出。以卑為卑,卑不可得;以尊為尊,尊不可得。桀、舜是也。先王之所以最重也。 得之必生,失之必死者,何也?唯無。得之,堯舜禹湯文武孝己,斯待以成,天下必待以生。故先王重之。一日不食,比歲歉;三日不食,比歲飢;五日不食,比歲荒;七日不食,無國土;十日不食,無疇類,盡死矣。 先王貴誠信。誠信者,天下之結也。賢大夫不恃宗室,士不恃外權。坦坦之利不以功,坦坦之備不為用。故存國家,定社稷,在卒謀之閒耳。 聖人用其心,沌沌乎博而圜,豚豚乎莫得其門,紛紛乎若亂絲,(遺遺)〔逡逡〕乎若有從治。故曰,欲知者知之,欲利者利之,欲勇者勇之,欲貴者貴之。彼欲貴我貴之,人謂我有禮;彼欲勇我勇之,人謂我恭;彼欲利我利之,人謂我仁;彼欲知我知之,人謂我慜。戒之,戒之,微而異之,動作必思之,無令人識之,卒來者必備之。信之者,仁也。不可欺者,智也。既智且仁,是謂成人。 賤固事貴,不肖固事賢。貴之所以能成其貴者,以其貴而事賤也;賢之所以能成其賢者,以其賢而事不肖也。惡者,美之充也;卑者,尊之充也;賤者,貴之充也。故先王貴之。 天以時使,地以材使,人以德使,鬼神以祥使,禽獸以力使。所謂德者,先之之謂也。故德莫如先,應適莫如後。 先王用一陰二陽者,霸;盡以陽者,王;以一陽二陰者,削;盡以陰者,亡。量之不以少多,稱之不以輕重,度之不以短長,不審此三者,不可舉大事。能戒乎?能勑乎?能隱而伏乎?能而稷乎?能而麥乎?春不生而夏無得乎?(眾人之用其心也),(愛者),(憎之始也);(德者),(怨之本也)。(唯賢者不然)。先王事以合交,德以合人。二者不合,則無成矣,無親矣。 凡國之亡也,以其長者也;人之自失也,以其所長者也。故善游者死于梁(也)〔池〕,善射者死于中野。 命屬于食,治屬于事,無善事而有善治者,自古及今,未嘗之有。 眾勝寡,疾勝徐,勇勝怯,智勝愚,善勝惡,有義勝無義,有天道勝無天道。凡此七勝者貴眾,用之終身者眾矣。 人主好佚欲,亡其身失其國者,殆;其德不足以懷其民者,殆;明其刑而賤其士者,殆;諸侯假之威久而不知極己者,殆;身彌老不知敬其適子者,殆;蓄藏積,陳朽腐,不以與人者,殆。 凡人之名三:有治也者,有恥也者,有事也者。事之名二:正之,察之。五者而,天下治矣。名正則治,名倚則亂,無名則死。故先王貴名。 先王取天下,遠者以禮,近者以體。體、禮者,所以取天下;遠、近者,所以殊天下之際。 日益之而患少者,惟忠;日損之而患多者,惟欲。多忠少欲,智也,為人臣者之廣道也。為人臣者,非有功勞于國也,家富而國貧,為人臣者之大罪也;為人臣者,非有功勞于國也,爵尊而主卑,為人臣者之大罪也。無功勞于國而貴富者,其唯尚賢乎? 眾人之用其心也,愛者憎之始也,德者怨之本也。其事親也,妻子具則孝衰矣;其事君也,有好業,家室富足,則行衰矣;爵祿滿,則忠衰矣。唯賢者不然。故先王不滿也。〔釜鼓滿則人概之〕,〔人滿則天概之〕,〔故先王不滿也〕。人主操逆,人臣操順。 先王重榮辱,榮辱在為。天下無私愛也,無私憎也,為善者有福,為不善者有禍,禍福在為,故先王重為。 明賞不費,明刑不暴,賞罰明則德之至者也。故先王貴明。 天道大而帝王者用,愛惡愛惡,天下可祕,(愛惡重)閉必固。 (釜鼓滿則人概之),(人滿則天概之),(故先王不滿也)。 先王之書,心之敬執也,而眾人不知也。故有事,事也;毋事,亦事也。吾畏事,不欲為事;吾畏言,不欲為言。故行年六十而老吃也。 管子卷第五 八觀第十三 外言四。 大城不可以不完,郭周不可以外通,里域不可以橫通,閭閈不可以毋闔,宮垣、關閉不可以不脩。故大城不完,則亂賊之人謀;郭周外通,則姦遁踰越者作;里域橫通,則攘奪竊盜者不止;閭閈無闔,外內交通,則男女無別;宮垣不備,關閉不固,雖有良貨,不能守也。故形勢不得為非,則姦邪之人愨愿;禁罰威嚴,則𥳑慢之人整齊;憲令著明,則蠻夷之人不敢犯;賞慶信必,則有功者勸;教訓習俗者眾,則君民化變而不自知也。是故明君在上位,刑省罰寡,非可刑而不刑,非可罪而不罪也;明君者,閉其門,塞其塗,弇其迹,使民毋由接於淫非之地。是以民之道正行善也,若性然。故罪罰寡而民以治矣。 行其田野,視其耕芸,計其農事,而飢飽之國可以知也。其耕之不深,芸之不謹,地宜不任,草田多穢,耕者不必肥,荒者不必墝,以人猥計其野,草田多而辟田少者,雖不水旱,飢國之野也。若是而民寡,則不足以守其地;若是而民眾,則國貧民飢;以此遇水旱,則眾散而不收。彼民不足以守者,其城不固;民飢者,不可以使戰;眾散而不收,則國為丘墟。故曰:有地君國而不務耕芸,寄生之君也。故曰:行其田野,視其耕芸,計其農事,而飢飽之國可知也。 行其山澤,觀其桑麻,計其六畜之產,而貧富之國可知也。夫山澤廣大,則草木易多也;壤地肥饒,則桑麻易殖也;薦草多衍,則六畜易繁也。山澤雖廣,草木毋禁;壤地雖肥,桑麻毋數;薦草雖多,六畜有征,閉貨之門也。故曰,時貨不遂,金玉雖多,謂之貧國也。故曰:行其山澤,觀其桑麻,計其六畜之產,而貧富之國可知也。 入國邑,視宮室,觀車馬衣服,而侈儉之國可知也。夫國城大而田野淺狹者,其野不足以養其民;城域大而人民寡者,其民不足以守其城;宮營大而室屋寡者,其室不足以實其宮;室屋眾而人徒寡者,其人不足以處其室;囷倉寡而臺榭繁者,其藏不足以共其費。故曰,主上無積而宮室美,氓家無積而衣服脩,乘車者飾觀望,步行者雜文采,本資少而末用多者,侈國之俗也。國侈則用費,用費則民貧,民貧則姦智生,姦智生則邪巧作。故姦邪之所生,生於匱不足;匱不足之所生,生於侈;侈之所生,生於毋度。故曰:審度量,節衣服,儉財用,禁侈泰,為國之急也。不通於若計者,不可使用國。故曰:入國邑,視宮室,觀車馬衣服,而侈儉之國可知也。 課凶饑,計師役,觀臺榭,量國費,而實虛之國可知也。凡田野萬家之眾,可食之地,方五十里,可以為足矣。萬家以下,則就山澤可矣;萬家以上,則去山澤可矣。彼野悉辟而民無積者,國地小而食地淺也;田半墾而民有餘食而粟米多者,國地大而食地博也;國地大而野不辟者,君好貨而臣好利者也;辟地廣而民不足者,上賦重,流其藏者也。故曰,粟行於三百里,則國毋一年之積;粟行於四百里,則國毋(二)〔半〕年之積;粟行於五百里,則眾有飢色。其稼亡三之一者,命曰小凶,小凶三年而大凶,大凶則眾有(大)遺苞矣。什一之師,什三毋事,則稼亡三之一。稼亡三之一,而非有故(蓋)積也,則道有(損)〔捐〕瘠矣。什一之師,三年不解,非有餘食也,則民有鬻子矣。故曰:山林雖近,草木雖美,宮室必有度,禁發必有時,是何也?曰:大木不可獨伐也,大木不可獨舉也,大木不可獨運也,大木不可加之薄墻之上。故曰,山林雖廣,草木雖美,禁發必有時;國雖充盈,金玉雖多,宮室必有度;江海雖廣,池澤雖博,魚鱉雖多,罔罟必有正,舩網不可一財而成也。非私草木愛魚鱉也,惡廢民於生穀也。故曰,先王之禁山澤之作者,(博)〔摶〕民於生穀也。彼民非穀不食,穀非地不生,地非民不動,民非作力,毋以致財。(天下)〔夫才〕之所生,生於用力,(用)力之所生,生於勞身。是故主上用財毋已,是民用力毋休也。故曰,臺榭相望者,其上下相怨也。民毋餘積者,其禁不必止;眾有遺苞者,其戰不必勝;道有(損)〔捐〕瘠者,其守不必固。故令不必行,禁不必止,戰不必勝,守不必固,則危亡隨其後矣。故曰:課凶飢,計師役,觀臺榭,量國費,實虛之國可知也。 入州里,觀習俗,聽民之所以化其上,而治亂之國可知也。州里不鬲,閭閈不設,出入毋時,早晏不禁,則攘奪竊盜,攻擊殘賊之民,毋自勝矣。食谷水,巷鑿井,場圃接,樹木茂,宮墻毀壞,門戶不閉,外內交通,則男女之別,毋自正矣。鄉毋長游,里毋士舍,時無會同,喪蒸不聚,禁罰不嚴,則齒長輯睦,毋自生矣。故昏禮不謹,則民不脩廉;論賢不鄉舉,則士不及行;貨財行於國,則法令毀於官;請謁得於上,則黨與成於下;鄉官毋法制,百姓群徒不從。此亡國弒君之所自生也。故曰:入州里,觀習俗,聽民之所以化其上者,而治亂之國可知也。 入朝廷,觀左右,(本求)〔求本〕朝之臣,論上下之所貴賤者,而彊弱之國可知也。功多為上,祿賞為下,則積勞之臣不務盡力;治行為上,爵列為下,則豪桀材臣不務竭能。便辟左右,不論功能而有爵祿,則百姓疾怨非上,賤爵輕祿;金玉貨財商賈之人,不論〔志行〕而(在)〔有〕爵祿,則上令輕,法制毀。權重之人,不論才能而得尊位,則民倍本行而求外勢。彼積勞之人不務盡力,則兵士不戰矣;豪桀材人不務竭能,則內治不別矣;百姓疾怨非上,賤爵輕祿,則上毋以勸眾矣;上令輕,法制毀,則君毋以使臣,臣毋以事君矣;民倍本行而求外勢,則國之情偽竭在敵國矣。故曰:入朝廷,觀左右,本朝之臣,論上下之所貴賤者,而彊弱之國可知也。 置法出令,臨眾用民,計其威嚴寬惠行於其民與不行於其民,〔而興滅之國〕可知也。法虛立而害䟽遠,令一布而不聽者存,賤爵祿而毋功者富,然則眾必輕令而上位危。故曰,良田不在戰士,三年而兵弱;賞罰不信,五年而破;上賣官爵,(十)〔七〕年而亡;倍人倫而禽獸行,十年而滅。戰不勝,弱也;地四削,入諸侯,(被)〔破〕也;離本國,徙都邑,亡也;有者異姓,滅也。故曰:置法出令,臨眾用民,計威嚴寬惠(而)行於其民不行於其民,〔而興滅之國〕可知也。 計敵與,量上意,察國本,觀民產之所有餘不足,而存亡之國可知也。敵國彊而與國弱,諫臣死而諛臣尊,私情行而公法毀,然則與國不恃其親,而敵國不畏其彊,豪傑不安其位,而積勞之人不懷其祿。悅商販而不務本貨,則民偷處而不事積聚。豪傑不安其位,則良臣出;積勞之人不懷其祿,則兵士不用;民偷處而不事積聚,則囷倉空虛。如是而君不為變,然則攘奪、竊盜、殘賊、進取之人起矣。內者廷無良臣,兵士不用,囷倉空虛,而外有彊敵之憂,則國居而自毀矣。故曰:計敵與,量上意,察國本,觀民產之所有餘不足,而存亡之國可知也。 故以此八者,觀人主之國,而人主毋所匿其情矣。 法禁第十四 外言五。 法制不議,則民不相私;刑殺毋赦,則民不偷於為善;爵祿毋假,則下不亂其上。三者藏於官則為法,施於國則成俗。其餘不彊而治矣。 君壹置其儀,則百官守其法;上明陳其制,則下皆會其度矣。君之置其儀也不一,則下之倍法而立私理者必多矣。是以人用其私,廢上之制而道其所聞。故下與官列法,而上與君分威,國家之危必自此始矣。昔者聖王之治其民也不然,廢上之法制者,必負以恥。(財厚)〔厚財〕博惠以私親於民者,正經而自正矣。(亂國之道),(易國之常),(賜賞恣於己者),(聖王之禁也)。聖王既歿,受之者衰。君人而不能知立君之道,以為國本,則大臣之贅下而射人心者必多矣。君不能審立其法以為下制,則百姓之立私理而徑於利者必眾矣。 昔者聖王之治人也,不貴其人博學也,欲其人之和同以聽(今)〔令〕也。《泰誓》曰:「紂有臣億萬人,亦有億萬之心。武王有臣三千而一心。」故紂以億萬之心亡,武王以一心存。故有國之君,苟不能同人心,一國威,齊士義,通上之治以為下法,則雖有廣地眾民,猶不能以為安也。君失其道,則大臣比權重以相舉於國,小臣必循利以相就也。故舉國(之)士以為(亡)〔己〕黨,行公道以為私惠,進則相推於君,退則相譽於民,各便其身,而忘社稷,以廣其居,聚徒(威)〔成〕群,上以蔽君,下以索民,此皆弱君亂國之道也。故國之危也。 〔亂國之道〕,〔易國之常〕,〔賜賞恣於己者〕,〔聖王之禁也〕。 擅國權以深索於民者,聖王之禁也。 其身毋任於上者,聖王之禁也。 進則受祿於君,退則藏祿於室,毋事治職,但力事屬,私王官,私君事,去非其人而(人)私行者,聖王之禁也。 脩行則不以親為本,治事則不以官為主,舉毋能進毋功者,聖王之禁也。 交人則以為己賜,舉人則以為己勞,仕人則與分其祿者,聖王之禁也。 交於利通而獲於貧窮,輕取於其民而重致於其君,削上以附下,枉法以求於民者,聖王之禁也。 用不稱其人,家富於其列,其祿甚寡而資財甚多者,聖王之禁也。 拂世以為行,非上以為名,常反上之法制以成群於國者,聖王之禁也。 飾於貧窮而發於勤勞,權於貧賤,身無職事,家無常姓,列上下之閒,議言為民者,聖王之禁也。 (壹)〔壺〕士以為(亡)〔己〕資,脩(田)〔甲〕以為(亡)〔己〕本,(則生)〔賊臣〕之養,私(不)〔必〕死,然後(失)〔矢〕矯以深與上為市者,聖王之禁也。 審飾小節以示民,時言大事以動上,遠交以踰群,假爵以臨朝者,聖王之禁也。 卑身雜處,隱行辟倚,側入迎遠,遁上而遁民者,聖王之禁也。 詭俗異禮,大言法行,難其所為而高自錯者,聖王之禁也。 守委閒居,博分以致眾,勤身遂行,說人以貨財,濟人以買譽,其身甚靜,而使人求者,聖王之禁也。 行僻而堅,言詭而辯,術非而博,順惡而澤者,聖王之禁也。 以朋黨為友,以蔽惡為仁,以數變為智,以重斂為忠,以遂忿為勇者,聖王之禁也。 固國之本,其身務往於上,深附於諸侯者,聖王之禁也。 聖王之身,治世之時,德行必有所是,道義必有所明。故士莫敢詭俗異禮,以自見於國;莫敢布惠緩行,脩上下之交,以(和)〔私〕親於民;(故)莫敢超等踰官,漁利蘇功,以取順其君。聖王之治民也,進則使無由得其所利,退則使無由避其所害,必使反乎安其位,樂其群,務其職,榮其名,而后止矣。故踰其官而離其群者必使有害,不能其事而失其職者必使有恥。是故聖王之教民也,以仁錯之,以恥使之,脩其能致其所成而止。故曰:絕而定,靜而治,安而尊,舉錯而不變者,聖王之道也。 重令第十五 外言六。 凡君國之重器,莫重於令。令重則君尊,君尊則國安;令輕則君卑,君卑則國危。故安國在乎尊君,尊君在乎行令,行令在乎嚴罰。罰嚴令行,則百吏皆恐;罰不嚴,令不行,則百吏皆喜。故明君察於治民之本,本莫要於令。故曰:虧令者死,益令者死,不行令者死,留令者死,不從令者死。五者死而無赦,惟令是視。故曰:令重而下恐。 為上者不明,令出雖自上,而論可與不可者在下。夫倍上令以為威,則行恣於己以為私,百吏奚不喜之有?且夫令出雖自上,而論可與不可者在下,是威下繫於民也。威下繫於民,而求上之毋危,不可得也。令出而留者無罪,則是教民不敬也。令出而不行者毋罪,行之者有罪,是皆教民不聽也。令出而論可與不可者在官,是威下分也。益損者毋罪,則是教民邪途也。如此則巧佞之人,將以此成私為交;比周之人,將以此阿黨取與;貪利之人,將以此收貨聚財;懦弱之人,將以此阿貴(事)〔富〕,(富)〔事〕便辟;伐矜之人,將以此買譽成名。故令一出,示民邪途五衢,而求上之毋危,下之毋亂,不可得也。 菽粟不足,末生不禁,民必有飢餓之色,而工以雕文刻鏤相穉也,謂之逆。布帛不足,衣服毋度,民必有凍寒之傷,而女以美衣錦繡(綦)〔纂〕組相穉也,謂之逆。萬乘藏兵之國,卒不能野戰應敵,社稷必有危亡之患,而士以毋分役相穉也,謂之逆。爵人不論能,祿人不論功,則士無為行制死節,而群臣必通外請謁,取權道,行事便辟,以貴富為榮華以相穉也,謂之逆。 朝有經臣,國以經俗,民有經產。何謂朝之經臣?察身能而受官,不誣於上;謹於法令以治,不阿黨;竭能盡力而不尚得,犯難離患而不辭死;受祿不過其功,服位不侈其能,不以毋實虛受者,朝之經臣也。何謂國之經俗?所好惡不違於上,所貴賤不逆於令;毋上拂之事,毋下比之說,毋侈泰之養,毋踰等之服;謹於鄉里之行,而不逆於本朝之事者,國之經俗也。何謂民之經產?畜長樹蓺,務時殖穀,力農墾草,禁止末事者,民之經產也。故曰:朝不貴經臣,則便辟得進,毋功〔虛取〕;〔奸邪得行〕,〔毋能上通〕。〔國不服經俗〕,〔則臣下不順〕,〔而上令難行〕。〔民不務經產〕,〔則倉廩空虛〕,〔財用不足〕。〔便辟得進〕,〔毋功〕虛取;姦邪得行,毋能上通,則大臣不和。臣下不順,上令難行,則應難不捷。倉廩空虛,財用不足,則國毋以固守。三者見一焉,則敵國制之矣。 故國不虛重,兵不虛勝,民不虛用,令不虛行。凡國之重也,必待兵之勝也,而國乃重。凡兵之勝也,必待民之用也,而兵乃勝。凡民之用也,必待令之行也,而民乃用。凡令之行也,必待近者之勝也,而令乃行。故禁不勝於親貴,罰不行於便辟,法禁不誅於嚴重,而害於䟽遠,慶賞不施於卑賤,而求(今)〔令〕之必行,不可得也。能不通於官,受祿賞不當於功,號令逆於民心,動靜詭於時變,有功不必賞,有罪不必誅,令焉不必行,禁焉不必止。在上位無以使下,而求民之必用,不可得也。將帥不嚴威,民心不專一,陳士不死制,卒士不輕敵,而求兵之必勝,不可得也。內守不能完,外攻不能服,野戰不能制敵,侵伐不能威四鄰,而求國之重,不可得也。德不加於弱小,威不信於強大,征伐不能服天下,而求霸諸侯,不可得也。威有與兩立,兵有與分爭,德不能懷遠國,令不能一諸侯,而求王天下,不可得也。 地大國富,人眾兵彊,此霸王之本也,然而與危亡為鄰矣。天道之數,人心之變:天道之數,至則反,盛則衰;人心之變,有餘則驕,驕則緩怠。夫驕者,驕諸侯;驕諸侯者,諸侯失於外;緩怠者,民亂於內。諸侯失於外,民亂於內,天道也。此危亡之時也。若夫地雖大,而不并兼,不攘奪;人雖眾,不緩怠,不傲下;國雖富,不侈泰,不縱欲;兵雖彊,不輕侮諸侯,動眾用兵必為天下政理,此正天下之本而霸王之主也。 凡先王治國之器三,攻而毀之者六。明王能勝其攻,故不益於三者,而自有國、正天下。亂王不能勝其攻,故亦不損於三者,而自有天下而亡。三器者何也?曰:號令也,斧鉞也,祿賞也。六攻者何也?曰:親也,貴也,貨也,色也,巧佞也,玩好也。三器之用何也?曰:非號令毋以使下,非斧鉞毋以威眾,非祿賞毋以勸民。六攻之敗何也?曰:雖不聽,而可以得存者;雖犯禁,而可以得免者;雖毋功,而可以得富者。凡國有不聽而可以得存者,則號令不足以使下;有犯禁而可以得免者,則斧鉞不足以威眾;有毋功而可以得富者,則祿賞不足以勸民。號令不足以使下,斧鉞不足以威眾,祿賞不足以勸民,若此則民毋為自用。民毋為自用則戰不勝,戰不勝而守不固,守不固則敵國制之矣。然則先王將若之何?曰:不為六者變更於號令,不為六者疑錯於斧鉞,不為六者益損於祿賞。若此則遠近一心,遠近一心則眾寡同力,眾寡同力則戰可以必勝,而守可以必固。非以并兼攘奪也,以為天下政治也,此正天下之道也。 管子卷第六 法法第十六 外言七。 不法法則事毋常,法不法則令不行。令而不行則令不法也,法而不行則脩令者不審也,審而不行則賞罰輕也,重而不行則賞罰不信也,信而不行則不以身先之也。故曰:禁勝於身則令行於民矣。 聞賢而不舉,殆;聞善而不索,殆;見能而不使,殆;親人而不固,殆;同謀而離,殆;危人而不能,殆;廢人而復起,殆;可而不為,殆;足而不施,殆;幾而不密,殆。人主不周密,則正言直行之士危;正言直行之士危,則人主孤而毋內;人主孤而毋內,則人臣黨而成群。使人主孤而毋內,人臣黨而成群者,此非人臣之罪也,人主之過也。 民毋重罪,過不大也,民毋大過,上毋赦也。上赦小過,則民多重罪,積之所生也。故曰:赦出則民不敬,惠行則過日益。惠赦加於民,而囹圄雖實,殺戮雖繁,姦不勝矣。故曰:邪莫如蚤禁之。〔凡赦者〕,〔小利而大害者也〕,〔故久而不勝其禍〕。〔毋赦者〕,〔小害而大利者也〕,〔故久而不勝其福〕。〔故赦者〕,〔犇馬之委轡〕;〔毋赦者〕,〔痤疽之砭石也〕。〔文有三侑〕,〔武毋一赦〕。〔惠者〕,〔多赦者也〕,〔先易而後難〕,〔久而不勝其禍〕;〔法者〕,〔先難而後易〕,〔久而不勝其福〕。〔故惠者〕,〔民之仇讎也〕;〔法者〕,〔民之父母也〕。〔太上以制制度〕,〔其次失而能追之〕,〔雖有過亦不甚矣〕。赦過遺善,則民不勵。有過不赦,有善不(積)〔遺〕;勵民之道,於此乎用之矣。故曰:明君者,事斷者也。 君有三欲於民,三欲不節,則上位危。三欲者何也?一曰求,二曰禁,三曰令。求必欲得,禁必欲止,令必欲行。求多者,其得寡;禁多者,其止寡;令多者,其行寡。求而不得,則威日損;禁而不止,則刑罰侮;令而不行,則下凌上。故未有能多求而多得者也,未有能多禁而多止者也,未有能多令而多行者也。故曰:上苛則下不聽,下不聽而彊以刑罰,則為人上者眾謀矣。為人上而眾謀之,雖欲毋危,不可得也。號令已出又易之,禮義已行又止之,度量已制又遷之,刑法已錯又移之。如是,則慶賞雖重,民不勸也;殺戮雖繁,民不畏也。故曰:上無固植,下有疑心,國無常經,民力(必)〔不〕竭,數也。 明君在上位,民毋敢立私議自貴者,國毋怪嚴、毋雜俗、毋異禮,士毋私議。倨傲易令,錯儀畫制,作議者盡誅,故彊者折,銳者挫,堅者破。引之以繩墨,繩之以誅僇,故萬民之心皆服而從上,推之而往,引之而來。彼下有立其私議自貴,分爭而退者,則令自此不行矣。故曰:私議立則主道卑矣,況(主)〔夫〕倨傲易令,錯儀畫制,變易風俗,詭服殊說猶立?上不行君令,下不合於鄉里,變更自為,易國之成俗者,命之曰不牧之民。不牧之民,繩之外也。繩之外誅。使賢者食於能,鬭士食於功。賢者食於能,則上尊而民從;鬭士食於功,則卒輕患而傲敵。上尊而民從,卒輕患而傲敵,二者設於國,則天下治而主安矣。 (凡赦者),(小利而大害者也),(故久而不勝其禍)。(毋赦者),(小害而大利者也),(故久而不勝其福)。(故赦者),(犇馬之委轡);(毋赦者),(痤睢之礦石也)。爵不尊祿不重者,不與圖難犯危,以其道為未可以求之也。是故先王制軒冕足以著貴賤,不求其美;設爵祿所以守其服,不求其觀也。使君子食於道,小人食於力。君子食於道,則上尊而民順;小人食於力,則財厚而養足。上尊而民順,財厚而養足,四者備體,則胥(足上尊)時而王不難矣。(文有三侑),(武毋一赦)。(惠者),(多赦者也),(先易而後難),(久而不勝其禍);(法者),(先難而後易),(久而不勝其福)。(故惠者),(民之仇讎也);(法者),(民之父母也)。(太上以制制度),(其次失而能追之),(雖有過亦不甚矣)。 明君制宗廟,足以設賓祀,不求其美;為宮室臺榭,足以避燥濕寒暑,不求其大;為雕文刻鏤,足以辯貴賤,不求其觀。故農夫不失其時,百工不失其功,商無廢利,民無游日,財無砥墆。故曰:儉其道乎! 令未布,而民或為之,而賞從之,則是上妄予也。上妄予則功臣怨,功臣怨而愚民操事於妄作,愚民操事於妾作,則大亂之本也。令未布,而罰及之,則是上妄誅也。上妄誅則民輕生,民輕生則暴人興,曹黨起而亂賊作矣。令已布,而賞不從,則是使民不勸勉、不行制、不死節。民不勸勉、不行制、不死節,則戰不勝而守不固;戰不勝而守不固,則國不安矣。令已布,而罰不及,則是教民不聽。民不聽則彊者立,彊者立則主位危矣。故曰:憲律制度必法道,號令必著明,賞罰必信密,此正民之經也。 凡大國之君尊,小國之君卑。大國之君所以尊者,何也?曰:為之用者眾也。小國之君所以卑者,何也?曰:為之用者寡也。然則為之用者眾則尊,為之用者寡則卑,則人主安能不欲民之眾為己用也?使民眾為己用,柰何?曰:法立令行,則民之用者眾矣;法不立,令不行,則民之用者寡矣。故法之所立、令之所行者多,而所廢者寡,則民不誹議;民不誹議則聽從矣。法之所立,令之所行,與其所廢者鈞,則國毋常經,國毋常經,則民妄行矣。法之所立、令之所行者寡,而所廢者多,則民不聽,民不聽則暴人起而姦邪作矣。 計上之所以愛民者,為用之愛之也。為愛民之故,不難毀法虧令,則是失所謂愛民矣。夫以愛民用民,則民之不用明矣。夫(至)〔善〕用民者,殺之,危之,勞之,飢之,渴之,用民者將致之此極也,而民毋可與慮害己者,明王在上,道法行於國,民皆舍所好而行所惡。故善用民者,軒冕不下儗,而斧鉞不上因。如是,則賢者勸而暴人止。賢者勸而暴人止,則功名立其後矣。蹈白刃,受矢(后)〔石〕,入水火,以聽上令,上令盡行,禁盡止,引而使之,民不敢轉其力;推而戰之,民不敢愛其死。不敢轉其力,然后有功;不敢愛其死,然後無敵。進無敵,退有功,是以三軍之眾皆得保其首領,父母妻子完安於內。故民未嘗可與慮始,而可與樂成功。是故仁者、知者、有道者,不與(大)〔人〕慮始。 國無以小與不幸而削亡者,必主與大臣之德行失於身也,官職、法制、政教失於國也,諸侯之謀慮失於外也,故地削而國危矣。國無以大與幸而有功名者,必主與大臣之德行得於身也,官職、法制、政教得於國也,諸侯之謀慮得於外也。然后,功立而名成。然則,國何可無道?人何可無(求)〔賢〕?得道而導之,得賢而使之,將有所大期於興利除害。期於興利除害莫急於身,而君獨甚。傷也,必先令之失。人主失令而蔽,已蔽而刦,已刦而弒。 凡人君之所以為君者,勢也。故人君失勢,則臣制之矣。勢在下則君制於臣矣,勢在上則臣制於君矣。故君臣之易位,勢在下也。在臣期年,臣雖不忠,君不能奪也;在子期年,子雖不孝,父不能服也。故《春秋》之記:臣有弒其君、子有弒其父者矣。故曰:堂上遠於百里,堂下遠於千里,門廷遠於萬里。今步者一日,百里之情通矣,堂上有事,十日而君不聞,此所謂遠於百里也;步者十日,千里之情通矣,堂下有事,一月而君不聞,此所謂遠於千里也;步者百日,萬里之情通矣,門廷有事,期年而君不聞,此所謂遠於萬里也。故請入而不出謂之滅,出而不入謂之絕,入而不至謂之侵,出而道止謂之壅。滅絕侵擁之君者,非杜其門而守其戶也,為政之有所不行也。故曰:令重於寶,社稷先於親戚,法重於民,威權貴於爵祿。故不為重寶輕號令,不為親戚後社稷,不為愛民枉法律,不為爵祿分威權。故曰:勢非所以予人也。 政者,正也。正也者,所以正定萬物之命也。是故聖人精德立中以生正,明正以治國。故正者。所以止過而逮不及也。過與不及也,皆非正也。非正則傷國一也。勇而不義傷兵,仁而不(法)〔正〕傷(正)〔法〕。故軍之敗也,生於不義;法之侵也,生於不正。故言有辯而非務者,行有難而非善者,故言必中務,不苟為辯;行必思善,不苟為難。 規矩者,方圜之正也。雖有巧目利手,不如拙規矩之正方圜也。故巧者能生規矩,不能廢規矩而正方圜。雖聖人能生法,不能廢法而治國。故雖有明智高行,倍法而治,是廢規矩而正方圜也。 一曰:凡人君之(德行)威嚴,非〔德行〕獨能盡賢於人也;曰人君也,故從而貴之,不敢論其德行之高卑有故。為其殺生急於司命也,富人貧人使人相畜也,貴人賤人使人相臣也。人主操此六者以畜其臣,人臣亦望此六者以事其君,君臣之會,六者謂之謀。六者在臣期年,臣不忠,君不能奪;在子期年,子不孝,父不能奪。故《春秋》之記:臣有弒其君,子有弒其父者,得此六者,而君父不智也。六者在臣則主蔽矣。主蔽者,失其令也。故曰令入而不出謂之蔽,令出而不入謂之壅,令出而不行謂之牽,令入而不至謂之瑕。牽瑕蔽壅之(事)君者,非敢杜其門而守其戶也,為令之有所不行也。此其所以然者,由賢人不至而忠臣不用也。故人主不可以不慎其令。令者,人主之大寶也。 一曰:賢人不至謂之蔽,忠臣不用謂之塞,令而不行謂之障,禁而不止謂之逆。蔽塞障逆之君者,不敢杜其門而守其戶也,為賢者之不至,令之不行也。 凡民從上也,不從口之所言,從情之所好者也。上好勇則民輕死,上好仁則民輕財,故上之所好,民必甚焉。是故明君知民之必以上為心也,故置法以自治,立儀以自正也。故上不行則民不從,彼民不服法死制,則國必亂矣。是以有道之君,行法脩制,先民服也。 凡論人有要:矜物之人,無大士焉。彼矜者,滿也;滿者,虛也。滿虛在物,在物為制也。矜者,細之屬也。凡論人而(遠)〔違〕古者,無高士焉。既不知古而易其功者,無智士焉。德行〔未〕成於身而遠古,卑人也。事無資,遇時而簡其業者,愚士也。釣名之人,無賢士焉;釣利之君,無王主焉。賢人之行其身也,忘其有名也;王主之()〔行〕其道也,忘其成功也。賢人之行,王主之道,其所不能已也。 明君公國一民以聽於世,忠臣直進以論其能。明君不以祿爵私所愛,忠臣不誣能以干爵祿。君不私國,臣不誣能,行此道者,雖未大治,正民之經也。今以誣能之臣,事私國之君,而能濟功名者,古今無之。誣能之人易知也。臣度之先王者,舜之有天下也,禹為司空,契為司徒,皋陶為李,后稷為田;此四士者,天下之賢人也,猶尚精一德以事其君。今誣能之人,服事任官,皆兼四賢之能。自此觀之,功名之不立,亦易知也。故列尊祿重無以不受也,勢利官大無以不從也,以此事君,此所謂誣能篡利之臣者也。世無公國之君,則無直進之士;無論能之主,則無成功之臣。昔者三代之相授也,安得二天下而(殺)〔私〕之。 貧民傷財莫大於兵,危國憂主莫速於兵。此四患者明矣,古今莫之能廢也。兵當廢而不廢,則(古今)惑也;(此二者)不〔當〕廢而欲廢之,則亦惑也。此二者傷國一也。黃帝唐虞帝之隆也,資有天下,制在一人,當此之時也,兵不廢。今德不及三帝,天下不順,而求廢兵,不亦難乎?故明君所擅,知所患。國治而民務積,此所謂擅也。動與靜,此所患也。是故明君審其所擅以備其所患也。 猛毅之君,不免於外難;懦弱之君,不免於內亂。猛毅之君者輕誅,輕誅之流,道正者不安;道正者不安,則材能之臣去亡矣。彼智者知吾情偽,為敵謀我,則外難自是至矣。故曰:猛毅之君,不免於外難。懦弱之君者重誅,重誅之過,行邪者不革;行邪者久而不革,則群臣比周;群臣比周,則蔽美揚惡;蔽美揚惡,則內亂自是起矣。故曰:懦弱之君,不免於內亂。 明君不為親戚危其社稷,社稷戚於親;不為君欲變其令,令尊於君;不為重寶分其威,威貴於寶;不為愛民虧其法,法愛於民。 兵法第十七 外言八。 明一者皇,察道者帝,通德者王,謀得兵勝者霸。故夫兵,雖非備道至德也,然而所以輔王成霸。今代之用兵者不然,不知兵權者也。故舉兵之日而境內貧,戰不必勝,勝則多死,得地而國敗。此四者,用兵之禍者也。四禍其國而無不危矣。 大度之書曰:舉兵之日而境內不貧,戰而必勝,勝而不死,得地而國不敗。為此四者若何?舉兵之日而境內不貧者,計數得也。戰而必勝者,法度審也。勝而不死者,教器備利,而敵不敢校也。得地而國不敗者,因其民〔也〕。因其民,則號制有發也。教器備利,則有制也。法度審,則有守也。計數得,則有明也。治眾有數,勝敵有理,察數而知理,審器而識勝,明理而勝敵。定宗廟,遂男女,官四分,則可以定威德;制法儀,出號令,然後可以一眾治民。 兵無主,則不蚤知敵。野無吏,則無蓄積。官無常,則下怨上,器械不(巧)〔功〕。(則)朝無(定)〔政〕,賞罰不明,則民輕其產。故曰:早知敵,(而)〔則〕獨行;有蓄積,則久而不匱;器械巧,則伐而不費;賞罰明,則勇士勸也。 三官不繆,五教不亂,九章著明,則危危而無害,窮窮而無難。故能致遠以數,縱彊以制。三官:一曰鼓,鼓所以任也,所以起也,所以進也;二曰金,金所以坐也,所以退也,所以免也;三曰旗,旗所以立兵也,所以(利)〔制〕兵也,所以偃兵也。此之謂三官。有三令,而兵法治也。五教:一曰,教其目以形色之旗;二曰,教其(身)〔耳〕以號令之數;三曰,教其足以進退之度;四曰,教其手以長短之利;五曰,教其心以賞罰之誠。五教各習,而士負以勇矣。九章:一曰,舉日章則(畫)〔晝〕行;二曰,舉月章則夜行;三曰,舉龍章則行水;四曰,舉虎章則行林;五曰,舉(鳥)〔烏〕章則行陂;六曰,舉蛇章則行澤;七曰,舉鵲章則行陸;八曰,舉狼章則行山;九曰,舉櫜章則載食而駕。九章既定,而動靜不過。 三官、五教、九章,始乎無端,卒乎無窮。始乎無端者,道也;卒乎無窮者,德也。道不可量,德不可數也。故不可量則眾彊不能圖,不可數則偽詐不敢嚮。兩者備施,則動靜有功。徑乎不知,發乎不意。徑乎不知,故莫之能禦也;發乎不意,故莫之能應也。故全勝而無害。因便而教,准利而行。教無常,行無常。兩(乃)〔者〕備施,動乃有功。 器成教施,追亡逐遁若飄風,擊刺若雷電。絕地不守,恃固不(拔)〔枝〕。中處而無敵,令行而不留。器成教施,散之無方,聚之不可計。教器備利,進退若雷電,而無所疑匱。一氣專定,則傍通而不疑;厲士利械,則涉難而不匱。進無所疑,退無所匱,敵乃為用。凌山(阮)〔阬〕,不待鉤梯;歷水谷,不須舟楫。徑於絕地,攻於恃固,獨出獨入而莫之能止。(寶)〔實〕不獨入,而莫之能止;(寶)〔實〕不獨(見)〔出〕,故莫之能斂。無名之至盡,盡而不意。故不能疑神。 畜之以道,則民和;養之以德,則民合。和合故能諧,諧故能輯,諧輯以悉,莫之能傷。定一至,行二要,縱三權,施(四)〔五〕教,發(五)〔四〕機,設六行,論七數,守八應,審九(器)〔章〕,章十號。故能全勝大勝。 無守也,故能守勝。數戰則士罷,數勝則君驕,夫以驕君使罷民,則國安得無危?故至善不戰,其次一之。破大勝彊,一之至也。亂之不以變,乘之不以詭,勝之不以詐,一之實也。近則用實,遠則施號,力不可量,彊不可度,氣不可極,德不可測,一之原也。眾若時雨,寡若飄風,一之終也。 (利)〔制〕適,器之至也;用適,教之盡也。不能致器者,不能利適;不能盡教者,不能用(敵)〔適〕。不能用敵者窮,不能致器者困。(遠)〔速〕用兵而可以必勝。出入異塗,則傷其敵。深入危之,則士自脩,士自脩則同心同力。善者之為兵也,使敵若據虛,若搏景。無設無形焉,無不可以成也;無形無為焉,無不可以化也。此之謂道矣。若亡而存,若後而先,威不足以命之。 管子卷第七 大匡第十八 內言一。 齊僖公生公子諸兒、公子糺、公子小白。使鮑叔傅小白,鮑叔辭,稱疾不出。管仲與召忽往見之,曰:「何故不出?」鮑叔曰:「先人有言曰:『知子莫若父,知臣莫若君。』今君知臣之不肖也,是以使賤臣傅小白也。賤臣知棄矣。」召忽曰:「子固辭,無出,吾權任子以死亡,必免子。」鮑叔曰:「子如是,何不免之有乎?」管仲曰:「不可。持社稷宗廟者,不讓事,不廣閒。將有國者未可知也。子其出乎。」召忽曰:「〔不〕可。吾三人者之於齊國也,譬之猶鼎之有足也,去一焉則必不立矣。吾觀小白必不為後矣。」管仲曰:「不然也。夫國人憎惡糺之母,以及糺之身,而憐小白之無母也。諸兒長而賤,事未可知也。夫所以定齊國者,非此二公子者,將無已也。小白之為人無小智,惕而有大慮,非夷吾莫容小白。天不幸降禍加殃于齊,糺雖得立,事將不濟,非子定社稷,其將誰也?」召忽曰:「百歲之後,吾君(卜)〔下〕世,犯吾君命而廢吾所立,奪吾糺也,雖得天下吾不生也。兄與我齊國之政也,受君令而不改,奉所立而不濟,是吾義也。」管仲曰:「夷吾之為君臣也,將承君命,奉社稷以持宗廟,豈死一糺哉?夷吾之所死者,社稷破,宗廟滅,祭祀絕,則夷吾死之。非此三者,則夷吾生。夷吾生則齊國利,夷吾死則齊國不利。」鮑叔曰:「然則奈何?」管子曰:「子出奉令則可。」鮑叔許諾,乃出奉令,遂傅小白。鮑叔謂管仲曰:「何行?」管仲曰:「為人臣者,不盡力於君則不親信,不親信則言不聽,言不聽則社稷不定。夫事君者無二心。」鮑叔許諾。 僖公之母弟夷仲年生公孫無知,有寵於僖公,衣服禮秩如適。僖公卒,以諸兒長,得為君,是為襄公。襄公立后,絀無知,無知怒。公令連稱、管至父戍葵丘曰:「(爪)〔瓜〕時而往,及(爪)〔瓜〕時而來。」期戍,公問不至,請代不許,故二人因公孫無知以作亂。 魯桓公夫人文姜,齊女也。公將如齊,與夫人皆行。申俞諫曰:「不可。女有家,男有室,無相瀆也,謂之有禮。」公不聽,遂以文姜會齊侯於濼。文姜通於齊侯,桓公聞,責文姜。文姜告齊侯,齊侯怒,饗公,使公子彭生乘魯侯脅之,公薨于車。豎曼曰:「賢者死忠以振疑,百姓寓焉;智者究理而長慮,身得免焉。今彭生二於君,無盡言而諛行,以戲我君,使我君失親戚之禮,(命)〔今〕又力成吾君之禍,以構二國之怨,彭生其得免乎?禍理屬焉。夫君以怒遂禍,不畏惡親,(聞)〔開〕容昏生,無醜也。豈及彭生而能止之哉?魯若有誅,必以彭生為說。」二月,魯人告齊曰:「寡君畏君之威,不敢寧居,來脩舊好。禮成而不反,無所歸(死)〔咎〕,請以彭生除之。」齊人為殺彭生,以謝于魯。五月,襄公田于貝丘,見豕(彘)。從者曰:「公子彭生也。」公怒曰:「公子彭生安敢見!」射之,豕人立而啼。公懼墜於車下,傷足亡屨。反,誅屨於徒人費,不得也,鞭之見血。費走而出,遇賊於門,脅而束之。費(祖)〔袒〕而示之背,賊信之,使費先入,伏公而出,鬭死于門中。石之紛如死于陛下。孟陽代君寢于床,賊殺之,曰:「非君也,不類。」見公之足于戶下,遂殺公而立公孫無知也。 鮑叔牙奉公子小白奔莒,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糺奔魯。九年,公孫無知虐於雍廩,雍廩殺無知也。桓公自莒先入,魯人伐齊,納公子糺,戰於乾時,管仲射桓公中鉤。魯師敗績,桓公踐位。於是劫魯,使魯殺公子糺。桓公問於鮑叔曰:「將何以定社稷?」鮑叔曰:「得管仲與召忽則社稷定矣。」公曰:「夷吾與召忽吾賊也。」鮑叔乃告公其故圖。公曰:「然則可得乎?」鮑叔曰:「若亟召則可得也,不亟不可得也。夫魯施伯知夷吾為人之有慧也,其謀必將令魯致政於夷吾。夷吾受之,則彼知能弱齊矣;夷吾不受,彼知其將反於齊也,必將殺之。」公曰:「然則夷吾將受魯之政乎?其否也?」鮑叔對曰:「不受。夫夷吾之不死糺也,為欲定齊國之社稷也,今受魯之政,是弱齊也。夷吾之事君無二心,雖知死,必不受也。」公曰:「其於我也,曾若是乎?」鮑叔對曰:「非為君也,為先君也。其於君不如親糺也,糺之不死,而況君乎?君若欲定齊之社稷,則亟迎之。」公曰:「恐不及,奈何?」鮑叔曰:「夫施伯之為人也,敏而多畏。公若先(反)〔及〕,恐注怨焉,必不殺也。」公曰:「諾。」施伯進對魯君曰:「管仲有(急)〔慧〕,其事不濟,今在魯,君其致魯之政焉。若受之則齊可弱也,若不受則殺之。殺之以說於齊也,與同怒,尚賢於已。」君曰:「諾。」魯未及致政,而齊之使至,曰:「夷吾與召忽也,寡人之賊也,今在魯,寡人願生得之。若不得也,是君與寡人賊比也。」魯君問施伯,施伯曰:「君與之,臣聞齊君惕而亟驕,雖得賢,庸必能用之乎?及齊君之能用之也,管子之事濟也。夫管仲天下之大聖也,今彼反齊,天下皆鄉之,豈獨魯乎!今若殺之,此鮑叔之友也,鮑叔因此以作難,君必不能待也,不如與之。」魯君乃遂束縛管仲與召忽。管仲謂召忽曰:「子懼乎?」召忽曰:「何懼乎?吾不蚤死,將(咠)〔胥〕有所定也,令既定矣,令子相齊之左,必令忽相齊之右。雖然,殺君而用吾身,是再辱我也。子為生臣,忽為死臣。忽也知得萬乘之政而死,公子糺可謂有死臣矣。子生而霸諸侯,公子糺可謂有生臣矣。死者成行,生者成名,名不兩立,行不虛至。子其勉之,死生有分矣。」乃行,入齊境,自刎而死。管仲遂入。君子聞之曰:「召忽之死也,賢其生也;管仲之生也,賢其死也。」 或曰:明年,襄公逐小白,小白走莒。(三)〔十二〕年,襄公薨,公子糺踐位。國人召小白。鮑叔曰:「胡不行矣?」小白曰:「不可。夫管仲知,召忽強武,雖國人召我,我猶不得入也。」鮑叔曰:「管仲得行其知於國,國可謂亂乎?召忽強武,豈能獨圖我哉?」小白曰:「夫雖不得行其知,豈且不有焉乎?召忽雖不得眾,其(反)〔友〕豈不足以圖我哉?」鮑叔對曰:「夫國之亂也,智人不得作內事,朋友不能相合摎,而國乃可圖也。」乃命車駕,鮑叔御,小白乘而出於莒。小白曰:「夫二人者奉君令,吾不可以試也。」乃將下。鮑叔履其足,曰:「事之濟也,在此時,事若不濟,老臣死之,公子猶之免也。」乃行。至於邑郊,鮑叔令車二十乘先,十乘後。鮑叔乃告小白曰:「夫國之疑二三子,莫忍老臣。事之未濟也,老臣是以塞道。」鮑叔乃誓曰:「事之濟也,聽我令;事之不濟也,免公子者為上,死者為下,吾以五乘之實距路。」鮑叔乃為前驅,遂入國,逐公子糺,管仲射小白中鉤。管仲與公子糺、召忽遂走魯。桓公踐位,魯伐齊,納公子糺而不能。 桓公(二)〔元〕年(踐位),召管仲,管仲至,公問曰:「社稷可定乎?」管仲對曰:「君霸王,社稷定;君不霸王,社稷不定。」公曰:「吾不敢至於此其大也,定社稷而已。」管仲又請,君曰:「不能。」管仲辭於君曰:「君免臣於死,臣之幸也。然臣之不死糺也,為欲定社稷也。社稷不定,臣祿齊國之政而不死糺也,臣不敢。」乃走出,至門,公召管仲。管仲反,公汗出〔曰〕:「勿已,其勉霸乎。」管仲再拜稽首而起曰:「今日君成霸,臣貪承命趨立於相位。」乃令五官行事。異日公告管仲曰:「欲以諸侯之閒無事也,小脩兵革。」管仲曰:「不可。百姓病,公先與百姓而藏其兵。與其厚於兵,不如厚於人。齊國之社稷未定,公未始於人而始於兵,外不親於諸侯,內不親於民。」公曰:「諾。」政未能有行也。 二年,桓公彌亂,又告管仲曰:「欲繕兵。」管仲又曰:「不可。」公不聽,果為兵。桓公與宋夫人飲舡中,夫人蕩舡而懼公。公怒,出之,宋受而嫁之蔡侯。明年,公怒告管仲曰:「欲伐宋。」管仲曰:「不可,臣聞內政不脩,外舉事不濟。」公不聽,果伐宋。諸侯興兵而救宋,大敗齊師。公怒,歸告管仲曰:「請脩〔兵〕革。吾士不練,吾兵不實,諸侯故敢救吾讎。內脩兵〔革〕!」管仲曰:「不可,齊國危矣。內奪民用,士勸於勇,(外)亂之本也。外犯諸侯,民多怨也。為義之士,不入齊國,安得無危?」鮑叔曰:「公必用夷吾之言。」公不聽,乃令四封之內脩兵。關市之征侈之,公乃遂用以勇授祿。鮑叔謂管仲曰:「異日者,公許子霸,今國彌亂,子將何如?」管仲曰:「吾君惕,其智多誨,姑少胥其自及也。」鮑叔曰:「比其自及也,國無闕亡乎?」管仲曰:「未也。國中之政,夷吾尚微為焉,亂乎尚可以待。外諸侯之佐,既無有吾二人者,未有敢犯我者。」明年,朝之爭祿相刺,裚而刎頸者不絕。鮑叔謂管仲曰:「國死者眾矣,毋乃害乎?」管仲曰:「安得已然,此皆其貪民也。夷吾之所患者,諸侯之為義者莫肯入齊,齊之為義者,莫肯仕。此夷吾之所患也。若夫死者,吾安用而愛之?」 公又內脩兵。三年,桓公將伐魯,曰:「魯與寡人近,於是其救宋也疾,寡人且誅焉。」管仲曰:「不可。臣聞有土之君,不勤於兵,不忌於辱,不輔其過,則社稷安。勤於兵,忌於辱,輔其過,則社稷危。」公不聽,興師伐魯,造於長勺。魯莊公興師逆之,大敗之。桓公曰:「吾兵猶尚少,吾參圍之,安能圉我。」 四年,脩兵,同甲十萬,車五千乘,謂管仲曰:「吾士既練,吾兵既多,寡人欲服魯。」管仲喟然嘆曰:「齊國危矣!君不競於德而競於兵。天下之國帶甲十萬者不鮮矣,吾欲發小兵以服大兵,內失吾眾,諸侯設備,吾人設詐,國欲無危得已乎?」公不聽,果伐魯。魯不敢戰,去國五十里,而為之關。魯請比於關內,以從于齊,齊亦毋復侵魯。桓公許諾。魯人請盟曰:「魯小國也,固不帶劍,今而帶劍是交兵聞於諸侯,君不如已。請去兵。」桓公曰:「諾。」乃令從者毋以兵。管仲曰:「不可。諸侯加忌於君,君如是以退可。君果弱魯君,諸侯又加貪於君,後有事,小國彌堅,大國設備,非齊國之利也。」桓公不聽。管仲又諫曰:「君必不去。魯胡不用兵?曹劌之為人也,堅強以忌,不可以約取也。」桓公不聽,果與之遇。莊公自懷劍,曹劌亦懷劍,踐壇,莊公抽劍其懷曰:「魯之境去國五十里,亦無不死而已。」左椹桓公右自承曰:「均之死也,戮死於君前。」管仲走君,曹劌抽劍當兩階之閒,曰:「二君將改圖,無有進者!」管仲曰:「君與地,以汶為竟。」桓公許諾,以汶為竟而歸。桓公歸而脩於政,不脩於兵革,自圉,辟人,以過,弭師。 五年,宋伐杞。桓公謂管仲與鮑叔曰:「夫宋,寡人固欲伐之,無若諸侯何?夫杞,明王之後也。今宋伐之,予欲救之,其可乎?」管仲對曰:「不可。臣聞內政之不脩,外舉義不信。君將外舉義,以行先之,則諸侯可令附?」桓公曰:「於此不救,後無以伐宋。」管仲曰:「諸侯之君,不貪於土。貪於土必勤於兵,勤於兵必病於民,民病則多詐。夫詐密而後動者勝,詐則不信於民。夫不信於民則亂,內動則危於身。是以古之人聞先王之道者,不競於兵。」桓公曰:「然則奚若?」管仲對曰:「以臣則不而令人以重幣使之。使之而不可,君受而封之。」桓公問鮑叔曰:「奚若?」鮑叔曰:「公行夷吾之言。」公乃命曹孫宿使於宋。宋不聽,果伐杞。桓公築緣陵以封之,予車百乘,甲一千。明年,狄人伐邢,邢君出致於齊,桓公築夷儀以封之,予車百乘,卒千人。明年,狄人伐衛,衛君出致於虛,桓公且封之。隰朋、賓胥無諫曰:「不可。三國所以亡者,絕以小。今君(𥷋)〔蘄〕封亡國,國盡若何?」桓公問管仲曰:「奚若?」管仲曰:「君有行之名,安得有其實。君其行也。」公又問鮑叔,鮑叔曰:「君行夷吾之言。」桓公築楚丘以封之,與車(三)〔五〕百乘,甲五千。既以封衛,明年,桓公問管仲將何行,管仲對曰:「公內脩政而勸民,可以信於諸侯矣。」君許諾。乃輕稅,弛關市之征,為賦祿之制。既已,管仲又請曰:「問病。臣願賞而無罰,五年,諸侯可令傅。」公曰:「諾。」既行之,管仲又請曰:「諸侯之禮,令齊以豹皮往,小侯以鹿皮報;齊以馬往,小侯以犬報。」桓公許諾,行之。管仲又請賞於國以及諸侯,君曰:「諾。」行之。管仲賞於國中,君賞於諸侯。諸侯之君有行事善者,以重幣賀之;從列士以下有善者,衣裳賀之;凡諸侯之臣有諫其君而善者,以璽問之,以信其言。公既行之,又問管仲曰:「何行?」管仲曰:「隰朋聰明捷給,可令為東國。賓胥無堅強以良,可以為西土。衛國之教,危傅以利。公子開方之為人也,慧以給,不能久而樂始,可游於衛。魯邑之教,好邇而訓於禮。季友之為人也,恭以精,博於(糧)〔禮〕,多小信,可游於魯。楚國之教,巧文以利,不好立大義,而好立小信。蒙孫博於教,而文巧於辭,不好立大義,而好結小信,可游於楚。小侯既服,大侯既附,夫如是,則始可以施政矣。」君曰:「諾。」乃游公子開方於衛,游季友於魯,游蒙孫於楚。五年,諸侯附。 狄人伐,桓公告諸侯曰:「請救伐。諸侯許諾,大侯車二百乘,卒二千人;小侯車百乘,卒千人。」諸侯皆許諾。齊車千乘,卒可致緣陵,戰於後。故敗狄。其車甲與貨,小侯受之,大侯近者,以其縣分之,不踐其國。北州侯莫來,桓公遇南州侯於召陵,曰:「狄為無道,犯天子令以伐小國,以天子之故,敬天之命,令以救伐。北州侯莫至,上不聽天子令,下無禮諸侯,寡人請誅於北州之侯。」諸侯許諾。桓公乃北伐令支,下鳧之山,斬孤竹,(遇)〔遏〕山戎,顧問管仲曰:「將何行?」管仲對曰:「君教諸侯為民聚食,諸侯之兵不足者,君助之發。如此則始可以加政矣。」桓公乃告諸侯,必足三年之食,安以其餘脩兵革。兵革不足,以引其事告齊,齊助之發。既行之,公又問管仲曰:「何行?」管仲對曰:「君會其君臣父子,則可以加政矣。」公曰:「會之道奈何?」曰:「諸侯無專立妾以為妻,毋專殺大臣,無國勞毋專予祿,士庶人毋專棄妻,毋曲隄,毋貯粟,毋禁材。行此卒歲,則始可以罰矣。」君乃布之於諸侯,諸侯許諾,受而行之。卒歲,吳人伐穀,桓公告諸侯未徧,諸侯之師竭至,以待桓公。桓公以車千乘會諸侯於竟,都師未至,吳人逃。諸侯皆罷。桓公歸,問管仲曰:「將何行?」管仲曰:「可以加政矣。」曰:「從今以往二年,適子不聞孝,不聞愛其弟,不聞敬老國良,三者無一焉,可誅也。諸侯之臣及國事,三年不聞善,可罰也。君有過,大夫不諫,士庶人有善,而大夫不進,可罰也。士庶人聞之吏,賢孝悌可賞也。」桓公受而行之,近侯莫不請事,兵車之會六,乘車之會三,饗國四十有二年。 桓公踐位十九年,弛關市之征,五十而取一。賦祿以粟,案田而稅。二歲而稅一,上年什取三,中年什取二,下年什取一;歲飢不稅,歲飢弛而稅。 桓公使鮑叔識君臣之有善者,晏子識不仕與耕者之有善者,高子識工賈之有善者,國子為李,隰朋為東國,賓胥無為西土,弗鄭為宅。凡仕者近公,不仕與耕者近門,工賈近市。三十里置遽,委焉,有司職之。(從)〔凡〕諸侯欲通,吏從行者,令一人為負以車;若宿者,令人養其馬,食其委。客與有司別契,至國(八)〔入〕契費。義數而不當,有罪。凡庶人欲通鄉,吏不通,七日,囚。(出)〔士〕欲通,吏不通,五日,囚。貴人子欲通,吏不通,三日,囚。凡縣吏進諸侯士而有善,觀其能之大小以為之賞,有過無罪。令鮑叔進大夫,勸國家,得(之)成而不悔,為上舉。從政,治為次;野為原,又多不發;起訟不驕,次之。勸國家,得(之)成而悔;從政雖治而不能,野原又多發,起訟驕,行此三者為下。令晏子進貴人之子,出不(仕)〔狂〕,處不華,而友有少長,為上舉;得二,為次;得一,為下。士,處靖,敬老與貴,交不失禮,行此三者為上舉;得二,為次;得一,為下。耕者,農農用力,應於父兄,事賢多,行此三者為上舉;得二,為次;得一,為下。令高子進工賈,應於父兄,事長養老,承事敬,行此三者為上舉;得二者,為次;得一者,為下。令國子以情斷獄。三大夫既已選舉,使縣行之。管仲進而舉言,上而見之於君,以卒年君舉。管仲告鮑叔曰:「勸國家,不得成而悔,從政不治不能,野原又多而發,訟驕,凡三者,有罪無赦。」告晏子曰:「貴人子處華,下交,好飲食,行此三者,有罪無赦。士出入無常,不敬老,而營富,行此三者,有罪無赦。耕者出入不應於父兄,用力不農,不事賢,行此三者,有罪無赦。」告(國)〔高〕子曰:「工賈出入不應父兄,承事不敬,而違老治危,行此三者,有罪無赦。凡於父兄無過,州里稱之,吏進之,君用之。有善無賞,有過無罰。吏不進,(廉意)〔廢棄〕。於父兄無過,於州里莫稱,吏進之,君用之,善為上賞,不善吏有罰。」君謂國子:凡貴賤之義,入與父俱,出與師俱,上與君俱。凡三者,遇賊不死,不知賊,則無赦。斷獄,情與義易,義與祿易,(易)祿可無斂,有(可)〔罪〕無赦。 管子卷第八 中匡第十九 內言二。 管仲會國用,三分二在賓客,其一在國。管仲懼而復之。公曰:「吾子猶如是乎?四鄰賓客,入者說,出者譽,光名滿天下;入者不說,出者不譽,汙名滿天下。壤可以為粟,木可以為貨。粟盡則有生,貨散則有聚。君人者,名之為貴,財安可有?」管仲曰:「此君之明也。」公曰:「民辦軍事矣,〔吾欲誅大國之不道者〕,則可乎?」對曰:「不可。甲兵未足也。請薄刑罰,以厚甲兵。」於是死罪不殺,刑罪不罰,使以甲兵贖。死罪以犀甲一戟,刑(罰)〔罪〕以脅盾一戟,過罰以金(軍)〔鈞〕,無所(計)〔抑〕而訟者,成以束矢。公曰:「甲兵既足矣,吾欲誅大國之不道者,可乎?」對曰:「愛四封之內,而后可以惡竟外之不善者;安卿大夫之家,而后可以危救敵之國;賜小國地,而后可以誅大國之不道者;舉賢良,而后可以廢慢法鄙賤之民。是故先王必有置也,而后必有廢也;必有利也,而后必有害也。」桓公曰:「昔三王者,既弒其君,今言仁義,則必以三王為法度,不識其故何也?」對曰:「昔者禹平治天下,及桀而亂之,湯放桀以定禹功也。湯平治天下,及紂而亂之,武王伐紂以定湯功也。且善之伐不善也,自古至今,未有改之。君何疑焉?」公又問曰:「古之亡國其何失?」對曰:「計得地與寶,而不計失諸侯;計得財委,而不計失百姓;計見親而不計見棄。三者之屬一,足以削,遍而有者亡矣。古之隳國家,隕社稷者,非故且為之也,必少有樂焉,不知其陷於惡也。」 桓公謂管仲曰:「請致仲父〔其桓〕。」公(與管)〔官〕仲父而將飲之,掘新井而柴焉。十日齋戒,召管仲。管仲至,公執爵,夫人執尊,觴三行,管仲趨出。公怒曰:「寡人齋戒十日,而飲仲父,寡人自以為脩矣。仲父不告寡人而出,其故何也?」鮑叔、隰朋趨而出,及管仲於途曰:「公怒。」管仲反,入,倍屏而立,公不與言;少進中庭,公不與言;少進傅堂,公曰:「寡人齋戒十日而飲仲父,自以為脫於罪矣。仲父不告寡人而出,未知其故也?」對曰:「臣聞之,沉於樂者洽於憂,厚於味者薄於行,慢於朝者緩於政,害於國家者危於社稷,臣是以敢出也。」公遽下堂曰:「寡人非敢自為(脩)〔偷〕也,仲父年長,雖寡人亦衰矣,吾願一朝安仲父也。」對曰:「臣聞壯者無怠,老者無偷,順天之道,必以善終者也。三王失之也,非一朝之萃,君柰何其偷乎?」管仲走出,君以賓客之禮再拜送之。明日,管仲朝,公曰:「寡人願聞國君之信。」對曰:「民愛之,鄰國親之,天下信之,此國君之信。」公曰:「善。請問信安始而可?」對曰:「始於為身,中於為國,成於為天下。」公曰:「請問為身。」對曰:「道血氣,以求長年、長心、長德。此為身也。」公曰:「請問為國。」對曰:「遠舉賢人,慈愛百姓,外存亡國,繼絕世,起諸孤;薄稅斂,輕刑罰,此為國之大禮也。」〔公曰〕:「〔請問為天下〕。」〔對曰〕:「法行而不苛,刑廉而不赦,有司寬而不凌,菀濁困滯(皆)〔者〕,法度不亡,往行不來,而民游世矣,此為天下也。」 小匡第二十 內言三。 桓公自莒反于齊,使鮑叔牙為宰。鮑叔辭曰:「臣,君之庸臣也。君有加惠於其臣,使臣不凍飢,則是君之賜也。若必治國家,則非臣之所能也,其唯管夷吾乎。臣之所不如管夷吾者五:寬惠愛民,臣不如也;治國不失秉,臣不如也;忠信可結於諸侯,臣不如也;制禮義可法於四方,臣不如也;介冑執枹,立於軍門,使百姓皆加勇,臣不如也。夫管仲,民之父母也,將欲治其子,不可棄其父母。」公曰:「管夷吾親射寡人,中鉤,殆於死,今乃用之,可乎?」鮑叔曰:「彼為其君動也,君若宥而反之,其為君亦猶是也。」公曰:「然則為之柰何?」鮑叔曰:「君使人請之魯。」公曰:「施伯,魯之謀臣也。彼知吾將用之,必不吾予也。」鮑叔曰:「君詔使者曰:『寡君有不令之臣在君之國,願請之以戮群臣。』魯君必諾。且施伯之知夷吾之才,必將致魯之政。夷吾受之,則魯能弱齊矣。夷吾不受,彼知其將反於齊,必殺之。」公曰:「然則夷吾受乎?」鮑叔曰:「不受也。夷吾事君無二心。」公曰:「其於寡人猶如是乎?」對曰:「非為君也,為先君與社稷之故。君若欲定宗廟,則亟請之,不然無及也。」 公乃使鮑叔行成曰:「公子糺,親也。請君討之。」魯人為殺公子糺。又曰:「管仲,讎也。請受而甘心焉。」魯君許諾。施伯謂魯侯曰:「勿予。非戮之也,將用其政也。管仲者,天下之賢人也,大器也。在楚則楚得意於天下,在晉則晉得意於天下,在狄則狄得意於天下。今齊求而得之,則必長為魯國憂,君何不殺而受之其屍。」魯君曰:「諾。」將殺管仲。鮑叔進曰:「殺之齊,是戮齊也。殺之魯,是戮魯也。弊邑寡君願生得之,以徇於國,為群臣僇;若不生得,是君與寡君賊比也。非弊邑之君所(謂)〔請〕也,使臣不能受命。」於是魯君乃不殺,遂生束縛而柙以予齊。鮑叔受而哭之,三舉。施伯從而笑之,謂大夫曰:「管仲必不死。夫鮑叔之(忍)〔忎〕,不僇賢人,其智稱賢以自成也。鮑叔相公子小白,先入得國,管仲、召忽奉公子糺後入,與魯以戰,能使魯敗,功足以。得天與失天,其人事一也。今魯懼,殺公子糺、召忽,囚管仲以予齊,鮑叔知無後事,必將勤管仲以勞其君(願)〔顧〕,以顯其功。眾必予之有得。力死之功,猶尚可加也,顯生之功將何如?是昭德以貳君也,鮑叔之知,不是失也。」 至於堂阜之上,鮑叔祓而浴之三。桓公親迎之郊。管仲詘纓捷衽,使人操斧而立其後。公辭斧三,然後退之。公曰:「垂()〔纓〕下衽,寡人將見。」管仲再拜稽首曰:「應公之賜,殺之黃泉,死且不朽。」公遂與歸,禮之於廟,三酌而問為政焉,曰:「昔先君襄公,高臺廣池,湛樂飲酒,田獵罼弋,不聽國政。卑聖侮士,唯女是崇,九妃六嬪,陳妾數千。食必梁肉,衣必文繡,而戎士凍飢。戎馬待游車之弊,戎士待陳妾之餘。倡優侏儒在前,而賢大夫在後。是以國家不日益,不月長。吾恐宗廟之不掃除,社稷之不血食,敢問為之柰何?」管子對曰:「昔吾先王,周昭王、穆王世法文武之遠迹,以成其名。合群(國)〔叟〕,比校民之有道者,設象以為民紀。式(美)〔券〕以相應,比綴以書,原本窮末。勸之以慶賞,糺之以刑罰,糞除其顛旄,賜予以鎮撫之,以為民終始。」公曰:「為之柰何?」管子對曰:「昔者聖王之治其民也,參其國而伍其鄙,定民之居,成民之事,以為民紀。謹用其六秉,如是而民情可得而百姓可御。」桓公曰:「六秉者何也?」管子曰:「殺、生、貴、賤、貧、富,此六秉也。」桓公曰:「參國柰何?」管子對曰:「制國以為二十一鄉:商工之鄉六,士農之鄉十五。公帥十一鄉,高子帥五鄉,國子帥五鄉,參國故為三軍。公立三官之臣:市立三鄉,工立三族,澤立三虞,山立三衡。制五家為軌,軌有長。十軌為里,里有司。四里為連,連有長。十連為鄉,鄉有良人。(三)〔五〕鄉一帥。」桓公曰:「五鄙柰何?」管子對曰:「制五家為軌,軌有長。六軌為邑,邑有司。十邑為(率)〔卒〕,(率)〔卒〕有長。十(率)〔卒〕為鄉,鄉有良人。三鄉為屬,屬有(帥)〔大夫〕。五屬(一)〔五〕大夫。武政聽屬,文政聽鄉,各保而聽,毋有淫泆者。」桓公曰:「定民之居,成民之事柰何?」管子對曰:「士農工商四民者,國之石民也,不可使雜處,雜處則其言哤,其事亂。是故聖王之處士必於閒燕,處農必就田壄,處工必就官府,處商必就市井。(今)〔令〕夫士,群萃而州處,間燕則父與父言義,子與子言孝,其事君者言敬,長者言愛,幼者言弟。旦昔從事於此,以教其子弟,少而習焉,其心安焉,不見異物而遷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肅而成;其子弟之學,不勞而能。夫是故士之子常為士。(今)〔令〕夫農,群萃而州處,審其四時,權節(具)〔其用〕,備其械器,(用)比耒耜()〔耞芟〕。及寒擊槀除田,以待時乃耕,深耕、均種、疾耰。先雨芸耨,以待時雨。時雨既至,挾其槍刈耨鎛,以旦暮從事於田壄,稅衣就功,別苗莠,列䟽遬。首戴苧蒲,身服襏襫,沾體塗足,暴其髮膚,盡其四支之力,以疾從事於田野。少而習焉,其心安焉,不見異物而遷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肅而成;其子弟之學,不勞而能。是故農之子常為農。樸野而不慝,其秀才之能為士者,則足賴也。故以耕則多粟,以仕則多賢,是以聖王敬(畏)〔農〕戚農。(有司見之),(而不以告),(其罪五)。(有司已於事而竣),(今)〔令〕夫工群萃而州處,相良材,審其四時,辨其功苦。權節其用,論比、計制、斷器,尚完利。相語以事,相示以功,相陳以巧,相高以知(事)。旦昔從事於此,以教其子弟。少而習焉,其心安焉,不見異物而遷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肅而成;其子弟之學,不勞而能。夫是故工之子常為工。(今)〔令〕夫商群萃而州處,觀凶飢,審國變,察其四時而監其鄉之貨,以知其市之賈。負任擔荷,服牛輅馬,以周四方;料多少,計貴賤,以其所有,易其所無,買賤鬻貴。是以羽旄不求而至,竹箭有餘於國,奇怪時來,珍異物聚。旦昔從事於此,以教其子弟。相語以利,相示以時,相陳以知賈。少而習焉,其心安焉,不見異物而遷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肅而成;其子弟之學,不勞而能。夫是故商之子常為商。相地而衰其政,則民不移矣。正旅舊,則民不惰。山澤各以其時至,則民不苟。陵陸、丘(井)〔阜〕、田疇均,則民不惑。無奪民時則百姓富,犧牲不勞則牛馬育。」桓公又問曰:「寡人欲脩政以干時於天下,其可乎?」管子對曰:「可。」公曰:「安始而可?」管子對曰:「始於愛民。」公曰:「愛民之道奈何?」管子對曰:「公修公族,家修家族,使相連以事,相及以祿,則民相親矣。放舊罪,修舊宗,立無後,則民殖矣。省刑罰,薄賦斂,則民富矣。鄉建賢士,使教於國,則民有禮矣。出令不改,則民正矣。此愛民之道也。」公曰:「民富而以親,則可以使之乎?」管子對曰:「舉財長工,以(止)〔足〕民用;陳力尚賢,以勸民知;加刑無苛,以濟百姓。行之無私,則足以容眾矣;出言必信,則令不窮矣。此使民之道也。」 桓公曰:「民居定矣,事已成矣,吾欲從事於天下諸侯,其可乎?」管子對曰:「未可。民心未吾安。」公曰:「安之柰何?」管子對曰:「脩舊法,擇其善者,舉而嚴用之;慈於民,予無財;寬政役,敬百姓,則國富而民安矣。」公曰:「民安矣,其可乎?」管仲對曰:「未可。君若欲正卒伍,修甲兵,則大國亦將正卒伍,修甲兵。君有征戰之事,則小國諸侯之臣有守圉之備矣。然則,難以速得意於天下。公欲速得意於天下諸侯,則事有所隱而政有所寓。」公曰:「為之奈何?」管子對曰:「作內政而寓軍令焉。為高子之里,為國子之里,為公里,三分齊國,以為三軍。擇其賢民,使為里君。鄉有行伍,卒長則其制令,且以田獵,因以賞罰,則百姓通於軍事矣。」桓公曰:「善。」於是乎管子乃制五家以為軌,軌為之長。十軌為里,里有司。四里為連,連為之長。十連為鄉,鄉有良人。以為軍令。是故五家為軌,五人為伍,軌長率之。十軌為里,故五十人為小戎,里有司率之。四里為連,故二百人為卒,連長率之。十連為鄉,故二千人為旅,鄉良人率之。五鄉一(師)〔帥〕,故萬人一軍,五鄉之(師)〔帥〕率之。三軍故有中軍之鼓,有高子之鼓,有國子之鼓。春以田,曰蒐,振旅。秋以田,曰獮,治兵。是故卒伍政,定於里。軍旅政,定於郊。內教既成,令不得遷徙。故卒伍之人,人與人相保,家與家相愛,少相居,長相游,察祀相福,死喪相恤,禍福相憂,居處相樂,行作相和,哭泣相哀。是故夜戰其聲相聞,足以無亂;晝戰其目相見,足以相識。驩欣足以相死。是故以守則固,以戰則勝。君有此教士三萬人,以橫行於天下,誅無道,以定周室,天下大國之君莫之能圉也。 正月之朝,鄉長復事,公親問焉,曰:「於子之鄉,有居處為義、好學、聰明、質仁、慈孝於父母、長弟聞於鄉里者,有則以告。有而不以告,謂之蔽賢,其罪五。」有司已於事而竣。公又問焉,曰:「於子之鄉,有拳勇、股肱之力、䈥骨秀出於眾者,有則以告。有而不以告,謂之蔽才,其罪五。」有司已於事而竣。公又問焉,曰:「於子之鄉,有不慈孝於父母,不長弟於鄉里,驕躁淫暴,不用上令者,有則以告。有而不以告,謂之下比,其罪五。」有司已於事而竣。於是乎鄉長退而脩德,進賢。(明)〔桓〕公親見之,遂使役之官。公令官長,期而書伐以告,且令選官之賢者而復之。曰:「有人居我官有功,休德維順,端愨以待時使。使民恭敬以勸。其稱(秉)〔謗〕言,則足以補官之不善政。」公宣問其鄉里,而有考驗。乃召而與之坐,省相其質,以參其成功成事。可立,而時。設問國家之患而不(肉)〔㝌〕,退而察問其鄉里,以觀其所能,而無大過,登以為上卿之佐。名之曰三選。高子、國子退而脩鄉,鄉退而脩連,連退而脩里,里退而脩軌,軌退而脩家。是故匹夫有善,故可得而舉也;匹夫有不善,可得而誅也。政既成,鄉不越長,朝不越爵。罷士無伍,罷女無家。士三出妻,逐於境外。女三嫁,入於舂穀。是故民皆勉為善,士與其為善於鄉,不如為善於里,與其為善於里,不如為善於家。是故士莫敢言一朝之便,皆有終歲之計;莫敢以終歲為議,皆有終身之功。 正月之朝,五屬大夫復事於公,擇其寡功者而譙之曰:「列地分民者若一,何故獨寡功?何以不及人?教訓不善,政事其不治,一再則宥,三則不赦。」公又問焉,曰:「於子之屬,有居處為義、好學、聰明、賢仁、慈孝於父母、長弟聞於鄉里者,有則以告。有而不以告,謂之蔽賢,有罪五。」有司已事而竣。公又問焉,曰:「於子之屬,有拳勇、股肱之力秀出於眾者,有則以告。有而不以告,謂之蔽才,其罪五。」有司已事而竣。公又問焉,曰:「於子之屬,有不慈孝於父母,不長弟於鄉里,驕躁淫暴,不用上令者,有則以告。有而不以告者,謂之下比,其罪五。」有司已事而竣。於是乎五屬大夫退而脩屬,屬退而脩連,連退而脩鄉,鄉退而脩卒,卒退而脩邑,邑退而脩家。是故匹夫有善,可得而舉,匹夫有不善,可得而誅。政成國安,以守則固,以戰則彊。封內治,百姓親,可以出征四方,立一霸王矣。 桓公曰:「卒伍定矣,事已成矣,吾欲從事於諸侯其可乎?」管子對曰:「未可。若軍令則吾既寄諸內政矣,夫齊國寡甲兵,吾欲輕重罪而移之於甲兵。」公曰:「為之柰何?」管子對曰:「制重罪入以兵甲犀脅、二戟,輕罪入蘭、盾、鞈革、二戟,小罪入以金鈞分,宥薄罪入以半鈞,無坐抑而訟獄者,正三禁之而不直,則入一束矢以罰之。美金以鑄戈、劍、矛、戟,試諸狗馬;惡金以鑄斤、斧、鉏、夷、鋸、欘試諸木土。」 桓公曰:「甲兵大足矣,吾欲從事於諸侯可乎?」管仲對曰:「未可。治內者未具也,為外者未備也。」故使鮑叔牙為大諫,王子城父為將,弦子旗為理,甯戚為田,隰朋為行,曹宿孫處楚,商容處宋,季(勞)〔友〕處魯,(徐)〔衛〕開(封)〔方〕處衛,匽尚處燕,審友處晉。又游士八(千)〔十〕人,奉之以車馬衣裘,多其資糧,財幣足之,使出周游於四方,以號召收求天下之賢士。飾玩好,使出周游於四方,鬻之諸侯,以觀其上下之所貴好,擇其沈亂者而先政之。公曰:「外內定矣,可乎?」管子對曰:「未可。鄰國未吾親也。」公曰:「親之奈何?」管子對曰:「審吾疆(場)〔埸〕,反其侵地,正其封界;毋受其貨財,而美為皮幣,以極聘覜於諸侯,以安四鄰,則鄰國親我矣。」桓公曰:「甲兵大足矣,吾欲南伐,何主?」管子對曰:「以魯為主,反其侵地常潛,使海於有(弊)〔蔽〕,渠彌於有陼,(綱)〔環〕山於有牢。」桓公曰:「吾欲西伐,何主?」管子對曰:「以衛為主。反其侵地(吉)臺原姑與柒里,使海於有(弊)〔蔽〕,渠彌於有陼,(綱)〔環〕山於有牢。」桓公曰:「吾欲北伐,何主?」管子對曰:「以燕為主。反其侵地柴夫、吠狗。使海於有(弊)〔蔽〕,渠彌於有陼,(綱)〔環〕山於有牢。」四鄰大親。既反其侵地,正其封疆,地南至于岱陰,西至於濟,北至於海,東至于紀隨,地方三百六十里。三歲治定,四歲教成,五歲兵出。有教士三萬人,革車八百乘。諸侯多沈亂,不服於天子。於是乎桓公東救徐州,分吳半;存魯(蔡陵)〔陵蔡〕,割越地。南據宋鄭征伐楚,濟汝水,踰方(地)〔城〕,望文山,使貢絲于周室。成周反胙於隆嶽,荊州諸侯莫不來服。中救晉公,禽狄王,敗胡貉,破屠何,而騎寇始服。北伐山戎,制泠支,斬孤竹,而九夷始聽。海濱諸侯,莫不來服。西征攘白狄之地,遂至于西河,方舟投柎,乘浮濟河,至于石(沈)〔枕〕。縣車束馬,踰大行與卑耳之(貉)〔谿〕,拘(秦)〔泰〕夏,西服流沙西虞,而秦戎始從。故兵一出而大功十二。故東夷、西戎、南蠻、北狄,中國諸侯,莫不賓服。與諸侯飾牲為載書,以誓要于上下(薦)〔庶〕神。然後率天下定周室,大朝諸侯於陽穀。故兵車之會六,乘車之會三,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甲不解壘,兵不解翳,弢無弓,服無矢,寢武事,行文道,以朝天子。 葵丘之會,天子使大夫宰孔致胙於桓公曰:「余一人(之命)有事於文武。使宰孔致胙。」且有後命曰:「以爾自卑勞,實謂爾伯舅毋下拜。」桓公召管仲而謀,管仲對曰:「為君不君,為臣不臣,亂之本也。」桓公曰:「余乘車之會三,兵車之會六,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北至於孤竹、山戎、穢貉,拘(秦)〔泰〕夏;西至流沙西虞;南至吳、越、巴、䍧柯、𤬅、不庾、雕題、黑齒。荊夷之國,莫違寡人之命,而中國卑我,昔三代之受命者,其異於此乎?」管子對曰:「夫鳳皇鸞鳥不降,而鷹隼鴟梟豐;庶神不格,守龜不兆,握粟而筮者屢中;時雨甘露不降,飄風暴雨數臻;五穀不蕃,六畜不育,而蓬蒿藜(𧆀)〔藋〕竝興。夫鳳皇之文,前德義,後日昌。昔人之受命者,龍龜假,河出圖,雒出書,地出乘黃。今三祥未見有者,雖曰受命,無乃失諸乎?」桓公懼,出見客曰:「天威不違顏咫尺,小白承天子之命而毋不拜,恐顛蹶於下,以為天子羞。」遂下拜,登受賞服、大路、龍旗九游,渠門赤旂。天子致(胙)〔命〕於桓公而不受,天下諸侯稱順焉。 桓公憂天下諸侯。魯有夫人慶父之亂,而二君弒死,國絕無後。桓公聞之,使高子存之。男女不淫,馬牛選具。執玉以見,請為關內之侯,而桓公不使也。狄人攻邢,桓公築夷儀以封之。男女不淫,馬牛選具。執玉以見,請為關內之侯,而桓公不使也。狄人攻衛,衛人出旅於曹,桓公城楚丘封之。其畜以散亡,故桓公予之繫馬三百匹,天下諸侯稱仁焉。於是天下之諸侯,知桓公之為己勤也,是以諸侯之歸之也,譬若市人。桓公知諸侯之歸己也,故使輕其幣,而重其禮。故使天下諸侯以疲馬犬羊為幣,齊以良馬報。諸侯以(縷帛布)〔縵帛〕鹿皮四(分)〔介〕以為幣,齊以文錦虎豹皮報。諸侯之使垂櫜而入,載而歸。故(鈞)〔釣〕之以愛,致之以利,結之以信,示之以武。是故天下小國諸侯,既服桓公,莫敢之倍而歸之。喜其愛而貪其利,信其仁而畏其武。桓公知天下小國諸侯之多與己也,於是又大施(忠)〔惠〕焉。可為憂者為之憂,可為謀者為之謀,可為動者為之動。伐譚萊而不有也,諸侯稱仁焉。通齊國之魚鹽東萊,使關市幾而不正,而不稅,以為諸侯之利,諸侯稱寬焉。築蔡鄢陵、培夏、靈父丘,以(衛)〔御〕戎狄之地,所以禁暴於諸侯也。築五鹿、中、鄴蓋與(社)〔牡〕丘,以衛諸夏之地,所以示(勸)〔權〕於中國也。教大成。是故天下之於桓公,遠國之民望如父母,近國之民從如流水。故行地茲遠,得人彌眾,是何也?懷其文而畏其武。故殺無道,定周室,天下莫之能圉,武事立也;定三革,偃五兵,朝服以濟河,而無(愓)〔怵惕〕焉,文事勝也。是故大國之君慚媿,小國諸侯附比。是故大國之君事如臣僕,小國諸侯驩如父母。夫然,故大國之君不尊,小國諸侯不卑。是故大國之君不驕,小國諸侯不懾。於是列廣地以益狹地,損有財以與無財。周其君子,不失成功;周其小人,不失成命。夫如是,居處則順,出則有成功。不稱動甲兵之事,以遂文武之(近)〔迹〕於天下。 桓公能假其群臣之謀,以益其智也。其相曰夷吾,大夫曰甯戚、隰朋、賓胥無、鮑叔牙。用此五子者何功度義,光德繼法,紹(終)〔於天下〕,以遺後嗣;貽孝昭穆,大霸天下,名聲廣裕,不可掩也。則唯有明君在上,察相在下也。 初,桓公郊迎管子而問焉。管仲辭讓,然後對以參國伍鄙,立五鄉以崇化,建五屬以厲武,寄兵於政,因〔刑〕罰,備器械,加兵無道諸侯,以事周室。桓公大說。於是齋戒十日,將相管仲。管仲曰:「斧鉞之人也,幸以獲生,以屬其腰領,臣之祿也。若知國政,非臣之任也。」公曰:「子大夫受政,寡人勝任;子大夫不受政,寡人恐崩。」管仲許諾,再拜而受相。三日,公曰:「寡人有大邪三,其猶尚可以為國乎?」對曰:「臣未得聞。」公曰:「寡人不幸而好田,晦夜而至禽側,田莫不見禽而後反,諸侯使者無〔所〕致,百官有司無所復。」對曰:「惡則惡矣,然非其急者也。」公曰:「寡人不幸而好酒,日夜相繼,諸侯使者無所致,百官有司無所復。」對曰:「惡則惡矣,然非其急者也。」公曰:「寡人有汙行,不幸而好色,而姑(姉)〔姊〕有不嫁者。」對曰:「惡則惡矣,然非其急者也。」公作色曰:「此三者且可,則惡有不可者矣?」對曰:「人君唯僾與不敏為不可,僾則亡眾,不敏不及事。」公曰:「善。吾子就舍,異日請與吾子圖之。」對曰:「時可將與夷吾,何待異日乎?」公曰:「柰何?」對曰:「公子舉為人博聞而知禮,好學而辭遜,請使游於魯,以結交焉。公子開方為人巧轉而兌利,請使游於衛,以結交焉。曹孫宿其為人也小廉而荷𢗗,足恭而辭(結)〔給〕,正荊之則也,請使往游,以結交焉。」遂立行三使者,而後退。 相三月,請論百官。公曰:「諾。」管仲曰:「升降揖讓,進退閑習,辨辭之剛柔,臣不如隰朋,請立為大行。墾草入邑,辟土聚粟多眾,盡地之利,臣不如甯戚,請立為大司田。平原廣牧,車不結轍,士不旋踵,鼓之而三軍之士視死如歸,臣不如王子城父,請立為大司馬。決獄折中,不殺不辜,不誣無罪,臣不如賓胥無,請立為大司理。犯君顏色,進諫必忠,不辟死亡,不撓富貴,臣不如東郭牙,請立以為大諫之官。此五子者,夷吾一不如;然而以易夷吾,夷吾不為也。君若欲治國彊兵,則五子者存矣;若欲霸王,夷吾在此。」桓公曰:「善。」 王言第二十一 內言四。 篇亡。 管子卷第九 霸形第二十二 內言五。 桓公在位,管仲、隰朋見。立有閒,有貳鴻飛而過之。桓公嘆曰:「仲父,今彼鴻鵠有時而南,有時而北,有時而往,有時而來,四方無遠,所欲至而至焉,非唯有羽翼之故,是以能通其意於天下乎?」管仲、隰朋不對。桓公曰:「二子何故不對?」管子對曰:「君有霸王之心,而夷吾非霸王之臣也,是以不敢對。」桓公曰:「仲父胡為然?盍不當言,寡人其有鄉乎?寡人之有仲父也,猶飛鴻之有羽翼也,若濟大水有舟楫也,仲父不一言教寡人,寡人之有耳將安聞道而得度哉?」管子對曰:「君若將欲霸王舉大事乎?則必從其本事矣。」桓公變躬遷席,拱手而問曰:「敢問何謂其本?」管子對曰:「齊國百姓,公之本也。人甚憂飢,而稅斂重;人甚懼死,而刑政險;人甚傷勞,而上舉事不時。公輕其稅斂,則人不憂飢;緩其刑政,則人不懼死;舉事以時,則人不傷勞。」桓公曰:「寡人聞仲父之言此三者,聞命矣,不敢擅也,將薦之先君。」於是令百官有司,削方墨筆。明日,皆朝於太廟之門朝,定令於百吏。使稅者百一鍾,孤幼不刑,澤梁時縱,關譏而不征,市書而不賦,近者示之以忠信,遠者示之以禮義。行此數年,而民歸之如流水。 此其後,宋伐杞,狄伐邢、衛,桓公不救,裸體紉胸稱疾。召管仲,曰:「寡人有千歲之食,而無百歲之壽,今有疾病,姑樂乎!」管子曰:「諾。」於是令之縣鍾磬之榬,陳歌舞竽瑟之樂,日殺數十牛者數旬。群臣進諫曰:「宋伐杞,狄伐邢、衛,君不可不救。」桓公曰:「寡人有千歲之食,而無百歲之壽,今又疾病,姑樂乎!且彼非伐寡人之國也,伐鄰國也,子無事焉。」 宋已取(相)〔杞〕,狄已拔邢、衛矣。桓公起行筍虡之閒。管子從,至大鍾之西,桓公南面而立,管仲北鄉對之,大鍾鳴。桓公親管子曰:「樂夫,仲父?」管子對曰:「此臣之所謂哀,非樂也。臣聞之,古者之言樂於鍾磬之閒者不如此。言脫於口,而令行乎天下;游鍾磬之閒,而無四面兵革之憂。今君之事,言脫於口,令不得行於天下;在鍾磬之閒,而有四面兵革之憂。此臣之所謂哀,非樂也。」桓公曰:「善。」於是伐鍾磬之縣,併歌舞之樂。宮中虛無人。 桓公曰:「寡人以伐鍾磬之縣,併歌舞之樂矣,請問所始於國將為何行?」管子對曰:「宋伐杞,狄伐邢、衛,而君之不救也,臣請以慶。臣聞之,諸侯爭於彊者,勿與分於彊。今君何不定三君之處哉?」於是桓公曰:「諾。」因命以車百乘、卒千人以緣陵封杞;車百乘、卒千人以夷儀封邢;車五百乘、卒五千人以楚丘封衛。 桓公曰:「寡人以定三君之居處矣,今又將何行?」管子對曰:「臣聞諸侯貪於利勿與分於利。君何不發虎豹之皮、文錦以使諸侯,令諸侯以縵帛鹿皮報?」桓公曰:「諾。」於是以虎豹皮、文錦使諸侯,諸侯以縵帛、鹿皮報。則令固始行於天下矣。 此其後,楚人攻宋、鄭。燒𤋲熯焚鄭地,使城壞者不得復築也,屋之燒者不得復葺也,令其人有喪()〔雌〕雄,居室如(烏)〔鳥〕鼠處穴。要宋田,夾塞兩川,使水不得東流,東山之西,水深滅垝,四百里而後可田也。楚欲吞宋、鄭而畏齊,(曰)思人眾兵彊能害己者,必齊也。於是乎楚王號令於國中曰:「寡人之所明於人君者,莫如桓公;所賢於人臣者,莫如管仲。明其君而賢其臣,寡人願事之。誰能為我交齊者,寡人不愛封侯之君焉。」於是楚國之賢士,皆抱其重寶、幣帛以事齊。桓公之左右,無不受重寶、幣帛者。 於是桓公召管仲曰:「寡人聞之,善人者人亦善之。今楚王之善寡人一甚矣,寡人不善,將拂於道。仲父何不遂交楚哉?」管子對曰:「不可。楚人攻宋、鄭:燒𤋲熯焚鄭地,使城壞者不得復築也,屋之燒者不得復葺也,令人有喪雌雄,居室如鳥鼠處穴;要宋田,夾塞兩川,使水不得東流,東山之西,水深滅垝,四百里而后可田也。楚欲吞宋、鄭,思人眾兵彊而能害己者,必齊也。是欲以文克齊,而以武取宋、鄭也。楚取宋、鄭而不止禁,是失宋、鄭也;禁之則是又不信於楚也。知失於內,兵困於外,非善舉也。」桓公曰:「善。然則若何?」管子對曰:「請興兵而南存宋、鄭,而令曰:『無攻楚,言與楚王遇。』至於遇上,而以鄭城與宋水為請。楚若許,則是我以文令也;楚若不許,則遂以武令焉。」桓公曰:「善。」於是遂興兵而南存宋、鄭,與楚王遇於召陵之上,而令於遇上曰:「毋貯粟,毋曲隄,無擅廢適子,無置妾以為妻。」因以鄭城與宋水為請於楚。楚人不許,遂退七十里而舍。使軍人城鄭南之地,立百代城焉。曰:自此而北至於河者,鄭自城之,而楚不敢隳也。東發宋田,夾兩川,使水復東流,而楚不敢塞也。 遂南伐(及)〔楚〕,踰方城濟於汝水,望汶山,南致(楚)〔吳〕越之君。而西伐秦,北伐狄,東存晉公於南,北伐孤竹,還存燕公。兵車之會六,乘車之會三,九合諸侯,反位已霸,修鍾磬而復樂。管子曰:「此臣之所謂樂也。」 霸言第二十三 內言六。 霸王之形,象天則地,化人易代,創制天下,等列諸侯,賓屬四海,時匡天下;大國小之,曲國正之,彊國弱之,重國輕之;亂國并之,暴王殘之:僇其罪,卑其列,維其民,然后王之。夫豐國之謂霸,兼正之國之謂王。夫王者有所獨明。德共者不取也,道同者不王也。夫爭天下者,以威易危暴,王之常也。君人者有道,霸王者有時。國修而鄰國無道,霸王之資也。夫國之存也,鄰國有焉;國之亡也,鄰國有焉。鄰國有事,鄰國得焉;鄰國有事,鄰國亡焉。天下有事,則聖王利也。國危,則聖人知矣。夫先王所以王者,資鄰國之舉不當也。舉而不當,此鄰敵之所以得意也。 夫欲用天下之權者,必先布德諸侯。是故先王有所取,有所與,有所詘,有所信,然後能用天下之權。夫兵幸於權,權幸於地。故諸侯之得地利者,權從之;失地利者,權去之。夫爭天下者,必先爭人。明大數者,得人;審小計者,失人。得天下之眾者王,得其半者霸。是故聖王卑禮以下天下之賢而(王)〔壬〕之,均分以釣天下之眾而臣之。故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而(伐)〔世〕不謂貪者,其大計存也。以天下之財,利天下之人;以明威之振,合天下之權;以遂德之行,結諸侯之親;以姦佞之罪,刑天下之心;因天下之威,以廣明王之伐;攻逆亂之國,賞有功之勞;封賢聖之德,明一人之行,而百姓定矣。夫先王取天下也,術術乎大德哉,物利之謂也。夫使國常無患,而名利並至者,神聖也;國在危亡,而能壽者,明聖也。是故先王之所師者,神聖也;其所賞者,明聖也。夫一言而壽國,不聽而國亡,若此者,大聖之言也。夫明王之所輕者馬與玉,其所重者政與軍。若失主不然,輕與人政,而重予人馬;輕予人軍,而重予人玉;重宮門之營,而輕四竟之守,所以削也。 夫權者,神聖之所資也。獨明者,天下之利器也;獨斷者,微密之營壘也。此(三)〔二〕者,聖人之所則也。聖人畏微而愚人畏明,聖人之憎惡也內,愚人之憎惡也外,聖人將動必知,愚人至危(易)〔勿〕辭。聖人能輔時,不能違時。知者善謀,不如當時。精時者,日少而功多。夫謀無主則困,事無備則廢。是以聖王務具其備,而慎守其時。以備待時,以時興事,時至而舉兵。絕堅而攻國,破大而制地,大本而小摽,地近而攻遠。以大牽小,以彊使弱,以眾致寡,德利百姓,威振天下;令行諸侯而不拂,近無不服,遠無不聽。夫明王為天下正,理也。案彊助弱,圉暴止貪,存亡定危,繼絕世,此天下之所載也,諸侯之所與也,百姓之所利也,是故天下王之。知蓋天下,(繼)〔斷〕最一世,材振四海,王之佐也。 千乘之國(可)得其守,諸侯可得而臣,天下可得而有也。萬乘之國失其守,國非其國也。天下皆(理)〔治〕己獨亂,國非其國也;諸侯皆(令)〔合〕己獨孤,國非其國也;鄰國皆險己獨易,國非其國也。此三者,亡國之徵也。夫國大而政小者,國從其政;國小而政大者,國益大。大而不為者,復小;彊而不(理)〔治〕者,復弱;眾而不(理)〔治〕者,復寡;貴而無禮者,復賤;重而凌節者,復輕;富而驕肆者,復貧。故觀國者觀君,觀軍者觀將,觀備者觀野。其君如明而非明也,其將如賢而非賢也,其人如耕者而非耕也,三守既失,國非其國也。地大而不為,命曰土滿;人眾而不(理)〔治〕,命曰人滿;兵威而不(止)〔正〕,命曰武滿。三滿而不止,國非其國也。地大而不耕,非其地也;卿貴而不臣,非其卿也;人眾而不親,非其人也。 夫無土而欲富者憂,無德而欲王者危,施薄而求厚者孤。夫上夾而下苴、國小而都大者弒。主尊臣卑,上威下敬,令行人服,(理)〔治〕之至也。使天下兩天子,天下不可(理)〔治〕也;一國而兩君,一國不可(理)〔治〕也;一家而兩父,一家不可(理)〔治〕也。夫令,不高不行,不搏不聽。堯舜之人,非生而(理)〔治〕也;桀紂之人,非生而亂也。故(理)〔治〕亂在上也。夫霸王之所始也,以人為本。本(理)〔治〕則國固,本亂則國危。故上明則下敬,政平則人安,士教和則兵勝敵,使能則百事(理)〔治〕,親仁則上不危,任賢則諸侯服。 霸王之形,德義勝之,智謀勝之,兵戰勝之,地形勝之,動作勝之,故王之。夫善用國者,因其大國之重,以其勢小之;因彊國之權,以其勢弱之;因重國之形,以其勢輕之。(弱)〔彊〕國眾,合彊以攻弱,以圖霸;彊國少,合小以攻大,以圖王。彊國眾,而言王勢者,愚人之智也;彊國少,而施霸道者,敗事之謀也。夫神聖,視天下之形,知動靜之時;視先後之稱,知禍福之門。彊國眾,先舉者危,後舉者利。彊國少,先舉者王,後舉者亡。戰國眾,後舉可以霸;戰國少,先舉可以王。 夫王者之心,方而不最。列不讓賢,賢不齒弟擇眾,是貪大物也。是以王之形大也。夫先王之爭天下也以方(心)〔正〕,其立之也以整齊,其理之也以平易。立政出令用人道,施爵祿用地道,舉大事用天道。是故先王之伐也,伐逆不伐順,伐險不伐易,伐過不伐及。四封之內,以正使之;諸侯之會,以權致之。近而不服者,以地患之;遠而不聽者,以(刑)〔形〕危之。(一)〔二〕而伐之,武也;服而舍之,文也;文武具滿,德也。夫輕重彊弱之形,諸侯合則彊,孤則弱。驥之材,而百馬(伐)〔代〕之,驥必罷矣;彊最一(伐)〔代〕,而天下(共)〔攻〕之,國必弱矣。彊國得之也以收小,其失之也以恃彊;小國得之也以制節,其失之也以離彊。夫國小大有謀,彊弱有形。服近而彊遠,王國之形也;合小以攻大,敵國之形也;以負海攻負海,中國之形也;折節事彊以避罪,小國之形也。自古以至今,未嘗有能先作難,違時易形,以立功名者;無有常先作難,違時易形,(無)〔而〕不敗者也。夫欲臣伐君,正四海者,不可以兵獨攻而取也。必先定謀慮,便地形,利權稱,親與國,視時而動,王者之術也。夫先王之伐也,舉之必義,用之必暴,相形而知可,量力而知攻,(攻)〔考〕得而知時。是故先王之伐也,必先戰而后攻,先攻而后取地。故善攻者,料眾以攻眾,料食以攻食,料備以攻備。以眾攻眾,眾存不攻;以食攻食,食存不攻;以備攻備,備存不攻。釋實而攻虛,釋堅而攻膬,釋難而攻易。 夫(搏)〔摶〕國不在敦古,(理)〔治〕世不在善(攻)〔故〕,霸王不在成(曲)〔典〕。夫舉失而國危,刑過而權倒,謀易而禍(反)〔及〕,計得而彊信,功得而名從,權重而令行,固其數也。 夫爭彊之國,必先爭謀,爭刑,爭權。令人主一喜一怒者,謀也;令國一輕一重者,(刑)〔形〕也;令兵一進一退者,權也。故精於謀,則人主之願可得,而令可行也;精於(刑)〔形〕,則大國之地可奪,彊國之兵可圉也;精於權,則天下之兵可齊,諸侯之君可朝也。夫神聖視天下之(刑)〔形〕,知世之所謀,知兵之所攻,知地之所歸,知令之所加矣。夫兵攻所憎而利之,此鄰國之所不親也。權動所惡,而實寡歸者,彊。擅破一國,彊在後世者,王。擅破一國,彊在鄰國者,亡。 問第二十四 內言七。 凡立朝廷,問有本紀。爵授有德,則大臣興義;祿予有功,則士輕死節,上帥士以人之所戴,則上下和;授事以能,則人上功。審刑當罪,則人不易訟;無亂社稷宗廟,則人有所宗。毋遺老忘親,則大臣不怨;舉知人急,則眾不亂。行此道也,國有常經,人知終始,此霸王之術也。 然後問事,事先大功,政自小始。 問死事之孤,其未有田宅者有乎?門少(仕)〔壯〕而未勝甲兵者幾何人?問死事之寡,其餼廩何如?問國之有功大者,何官之吏也?問州之大夫也,何里之士也?今吏,亦何以明之矣?問刑論有常以行,不可改也,今其事之久留也何若?問五官有度制,官都其有常斷,今事之稽也何待?問獨夫、寡婦、孤(寡)〔窮〕、疾病者幾何人也?問國之棄人何族之子弟也?問鄉之良家,其所牧養者幾何人矣?問邑之貧人債而食者幾何家?問理園圃而食者幾何家?人之開田而耕者幾何家?士之身耕者幾何家?問鄉之貧人,何族之別也?問宗子之(牧)〔收〕昆弟者,以貧從昆弟者幾何家?餘子仕而有田邑,今入者幾何人?子弟以孝聞於鄉里者幾何人?餘子父母存,不養而出離者幾何人?士之有田而不使者幾何人?吏惡何事?士之有田而不耕者幾何人?身何事?(君)〔群〕臣有位而未有田者幾何人?外人之來從而未有田宅者幾何家?國子弟之游于外者幾何人?貧士之受責於大夫者幾何人?官賤行(書)〔賈〕,身(士)〔出〕以家臣自代者幾何人?官(承)〔丞〕吏之無田餼而徒理事者幾何人?群臣有位事官大夫者幾何人?外人來游,在大夫之家者幾何人?鄉子弟力田為人率者幾何人?國子弟之無上事,衣食不節,率子弟不田弋獵者幾何人?男女不整齊,亂鄉子弟者有乎?問人之貸粟米有別券者幾何家? 問國之伏利,其可應人之急者幾何所也?人之所害於鄉里者何物也?問士之有田宅,身在陳列者幾何人?餘子之勝甲兵有行伍者幾何人?問男女有巧伎,能利備用者幾何人?處女操工事者幾何人?(冗)〔問〕國所開口而食者幾何人?問一民有幾(年)〔人〕之食也?問兵車之計幾何乘也?牽家馬軛家車者幾何乘?處士修行,足以教人,可使帥眾莅百姓者幾何人?士之急難可使者幾何人?工之巧,出足以利軍伍,處可以修城郭、補守備者幾何人?城粟軍糧,其可以行幾何年也?吏之急難可使者幾何人?大夫䟽器:甲兵、兵車、旌旗、鼓鐃、帷幕、帥車之載幾何乘?䟽藏器:弓弩之張、(衣夾鋏)〔夾錟之衣〕、鉤弦之造、戈戟之(緊)〔繄〕,其厲何若?其宜修而不修者,故何視?而造修之官,出器處器之具,宜起而未起者何待?鄉、(師)〔帥〕車輜造脩之具,其繕何若?工尹伐材用,毋於三時。群材乃植而造器定。冬,(皃)〔完〕良備用必足。人有餘兵,詭陳之行,以慎國常。時簡稽帥馬牛之肥膌,其老而死者,皆舉之;其就山藪林澤食薦者幾何?出入死生之會幾何?若夫城郭之厚薄,溝壑之淺深,門閭之尊卑,宜脩而不脩者,上必幾之守備之伍。器物不失其具,淫雨而各有處藏。問兵官之吏、國之豪士,其急難足以先後者幾何人?夫兵事者危物也,不時而勝,不義而得,未為福也。失謀而敗,國之危也,慎謀乃保國。 問所以教選人者何事?問執官都者,其位事幾何年矣?所辟草萊,有益於家邑者幾何矣?所封表以益人之生利者何物也?所築城郭,脩牆(閉)〔閈〕,絕通道,阨〔門〕闕,深(防溝)〔溝防〕,以益人之地守者,何所也?所捕盜賊,除人害者幾何矣? 制地君曰:理國之道,地德為首。君臣之禮,父子之親,覆育萬人,官府之藏,彊兵保國,城郭之險,外應四極,具取之地。而市者,天地之財具也。而萬人之所和而利也,正是道也。民荒無苛,人盡地之職,一保其國。各主異位,毋使讒人亂(普)〔𤾕〕,而德營九軍之親。關者,諸侯之陬隧也,而外財之門戶也,萬人之道行也。明道以重告之,征於關者,勿征於市;征於市者,勿征於關。虛車勿索,徒負勿入,以來遠人,十六道同身。外事謹,則聽其名,(視其名),視其色,是其事,稽其德,以觀其外。則無敦於權人,以困貌德。國則不惑,行之職也。問於邊吏曰:小利害信,小怒傷義,邊信傷德,厚和構四國,以順(貌)〔完〕德,后鄉四極。令守法之官(日)〔曰〕,行度必明,〔無〕失經常。 謀失第二十五 篇亡。 管子卷第十 戒第二十六 內言九。 桓公將東游,問於管仲曰:「我游猶(軸)〔東由〕轉斛,南至琅邪。司馬曰,亦先王之游已。何謂也?」管仲對曰:「先王之游也,春出,原農事之不本者,謂之游;秋出,補人之不足者,謂之夕。夫師行而糧食其民者,謂之亡;從樂而不反者,謂之荒。先王有游夕之業於人,無荒亡之行於身。」桓公退再拜命曰:「寶法也!」管仲復於桓公曰:「無翼而飛者,聲也;無根而固者,情也;無(方)〔立〕而(富)〔貴〕者,生也。公亦固情謹聲,以嚴尊生,此謂道之榮。」桓公退,再拜:「請若此言。」管仲復於桓公曰:「任之重者莫如身,塗之畏者莫如口,期而遠者莫如年。以重任行畏塗,至遠期,唯君子乃能矣。」桓公退,再拜之曰:「夫子數以此言者教寡人。」管仲對曰:「滋味動靜,生之養也;好惡、喜怒、哀樂,生之變也;聰明當物,生之德也。是故聖人齊滋味而時動靜,御正六氣之變,禁止聲色之淫,邪行亡乎體,違言不存口,靜然定生,聖也。仁從中出,義從外作。仁故不以天下為利,義故不以天下為名。仁故不代王,義故七十而致政。是故聖人上德而下功,尊道而賤物。道德當身,故不以物惑。是故身在草茅之中,而無懾意;南面聽天下,而無驕色。如此而后可以為天下王。所以謂德者不動而疾,不相告而知,不為而成,不召而至,是德也。故天不動,四時云,下而萬物化;君不動,政令陳,下而萬功成;心不動,(使)四枝耳目〔使〕,而萬物情。寡交多親,謂之知人。寡事成功,謂之知用。聞一言以貫萬物,謂之知道。多言而不當,不如其寡也;博學而不自反,必有邪。孝弟者,仁之祖也;忠信者,交之(慶)〔度〕也。內不考孝弟,外不正忠信,澤其四經而誦學者,是亡其身者也。」 桓公明日弋在廩,管仲、隰朋朝。公望二子,弛弓脫釬而迎之曰:「今夫鴻鵠,春北而秋南,而不失其時,夫唯有羽翼以通其意於天下乎?今孤之不得意於天下,非皆二子之憂也?」桓公再言,二子不對。桓公曰:「孤既言矣,二子何不對乎?」管仲對曰:「今夫人患勞,而上使不時;人患飢,而上重斂焉;人患死,而上急刑焉。如此而又近有色而遠有德,雖鴻鵠之有翼,濟大水之有舟楫也,其將若君何?」桓公蹴然逡遁。管仲曰:「昔先王之理人也,蓋人有患勞而上使之以時,則人不患勞也;人患飢而上薄斂焉,則人不患飢矣;人患死而上寬刑焉,則人不患死矣。如此而近有德而遠有色,則四封之內視君其猶父母邪!四方之外歸君其猶流水乎!」公輟射,援綏而乘。自御,管仲為左,隰朋參乘。(朔月)〔齊〕三日,進二子於(里官)〔祖宮〕,再拜頓首曰:「孤之聞二子之言也,耳加聰而視加明,於孤不敢獨聽之,薦之先祖。」管仲、隰朋再拜頓首曰:「如君之王也,此非臣之言也,君之教也。」於是管仲與桓公盟誓為令曰:「老弱勿刑,參宥而后弊,關幾而不正,市正而不布。山林梁澤,以時禁發而不正也。」草封澤鹽者之歸之也,譬若市人。三年教人,四年選賢以為長,五年始興車踐乘。遂南伐楚,(門)傅施城。北伐山戎,出冬䓗與戎叔,布之天下。果三匡天子而九合諸侯。 桓公外舍而不鼎饋,中婦諸子謂宮人:「盍不出從乎?君將有行。」宮人皆出從。公怒曰:「孰謂我有行者?」宮人曰:「賤妾聞之中婦諸子。」公召中婦諸子曰:「女焉聞吾有行也?」對曰:「妾人聞之,君外舍而不鼎饋,非有內憂,必有外患。今君外舍而不鼎饋,君非有內憂也,妾是以知君之將有行也。」公曰:「善,此非吾所與女及也,而言乃至焉,吾是以語女。吾欲致諸侯而不至,為之奈何?」中婦諸子曰:「自妾之身之不為人持接也,未嘗得人之布織也,意者更容不審邪?」明日,管仲朝,公告之。管仲曰:「此聖人之言也,君必行也。」 管仲寢疾,桓公往問之,曰:「仲父之疾甚矣,若不可諱也。不幸而不起此疾,彼政我將安移之?」管仲未對。桓公曰:「鮑叔之為人何如?」管仲對曰:「鮑叔,君子也。千乘之國,不以其道予之,不受也。雖然,不可以為政。其為人也好善,而惡惡已甚,見一惡終身不忘。」桓公曰:「然則孰可?」管仲對曰:「隰朋可。朋之為人,好上識而下問。臣聞之,以德予人者謂之仁,以財予人者謂之良。以善勝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養人者,未有不服人者也。於國有所不知政,於家有所不知事,必則明乎!且朋之為人也,居其家不忘公門,居公門不忘其家,事君不二其心,亦不忘其身。舉齊國之幣,握路家五十室,其人不知也。大仁也哉,其朋乎!」公又問曰:「不幸而失仲父也,二三大夫者,其猶能以國寧乎?」管仲對曰:「君請矍已乎?鮑叔牙之為人也好直,賓咠無之為人也好善,甯戚之為人也能事,孫在之為人也善言。」公曰:「此四子者,其孰能一?人之上也。寡人并而臣之,則其不以國寧,何也?」對曰:「鮑叔之為人,好直而不能以國詘;賓胥無之為人也,好善而不能以國詘;甯戚之為人,能事而不能以足息;孫(在)〔宿〕之為人,善言而不能以信默。臣聞之,消息盈虛,與百姓詘信,然后能以國寧勿已者,朋其可乎?朋之為人也,動必量力,舉必量技。」言終,喟然而歎曰:「天之生朋,以為夷吾舌也,其身死,舌焉得生哉!」管仲曰:「夫江、黃之國近於楚,為臣死乎,君必歸之楚而寄之;君不歸,楚必私之。私之而不救也,則不可;救之,則亂自此始矣。」桓公曰:「諾。」管仲又言曰:「東郭有狗嘊嘊,旦暮欲齧,我(猳)〔枷〕而不使也。今夫易牙,子之不能愛,將安能愛君?君必去之。」公曰:「諾。」管子又言曰:「北郭有狗嘊嘊,旦暮欲齧,我(猳)〔枷〕而不使也。今夫豎刁,其身之不愛,焉能愛君?君必去之。」公曰:「諾。」管子又言曰:「西郭有狗嘊嘊,旦暮欲齧,我(猳)〔枷〕而不使也。今夫衛公子開方,去其千乘之太子而臣事君,是所願也。得於君者是將欲過其千乘也。君必去之。」桓公曰:「諾。」管子遂卒。卒十月,隰朋亦卒。桓公去易牙、豎刁、衛公子開方。五味不至,於是乎復反易牙;官中亂,復反豎刁;利言卑辭不在側,復反衛公子開方。桓公內不量力,外不量交,而力伐四鄰。公薨。六子皆求立。易牙與衛公子內與豎刁,因共殺群吏,而立公子無虧。故公死〔六十〕七日不斂,九月不葬。孝公犇宋,宋襄公率諸侯以伐齊,戰于甗,大敗齊師,殺公子無虧,立孝公而還。襄公立十三年,桓公立四十二年。 地圖第二十七 短語一。 凡兵主者,必先審知地圖。轘轅之險,濫車之水,名山、通谷、經川、陵陸、丘阜之所在,苴草、林木、蒲葦之所茂,道里之遠近,城郭之大小,名邑、廢邑、困殖之地,必盡知之。地形之出入相錯者,盡藏之。然后可以行軍襲邑,舉錯知先後,不失地利,此地圖之常也。 人之眾寡,士之精麤,器之功苦,盡知之,此乃知形者也。知形不如知能,知能不如知意。故主兵必參具者也。主明、相知、將能之謂參具。故將出令發士,期有日數矣;宿定所征伐之國,使群臣、大吏、父兄、便辟左右不能議成敗,人主之任也。論功勞,行賞罰,不敢蔽賢有私;行用貨財,供給軍之求索,使百吏肅敬,不敢解怠行邪,以待君之令,相室之任也。繕器械,選練士,為教服,連什伍,徧知天下,審御機數,此兵主之事也。 參患第二十八 短語二。 凡人主者,猛毅則伐,懦弱則殺。猛毅者何也?輕誅殺人之謂猛毅。懦弱者何也?重誅殺人之謂懦弱。此皆有失彼此。凡輕誅者殺不辜,而重誅者失有罪。故上殺不辜,則道正者不安;上失有罪,則行邪者不變。道正者不安,則才能之人去亡;行邪者不變,則群臣朋黨。才能之人去亡,則宜有外難;群臣朋黨,則宜有內亂。故曰猛毅者伐,懦弱者殺也。 君之所以卑尊,國之所以安危者,莫要於兵。故誅暴國必以兵,禁辟民必以刑。然則兵者外以誅暴,內以禁邪。故兵者尊主安國之經也,不可廢也。若夫世主則不然,外不以兵,而欲誅暴,則地必虧矣;內不以刑而欲禁邪,則國必亂矣。 故凡用兵之計,三驚當一至,三至當一軍,三軍當一戰。故一期之師,十年之蓄積殫;一戰之費,累代之功盡。今交刃接兵而后利之,則戰之自(勝)〔敗〕者也。攻城圍邑,主人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爨之,則攻之自拔者也。是以聖人小征而大匡,不失天時,不空地利,用日維夢,其數不出於計。故計必先定而兵出於竟。計未定而兵出於竟,則戰之自敗,攻之自毀者也。 得眾而不得其心,則與獨行者同實;兵不完利,與無操者同實;甲不堅密,與俴者同實;弩不可以及遠,與短兵同實;射而不能中,與無矢者同實;中而不能入,與無鏃者同實;將徒人,與(俴)〔殘〕者同實;短兵待遠矢與坐而待死者同實。故凡兵有大論,必先論其器、論其士、論其將、論其主。故曰器濫惡不利者,以其士予人也;士不可用者,以其將予人也;將不知兵者,以其主予人也;主不積務於兵者,以其國予人也。故一器成,往夫具,而天下無戰心;二器成,驚夫具,而天下無守城;三器成,游夫具,而天下無聚眾。所謂無戰心者,知戰必不勝,故曰無戰心;所謂無守城者,知城必拔,故曰無守城;所謂無聚眾者,知眾必散,故曰無聚眾。 制分第二十九 短語三。 凡兵之所以先爭,聖人賢士不為愛尊爵,道術知能不為愛官職,巧伎勇力不為愛重祿,聰耳明目不為愛金財。故伯夷、叔齊非於死之日而後有名也,其前行多修矣;武王非於甲子之朝而後勝也,其前政多善矣。 故小征,千里徧知之。築堵之墻,十人之聚,日五閒之。大征,徧知天下。日(一)〔五〕閒之,散金財用聰明也。故善用兵者,無溝壘而有耳目。兵不呼儆,不苟聚,不妄行,不強進。呼儆則敵人戒,苟聚則眾不用,妄行則群卒困,強進則銳士挫。故凡用兵者,攻堅則軔,乘()〔瑕〕則神。攻堅則()〔瑕〕者堅,乘()〔瑕〕則堅者()〔瑕〕。故堅其堅者,()〔瑕〕其()〔瑕〕者。屠牛坦朝解九牛,而刀可以莫鐵,則刃游閒也。故天道不行,屈不足從;人事荒亂,以十破百;器備不行,以半擊倍。故軍爭者不行於完城池,有道者不行於無君。故莫知其將至也,至而不可(圍)〔圉〕;莫知其將去也,去而不可止。敵人雖眾,不能止待。 治者所道富也,治而未必富也,必知富之事,然後能富。富者所道強也,而富未必強也,必知強之數,然後能強。強者所道勝也,而強未必勝也,必知勝之理,然後能勝。勝者所道制也,而勝未必制也,必知制之分,然後能制。是故治國有器,富國有事,強國有數,勝國有理,制天下有分。 君臣上第三十 短語四。 為人君者,修官上之道,而不言其中;為人臣者,比官中之事,而不言其外。君道不明,則受令者疑;權度不一,則(修)〔循〕義者惑。民有疑惑貳豫之心而上不能匡,則百姓之與閒,猶揭表而令之止也。是故能象其道於國家,加之於百姓,而足以飾官化下者,明君也。能上盡言於主,下致力於民,而足以修義從令者,忠臣也。上惠其道,下敦其業,上下相希,若望參表,則邪者可知也。 吏嗇夫任事,(人)〔民〕嗇夫任教。教在百姓,論在不撓,賞在信誠,體之以君臣,其誠也以守戰。如此,則(人)〔民〕嗇夫之事究矣。吏嗇夫盡有訾程事律,論法辟、衡權、斗斛、文(𠜨)〔劾〕,不以私論,而以事為正。如此,則吏嗇夫之事究矣。(人)〔民〕嗇夫成教,吏嗇夫成律之後,則雖有敦愨忠信者不得善也,而戲豫怠傲者,不得敗也。如此,則人君之事究矣。是故為人君者因其業,乘其事,而稽之以度。有善者,賞之以列爵之尊,田地之厚,而民不慕也。有過者,罰之以廢亡之辱,僇死之刑,而民不疾也。殺生不違,而民莫遺其親者,此唯上有明法,而下有常事也。 天有常象,地有常刑,人有常禮,一設而不更,此謂三常。兼而一之,人君之道也;分而職之,人臣之事也。君失其道,無以有其國,臣失其事,無以有其位。然則上之畜下不妄,而下之事上不虛矣。上之畜下不妄,(所出法則制度者)〔則出法制度者〕,明也;下之事上不虛,則循義從令者,審也。上明下審,上下同德,代相序也。君不失其威,下不曠其產,而莫相德也。是以上之人務德,而下之人守節,義禮成形於上,而善下通於民,則百姓上歸親於主,而下盡力於農矣。故曰:君明、相信、五官肅、士廉、農愚、商工愿,則上下體,而外內別也;民性因,而三族制也。 夫為人君者,廕德於人者也;為人臣者,仰生於上者也。為人上者,量功而食之以足;為人臣者,受任而處之以(教)〔敬〕。布政有均,民足於產,則國家豐矣。以勞授祿,則民不幸生。刑罰不頗,則下無怨心。名正分明,則民不惑於道。道也者,上之所以導民也。是故道德出於君,制令傅於相,事業程於官,百姓之力也,胥令而動者也。是故君人也者,無貴如其言;人臣也者,無愛如其力。言下力上,而臣主之道畢矣。是故主畫之,相守之;相畫之,官守之;官畫之,民役之;則又有符節、印璽、典法、筴籍以相揆也。此明公道而滅姦偽之術也。 論材、量能、謀德而舉之,上之道也;專意一心,守職而不勞,下之事也。為人君者,下及官中之事,則有司不任;為人臣者,上共專於上,則人主失威。是故有道之君,正其德以莅民,而不言智能聰明。智能聰明者,下之職也;所以用智能聰明者,上之道也。上之人明其道,下之人守其職,上下之分不同任,而復合為一體。 是故知善,人君也。身善,人役也。君身善,則不公矣。人君不公,常惠於賞,而不忍於刑,是國無法也。治國無法,則民朋黨而下比,飾巧以成其私。法制有常,則民不散而上合,竭情以納其忠。是以不言智能,而(順)〔朝〕事治,國患解,大臣之任也。不言於聰明,而善人舉,姦偽誅,視聽者眾也。 是以為人君者,坐萬物之原,而官諸生之職者也。選賢論材,而待之以法。舉而得其人,坐而收,其福不可勝收也。官不勝任,犇走而奉,其敗事不可勝救也。而國未嘗乏於勝任之士,上之明適不足以知之。是以明君審知勝任之臣者也。故曰:主道得,賢材遂,百姓治。治亂在主而已矣。 故曰:主身者,正德之本也;官治者,耳目之制也。身立而民化,德正而官治。治官化民,其要在上。是故君子不求於民。是以上及下之事謂之矯,下及上之事謂之勝。為上而矯,悖也;為下而勝,逆也。國家有悖逆反迕之行,有土主民者,失其紀也。是故別交正分之謂理,順理而不失之謂道。道德定而民有軌矣。有道之君者,善明設法而不以私防者也。而無道之君,既已設法,則舍法而行私者也。為人上者釋法而行私,則為人臣者援私以為公。公道不違,則是私道不違者也。行公道而託其私焉,䆮久而不知,姦心得無積乎?姦心之積也,其大者有侵偪殺上之禍,其小者有比周內爭之亂。此其所以然者,由主德不立,而國無常法也。主德不立,則婦人能食其意;國無常法,則大臣敢侵其勢。大臣假於女之能,以規主情;婦人嬖寵,假於男之知,以援外權。於是乎外夫人而危太子,兵亂內作,以召外寇。此危君之徵也。 是故有道之君,上有五官以牧其民,則眾不敢踰軌而行矣;下有五橫以揆其官,則有司不敢離法而使矣。朝有定度衡儀,以尊主位,衣服緷絻,盡有法度,則君體法而立矣。君據法而出令,有司奉命而行事,百姓順上而成俗,著久而為常,犯俗離教者,眾共姦之,則為上者佚矣。 天子出令於天下,諸侯受令於天子,大夫受令於君,子受令於父母,下聽其上,弟聽其兄,此至順矣。衡石一稱,斗斛一量,丈尺一綧制,戈兵一度,書同名,車同軌,此至正也。(從)〔眾〕順獨逆,(從)〔眾〕正獨辟,此猶夜有求而得火也,姦偽之人,無所伏矣。此先王之所以一民心也。是故天子有善,讓德於天;諸侯有善,慶之於天子;大夫有善,納之於君;民有善,本於父,慶之於長老。此道法之所從來,是治本也。是故歲一言者,君也;時省者,相也;月稽者,官也;務四支之力,修耕農之業以待令者,庶人也。是故百姓量其力於父兄之閒,聽其言於君臣之義,而官論其德能而待之。大夫比官中之事,不言其外;而相為常具以給之。相總要者,官謀士量實(義)〔議〕美,匡請所疑。而君發其明府之法瑞以稽之,立三階之上,南面而受要。是以上有餘日,而官勝其任;時令不淫,而百姓肅給。唯此上有法制,下有分職也。 道者,(誠)〔成〕人之(姓)〔生〕也,非在人也。而聖王明君,善知而道之者也。是故治民有常道,而生財有常法。道也者,萬物之要也。為人君者,執要而待之,則下雖有姦偽之心,不敢(殺)〔試〕也。夫道者虛設,其人在則通,其人亡則塞者也。非茲是無以理人,非茲是無以生財。民治財育,其福歸於上。是以知明君之重道法,而輕其國也。故君一國者,其道君之也;王天下者,其道王之也。大王天下,小君一國,其道臨之也。是以其所欲者能得諸民,其所惡者能除諸民。所欲者能得諸民,故賢材遂。所惡者能除諸民,故姦偽省。如冶之於金,陶之於埴,制在工也。 是故將與之,惠厚不能供;將殺之,嚴威不能振。嚴威不能振,惠厚不能供,聲實有閒也。有善者不留其賞,故民不私其利;有過者不宿其罰,故民不疾其威。(威)〔賞〕罰之制,無踰於民,則人歸親於上矣。如天雨然,澤下尺,生上尺。 是以官人不官,事人不事,獨立而無稽者,人主之位也。先王之在天下也,民比之神明之德。先王善(牧)〔收〕之於民者也。夫民別而聽之則愚,合而聽之則聖。雖有湯武之德,復合於市人之言。是以明君順人心,安情性,而發於眾心之所聚。是以令出而不稽,刑設而不用。先王善與民為一體,與民為一體則是以國守國,以民守民也。然則民不便為非矣。 雖有明君,百步之外,聽而不聞;閒之堵牆,窺而不見也。而名為明君者,君善用其臣,臣善納其忠也。信以繼信,善以傳善。是以四海之內,可得而治。是以明君之舉其下也,盡知其短長,知其所不能益,若任之以事。賢人之臣其主也,盡知短長與身力之所不至,若量能而授官。上以此畜下,下以此事上,上下交期於正,則百姓男女皆與治焉。 管子卷第十一 君臣下第三十一 短語五。 古者未有君臣上下之別,未有夫婦妃匹之合,獸處群居,以力相征,於是智者詐愚,強者凌弱,老幼孤獨不得其所。故智者假眾力以禁強虐,而暴人止。為民興利除害,正民之德,而民師之。是故道術德行,出於賢人。其從義理兆形於民心,則民反道矣。名物處,(違是非之分)〔韙非分〕,則賞罰行矣。上下設,民生體,而國都立矣。是故國之所以為國者,民體以為國;君之所以為君者,賞罰以為君。 致賞則匱,致罰則虐。財匱而令虐,所以失其民也。是故明君審居處之教,而民可使居治、戰勝、守固者也。夫賞重,則上不給也;罰虐,則下不信也。是胡明君飾食飲弔傷之禮,而物(厲)〔屬〕之者也。是故厲之以八政,旌之以衣服,富之以國(裹)〔稟〕,貴之以王禁,則民親君可用也。民用,則天下可致也。天下道其道則至,不道其道則不至也。夫水波而上,盡其搖而復下,其勢固然者也。故德之以懷也,威之以畏也,則天下歸之矣。有道之國,發號出令,而夫婦盡歸親於上矣;布法出憲,而賢人列士盡功能於上矣。千里之內,束布之罰,一畝之賦,盡可知也。治斧鉞者不敢讓刑,治軒冕者不敢讓賞,(墳)〔隤〕然若一父之子,若一家之實,義禮明也。 夫下不戴其上,臣不戴其君,則賢人不來。賢人不來,則百姓不用。百姓不用,則天下不至。故曰:德侵則君危,論侵則有功者危,令侵則官危,刑侵則百姓危。而明君者,審禁淫侵者也。上無淫侵之論,則下無冀幸之心矣。 為人君者,倍道棄法,而好行私,謂之亂。為人臣者,變故易常,而巧(官)〔言〕以諂上,謂之騰。亂至則虐,騰至則北。四者有一至,敗,敵人謀之。則故施舍優猶以濟亂,則百姓悅。選賢遂材,而禮孝弟,則姦偽止。要淫佚,別男女,則通亂隔。貴賤有義,倫等不踰,則有功者勸。國有常式,故法不隱,則下無怨心。此五者,興德、匡過、存國、定民之道也。 夫君人者有大過,臣人者有大罪。國所有也,民所君也,有國君民而使民所惡制之,此一過也。民有三務,不布其民,非其民也。民非其民,則不可以守戰,此君人者二過也。夫臣人者,受君高爵重祿,治大官。倍其官,遺其事,穆君之色,從其欲,阿而勝之,此臣人之大罪也。君有過而不改,謂之倒;臣當罪而不誅,謂之亂。君為倒君,臣為亂臣,國家之衰也,可坐而待之。是故有道之君者執本,相執要,大夫執法以牧其群臣,群臣盡智竭力以役其上。四守者得則治,易則亂。故不可不明設而守固。 昔者,聖王本厚民生,審知禍福之所生。是故慎小事微,違非索辯以根之。然則躁作、姦邪、偽詐之人,不敢試也。此(禮)正民之道也。 古者有二言:「牆有耳,伏寇在側。」牆有耳者,微謀外泄之謂也。伏寇在側者,沈疑得民之道也。微謀之泄也,狡婦襲主之請,而資游慝也。沈疑者得民者也,前貴而後賤者為之驅也。明君在上,便僻不能食其意,刑罰亟近也;大臣不能侵其勢,比黨者誅,明也。為人君者,能遠讒諂,廢比黨,淫悖行食之徒,無爵列於朝者,此止詐、拘姦、厚國、存身之道也。 為人上者,制群臣百姓,(通)〔道〕中央之人(和)。是以中央之人,臣主之參。制令之布於民也,必由中央之人。中央之人,以緩為急,急可以取威;以急為緩,緩可以惠民。威惠遷於下,則為人上者危矣。賢不肖之知於上,必由中央之人。財力之貢於上,必由中央之人。能易賢不肖而可(威)〔成〕黨於下。有能以民之財力上(陷)〔啗〕其主,而可以為勞於(下)〔上〕。兼上下以環其私,爵制而不可加,則為人上者危矣。先其君以善者,侵其賞而奪之(實)〔惠〕者也。先其君以惡者,侵其刑而奪之威者也。訛言於外者,脅其君者也。鬱令而不出者,幽其君者也。四者一作,而上(下)不知也,則國之危,可坐而待也。 神聖者王,仁智者君,武勇者長,此天之道,人之情也。天道人情,通者質,(寵)〔窮〕者從,此數之因也。是故始於患者不與其事,親其事者不規其道。是以為人上者患而不勞也,百姓勞而不患也。君臣上下之分素,則禮制立矣。是故以人役上,以力役明,以刑役心,此物之理也。心道進退,而刑道滔(赶)〔迂〕。進退者主制,滔(赶)〔迂〕者主勞。主勞者方,主制者圓。圓者運,運者通,通則和。方者執,執者固,固則信。君以利和,臣以節信,則上下無邪矣。故曰:君人者制仁,臣人者守信。此言上下之禮也。 君之在國都也,若心之在身體也。道德定於上,則百姓化於下矣。戒心形於內,則容貌動於外矣。正也者,所以明其德。知得諸己,知得諸民,從其理也。知失諸民,退而脩諸己,反其本也。所求於己者多,故德行立。所求於人者少,故民輕給之。故君人者上注,臣人者下注。上注者,紀天時,務民力。下注者,發地利,足財用也。故能飾大義,審時節,上以禮神明,下以義輔佐者,明君之道。能據法而不阿,上以匡主之過,下以振民之病者,忠臣之所行也。 明君在上,忠臣佐之,則齊民以政刑,牽於衣食之利,故愿而易使,愚而易塞。君子食於道,小人食於力,分(民)〔也〕。威無勢也無所立,事無為也無所生。若此則國平而姦省矣。 君子食於道,則義審而禮明。義審而禮明,則倫等不踰,雖有偏卒之大夫,不敢有幸心,則上無危矣。齊民食於力作本,作本者眾,農以聽命。是以明君立世,民之制於上,猶草木之制於時也。故民(赶)〔迂〕則流之,民流通則迂之。決之則行,塞之則止。雖有明君,能決之,又能塞之。決之則君子行於禮,塞之則小人篤於農。君子行於禮,則上尊而民順。小民篤於農,則財厚而備足。上尊而民順,財厚而備足,四者備體,頃時而王不難矣。 四肢六道,身之體也。四正五官,國之體也。四肢不通,六道不達,曰失。四正不正,五官不官,曰亂。是故國君聘妻於異姓,設為姪娣、命婦、宮女,盡有法制,所以治其內也。明男女之別,昭嫌疑之節,所以防其姦也。是以中外不通,讒慝不生,婦言不及官中之事,而諸臣子弟無宮中之交,此先王所以明德圉姦,昭公(威)〔烕〕私也。 (明妾寵設)〔明立女寵後〕,不以逐子,傷義。禮私愛驩,勢不竝倫。爵位雖尊,禮無不行。(選)〔適〕為都佼,冒之以衣服,旌之以章旗,所以重其威也。然則兄弟無閒郄,讒人不敢作矣。 故其立相也,陳功而加之以德,論勞而昭之以法,參伍相德而周舉之,尊勢而明信之。是以下之人無諫死之誋,而聚立者無鬱怨之心。如此,則國平,而民無慝矣。其選賢遂材也,舉德以就列,不類無德;舉能以就官,不類無能。以德弇勞,不以傷年。如此,則上無困,而民不幸生矣。 國之所以亂者四,其所以亡者二。內有疑妻之妾,此宮亂也。庶有疑適之子,此家亂也。朝有疑相之臣,此國亂也。任官無能,此眾亂也。四者無別,主失其體。群官朋黨,以懷其私,則失族矣。國之幾臣,陰約閉謀以相待也,則失援矣。失族於內,失援於外,此二亡也。故妻必定,子必正,相必直立以聽,官必中信以敬。故曰:有宮中之亂,有兄弟之亂,有大臣之亂,有中民之亂,有小人之亂。五者一作,則為人上者危矣。宮中亂曰妬紛,兄弟亂曰黨偏,大臣亂曰稱述,中民亂曰讋諄,小民亂曰財匱。財匱生薄,讋諄生慢,稱述、黨偏、妬紛生變。 故正名稽疑,刑殺亟近,則內定矣。順大臣以功,順中民以行,順小民以務,則國豐矣。審天時,物地生,以輯民力;禁淫務,勸農功,以職其無事,則小民治矣。上稽之以數,下十伍以徵,近其(罪伏)〔巽升〕,以固其意;鄉樹之師以遂其學。官之以其能,及年而舉,則士反行矣。稱德度功,勸其所能,若稽之以眾風,若任以社稷之任。若此,則士反於情矣。 小稱第三十二 短語六。 管子曰:「身不善之患,毋患人莫己知。丹青在山,民知而取之;美珠在淵,民知而取之。是以我有過為,而民毋過命。民之觀也察矣,不可遁逃以為不善。故我有善則立譽我,我有過則立毀我。當民之毀譽也,則莫歸問於家矣。故先王畏民。操名從人,無不強也;操名去人,無不弱也。雖有天子諸侯,民皆操名而去之,則捐其地而走矣。故先王畏民。在於身者孰為利?(氣)〔耳〕與目為利。聖人得利而託焉,故民重而名遂。我亦託焉。聖人託可好,我託可惡,我託可惡以(來)〔求〕美名,又可得乎?愛且不能為我能也。毛嬙、西施,天下之美人也,盛怨氣於面,不能以為可好。我且惡面而盛怨氣焉,怨氣見於面,惡言出於口,去惡充,以求美名,又可得乎?甚矣!百姓之惡人之有餘忌也。是以長者斷之,短者續之,滿者洫之,虛者實之。」 管子曰:「善罪身者,民不得罪也;不能罪身者,民罪之。故稱身之過者,強也;治身之節者,惠也;不以不善歸人者,仁也。故明王有過則反之於身,有善則歸之於民。有過而反之身則身懼,有善而歸之民則民喜。往喜民,來懼身,此明王之所以治民也。今夫桀紂不然,有善則反之於身,有過則歸之於民。歸之於民則民怒,反之於身則身驕。往怒民,來驕身,此其所以失身也。故明王懼聲以感耳,懼氣以感目。以此二者有天下矣,可毋慎乎?匠人有以感斤欘,故繩可得料也。羿有以感弓矢,故彀可得中也。造父有以感轡筴,故遬獸可及,遠道可致。天下者,無常亂,無常治。不善人在則亂,善人在則治,在於既善,所以感之也。」 管子曰:「修恭遜、敬愛、辭讓、除怨、無爭,以相逆也,則不失於人矣。嘗試多怨爭利,相為不遜,則不得其身。大哉!恭遜敬愛之道。吉事可以入(察)〔祭〕,凶事可以居喪。大以理天下而不益也;小以治一人而不損也。嘗試往之中國、諸夏、蠻夷之國,以及禽獸昆蟲,皆待此而為治亂。澤之身則榮,去之身則辱。審行之身毋怠,雖夷貉之民,可化而使之愛。審去之身,雖兄弟父母,可化而使之惡。故(之)身者,使之愛惡;名者,使之榮辱。此其變名物也,如天如地,故先王曰道。」 管仲有病,桓公往問之曰:「仲父之病病矣,若不可諱而不起此病也,仲父亦將何以詔寡人?」管仲對曰:「微君之命臣也,故臣且謁之。雖然,君猶不能行也。」公曰:「仲父命寡人東,寡人東;令寡人西,寡人西。仲父之命於寡人,寡人敢不從乎?」管仲攝衣冠起,對曰:「臣願君之遠易牙、豎刁、堂巫、公子開方。夫易牙以調(和)〔味〕事公,公曰:惟烝嬰兒之未嘗。於是烝其首子而獻之公。人情非不愛其子也,於子之不愛,將何有於公?公喜(宮)〔內〕而妬,豎刁自刑而為公治內。人情非不愛其身也,於身之不愛,將何有於公?公子開方事公,十五年不歸視其親,齊衛之閒,不容數日之行。臣聞之,務為不久,蓋虛不長。其生不(長)〔良〕者,其死必不終。」桓公曰:「善。」管仲死,已葬。公憎四子者廢之官。逐堂巫而苛病起(兵),逐易牙而味不至,逐豎刁而宮中亂,逐公子開方而朝不治。桓公曰:「嗟!聖人固有悖乎!」乃復四子者。處朞年,四子作難,圍公一室不得出。有一婦人,遂從竇入,得至公所。公曰:「吾飢而欲食,渴而欲飲,不可得,其故何也?」婦人對曰:「易牙、豎刁、堂巫、公子開方,四人分齊國,塗十日不通矣。公子開方以書社七百下衛矣,食將不得矣。」公曰:「嗟茲乎!聖人之言長乎哉!死者無知則已,若有知,吾何面目以見仲父於地下!」乃援素幭以裹首而絕。死十一日,蟲出於戶,乃知桓公之死也。葬以楊門之扇。桓公之所以身死十一日,蟲出戶而不收者,以不終用賢也。 桓公、管仲、鮑叔牙、甯戚四人飲,飲酣,桓公謂鮑叔牙曰:「闔不起為寡人壽乎?」鮑叔牙奉杯而起曰:「使公毋忘出如莒時也,使管子毋忘束縛在魯也,使甯戚毋忘飯牛車下也。」桓公辟席再拜曰:「寡人與二大夫能無忘夫子之言,則國之社稷必不危矣。」 四稱第三十三 短語七。 桓公問於管子曰:「寡人幼弱惛愚,不通諸侯四鄰之義,仲父不當盡語我昔者有道之君乎?吾亦鑒焉。」管子對曰:「夷吾之所能與所不能,盡在君所矣,君胡有辱令?」桓公又問曰:「仲父,寡人幼弱惛愚,不通四鄰諸侯之義,仲父不當盡告我昔者有道之君乎?吾亦鑒焉。」管子對曰:「夷吾聞之於徐伯曰,昔者有道之君,敬其山川、宗廟、社稷,及至先故之大臣,收聚以(忠)〔惪〕,而大富之。固其武臣,宣用其力。聖人在前,貞廉在側,競稱於義,上下皆飾。形正明察,四時不貸,民亦不憂,五穀蕃殖。外內均和,諸侯臣(伏)〔服〕,國家安寧,不用兵革。受其幣帛,以懷其德;昭受其(今)〔令〕,以為法式。此亦可謂昔者有道之君也。」桓公曰:「善哉!」 桓公曰:「仲父既已語我昔者有道之君矣,不當盡語我昔者無道之君乎?吾亦鑒焉。」管子對曰:「今若君之美好而宣通也,既官職美道,又何以聞惡為?」桓公曰:「是何言邪?以(繬)〔緇〕緣(繬)〔緇〕,吾何以知其美也?以素緣素,吾何以知其善也?仲父已語我其善,而不語我其惡,吾豈知善之為善也?」管子對曰:「夷吾聞之於徐伯曰,昔者無道之君,大其宮室,高其臺榭,良臣不使,讒賊是舍。有(家)〔國〕不治,借人為圖,政令不善,墨墨若夜,辟若野獸,無所(朝)〔就〕處。不(脩)〔循〕天道,不鑒四方,有家不治,辟若生狂,眾所怨詛,希不滅亡。進其(諛)〔俳〕優,繁其鍾鼓,流於博塞,戲其工瞽。誅其良臣,敖其婦女,獠獵畢弋,暴遇諸父,馳騁無度,戲樂笑語。式政既輮,刑罰則烈。內削其民,以為攻伐,辟猶漏釜,豈能無竭。此亦可謂昔者無道之君矣。」桓公曰:「善哉!」 桓公曰:「仲父既已語我昔者有道之君,與昔者無道之君矣,仲父不當盡語我昔者有道之臣乎?吾以鑒焉。」管子對曰:「夷吾聞之徐伯曰,昔者有道之臣,委質為臣,不賓事左右,君知則仕,不知則已。若有事,必圖國家,徧其發揮。循其祖德,辯其順逆,推育賢人,讒慝不作。事君有義,使下有禮,貴賤相親,若兄若弟,忠於國家,上下得體。居處則思(義),語言則謀(謨),動作則事。居國則富,處軍則克,臨難據事,雖死不悔。近君為拂,遠君為輔,義以與交,廉以與處。臨官則治,酒食則(慈)〔辭〕,不謗其君,不諱其辭。君若有過,進諫不疑,君若有憂,則臣服之。此亦可謂昔者有道之臣矣。」桓公曰:「善哉!」 桓公曰:「仲父既以語我昔者有道之臣矣,不當盡語我昔者無道之臣乎?吾亦鑒焉。」管子對曰:「夷吾聞之於徐伯曰,昔者無道之臣,委質為臣,賓事左右;執說以進,不蘄亡己;遂進不退,假寵鬻貴,尊其貨賄,卑其爵位;進曰輔之,退曰不可,以敗其君,皆曰非我。不仁群處,以攻賢者,見(賢)〔貴〕若貨,見賤若過。貪於貨賄,競於酒食,不與善人,唯其所事。倨敖不恭,不友善士,讒賊與(鬭)〔通〕。不彌人爭,唯趣人(詔)〔訟〕,湛湎於酒,行義不從。不脩先故,變易國常,擅創為令,迷或其君,生奪之政,保貴寵矜。遷(損)〔捐〕善士,(捕)〔輔〕援貨人,入則乘等,出則黨駢,貨賄相入,酒食相親,俱亂其君。君若有(過)〔禍〕,各奉其身。此亦謂昔者無道之臣。」桓公曰:「善哉!」 正言第三十四 短語八。 篇亡。 管子卷第十二 侈靡第三十五 短語九。 問曰:古之時與今之時同乎?曰:同。其人同乎不同乎?曰:不同,可與政(其)誅。俈堯之時,混吾之美在下。其道非獨出人也。山不同而用掞,澤不弊而養足,耕以自養,以其餘應(良)〔養〕天子,故平。牛馬之牧不相及,人民之俗不相知,不出百里而(來)〔求〕足,故卿而不理,靜也。其獄一踦腓一踦屨而當死。今周公斷滿稽,斷首滿稽,斷足滿稽,而死民不服,非人性也,敝也。地重人載,毀敝而養不足,事末作而民興之,是以下名而上實也。聖人者,省諸本而游諸樂,大昏也,博夜也。問曰,興時化若何?莫善於侈靡。 賤有實,敬無用,則人可刑也。故賤粟米而(如)敬珠玉,好禮樂而(如)賤事業,本之始也。珠者,陰之陽也,故勝火;玉者,(陰)〔陽〕之陰也,故勝水。其化如神。故天子臧珠玉,諸侯臧金石,大夫畜狗馬,百姓臧布帛。不然,則強者能守之,智者能牧之,賤所貴而貴所賤。不然,鰥寡獨老不與得焉。 均之始也,政與教孰急?管子曰:夫政教相似而殊方。若夫教者,摽然若秋雲之遠,動人心之悲;藹然若夏之靜雲,乃及人之體;(𩿊)〔窵〕然若(謞)〔皜月〕之靜,動人意以怨;蕩蕩若流水,使人思之,人所生往。教之始也,身必備之,辟之若秋雲之始見,賢者不肖者化焉。敬而待之,愛而使之,若樊神山祭之。賢者少,不肖者多,使其賢,不肖惡得不化?今夫政則少(則)〔別〕,若夫(成)〔威〕形之徵者也。去,則少可使人乎? 用貧與富,何如而可?曰:甚富不可使,甚貧不知恥。水平而不流,無源則遬竭;雲平而雨不甚,無委雲,(雲)〔雨〕則遬已;政平而無威則不行。愛而無親則流。親左(有)〔右〕,用無用,則辟之若相為(有)〔盲〕,兆怨。上短下長,無度而用,則危本。 不稱而祀譚,次祖。犯詛渝盟,傷言。敬祖禰,尊始也。齊約之信,論行也。尊天地之理,所以論威也。薄德,(之君之府囊也)〔人群之腐壤也〕。必因(成)〔威〕刑而論於人,此政(衍)〔行〕也。 可以王乎?請問用之若何?必辨於天地之道,然后功名可以殖。辯於地利,而民可富;通於侈靡,而士可戚。君親(自)〔㠯〕好事,強以立斷,仁以好任人。君壽以(政)〔致〕年,百姓不夭厲,六畜遮育,五穀遮熟,然后民力可得用。鄰國之君俱不賢,然后得王。 俱賢若何?曰:忽然易卿而移,忽然易事而化,變而足以成名。(承)〔拯〕弊而名勸(之),慈種而民富;應(言)〔變〕待感,與物俱長,(故)〔放〕日月之明,應風雨而(種)〔動〕,天之所覆,地之所載,斯民之(良)〔長〕也。不有而醜天地,非天子之事也。民變而不能變,是梲之傅革,有革而不能革,不可服民(死)〔服〕信。 諸侯(死)〔服〕化,請問諸侯之化弊也?弊也者,家也。家也者,以因人之所重而行之。吾君長來獵,君長虎豹之皮;用功力之君,上金玉幣;好戰之君,上甲兵。甲兵之本,必先於田宅。今吾君戰,則請行民之所重。 飲食者也,侈樂者也,民之所願也。足其所欲,贍其所願,則能用之耳。今使衣皮而冠角,食野草,飲野水,孰能用之?傷心者不可以致功。故嘗至味而,罷至樂而,雕(卯)〔卵〕然后瀹之,雕橑然后爨之。丹沙之穴不塞,則商賈不處。富者靡之,貧者為之。此百姓之怠生,百振而食,非獨自為也,為之畜化。 用其臣者,予而奪之,使而輟之,徒以而富之,父(擊)〔繫〕而伏之,予虛爵而驕之,收其春秋之時而消之,有雜禮(我)〔義〕而居之,時舉其強者以譽之。強而可使服事:辯以(辨)〔辯〕辭,智以招請,廉以摽人。堅強以乘(六)〔下〕,廣其德以輕上位,不能使之而流徙。此謂國亡之郄。故法而守常,尊禮而變俗,上信而賤文,好緣而(好)〔嫌〕駔,此謂成國之法也。為國者,反民性,然后可以與民戚。民欲佚而教以勞,民欲生而教以死。勞教定而國富,死教定而威行。 聖人者,陰陽理,故平外而險中。故信其情者傷其神,美其質者傷其文,化之美者應其名,變(其)〔之〕美者應其時:不能兆其端者,菑及之。故緣地之利,承從天之指,辱舉其死,(開國閉)〔開其國門〕,(辱知其)〔知其神次〕。緣地之利者,所以參天地之吉綱也。承從天之指者,動必明。辱舉其死者,與其(失)〔先〕人同;公事則,道必行。開其國門者,玩之以善言。(奈其斝)辱知神次者,操犧牲與其珪璧,以執其斝。家小害,以小勝大員其中。辰其外,而復畏強長其虛,而物正以,視其中情。 公曰:國門則塞,百姓(誰衍)〔讙〕敖,胡以備之?擇天(下)之所宥,擇鬼之所(當)〔富〕,擇人(天)之所戴,而亟付其身,此所以安之也。強與短而立齊國,之若何?高予之名而舉之,重予之官而危之,因責其能以隨之。猶傶則踈之,毋使人圖之;猶踈則數之,毋使人曲之,此所以為之也。 (大)〔夫〕有臣甚大,將反為害,吾欲優患除害,將小能察大,為之奈何?潭根之毋伐,(固事之毋入)〔固蔕之毋乂〕,深(𪑟)〔黎〕之毋涸,(不儀)〔丕峨〕之毋助,章明之毋滅,生榮之毋失。十言者不勝此一,雖凶必吉,故平以滿。 無事而揔,以待有事,而為之若何?積者立餘食而侈,美車馬而馳,多酒醴而靡,千歲毋出食,此謂本事。縣(人)〔入〕有主,(人)〔入〕此治用,然而不治,積之市。一(人)〔入〕積之下,一(人)〔入〕積之上,此謂利無常。百姓無寶,以利為首。一上一下,唯利所處。利然后能通,通然后成國。利靜而不化,觀其所出,從而移之。 視其不可使,因以為民等。擇其好名,因使長民;好而不已,是以為國紀。功未成者,不可以獨名;事未道者,不可以言名。成功然后可以獨名,事道然後可以言名,然後可以承致酢。 先其士者之為自犯,後其民者之為自贍。輕國位者國必敗,踈貴戚者謀將泄。毋仕異國之人,是為〔失〕經。毋數變易,是為敗成。大臣得罪,勿出封外,是為漏情。毋數據大臣之家而飲酒,是為使國大消。(三)〔消〕堯在,臧於(縣)〔荒〕,返於連,比若是者,必從是(𤴇)〔儡〕亡乎!辟之若尊(譚)〔觶〕,末勝其本,亡流而下不平。令苟下不治,高下者不足以相待,此謂殺。 事立而壞,何也?兵遠而畏,何也?民已聚而散,何也?輟安而危,何也?功成而不信者,殆;兵強而無義者,殘;不謹於附近而欲(來)〔求〕遠者,兵不信;略近臣合於其遠者,(立)〔則事立而壞〕。亡國之(起)〔紀〕,毀國之族,則兵遠而不畏。國小而脩大,仁而不利,猶有爭名者,累哉是也!樂聚(之)〔己〕力,以兼人之強,以待其害,雖聚必散。大王不(恃)〔待〕眾而自(恃)〔待〕,百姓自聚;供而後利之,成而無害。踈戚而好外,企以仁而謀泄,賤寡而好大,此所以危。 眾而約,實取而言讓,行陰而言陽,利人之有禍,(言)〔害〕人之無患,吾欲獨有是,若何?是故之時,陳財之道可以行。(令)〔今〕也,利散而民察,必放之(身),然後行。公曰:謂何?長喪以()〔毀〕其時,重送葬以起(身)〔其〕財,一親往,一親來,所以合親也。此謂眾約。問:用之若何?巨瘞堷,所以使貧民也;美壟墓,所以〔使〕文(明)〔萌〕也;巨棺槨,所以起木工也;多衣衾,所以起女工也。猶不盡,故有次浮也,有差樊,有瘞藏。作此相食,然后民相利,守戰之備合矣。 鄉殊俗,國異禮,則民不流矣;不同法,則民不困;鄉丘老不通覩,誅流散,則人不眺。安鄉樂宅,享祭而謳吟稱號者皆(誅)〔殊〕,所以留民俗也。斷方井田之數,乘馬田之眾,制之;陵谿立鬼神而謹祭;皆以能別以為食數,示重本也。 故地廣千里者,祿重而祭尊。其君無餘地,與(他一)〔地若一〕者,從而艾之。君始者艾若一者,從乎殺。與于殺(若)〔者〕,一(者)〔若〕從者艾(艾)若一者,從于殺。與于殺(若)〔者〕,一(者)〔若〕從無封始。(王事者上)王者上事,霸者生功,言重本是為十禺;分(免)〔地〕而不爭,言先人而自後也。 官禮之司,昭穆之離;先後功器,事之治,尊鬼而守故;戰事之任,高功而下死;本事,食功而省利;勸臣,上義而不能與小利。五官者,人爭其職,然後君聞。 (祭)〔察〕之,時上賢者也。故君臣掌。君臣掌則上下均,此以知上賢無益也,其亡茲適。上賢者亡,而役賢者昌。上義以禁暴,尊祖以敬祖,聚宗以朝殺,示不輕為主也。 載祭明置,高子聞之,以告中寢諸子。中寢諸子告寡人,舍朝不鼎饋。中寢諸子告宮中女子曰,公將有行,故不送公。公言無行,女安聞之?曰:聞之中寢諸子。索中寢諸子而問之,寡人無行,女安聞之?吾聞之先人,諸侯舍於朝不鼎饋者,非有外事,必有內憂。公曰,吾不欲與汝及若,女言至焉,不得毋與女及若言。吾欲致諸侯,諸侯不至若何哉?女子不辯於致諸侯,自吾不為汙殺之事人,布職不可得而衣,故雖有聖人,惡用之。 能摩故道新道,定國家,然后化時乎?國貧而(貪)鄙富,〔苴〕〔莫〕美於朝(市國);國富而鄙貧,莫(盡)〔善〕如市。市也者,勸也。勸者,所以起。本善而末事起。不侈,本事不得立。 選賢舉能不可得,惡得伐不服(用)〔耶〕?百夫無長,(衍)〔不〕可臨也;千乘有道,不可(修)〔侵〕也。夫紂在上,惡得伐不(得)〔服〕?鈞則戰,守則攻,百蓋無築,千聚無社,謂之陋,一舉而取。天下有(一)事之時也,萬諸侯鈞,萬民無聽,上位不能為功更制,其能王乎? 緣故脩法,以政治道,則(約)〔鈞〕殺(子)〔于〕吾君,故取夷吾謂替。公曰:何若?對曰:以同。其日久臨,可立而待。鬼神不明,囊橐之食無報,明厚德也。沉浮,示輕財也。先立象而定期,則民從之。故為禱朝縷綿,明輕財而重名。公曰:同臨?所謂同者,其以先後智渝者也。鈞同(財)〔則〕爭,(依)〔倍〕則說;十則從服,萬則化。成功而不能識,而民期(然)〔為〕后,成形而更名則臨矣。 請問為邊若何?對曰:夫邊日變,不可以常知觀也。民未始變而是變,是為自亂。請問諸邊而參其亂,任之以事,因其謀。方百里之地,樹表相望者,丈夫走禍,婦人備食,內外相備。春秋一日,敗曰千金,稱本而動。候人不可重也,唯交於上,能必於邊之辭。行人可不有私?不。有私所以為內因也。使能者有主,(矣)〔俟〕而內事。 萬世之國,必有萬世之(實)〔寶〕。必因天地之道,(無)使其內〔無〕使其外,使其小毋使其大。棄其國寶使其(大)〔外〕,(貴一)〔遺〕與而(聖)〔敗〕;稱其寶使其小,可以為道。能則專,專則佚。椽能踰,則椽於踰。能(宮)〔官〕,則不守而不散。眾能,伯;不然,將見對。 君子者,勉於糺人者也,非(見)〔身〕糺者也。故輕者輕,重者重,前後不慈。凡輕者操實也,以輕則可使,重不可起輕,重有齊。重以為國,輕以為死。毋全祿,貧國而用不足;毋全賞,好德惡(亡)使常。 請問先合於天下而無私怨,犯強而無私害,為之若何?對曰:國雖強,令必忠以義;國雖弱,令必敬以哀。強弱不犯,則人欲聽矣。先人而自後而無以為仁也,加功於人而勿得,所橐者遠矣,所爭者外矣。明無私交,則無內怨。與大則勝,私交眾則怨殺。 夷吾也,如以予人財者,不如無奪時;如以予人食者,不如毋奪其事,此謂無外內之患。(事故)〔忠敬〕也,君臣之際也;禮義者,人君之神也。且君臣之屬,〔義〕也;親戚之愛,性也。使君親之(察)〔際〕同索,屬(故)〔敬〕也。使人君不安者,屬(際)〔察〕也,不可不謹也。 賢不可威,能不可留,杜事之於前,易也。水(鼎)〔泉〕之汩也,人聚之;壤地之美也,人死之。若江湖之大也,求珠貝者,不(令)〔舍〕也。逐神而遠熱,交觶者不處,兄遺利夫!事(左)〔在〕中國之人,觀危國過君而弋其能者,豈不幾於危社主哉! 利不可法,故民流;神不可法,故事之。天地不可留,故動,化故從新。是故得天者高而不崩,得人者卑而不可勝。是故聖人重之,人君重之。故至貞生至信,(至言往至絞)〔至信生至交〕。生至自有道,不務以文勝情,不務以多勝少,不動則望有廧,旬身行。 法制度量,王者典器也。執故義道,畏變也。天地若夫神之動。化變者也,天地之極也。能與化起而(王)〔善〕用,則不可以道(山)〔止〕也。仁者善用,智者善用,非其人則與神往矣。 衣食之於人也,不可以一日違也,親戚可以時(大)〔去〕也。是故聖人萬民艱處而立焉。人死則易云,生則難合也。故一為賞,再為常,三為固然。其小行之則(俗)〔欲〕也,久之則禮義。故無使下當,上必行之然后移。 商人於國,非用人也。不擇鄉而處,不擇君而使,出則從利,入則不守。國之山林也,(則)〔取〕而利之。市(塵)〔廛〕之所及,二依其本。故上侈而下靡,而君、臣、相上下相親,則君臣之財不私藏,然則(貪)(貧)動(枳)〔胑〕而得食矣。徙邑移市,亦為數一。 問曰:多賢可云?(封)〔對〕曰:魚鱉之不食(咡)〔餌〕者,不出其淵;樹木之勝霜雪者,不聽於天;士能自治者,不從聖人。豈云哉?夷吾之聞之也,不欲,強能不服,智而不牧。若旬虛期於月,(津若)〔律呂〕出於一,明然,則可以(虛)〔處〕矣。故阨其道而薄其所予,則士云矣。不擇人而予之,謂之好人;不擇人而取之,謂之好利。審此兩者,以為處行,則云矣。 不方之政,不可以為國;曲靜之言,不可以為道。節時於政,與時往矣。不動以為道,齊以為行,避世之道,不可以進取。 陽者進謀,幾者應感,再殺則齊,然後運。(可請)〔何謂〕也?對曰:夫運謀者,天地之虛滿也,合離也,春秋冬夏之勝也,然有知強弱之所尤,然後應諸侯取交,故知安危國之所存。以時事天,以天事神,以神事鬼,故國無(罪)〔罰〕而君壽,而民不(殺)〔疫〕,智運謀而(雜)〔離〕櫜刃焉。 其滿為感,其虛為亡,滿虛之合,有時而為實,時而為動。(地)〔陰〕陽時貸,其冬厚則夏熱,其陽厚則陰寒。是故王者謹於日至,故知虛滿之所在,以為政令。已殺生,其合而未散,可以決事。將合,可以禺其隨行以為兵,分其多少以為曲政。 請問形有時而變乎?對曰:陰陽之分定,則甘苦之草生也。從其宜,則酸醎和焉,而形色定焉,以為聲樂。夫陰陽進退,滿虛(時亡)〔亡時〕,其散合可以視歲。唯聖人不為歲(能)〔罷〕,知滿虛,奪餘滿,補不足,以通政事,以贍民常。地之變氣,應其所出;水之變氣,應之以精,受之以豫;天之變氣,應之以正。且夫天地精氣有五,不必為沮其亟而反其重。陔動毀之進退,即此數之難得者也,此形之時變也。 沮平氣之陽,若如辭靜?餘氣之潛然而動,愛氣之潛然而哀,胡得而治動?對曰:得之衰時,位之觀之,(佁)〔信〕美然后有煇。脩之心,其殺以相待,故有滿虛哀樂之氣也。故書之帝八,神農不與存,為其無位,不能相用。 問:運之合滿安臧?二十歲而可廣,十二歲而聶廣,百歲傷神。周鄭之禮移矣,則周律之廢矣,則中國之草木有移於不通之野者。然則人君聲服變矣,則臣有(依)〔千〕駟之祿,婦人為政,鐵之重反(旅)〔於〕金。而聲好下曲,食好醎苦,則人君日退。亟則谿陵山谷之神之祭更,應國之稱號亦更矣。 視之(亦)〔天〕變,觀之風氣。古之祭,有時而星,有時而(星)熺,有時而熰,有時而(朐)〔昫〕。鼠應廣之實,陰陽之數也;華若落之名,祭之號也。是故天子之為國,圖具其樹物也。 管子卷第十三 心術上第三十六 短語十。 心之在體,君之位也;九竅之有職,官之分也。心處其道,九竅循理;嗜欲充(益)〔盈〕,目不見色,耳不聞聲。故曰:上離其道,下失其事。毋代馬走,使盡其力;毋代鳥飛,使弊其羽翼;毋先物動,以觀其則。動則失位,靜乃自得。 道,不遠而難極也,與人並處而難得也。虛其欲,神將入舍,掃除不絜,神(乃)〔不〕留處。人皆欲智而莫索其所以智(乎)。智乎,智乎,投之海外無自奪。求之者不(得處)〔及虛〕之者。夫(正)〔聖〕人無求(之)也,故能虛(無)。 虛(無)〔而〕無形謂之道,化育萬物謂之德,君臣父子人閒之事謂之義,登降揖讓、貴賤有等、親踈之體謂之禮,𥳑物、小(未)〔大〕一道,殺僇禁誅謂之法。 大道可安而不可說。(直)〔真〕人之言,不義不(顧)〔頗〕,不出於口,不見於色。四海之人,又孰知其則? 天曰虛,地曰靜,乃不(伐)〔忒〕。絜其宮,開其門,去私毋言,神明若存。紛乎其若亂,靜之而自治。強不能徧立,智不能盡謀。物固有形,形固有名,名當,謂之聖人。故必知不言〔之言〕,無為之事,然後知道之紀。殊形異執,不與萬物異理,故可以為天下〔始〕。 人之可殺,以其惡死也;其可不利,以其好利也。是以君子不怵乎好,不迫乎惡,恬愉無為,去智與故。其應也,非所設也;其動也,非所取也。過在自用,罪在變化。是故有道之君〔子〕,其處也若無知,其應物也若偶之。靜因之道也。 「心之在體,君之位也;九竅之有職,官之分也。」耳目者,視聽之官也,心而無與於視聽之事,則官得守其分矣。夫心有欲者,物過而目不見,聲至而耳不聞也。故曰:「上離其道,下失其事。」故曰:心術者,無為而制竅者也。故曰「君」。「無代馬走」,「無代鳥飛」,此言不奪能能,不與下(誠)〔試〕也。「毋先物動」者,搖者不定,趮者不靜,言動之不可以觀也。「位」者,謂其所立也。人主者立於陰,陰者靜,故曰「動則失位」。陰則能制陽矣,靜則能制動矣,故曰「靜乃自得」。 道在天地之閒也,其大無外,其小無內,故曰「不遠而難極也」。虛之與人也無閒,唯聖人得虛道,故曰「並處而難得」。世人之所職者精也。去欲則宣,宣則靜矣,靜則精。精則獨立矣,獨則明,明則神矣。神者至貴也,故館不辟除,則貴人不舍焉。故曰「不潔則神不處」。人皆欲知而莫索(之),其所以知,〔其所知〕彼也;其所以知,此也。不脩之此,焉能知彼?脩之此,莫能虛矣。虛者,無藏也。故(曰)去知則奚(率)求矣,無臧則奚設矣。無求無設則無慮,無慮則反覆虛矣。 天之道,虛其無形。虛則不屈,無形則無所(位)〔低〕𧺴,無所(位)〔低〕𧺴,故偏流萬物而不變。德者,道之舍。物得以生生,知得以職道之精。故德者得也。得也者,其謂所得以然也以。無為之謂道,舍之之謂德,故道之與德無閒,故言之者不別也。閒之理者,謂其所以舍也。義者,謂各處其宜也。禮者,因人之情,緣義之理,而為之節文者也。故禮者謂有理也。理也者,明分以諭義之意也。故禮出乎(義)〔理〕,(義)〔理〕出乎(理)〔義〕,(理)〔義〕因乎宜者也。法者所以同出,不得不然者也,故殺僇禁誅以一之也。故事督乎法,法出乎權,權出乎道。 道也者,動不見其形,施不見其德,萬物皆以得,然莫知其極。故曰「可以安而不可說」也。(莫)〔真〕人,言至也。不宜,言應也。應也者,非吾所設,故能無宜也。不(顧)〔頗〕,言因也。因也者,非吾所(所顧)〔取〕,故無(顧)〔頗〕也。「不出於口,不見於色」,言無形也;「四海之人,孰知其則」,言深囿也。 天之道虛,地之道靜。虛則不屈,靜則不變,不變則無過,故曰,「不伐」。「潔其宮,(闕)〔開〕其門」:宮者,謂心也,心也者,智之舍也,故曰「宮」。潔之者,去好過也。門者,謂耳目也。耳目者,所以聞見也。「物固有形,形固有名」,此言不得過實,實不得延名。姑形以形,以形務名,督言正名,故曰「聖人」。「不言之言」,應也。應也者,以其為之人者也。執其名,務其(應)所以成,(之)〔此〕應之道也。「無為之(道)〔事〕」,因也。因也者,無益無損也。以其形因為之名,此因之術也。名者,聖人之所以紀萬物也。人者立於強,務於善,未於能,動於故者也。聖人無之。無之則與物異矣。異則虛,虛者萬物之始也,故曰「可以為天下始」。 人迫於惡,則失其所好;怵於好,則忘其所惡。非道也。故曰:「不怵乎好,不迫乎惡。」惡不失其理,欲不過其情,故曰:「君子。」「恬愉無為,去智與故」,言虛素也。「其應非所設也,其動非所取也」,此言因也。因也者,舍己而以物為法者也。感而后應,非所設也;緣理而動,非所取也。「過在自用,罪在變化」,自用則不虛,不虛則仵於物矣;變化則為生,為生則亂矣。故道貴因。因者,因其能者言所用也。「君子之處也若無知」,言至虛也。「其應物也若偶之」,言時適也,若影之象形,響之應聲也。故物至則應,過則舍矣。舍矣者,言復所於虛也。 心術下第三十七 短語十一。 形不正者,德不來;中不精者,心不治。正形飾德,萬物畢得。翼然自來,神莫知其極。昭知天下,通於四極。是故曰:無以物亂官,毋以官亂心,此之謂內德。是故意氣定,然后反正。氣者身之充也,行者正之義也。充不美則心不得,行不正則民不服。是故聖人若天然,無私覆也;若地然,無私載也。私者,亂天下者也。 凡物載名而來,聖人因而財之,而天下治;實不傷,不亂於天下,而天下治。 專於意,一於心,耳目端,知遠之(證)〔近〕。能專乎?能一乎?能毋卜筮而知凶吉乎?能止乎?能已乎?能毋問於人而自得之於己乎?故曰,思之。思之不得,鬼神教之。非鬼神之力也,其精氣之極也。 一(氣)〔物〕能變曰精,一事能變曰智。(慕)〔募〕選者所以等事也,極變者所以應物也。慕選而不亂,極變而不煩。執一之君子執一而不失,能君萬物,日月之與同光,天地之與同理。 聖人裁物,不為物使。心安是國安也,心治是國治也。治也者心也,安也者心也。治心在中,治言出於口,治事加於民,故功作而民從,則百姓治矣。所以操者非刑也,所以危者非怒也。民人操,百姓治,道其本至也。至不至無,非(所人)〔人所〕而亂。 凡在有司執制者之(利)〔制〕,非道也。聖人之道,若存若亡,援而用之,歿世不亡。與時變而不化,應物而不移,日用之而不化。 人能正靜者,筋肕而骨強,(能戴大圓者)〔能戴者大圓〕,體乎大方,(鏡大清者)〔鏡者大清〕,視乎大明。正靜不失,日新其德,昭知天下,通於四極。(金)〔全〕心在中不可匿,外見於形容,可知於顏色。善氣迎人,親如弟兄;惡氣迎人,害於戈兵。不言之言,聞於雷鼓。(金)〔全〕心之形,明於日月,察於父母。昔者明王之愛天下,故天下可附;暴王之惡天下,故天下可離。故(貨)〔賞〕之不足以為愛,刑之不足以為惡。(貨)〔賞〕者愛之末也,刑者惡之末也。 凡民之生也,必以正(乎)〔平〕。所以失之者,必以喜樂哀怒。節怒莫若樂,節樂莫若禮,守禮莫若敬。外敬而內靜者,必反其性。 豈無利事哉?我無利心;豈無安處哉?我無安心。心之中又有心。意以先言,意然後刑,刑然后思,思然后知。凡心之刑,過知先王。 是故內聚以為原。泉之不竭,表裏遂通;泉之不涸,四支堅固。能令用之,(被服四固)〔被及四圄〕。 是故聖人一言解之,上察於天,下察於地。 白心第三十八 短語十二。 建(當)〔常〕立(有)〔首〕,以靖為宗,以時為寶,以政為儀,和則能久。非吾儀雖利不為,非吾當雖利不行,非吾道雖利不取。上之隨天,其次隨人。人不倡不和,天不始不隨。故其言也不廢,其事也不(隨)〔墮〕。 原始計實,本其所生。知其象則索其刑,緣其理則知其情,索其端則知其名。故苞物眾者,莫大於天地;化物多者,莫多於日月;民之所急,莫急於水火。然而,天不為一物枉其時,明君聖人亦不為一人枉其法。天行其所行而萬物被其利,聖人亦行其所行而百姓被其利。是故萬物均、既誇眾矣。是以聖人之治也,靜身以待之。物至而名自治之。正名自治之,奇身名廢。名正法備,則聖人無事。不可常居也,不可廢舍也,隨變斷事也,知時以為度。大者寬,小者局,物有所餘有所不足。 兵之出,出於人;其人入,入於身。兵之勝,從於適;德之來,從於身。故曰:祥於鬼者義於人,兵不義不可。強而驕者損其強,弱而驕者亟死亡;強而卑(義)〔者〕信其強,弱而卑(義)〔者〕免於罪。是故驕之餘卑,卑之餘驕。 道者,一人用之,不聞有餘;天下行之,不聞不足。此謂道矣。小取焉則小得福,大取焉則大得福,盡行之而天下服,殊無取焉則民反,其身不免於賊。左者,出者也;右者,入者也。出者而不傷人,入者自傷也。不日不月,而事以從;不卜不筮,而謹知吉凶。是謂寬乎刑,徒居而致名。(去)〔出〕善之言,為善之事,事成而顧反無名。能者無(□)〔名〕,從事無事。審量出入,而觀物所載。 孰能(法無法)〔治無治〕乎?始無始乎?終無終乎?弱無弱乎?故曰:美哉岪岪,故曰(有)〔不〕中有中,孰能得夫中之衷乎?故曰功成者隳,名成者虧。故曰,孰能棄名與功,而還與眾人同?孰能棄功與名而還反無成?無成有貴其成也,有成貴其無成也。日極則仄,月滿則虧。極之徒仄,滿之徒虧,巨之徒滅。孰能(己無)〔亡〕己乎?效夫天地之紀。 人言善亦勿聽,人言惡亦勿聽。持而待之,空然勿兩之,淑然自清。無以旁言為事成,察而徵之,無聽辯,萬物歸之,美惡乃自見。 天或維之,地或載之。天莫之維,則天以墜矣;地莫之載,則地以沉矣。夫天不墜,地不沉,夫或維而載之也夫!又況於人?人有治之,辟之若夫靁鼓之動也。夫不能自搖者,夫或之。夫或者何?若然者也。視則不見,聽則不聞,洒乎天下滿,不見其塞。集於顏色,知於肌膚,責其往來,莫知其時,薄乎其方也,韕乎其圜也,韕韕乎莫得其門。故口為聲也,耳為聽也,目有視也,手有指也,足有履也,事物有所比也。 「當生者生,當死者死」,言有西有東,各死其鄉。置常立儀,能守貞乎?常事通道,能官人乎?故書其惡者,言其薄者。上聖之人,口無虛習也,手無虛指也,物至而命之耳。發於名聲,凝於體色,此其可諭者也。不發於名聲,不凝於體色,此其不可諭者也。及至於至者,教存可也,教亡可也。故曰:濟於舟者和於水矣,義於人者祥(其神)〔於鬼〕矣。 事有適,而無適,若有適;觿解,不可解而后解。故善舉事者,國莫知其解。為善乎,毋提提;為不善乎,將陷於刑。善不善,取信而止矣。若左若右,正中而已矣。縣乎日月無已也。愕愕者不以天下為憂,剌剌者不以萬物為筴,孰能棄剌剌而為愕愕乎? 難言憲術,須同而出。無益言,無損言,近可以免。故曰:知何知乎?謀何謀乎?審而出者彼自來。自知曰稽,知人曰濟。知苟適,可為天下(周)〔君〕;內固之,一可為長久;論而用之,可以為天下王。 天之視而精,四(璧)〔辟〕而知請,壤土而與生。能若夫風與波乎?唯其所欲適。故子而代其父,曰義也,臣而代其君,曰篡也。篡何能歌?武王是也。故曰:孰能去辯與巧,而還與眾人同道?故曰:思索精者明益衰,德行脩者王道狹,臥名利者寫生危,知周於六合之內者,吾知生之有為阻也。持而滿之,乃其殆也。名滿於天下不若其已也。名進而身退,天之道也。滿盛之國,不可以仕任;滿盛之家,不可以嫁子;驕倨傲暴之人,不可與交。 道之大如天,其廣如地,其重如石,其輕如羽。民之所以,知者寡。故曰:何道之近而莫之與能服也?棄近而就遠何以費力也?故曰:欲愛吾身,先知吾情。(君親)〔周視〕六合,以考內身。以此知象,乃知行情。既知行情,乃知養生。左右前後,周而復所。執儀服象,敬迎來者。今夫來者,必道其道,無遷無衍,命乃長久。和以反中,形性相葆。一以無貳,是謂知道。將欲服之,必〔一〕其端,而固其所守。責其往來,莫知其時,索之於天,與之為期,不失其期,乃能得之。故曰:吾語若大明之極,大明之明非愛,人不(矛)〔予〕也。同則相從,反則相距也。吾察反相距,吾以故知(古)〔同〕從之同也。 管子卷第十四 水地第三十九 短語十三。 地者,萬物之本原,諸生之根菀也,美惡、賢不肖、愚俊之所生也。水者,地之血氣,如䈥脈之通流者也。故曰:水,具材也。 何以知其然也?曰:夫水淖弱以清,而好洒人之惡,仁也。視之黑而白,精也。量之不可使概,至滿而止,正也。唯無不流,至平而止,義也。人皆赴高,己獨赴下,卑也。卑也者,道之室,王者之器也,而水以為都居。 準也者,五量之宗也。素也者,五色之質也。淡也者,五味之中也。是以水者,萬物之準也,諸生之淡也,(違)〔韙〕非得失之質也。是以無不滿,無不居也。集於天地而藏於萬物,產於金石,集於諸生。故曰水神。集於草木,根得其度,華得其數,實得其量。鳥獸得之,形體肥大,羽毛豐茂,文理明著。萬物莫不盡其幾,反其常者,水之內度適也。 夫玉之所貴者,九德出焉。夫玉溫潤以澤,仁也。鄰以理者,知也。堅而不蹙,義也。廉而不劌,行也。鮮而不垢,絜也。折而不撓,勇也。瑕適皆見,精也。茂華光澤,竝通而不相陵,容也。叩之,其音清(搏)〔揚〕徹遠,純而不(殺)〔殽〕,辭也。是以人主貴之,藏以為寶,剖以為符瑞,九德出焉。 人,水也。男女精氣合,而水流形。三月如咀,咀者何?曰五味。五味者何?曰五藏。酸主脾,鹹主肺,辛主腎,苦主肝,甘主心。五藏已具,而後生(肉)〔內〕。脾生隔,肺生骨,腎生腦,肝生革,心生肉。五(肉)〔內〕已具,而後發為九竅。脾發為鼻,肝發為目,腎發為耳,肺發為竅。五月而成,十月而生。生而目視,耳聽,心慮。目之所以視,非特山陵之見也,察於荒忽。耳之所聽,非特雷鼓之聞也,察於(淑湫)〔𠴫啾〕。心之所慮,非特知於麤粗也,察於微眇。(故脩要之精)。 是以水集於玉而九德出焉。凝蹇而為人,而九竅五慮出焉。此乃其精(也)麤濁蹇能存而不能亡者也。 伏闇能存而能亡者,蓍龜與龍是也。龜生於水,發之於火,於是為萬物先,為禍福正。龍生於水,被五色而游,故神。欲小則化如蠶蠋,欲大則(藏)〔函〕於天(下)〔地〕,欲上則凌於雲氣,欲下則入於深泉;變化無日,上下無時,謂之神。龜與龍,伏闇能存而能亡者也。 或世見,或世不見者,生蟡與慶忌。故涸澤數百歲,谷之不徙,水之不絕者,生慶忌。慶忌者,其狀若人,其長四寸,衣黃衣,冠黃冠,戴黃蓋,乘小馬,好疾馳,以其名呼之,可使千里外一日反報。此涸澤之精也。涸川之精者,生於蟡。蟡者,一頭而兩身,其形若虵,其長八尺,以其名呼之,可(以)〔使〕取魚鱉。此涸川水之精也。 是以水之精麤濁蹇,能存而不能亡者,生人與玉。伏闇能存而亡者,蓍龜與龍。或世見或不見者,蟡與慶忌。故人皆服之,而管子則之;人皆有之,而管子以之。 是故具者何也?水是也。萬物莫不以生,唯知其託者能為之正。具者,水是也。故曰:水者何也?萬物之本原也,諸生之宗室也,美惡、賢不肖、愚俊之所產也。 何以知其然也?夫齊之水(道)〔遒〕躁而復,故其民貪麤而好勇。楚之水淖弱而清,故其民輕果而(賊)〔敢〕。越之水濁重而洎,故其民愚疾而垢。秦之水泔㝡而稽,𡌧滯而雜,故其民貪戾罔而好事。齊、晉之水枯旱而運,𡌧墆而雜,故其民(謟)〔諂〕諛葆詐,巧佞而好利。燕之水萃下而弱,沉滯而雜,故其民愚戇而好貞,輕疾而易死。宋之水輕勁而清,故其民(閒)〔簡〕易而好正。是以聖人之化世也,其解在水。故水一則人心正,水清則民心易。(一)〔民心正〕則欲不污,民心易則行無邪。是以聖人之治於世也,不人告也,不戶說也,其樞在水。 四時第四十 短語十四。 管子曰:令有時。無時則必視順天之所以來,五漫漫,六惽惽,孰知之哉?唯聖人知四時。不知四時,乃失國之基。不知五穀之故,國家乃路。故天曰信明,地曰信聖,四時曰正。其王信明聖,其臣乃正。何以知其王之信明信聖也?曰:慎使能而善聽信(之)。使能之謂明,聽信之謂聖,信明聖者,皆受天賞。使不能為惽,惽而忘也者,皆受天禍。是故上見成事而貴功,則民事接勞而不謀。上見功而賤,則為人下者(直)〔惰〕,為人上者驕。是故陰陽者天地之大理也,四時者陰陽之大(徑)〔經〕也,刑德者四時之合也。刑德合於時則生福,詭則生禍。 然則春夏秋冬將何行? 東方曰星,其時曰春,其氣曰風,風生木與骨。其德喜嬴,而發出節時。其事:號令修除神位,謹禱弊梗,宗正陽,治隄防,耕芸樹藝,正津梁,修溝瀆,甃屋行水,解怨赦罪,通四方。然則柔風甘雨乃至,百姓乃壽,百蟲乃蕃,此謂星德。星(者)掌〔發〕,發為風。是故春行冬政則雕,行秋政則霜,行夏政則欲。是故春三月以甲乙之日發五政。一政曰:論幼孤,(舍)〔赦〕有罪。二政曰:賦爵列,授祿位。三政曰:凍解修溝瀆,復亡人。四政曰:端險阻,修封彊,正千伯。五政曰:無殺麑夭,毋蹇華絕(芋)〔萼〕。五政苟時,春雨乃來。 南方曰日,其時曰夏,其氣曰陽,陽生人與氣。其德施舍修樂。其事:號令賞賜,賦爵,受祿,順鄉。謹修神祀,量功賞賢,以(動)〔助〕陽氣。(九)〔大〕暑乃至,時雨乃降,五穀百果乃登,此謂日德。(中央曰土),(土德實輔四時入出),(以風雨節),(土益力)。(土生皮肌膚)。(其德和平用均),(中正無私),(實輔四時):(春嬴育),(夏養長),(秋聚收),(冬閉藏),(大寒乃極),(國家乃昌),(四方乃服),(此謂歲德)。日掌賞,賞為暑。(歲掌和),(和為雨)。夏行春政則風,行秋政則水,行冬政則落。是故夏三月以丙丁之日發五政。一政曰:求有功發勞力者而舉之。二政曰:開久(墳)〔積〕,發故屋,辟故窌以假貸。三政曰:令禁扇去笠,毋扱免,除急漏田廬。四政曰:求有德賜布施於民者而賞之。五政曰:令禁罝設禽獸,毋殺飛鳥。五政苟時,夏雨乃至也。 〔中央曰土〕,〔土德實輔四時入出〕,〔以風兩節〕,〔土益力〕。〔土生皮肌膚〕。〔其德和平用均〕,〔中正無私〕,〔實輔四時〕:〔春嬴育〕,〔夏養長〕,〔秋聚收〕,〔冬閉藏〕,〔大寒乃極〕,〔國家乃昌〕,〔四方乃服〕,〔此謂歲德〕。〔歲掌和〕,〔和為雨〕。 西方曰辰,其時曰秋,其氣曰陰,陰生金與甲。其德憂哀、靜正、嚴順,居不敢淫佚。其事:號令毋使民淫暴,順旅聚收,量民資以畜聚。(賞)〔霣〕彼群幹,聚彼群材,百物乃收,使民毋怠。所惡其察,所欲必得,(我)〔義〕信則克,此謂辰德。辰掌收,收為陰。秋行春政則榮,行夏政則水,行冬政則耗。是故秋三月以庚辛之日發五政。一政曰:禁博塞,圉小辯,(鬭譯誋)〔譯忌鬭〕。二政曰:毋見五兵之刃。三政曰:慎旅農,趣聚收。四政曰:補缺塞坼。五政曰:修牆垣,周門閭。五攻苟時。五穀皆入。 北方曰月,其時曰冬,其氣曰寒,寒生水與血。其德淳越、溫(怒)〔恕〕、周密。其事:號令修禁徙民,令靜止,地乃不泄。斷刑致罰,無赦有罪,以符陰氣。大寒乃至,甲兵乃強,五穀乃熟,國家乃昌,四方乃(備)〔犕〕,此謂月德。月掌罰,罰為寒。冬行春政則泄,行夏政則靁,行秋政則旱。〔是故冬三月以壬癸之日發五政〕。〔一政曰〕:〔論孤獨〕,〔恤長老〕。〔二政曰〕:〔善順陰〕,〔修神祀〕,〔賦爵祿〕,〔授備位〕。〔三政曰〕:〔效會計〕,〔毋發山川之藏〕。〔四政曰〕:〔攝姦遁〕,〔得盜賊者有賞〕。〔五政曰〕:〔禁遷徙〕,〔止流民〕,〔圉分異〕。〔五政苟時〕,〔冬事不過〕,〔所求必得〕,〔所惡必伏〕。是故春凋,秋榮,冬雷,夏有霜雪,此皆氣之賊也。刑德易節失次,則賊氣遫至;賊氣遬至,則國多菑殃。是故聖王務時而寄政焉,作教而寄武焉,作祀而寄德焉。此三者聖王所以合於天地之行也。日掌陽,月掌陰,(星)〔歲〕掌和。陽為德,陰為刑,和為事。是故日食,則失德之國惡之;月食,則失刑之國惡之;彗星見,則失和之國惡之;風與日爭明,則失(生)〔正〕之國惡之。是故,聖王日食則修德,月食則修刑,彗星見則修和,風與日爭明則修(生)〔正〕。此四者,聖王所以免於天地之誅也。信能行之,五穀蕃息,六畜殖,而甲兵強。治積則昌,暴虐積則亡。(是故冬三月以壬癸之日發五政)。(一政曰):(論孤獨),(恤長老)。(二政曰):(善順陰),(修神祀),(賦爵祿),(授備位)。(三政曰):(效會計),(毋發山川之藏)。(四政曰):(攝姦遁),(得盜賊者有賞)。(五政曰):(禁遷徙),(止流民),(圉分異)。(五政苟時),(冬事不過),(所求必得),(所惡必伏)。 道生天地,德出賢人。道生德,德生正,正生事。是以聖王治天下,窮則反,終則始。德始於春,長於夏;刑始於秋,流於冬。刑德不失,四時如一。刑德離鄉,時乃逆行。作事不成,必有大殃。月有三政,王事必理,以為必長。不中者死,失理者亡。國有四時,固執王事,四守有所,三政執輔。 五行第四十一 短語十五。 一者本也,二者器也,三者充也,治者四也,教者五也,守者六也,立者七也,前者八也,終者九也。(十)〔九〕者,然後具五官於六府也,五聲於六律也。 六月日至,是故人有六(多)〔爻〕,六(多)〔爻〕所以街天地也。天道以九制,地理以八制,人道以六制。以天為父,以地為母,以開乎萬物,以總一統。通乎九制、六府、三充,而為明天子。修概水(上)〔土〕,以待乎天堇;反五藏,以視不親;治祀之下,以觀地位;貨曋神廬,合於精氣。已合而有常,有常而有經。審合其聲,修十二鍾,以律人情。人情已得,萬物有極,然后有德。 故通乎陽氣,所以事天也,經緯日月,用之於民;通乎陰氣,所以事地也,經緯星曆,以視其離。通若道然后有行,然則神筮不靈,神龜(衍)不卜,黃帝澤參,治之至也。昔者黃帝得蚩尤而明於天道,得大常而察於地利,得(奢)〔蒼〕龍而辯於東方,得祝融而辯於南方,得大封而辯於西方,得后土而辯於北方。黃帝得六相而天(地)〔下〕治,(神明至)〔神明之至也〕。蚩尤明乎天道,故使為當時;大常察乎地利,故使為廩者;(奢)〔蒼〕龍辨乎東方,故使為(土)〔工〕師;祝融辨乎南方,故使為司徒;大封辨於西方,故使為司馬;后土辨乎北方,故使為李。是故春者(土)〔工〕師也,夏者司徒也,秋者司馬也,冬者李也。 昔黃帝以其緩急作五聲,以政五鍾。令其五鍾,一曰青鍾大音,二曰赤鍾重心,三曰黃鍾洒光,四曰景鍾昧其明,五曰黑鍾隱其常。五聲既調,然后作立五行以正天時,五官以正人位。人與天調,然后天地之美生。 日至睹甲子木行御。天子出令,命左右士師內御。總別列爵,論賢不肖士吏;賦秘,賜賞於四境之內。發故粟以田數。出國,衡順山林,禁民斬木,所以愛草木也。然則(水)〔冰〕解而凍釋,草木區萌。贖蟄蟲卵菱,春辟勿時,苗足本,不癘雖鷇,不夭麑䴠。毋傅速,亡傷繈葆。時則不凋。七十二日而畢。 睹丙子火行御。天子出令,命行人內御。令掘溝澮,津舊塗。發臧,任君賜賞。君子修游馳,以發地氣。出皮幣,命行人修春秋之禮於天下,諸侯通,天下遇者兼和。然則天無疾風,草木發奮,鬱氣息,民不疾而榮華蕃。七十二日而畢。 睹戊子土行御。天子出令,命左右司徒內御。不誅不貞,農事為敬。大揚惠言,寬刑死,緩罪人。出國,司徒令命順民之功力,以養五穀。君子(之)靜居,而農夫修其功力極。然則天為粵宛,草木養長,五穀蕃實秀大,六畜犧牲具;民足財,國富,上下親,諸侯和。七十二日而畢。 睹庚子金行御。天子出令,命祝宗選禽獸之禁、五穀之先熟者,而薦之祖廟與五祀,鬼神饗其氣焉,君子食其味焉。然則涼風至,白露下,天子出令,命左右司馬(衍)組甲厲兵,合什為伍,以修於四境之內,諛然告民有事,所以待天地之殺斂也。然則晝炙陽,夕下露,地競𡑡,五穀鄰熟,草木茂實,歲農豐年大茂。七十二日而畢。 睹壬子水行御,天子出令,命左右使人內御,其氣足則發而止,其氣不足則發撊瀆盜賊。數劋竹箭,伐檀柘,令民出獵,禽獸不釋巨少而殺之,所以貴天地之所閉藏也。然則羽卵者不(叚)〔段〕,毛胎者不𦢌,𣎜婦不銷棄,草木根本美。七十二日而畢。 睹甲子木行御,天子不賦不賜賞,而大斬伐傷,君危,不(殺)〔然〕太子危,家人夫人死,不然則長子死。七十二日而畢。睹丙子火行御,天子敬行急政,旱札,苗死、民厲。七十二日而畢。睹戊子土行御,天子修宮室,築臺榭,君危;外築城郭臣死。七十二日而畢。睹庚子金行御,天子攻山擊石,有兵作戰而敗,士死,喪執政。七十二日而畢。睹壬子水行御,天子決塞,動大水,王后夫人薨,不然則羽卵者(叚)〔段〕,毛胎者𦢌,𣎜婦銷棄,草木根本不美。七十二日而畢也。 管子卷第十五 勢第四十二 短語。 戰而懼水,此謂(澹)〔膽〕滅。小事不從,大事不吉。戰而懼險,此謂迷中。分其師眾,人既迷芒,必其將亡之道。 (動)〔重〕靜者比於死,(動)〔重〕作者比於(醜)〔鬼〕,(動)〔重〕信者比於距,(動)〔重〕詘者比於避。夫靜與作,時以為主人,時以為客,貴得度。知靜之(修)〔備〕,居而自利;知作之從,每動有功。故曰,無為者帝,其此之謂矣。 逆節萌生,天地未(刑)〔形〕,先為之政,其事乃不成,繆受其刑。天因人,聖人因天。天時不作勿為客,人事不起勿為始,慕和其眾,以(修)〔循〕天地之從。人先生之,天地刑之,聖人成之,則與天同極。正靜不爭,動作不(貳)〔貣〕,素質不留,與地同極。未得天極,則隱於德;已得天極,則致其力。既成其功,順守其從,人不能代。 成功之道,嬴縮為寶。毋亡天極,究數而止。事若未成,毋改其(刑)〔形〕,毋失其始,靜民觀時,待令而起。故曰,(修)〔循〕陰陽之從,而道天地之常。嬴嬴縮縮,因而為當;死死生生,因天地之形。天地(之形)〔形之〕,聖人成之,小取者小利,大取者大利,盡行之者有天下。 故賢者誠信以仁之,慈惠以愛之,端政象不敢以先人。中靜不留,裕德無求,形於女色。其所處者,柔安靜樂,行德而不爭,以待天下之濆作也。故賢者安徐正靜,柔節先定,行於不敢,而立於不能,守弱節而堅處之。故不犯天時,不亂民功。秉時養人,先德後刑。順於天,微度人。 善周者,明不能見也;善明者,周不能蔽也。大明勝大周,則民無大周也;大周勝大明,則民無大明也。大周之先,可以奮信;大明之祖,可以代天:下索而不得,求之招搖之下。 獸厭走,而有伏網罟。一偃一側,不然不得。大文三曾,而貴義與德;大武三曾,而偃武與力。 正第四十三 短語十七。 制斷五刑,各當其名,罪人不怨,善人不驚,曰刑。正之、服之、勝之、飾之,必嚴其令,而民則之,曰政。如四時之不貣,如星辰之不變,如宵如晝,如陰如陽,如日月之明,曰法。愛之、生之、養之、成之,利民不得,天下親之,曰德。無德無怨,無好無惡,萬物崇一,陰陽同度,曰道。刑以弊之,政以命之,法以遏之,德以養之,道以明之。刑以弊之,毋失民命;令之以(終)〔絕〕其欲,(明之毋徑)〔毋使民徑〕;遏之以絕其志意,毋使民幸;養之以化其惡,必自身始;明之以察其生,必(修)〔循〕其理。致刑,其民庸心以(蔽)〔敬〕;致政,其民服信以聽;致德,其民和平以靜;致道,其民付而不爭。罪人當名曰刑,出令(時當)〔當時〕曰正,當故不改曰法,愛民無私曰德,會民所聚曰道。 立常行政,能服信乎?中和慎敬,能曰新乎?正衡一靜,能守慎乎?廢私立公,能舉人乎?臨政官民,能後其身乎?能服信(政),此謂正紀。能(服)曰新,此謂行理。守慎正名,偽詐自止。舉人無私,臣德咸道。能後其身,上佐天子。 九變第四十四 短語十八。 凡民之所以守戰至死而不德其上者,有數以至焉。曰:大者親戚墳墓之所在也,田宅富厚足居也。不然,則州縣鄉黨與宗族足懷樂也。不然,則上之教訓、習俗,慈愛之於民也厚,無所往而得之。不然,則山林澤谷之利足生也。不然,則地形險阻,易守而難攻也。不然,則罰嚴而可畏也。不然,則賞明而足勸也。不然,則有深怨於敵人也。不然,則有厚功於上也。此民之所以守戰至死而不德其上者也。 今恃不信之人,而求以智;用不守之民,而欲以固;將不戰之卒,而幸以勝;此兵之三闇也。 任法第四十五 區言一。 聖君任法而不任智,任數而不任說,任公而不任私,任大道而不任小物,然後身佚而天下治。失君則不然,舍法而任智,故民舍事而好譽;舍數而任說,故民舍實而好言;舍公而好私,故民離法而妄行;舍大道而任小物,故上勞煩,百姓迷惑,而國家不治。聖君則不然,守道要,處佚樂,馳騁弋獵,鍾鼓竽瑟,宮中之樂,無禁圉也。不思不慮,不憂不圖,利身體,便形軀,養壽命,垂拱而天下治。是故人主有能用其道者,不事心,不勞意,不動力,而土地自辟,囷倉自實,蓄積自多,甲兵自彊,群臣無詐偽,百官無姦邪,奇術技藝之人莫敢高言孟行以過其情、以遇其主矣。 昔者堯之治天下也,猶埴(已)〔之在〕埏也,唯陶之所以為;猶金之在鑪,恣冶之所以鑄。其民引之而來,推之而往,使之而成,禁之而止。故堯之治也,善明法禁之令而已矣。黃帝之治天下也,其民不引而來,不推而往,不使而成,不禁而止。故黃帝之治也,置法而不變,使民安其法者也。 所謂仁義禮樂者,皆出於法。此先聖之所以一民者也。《周書》曰:「國法法不一,則有國者不祥;民不道法,則不祥;國更立法以典民,則〔不〕祥;群臣不用禮義教訓,則不祥;百官伏事者離法而治,則不祥。」故曰:法者不可恆也,存亡治亂之所從出,聖君所以為天下大儀也。君臣上下貴賤皆發焉,故曰「法」。 古之法也,世無請謁任舉之人,無閒識博學辨說之士,無偉服,無奇行,皆囊於法以事其主。故明王之所恆者二:一曰明法而固守之,二曰禁民私而收使之,此二者主之所恆也。夫法者,上之所以一民使下也;私者,下之所以侵法亂主也。故聖君置儀設法而固守之,然故(諶杵)〔堪材〕習士(聞)〔閒〕識博學之人不可亂也,眾彊富貴私勇者不能侵也,信近親愛者不能離也,珍怪奇物不能惑也,萬物百事非在法之中者不能動也。故法者,天下之至道也,聖君之(實)〔寶〕用也。 今天下則不然,皆有善法而不能守也。然故(諶杵)〔堪材〕習士(聞)〔閒〕識博學之士能以其智亂法惑上,眾彊富貴私勇者能以其威犯法侵陵,鄰國諸侯能以其權置子立相,(天)〔大〕臣能以其私附百姓,翦公財以祿私士。凡如是而求法之行,國之治,不可得也。 聖君則不然,卿相不得翦其私,群臣不得辟其所親愛,聖君(赤)〔亦〕明其法而固守之,群臣修通輻湊以事其主,百姓輯睦聽令道法以從其事。故曰:有生法,有守法,有法於法。夫生法者,君也;守法者,臣也;法於法者,民也。君臣上下貴賤皆從法,此謂為大治。 故主有三術:夫愛人不私賞也,惡人不私罰也,置儀設法以度量斷者,上主也。愛人而私賞之,惡人而私罰之,倍大臣,離左右,專以其心斷者,中主也。臣有所愛而為私賞之,有所惡而為私罰之,倍其公法,損其正心,專聽其大臣者,危主也。故為人主者,不重愛人,不重惡人。重愛曰失德,重惡曰失威。威德皆失,則主危也。 故明王之所操者六:生之、殺之、富之、貧之、貴之、賤之。此六柄者,主之所操也。主之所處者四:一曰文,二曰武,三曰威,四曰德。此四位者,主之所處也。藉人以其所操,命曰奪柄;藉人以其所處,命曰失位。奪柄失位,而求令之行,不可得也。法不平,令不全,是亦奪柄失位之道也。故有為枉法,有為毀令,此聖君之所以自禁也。故貴不能威,富不能祿,賤不能事,近不能親,美不能淫也。植固而不動,奇邪乃恐,奇革而邪化,令往而民移。故聖君(失)〔設〕度量,置儀法,如天地之堅,如列星之固,如日月之明,如四時之信,然故令往而民從之。而失君則不然,法立而還廢之,令出而後反之,枉法而從私,毀令而不全。是貴能威之,富能祿之,賤能事之,近能親之,美能淫之也。此五者不禁於身,是以群臣百姓人挾其私而幸其主。彼幸而得之,則主日侵。彼幸而不得,則怨日產。夫日侵而產怨,此失君之所(慎)〔循〕也。 凡為主而不得用其法,不能〔適〕其意,顧臣而行,離法而聽貴臣,此所謂貴而威之也。富人用金(王)〔玉〕事主而(來)〔求〕焉,主離法而聽之,此所謂富而祿之也。賤人以服約卑敬悲色告愬其主,主因離法而聽之,所謂賤而事之也。近者以偪近親愛有求其主,主因離法而聽之,此所謂近而親之也。美者以巧言令色請其主,主因離法而聽之,此所謂美而淫之也。治世則不然,不知親䟽、遠近、貴賤、美惡,以度量斷之。其殺戮人者不怨也,其賞賜人不德也。以法制行之,如天地之無私也。是以官無私論,士無私議,民無私說,皆虛其匈以聽其上。上以公正論,以法制斷,故任天下而不重也。今亂君則不然,有私視也,故有不見也;有私聽也,故有不聞也;有私慮也,故有不知也。夫私者,壅蔽失位之道也。上舍公法而聽私說,故群臣百姓皆設私立方以教於國,群黨比周以立其私,請謁任舉以亂公法,人用其心以幸於上。上無度量以禁之,是以私說日益,而公法日損,國之不治,從此產矣。 夫君臣者,天地之位也;民者,眾物之象也。各立其所職以待君令,群臣百姓安得各用其心而立私乎?故遵主令而行之,雖有傷敗,無罰;非主令而行之,雖有功利,罪死。然故下之事上也,如響之應聲也;臣之事主也,如影之從形也。故上令而下應,主行而臣從,此治之道也。夫非主令而行,有功利,因賞之,是教妄舉也;主令而行之,有傷敗,而罰之,是使民慮利害而離法也。群臣百姓人慮利害,而以其私心舉措,則法制毀而令不行矣。 明法第四十六 區言二。 所謂治國者主道明也,所謂亂國者臣術勝也。夫尊君卑臣,非(計)親也,以執勝也;百官(識)〔論職〕,非惠也,刑罰必也。故君臣共道則亂,專授則失。夫國有四亡:令(求)〔本〕不出謂之滅,出而道留謂之擁,下情求不上通謂之塞,下情上而道止謂之侵。故夫滅、侵、塞、擁之所生,從法之不立也。是故先王之治國也,不淫意於法之外,不為惠於法之內也。動無非法者,所以禁過而外私也。威不兩錯,政不二門。以法治國則舉錯而已。是故有法度之制者,不可巧以詐偽;有權衡之稱者,不可欺以輕重;有尋丈之數者,不可差以長短。今主釋法以譽進能,則臣離上而下比周矣;以黨舉官,則民務交而不求用矣。是故官之失其治也,是主以譽為賞,以毀為罰也。然則喜賞惡罰之人,離公道而行私術矣。比周以相為匿,是忘主死交,以進其譽。故交眾者譽多,外內朋黨,雖有大姦,其蔽主多矣。是以忠臣死於非罪,而邪臣起於非功。所死者非罪,所起者非功也,然則為人臣者重私而輕公矣。十至私人之門,不一至於庭;百慮其家,不一圖國。屬數雖眾,非以尊君也,百官雖具,非以任國也。此之謂國無人。國無人者,非朝臣之衰也,家與家務(於)相益,不務尊君也;大臣務相貴,而不任國;小臣持祿養交,不以官為事,故官失其能。是故先王之治國也,使法擇人,不自舉也;使法量功,不自度也。故能匿而不可蔽,敗而不可飾也;譽者不能進,而誹者不能退也。然則君臣之閒明別,明別則易治也,主雖不身下為,而守法為之可也。 正世第四十七 區言三。 古之欲正世調天下者,必先觀國政,料事務,察民俗,本治亂之所生,知得失之所在,然後從事。故法可立而治可行。 夫萬民不和,國家不安,失非在上,則過在下。今使人君行逆不修道,誅殺不以理,重賦斂,(得)〔竭〕民財,急使令,罷民力,財竭則不能毋侵奪,力罷則不能毋墮倪。民已侵奪、墮倪,因以法隨而誅之,則是誅罰重而亂愈起。夫民勞苦困不足,則𥳑禁而輕罪,如此則失在上。失在上而上不變,則萬民無所託其命。今人主輕刑政,寬百姓,薄賦斂,緩使令,然民淫躁行私而不從制,飾智任詐,負力而爭,則是過在下。過在下人君不廉而變,則暴人不勝,邪亂不止。暴人不勝,邪亂不止,則君人者勢傷而威日衰矣。 故為人君者,莫貴於勝。所謂勝者,法立令行之謂勝。法立令行,故群臣奉法守職,百官有常。「法不繁匿」,萬民敦愨,反本而儉力。故賞必足以使,威必足以勝,然後下從。 故古之所謂明君者,非一君也。其設賞有薄有厚,其立禁有輕有重,迹行不必同,非故相反也,皆隨時而變,因俗而動。夫民躁而行僻,則賞不可以不厚,禁不可以不重。故聖人設厚賞,非侈也;立重禁,非戾也。賞薄則民不利,禁輕則邪人不畏。設人之所不利,欲以使,則民不盡力;立人之所不畏,欲以禁,則邪人不止。是故陳法出令而民不從。故賞不足勸,則士民不為用;刑罰不足畏,則暴人輕犯禁。民者,服於威殺然后從,見利然后用,被治然后正,得所安然后靜者也。夫盜賊不勝,邪亂不止,彊劫弱,眾暴寡,此天下之所憂,萬民之所患也。憂患不除,則民不安其居;民不安其居,則民望絕於上矣。 夫利莫大於治,害莫大於亂。夫五帝三王所以成功立名,顯於後世者,以為天下致利除害也。事行不必同,所務一也。夫民貪行躁,而誅罰輕,罪過不發,則是長淫亂而便邪僻也。有愛人之心,而實合於傷民。此二者不可不察也。 夫盜賊不勝則良民危,法禁不立則姦邪繁。故事莫急於當務,治莫貴於得齊。制民急則民迫,民迫則窘,窘則民失其所葆;緩則縱,縱則淫,淫則行私,行私則離公,離公則難用。故治之所以不立者,齊不得也。齊不得則治難行。故治民之齊,不可不察也。聖人者,明於治亂之道,習於人事之終始者也。其治人民也,期於利民而上。故其位齊也,不慕古,不留今,與時變,與俗化。 夫君人之道,莫貴於勝。勝,故君道立;君道立,然後下從;下從,故教可立而化可成也。夫民不心服體從,則不可以禮義之文教也。君人者不可以不察也。 治國第四十八 區言四。 凡治國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則易治也,民貧則難治也。奚以知其然也?民富則安鄉重家,安鄉重家則敬上畏罪,敬上畏罪則易治也。民貧則危鄉輕家,危鄉輕家則敢陵上犯禁,凌上犯禁則難治也。故治國常富,而亂國必貧。是以善為國者,必先富民,然后治之。 昔者,七十九代之君,法制不一,號令不同,然俱王天下者,何也?必國富而粟多也。夫富國多粟生於農,故先王貴之。凡為國之急者,必先禁末作文巧,末作文巧禁則民無所游食,民無所游食則必農。民事農則田墾,田墾則粟多,粟多則國富,國富者兵彊,兵彊者戰勝,戰勝者地廣。是以先王知眾民、彊兵、廣地、富國之必生於粟也,故禁末作,止奇巧,而利農事。今為末作奇巧者,一日作而五日食。農夫終歲之作,不足以自食也。然則民舍本事而事末作。捨本事而事末作,則田荒而國貧矣。 凡農者月不足而歲有餘者也。而上徵暴急無時,則民倍貸以給上之徵矣。耕耨者有時,而澤不必足,則民倍貸以取庸矣。秋糴以五,春糶以束,是又倍貸也。故以上之徵而倍取於民者四,關市之租、府庫之徵、粟什一、厮輿之事,此四時亦當一倍貸矣。夫以一民養四主,故逃徙者刑而上不能止者,粟少而民無積也。 (常)〔嵩〕山之東,河汝之閒,蚤生而晚殺,五穀之所蕃孰也。四種而五穫。中年畝二石,一夫為粟二百石。今也倉廩虛而民無積,農夫以粥子者,上無術以均之也。故先王使農、士、商、工四民交能易作,終歲之利無道相過也。是以民作一而得均。民作一則田墾,姦巧不生。田墾則粟多,粟多則國富。姦巧不生則民治。富而治,此王之道也。 不生粟之國亡,粟生而死者霸,粟生而不死者王。粟也者,民之所歸也;粟也者,財之所歸也;粟也者,地之所歸也。粟多則天下之物盡至矣。故舜一徙成邑,貳徙成都,參徙成國。舜非嚴刑罰重禁令,而民歸之矣,去者必害,從者必利也。先王者善為民除害興利,故天下之民歸之。所謂興利者,利農事也。所謂除害者,禁害農事也。農事勝則入粟多,入粟多則國富,國富則安鄉重家,安鄉重家則雖變俗易習、歐眾移民,至於殺之,而民不惡也。此務粟之功也。上不利農則粟少,粟少則人貧,人貧則輕家,輕家則易去,易去則上令不能必行,上令不能必行則禁不能必止,禁不能必止則戰不必勝、守不必固矣。夫令不必行,禁不必止,戰不必勝,守不必固,命之曰寄生之君。此由不利農少粟之害也。粟者,王之本事也,人主之大務,有人之塗,治國之道也。 管子卷第十六 內業四十九 區言五。 凡物之精,(此)〔比〕則為生。下生五穀,上為列星。流於天地之閒,謂之鬼神;藏於胸中,謂之聖人。是故(民)〔此〕氣,杲乎如登於天,杳乎如入於淵,淖乎如在於海,卒乎如在於己。是故此氣也,不可止以力,而可安以德;不可呼以聲,而可迎以音。敬守勿失,是謂成德。德成而智出,萬物(果)〔畢〕得。 凡心之刑,自充自盈,自生自成。其所以失之,必以憂樂喜怒欲利。能去憂樂喜怒欲利,心乃反濟。彼心之情,利安以寧,勿煩勿亂,和乃自成。折折乎如在於側,忽忽乎如將不得,渺渺乎如窮無極。此稽不遠,日用其德。 夫道者,所以充形也,而人不能固。其往不復,其來不舍。謀乎莫聞其音,卒乎乃在於心;冥冥乎不見其形,淫淫乎與我俱生。不見其形,不聞其聲,而序其成,謂之道。凡道無所,善心安愛。心靜氣理,道乃可止。彼道不遠,民得以產;彼道不離,民因以知。是故卒乎其如可與索,眇眇乎其如窮無所。(被)〔彼〕道之情,惡音與聲,脩心靜音,道乃可得。道也者,口之所不能言也,目之所不能視也,耳之所不能聽也;所以脩心而正形也;人之所失以死,所得以生也;事之所失以敗,所得以成也。凡道無根無莖,無葉無榮。萬物以生,萬物以成,命之曰道。 天主正,地主平,人主安靜。春秋冬夏,天之時也;山陵川谷,地之(枝)〔材〕也;喜怒取予,人之謀也。是故聖人與時變而不化,從物而不移。能正能靜,然后能定。定心在中,耳目聰明,四枝堅固,可以為精舍。精也者,氣之精者也。氣,道乃生,生乃思,思乃知,知乃止矣。凡心之形,過知失生。 一物能化謂之神,一事能變謂之智。化不易氣,變不易智,惟執一之君子能為此乎!執一不失,能君萬物。君子使物,不為物使,得一之理。治心在於中,治言出於口,治事加於人,然則天下治矣。一言得而天下服,一言定而天下聽,(公)〔此〕之謂也。 形不正,德不來;中不靜,心不治。正形攝德,天仁地義,則淫然而自至神明之極,照乎知萬物。中(義)守不忒,不以物亂官,不以官亂心,是謂中得。 有神自在身,一往一來,莫之能思。失之必亂,得之必治。敬除其舍,精將自來。精想思之,寧念治之,嚴容畏敬,精將至定。得之而勿捨,耳目不淫。 心無他圖,正心在中,萬物得度。道滿天下,普在民所,民不能知也。一言之解,上察於天,下極於地,蟠滿九州。何謂解之?在於心(安)〔治〕。我心治,官乃治;我心安,官乃安。治之者心也,安之者心也。 心以藏心,心之中又有心(馬)〔焉〕。彼心之心,(音)〔意〕以先言。(音)〔意〕然后形,形然后言。言然后使,使然后治。不治必亂,亂乃死。 精存自生,其外安榮,內藏以為泉原,浩然和平,以為氣淵。淵之不涸,四體乃固;泉之不竭,九竅遂通。乃能窮天地,被四海。中無惑意,外無邪菑。心全於中,形全於外,不逢天菑,不遇人害,謂之聖人。 人能正靜,皮膚裕寬,耳目聰明,筋信而骨強。乃能戴大圜,而履大方,鑒於大清,視於大明。敬慎無忒,日新其德,徧知天下,窮於四極。敬發其充,是謂內得。然而不反,此生之忒。 凡道,必周必密,必寬必舒,必堅必固。守善勿舍,逐淫澤薄,既知其極,反於道德。全心在中,不可蔽匿,(和)〔知〕於形容,見於膚色。善氣迎人,親於弟兄;惡氣迎人,害於戎兵。不言之聲,疾於雷鼓。心氣之形,明於日月,察於父母。賞不足以勸善,刑不足以懲過。氣意得而天下服,心意定而天下聽。 (搏)〔摶〕氣如神,萬物備存。能(搏)〔摶〕乎?能一乎?能無卜筮而知吉凶乎?能止乎?能已乎?能勿求諸人而之己乎?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之而不通,鬼神將通之。非鬼神之力也,精氣之極也。 四體既正,血氣既靜,一意(搏)〔摶〕心,耳目不淫,雖遠若近。思索生知,慢易生憂,暴傲生怨,憂鬱生疾,疾困乃死。思之而不捨,內困外薄,不蚤為圖,生將巽舍。食莫若無飽,思莫若勿致,節適之齊,彼將自至。 凡人之生也,天出其精,地出其形,合此以為人。和乃生,不和不生。察和之道,其(精)〔情〕不見,其徵不醜。平正擅匈,論治在心,此以長壽。忿怒之失度,乃為之圖。節其五欲,去其二凶,不喜不怒,平正擅匈。 凡人之生也,必以平正。所以失之,必以喜怒憂患。是故止怒莫若詩,去憂莫若樂,節樂莫若禮,守禮莫若敬,守敬莫若靜。內靜外敬,能反其性,性將大定。 凡食之道:大充,傷而形不臧;大攝,骨枯而血沍。充攝之閒,此謂和成,精之所舍,而知之所生。飢飽之失度,乃為之圖。飽則疾動,飢則廣思,老則長慮。飽不疾動,氣不通於四末;飢不廣思,飽而不廢;老不長慮,困乃遬竭。大心而(敢)〔敞〕,寬氣而廣,其形安而不移,能守一而棄萬苛,見利不誘,見害不懼,寬舒而仁,獨樂其身,是謂雲氣,意行似天。 凡人之生也,必以其歡。憂則失紀,怒則失端。憂悲喜怒,道乃無處。愛慾靜之,遇亂正之,勿引勿推,福將自歸。彼道自來,可藉與謀,靜則得之,躁則失之。靈氣在心,一來一逝,其細無內,其大無外。所以失之,以躁為害。心能執靜,道將自定。得道之人,理丞而(屯)〔毛〕泄,匈中無敗。節欲之道,萬物不害。 封禪第五十 桓公既霸,會諸侯於葵丘,而欲封禪。管仲曰:「古者封泰山禪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記者十有二焉。昔無懷氏封泰山,禪云云;虙羲封泰山,禪云云;神農封泰山,禪云云;炎帝封泰山,禪云云;黃帝封泰山,禪亭亭;顓頊封泰山,禪云云;帝俈封泰山,禪云云;堯封泰山,禪云云;舜封泰山,禪云云;禹封泰山,禪會稽;湯封泰山,禪云云;周成王封泰山,禪社首。皆受命然後得封禪。」桓公曰:「寡人北伐山戎,過孤竹;西伐大夏,涉流沙,束馬縣車,上卑耳之山;南伐至召陵,登熊耳山以望江漢。兵車之會三,而乘車之會六,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諸侯莫違我。昔三代受命,亦何以異乎?」於是管仲睹桓公不可窮以辭,因設之以事,曰:「古之封禪,鄗上之黍,北里之禾,所以為盛;江淮之閒,一茅三脊,所以為藉也。東海致比目之魚,西海致比翼之鳥,然后物有不召而自至者十有五焉。今鳳皇麒麟不來,嘉穀不生,而蓬蒿藜莠茂,鴟梟數至,而欲封禪,毋乃不可乎?」於是桓公乃止。 小問第五十一 雜篇二。 桓公問管子曰:「治而不亂,明而不蔽,若何?」管子對曰:「明分任職,則治而不亂,明而不蔽矣。」公曰:「請問富國柰何?」管子對曰:「力地而動於時,則國必富矣。」公又問曰:「吾欲行廣仁大義,以利天下,奚為而可?」管子對曰:「誅暴禁非,存亡繼絕,而赦無罪,則仁廣而義大矣。」公曰:「吾聞之也,夫誅暴禁非,而赦無罪者,必有戰勝之器,攻取之數,而后能誅暴禁非,而赦無罪。(公曰)請問戰勝之器?」管子對曰:「選天下之豪傑,致天下之精材,來天下之良工,則有戰勝之器矣。」公曰:「攻取之數何如?」管子對曰:「毀其備,散其積,奪之食,則無固城矣。」公曰:「然則取(之)〔士〕若何?」管子對曰:「假而禮之,厚而勿欺,則天下之士至矣。」公曰:「致天下之精材若何?」管子對曰:「五而六之,九而十之,不可為數。」公曰:「來工若何?」管子對曰:「三倍,不遠千里。」桓公曰:「吾已知戰勝之器,攻取之數矣。請問行軍襲邑,舉錯而知先後,不失地利若何?」管子對曰:「用貨察圖。」公曰:「野戰必勝若何?」管子對曰:「以奇。」公曰:「吾欲徧知天下若何?」管子對曰:「小以吾不識,則天下不足識也。」公曰:「守、戰、遠見,有患。夫民不必死,則不可與出乎守戰之難;不必信,則不可恃而外知。夫恃不死之民而求以守戰,恃不信之人而求以外知,此兵之三闇也。使民必死必信若何?」管子對曰:「明三本。」公曰:「何謂三本?」管子對曰:「三本者,一曰固,二曰尊,三曰質。」公曰:「何謂也?」管子對曰:「故國父母墳墓之所在,固也;田宅爵祿,尊也;妻子,質也。三者備,然后大其威,厲其意,則民必死而不我欺也。」 桓公問治民於管子。管子對曰:「凡牧民者,必知其疾,而憂之以德,勿懼以罪,勿止以力。慎此四者,足以治民也。」桓公曰:「寡人睹其善也,何以為寡也?」管仲對曰:「夫寡非有國者之患也。昔者天子中立,地方千里,四言者該焉,何為其寡也?夫牧民不知其疾則民疾,不憂以德則民多怨,懼之以罪則民多詐,止之以力則往者不反,來者(鷙)〔騺〕距。故聖王之牧民也,不在其多也。」桓公曰:「善,勿已,如是又何以行之?」管仲對曰:「質信極(忠)〔仁〕,嚴以有禮,慎此四者,所以行之也。」桓公曰:「請聞其說。」管仲對曰:「信也者,民信之;(忠)〔仁〕也者,民懷之;嚴也者,民畏之;禮也者,民美之。語曰,澤命不渝,信也;非其所欲,勿施於人,仁也;堅中外正,嚴也;質信以讓,禮也。」桓公曰:「善哉!牧民何先?」管仲對曰:「(有時先事),有時先政,有時先德,(有時先怒)。飄風暴雨不為人害,涸旱不為民患,百川道,年穀熟,糴貸賤,禽獸與人聚食民食,民不疾疫。當此時也,民富且驕。牧民者厚收善歲以充倉廩,禁藪澤,此謂先之以事,隨之以刑,敬之以禮樂以振其淫。此謂先之以政。飄風暴雨為民害,涸旱為民患,年穀不熟,歲飢糴貸貴,民疾疫。當此時也,民貧且罷。牧民者發倉廩、山林、藪澤以共其財。後之以事,先之以恕,以振其罷。此謂先之以德。其收之也,不奪民財;其施之也,不失有德。富上而足下,此聖王之至事也。」桓公曰:「善。」 桓公問管仲曰:「寡人欲霸,以二三子之功,既得霸矣。今吾有欲王,其可乎?」管仲對曰:「公嘗召易牙而問焉。」鮑叔至,公又問焉。鮑叔對曰:「公當召賓胥無而問焉。」賓胥無趨而進,公又問焉。賓胥無對曰:「古之王者,其君(豊)〔豐〕,其臣(教)〔殺〕。今君之臣(豊)〔豐〕。」公遵遁,繆然遠(二)〔立〕。三子遂徐行而進。公曰:「昔者大王賢,王季賢,文王賢,武王賢;武王伐殷克之,七年而崩,周公且輔成王而治天下,僅能制於四海之內矣。今寡人之子不若寡人,寡人不若二三子。以此觀之,則吾不王必矣。」 桓公曰:「我欲勝民,為之奈何?」管仲對曰:「此非人君之言也。勝民為易。夫勝民之為道,非天下之大道也。君欲勝民,則使有司䟽獄,而謁有罪者償,數省而嚴誅,若此,則民勝矣。雖然,勝民之為道,非天下之大道也。使民畏公而不見親,禍亟及於身。雖能不久,則人持莫之弒也,危哉。君之國岋乎!」 桓公觀於廄,問廄吏曰:「廄何事最難?」廄吏未對。管仲對曰:「夷吾嘗為圉人矣,傅馬棧最難。先傅曲木,曲木又求曲木,曲木已傅,直木毋所施矣。先傅直木,直木又求直木,直木已傅,曲木亦無所施矣。」 桓公謂管仲曰:「吾欲伐大國之不服者奈何?」管仲對曰:「先愛四封之內,然后可以惡竟外之不善者;先定卿大夫之家,然后可以危鄰之敵國。是故先王必有置也,然后有廢也;必有利也,然后有害也。」 桓公踐位,令釁社塞禱。祝鳧已疪獻胙,祝曰:「除君苛疾與若之多虛而少實。」桓公不說,瞋目而視祝鳧已疪。祝鳧已疪授酒而祭之曰:「又與君之若賢。」桓公怒,將誅之,而未也。以復管仲。管仲於是知桓公之可以霸也。 桓公乘馬,虎望見之而伏。桓公問管仲曰:「今者寡人乘馬,虎望見寡人而不敢行,其故何也?」管仲對曰:「意者君乘(駮)〔駁〕馬而洀桓,迎日而馳乎?」公曰:「然。」管仲對曰:「此駮象也。駮食虎豹,故虎疑焉。」 楚伐莒,莒君使人求救於齊桓公。將救之,管仲曰:「君勿救也。」公曰:「其故何也?」管仲對曰:「臣與其使者言,三辱其君,顏色不變。臣使官無滿其禮三強,其使者爭之以死。莒君,小人也。君勿救。」桓公果不救而莒亡。 桓公放春,三月觀於野。桓公曰:「何物可比於君子之德乎?」隰朋對曰:「夫粟,內甲以處,中有卷城,外有兵刃。未敢自恃,自命曰粟。此其可比於君子之德乎!」管仲曰:「苗,始其少也,眴眴乎何其孺子也!至其壯也,莊莊乎何其士也!至其成也,由由乎茲免,何其君子也!天下得之則安,不得則危,故命之曰禾。此其可比於君子之德矣。」桓公曰:「善。」 桓公北伐孤竹,未至卑耳之谿十里,闟然止。瞠然視,援弓將射,引而未敢發也。謂左右曰:「見是前人乎?」左右對曰:「不見也。」公曰:「事其不濟乎?寡人大惑。今者寡人見人長尺而人物具焉:冠,右(祛)〔袪〕衣,走馬前疾。事其不濟乎?寡人大惑。豈有人若此者乎?」管仲對曰:「臣聞登山之神有俞兒者,長尺而人物具焉。霸王之君興,而登山神見。且走馬前疾,道也。袪衣,示前有水也。右袪衣,示從右方涉也。」至卑耳之谿,有贊水者曰:「從左方涉,其深及冠;從右方涉,其深至膝。若右涉,其大濟。」桓公立拜管仲於馬前曰:「仲父之聖至若此,寡人之抵罪也久矣。」管仲對曰:「夷吾聞之,聖人先知無形。今已有形,而後知之,臣非聖也,善承教也。」 桓公使管仲求甯戚,甯戚應之曰:「浩浩乎。」管仲不知,至中食而慮之。婢子曰:「公何慮?」管仲曰:「非婢子之所知也。」婢子曰:「公其毋少少,毋賤賤。昔者吳干戰,未齓不得入軍門。國子擿其齒,遂入,為干國多。百里徯,秦國之飯牛者也。穆公舉而相之,遂霸諸侯。由是觀之,賤豈可賤,少豈可少哉?」管仲曰:「然。公使我求甯戚,甯戚應我曰:『浩浩乎』,吾不識。」婢子曰:「詩有之:『浩浩者水,育育者魚,未有室家,而安召我居』。甯子其欲室乎。」 桓公與管仲闔門而謀伐莒,未發也,而已聞於國,其故何也?管仲曰:「國必有聖人。」桓公曰:「然。夫之役者,有執席食以視上者,必彼是邪?」於是乃令之復役,毋復相代。少焉,東郭郵至。桓公令儐者延而上,與之分級而(上)〔立〕,問焉,曰:「子言伐莒者乎?」東郭郵曰:「然,臣也。」桓公曰:「寡人不言伐莒而子言伐莒,其故何也?」東郭郵對曰:「臣聞之,君子善謀,而小人善意,臣意之也。」桓公曰:「子奚以意之?」東郭郵曰:「夫欣然喜樂者,鍾鼓之色也;夫淵然清靜者,縗絰之色也;漻然豐滿,而手足拇動者,兵甲之色也。日者,臣視二君之在臺上也,口開而不闔,是言莒也;舉手而指,勢當莒也。且臣觀小國諸侯之不服者,唯莒。於是臣故曰伐莒。」桓公曰:「善哉,以微射明,此之謂乎!子其坐,寡人與子同之。」 客或欲見於齊桓公,請仕上官,授祿千鍾。公以告管仲。曰:「君予之。」客聞之曰:「臣不仕矣。」公曰:「何故?」對曰:「臣聞取人以人者,其去人也,亦用人。吾不仕矣。」 管子卷第十七 七臣七主第五十二 雜篇三。 或以平虛請論七主之(過)〔道〕,得六過一是,以還自鏡,以知得失。以繩七臣,得六過一是。呼嗚美哉,成事(疾)〔矣〕。 申主:任勢守數以為常,周聽近遠以續明。皆要審則法令固,賞罰必則下服度。不備待而得和,則民反素也。〔故主虞而安〕,〔吏肅而嚴〕,〔民樸而親〕,〔官無邪吏〕,〔朝無姦臣〕,〔下無侵爭〕,〔世無刑民〕。 惠主:豊賞厚賜以竭藏,赦姦縱過以傷法。藏竭則主權衰,法傷則姦門闓。故曰:「泰則反敗矣。」 侵主:好惡反法以自傷,喜決難知以塞明。從狙而好小察,事無常而法令(申)〔曳〕。不𠵦,則國失勢。 芒主:目伸五色,耳常五聲,四鄰不計,司聲不聽,則臣下恣行而國權大傾。不𠵦,則所惡及身。 勞主:不明分職,上下相干,臣主同則。刑振以豐,豐振以刻。去之而亂,臨之而殆,則後世何得? 振主:喜怒無度,嚴誅無赦,臣下振(怒)〔恐〕,不知所錯,則人反其故。不𠵦,則法數日衰而國失固。 (芒)〔亡〕主:通人情以質疑,故臣下無信。盡自治其事則事多,多則昏,昏則緩急俱植。不𠵦則見所不善,餘力自失而罰。(故主虞而安),(吏肅而嚴),(民樸而親),(官無邪吏),(朝無姦臣),(下無侵爭),(世無刑民)。 故一人之治亂在其心,一國之存亡在其主。天下得失,道一人出。主好本則民好墾草萊,主好貨則人賈市,主好宮室則工匠巧,主好文采則女工靡。夫楚王好小腰而美人省食,吳王好劍而國士輕死。死與不食者,天下之所共惡也,然而為之者何也?從主之所欲也。而況愉樂音聲之化乎?夫男不田,女不緇,工技力於無用,而欲土地之毛,倉庫滿實,不可得也。土地不毛則人不足,人不足則逆氣生,逆氣生則令不行。然彊敵發而起,雖善者不能存。何以效其然也?曰:昔者(桀)紂是也。誅賢忠,近讒賊之士而貴婦人,好殺而不勇,好富而忘貧。馳獵無窮,鼓樂無厭,瑤臺玉(餔)〔圃〕不足處,馳車千駟不足乘,材女樂三千人,鍾石絲竹之音不絕。百姓罷乏,君子無死,卒莫有人,人有反心,遇周武王,遂為周氏之禽。此營於物而失其情者也,愉於淫樂而忘後患者也。故設用無度國家踣,舉爭不時,必受其菑。夫倉庫非虛空也,商宦非虛壞也,法令非虛亂也,國家非虛亡也。彼時有春秋,歲有(敗)〔賑〕凶,政有急緩。政有急緩故物有輕重,歲有(敗)〔賑〕凶故民有(義)〔羡〕不足,時有春秋故穀有貴賤。而上不調淫,故游商得以什伯其本也。百姓之不田,貧富之不訾,皆用此作。城郭不守,兵士不用,皆道此始。夫亡國踣家者,非無壤土也,其所事者,非其功也。夫凶歲雷旱,非無雨露也,其燥濕非其時也。亂世煩政,非無法令也,其所誅賞者非其人也。暴主迷君,非無心腹也,其所取舍非其術也。故明主有六務四禁。六務者何也?一曰節用,二曰賢佐,三曰法度,四曰必誅,五曰天時,六曰地宜。四禁者何也?春無殺伐,無割大陵,倮大衍,伐大木,斬大山,行大火,誅大臣,收穀賦。夏無遏水達名川,塞大谷,動土功,射鳥獸。秋毋赦過、釋罪、緩刑。冬無賦爵賞祿,傷伐五藏。故春政不禁則百長不生,夏政不禁則五穀不成,秋政不禁則姦邪不勝,冬政不禁則地氣不藏。四者俱犯,則陰陽不和,風雨不時,大水漂州流邑,大風(漂)〔飄〕屋折樹,(火暴)〔暴火〕焚地燋草;天冬雷,地冬霆,草木夏落而秋榮;蟄蟲不藏,宜死者生,宜蟄者鳴;苴多螣蟆,山多蟲(𧔲)〔𧓹〕;六畜不蕃,民多夭死;國貧法亂,逆氣下生。故曰:臺榭相望者,亡國之廡也;馳車充國者,追寇之馬也,羽劍珠飾者,斬生之斧也;文采(篡)〔纂〕組者,燔功之窯也。明王知其然,故遠而不近也。能去此取彼,則人主道備矣。夫法者所以興功懼暴也,律者所以定分止爭也,令者所以今人知事也。法律政令者,吏民規矩繩墨也。夫矩不正,不可以求方;繩不信,不可以求直。法令者,君臣之所共立也;權勢者,人主之所獨守也。故人主失守則危,臣吏失守則亂。罪決於吏則治,權斷於主則威,民信其法則親。是故明王審法慎權,下上有分。夫凡私之所起,必生於主。夫上好本則端正之士在前,上好利則毀譽之士在側,上多喜善賞,不隨其功,則士不為用;數出重法,而不克其罪,則姦不為止。明王知其然,故見必然之政,立必勝之罰。故民知所必就,而知所必去,推則往,召則來,如墜重於高,如瀆水於地。故法不煩而吏不勞,民無犯禁,故有、百姓無怨於上(上亦)〔矣〕。 法臣:法斷名決,無誹譽。故君法則主位安,臣法則貨賂止而民無姦。嗚呼美哉,名斷言澤。 飾臣:克親貴以為名,恬爵祿以為高。好名則無實,為高則不御。《故記》曰:「無實則無勢,失轡則馬焉制?」 侵臣:事小察以折法令,好佼(反)〔友〕而行私請。故私道行則法度侵,刑法繁則姦不禁。王嚴誅則先民心。 (亂)〔諂〕臣:多則造鍾鼓,眾飾婦女以惽上,故上惽則(隙)〔四鄰〕不計,而司聲直祿。是以諂臣貴而法臣賤,此之謂微孤。 愚臣:深罪厚罰以為行,重賦斂、多兌道以為上,使身見憎而主受其謗。《故記》稱之曰:「愚忠讒賊」,此之謂也。 姦臣:痛言人情以驚主,開罪黨以為讎除。(讎)〔為讎除〕則罪不辜,罪不辜則與讎居。故善言可惡以自信,而主失親。 亂臣:自為辭功祿,明為下請厚賞。居為非母,動為善棟。以非買名,以是傷上,而眾人不知。〔此〕之謂微攻。 禁藏第五十三 雜篇四。 禁藏於胸脅之內,而禍避於萬里之外。能以此制彼者,唯能以己知人者也。夫冬日之不濫,非愛冰也;夏日之不煬,非愛火也。為不適於身便於體也。夫明王不美宮室,非喜小也;不聽鍾鼓,非惡樂也。為其傷於本事,而妨於教也。故先慎於己而後彼,官亦慎內而後外,民亦務本而去(未)〔末〕。 居民於其所樂,事之於其所利,賞之於其所善,罰之於其所惡,信之於其所餘財,功之於其所無誅。於下無誅者,必誅者也;有誅者,不必誅者也。以有刑至無刑者,其法易而民全;以無刑至有刑者,其刑煩而姦多。夫先易者後難,先難而後易,萬物盡然。明王知其然,故必誅而不赦,必賞而不遷者,非喜予而樂其殺也,所以為人致利除害也。於以養老長弱,完活萬民,莫明焉。 夫不法法則治。法者天下之儀也,所以決疑而明是非也,百姓所縣命也。故明王慎之,不為親戚故貴易其法,吏不敢以長官威嚴危其命,民不以珠玉重寶犯其禁。故主上視法嚴於親戚,吏之舉令敬於師長,民之承教重於神寶。故法立而不用,刑設而不行也。夫施功而不鈞,位雖高為用者少;赦罪而不一,德雖厚不譽者多;舉事而不時,力雖盡其功不成;(刑賞不當斷)〔斷刑而不當〕,斬雖多,其暴不禁。夫公之所加,罪雖重下無怨氣;私之所加,賞雖多士不為歡。行法不道,眾民不能順;舉錯不當,眾民不能成。不攻不備,當(今)〔命〕為愚人。 故聖人之制事也,能節宮室、適車輿以實藏,則國必富、位必尊;能適衣服、去玩好以奉本,而用必贍、身必安矣;能移無益之事、無補之費,通幣行禮,而黨必多、交必親矣。夫眾人者,多營於物,而苦其力、勞其心,故困而不贍,大者以失其國,小者以危其身。凡人之情:得所欲則樂,逢所惡則憂,此貴賤之所同有也。近之不能勿欲,遠之不能勿忘,人情皆然。而好惡不同,各行所欲,而安危異焉,然后賢不肖之形見也。夫物有多寡,而情不能等;事有成敗,而意不能同;行有進退,而力不能兩也。故立身於中,養有節:宮室足以避燥濕,食飲足以和血氣,衣服足以適寒溫,禮儀足以別貴賤,游虞足以發歡欣,棺槨足以朽骨,衣衾足以朽肉,墳墓足以道記。不作無補之功,不為無益之事,故意定而不營氣情。氣情不營則耳目穀、衣食足;耳目穀、衣食足,則侵爭不生,怨怒無有,上下相親,兵刃不用矣。故適身行義,儉約恭敬,其唯無福,禍亦不來矣;驕傲侈泰,離度絕理,其唯無禍,福亦不至矣。是故君子上觀絕理者以自恐也,下觀不及者以自隱也。故曰:譽不虛出,而患不獨生,福不擇家,禍不索人,此之謂也。能以所聞瞻察,則事必明矣。 故凡治亂之情,皆道上始。故善者圉之以害,牽之以利,能利害者,財多而過寡矣。夫凡人之情,見利莫能勿就,見害莫能勿避。其商人通賈,倍道兼行,夜以續日,千里而不遠者,利在前也。漁人之入海,海深萬仞,就彼逆流,乘危百里,宿夜不出者,利在水也。故利之所在,雖千仞之山無所不上,深(源)〔淵〕之下,無所不入焉。故善者(勢)〔執〕利之在,而民自美安;不推而往,不引而來,不煩不擾,而民自富。如鳥之覆(卯)〔卵〕,無形無聲,而唯見其成。 夫為國之本,得天之時而為經,得人之心而為紀,法令為維綱,吏為網罟,什伍以為行列,賞誅為文武。繕農具當器械,耕農當攻戰,推引銚耨以當劍戟,被蓑以當鎧(鑐)〔襦〕,葅笠以當盾櫓。故耕器具則戰器備,農事習則功戰巧矣。當春三月,萩室熯造,鑽燧易火,(杼)〔抒〕井易水,所以去茲毒也。舉春祭,塞久禱,以魚為牲,以蘖為酒,相召,所以屬親戚也。毋殺畜生,毋拊(卯)〔卵〕,毋伐木,毋夭英,毋拊竿,所以息百長也。賜鰥寡,振孤獨,貸無種,與無賦,所以勸弱民。發五正,赦薄罪,出拘民,解仇讎,所以建時功施生穀也。夏賞五德,滿爵祿,遷官位,禮孝弟,復賢力,所以勸功也。秋行五刑,誅大罪,所以禁淫邪,止盜賊。冬收五藏,(最)〔冣〕萬物,所以內作民也。四時事備,而民功百倍矣。故春仁、夏忠、秋急、冬閉,順天之時,約地之宜,忠人之和,故風雨時,五穀實,草木美多,六蓄蕃息,國富兵彊,民材而令行,內無煩擾之政,外無彊敵之患也。 夫動靜順然后和也,不失其時然後富,不失其法然后治。故國不虛富,民不虛治。不治而昌,不亂而亡者,自古至今未嘗有也。故國多私勇者其兵弱,吏多私智者其法亂,民多私利者其國貧。故德莫若博厚,使民死之;賞罰莫若(必成)〔成必〕,使民信之。 夫善牧民者,非以城郭也,輔之以什,司之以伍。伍無非其人,人無非其里,里無非其家。故奔亡者無所匿,遷(徒)〔徙〕者無所容,不求而約,不召而來。故民無流亡之意,吏無備追之憂。故主政可往於民,民心可繫於主。夫法之制民也,猶陶之於埴,冶之於金也。故審利害之所在,民之去就,如火之於燥濕,水之於高下。夫民之所生,衣與食也;食之所生,水與土也。所以富民有要,食民有率,率三十畝而足於卒歲。歲兼美惡,畝取一石,則人有三十石;果蓏素食當十石,糠粃六畜當十石,則人有五十石,布帛麻絲,旁入奇利,未在其中也。故國有餘藏,民有餘食。夫敘鈞者所以多寡也,權衡者所以視重輕也,戶藉田結者所以知貧富之不訾也。故善者必先知其田,乃知其人,田備然后民可足也。 凡有天下者,以情伐者帝,以事伐者王,以政伐者霸。而謀(有)功者〔有〕五。一曰,視其所愛,以分其威,一人兩心,其內必衰也。臣不用,其國可危。二曰,視其陰所憎,厚其貨賂,得情可深。身內情外,其國可知。三曰,聽其淫樂,以廣其心。遺以竽瑟美人,以塞其內;遺以諂臣文馬,以蔽其外。外內蔽塞,可以成敗。四曰,必深親之,如(典之)〔與〕同生。陰內辯士,使圖其計;內勇士,使高其氣。內人他國,使倍其約、絕其使、拂其意,是必(士)〔互〕鬭。兩國相敵,必承其弊。五曰,深察其謀,謹其忠臣,(揆)〔睽〕其所使,令內不信,使有離意。離(氣)〔意〕不能(令)〔合〕,必內自賊。忠臣已死,故政可奪。此五者謀功之道也。 管子卷第十八 入國第五十四 雜篇五。 入國四旬,五行九惠之教。一曰老老,二曰慈幼,三曰恤孤,四曰養疾,五曰合獨,六曰問(疾)〔病〕,七曰通窮,八曰振困,九曰接絕。 所謂老老者,凡國、都皆有掌老,年七十已上,一子無征,三月有饋肉;八十已上,二子無征,月有饋肉;九十以上,盡家無征,日有酒肉。死,上共棺椁。勸子弟:精膳食,問所欲,求所嗜。此之謂老老。 所謂慈幼者,凡國、都皆有掌幼,士民有子,子有幼弱不勝養為累者,有三幼者無婦征,四幼者盡家無征,五幼又予之葆,受二人之食,能事而后止。此之謂慈幼。 所謂恤孤者,凡國、都皆有掌孤,士(人)〔民〕死,子孤幼,無父母所養,不能自生者,屬之其鄉黨、知識、故人。養一孤者一子無征,養二孤者二子無征,養三孤者盡家無征。掌孤數行問之,必知其食飲飢寒身之膌胜而哀憐之。此之謂恤孤。 所謂養疾者,凡國、都皆有掌養疾,聾、盲、喑、啞、跛躄、徧枯、握遞,不耐自生者,上收而養之疾官,而衣食之。殊身而后止。此之謂養疾。 所謂合獨者,凡國、都皆有掌媒,丈夫無妻曰鰥,婦人無夫曰寡,取鰥寡而合和之,予田宅而家室之,三年然后事之。此之謂合獨。 所謂問(疾)〔病〕者,凡國、都皆有掌病,士人有病者,掌病以上令問之,九十以上,日一問;八十已上,二日一問;七十以上,三日一問;眾庶五日一問。疾甚者,以告上,身問之。掌病行於國中,以問病為事。此之謂問病。 所謂通窮者,凡國、都皆有通窮,若有窮夫婦無居處,窮賓客絕糧食,居其鄉黨以聞者有賞,不以聞者有罰。此之謂通窮。 所謂振困者,歲凶,庸人訾厲,多死喪;弛刑罰,赦有罪,散倉粟以食之。此之謂振困。 所謂接絕者,士民死上事、死戰事,使其知識、故人受資於上而祠之。此之謂接絕也。 九守第五十五 雜篇六。 安徐而靜,柔節先定,虛心平意以待須。 右主位。 目貴明,耳貴聰,心貴智。以天下之目視則無不見也,以天下之耳聽則無不聞也,以天下之心慮則無不知也。輻湊並進,則明不塞矣。 右主明。 聽之術,曰:勿望而距,勿望而許。許之則失守,距之則𨳲塞。高山,仰之不可極也;深淵,度之不可測也。神明之德,正靜其極也。 右主聽。 用賞者貴誠,用刑者貴必。刑賞信必於耳目之所見,則其所不見,莫不闇化矣。誠,暢乎天地,通於神明,(見)〔兄〕姦偽也? 右主賞。 一曰天之,二曰地之,三曰人之。四(曰)〔方〕上下,左右前後,熒惑(其)〔之〕處安在? 右主問。 心不為九竅,九竅治;君不為五官,五官治。為善者,君予之賞;為非者,君予之罰。君因其所以來,因而予之,則不勞矣。聖人因之,故能掌之。因之(修)〔循〕理,故能長久。 右主因。 人主不可不周,人主不周則群臣下亂。寂乎其無端也。外內不通,安知所怨?關(閈)〔閉〕不開,善否無原。 右主周。 一曰長目,二曰飛耳,三曰樹明。明知千里之外,隱微之中,曰動姦。姦動則變更矣。 右主參。 (脩)〔循〕名而督實,按實而定名。名實相生,反相為情。名實當則治,不當則亂。名生於實,實生於德,德生於理,理生於智,智生於當。 右督名。 桓公問第五十六 雜篇七。 齊桓公問管子曰:「吾念有而勿失,得而勿(忘)〔亡〕,為之有道乎?」對曰:「勿創勿作,時至而隨。毋以私好惡害公正。察民所惡,以自為戒。黃帝立明臺之議者,上觀於賢也;堯有衢室之問者,下聽於人也;舜有告善之旌,而主不蔽也;禹立建鼓於朝,而備訊(唉)〔也〕;湯有總街之庭,以觀人誹也;武王有靈臺之復,而賢者進也。此古聖帝明王所以有而勿失,得而勿忘者也。」桓公曰:「吾欲效而為之,其名云何?」對曰:「名曰嘖室之議。曰:法𥳑而易行,刑審而不犯,事約而易從,求寡而易足。人有非上之所過,謂之正士,內於嘖室之議。有司執事者咸以厥事奉職,而不忘為。此嘖室之事也,請以東郭牙為之。此人能以正事爭於君前者也。」桓公曰:「善。」 度地第五十七 雜篇八。 昔者,桓公問管仲曰:「寡人請問度地形而為國者,其何如而可?」管仲對曰:「夷吾之所聞,能為霸王者,蓋天(子)〔下〕聖人也。故聖人之處國者,必於不傾之地,而擇地形之肥饒者,鄉山,左右經水若澤,內為落渠之寫,因大川而注焉。乃以其天材、地之所生,利養其人,以育六畜。天子之人,皆歸其德而惠其義。乃別制斷之,州者謂之術,不滿術者謂之里。故百家為里,里十為術,術十為州,州十為都,都十為霸國。不如霸國者,國也。以奉天子,天子有萬諸侯也,其中有公侯伯子男焉。天子中而處,此謂因天之(固)〔材〕,歸地之利。內為之城,城外為之郭,郭外為之土閬:地高則溝之,下則堤之。命之曰金城。樹以荊棘,上相穡著者,所以為固也。歲脩增而毋已,時脩增而無已,福及孫子,此謂人命萬世無窮之利,人君之葆守也。臣服之以盡忠於君,君體有之以臨天下,故能為天下之民先也。此宰之任,則臣之義也。故善為國者,必先除其五害,人乃終身無患害而孝慈焉。」 桓公曰:「願聞五害之說。」管仲對曰:「水,一害也;旱,一害也;風霧雹霜,一害也;厲,一害也;蟲,一害也。此謂五害。五害之屬,水最為大。五害已除,人乃可治。」桓公曰:「願聞水害。」管仲對曰:「水有大小,又有遠近。水之出於山,而流入於海者,命曰經水;水別於他水,入於大水及海者,命曰枝水;山之溝,一有水一毋水者,命曰谷水;水之出於(他水)〔地〕,(溝)流於大水及海者,命曰川水;出地而不流者,命曰淵冰。此五水者,因其利而往之可也,因而扼之可也,而不久常有危殆矣。」桓公曰:「水可扼而使東西南北及高乎?」管仲對曰:「可。夫水之性,以高走下則疾,至於𣿖石;而下向高,即留而不行。故高其上,領瓴之,尺有十分之三,里滿四十九者,水可走也。乃迂其道而遠之,以勢行之。水之性,行至曲必留退,滿則後推前,地下則平行,地高即控,杜曲則擣毀。杜曲激則躍,躍則倚,倚則環,環則中,中則涵,涵則塞,塞則移,移則控,(空)〔控〕則水妄行,水妄行則傷人,傷人則困,困則輕法,輕法則難治,難治則不孝,不孝則不臣矣。故五害之屬,傷殺之類,禍福同矣。知備此五者,人君天地矣。」 桓公曰:「請問備五害之道?」管子對曰:「(請)除五害(之說),以水為始。請為置水官,令習水者為吏:大夫、大夫佐各一人,率部校長、官佐各財足。乃取水左右各一人,使為都匠水工。令之行水道、城郭、堤川、溝池、官府、寺舍及州中,當繕治者,給卒財足。令曰:常以秋歲末之時,閱其民,案家人比地,定什伍口數,別男女大小其不為用者輒免之,有錮病不可作者疾之,可省作者半事之。并行以定甲士,當被兵之數,上其都。都以臨下,視有餘不足之處,輒下水官。水官亦以甲士當被兵之數,與三老、里有司、伍長行里,因父母案行。閱具備水之器,以冬無事之時。籠、臿、板、築,各什六,土車什一,雨(輂)〔軬〕什二。食器兩具,人有之,錮藏里中,以給喪器。後常令水官吏與都匠,因三老、里有司、伍長案行之。常以朔日始,出閱具之,取完堅,補弊久,去苦惡。常以冬少事之時,令甲士以更次益薪,積之水旁。州大夫將之,唯毋後時。其積薪也,以事之已;其作土也,以事未起。天地和調,日有長久。以此觀之,其利百倍。故常以毋事具器,(毋)〔有〕事用之,水常可制,而使毋敗。此謂素有備而豫具者也。」 桓公曰:「當何時作之?」管子曰:「春三月,天地乾燥,水糾列之時也。山川涸落,天氣下,地氣上,萬物交通。故事已,新事未起,草木荑生可食。寒暑調,日夜分,分之後,夜日益短,晝日益長。利以作土功之事,土乃益剛。令甲士作堤大水之旁,大其下,小其上,隨水而行。地有不生草者,必為之囊。大者為之堤,小者為之防。夾水四(道)〔週〕,禾稼不傷。歲埤增之,樹以荊棘,以固其地。雜之以柏楊,以備決水。民得其饒,是謂流膏。令下貧守之,往往而為界,可以毋敗。當夏三月,天地氣壯,大暑至,萬物榮華,利以疾𧂭殺草薉,使令不欲擾,命曰不長。不利作土功之事,放農焉,利皆耗十分之五,土功不成。當秋三月,山川百泉踊,降雨下,山水出,海路距,雨露屬,天地湊(汐)〔泊〕。利以疾作,收斂毋留。一日把,百日餔。民毋男女,皆行於野。不利作土功之事,濡濕日生,土弱難成。利耗什分之六,土工之事亦不立。當冬三月,天地閉藏,暑雨止,大寒起,萬物實熟。利以填塞空郄,繕邊城,塗郭術,平度量,正權衡,虛牢獄,實廥倉,君修樂,與神明相望。凡一年之事畢矣,舉有功,賞賢,罰有罪,遷有司之吏而第之。不利作土功之事,利耗什分之七,土剛不立。晝日益短,而夜日益長,利以作室,不利以作堂。四時以得,四害皆服。」 桓公曰:「寡人悖,不知四害之服奈何?」管仲對曰:「冬作土功,發地藏,則夏多暴雨,秋霖不止。春不收枯骨朽脊,伐枯木而去之,則夏旱至矣。夏有大露原煙,噎下百草,人采食之傷人。人多疾病而不止,民乃恐殆。君令五官之吏,與三老、里有司、伍長行里順之,令之家起火為溫,其田及宮中皆蓋井,毋令毒下及食器,將飲傷人。有下蟲傷禾稼。凡天菑害之下也,君子謹避之,故不八九死也。大寒、大暑、大風、大雨,其至不時者,此謂四刑。或遇以死,或遇以生,君子避之,是亦傷人。故吏者所以教順也,三老、里有司、伍長者,所以為率也。五者已具,民無願者,願其畢也。故常以冬日順三老、里有司、伍長,以冬賞罰,使各應其賞而服其罰。五者不可害,則君之法犯矣。此示民而易見,故民不比也。」 桓公曰:「凡一年之中十二月,作土功,有時則為之,非其時而敗,將何以待之?」管仲對曰:「常令水官之吏,冬時行堤防,可治者章而上之都。都以春少事作之。已作之後,常案行。堤有毀作,大雨,各葆其所,可治者趣治,以徒隸給。大雨,堤防可衣者衣之;衝水,可据者据之。終歲以毋敗為故。此謂備之常時,禍何從來?所以然者,(獨)〔濁〕水蒙壤,自塞而行者,江河之謂也。歲高其堤,所以不沒也。春冬取土於中,秋夏取土於外,濁水入之不能為敗。」桓公〔曰〕:「善。仲父之語寡人畢矣,然則寡人何事乎哉?亟為寡人教側臣。」 管子卷第十九 地員第五十八 雜篇九。 夫管仲之匡天下也,其施七尺。 瀆田(悉徙)〔息徒〕,五種無不宜。其立后而(手)〔垂〕實。其木宜蚖、菕與杜、松,其草宜楚棘。見是土也,命之曰五施,五七三十五尺而至於泉。呼音中角。其水倉,其民彊。 赤壚,歷彊肥,五種無不宜。其麻白,其布黃,其草宜白茅與雚,其木宜赤棠。見是土也,命之曰四施,四七二十八尺而至於泉。呼音中商。其水白而甘,其民壽。 黃唐,無宜也,唯宜黍秫也。宜縣澤。行廧落,地潤數毀,難以立邑置廧。其草宜(黍秫)〔𦬸〕與茅,其木宜櫄、擾、桑。見是土也,命之曰三施,三七二十一尺而至於泉。呼音中宮。其泉黃而糗,流徙。 斥埴,宜大菽與麥。其草宜萯、雚,其木宜杞。見是土也,命之曰再施,二七十四尺而至於泉。呼音中羽。其泉鹹,水流徙。 黑埴,宜稻麥。其草宜苹、蓨,其木宜白棠。見是土也,命之曰一施,七尺而至於泉。呼音中徵。其水黑而苦。 凡聽徵,如負猪豕覺而駭。凡聽羽,如鳴馬在野。凡聽宮,如牛鳴窌中。凡聽商,如離群羊。凡聽角,如雉登木以鳴,音疾以清。凡將起五音凡首,先主一而三之,四開以合九九,以是生黃鍾小素之首,以成宮。三分而益之以一,為百有八,為徵。不無有三分而去其乘,適足,以是生商。有三分,而復於其所,以是成羽。有三分,去其乘,適足,以是成角。 墳延者,六施,六七四十二尺而至於泉。陜之(芳)〔旁〕,七施,七七四十九尺而至於泉。(祀)〔阸〕陜八施,七八五十六尺而至於泉。杜陵九施,七九六十三尺而至於泉。延陵十施,七十尺而至於泉。環陵十一施,七十七尺而至於泉。蔓山十二施,八十四尺而至於泉。付山十三施,九十一尺而至於泉。付山白徒十四施,九十八尺而至於泉。中陵十五施,百五尺而至於泉。青山十六施,百一十二尺而至於泉,青龍之所居,庚泥不可得泉。赤壤(𠞪)〔磝〕山十七施,百一十九尺而至於泉,其下青商,不可得泉。𨹫山白壤十八施,百二十六尺而至於泉,其下駢石,不可得泉。(徒)〔陡〕山十九施,百三十三尺而至於泉,其下有灰壤,不可得泉。高陵土山二十施,百四十尺而至於泉。 山之上,命之曰縣泉,其地不乾,其草如茅與走,其木乃樠,鑿之二尺,乃至於泉。山之上,命曰復呂,其草魚(膓)〔腸〕與蕕,其木乃柳,鑿之三尺而至於泉。山之上,命之曰泉英,其草蘄、白昌,其木乃楊,鑿之五尺而至於泉。山之(材)〔側〕,其草兢與薔,其木乃格,鑿之二七十四尺而至於泉。山之側,其草葍與蔞。其木乃(品)〔區〕榆,鑿之三七二十一尺而至於泉。 凡草土之道,各有穀造。或高或下,各有草土。葉下於𩏴,𩏴下於(莧)〔莞〕,(莧)〔莞〕下於蒲,蒲下於葦,葦下於雚,雚下於蔞,蔞下於荓,荓下於蕭,蕭下於薜,薜下於萑,萑下於茅。凡彼草物,有十二衰,各有所歸。 九州之土,為九十物。每(州)〔土〕有常,而物有次。群土之長,是唯五粟。五粟之物,或赤或青或白或黑或黃。五粟五章。五粟之狀,淖而不肕,剛而不觳,不濘車輪,不汙手足。其種,大重細重,白莖白秀,無不宜也。五粟之土,若在陵在山,在隫在衍,其陰其陽,盡宜桐柞,莫不秀長。其榆其柳,其檿其桑,其柘其櫟,其槐其楊,群木蕃滋,數大條直以長。其澤則多魚,牧則宜牛羊。其地其樊,俱宜竹、箭、藻、龜、楢、檀。五臭生之:薜荔、白芷、蘪蕪、椒、連。五臭所校,寡疾難老,士女皆好,其民工巧。其泉黃白,其人夷姤,五粟之土,乾而不挌,湛而不澤,無高下,葆澤以處。是謂粟土。 粟土之次,曰五沃。五沃之物,或赤或青或黃或白或黑。五沃五物,各有異則。五沃之狀,剽怷橐土,蟲易全處,怷剽不白,下乃以澤。其種,大苗細苗,赨莖黑秀箭長。五沃之土,若在丘在山,在陵在岡,若在陬、陵之陽,其左其右,宜彼群木:桐、柞、枎、櫄,及彼白梓。其梅其杏,其桃其李,其秀生莖起。其棘其棠,其槐其楊,其榆其桑,其杞其枋,群木數大,條直以長。其陰則生之楂蔾,其陽(則)安樹之五麻,若高若下,不擇疇所。其麻大者,如箭如葦,大長以美;其細者,如雚如蒸,欲有與各。大者不類,小者則治,揣而藏之,若眾練絲。五臭疇生,蓮、(與)〔輿〕、蘪蕪,藁本、白芷。其澤則多魚,牧則宜牛羊。其泉白青,其人堅勁;寡有疥騷,終無痟酲。五沃之土,乾而不斥,湛而不澤,無高下,葆澤以處。是謂沃土。 沃土之次,曰五位。五位之物,五色雜英,各有異章。五位之狀,不塥不灰,青怷以菭。及其種,大葦無細葦無,赨莖白秀。五位之土,若在岡在陵,在隫在衍,在丘在山,皆宜竹、箭、(求、黽)〔藻、龜〕、楢、檀。其山之淺,有蘢與(斥)〔介〕。群木安逐,條長數大:其桑其松,其杞其茸。種木胥容,榆、桃、柳、棟。群藥安生,薑與桔梗,小辛、大蒙。其山之梟,多桔、符、榆;其山之末,有箭與苑;其山之旁,有彼黃䖟,及彼白昌,山蔾葦芒。群藥安聚,以圉民殃。其林其漉,其槐其棟,其柞其穀,群木安逐,鳥獸安(施)〔族〕。既有麋麃,又且多鹿。其泉青黑,其人輕直,省事少食。無高下,葆澤以處。是謂位土。 位土之次,曰五(蘟)〔隱〕。五(蘟)〔隱〕之狀,黑土黑菭,青怵以肥,芬然若灰。其種,櫑葛,赨莖黃秀恚目,其葉若苑。以蓄殖果木,不若三土以十分之二,是謂(蘟)〔隱〕土。 (蘟)〔隱〕土之次,曰五壤。五壤之狀,芬然若澤、若屯土。其種,大水腸、細水腸,赨莖黃秀以慈。忍水旱,無不宜也。蓄殖果木,不若土以十分之二,是謂壤土。 壤土之次,曰五浮。五浮之狀,捍然如米。以葆澤,不離不坼。其種,忍蘟。忍葉如雚葉,以長狐茸。黃莖黑莖黑秀,其粟大,無不宜也。蓄殖果木,不如三土以十分之二。 凡上土三十物,種十二物。 中土曰五怷。五怷之狀,廩焉如壏,潤濕以處。其種,大稷、細稷,赨莖黃秀慈。忍水旱,細粟如麻。蓄殖果木,不若三土以十分之三。 怷土之次,曰五纑。五纑之狀,彊力剛堅。其種,大邯鄲、細邯鄲,莖葉如枎櫄,其粟大。蓄殖果木,不若三土以十分之三。 纑土之次,曰五壏,五壏之狀,芬焉若糠以肥。其種,大荔、細荔,青莖黃秀。蓄殖果木,不若三土以十分之三。 壏土之次,曰五剽。五剽之狀,華然如芬以脤。其種,大秬、細秬,黑莖青秀。蓄殖果木,不若三土以十分之四。 剽土之次,曰五沙。五沙之狀,粟焉如屑塵厲。其種,大萯、細萯,白莖青秀以蔓。蓄殖果木,不如三土以十分之四。 沙土之次,曰五塥。五塥之狀,累然如僕累,不忍水旱。其種,大(樛𣏌)〔穋〕、細(樛𣏌)〔穋〕,黑莖黑秀。蓄殖果木,不若三土以十分之四。 凡中土三十物,種十二物。 下土曰五猶。五猶之狀如糞。其種,大華、細華,白莖黑秀。蓄殖果木,不如三土以十分之五。 猶土之次,曰五(𢎳)〔壯〕。五(𢎳)〔壯〕之狀如鼠肝。其種,青梁,黑莖黑秀。蓄殖果木,不如三土以十分之五。 (𢎳)〔壯〕土之次,曰五殖。五殖之狀,甚澤以䟽,離坼以臞塉。其種,鴈膳黑實,(未)〔朱〕跗黃實。蓄殖果木,不如三土以十分之六。 五殖之次,曰五觳。五觳之狀婁婁然,不忍水旱。其種,大菽、細菽,多白實。蓄殖果木,不如三土以十分之六。 觳土之次,曰五(鳧)〔舄〕。五(鳧)〔舄〕之狀,堅而不骼。其種,陵稻:黑鵝、馬夫。蓄殖果木,不如三土以十分之七。 (鳧)〔舄〕土之次,曰五桀。五桀之狀,甚鹹以苦,其物為下。其種,白稻長狹。蓄殖果木,不如三土以十分之七。 凡下土三十物,其種十二物。 凡土物九十,其種三十六。 弟子職第五十九 雜篇十。 先生施教,弟子是則,溫恭自虛,所受是極。見善從之,聞義則服。溫柔孝悌,毋驕恃力。志毋虛邪,行必正直。游居有常,必就有德。顏色整齊,中心必式。夙興夜寐,衣帶必飭;朝益暮習,小心翼翼。一此不解,是謂學則。 少者之事,夜寐蚤作。既拚盥漱,執事有恪。攝衣共盥,先生乃作。沃盥徹盥,汎拚正席,先生乃坐。出入恭敬,如見賓客。危坐鄉師,顏色毋怍。 受業之紀,必由長始;一周則然,其餘則否。始誦必作,其次則已。凡言與行,思中以為紀,古之將興者,必由此始。後至就席,狹坐則起。若有賓客,弟子駿作。對客無讓,應且遂行,趨進受命。所求雖不在,必以反命。反坐復業。若有所疑,捧手問之。師出皆起。 至於食時,先生將食,弟子饌饋。攝衽盥漱,跪坐而饋。置醬錯食,陳膳毋悖。凡置彼食:鳥獸魚鱉,必先菜羹。羹胾中別,胾在醬前,其設要方。飯是為卒,左酒右(醬)〔漿〕。告具而退,捧手而立。三飯二斗,左執虛豆,右執挾匕,周還而貳,唯嗛之視。同嗛以齒,周則有始,柄尺不跪,是謂貳紀。先生已食,弟子乃徹。趨走進漱,拚前(板)〔斂〕祭。 先生有命,弟子乃食。以齒相要,坐必盡席。飯必捧𢱯,羹不以手。亦有據膝,毋有隱肘。既食乃飽,循咡覆手。振衽掃席,已食者作,摳衣而降。旋而鄉席,各徹其餽,如於賓客。既徹并器,乃還而立。 凡拚之道:實水于盤,攘臂袂及肘,堂上則播灑,室中握手。執箕膺揲,厥中有帚。入戶而立,其儀不貸。執帚下箕,倚于戶側。凡拚之紀,必由奧始。俯仰磬折,拚毋有徹。拚前而退,聚於戶內。坐板排之,以葉適己,實帚于箕。先生若作,乃興而辭。坐執而立,遂出棄之。既拚反立,是協是稽。暮食復禮。 昏將舉火,執燭隅坐。錯揔之法,橫于坐所。櫛之遠近,乃承厥火,居句如矩。蒸閒容蒸。然者處下,捧椀以為緒。右手執燭,左手正櫛。有墮代燭,交坐毋倍尊者。乃取厥櫛,遂出是去。 先生將息,弟子皆起。敬奉枕席,問所何趾;俶衽則請,有常則否。 先生既息,各就其友。相切相磋,各長其儀。 周則復始,是謂第子之紀。 言昭第六十 雜篇十一。 篇亡。 脩身第六十一 雜篇十二。 篇亡。 問霸第六十二 雜篇十三。 篇亡。 牧民解第六十三 管子解一。 篇亡。 管子卷第二十 形勢解第六十四 管子解二。 山者,物之高者也。惠者,主之高行也。慈者,父母之高行也。忠者,臣之高行也。孝者,子婦之高行也。故山高而不崩則祈羊至,主惠而不解則民奉養,父母慈而不解則子婦順,臣下忠而不解則爵祿至,子婦孝而不解則美名附。故節高而不解,則所欲得矣。解,則不得。故曰:「山高而不崩則祈羊至矣。」 淵者,眾物之所生也,能深而不涸,則沈玉至。主者,人之所仰而生也,能寬裕純厚而不(苟)〔苛〕忮,則民人附。父母者,子婦之所受教也,能慈仁教訓而不失理,則子婦孝。臣下者,主之所用也,能盡力事上,則當於主。子婦者,親之所以安也,能孝弟順親,則當於親。故淵涸而無水則沈玉不至,主苛而無厚則萬民不附,父母暴而無恩則子婦不親,臣下墮而不忠則卑辱困窮,子婦不安親則禍憂至。故淵不涸,則所欲者至;涸,則不至。故曰:「淵深而不涸則沈玉極。」 天,覆萬物,制寒暑,行日月,次星辰,天之常也。治之以理,終而復始。主,牧萬民,治天下,莅百官,主之常也。治之以法,終而復始。和子孫,屬親戚,父母之常也。治之以義,終而復始。敦敬忠信,臣下之常也。以事其主,終而復始。愛親善養,思敬奉教,子婦之常也。以事其親,終而復始。故天不失其常,則寒暑得其時,日月星辰得其序。主不失其常,則群臣得其義,百官守其事。父母不失其常,則子孫和順,親戚相驩。臣下不失其常,則事無過失,而官職政治。子婦不(夫)〔失〕其常,則長幼理而親踈和。故用常者治,失常者亂,天未嘗變,其所以治也。故曰:「天不變其常。」 地生養萬物,地之則也。治安百姓,主之則也。教護家事,父母之則也。正諫死節,臣下之則也。盡力共養,子婦之則也。地不易其則,故萬物生焉。主不易其(利)〔則〕,故百姓安焉。父母不易其則,故家事辦焉。臣下不易其則,故主無過失。子婦不易其則,故親養備具。故用「則」者安,不用「則」者危,地未嘗易,其所以安也。故曰:「地不易其則。」 春者,陽氣始上,故萬物生。夏者,陽氣畢上,故萬物長。秋者,陰氣始下,故萬物收。冬者,陰氣畢下,故萬物藏。故春夏生長,秋冬收藏,四時之節也。賞賜刑罰,主之節也。四時未嘗不生殺也,主未嘗不賞罰也。故曰:「春秋冬夏不更其節也。」 天,覆萬物而制之;地,載萬物而養之;四時,生長萬物而收藏之。古以至今,不更其道。故曰:「古今一也。」 蛟龍,水蟲之神者也。乘於水則神立,失於水則神廢。人主,天下之有威者也。得民則威立,失民則威廢。蛟龍待得水而后立其神,人主待得民而后成其威。故曰:「蛟龍得水而神可立也。」 虎豹,獸之猛者也。居深林廣澤之中則人畏其威而載之。人主,天下之有勢者也。深居則人畏其勢。故虎豹去其幽而近於人,則人得之而易其威。人主去其門而迫於民,則民輕之而傲其勢。故曰:「虎豹託幽而威可載也。」 風,漂物者也。風之所漂,不避貴賤美惡。雨,濡物者也。雨之所墮,不避小大強弱。風雨至公而無私,所行無常鄉,人雖遇漂濡而莫之怨也。故曰:「風雨無鄉而怨怒不及也。」 人主之所以令則行禁則止者,必令於民之所好而禁於民之所惡也。民之情莫不欲生而惡死,莫不欲利而惡害。故上令於生、利人,則令行;禁於殺、害人,則禁止。令之所以行者,必民樂其政也,而令乃行。故曰:「貴有以行令也。」 人主之所以使下盡力而親上者,必為天下致利除害也。故德澤加於天下,惠施厚於萬物,父子得以安,群生得以育,故萬民驩盡其力而樂為上用。入則務本疾作以實倉廩,出則盡節死敵以安社稷,雖勞苦卑辱而不敢告也。此賤人之所以亡其卑也。故曰:「賤有以亡卑。」 起居時,飲食節,寒暑適,則身利而壽命益。起居不時,飲食不節,寒暑不適,則形體累而壽命損。人惰而侈則貧,力而儉則富。夫物莫虛至,必有以也。故曰:「壽夭貧富無徒歸也。」 法立而民樂之,令出而民銜之,法令之合於民心,如符節之相得也,則主尊顯。故曰:「銜令者君之尊也。」 人主出言,順於理,合於民情,則民受其辭。民受其辭則名聲章。故曰:「受辭者名之運也。」 明主之治天下也,靜其民而不擾,佚其民而不勞。不擾則民自循,不勞則民自試。故曰:「上無事而民自試。」 人主立其度量,陳其分職,明其法式,以莅其民,而不以言先之,則民循正。所謂抱蜀者,祠器也。故曰:「抱蜀不言而廟堂既脩。」 將將鴻鵠,貌之美者也。貌美,故民歌之。德義者,行之美者也。德義美,故民樂之。民之所歌樂者,美(行)〔貌〕德義也,而明主鴻鵠有之。故曰:「鴻鵠將將,維民歌之。」 濟濟者,誠莊事斷也;多士者,多長者也。周文王誠莊事斷,故國治。其群臣明理以佐主,故主明。主明而國治,竟內被其利澤,殷民舉首而望文王,願為文王臣。故曰:「濟濟多士,殷民化之。」 紂之為主也,勞民力,奪民財,危民死。冤暴之令,加於百姓;憯毒之使,施於天下。故大臣不親,小民疾怨,天下畔之而願為文王臣者,紂自取之也。故曰:「紂之失也。」 無儀法程式,蜚搖而無所定,謂之蜚蓬之問。蜚蓬之問,明主不聽也。無度之言,明主不許也。故曰:「蜚蓬之問,不在所賓。」 道行則君臣親,父子安,諸生育。故明主之務,務在行道,不顧小物。燕爵,物之小者也。故曰:「燕爵之集,道行不顧。」 明主之動(靜)〔作〕得理義,號令順民心,誅殺當其罪,賞賜當其功,故雖不用犧牲珪璧禱於鬼神,鬼神助之,天地與之,舉事而有福。亂主之動作失義理,號令逆民心,誅殺不當其罪,賞賜不當其功,故雖用犧牲珪璧禱於鬼神,鬼神不助,天地不與,舉事而有禍。故曰:「犧牲珪璧不足以享鬼。」 主之所以為功者,富強也。故國富兵強,則諸侯服其改,鄰敵畏其威,雖不用寶幣事諸侯,諸侯不敢犯也。主之所以為罪者,貧弱也。故國貧兵弱,戰則不勝,守則不固,雖出名器重寶以事鄰敵,不免於死亡之患。故曰:「主功有素,寶幣奚為?」 羿,古之善射者也。調和其弓矢而堅守之。其操弓也,審其高下,有必中之道,故能多發而多中。明主,猶羿也。平和其法,審其廢置而堅守之,有必治之道,故能多舉而多當。道者,羿之所以必中也,主之所以必治也。射者,弓弦發矢也。故曰:「羿之道非射也。」 造父,善馭馬者也。善視其馬,節其飲食,度量馬力,審其足走,故能取遠道而馬不罷。明主,猶造父也。善治其民,度量其力,審其技能,故立功而民不困傷。故術者,造父之所以取遠道也,主之所以立功名也。馭者,操轡也。故曰:「造父之術非馭也。」 奚仲之為車器也,方圜曲直皆中規矩鉤繩,故機旋相得,用之牢利,成器堅固。明主,猶奚仲也。言辭動作,皆中術數,故眾理相當,上下相親。巧者,奚仲之所以為器也,主之所以為治也。斲削者,斤刀也。故曰:「奚仲之巧非斲削也。」 民,利之則來,害之則去。民之從利也,如水之走下,於四方無擇也。故欲來民者,先起其利,雖不召而民自至。設其所惡,雖召之而民不來也。故曰:「召遠者使無為焉。」 莅民如父母,則民親愛之。道之純厚,遇之有實,雖不言曰吾親民,而民親矣。莅民如仇讎,則民踈之。道之不厚,遇之無實,詐偽並起,雖言曰吾親民,民不親也。故曰:「親近者言無事焉。」 明主之使遠者來而近者親也,為之在心。所謂夜行者,心行也。能心行德,則天下莫能與之爭矣。故曰:「唯夜行者獨有之乎。」 為主而賊,為父母而暴,為臣下而不忠,為子婦而不孝,四者人之大失也。大失在身,雖有小善,不得為賢。所謂平原者,下澤也。雖有小封,不得為高。故曰:「平原之(隰)〔陘〕,奚有於高?」 為主而惠,為父母而慈,為臣下而忠,為子婦而孝,四者人之高行也。高行在身,雖有小過,不為不肖。所謂大山者,山之高者也。雖有小隈,不以為深。故曰:「大山之隈,奚有於深?」 毀訾賢者之謂訾,推譽不肖之謂讆。訾讆之人得用,則人主之明蔽,而毀譽之言起。任之大事,則事不成而禍患至。故曰:「訾讆之人,勿與任大。」 明主之慮事也,為天下計者,謂之譕(臣)〔巨〕。譕(臣)〔巨〕則海內被其澤,澤布於天下,後世享其功久遠而利愈多。故曰:「譕(臣)〔巨〕者可與遠舉。」 聖人擇可言而后言,擇可行而后行。偷得利而后有害,偷得樂而后有憂者,聖人不為也。故聖人擇言必顧其累,擇行必顧其憂,故曰:「顧憂者可與致道。」 小人者,枉道而取容,適主意而偷說,(備)〔循〕利而偷得。如此者,其得之雖速,禍患之至亦急。故聖人去而不用也。故曰:「其計也速而憂在近者,往而勿召也。」 舉一而為天下長利者,謂之舉長。舉長則被其利者眾,而德義之所見遠。故曰:「舉長者可遠見也。」 天之裁大,故能兼覆萬物;地之裁大,故能兼載萬物;人主之裁大,故容物多而眾人得比焉。故曰:「裁大者眾之所比也。」 貴富尊顯,民歸樂之,人主莫不欲也。故欲民之懷樂己者,必服道德而勿猒也,而民懷樂之。故曰:「(美)〔欲〕人之懷,定服而勿猒也。」 聖人之求事也,先論其理義,計其可否。故義則求之,不義則止;可則求之,不可則止。故其所得事者,常為身寶。小人之求事也,不論其理義,不計其可否。不義亦求之,不可亦求之。故其所得事者,未嘗為賴也。故曰:「必得之事,不足賴也。」 聖人之諾已也,先論其理義,計其可否,義則諾,不義則已;可則諾,不可則已。故其諾未嘗不信也。小人不義亦諾,不可亦諾,言而必諾。故其諾未必信也。故曰:「必諾之言,不足信也。」 謹於一家,則立於一家;謹於一鄉,則立於一鄉;謹於一國,則立於一國;謹於天下,則立於天下。是故其所謹者小,則其所立亦小;其所謹者大,則其所立亦大。故曰:「小謹者不大立。」 海不辭水,故能成其大;山不辭土石,故能成其高;明主不猒人,故能成其眾;士不猒學,故能成其聖。飺者,多所惡也。諫者,所以安主也;食者,所以肥體也。主惡諫則不安,人飺食則不肥。故曰:「飺食者不肥體也。」 言而語道德忠信孝弟者,此言無棄者。天公平而無私,故美惡莫不覆;地公平而無私,故小大莫不載。無棄之言,公平而無私,故賢不肖莫不用。故無棄之言者,參伍於天地之無私也。故曰:「有無棄之言者,必參之於天地(矣)〔也〕。」 明主之官物也,任其所長,不任其所短,故事無不成而功無不立。亂主不知物之各有所長所短也,而責必備。夫慮事定物,辯明禮義,人之所長而蝚蝯之所短也;緣高出險,蝚蝯之所長而人之所短也。以蝚蝯之所長責人,故其令廢而責不塞。故曰:「墜岸三仞,人之所大難也,而蝚蝯飲焉。」 明主之舉事也,任聖人之慮,用眾人之力,而不自與焉。故事成而福生。亂主自智也,而不因聖人之慮;矜奮自功,而不因眾人之力;專用己,而不聽正諫。故事敗而禍生。故曰:「伐矜好專,舉事之禍也。」 馬者,所乘以行野也。故雖不行於野,其養食馬也,未嘗解惰也。民者,所以守戰也。故雖不守戰,其治養民也,未嘗解惰也。故曰:「不行其野,不違其馬。」 天生四時,地生萬財,以養萬物而無取焉。明主配天地者也。教民以時,勸之以耕織,以厚民養,而不伐其功,不私其利。故曰:「能予而無取者,天地之配也。」 解惰𥳑慢,以之事主則不忠,以之事父母則不孝,以之起事則不成。故曰:「怠倦者不及也。」 以規矩為方圜則成,以尺寸量短長則得,以法數治民則安。故事不廣於理者,其成若神。故曰:「無廣者疑神。」 事主而不盡力則有刑,事父母而不盡力則不親,受業問學而不加務則不成。故朝不勉力務進,夕無見功。故曰:「朝忘其事,夕失其功。」 中情信誠則名譽美矣,脩行謹敬則尊顯附矣。中無情實則名聲惡矣,脩行慢易則汙辱生矣。故曰:「邪氣襲內,正色乃衰也。」 為人君而不明君臣之義以正其臣,則臣不知於為臣之理以事其主矣。故曰:「君不君則臣不臣。」 為人父而不明父子之義以教其子而整齊之,則子不知為人子之道以事其父矣。故曰:「父不父子不子。」 君臣親,上下和,萬民輯,故主有令則民行之,上有禁則民不犯。君臣不親,上下不和,萬民不輯,故令則不行,禁則不止。故曰:「上下不和,令乃不行。」 言辭信,動作莊,衣冠正,則臣下肅。言辭慢,動作虧,衣冠惰,則臣下輕之。故曰:「衣冠不正則賓者不肅。」 儀者,萬物之程式也。法度者,萬民之儀表也;禮義者,尊卑之儀表也。故動有儀則令行,無儀則令不行。故曰:「進退無儀則政令不行。」 人主者,溫良寬厚則民愛之,整齊嚴莊則民畏之。故民愛之則親,畏之則用。夫民親而為用,主之所急也。故曰:「且懷且威則君道備矣。」 人主能安其民,則事其主如事其父母。故主有憂則憂之,有難則死之。主視民如土,則民不為用。主有憂則不憂,有難則不死。故曰:「莫樂之則莫哀之,莫生之則莫死之。」 民之所以守戰至死而不衰者,上之所以加施於民者厚也。故上施厚,則民之報上亦厚;上施薄,則民之報上亦薄。故薄施而厚責,君不能得之於臣,父不能得之於子。故曰:「往者不至,來者不極。」 道者,扶持眾物,使得生育,而各終其性命者也。故或以治鄉,或以治國,或以治天下。故曰:「道之所言者一也,而用之者異。」 聞道而以治一鄉,親其父子,順其兄弟,正其習俗,使民樂其上,安其土,為一鄉主幹者,鄉之人也。故曰:「有聞道而好為鄉者,一鄉之人也。」 民之從有道也,如飢之先食也,如寒之先衣也,如暑之先陰也。故有道則民歸之,無道則民去之。故曰:「道往者其人莫來,道來者其人莫往。」 道者,所以變化身而之正理者也。故道在身則言自順,行自正,事君自忠,事父自孝,遇人自理。故曰:「道之所設,身之化也。」 天之道,滿而不溢,盛而不衰。明主法象天道,故貴而不驕,富而不奢,行理而不惰。故能長守貴富,久有天下而不失也。故曰:「持滿者與天。」 明主救天下之禍,安天下之危者也。夫救禍安危者,必待萬民之為用也,而后能為之。故曰:「安危者與人。」 地大國富,民眾兵強,此盛滿之國也。雖已盛滿,無德厚以安之,無度數以治之,則國非其國,而民無其民也。故曰:「失天之度,雖滿必涸。」 臣不親其主,百姓不信其吏,上下離而不和,故雖自安,必且危之。故曰:「上下不和,雖安必危。」 主有天道,以禦其民,則民一心而奉其上,故能貴富而久王天下。失天之道,則民離畔而不聽從,故主危而不得久王天下。故曰:「欲王天下而失天之道,天下不可得而王也。」 人主務學術數,務行正理,則化變日進,至於大功,而愚人不知也。亂主淫佚邪枉,日為無道,至於滅亡,而不自知也。故曰:「莫知其為之,其功既成;莫知其舍之也,藏之而無形。」 古者三王五伯皆人主之利天下者也,故身貴顯而子孫被其澤。桀、紂、幽、厲皆人主之害天下者也,故身困傷而子孫蒙其禍。故曰:「疑今者察之古,不知來者視之往。」 神農教耕生穀,以致民利。禹身決瀆,斬高橋下,以致民利。湯武征伐無道,誅殺暴亂,以致民利。故明王之動作雖異,其利民同也。故曰:「萬事之任也,異起而同歸,古今一也。」 棟生橈不勝任則屋覆,而人不怨者,其理然也。弱子,慈母之所愛也。不以其理(衍)下瓦則(必)〔慈〕母笞之。故以其理動者,雖覆屋不為怨,不以其理動者,下瓦必笞。故曰:「生棟覆屋,怨怒不及;弱子下瓦,慈母操箠。」 行天道,出公理,則遠者自親;廢天道,行私為,則子母相怨。故曰:「天道之極,遠者自親;人事之起,近親造怨。」 古者,武王地方不過百里,戰卒之眾不過萬人,然能戰勝攻取,立為天子,而世謂之聖王者,知為之之術也。桀紂貴為天子,富有海內,地方甚大,戰卒甚眾,而身死國亡,為天下僇者,不知為之之術也。故能為之,則小可為大,賤可為貴。不能為之,則雖為天子,人猶奪之也。故曰:「巧者有餘而拙者不足也。」 明主上不逆天,下不壙地,故天予之時,地生之財。亂主上逆天道,下絕地理,故天不予時,地不生財。故曰:「其功順天者,天助之;其功逆天者,天違之。」 古者,武王,天之所助也。故雖地小而民少,猶之為天子也。桀紂,天之所違也。故雖地大民眾,猶之困辱而死亡也。故曰:「天之所助,雖小必大;天之所違,雖大必削。」 與人交,多詐偽無情實,偷取一切,謂之烏集之交。烏集之交,初雖相驩,後必相咄。故曰:「烏集之交,雖善不親。」 聖人之與人約結也,上觀其事君也,內觀其事親也,必有可知之理,然後約結。約結而不襲於理,後必相倍。故曰:「不重之結,雖固必解。道之用也,貴其重也。」 明主與聖人謀,故其謀得;與之舉事,故其事成。亂主與不肖者謀,故其計失;與之舉事,故其事敗。夫計失而事敗,此與不可之罪。故曰:「毋與不可。」 明主度量人力之所能為,而后使焉。故令於人之所能為,則令行;使於人之所能為,則事成。亂主不量人力,令於人之所不能為,故其令廢;使於人之所不能為,故其事敗。夫令出而廢,舉事而敗,此強不能之罪也。故曰:「毋強不能。」 狂惑之人,告之以君臣之義,父子之理,貴賤之分,不信聖人之言也,而反害傷之。故聖人不告也。故曰:「毋告不知。」 與不肖者舉事,則事敗;使於人之所不能為,則令廢;告狂惑之人,則身害。故曰:「與不可,強不能,告不知,謂之勞而無功。」 常以言翹明其與人也,其愛人也,其有德於人也,以此為友則不親,以此為交則不結,以此有德於人則不報。故曰:「見與之友,幾於不親;見愛之交,幾於不結;見施之德,幾於不報。四方之所歸,心行者也。」 明主不用其智,而任聖人之智;不用其力,而任眾人之力。故以聖人之智思慮者,無不知也;以眾人之力起事者,無不成也。能自去而因天下之智力起,則身逸而福多。亂主獨用其智,而不任聖人之智;獨用其力,而不任眾人之力,故其身勞而禍多。故曰:「獨任之國,勞而多禍。」 明主內行其法度,外行其理義。故鄰國親之,與國信之。有患則鄰國憂之,有難則鄰國救之。亂主內失其百姓,外不信於鄰國。故有患則莫之憂也,有難則莫之救也。外內皆失,孤特而無黨,故國弱而主辱。故曰:「獨國之君,卑而不威。」 明主之治天下也,必用聖人,而后天下治;婦人之求夫家也,必用媒,而后家事成。故治天下而不用聖人,則天下乖亂而民不親也;求夫家而不用媒,則醜恥而人不信也。故曰:「自媒之女,醜而不信。」 明主者,人未之見而有親心焉者,有使民親之之道也。故其位安而民往之。故曰:「未之見而親焉,可以往矣。」 堯舜,古之明主也,天下推之而不倦,譽之而不猒,久遠而不忘者,有使民不忘之道也。故其位安而民來之。故曰:「久而不忘焉,可以來矣。」 日月,昭察萬物者也,天多雲氣,蔽蓋者眾,則日月不明。人主,猶日月也,群臣多姦立私,以擁蔽主,則主不得昭察其臣下,臣下之情不得上通。故姦邪日多而人主愈蔽。故曰:「日月不明,天不易也。」 山,物之高者也。地險穢不平易,則山不得見。人主,猶山也,左右(多)〔朋〕黨比周以壅其主,則主不得見。故曰:「山高而不見,地不易也。」 人主出言不逆於民心,不悖於理義,其所言足以安天下者也,人唯恐其不復言也。出言而離父子之親,䟽君臣之道,害天下之眾,此言之不可復者也,故明主不言也。故曰:「言而不可復者,君不言也。」 人主身行方正,使人有(理)〔禮〕,遇人有(禮)〔信〕,行發於身而為天下法式者,人唯恐其不復行也。身行不正,使人暴虐,遇人不信,行發於身而為天下笑者,此不可復之行,故明主不行也。故曰:「行而不可再者,君不行也。」 言之不可復者,其言不信也;行之不可再者,其行賊暴也。故言而不信則民不附,行而賊暴則天下怨。民不附,天下怨,此滅亡之所從生也,故明主禁之。故曰:「凡言之不可復,行之不可再者,有國者之大禁也。」 管子卷第二十一 立政九敗解第六十五 管子解三。 人君唯毋聽寢兵,則群臣賓客莫敢言兵。然則內之不知國之治亂,外之不知諸侯強弱。如是則城郭毀壞,莫之築補;甲弊兵彫,莫之脩繕。如是則守圉之備毀矣。遼遠之地謀,邊竟之士脩,百姓無圉敵之心。故曰:「寢兵之說勝,則險阻不守。」 人君唯毋聽兼愛之說,則視天下之民如其民,視國如吾國。如是則無并兼攘奪之心,無覆軍敗將之事。然則射御勇力之士不厚祿,覆軍殺將之臣不貴爵,如是則射御勇力之士出在外矣。我能毋攻人可也,不能令人毋攻我。彼求地而予之,非吾所欲也,不予而與戰,必不勝也。彼以教士,我以敺眾;彼以良將,我以無能。其敗必覆軍殺將。故曰:「兼愛之說勝,則士卒不戰。」 人君唯無好全生,則群臣皆全其生,(而生又養生),(養何也)?〔而又養生〕,〔養生何也〕?曰:滋味也,聲色也,然後為養生。然則從欲妾行,男女無別,反於禽獸。然則禮義廉恥不立,人君無以自守也。故曰:「全生之說勝,則廉恥不立。」 人君唯無聽私議自貴,則民退靜隱伏,窟穴就山,非世閒上,輕爵祿而賤有司。然則令不行禁不止。故曰:「私議自貴之說勝,則上令不行。」 人君唯無好金玉貨財,必欲得其所好,然則必有以易之。所以易之者何也?大官尊位,不然則尊爵重祿也。如是則不肖者在上位矣。然則賢者不為下,智者不為謀,信者不為約,勇者不為死。如是則敺國而捐之也。故曰:「金玉貨財之說勝,則爵服下流。」 人君唯毋聽群徒比周,則群臣朋黨,蔽美揚惡。然則國之情偽不見於上。如是則朋黨者處前,寡黨者處後。夫朋黨者處前,賢、不肖不分,則爭奪之亂起,而君在危殆之中矣。故曰:「群徒比周之說勝,則賢、不肖不分。」 人君唯毋聽觀樂玩好,則敗。凡觀樂者,宮室、臺池、珠玉、聲樂也。此皆費財盡力傷國之道也。而以此事君者,皆姦人也。而人君聽之焉,得毋敗?然則府倉虛,蓄積竭,且姦人在上,則壅遏賢者而不進也。然則國適有患,則優倡侏儒起而議國事矣。是敺國而捐之也。故曰:「觀樂玩好之說勝,則姦人在上位。」 人君唯毋聽請謁任譽,則群臣皆相為請。然則請謁得於上,黨與成於鄉。如是則貨財行於國,法制毀於官。群臣務佼而求用,然則無爵而貴,無祿而富。故曰:「請謁任譽之說勝,則繩墨不正。」 人君唯無聽諂諛飾過之言,則敗。奚以知其然也?夫諂臣者,常使其主不悔其過不更其失者也,故主惑而不自知也。如是則謀臣死而諂臣尊矣。故曰:「諂讒飾過之說勝,則巧佞者用。」 版法解第六十六 管子解四。 (版)法者,法天地之位,象四時之行,以治天下。四時之行,有寒有暑,聖人法之,故有文有武。天地之位,有前有後,有左有右,聖人法之,以建經紀。春生於左,秋殺於右;夏長於前,冬藏於後。生長之事,文也;收藏之事,武也。是故文事在左,武事在右,聖人法之,以行法令,以治事理。凡法事者,操持不可以不正。操持不正則聽治不公。聽治不公則治不盡理,事不盡應。治不盡理,則䟽遠微賤者無所告訴;事不盡應,則功利不盡舉。功利不盡舉則國貧,踈遠微賤者無所告訴則下。故曰:「凡將立事,正彼天植。」 天植者,心也。天植正,則不私近親,不孽踈遠。不私近親,不孽踈遠,則無遺利,無隱治。無遺利,無隱治,則事無不舉,物無遺者。欲見天心,明以風雨。故曰:「風雨無違,遠近高下,各得其嗣。」 萬物尊天而貴風雨。所以尊天者,為其莫不受命焉也;所以貴風雨者,為其莫不待風而動待雨而濡也。若使萬物釋天而更有所受命,釋風而更有所仰動,釋雨而更有所仰濡,則無為尊天而貴風雨矣。今人君之所尊安者,為其威立而令行也。其所以能立威行令者,為其威利之操莫不在君也。若使威利之操不專在君,而有所分散,則君日益輕而威利日衰,侵暴之道也。故曰:「三經既飭,君乃有國。」 乘夏方長,審治刑賞。必明經紀,陳義設法,斷事以理。虛氣平心,乃去怒喜。若倍法棄令而行怒喜,禍亂乃生,上位乃殆。故曰:「喜無以賞,怒無以殺。喜以賞,怒以殺,怨乃起,令乃廢。驟令而不行,民心乃外,外之有徒,禍乃始牙。眾之所忿,寡不能圖。」 冬既閉藏,百事盡止,往事畢登,來事未起。方冬無事,慎觀終始,審察事理。事有先易而後難者,有始不足見而終不可及者。此常利之所以不舉,事之所以困者也。事之先易者,人輕行之,人輕行之,則必困難成之事;始不足見者,人輕棄之,人輕棄之,則必失不可及之功。夫數困難成之事,而時失不可及之功,衰耗之道也。是故明君審察事理,慎觀終始,為必知其所成,成必知其所用,用必知其所利害。為而不知所成,成而不知所用,用而不知所利害,謂之妄舉。妄舉者,其事不成,其功不立。故曰:「舉所美必觀其所終,廢所惡必計其所窮。」 凡人君者,欲民之有禮義也。夫民無禮義,則上下亂而貴賤爭。故曰:「慶勉敦敬以顯之,富祿有功以勸之,爵貴有名以休之。」 凡人君者,欲眾之親上鄉意也,欲其從事(之)勝任也。而眾者,不愛則不親,(不親則不明),不教順則不鄉意。是故明君兼愛以親之,明教順以道之,便其勢,利其備,愛其力,而勿奪其時以利之。如此則眾親上鄉意,從事勝任矣。故曰:「兼愛無遺,是謂君心。必先順教,萬民鄉風。旦暮利之,眾乃勝任。」 治之本二:一曰人,二曰事。人欲必用,事欲必工。人有逆順,事有稱量。人心逆則人不用,失稱量則事不工。事不工則傷,人不用則怨。故曰:「取人以己,成事以質。」 成事以質者,用稱量也;取人以己者,度恕而行也。度恕者,度之於己也,己之所不安,勿施於人。故曰:「審用財,慎施報,察稱量。故用財不可以嗇,用力不可以苦。用財嗇則費,用力苦則勞矣。」 奚以知其然也?用力苦則事不工,事不工而數復之,故曰勞矣。用財嗇則不當人心,不當人心則怨起。用財而生怨,故曰費。怨起而不復反,眾勞而不得息,則必有崩阤堵壞之心。故曰:「民不足,令乃辱;民苦殃,令不行。施報不得,禍乃始昌;禍昌而不悟,民乃自圖。」 凡國無法則眾不知所為,無度則事無(機)〔儀〕。有法不正,有度不直,則治辟。治辟則國亂。故曰:「正法直度,罪殺不赦,殺僇必信,民畏而懼,武威既明,令不再行。」 凡民者,莫不惡罰而畏罪。是以人君嚴教以示之,明刑罰以(致)〔敬〕之。故曰:「頓卒台倦以辱之,罰罪有過以懲之,殺僇犯禁以振之。」 治國有三器,亂國有六攻。明君能勝六攻而立三器,則國治,不肖之君不能勝六攻而立三器,故國不治。三器者何也?曰:號令也、斧鉞也、祿賞也。六攻者何也?親也、貴也、貨也、色也、巧佞也、玩好也。三器之用何也?曰:非號令無以使下,非斧鉞無以畏眾,非祿賞無以勸民。六攻之敗何也?曰:雖不聽而可以得存,雖犯禁而可以得免,雖無功而可以得富。夫國有不聽而可以得存者,則號令不足以使下;有犯禁而可以得免者,則斧鉞不足以畏眾;有無功而可以得富者,則祿賞不足以勸民。號令不足以使下,斧鉞不足以畏眾,祿賞不足以勸民,則人君無以自守也。然則明君柰何?明君不為六者變更號令,不為六者疑錯斧鉞,不為六者益損祿賞。故曰:「植固而不動,奇邪乃恐。奇革邪化,令往民移。」 凡人君者,覆載萬民而兼有之,燭臨萬族而事使之。是故以天地、日月、四時為主、為質,以治天下。天覆而無外也,其德無所不在地;載而無棄也,安固而不動。故莫不生殖。聖人法之以覆載萬民,故莫不得其職姓,得其職姓,則莫不為用。故曰:「法天合德,象地無親。」 日月之明無私,故莫不得光。聖人法之,以燭萬民,故能審察,則無遺善,無隱姦。無遺善,無隱姦,則刑賞信必。刑賞信必,則善勸而姦止。故曰:「參於日月。」 四時之行,信必而著明。聖人法之,以事萬民,故不失時功。故曰:「伍於四時。」 凡眾者,愛之則親,利之則至。是故明君設利以致之,明愛以親之。徒利而不愛,則眾至而不親;徒愛而不利,則眾親而不至。愛施俱行,則說君臣、說朋友、說兄弟、說父子。愛施所設,四固不能守。故曰:「(四說)〔悅眾〕在愛施。」 凡君所以有眾者,愛施之德也。愛有所移,利有所并,則不能盡有。故曰:「有眾在廢私。」 愛施之德雖行而無私,內行不脩,則不能朝遠方之君。是故正君臣上下之義,飾父子兄弟夫妻之義,飾男女之別,別䟽數之差,使君德臣忠,父慈子孝,兄愛弟敬,禮義章明。如此則近者親之,遠者歸之。故曰:「召遠在脩近。」 閉禍在除怨,非有怨乃除之,所事之地常無怨也。凡禍亂之所生,生於怨咎;怨咎所生,生於非理。是以明君之事眾也必經,使之必道,施報必當,出言必得,刑罰必理。如此則眾無鬱怨之心,無憾恨之意。如此則禍亂不生。上位不殆。故曰:「閉禍在除怨也。」 凡人君所以尊安者,賢佐也。佐賢則君尊、國安、民治,無佐則君卑、國危、民亂。故曰:「備長存乎(在)〔任〕賢。」 凡人者,莫不欲利而惡害。是故與天下同利者,天下持之;擅天下之利者,天下謀之。天下所謀,雖立必隳;天下所持,雖高不危。故曰:「安高在乎同利。」 凡所謂能以所不利利人者,舜是也。舜耕歷山,陶河濱,漁雷澤,不取其利,以教百姓,百姓舉利之。此所謂能以所不利利人者也。所謂能以所不有予人者,武王是也。武王伐紂,士卒往者,人有書社。入殷之日,決鉅橋之粟,散鹿臺之錢,殷民大說。此所謂能以所不有予人者也。 桓公謂管子曰:「今子教寡人法天合德,合德長久。合德而兼覆之則萬物受命。象地無親,無親安固,無親而兼載之則諸生皆殖。參於日月,無私葆光。無私而兼照之則美惡不隱。然則君子之為身,無好無惡然已乎?」管子對曰:「不然,夫學者所以自化,所以自撫。故君子惡稱人之惡,惡不忠而怨妬,惡不公議而名當稱,惡不位下而位上,惡不親外而內放。此五者君子之所恐行,而小人之所以(三)〔亡〕。況人君乎?」 明法解第六十七 管子解五。 明主者,有術數而不可欺也,審於法禁而不可犯也,察於分職而不可亂也。故群臣不敢行其私,貴臣不得蔽賤,近者不得塞遠,孤寡老弱不失其所職,竟內明辨而不相踰越。此之謂治國。故《明法》曰:「所謂治國者,主道明也。」 明(主)〔法〕者,上之所以一民使下也;私術者,下之所以侵上亂主也。故法廢而私行,則人主孤特而獨立,人臣群黨而成朋。如此則主弱而臣強,此之謂亂國。故《明法》曰:「所謂亂國者,臣術勝也。」 明主在上位,有必治之勢,則群臣不敢為非。是故群臣之不敢欺主者,非愛主也,以畏主之威勢也;百姓之爭用,非以愛主也,以畏主之法令也。故明主操必勝之數,以治必用之民;處必尊之勢,以制必服之臣。故令行禁止,主尊而臣卑。故《明法》曰:「尊君卑臣,非計親也,以勢勝也。」 明主之治也,縣爵祿以勸其民,民有利於上,故主有以使之;立刑罰以威其下,下有畏於上,故主有以牧之。故無爵祿則主無以勸民,無刑罰則主無以威眾。故人臣之行理奉命者,非以愛主也,且以就利而避害也;百官之奉法無姦者,非以愛主也,欲以(愛)〔受〕爵祿而避罰也。故《明法》曰:「百官論職,非惠也,刑罰必也。」 人主者,擅生殺,處威勢,操令行禁止之柄以御其群臣,此主道也。人臣者,處卑賤,奉主令,守本任,治分職,此臣道也。故主行臣道則亂,臣行主道則危。故上下無分,君臣共道,亂之本也。故《明法》曰:「君臣共道則亂。」 人臣之所以畏恐而謹事主者,以欲生而惡死也。使人不欲生,不惡死,則不可得而制也。夫生殺之柄,專在大臣,而主不危者,未嘗有也。故治亂不以法斷而決於重臣,坐殺之柄不制於主而在群下,此寄生之主也。故人主專以其威勢予人,則必有劫殺之患;專以其法制予人,則必有亂亡之禍。如此者,亡王之道也。故《明法》曰:「專授則失。」 凡為主而不得行其令,廢法而恣群臣,威嚴已廢,權勢已奪,令不得出,群臣弗為用,百姓弗為使,竟內之眾不制,則國非其國,而民非其民。如此者,滅主之道也。故《明法》曰:「令本不出謂之滅。」 明主之道,卑賤不待尊貴而見,大臣不因左右而進,百官條通,群臣顯見。有罰者主見其罪,有賞者主知其功。見知不悖,賞罰不差。有不蔽之術,故無壅遏之患。亂主則不然,法令不得至於民,䟽遠鬲閉而不得聞。如此者,壅(遏)〔主〕之道也。故《明法》曰:「令出而留謂之壅。」 人臣之所以乘而為姦者,擅主也。臣有擅主者,則主令不得行,而下情不上通。人臣之力,能鬲君臣之閒,而使美惡之情不揚聞,禍福之事不通徹,人主迷惑而無從悟。如此者,塞主之道也。故《明法》曰:「下情不上通謂之塞。」 明主者,兼聽獨斷,多其門戶。群臣之道,下得明上,賤得言貴。故姦人不敢欺。亂主則不然,聽無術數,斷事不以參伍。故無能之士上通,邪枉之臣專國,主明蔽而聰塞,忠臣之欲謀諫者不得進。如此者,侵主之道也。故《明法》曰:「下情上而道止,謂之侵。」 人主之治國也,莫不有法令賞罰。(具)〔是〕故其法令明而賞罰之所立者當,則主尊顯而姦不生;其法令逆而賞罰之所立者不當,則群臣立私而壅塞之,朋黨而劫殺之。故《明法》曰:「滅、塞、侵、壅之所生,從法之不立也。」 法度者,主之所以制天下而禁姦邪也,所以牧領海內而奉宗廟也。私意者,所以生亂長姦而害公正也,所以壅蔽失正而危亡也。故法度行則國治,私意行則國亂。明主雖心之所愛而無功者不賞也,雖心之所憎而無罪者弗罰也。案法式而驗得失,非法度不留意焉。故《明法》曰:「先王之治國也,不淫意於法之外。」 明主之治國也,案其當宜,行其正理。故其當賞者,群臣不得辭也;其當罰者,群臣不敢避也。夫賞功誅罪,所以為天下致利除害也。草茅弗去,則害禾穀;盜賊弗誅,則傷良民。夫舍公法而行私惠,則是利姦邪而長暴亂也。行私惠而賞無功,則是使民偷幸而望於上也;行私惠而赦有罪,則是使民輕上而易為非也。夫舍公法用私意,明主不為也。故《明法》曰:「不為惠於法之內。」 凡人主莫不欲其民之用也。使民用者,必法立而令行也。故治國使眾莫如法,禁淫止暴莫如刑。故貧者非不欲奪富者財也,然而不敢者,法不使也;強者非不能暴弱也,然而不敢者,畏法誅也。故百官之事,案之以法,則姦不生;暴慢之人,誅之以刑,則禍不起;群臣並進,筴之以數,則私無所立。故《明法》曰:「動無非法者,所以禁過而外私也。」 人主之所以制臣下者,威勢也。故威勢在下,則主制於臣;威勢在上,則臣制於主。夫蔽主者,非塞其門守其戶也,然而令不行、禁不止、所欲不得者,失其威勢也。故威勢獨在於主,則群臣畏敬;法政獨出於主,則天下服(德)〔聽〕。故威勢分於臣則令不行,法政出於臣則民不聽。故明主之治天下也,威勢獨在於主而不與臣共,法政獨制於主而不從臣出。故《明法》曰:「威不兩錯,政不二門。」 明主者,一度量,立表儀,而堅守之。故令下而民從。法者,天下之程式也,萬事之儀表也。吏者,民之所懸命也。故明主之治也,當於法者誅之。故以法誅罪,則民就死而不怨;以法量功,則民受賞而無德也。此以法舉錯之功也。故《明法》曰:「以法治國,則舉錯而已。」 明主者,有法度之制,故群臣皆出於方正之治而不敢為姦。百姓知主之從事於法也,故吏之所使者,有法則民從之,無法則止。民以法與吏相距,下以法與上從事。故詐偽之人不得欺其主,嫉妬之人不得用其賊心,讒諛之人不得施其巧。千里之外,不敢擅為非。故《明法》曰:「有法度之制者,不可巧以詐偽。」 權衡者,所以起輕重之數也。然而人不事者,非心惡利也,權不能為之多少其數,而衡不能為之輕重其量也。人知事權衡之無益,故不事也。故明主在上位,則官不得枉法,吏不得為私,民知事吏之無益,故財貨不行於吏。權衡平正而待物,故姦詐之人不得行其私。故《明法》曰:「有權衡之稱若不可欺以輕重。」 尺寸尋丈者,所以得短長之情也。故以尺寸量短長,則萬舉而萬不失矣。是故尺寸之度,雖富貴眾強,不為益長,雖貧賤卑辱,不為損短。公平而無所偏。故姦詐之人不能誤也。故《明法》曰:「有尋丈之數者,不可差以長短。」 國之所以亂者,廢事情而任非譽也。故明主之聽也,言者責之以其實,譽人者試之以其官。言而無實者,誅;吏而亂官者,誅。是故虛言不敢進,不肖者不敢受官。亂主則不然,聽言而不督其實,故群臣以虛譽進其黨;任官而不責其功,故愚汙之吏在庭。如此則群臣相推以美名,相假以功伐,務多其佼而不為主用。故《明法》曰:「主釋法以譽進能,則臣離上而下比周矣;以黨舉官,則民務佼而不求用矣。」 亂主不察臣之功勞,譽眾者,則賞之;不審其罪過,毀眾者,則罰之。如此者,則邪臣無功而得賞,忠正無罪而有罰。故功多而無賞,則臣不務盡力;行正而有罰,則賢聖無從竭能;行貨財而得爵祿,則汙辱之人在官;寄託之人不肖而位尊,則民倍公法而趨有勢。如此,則愨愿之人失其職,而廉潔之吏失其治。故《明法》曰:「官之失其治也,是主以譽為賞,而以毀為罰也。」 平吏之治官也,行法而無私,則姦臣不得其利焉。此姦臣之所務傷也。人主不參驗其罪過,以無實之言誅之,則(姦)〔人〕臣不能無事貴重而求推譽,以避刑罰而受祿賞焉。故《明法》曰:「喜賞惡罰之人,離公道而行私術矣。」 姦臣之敗其主也,積漸積微,使主迷惑而不自知也。上則相為候望於主,下則買譽於民。譽其黨而使主尊之,毀不譽者而使主廢之。其所利害者,主聽而行之,如此,則群臣皆忘主而趨私佼矣。故《明法》曰:「比周以相為慝,是故忘主死佼,以進其譽。」 主無術數,則群臣易欺之;國無明法,則百姓輕為非。是故姦邪之人用國事,則群臣仰利害也,如此,則姦人為之視聽者多矣。雖有(大)〔不〕義,主無從知之。故《明法》曰:「佼眾譽多,外內朋黨,雖有大姦,其蔽主多矣。」 凡所謂忠臣者,務明法術,日夜佐主明於度數之理,以治天下者也。姦邪之臣知法術明之必治也,治則姦臣困而法術之士顯。是故邪之所務事者,使法無明,主無悟,而己得所欲也。故方正之臣得用則姦邪之臣困傷矣,是方正之與姦邪不兩進之勢也。姦邪在主之側者,不能勿惡也。惟惡之,則必候主閒而日夜危之。人主不察而用其言,則忠臣無罪而困死,姦臣無功而富貴。故《明法》曰:「忠臣死於非罪,而邪臣起於非功。」 富貴尊顯,久有天下,人主莫不欲也。令行禁止,海內無敵,人主莫不欲也。蔽欺侵凌,人主莫不惡也。失天下,滅宗廟,人主莫不惡也。忠臣之欲明法術以致主之所欲而除主之所惡者,姦臣之擅主者,有以私危之,則忠臣無從進其公正之數矣。故《明法》曰:「所死者非罪,所起者非功,然則為人臣者重私而輕公矣。」 亂主之行爵祿也,不以法令案功勞;其行刑罰也,不以法令案罪過。而聽重臣之所言。故臣有所欲賞,主為賞之;臣欲有所罰,主為罰之。廢其公法,專聽重臣。如此,故群臣皆務其黨,重臣而忘其主,趨重臣之門而不庭。故《明法》曰:「十至於私人之門,不一至於庭。」 明主之治也,明於分職,而督其成事。勝其任者處官,不勝其任者廢免。故群臣皆竭能盡力以治其事。亂主則不然。故群臣處官位,受厚祿,莫務治國者,期於管國之重而擅其利,牧漁其民以富其家。故《明法》曰:「百慮其家,不一圖國。」 明主在上位,則竟內之眾盡力以奉其主,百官分職致治以安國家。亂主則不然。雖有勇力之士,大臣私之,而非以奉其主也;雖有聖智之士,大臣私之,非以治其國也。故屬數雖眾,不得進也;百官雖具,不得制也。如此者,有人主之名而無其實。故《明法》曰:「屬數雖眾,非以尊君也;百官雖具,非以任國也。此之謂國無人。」 明主者,使下盡力而守法(分)〔令〕,故群臣務尊主而不敢顧其家;臣主之分明,上下之位審,故大臣各處其位而不敢相貴。亂主則不然,法制廢而不行,故群臣得務益其家;君臣無分,上下無別,故群臣得務相貴。如此者,非朝臣少也,眾不為用也。故《明法》曰:「國無人者,非朝臣衰也。家與家務相益,不務尊君也;大臣務相貴,而不任國也。」 人主之張官置吏也,非徒尊其身厚奉之而已也,使之奉主之法,行主之(今)〔令〕,以治百姓而誅盜賊也。是故其所任官者大,則爵尊而祿厚;其所任官者小,則爵卑而祿薄。爵祿者,人主之所以使吏治官也。亂主之治也,處尊位,受奉祿,養所與佼,而不以官為務。如此者,則官失其能矣。故《明法》曰:「小臣持祿養佼,不以官為事,故官失職。」 明主之擇賢人也,言勇者試之以軍,言智者試之以官。試於軍而有功者則舉之,試於官而事治者則用之。故以戰功之事定勇怯,以官職之治定愚智;故勇怯愚智之見也,如白黑之分。亂主則不然,聽言而不試,故妄言者得用;任人而不(言)〔課〕,故不肖者不困。故明主以法案其言而求其實,以官任其身而課其功,專任法不自舉焉。故《明法》曰:「先王之治國也,使法擇人不自舉也。」 凡所謂功者,安主上,利萬民者也。夫破軍殺將,戰勝攻取,使主無危亡之憂,而百姓無死虜之患,此軍士之所以為功者也。奉主法,治竟內,使強不凌弱,眾不暴寡,萬民驩盡其力而奉養其主,此吏之所以為功也。匡主之過,救主之失,明理義以道其主,主無邪辟之行,蔽欺之患,此臣之所以為功也。故明主之治也,明分職而課功勞,有功者賞,亂治者誅,誅賞之所加,各得其宜,而主不自與焉。故《明法》曰:「使法量功,不自度也。」 明主之治也,審是非,察事情,以度量案之。合於法則行,不合於法則止。功充其言則賞,不充其言則誅。故言智能者,必有見功而後舉之;言惡敗者,必有見過而後廢之。如此則士上通而莫之能妬,不肖者困廢而莫之能舉。故《明法》曰:「能不可蔽而敗不可飾也。」 明主之道,立民所欲以求其功,故為爵祿以勸之;立民所惡以禁其邪,故為刑罰以畏之。故案其功而行賞,案其罪而行罰,如此則群臣之(舉)〔譽〕無功者,不敢進也;毀無罪者,不能退也。故《明法》曰:「譽者不能進,而誹者不能退也。」 制群臣,檀生殺,主之分也;縣令仰制,臣之分也。威勢尊顯,主之分也;卑賤畏敬,臣之分也。令行禁止,主之分也;奉法聽從,臣之分也。故君臣相與,高下之處也,如天之與地也;其分畫之不同也,如白之與黑也。故君臣之閒明別,則主尊臣卑。如此,則下之從上也,如響之應聲;臣之法主也,如景之隨形。故上令而下應,主行而臣從,以令則行,以禁則止,以求則得。此之謂「易治」。故《明法》曰:「君臣之閒明別,則易治。」 明主操術任臣下,使群臣效其智能,進其長技。故智者效其計,能者進其功,以前言督後事,所效當則賞之,不當則誅之。張官任吏治民,案法試課成功。守法而法之,身無煩勞而分職。故《明法》曰:「主雖不身下為,而守法為之可也。」 巨乘馬第六十八 管子輕重一。 桓公問管子曰:「請問乘馬?」管子對曰:「國無儲在令。」桓公曰:「何謂國無儲在令?」管子對曰:「一農之量,壤百畝也,春事二十五日之內。」桓公曰:「何謂春事二十五日之內?」管子對曰:「日至六十日而陽凍釋,七十〔五〕日而陰凍釋。陰凍釋而(杌)〔秇〕稷,百日不(杌)〔秇〕稷,故春事二十五日之內耳也。今君立扶臺,五衢之眾皆作。君過春而不止,民失其二十五日,則五衢之內阻棄之地也。起一人之繇,百畝不舉;起十人之繇,千畝不舉;起百人之繇,萬畝不舉;起千人之繇,十萬畝不舉。春已失二十五日,而尚有起夏作,是春失其地,夏失其苗,秋起繇而無止,此之謂穀地數亡。穀失於時,君之衡藉而無止,民食十伍之穀,則君已藉九矣。有衡求幣焉。此盜暴之所以起,刑罰之所以眾也。隨之以暴,謂之內戰。」桓公曰:「善哉!」 〔管子曰〕:「筴乘馬之數(求)〔未〕盡也。彼王者不奪民時,故五穀興豐。五穀興豐,則士輕祿,民簡賞。彼善為國者,使農夫寒耕暑耘,力歸於上,女勤於纖微而織歸於府者,非怨民心傷民意,高下之筴,不得不然之理也。」 桓公曰:「為之柰何?」管子曰:「虞國得筴乘馬之數矣。」桓公曰:「何謂筴乘馬之數?」管子曰:「百畝之夫,(子)〔予〕之筴:『率二十(七)〔五〕日為子之春事。資子之幣。』(春)〔泰〕秋,子穀大登,國穀之重去分。謂農夫曰:『幣之在子者以為穀而廩之州里。』國穀之分在上,國穀之重再十倍。謂遠近之縣、里、邑百官,皆當奉器械備,曰:『國無幣,以穀准幣。』國穀之櫎,一切什九。還穀而應(穀)〔器〕,國器皆資,無藉於民。此有虞之筴乘馬也。」 乘馬數第六十九 管子輕重二。 桓公問管子曰:「有虞筴乘馬已行矣。吾欲立筴乘馬,為之奈何?」管子對曰:「戰國脩其城池之功,故其國常失其地用。王國則以時行也。」桓公曰:「何謂以時行?」管子對曰:「出准之令,守地用人筴,故開闔皆在上,無求於民。」 「(朝)〔霸〕國守分,上(分)〔與〕下游於分之閒而用足王國守始,國用一不足則加一焉,國用二不足則加二焉,國用三不足則加三焉,國用四不足則加四焉,國用五不足則加五焉,國用六不足則加六焉,國用七不足則加七焉,國用八不足則加八焉,國用九不足則加九焉,國用十不足則加十焉。人君之守高下,歲藏三分,十年則必有(五)〔三〕年之餘。若歲凶旱水泆,民失本,則脩宮室臺榭,以前無狗後無彘者為庸。故脩宮室臺榭,非麗其樂也,以平國筴也。今至於其亡筴乘馬之君,春秋冬夏,不知時終始,作功起眾,立宮室臺榭。民失其本事,君不知其失諸春筴,又失諸夏秋之筴(數)也。民無𥼷賣子〔者〕數也。猛毅之人淫暴,貧病之民乞請,君行律度焉,則民被刑僇而不從於主上。此筴乘馬之數亡也。」 「乘馬之准,與天下齊准。彼物輕則見泄,重則見射。此鬭國相泄,輕重之家相奪也。至於王國,則持流而止矣。」桓公曰:「何謂持流?」管子對曰:「有一人耕而五人食者,有一人耕而四人食者,有一人耕而三人食者,有一人耕而二人食者。此齊力而功地。田筴相員,此國筴之時守也。君不守以筴,則民且守於(上)〔下〕,此國筴流已。」 桓公曰:「乘馬之數,盡於此乎?」管子對曰:「布織財物,皆立其貲。財物之貲,與幣高下。穀獨貴獨賤。」桓公曰:「何謂獨貴獨賤?」管子對曰:「穀重而萬物輕,穀輕而萬物重。」 公曰:「賤筴乘馬之數奈何?」管子對曰:「郡縣上臾之壤守之若干。閒壤守之若干。下壤守之若干。故相壤定籍,而民不移;振貧補不足,下樂上。故以上壤之滿補下壤之(眾)〔虛〕,章四時,守諸開闔,民之不移也,如廢方於地。此之謂筴乘馬之數也。」 問乘馬第七十 管子輕重三。 篇亡。 管子卷第二十二 事語第七十一 管子輕重四。 桓公問管子曰:「事之至數可聞乎?」管子對曰:「何謂至數?」桓公曰:「秦奢教我曰:『帷蓋不脩,衣服不眾,則女事不泰。俎豆之禮不致牲,諸侯太牢,大夫少牢,不若此,則六畜不育。非高其臺榭,美其宮室,則群材不散。』此言何如?」管子曰:「非數也。」桓公曰:「何謂非數?」管子對曰:「此定壤之數也。彼天子之制,壤方千里,齊諸侯方百里,負海子七十里,男五十里,若胸臂之相使也。故准徐疾、贏不足,雖在下也,不為君憂。彼壤狹而欲舉與大國爭者,農夫寒耕暑芸,力歸於上,女勤於緝績徽織,功歸於府者,非怨民心傷民意也,非有積蓄不可以用人,非有積財無以勸下。泰奢之數,不可用於(危)〔厄〕隘之國。」桓公曰:「善。」 桓公又問管子曰:「佚田謂寡人曰:『善者用非其有,使非其人,何不因諸侯權以制天下?』」管子對曰:「佚田之言非也。彼善為國者,壤辟舉則民留處,倉廩實則知禮節。且無委致圍,城肥致衝。夫不定內,不可以持天下。佚田之言非也。」管子曰:「歲藏一,十年而十也。歲藏二,五年而十也。穀十而守五,綈素滿之,五在上。故視歲而藏,縣時積歲,國有十年之蓄,富勝貧,勇勝怯,智勝愚,微勝不微,有義勝無義,練士勝歐眾,凡十勝者盡有之。故發如風雨,動如雷霆,獨出獨入,莫之能禁止,不待權與。故佚田之言非也。」桓公曰:「善。」 海王第七十二 管子輕重五。 桓公問於管子曰:「吾欲藉於臺(雉)〔射〕,何如?」管子對曰:「此毀成也。」「吾欲藉於樹木?」管子對曰:「此伐生也。」「吾欲藉於六畜?」管子對曰:「此殺生也。」「吾欲藉於人,何如?」管子對曰:「此隱情也。」桓公曰:「然則吾何以為國?」管子對曰:「唯官山海為可耳。」 桓公曰:「何謂官山海?」管子對曰:「海王之國,謹正鹽筴。」桓公曰:「何謂正鹽筴?」管子對曰:「十口之家十人食鹽,百口之家百人食鹽。終月,大男食鹽五升少半,大女食鹽三升少半,吾子食鹽二升少半。此其大曆也。鹽百升而釜。(今)〔令〕鹽之重升加分彊,釜五十也。升加一彊,釜百也。升加二彊,釜二百也,鍾二千,十鍾二萬,百鍾二十萬,千鍾二百萬。萬乘之國,人數開口千萬也。禺筴之,商日二百萬,十日二千萬,一月六千萬。萬乘之〔國〕,正(九)〔人〕百萬也。月人三十錢之籍,為錢三千萬。今吾非籍之諸君吾子,而有二國之籍者六千萬。使君施令曰:吾將籍於諸君吾子,則必囂號。今夫給之鹽筴,則百倍歸於上,人無以避此者,數也。」 「今鐵官之數曰:一女必有一鍼一刀,若其事立。耕者必有一耒一耜一銚,若其事立。行服連軺輂者,必有一斤一鋸一錐一鑿,若其事立。不爾而成事者天下無有。(今)〔令〕鍼之重加一也,三十鍼一人之籍。刀之重加六,五六三十,五刀一人之籍也。耜鐵之重加(七)〔十〕,三耜鐵一人之籍也。其餘輕重皆准此而行。然則舉臂勝事,無不服藉者。」 桓公曰:「然則國無山海不王乎?」管子曰:「因人之山海假之。名有海之國讎鹽於吾國,釜十五,吾受而官出之以百。我未與其本事也,受人之事,以重相推。此(人用)〔用人〕之數也。」 國蓄第七十三 管子輕重六。 國有十年之蓄,而民不足於食,皆以其技能望君之祿也;君有山海之金,而民不(罪)〔足〕於用,是皆以其事業交接於君上也。故人君挾其食,守其用,據有餘而制不足,故民無不累於上也。五穀食米,民之司命也;黃金刀幣,民之通施也。故善者執其通施以御其司命,故民力可得而盡也。 夫民者信親而死利,海內皆然。民予則喜,奪則怒,民情皆然。先王知其然,故見予之形,不見奪之理。故民愛可洽於上也。租籍者,所以彊求也;租稅者,所慮而請也。王霸之君去其所以彊求,廢其所慮而請,故天下樂從也。 利出於一孔者,其國無敵;出二孔者,其兵(不)〔半〕詘;出三孔者,不可以舉兵;出四孔者,其國必亡。先王知其然,故塞民之(養)〔羡〕,隘其利途。故予之在君,奪之在君,貧之在君,富之在君。故民之戴上如日月,親君若父母。 凡將為國,不通於輕重,不可為籠以守民;不能調通民利,不可以語制為大治。是故萬乘之國有萬金之賈,千乘之國有千金之賈,然者何也?國多失利,則臣不盡其忠,士不盡其死矣。歲有凶穰,故穀有貴賤;令有緩急,故物有輕重。然而人君不能治,故使蓄賈游市,乘民之不給,百倍其本。分地若一,彊者能守;分財若一,智者能收。智者有什倍人之功,愚者有不賡本之事。然而人君不能調,故民有相百倍之生也。夫民富則不可以祿使也,貧則不可以罰威也。法令之不行,萬民之不治,貧富之不齊也。且君引錣量用,耕田發草,上得其數矣;民人所食,人有若干步畝之數矣;計本量委則足矣。然而民有飢餓不食者何也?穀有所藏也。人君鑄錢立幣,民庶之通施也。人有若干百千之數矣。然而人事不及、用不足者何也?利有所并藏也。然則人君非能散積聚,鈞羡不足,分并財利而調民事也,則君雖彊本趣耕,而自為鑄幣而無已,乃今使民下相役耳,惡能以為治乎? 歲適美,則市糶無予,而狗彘食人食。歲適凶,則市糴釜十繈,而道有餓民。然則豈壤力固不足而食固不贍也哉?夫往歲之糶賤,狗彘食人食,故來歲之民不足也。物適賤,則半力而無予,民,事不償其本;物適貴,則什倍而不可得,民,失其用。然則豈財物固寡而本委不足也哉?夫民利之時失,而物利之不平也。故善者委施於民之所不足,操事於民之所有餘。夫民有餘則輕之,故人君斂之以輕;民不足則重之,故人君散之以重。斂積之以輕,散行之以重,故君必有什倍之利,而財之櫎可得而平也。 凡輕重之大利,以重射輕,以賤泄(平)〔貴〕。萬物之滿虛隨(財)〔時〕,准平而不變,衡絕則重見。人君知其然,故守之以准平。使萬室之都必有萬鍾之藏,藏繈千萬;使千室之都必有千鍾之藏,藏繈百萬。春以奉耕,夏以奉芸。耒耜械器,鍾饟糧食,畢取贍於君。故大賈蓄家不得豪奪吾民矣。然則何?君養其本謹也。春賦以斂繒帛,夏貸以收秋實,是故民無廢事,而國無失利也。 凡五穀者,萬物之主也。穀貴則萬物必賤,穀賤則萬物必貴。兩者為敵,則不俱平。故人君御穀物之秩相勝,而操事於其不平之閒。故萬民無籍而國利歸於君也。夫以室廡籍,謂之毀成;以六畜籍,謂之止生;以田畝籍,謂之禁耕;以正人籍,謂之離情;以正戶籍,謂之養贏。五者不可畢用,故王者徧行而不盡也。故天子籍於幣,諸侯籍於食。中歲之穀,糶石十錢。大男食四石,月有四十之籍;大女食三石,月有三十之籍;吾子食二石,月有二十之籍。歲凶穀貴,糴石二十錢。則大男有八十之籍,大女有六十之籍,吾子有四十之籍。是人君非發號令收穡而戶籍也,彼人君守其本委謹,而男女諸君吾子無不服籍者也。一人廩食,十人得餘;十人廩食,百人得餘;百人廩食,千人得餘。夫物多則賤,寡則貴,散則輕,聚則重。人君知其然。故視國之羨不足而御其財物。穀賤則以幣予食,布帛賤則以幣予衣。視物之輕重而御之以准。故貴賤可調而君得其利。 前有萬乘之國,而後有千乘之國,謂之抵國。前有千乘之國,而後有萬乘之國,謂之距國。壤正方,四面受敵,謂之衢國。以百乘衢處,謂之託食之君。千乘衢處,壤削(少)〔太〕半。萬乘衢處,壤削(太)〔少〕半。何謂百乘衢處託食之君也?夫以百乘衢處,危懾圍阻千乘萬乘之閒。(夫)〔大〕國之君不相中,舉兵而相攻,必以為杆格蔽圉之用。有功利不得鄉。大臣死於外,分壤而功;列陳係纍獲虜,分賞而祿。是壤地盡於功賞,而稅臧(彈)〔殫〕於繼孤也。是特名羅於為君耳,無壤之有。號有百乘之守,而實無尺壤之用,故謂託食之君。然則大國內款,小國用盡,何以及此?曰:百乘之國,官賦軌符,乘四時之朝夕,御之以輕重之准,然后百乘可及也。千乘之國,封天財之所殖,械器之所出,財物之所生。視歲之滿虛而輕重其祿,然后千乘可足也。萬乘之國,守歲之滿虛,乘民之緩急,正其號令而御其大准,然后萬乘可資也。 玉起於禺氏,金起於汝漢,珠起於赤野,東西南北距周七千八百里。水絕壤斷,舟車不能通。先王為其途之遠,其至之難,故託用於其重,以珠玉為上幣,以黃金為中幣,以刀布為下幣。三幣握之則非有補於煖也,食之則非有補於飽也,先王以守財物,以御民事,而平天下也。今人君籍求於民,令曰十日而具,則財物之賈什去一;令曰八日而具,則財物之賈什去二;令曰五日而具,則財物之賈什去半;朝令而夕具,則財物之賈什去九。先王知其然,故不求於萬民而籍於號令也。 山國軌第七十四 管子輕重七。 桓公問管子曰:「請問官國軌。」管子對曰:「田有軌,人有軌,用有軌,鄉有軌,人事有軌,幣有軌,縣有軌,國有軌,不通於軌數而欲為國,不可。」 桓公曰:「行軌數奈何?」對曰:「某鄉田若干?人事之准若干?穀重若干?曰:某縣之人若干?田若干?幣若干而中用?穀重若干而中幣?終歲度人食,其餘若干?曰:某鄉女勝事者終歲績,其功業若干?以功業直時而櫎之,終歲,人已衣被之後,餘衣若干?別群軌,相壤宜。」 桓公曰:「何謂別群軌,相壤宜?」管子對曰:「有莞蒲之壤,有竹前檀柘之壤,有氾下漸澤之壤,有水潦魚鱉之壤。今四壤之數,君皆善官而守之,則籍於財物,不籍於人。畝十鼓之壤,君不以軌守,則民且守之。民有(過)〔通〕移長(力)〔刀〕,不以本為得,此君失也。」 桓公曰:「軌意安出?」管子對曰:「不陰據其軌,皆下制其上。」桓公曰:「此若言何謂也?」管子對曰:「某鄉田若干?食者若干?某鄉之女事若干?餘衣若干?謹行州里,曰:『田若干,人若干,人眾田不度食若干。』曰:『田若干,餘食若干。』必得軌程。此(調)〔謂〕之泰軌也。然后調立環乘之幣。田軌之有餘於其人食者,謹置公幣焉。大家眾,小家寡。山田、閒田,曰終歲其食不足於其人若干,則置公幣焉,以滿其准。重歲,(豊)〔豐〕年,五穀登。謂高田之萌曰:『吾所寄幣於子者若干?鄉穀之櫎若干?請為子什減三。』穀為上,幣為下。高田撫,閒田山不被,穀十倍。山田以君寄幣,振其不贍,未淫失也。高田以時撫於主上,坐長加十也。女貢織帛,苟合于國奉者,皆置而券之。以鄉櫎市准曰:『上無幣,有穀。以穀准幣。』環穀而應筴,國奉決。穀反准。賦軌幣,穀廩,重有加十。謂大家委貲家曰:『上且(脩)〔循〕游,人出若干幣。』謂鄰縣曰:『有實者皆勿左右。不贍,則且為人馬假其食民。』鄰縣四面皆櫎,穀坐長而十倍。上下令曰:『貲家假幣,皆以穀准幣,直幣而庚之。』穀為下,幣為上。百都百縣軌據。穀坐長十倍。環穀而應假幣。國幣之九在上,一在下,幣重而萬物輕,斂萬物,應之以幣。幣在下,萬物皆在上,萬物重十倍。府官以市櫎出萬物,隆而止。國軌,布於未形,據其已成,乘令而進退,無求於民。謂之國軌。」 桓公問於管子曰:「不籍而贍國,為之有道乎?」管子對曰:「軌守其時,有官天財,何求於民。」桓公曰:「何謂官天財?」管子對曰:「泰春民之功繇,泰夏民之令之所止,令之所發。泰秋民令之所止,令之所發。泰冬民令之所止,令之所發。此皆民所以時守也,此物之高下之時也,此民之所以相并兼之時也。君守諸四務。」桓公曰:「何謂四務?」管子對曰:「泰春,民之且所用者,君已廩之矣;泰夏,民之且所用者,君已廩之矣;泰秋,民之且所用者,君已廩之矣;泰冬,民之且所用者,君已廩之矣。泰春功布日,春縑衣、夏單衣、(捍)〔梩〕、(寵)〔籠〕、纍、箕、(勝)〔幐〕、籯、(屑)〔筲〕、()〔稯〕,若干日之功,用人若干?無貲之家皆假之械器。(勝)〔幐〕、籯、(屑)〔筲〕、()〔稯〕、公衣。功已而歸公(衣),折券。故力出於民,而用出於上。春十日不害耕事,夏十日不害芸事,秋十日不害斂實,冬二十日不害除田。此之謂時作。」 桓公曰:「善,吾欲立軌官,為之柰何?」管子對曰:「鹽鐵之筴,足以立軌官。」桓公曰:「奈何?」管子對曰:「龍夏之地,布黃金九千,以幣貲金。巨家以金,小家以幣。周岐山至於崢丘之西塞丘者,山邑之田也,布幣稱貧富而調之。周壽陵而東至少沙者,中田也,據之以幣,巨家以金,小家以幣。三壤已撫,而國穀再什倍。梁渭,陽瑣之牛馬滿齊衍。請(毆)〔區〕之顛齒,量其高壯,曰:『國為師旅,戰車毆就斂子之牛馬,上無幣,請以穀視市櫎而庚子。』牛馬為上,粟二家。二家散其粟,反准。牛馬歸於上。」管子曰:「請立貲於民,有田倍之。內毋有,其外(外)皆為貲壤。被鞍之馬千乘,齊之戰車之具,具於此,無求於民。此去丘邑之籍也。」 「國穀之朝夕在上,山林、廩械器之高下在上,春秋冬夏之輕重在上。行田疇,田中有木者,謂之穀賊。宮中四榮,樹其餘曰害女功。宮室械器非山無所仰。然后君立三等之租於山,曰:握以下者為柴楂,把以上者為室奉,三圍以上為棺槨之奉;柴楂之租若干,室奉之租若干,棺槨之租若干。」管子曰:「鹽鐵撫軌,穀一廩十,君常操九,民衣食而繇,下安無怨咎。去其田賦,以租其山:巨家重葬其親者服重租,小家菲葬其親者服小租;巨家美脩其宮室者服重租,小家為室廬者服小租。上立軌於國,民之貧富如加之以繩,謂之國軌。」 山權數第七十五 管子輕重八。 桓公問管子曰:「請問權數。」管子對曰:「天以時為權,地以財為權,人以力為權,君以令為權。失天之權,則人地之權亡。」桓公曰:「何為失天之權則人地之權亡?」管子對曰:「湯七年旱,禹五年水。民之無𥼷賣子者。湯以莊山之金鑄幣,而贖民之無𥼷賣子者;禹以歷山之金鑄幣,而贖民之無𥼷賣子者。故天權失,人地之權皆失也。故王者歲守十分之參,三年與少半成歲。三十(一)〔七〕年而藏十一年與少半。藏參之一不足以傷民,而農夫敬事力作。故天毀地:凶旱水泆,民無入於溝壑乞請者也。此守時以待天權之道也。」桓公曰:「善。吾欲行三權之數,為之奈何?」管子對曰:「梁山之陽綪(絤)〔茜〕、夜石之幣,天下無有。」管子曰:「以守國穀,歲守一分,以行五年,國穀之重什倍異日。」管子曰:「請立幣,國銅以二年之粟顧之,立黔落。(力)〔施輕〕重與天下調。彼重則見射,輕則見泄,故與天下調。泄者,失權也,見射者,失筴也。不備天權,下相求備,准下陰相隸。此刑罰之所起而亂之之本也。故平則不平,民富則不如貧,委積則虛矣。此三權之失也已。」桓公曰:「守三權之數奈何?」管子對曰:「大(豊)〔豐〕則藏分,阨亦藏分。」桓公曰:「阨者,所以益也。何以藏分?」管子對曰:「隘則易益也,一可以為十,十可以為百。以阨守(豊)〔豐〕,阨之准數一上十,(豊)〔豐〕之筴數十去九,則吾九為餘。於數筴(豊)〔豐〕,則三權皆在君,此之謂國權。」 桓公問於管子曰:「請問國制。」管子對曰:「國無制,地有量。」桓公曰:「何謂國無制,地有量?」管子對曰:「高田十石,閒田五石,庸田三石,其餘皆屬諸荒田。地量百畝,一夫之力也。粟賈一,粟賈十,粟賈三十,粟賈百。其在流筴者,百畝從中千畝之筴也。然則百乘從千乘也,千乘從萬乘也。故地無量,國無筴。」桓公曰:「善,今欲為大國,大國欲為天下,不通權筴,其無能者矣。」 桓公曰:「今行權奈何?」管子對曰:「君通於廣狹之數,不以狹畏廣;通於輕重之數,不以少畏多。此國筴之大者也。」桓公曰:「善。蓋天下,視海內,長譽而無止,為之有道乎?」管子對曰:「有。曰:軌守其數,准平其流,動於未形,而守事已成。物一也而十,是九為用。徐疾之數,輕重之筴也,一可以為十,十可以為百。引十之半而藏四,以五操事,在君之決塞。」桓公曰:「何謂決塞?」管子曰:「君不高仁,則問不相被;君不高慈孝,則民𥳑其親而輕過。此亂之至也。則君請以國筴十分之一者樹表置高,鄉之孝子聘之幣,孝子兄弟眾寡不與師旅之事。樹表置高而高仁慈孝,財散而輕。乘輕而守之以筴,則十之五有在上。運五如行事,如日月之終復。此長有天下之道,謂之准道。」 桓公問於管子曰:「請問教數。」管子對曰:「民之能明於農事者,置之黃金一斤,直食八石。民之能蕃育六畜者,置之黃金一斤,直食八石。民之能樹藝者,置之黃金一斤,直食八石。民之能樹瓜瓠葷菜百果使蕃(育)〔䘱〕者,置之黃金一斤,直食八石。民之能已民疾病者,置之黃金一斤,直食八石。民之知時:曰『歲且阨』,曰『某穀不登』,曰『某穀豐』者,置之黃金一斤,直食八石。民之通於蠶桑,使蠶不疾病者,皆置之黃金一斤,直食八石。謹聽其言而藏之官,使師旅之事無所與,此國筴之者也。國用相靡而足,(相因揲而𠸆)〔相揲而澹〕。然後置四限,高下令之徐疾,敺屏萬物,守之以筴,有五官技。」桓公曰:「何謂五官技?」管子曰:「詩者所以記物也,時者所以記歲也,春秋者所以記成敗也,行者道民之利害也,易者所以守凶吉成敗也,卜者卜凶吉利害也。民之能此者皆一馬之田,一金之衣。此使君不迷妄之數也。(六)〔五〕家者,即見:其時,使豫先蚤閑之日受之,故君無失時,無失筴,萬物興豐;(無失利)〔其春秋〕,遠占得失,以為末教;詩,記人無失辭;行,殫道無失義;易,守禍福凶吉不相亂。此〔之〕謂君棅。」 桓公問於管子曰:「權棅之數吾已得聞之矣,守國之固奈何?」曰:「能皆已官,時皆已官,得失之數,萬物之終始,君皆已官之矣。其餘皆以數行。」桓公曰:「何謂以數行?」管子對曰:「穀者民之司命也,智者民之輔也。民智而君愚,下富而君貧,下貧而君富,此之謂事名二。國機,徐疾而已矣。君道,度法而已矣。人心,禁繆而已矣。」桓公曰:「何謂度法?何謂禁繆?」管子對曰:「度法者,量人力而舉功。禁繆者,非往而戒來。故禍不萌通而民無患咎。」桓公曰:「請聞心禁。」管子對曰:「晉有臣不忠於其君,慮殺其主,謂之公過。諸公過之家毋使得事君。此晉之過失也。齊之公過,坐立長差,惡惡乎來刑,善善乎來榮。戒也。此之謂國戒。」 桓公問管子曰:「輕重准施之矣,筴盡於此乎?」管子曰:「未也。將御神用寶。」桓公曰:「何謂御神用寶?」管子對曰:「北郭有掘闕而得龜者,此檢數百里之地也。」桓公曰:「何謂得龜百里之地?」管子對曰:「北郭之得龜者,令過之平盤之中。君請起十乘之使,百金之提,命北郭得龜之家曰:『賜若服中大夫。』曰:『東海之子類於龜,託舍於若。賜若大夫之服以終而身,勞若以百金。』之龜為無貲,而藏諸泰臺,一日而亹之以四牛,立寶曰無貲。還四年,伐孤竹。丁氏之家粟可食三軍之師行五月,召丁氏而命之曰:『吾有無貲之寶於此,吾今將有大事,請以寶為質於子,以假子之邑粟。』丁氏北鄉再拜,入粟,不敢受寶質。桓公命丁氏曰:『寡人老矣,為子者不知此數。終受吾質!』丁氏歸,革築室,賦籍藏龜。還四年,伐孤竹,謂丁氏之粟中食三軍五月之食。桓公立貢數:文行中七〔千金〕,年龜中四千金,黑白之子當千金。凡貢制,中二齊之壤筴也。用貢:國危出寶,國安行流。」桓公曰:「何謂流?」管子對曰:「物有豫,則君失筴而民失生矣,故善為天下者,操於二豫之外。」桓公曰:「何謂二豫之外?」管子對曰:「萬乘之國,不可以無萬金之蓄飾;千乘之國,不可以無千金之蓄飾;百乘之國,不可以無百金之蓄飾。以此與令進退,此之謂乘時。」 山至數第七十六 管子輕重九。 桓公問管子曰:「梁聚謂寡人曰:『古者輕賦稅而肥籍斂,取下無順於此者矣。』梁聚之言何如?」管子對曰:「梁聚之言非也。彼輕賦稅則倉廩虛,肥籍斂則械器不奉,而諸侯之皮幣不衣;倉廩虛則倳賤無祿。外,皮幣不衣於天下;內,國倳賤。梁聚之言非也。君有山,山有金,以立幣。以幣准穀而授祿,故國穀斯在上,穀賈什倍。農夫夜寢蚤起,不待見使,五穀什倍。士半祿而死君,農夫夜寢蚤起,力作而無止。彼善為國者,不曰使之,使不(衍)得不使,不曰(貧)〔用〕之,使不得不用。故使民無有不得不使者。夫梁聚之言非也。」桓公曰:「善。」 桓公又問於管子曰:「有人教我,謂之請士。曰:『何不官百能?』」管子對曰:「何謂百能?」桓公曰:「使智者盡其智,謀士盡其謀,百工盡其巧。若此則可以為國乎?」管子對曰:「請士之言非也。祿肥則士不死,幣輕則士𥳑賞,萬物輕則士偷幸。三怠在國,何數之有?彼穀(十)〔七〕藏於上,三游於下,謀士盡其慮,智士盡其知,勇士輕其死。請士所謂妄言也。不通於輕重,謂之妄言。」 桓公問於管子曰:「昔者周人有天下,諸侯賓服,名教通於天下,而奪於其下。何數也?」管子對曰:「君分壤而貢入,市朝同流。黃金,一筴也;江陽之珠,一筴也;秦之明山之曾青,一筴也。此謂以寡為多,以狹為廣。(軌出)〔輕重〕之屬也。」桓公曰:「天下之數盡於(軌出)〔輕重〕之屬也?」〔管子曰〕:「(合)〔今〕國穀重什倍而萬物輕,大夫謂賈(之)〔人〕:『子為吾運穀而斂財。』穀之重一也,今九為餘。穀重而萬物輕,若此,則國財九在大夫矣。國歲反一,財物之九者皆倍重而出矣。財物在下,幣之九在大夫。然則幣穀羨在大夫也。天子以客行,令以時出。熟穀之人亡,諸侯受而官之。連朋而聚與,高下萬物以合民用。內則大夫自還而不盡忠,外則諸侯連朋合與。孰穀之人則去亡。故天子失其權也。」桓公曰:「善。」 桓公又問管子曰:「終身有天下而勿失,為之有道乎?」管子對曰:「請勿施於天下,獨施之於吾國。」桓公曰:「此若言何謂也?」管子對曰:「國之廣狹、壤之肥墝有數,終歲食餘有數。彼守國者,守穀而已矣。曰:某縣之壤廣若干,某縣之壤狹若干,則必積委幣,於是縣州里受公錢。泰秋,國穀去參之一,君下令謂郡縣、屬大夫里邑皆籍粟入若干。穀重一也,以藏於上者。國穀參分則二分在上矣。泰春,國穀倍重,數也。泰夏,賦穀以市櫎,民皆受上穀以治田土。泰秋,(田)〔曰〕:『穀之存(子)〔予〕者若干,今上歛穀以幣。』民曰:『無幣以穀。』則民之三有歸於上矣。重之相因,時之化舉,無不為國筴。君用大夫之委,以流歸於上。君用民,以時歸於君。藏輕,出輕以重,數也。則彼安有自還之大夫獨委之?彼諸侯之穀十,使吾國穀二十,則諸侯穀歸吾國矣;諸侯穀二十,吾國穀十,則吾國穀歸於諸侯矣。故善為天下者,謹守重流,而天下不吾洩矣。彼重之相歸,如水之就下。吾國歲非凶也,以幣藏之,故國穀倍重,故諸侯之穀至也。是藏一分以致諸侯之一分。利不奪於天下,大夫不得以富侈。以重藏輕,國常有十國之筴也。故諸侯服而無止,臣(櫎)從而以忠。此以輕重御天下之道也,謂之數應。」 桓公問管子曰:「請問國會。」管子對曰:「君失大夫為無伍,失民為失下。故守大夫以縣之筴,守一縣以一鄉之筴,守一鄉以一家之筴,守家以一人之筴。」桓公曰:「其會數奈何?」管子對曰:「幣准之數,一縣必有一縣中田之筴,一鄉必有一鄉中田之筴,一家必有一家直人之用。故不以時守郡為無與,不以時守鄉為無伍。」桓公曰:「行此奈何?」管子對曰:「王者藏於民,霸者藏於大夫,殘國亡家藏於筴。」桓公曰:「何謂藏於民?」〔管子曰〕:「請(散)棧臺之錢,散諸城陽;鹿臺之布,散諸濟陰。君下令於百姓曰:『民富君無與貧,民貧君無與富。故賦無錢布,府無藏財,貲藏於民。』歲豐,五穀登,五穀大輕,穀賈去上歲之分,以幣據之,穀為君,幣為下。國幣盡在下,幣輕,穀重上分。上歲之二分在下,下歲之二分在上,則二歲者四分在上。則國穀之一分在下,穀三倍重。邦布之籍,終歲十錢。人家受食,十畝加十,是一家十戶也。出於國穀筴而藏於幣者也。以國幣之分復布百姓,四減國穀,三在上,一在下。復筴也。大夫旅𣩽而封,積實而驕上,請奪之以會。」桓公曰:「何謂奪之以會?」管子對曰:「粟之三分在上,謂民萌皆受上粟,度君藏焉。五穀相靡而重去什三,為餘以國幣穀准反行,大夫無(什)〔計〕於重。君以幣賦祿,什在上。君出穀,什而去七。君歛三,上賦七,散振不資者,仁義也。五穀相靡而輕,數也;以鄉(完)〔筦〕重而籍國,數也;出實財,散仁義,萬物輕,數也。乘時進退。故曰:王者乘時,聖人乘易。」桓公曰:「善。」 桓公問管子曰:「特命我曰:『天子三百領,泰嗇。而散大夫准此而行。』此如何?」管子曰:「非法家也。大夫高其壟,美其室,此奪農事及市庸,此非便國之道也。民不得以織為縿綃而貍之於地。彼善為國者,乘時徐疾而已矣。謂之國會。」 桓公問管子曰:「請問爭奪之事何如?」管子曰:「以戚始。」桓公曰:「何謂用戚始?」管子對曰:「君人之主,弟兄十人,分國為十;兄弟五人,分國為五。三世則昭穆同祖,十世則為祏。故伏尸滿衍,兵決而無止。輕重之家復游於其閒。故曰:毋予人以壤,毋授人以財。財終則有始,與四時廢起。聖人理之以徐疾,守之以決塞,奪之以輕重,行之以仁義。故與天壤同數,此王者之大轡也。」 桓公問管子曰:「請問幣乘馬。」管子對曰:「始取夫三(大)夫之家,方六里而一乘,二十七人而奉一乘。幣乘馬者,方六里,田之惡美若干,穀之多寡若干,穀之貴賤若干,凡方六里用幣若干,穀之重用幣若干。故幣乘馬者,布幣於國,幣為一國陸地之數,謂之幣乘馬。」桓公曰:「行幣乘馬之數奈何?」管子對曰:「士受資以幣,大夫受邑以幣,人馬受食以幣,則一國之穀貲在上,幣貲在下。國穀什倍,數也。萬物財物去什二,筴也。皮革、筋角、羽毛、竹箭、器械、財物,苟合于國器君用者,皆有矩券於上。君實鄉州藏焉。曰:『某月某日,苟從責者,鄉決州決。』故曰:就庸一日而決。國筴出於穀軌,國之筴貨,幣乘馬者也。今刀布藏於官府,巧幣、萬物輕重皆在賈(之)〔人〕。彼幣重而萬物輕,幣輕而萬物重,彼〔幣輕而〕穀重,〔幣重〕而穀輕。人君操穀、幣、(金)〔準〕衡,而天下可定也。此守天下之數也。」 桓公問於管子曰:「准衡、輕重、國會,吾得聞之矣。請問縣數。」管子對曰:「狼牡以至於馮會之(日)〔口〕,龍夏以北至于海莊,禽獸羊牛之地也,何不以此通國筴哉?」桓公曰:「何謂通國筴?」管子對曰:「馮市門一吏書贅直事。若其事(唐)〔廋〕圉牧食之人養視不失(扞)〔折〕殂者,去其都秩與其縣秩。大夫不鄉贅合游者,謂之無禮義,大夫幽其春秋,列民幽其門、山之祠。馮會、龍夏牛羊犧牲月賈十倍異日。此出諸禮義,籍於無用之地,因(捫)〔欄〕牢筴也。謂之通。」 桓公問管子曰:「請問國勢。」管子對曰:「有山處之國,有氾下多水之國,有山地分之國,有水泆之國,有漏壤之國。此國之五勢,人君之所憂也。山處之國常藏穀三分之一。氾下多水之國常操國穀三分之一。山地分之國常操國穀十分之三。水泉之所傷,水泆之國常操十分之二。漏壤之國謹下諸侯之五穀。與工雕文梓器以下天下之五穀,此准時五勢之數也。」 桓公問管子曰:「今有海內,縣諸侯,則國勢不用已乎?」管子對曰:「今以諸侯為(䇡)〔筦〕公州之(飾)〔餘〕焉,以乘四時,行(捫)〔欄〕牢之筴,以東西南北相(彼)〔被〕,用平而准。故曰:為諸侯,則高下萬物以應諸侯。徧有天下,則賦幣以守萬物之朝夕,調而已。利有足則行,不滿則有止。王者鄉州以時察之,故利不相傾,縣死其所。君守大奉一,謂之國簿。」 管子卷第二十三 地數第七十七 管子輕重十。 桓公曰:「地數可得聞乎?」管子對曰:「地之東西二萬八千里,南北二萬六千里。其出水者八千里,受水者八千里。出銅之山四百六十七山,出鐵之山三千六百九山。此之所以分壤樹穀也,戈矛之所發,刀幣之所起也。能者有餘,拙者不足。封於泰山,禪於梁父,封禪之王七十二家,得失之數,皆在此內。是謂國用。」桓公曰:「何謂得失之數皆在此?」管子對曰:「昔者桀霸有天下而用不足,湯有七十里之薄而用有餘。天非獨為湯雨菽粟,而地非獨為湯出財物也。伊尹善通移、輕重、開闔、決塞,通於高下徐疾之筴坐起之。費時也,黃帝問於伯高曰:『吾欲陶天下而以為一家,為之有道乎?』伯高對曰:『請刈其莞而樹之,吾謹逃其蚤牙,則天下可陶而為一家。』黃帝曰:『此若言可得聞乎?』伯高對曰:『上有丹沙者下有黃金,上有慈石者下有銅金,上有陵石者下有鈆、錫、赤銅,上有赭者下有鐵,此山之見榮者也。苟山之見其榮者,君謹封而祭之。距封十里而為一壇,是則使乘者下行,行者趨。若犯令者,罪死不赦。然則與折取之遠矣。』脩教十年,而葛盧之山發而出水,金從之,蚩尤受而制之,以為劍、鎧、矛、戟,是歲相兼者諸侯九。雍狐之山發而出水,金從之,蚩尤受而制之,以為雍狐之戟、芮戈,是歲相兼者諸侯十二。故天下之君頓戟壹怒,伏尸滿野,此見戈之本也。」 桓公問於管子曰:「請問天財所出?地利所在?」管子對曰:「山上有赭者其下有鐵,上有鈆者其下有銀。一曰:『上有鈆者其下有鉒銀,上有丹沙者其下有鉒金,上有慈石者其下有銅金。』此山之見榮者也。苟山之見榮者,謹封而為禁。有動封山者,罪死而不赦。有犯令者,左足入,左足斷,右足入,右足斷。然則其與犯之遠矣。此天財地利之所在也。」桓公問於管子曰:「以天財地利立功成名於天下者誰子也?」管子對曰:「文武是也。」桓公曰:「此若言何謂也?」管子對曰:「夫玉起於牛氏邊山,金起於汝漢之右洿,珠起於赤野之末光。此皆距周七千八百里,其涂遠而至難。故先王各用於其重,珠玉為上(弊)〔幣〕,黃金為中幣,刀布為下幣。令疾則黃金重,令徐則黃金輕。先王權度其號令之徐疾,高下其中幣而制下上之用,則文武是也。」 桓公問於管子曰:「吾欲守國財而毋稅於天下,而外因天下,可乎?」管子對曰:「可。夫水激而流渠,令疾而物重。先王理其號令之徐疾,內守國財而外因天下矣。」桓公問於管子曰:「其行事奈何?」管子對曰:「夫昔者武王有巨橋之粟,貴糴之數。」桓公曰:「為之奈何?」管子對曰:「武王立重泉之戍,令曰:『民自有百鼓之粟者不行。』民舉所最粟以避重泉之戍,而國穀二什倍,巨橋之粟亦二什倍。武王以巨橋之粟二什倍而市繒帛,軍五歲毋籍衣於民。以巨橋之粟二什倍而衡黃金百萬,終身無籍於民。准衡之數也。」桓公問於管子曰:「今亦可以行此乎?」管子對曰:「可。夫楚有汝漢之金,齊有渠展之鹽,燕有遼東之煮。此三者亦可以當武王之數。十口之家,十人咶鹽;百口之家,百人咶鹽。凡食鹽之數,一月丈夫五升少半,婦人三升少半,嬰兒二升少半。鹽之重,升加分耗而釜五十,升加一耗而釜百,升加什耗而釜千。君伐菹薪煮泲水為鹽,正而積之三萬鍾,至陽春請籍於時。」桓公曰:「何謂籍於時?」管子曰:「陽春農事方作,令民毋得築垣牆,毋得繕冢墓;(丈)〔大〕夫毋得治宮室,毋得立臺榭。北海之眾毋得聚庸而煮鹽。然鹽之賈必四什倍。君以四什〔倍〕之賈,(脩)〔循〕河、濟之流,南輸梁、趙、宋、衛、濮陽。惡食無鹽則腫,守圉之本,其用鹽獨重。君伐菹薪煮泲水以籍於天下,然則天下不減矣。」 桓公問於管子曰:「吾欲富本而豐五穀,可乎?」管子對曰:「不可。夫本富而財物眾,不能守,則稅於天下。五穀興豐,(巨錢)〔吾賤〕而天下貴,則稅於天下,然則吾民常為天下虜矣。夫善用本者,若以(身)〔舟〕濟於大海,觀風之所起。天下高則高,天下下則下。天〔下〕高我下,則財利稅於天下矣。」 桓公問於管子曰:「事盡於此乎?」管子對曰:「未也。夫齊衢處之本,通達所出也,游子勝商之所道。人(求)〔來〕本者,食吾本粟,因吾本幣,騏驥黃金然后出。令有徐疾,物有輕重,然后天下之寶壹為我用。善者用非有,使非人。」 揆度第七十八 輕重十一。 齊桓公問於管子曰:「自燧人以來,其大會可得而聞乎?」管子對曰:「燧人以來,未有不以輕重為天下也。共工之王,水處什之七,陸處什之三,乘天勢以隘制天下。至於黃帝之王,謹逃其爪牙,不利其器,燒山林,破增藪,焚沛澤,逐禽獸,實以益人,然後天下可得而牧也。至於堯舜之王,所以化海內者,北用禺氏之玉,南貴江漢之珠,其勝禽獸(之仇),以大夫隨之。」桓公曰:「何謂也?」管子對曰:「令:『諸侯之子將委質者,皆以雙武之皮,卿大夫豹飾,列大夫豹幨。』大夫散其邑粟與其財物以市武豹之皮,故山林之人刺其猛獸若從親戚之仇。此君冕服於朝,而猛獸勝於外。大夫已散其財物,萬人得受其流。此堯舜之數也。」 桓公曰:「『事名二、正名五而天下治』,何謂『事名二』?」對曰:「天筴陽也,壤筴陰也,此謂『事名二』。」「何謂『正名五』?」對曰:「權也,衡也,規也,矩也,准也,此謂『正名五』。其在色者,青黃白黑赤也。其在聲者,宮商羽徵角也。其在味者,酸辛鹹苦甘也。二五者,童山竭澤,人君以數制之人。味者所以守民口也,聲者所以守民耳也,色者所以守民目也。人君失二五者亡其國,大夫失二五者亡其勢,民失二五者亡其家。此國之至機也,謂之國機。」 輕重之法曰:「自言能為司馬不能為司馬者,殺其身以舋其鼓;自言能治田土不能治田土者,殺其身以舋其社;自言能為官不能為官者,㓷以為門父。」故無敢姦能誣祿至於君者矣。故相任寅為官都,重門擊(拆)〔柝〕不能(去)〔者〕,亦隨之以法。 桓公問於管子曰:「請問(大)〔失〕准。」管子對曰:「(大)〔失〕准者,天下皆制我而無我焉。此謂(大)〔失〕准。」桓公曰:「何謂也?」管子對曰:「今天下起兵加我,臣之能謀厲國定(名)〔民〕者,割壤而封;臣之能以車兵進退成功立名者,割壤而封。然則是天下盡封君之臣也,非君封之也。天下已封君之臣十里矣,天下每動,重封君之民二十里。君之民非富也,鄰國富之。鄰國每動,重富君之民,貧者重貧,富者重富。(大)〔失〕准之數也。」桓公曰:「何謂也?」管子對曰:「今天下起兵加我,民棄其耒耜,出持戈於外,然則國不得耕。此非天凶也,此人凶也。君朝令而夕求具,民肆其財物與其五穀為讎,厭而去。賈人受而廩之,然則國財之一分在賈人。師罷,民反其事,萬物反其重。賈人出其財物,國幣之少分廩於賈人。若此則幣重三分,財物之輕(重)三分。賈人市於三分之閒,國之財物盡在賈人,而君無筴焉。民更相制,君無有事焉。此輕重之(大)〔失〕准也。」 管子曰:「人君操本,民不得操末;人君操始,民不得操卒。其在涂者,籍之於衢塞;其在穀者,守之春秋;其在萬物者,立貲而行。故物動則應之。故豫奪其涂,則民無遵;君守其流,則民失其高。故守四方之高下,國無游賈,貴賤相當,此謂國衡。以利相守,則數歸於君矣。」 管子曰:「善正商任者省有肆,省有肆則市朝閒,市朝閒則田野充,田野充則民財足,民財足則君賦歛焉不窮。今則不然,民重而君重,重而不能輕;民輕而君輕,輕而不能重。天下善者不然,民重則君輕,民輕則君重。此乃財餘以滿不足之數也。故凡不能調民利者,不可以為大治;不察於終始,不可以為至矣。動左右以重相因,二十國之筴也。鹽鐵二十國之筴也。錫金二十國之筴也。五官之數,不籍於民。」 桓公問於管子曰:「輕重之數惡終?」管子對曰:「若四時之更舉,無所終。國有患憂,輕重五穀以調用,積餘臧羨以備賞。天下賓服,有海內,以富誠信仁義之士,故民高辭讓,無為奇怪者。彼輕重者,諸侯不服以出戰,諸侯賓服以行仁義。」 管子曰:「一歲耕,五歲食,粟賈五倍。一歲耕,六歲食,粟賈六倍。二年耕而十一年食。夫富能奪,貧能予,乃可以為天下。且天下者,處茲行茲,若此而天下可壹也。夫天下者,使之不使,用之不用。故善為天下者,毋曰使之,使不得不使;毋曰用之,使不得不用也。」 管子曰:「善為國者,如金石之相舉,重鈞則金傾。故治權則勢重,治道則勢羸。今穀重於吾國,輕於天下,則諸侯之自泄,如原水之就下。故物重則至,輕則去。有以重至而輕處者,我動而錯之,天下即已於我矣。物臧則重,發則輕,散則多。幣重則民死利,幣輕則決而不用,故輕重調於數而止。」 「五穀者,民之司命也。刀幣者,溝瀆也。號令者,徐疾也。『令重於寶,社稷重於親戚。』胡謂也?」對曰:「夫城郭拔,社稷不血食,無生臣;親沒之後,無死子。此社稷之所重於親戚者也。故(有城無人)〔有人無城〕,謂之守平虛,有人而無甲兵而無食,謂之與禍居。」 桓公問管子曰:「吾聞海內玉幣有七筴,可得而聞乎?」管子對曰:「陰山之礝碈,一筴也;燕之紫山白金,一筴也;發、朝鮮之文皮,一筴也;汝、漢水之右衢黃金,一筴也;江陽之珠,一筴也;秦明山之曾青,一筴也;禺氏邊山之玉,一筴也。此謂以寡為多,以狹為廣。天下之數盡於輕重矣。」 桓公問於管子曰:「陰山之馬具駕者千乘。馬之平賈萬也,金之平賈萬也,吾有伏金千斤,為此奈何?」管子對曰:「君請使與正籍者,皆以幣還於金,吾至四萬。此一為四矣。吾非埏埴搖鑪(櫜)〔橐〕而立黃金也,今黃金之重一為四者,數也。珠起於赤野之末光,黃金起於汝漢水之右衢,玉起於禺氏之邊山。此度去周七千八百里,其涂遠,其至(陒)〔阸〕。故先王度用其重而因之,珠(王)〔玉〕為上幣,黃金為中幣,刀布為下幣。先王高下中幣,(利)〔制〕下上之用。」 百乘之國,中而立〔市〕,東西南北度五十里。一日定慮,二日定載,三日出竟,五日而反。百乘之制輕重,毋過五日。百乘為耕田萬頃,為戶萬戶,為開口十萬人,為〔當〕分者萬人,為輕車百乘,為馬四百(四)〔匹〕。千乘之國,中而立市,東西南北度百五十餘里。二日定慮,三日定載,五日出竟,十日而反。千乘之制輕重,毋過一旬。千乘為耕田十萬頃,為戶十萬戶,為開口百萬人,為當分者十萬人,為輕車千乘,為馬四千匹。萬乘之國,中而立市,東西南北度五百里。三日定慮,五日定載,十日出竟,二十日而反。萬乘之制輕重,毋過二旬。萬乘為耕田百萬頃,為戶百萬戶,為開口千萬人,為當分者百萬人,為輕車萬乘,為馬四萬匹。 管子曰:「疋夫為鰥,匹婦為寡,老而無子者為獨。君問其若有子弟師役而死者,父母為獨,上必葬之:衣衾三領,木必三寸,鄉吏視事,葬於公壤。若產而無弟兄,上必賜之匹馬之壤。故親之殺其子以為上用,不苦也。君終歲行邑里。其人力同而宮室美者,良萌也,力作者也,脯二束、酒一石以賜之。力足蕩游不作,老者譙之,當壯者遣之邊戍。民之無本者貸之圃彊。故百事皆舉,無留力失時之民。此皆國筴之數也。」 上農挾五,中農挾四,下農挾三。上女衣五,中女衣四,下女衣三。農有常業,女有常事。一農不耕,民有為之飢者;一女不織,民有為之寒者。飢寒凍餓,必起於糞土,故先王謹於其始。事再其本,民無(饘者)賣其子。三其本,若為食。四其本,則鄉里給。五其本,則遠近通,然后死得葬矣。事不能再其本,而上之求焉無止,然則姦涂不可獨遵,貨財不安於拘。隨之以法,則中內摲民也。輕重不調,無饘之民不可責理,鬻子不可得使,君失其民,父失其子,亡國之數也。 管子曰:「神農之數曰:『一穀不登,減一穀;穀之法什倍。二穀不登,減二穀;穀之法再什倍。』夷䟽滿之,無食者予之陳,無種者貸之新,故無什倍之賈,無倍稱之民。」 國准第七十九 輕重十二。 齊桓公問於管子曰:「國准可得而聞乎?」管子對曰:「國准者,視時而立儀。」桓公曰:「何謂視時而立儀?」對曰:「黃帝之王,謹逃其爪牙。有虞之王,枯澤童山。夏后之王,燒增藪,焚沛澤,不益民之利。殷人之王,諸侯無牛馬之牢,不利其器。周人之王,官能以備物。五家之數殊而用一也。」 桓公曰:「然則五家之數,籍何者為善也?」管子對曰:「燒山林,破增藪,焚沛澤,禽獸眾也。童山竭澤者,君智不足也。燒增藪,焚沛澤,不益民利,逃械器,閉知能者,輔己者也。諸侯無牛馬之牢,不利其器者,(曰)〔毋〕淫器而一民心者也。以人御人,逃戈刃,高仁義,乘天(國)〔固〕以安己也。五家之數殊而用一也。」 桓公曰:「今當時之王者立何而可?」管子對曰:「請兼用五家而勿盡。」桓公曰:「何謂?」管子對曰:「立祈祥以固山澤,立械器以使萬物,天下皆利而謹操重筴。童山竭澤,益利摶流。出(金山)〔山金〕立幣,(成)〔存〕菹丘,立駢牢,以為民饒。彼菹(菜)〔萊〕之壤,非五穀之所生也,麋鹿牛馬之地。春秋賦生殺老,立施以守五穀,此以無用之壤臧民之(羸)〔贏〕。五家之數皆用而勿盡。」 桓公曰:「五代之王以盡天下數矣,來世之王者可得而聞乎?」管子對曰:「好譏而不亂,亟變而不(變)〔孌〕,時至則為,過則去。王數不可豫致。此五家之國准也。」 輕重甲第八十 輕重十三。 桓公曰:「輕重有數乎?」管子對曰:「輕重無數。物發而應之,聞聲而乘之。故為國不能來天下之財,致天下之民,則國不可成。」桓公曰:「何謂來天下之財?」管子對曰:「昔者桀之時,女樂三萬人,端譟晨樂聞於三衢,是無不服文繡衣裳者。伊尹以薄之游女工文繡(篡)〔纂〕組,一純得粟百鍾於桀之國。夫桀之國者,天子之國也。桀無天下憂,飾婦女鍾鼓之樂,故伊尹得其粟而奪之流。此之謂來天下之財。」桓公曰:「何謂致天下之民?」管子對曰:「請使州有一掌,里有積五窌。民無以與正籍者予之長假,死而不葬者予之長度。飢者得食,寒者得衣,死者得葬,不(𠸆)〔澹〕者得振,則天下之歸我者若流水。此之謂致天下之民。故聖人善用非其有,使非其人,動言搖辭,萬民可得而親。」桓公曰:「善。」 桓公問管子曰:「夫湯以七十里之薄,兼桀之天下,其故何也?」管子對曰:「桀者冬不為杠,夏不束柎,以觀凍溺。弛牝虎充市,以觀其驚駭。至湯而不然。夷(競)〔疏〕而積粟,飢者食之,寒者衣之,不(𠸆)〔澹〕者振之,天下歸湯若流水。此桀之所以失其天下也。」桓公曰:「桀使湯得為是,其故何也?」管子曰:「女華者,桀之所愛也,湯事之以千金;曲逆者,桀之所善也,湯事之以千金。內則有女華之陰,外則有曲逆之陽,陰陽之議合,而得成其天子。此湯之陰謀也。」 桓公曰:「輕重之數,國准之分,吾已得而聞之矣,請問用兵奈何?」管子對曰:「五戰而至於兵。」桓公曰:「此若言何謂也?」管子對曰:「請戰衡,戰准,戰流,戰權,戰勢。此所謂五戰而至於兵者也。」桓公曰:「善。」 桓公欲賞死事之後,曰:「吾國者,衢處之國,饋食之都,虎狼之所棲也。今每戰輿死扶傷。如孤:(茶)〔荼〕首之孫,仰倳戟之寶,吾無由予之,為之奈何?」管子對曰:「吾國之豪家:遷封、食邑而居者,君章之以物則物重,不章以物則物輕;守之以物則物重,不守以物則物輕。故遷封、食邑、富商、蓄賈、積餘、藏羨、跱蓄之家,此吾國之豪也。故君請縞素而就士室,朝功臣、世家、遷封、食邑、積餘、藏羨、跱蓄之家曰:『城肥致衝,無委致圍,天下有慮,齊獨不與其謀?子大夫有五穀菽粟者勿敢左右,請以平賈取之子。』與之定其券契之齒。釜鏂之數,不得為侈弇焉。困窮之民聞而糴之,釜鏂無止,遠通不推。國粟之賈坐長而四十倍。君出四十倍之粟以振孤寡,(牧)〔收〕貧病,視獨老窮而無子者,靡得相鬻而養之,勿使赴於溝澮之中。若此,則士爭前戰為顏行,不偷而為用,輿死扶傷,死者過半。此何故也?士非好戰而輕死,輕重之分使然也。」 桓公曰:「皮、幹、筋、角之徵甚重。重籍於民而貴市之皮、幹、筋、角,非為國之數也。」管子對曰:「請以令高杠柴池,使東西不相睹,南北不相見。」桓公曰:「諾。」行事期年,而皮、幹、筋、角之徵去分,民之籍去分。桓公召管子而問曰:「此何故也?」管子對曰:「杠、池平之時,夫妻服(簞)〔輦〕,輕至百里。今高杠柴池,東西南北不相睹,天酸然雨,十人之力不能上;廣澤遇雨,十人之力不可得而恃。夫舍牛馬之力所無因。牛馬絕罷,而相繼死其所者相望,皮、幹、筋、角徒予人而莫之取。牛馬之賈必坐長而百倍。天下聞之,必離其牛馬而歸齊若流。故高杠柴池,所以致天下之牛馬而損民之籍也。《道若祕》云:『物之所生,不若其所聚。』」 桓公曰:「弓弩多匡䡔者,而重籍於民奉繕工,而使弓弩多匡䡔者,其故何也?」管子對曰:「鵝鶩之舍近,鵾雞鵠䳈之通遠。鵠鵾之所在,君請式璧而聘之。」桓公曰:「諾。」行事期年,而上無闕者,前無趨人。三月解(𠣗)〔医〕,弓弩無匡䡔者。召管子而問曰:「此何故也?」管子對曰:「鵠鵾之所在。君式璧而聘之。菹澤之民聞之,越(乎)〔平〕而射遠。非十鈞之弩不能中鵾雞鵠䳈。彼十鈞之弩,不得(𩇹)〔棐〕擏不能自正。故三月解(𠣗)〔医〕而弓弩無匡䡔者,此何故也?以其家習其所也。」 桓公曰:「寡人欲籍於室屋。」管子對曰:「不可,是毀成也。」「欲籍於萬民。」管子曰:「不可,是隱情也。」「欲籍於六畜。」管子對曰:「不可,是殺生也。」「欲籍於樹木。」管子對曰:「不可,是伐生也。」「然則寡人安籍而可?」管子對曰:「君請籍於鬼神。」桓公忽然作色曰:「萬民、室屋、六畜、樹木且不可得籍,鬼神乃可得而籍夫?」管子對曰:「厭宜乘,勢事之利得也;計議因權,事之囿大也。王者乘勢,聖人乘幼,與物皆(耳)〔宜〕。」桓公曰:「行事奈何?」管子對曰:「昔堯之五更五官無所食,君請立五厲之祭,祭堯之五吏。春獻蘭,秋斂落;原魚以為脯,鯢以為(郩)〔殽〕。若此,則澤魚之正伯倍異日,則無屋粟邦布之籍。此之謂設之以祈祥,推之以禮義也。然則自足,何求於民也?」 桓公曰:「天下之國,莫彊於越。今寡人欲北舉事孤竹、離枝,恐越人之至,為此有道乎?」管子對曰:「君請遏原流,大夫立沼池,令以矩游為樂。則越人安敢至?」桓公曰:「行事奈何?」管子對曰:「請以令隱三川,立員都,立大舟之都。大(身)〔舟〕之都有深淵,壘十仞。令曰:『能游者賜(千)〔十〕金。』未能用金千,齊民之游水,不避吳越。」桓公終北舉事於孤竹、離枝。越人果至,隱曲(薔)〔菑〕以水齊。管子有扶身之士五萬人,以待戰於曲(薔)〔菑〕,大敗越人。此之謂水豫。 齊之北澤燒,火光照堂下。管子入賀桓公曰:「吾田野辟,農夫必有百倍之利矣。」是歲租稅九月而具,粟又美。(相)〔桓〕公召管子而問曰:「此何故也?」管子對曰:「萬乘之國、千乘之國,不能無薪而炊。今北澤燒,莫之續,則是農夫得居裝而賣其薪蕘,一束十倍。則春有以倳耜,夏有以決芸。此租稅所以九月而具也。」 桓公憂北郭民之貧,召管子而問曰:「北郭者,盡屨縷之甿也,以唐園為本利,為此有道乎?」管子對曰:「請以令:禁百鍾之家不得事鞽,千鍾之家不得為唐園,去市三百步者不得樹葵菜。若此,則空閒有以相給資,則北郭之甿有所讎。其手搔之功,唐園之利,故有十倍之利。」 管子曰:「陰王之國有三,而齊與在焉。」桓公曰:「此若言可得聞乎?」管子對曰:「楚有汝、漢之黃金,而齊有渠展之鹽,燕有遼東之煮,此陰王之國也。且楚之有黃金,中齊有(薔)〔菑〕石也。苟有操之不工,用之不善,天下倪而是耳。使夷吾得居楚之黃金,吾能令農毋耕而食,女毋織而衣。今齊有渠展之鹽,請君伐菹薪,煮(沸火)〔泲水〕為鹽,正而積之。」 桓公曰:「諾。」十月始正,至於正月,成鹽三萬六千鍾。召管子而問曰:「安用此鹽而可?」管子對曰:「孟春既至,農事且起。大夫無得繕冢墓、理宮室、立臺榭、築牆垣。北海之眾無得聚庸而煮鹽。若此,則鹽必坐長而十倍。」桓公曰:「善。行事奈何?」管子對曰:「請以令糶之梁、趙、宋、衛、濮陽。彼盡饋食之也。國無鹽則腫,守圉之國,用鹽獨甚。」桓公曰:「諾。」乃以令使糶之,得成金萬壹千餘斤。桓公召管子而問曰:「安用金而可?」管子對曰:「請以令使賀獻,出正籍者必以金,金坐長而百倍。運金之重以衡萬物,盡歸於君。故此所謂用若挹於河海,若輸之給馬。此陰王之業。」 管子曰:「萬乘之國必有萬金之賈,千乘之國必有千金之賈,百乘之國必有百金之賈,非君之所賴也,君之所與。故為人君而不審其號令,則中一國而二君二王也。」桓公曰:「何謂一國而二君二王?」管子對曰:「今君之籍取以正,萬物之賈輕去其分,皆入於商賈,此中一國而二君二王也。故賈人乘其弊以守民之時,貧者失其財,是重貧也;農夫失其五穀,是重竭也。故為人君而不能謹守其山林、菹澤、草萊,不可以立為天下王。」桓公曰:「此若言何謂也?」管子對曰:「山林、菹澤、草萊者,薪蒸之所出,犧牲之所起也。故使民求之,使民籍之,因以給之。私愛之於民,若弟之與兄,子之與父也,然后可以通財交(殷)〔叚〕也。故請取君之游財,而邑里布積之。陽春,蠶桑且至,請以給其口食()〔筐〕曲之彊。若此,則絓絲之籍去分而歛矣。且四方之不至,六時制之:春(日)〔曰〕倳耜,次(日)〔曰〕獲麥,次(日)〔曰〕薄芓,次(日)〔曰〕樹麻,次(日)〔曰〕絕菹,次(日)〔曰〕大雨且至,趣芸壅培。六時制之,(臣)〔以〕給至於國都。善者鄉因其輕重,守其委廬,故事至而不妄。然后可以立為天下王。」 管子曰:「一農不耕,民或為之飢;一女不織,民或為之寒。故事再其本,則無賣其子者;事三其本,則衣食足;事四其本,則正籍給;事五其本,則遠近通,死得藏。今事不能再其本,而上之求焉無止,是使姦涂不可獨行,遺財不可包止。隨之以法,則是下艾民。食三升,則鄉有(正)〔乏〕食而盜;食二升,則里有(正)〔乏〕食而盜;食一升,則家有(正)〔乏〕食而盜。今操不反之事,而食四十倍之粟,而求民之毋失,不可得矣。且君朝令而求夕具,有者出其財,無有者賣其衣屨,農夫糶其五穀,三分賈而去。是君朝令一怒,布帛流越而之天下。君求焉而無止,民無以待之,走亡而(捿)〔棲〕山阜。持戈之士顧不見親,家族失而不分。民走於中而士遁於外,此不待戰而內敗。」 管子曰:「今為國有地牧民者,務在四時,守在倉廩。國多財則遠者來,地辟舉則民留處;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今君躬犂墾田,耕發草土,得其穀矣,民人之食,(有人)〔人有〕若干步畝之數,然而有餓餒於衢閭者何也?穀有所藏也。今君鑄錢立幣,民通移,人有百十之數,然而民有賣子者何也?財有所并也。故為人君不能散積聚,調高下,分并財,君雖彊本趣耕,發草立幣而無止,民猶若不足也。」 桓公問於管子曰:「今欲調高下,分并財,散積聚。不然,則世且并兼而無止,蓄餘藏羨而不息,貧賤鰥寡獨老不與得焉。散之有道,分之有數乎?」管子對曰:「唯輕重之家為能散之耳,請以令輕重之家。」桓公曰:「諾。」(東)〔束〕車五乘,迎癸乙於周下原。桓公(問四)因與癸乙、管子、甯戚相與四坐。桓公曰:「請問輕重之數。」癸乙曰:「重籍其民者失其下,數欺諸侯者無權與。」管子差肩而問曰:「吾不籍吾民,何以奉車革?不籍吾民,何以待鄰國?」癸乙曰:「唯好心為可耳!夫好心則萬物通,萬物通則萬物運,萬物運則萬物賤,萬物賤則萬物可因。知萬物之可因而不因者,奪於天下。奪於天下者,國之大賊也。」桓公曰:「請問好心萬物之可因?」癸乙曰:「有餘富無餘乘者,責之卿諸侯。足其所,不賂其游者,責之令大夫。若此則萬物通,萬物通則萬物運,萬物運則萬物賤,萬物賤則萬物可因矣。故知三准同筴者能為天下,不知三准之同筴者不能為天下。故申之以號令,抗之以徐疾也,民乎其歸我若流水。此輕重之數也。」 桓公問於管子曰:「今倳戟十萬,薪菜之靡日虛十里之衍;頓戟一譟,而靡幣之用日去千金之積。久之,且何以待之?」管子對曰:「粟賈平,〔釜〕四十,(則)金賈四千。粟賈釜四十則鍾四百也,十鍾四千也,二十鍾者為八千也。金賈四千,則二金中八千也。然則一農之事終歲耕百畝,百畝之收不過二十鍾,一農之事乃中二金之財耳。故粟重黃金輕,黃金重而粟輕,兩者不衡立。故善者重粟之賈。釜四百,則是鍾四千也,十鍾四萬,二十鍾者八萬。金賈四千,則是十金四萬也,二十金者為八萬。故發號出令,曰一農之事有二十金之筴。然則地非有廣狹,國非有貧富也,通於發號出令,審於輕重之數然。」 管子曰:「湩然擊鼓,士忿怒;鎗然擊金,士帥然。筴(桐)〔枹〕鼓從之,輿死扶傷,爭進而無止。口滿用,手滿錢,非大父母之仇也,重祿重賞之所使也。故軒冕立於朝,爵祿不隨,臣不為忠;中軍行戰,委予之賞不隨,士不死其列陳。然則是大臣執於朝,而列陳之士執於賞也。故使父不得子其子,兄不得弟其弟,妻不得有其夫,唯重祿重賞為然耳。故不遠道里而能威絕域之民,不險山川而能服有恃之(固)〔國〕,發若雷霆,動若風雨,獨出獨入,莫之能圉。」 桓公曰:「四夷不服,恐其逆政游於天下而傷寡人,寡人之(行)為此有道乎?」管子對曰:「吳越不朝,珠象而以為幣乎。發、朝鮮不朝,請文皮、毤服而以為幣乎。禺氏不朝,請以白璧為幣乎。崑崙之虛不朝,請以璆琳、琅玕為幣乎。故夫握而不見於手,含而不見於口,而辟千金者,珠也;然后,八千里之吳越可得而朝也。一豹之皮,(容金而金)〔而辟千金〕也;然后,八千里之發、朝鮮可得而朝也。懷而不見於抱,挾而不見於掖,而辟千金者,白璧也;然后,八千里之禺氏可得而朝也。簪珥而辟千金者,璆琳、琅玕也;然后,八千里之崑崙之虛可得而朝也。故物無主,事無接,遠近無以相因,則四夷不得而朝矣。」 管子卷第二十四 輕重乙第八十一 輕重(第)〔十〕四。 桓公曰:「天下之朝夕可定乎?」管子對曰:「終身不定。」桓公曰:「其不定之說,可得聞乎?」管子對曰:「地之東西二萬八千里,南北二萬六千里。天子中而立,國之四面,面萬有餘里。民之入正籍者亦萬有餘里。故有百倍之力而不至者,有十倍之力而不至者,有倪而是者。則遠者䟽,疾怨上。邊竟諸侯受君之怨民,與之為善,缺然不朝。是天子塞其涂。熟穀者去,天下之可得而霸?」桓公曰:「行事奈何?」管子對曰:「請與之立壤列天下之旁,天子中立,地方千里,兼霸之壤三百有餘里,佌諸侯度百里,負海子男者度七十里。若此則如胸之使臂,臂之使指也。然則小不能分於民,(推)〔准〕徐疾羨不足,雖在下不為君憂。夫海出沸無止,山生金木無息。草木以時生,器以時靡幣,泲水之鹽以日消。終則有始,與天壤爭,是謂立壤列也。」 武王問於癸度曰:「賀獻不重,身不親於君;左右不足,(支)〔友〕不善於群臣。故不欲收穡戶籍而給左右之用,為之有道乎?」癸度對曰:「吾國者衢處之國也,遠秸之所通,游客蓄商之所道,財物之所遵。故苟(入)〔食〕吾國之粟,因吾國之幣,然后,載黃金而出。故君請重重而衡輕輕,運物而相因,則國筴可成。故謹毋失其度,未與?民可治?」武王曰:「行事奈何?」癸度曰:「金山於汝、漢之右衢,珠出於赤野之末光,玉出於禺氏之旁山。此皆距周七千八百餘里,其涂遠,其至阨。故先王度用於其重,因以珠玉為上幣,黃金為中幣,刀布為下幣。故先王善高下中幣,制下上之用,而天下足矣。」 桓公曰:「衡謂寡人曰:『一農之事必有一耜、一銚、一鎌、一鎒、一椎、一銍,然后成為農。一車必有一斤、一鋸、一釭、一鑽、一鑿、一銶、一軻,然后成為車。一女必有一刀、一錐、一箴、一鉥,然后〔成〕為女。請以令斷山木,鼓山鐵,是可以毋籍而用足。』」管子對曰:「不可。今發徒隸而作之,則逃亡而不守。發民,則下疾怨上,邊竟有兵,則懷宿怨而不戰。未見山鐵之利而內敗矣。故善者不如與民,量其重,計其贏,民得其(十)〔七〕,君得其三。有雜之以輕重,守之以高下。若此,則民疾作而為上虜矣。」 桓公曰:「請問壤數。」管子對曰:「河𡌧諸侯,畝鍾之國也。(皟)〔磧〕山諸侯之國也。河𡌧諸侯常不勝山諸侯之國者,豫戒者也。」桓公曰:「此若言何謂也?」管子對曰:「夫河𡌧諸侯,畝鍾之國也,故穀眾多而不理,固不得有。至於山諸侯之國,則斂蔬藏菜,此之謂豫戒。」桓公曰:「壤數盡於此乎?」管子對曰:「未也。昔狄諸侯,畝鍾之國也,故粟十鍾而錙金。程諸侯,山諸侯之國也,故粟五釜而錙金。故狄諸侯十鍾而不得倳戟,程諸侯五釜而得倳戟,十倍而不足,或五分而有餘者,通於輕重高下之數。國有十歲之蓄,而民食不足者,皆以其事業望君之祿也。君有山海之財,而民用不足者,皆以其事業交接於上者也。故租籍,君之所宜得也;正籍者,君之所強求也。亡君廢其所宜得而斂其所強求,故下怨上而令不行。民,奪之則怒,予之則喜,民情固然。先王知其然,故見予之(所)〔形〕,不見奪之理。故五穀粟來者,民之司命也;黃金刀布者,民之通貨也。先王善制其通貨以御其司命,故民力可盡也。」 管子曰:「泉雨五尺,其君必辱。食稱之國必亡。待五穀者眾也。故樹木之勝霜露者不受令於天,家足其所者不從聖人。故奪然後予,高然后下,(喜然后怒)〔怒然后喜〕,天下可舉。」 桓公曰:「強本節用,可以為存乎?」管子對曰:「可以為益愈,而未足以為存也。昔者紀氏之國強本節用者,其五穀豐滿而不能理也,四流而歸於天下。若是,則紀氏其強本節用,適足以使其民穀盡而不能理為天下虜。是以其國亡而身無所處。故可以益愈而不足以為存。故善為國者,天下下我高,天下輕我重,天下多我寡。然后可以朝天下。」 桓公曰:「寡人欲毋(穀)〔殺〕一士,毋頓一戟,而辟方都二,為之有道乎?」管子對曰:「涇水(十二)〔上下〕空,汶、(淵)〔泗〕、洙、沿滿三之。於乃請以令使九月種麥,日至(日)〔而〕穫,則時雨未下而利農事矣。」桓公曰:「諾。」令以九月種麥,日至而穫。量其艾,一收之積中方都二。故此所謂善因天時,辯於地利而辟方都之道也。 管子入復桓公曰:「終歲之租金四萬二千金,請以一朝素賞軍士。」桓公曰:「諾。」以令至鼓期於泰舟之野期軍士。桓公乃即壇而立,甯戚、鮑叔、隰朋、易牙、賓胥無皆差肩而立。管子執枹而揖軍士曰:「誰能陷陳破眾者,賜之百金。」三問不對。有一人秉劍而前,問曰:「幾何人之眾也?」管子曰:「千人之眾。」「千人之眾,臣能陷之。」賜之百金。管子又曰:「兵接弩張,誰能得卒長者,賜之百金。」問曰:「幾何人卒之長也?」管子曰:「千人之長。」「千人之長,臣能得之。」賜之百金。管子又曰:「誰能聽旌旗之所指,而得執將首者,賜之千金。」言能得者壘(千)〔十〕人,賜之人千金。其餘言能外斬首者,賜之人十金。一朝素賞,四萬二千金廓然虛。桓公惕然太息曰:「吾曷以識此?」管子對曰:「君勿患。且使外為名於其(內)〔鄉〕,(鄉)〔內〕為功於其親,家為德於其妻子。若此,則士必爭名報德,無北之意矣。吾舉兵而攻,破其軍,并其地,則非特四萬二千金之利也。」五子曰:「善。」桓公曰:「諾。」乃誡大將曰:「百人之長,必為之朝禮。千人之長,必拜而送之,降兩級。其有親戚者,必遺之酒四石、肉四鼎。其無親戚者,必遺其妻子酒三石、肉三鼎。」行教半歲,父教其子,兄教其弟,妻諫其夫,曰:「見其若此其厚,而不死列陳,可以反於鄉乎?」桓公衍終舉兵攻萊,戰於莒必市里。鼓旗未相望,眾少未相知,而萊人大遁。故遂破其軍,兼其地,而虜其將。故未列地而封,未出金而賞,破萊軍,并其地,禽其君。此素賞之計也。 桓公曰:「曲防之戰,民多假貸而給上事者。寡人欲為之出賂,為之奈何?」管子對曰:「請以令:令富商蓄賈百符而一馬,無有者取於公家。若此,則馬必坐長而百倍其本矣。是公家之馬不離其牧皁,而曲防之戰賂足矣。」 桓公問於管子曰:「崇弟、蔣弟、丁、惠之功世,吾歲罔。寡人不得籍斗升焉,去〔一〕。菹(菜)〔萊〕、鹹鹵、斥澤、山閒㙗堞不為用之壤,寡人不得籍斗升焉,去一。列稼緣封十五里之原,強耕而自以為落,其民寡人不得籍斗升焉,〔去一〕。則是寡人之國,五分而不能操其二,是有萬乘之號而無千乘之用也。以是與天子提衡,爭秩於諸侯,為之有道乎?」管子對曰:「唯籍於號令為可耳。」桓公曰:「行事奈何?」管子對曰:「請以令發師置屯(藉)〔籍〕農,十鍾之家不行,百鍾之家不行,千鍾之家不行。行者不能百之一,千之十,而囷窌之數皆見於上矣。君案囷窌之數,令之曰:『國貧而用不足,請以平價取之子,皆案囷窌而不能挹損焉。』君直幣之輕重以決其數,使無(劵)〔券〕契之責,則積藏囷窌之粟皆歸於君矣。故九州無敵,竟上無患。」(令)〔公〕曰:「罷師歸農,無所用之。」管子曰:「天下有兵,則積藏之粟足以備其糧。天下無兵,則以賜貧甿,若此則菹(菜)〔萊〕、鹹鹵、斥澤、山閒㙗堞之壤無不發草。此之謂籍於號令。」 管子曰:「滕魯之粟釜百,則使吾國之粟釜千,滕魯之粟四流而歸我,若下深谷者。非歲凶而民飢也,辟之以號令,引之以徐疾,施乎其歸我若流水。」 桓公曰:「吾欲殺正商賈之利而益農夫之事,為此有道乎?」管子對曰:「粟重而萬物輕,粟輕而萬物重,兩者不衡立。故殺正商賈之利而益農夫之事,則請重粟之價(金)〔釜〕三百。若是則田野大辟,而農夫勸其事矣。」桓公曰:「重之有道乎?」管子對曰:「請以令與大夫城藏,使卿、諸侯藏千鍾,令大夫藏五百鍾,列大夫藏百鍾,富商蓄賈藏五十鍾。內可以為國委,外可以益農夫之事。」桓公曰:「善。」下令卿諸侯令大夫城藏。農夫辟其五穀,三倍其賈,則正商失其事,而農夫有百倍之利矣。 桓公問於管子曰:「衡有數乎?」管子對曰:「衡無數也。衡者使物壹高壹下,不得常固。」桓公曰:「然則衡數不可調耶?」管子對曰:「不可調。調則澄,澄則常,常則高下不貳,高下不貳則萬物不可得而使(固)〔用〕。」桓公曰:「然則何以守時?」管子對曰:「夫歲有四秋,而分有四時。故曰:農事且作,請以什伍農夫賦耜鐵,此之謂春之秋。大夏且至,絲纊之所作,此之謂夏之秋。而大秋成,五穀之所會,此之謂秋之秋。大冬營室中,女事紡績緝縷之所作也,此之謂冬之秋。故歲有四秋,而分有四時。已得四者之序,發號出令,物之輕重相什而相伯。故物不得有常固。故曰衡無數。」 桓公曰:「皮幹筋角竹箭羽毛齒革不足,為此有道乎?」管子曰:「惟曲衡之數為可耳。」桓公曰:「行事奈何?」管子對曰:「請以令為諸侯之商賈立客舍,一乘者有食,三乘者有芻菽,五乘者有伍養,天下之商賈歸齊若流水。」 輕重丙第八十二 管子輕重十五。 篇亡。 輕重丁第八十三 管子輕重十六。 桓公曰:「寡人欲西朝天子而賀獻不足,為此有數乎?」管子對曰:「請以令城陰里,使其牆三重而門九襲。因使玉人刻石而為璧,尺者萬泉,八寸者八千,七寸者七千,珪中四千,瑗中五百。」璧之數已具,管子西見天子曰:「弊邑之君欲率諸侯而朝先王之廟,觀於周室。請以令使天下諸侯朝先王之廟、觀於周室者,不得不以彤弓石璧。不以彤弓石璧者,不得入朝。」天子許之曰:「諾。」號令於天下。天下諸侯載黃金珠玉五穀文采布泉輸齊,以收石璧。石璧流而之天下,天下財物流而之齊,故國八歲而無籍。陰里之謀也。 右石璧謀。 桓公曰:「天子之養不足,號令賦於天下則不信諸侯,為此有道乎?」管子對曰:「江淮之閒有一茅而三脊毋至其本,名之曰菁茅。請使天子之吏環封而守之。夫天子則封於太山,禪於梁父。號令天下諸侯曰:『諸從天子封於太山、禪於梁父者,必抱菁茅一束以為禪(籍)〔藉〕。不如令者不得從。』」天(子)下諸侯載其黃金,爭秩而走。江淮之菁茅坐長而十倍,其賈一束而百金。故天子三日即位,天下之金四流而歸周若流水。故周天子七年不求賀獻者,菁茅之謀也。 右菁茅謀。 桓公曰:「寡人多務,令衡籍吾國之富商蓄賈稱貸家,以利吾貧萌、農夫,不失其本事。反此有道乎?」管子對曰:「惟反之以號令為可耳。」桓公曰:「行事奈何?」管子對曰:「請使賓胥無馳而南,隰朋馳而北,甯戚馳而東,鮑叔馳而西。四子之行定,夷吾請號令謂四子曰:『子皆為我君視四方稱貸之閒,其受息之氓幾何千家,以報吾。』」鮑叔馳而西。反報曰:「西方之氓者,帶濟負河,菹澤之萌也。漁獵取薪蒸而為食。其稱貸之家多者千鍾,少者六、七百鍾。其出之,鍾也一鍾。其受息之萌九百餘家。」賓胥無馳而南。反報曰:「南方之萌者,山居谷處,登降之萌也。上斷輪軸,下采杼栗,田獵而為食。其稱貸之家多者千萬,少者六、七百萬。其出之,中伯伍也。其受息之萌八百餘家。」甯戚馳而東。反報曰:「東方之萌,帶山負海,(苦)〔谷〕處,上斷福,漁獵之萌也。治葛縷而為食。其稱貸之家:(下)〔丁〕、惠、高、國,多者五千鍾,少者三千鍾。其出之,中鍾五釜也。其受息之萌八、九百家。」隰朋馳而北。反報曰:「北方萌者,衍處負海,煮泲為鹽,梁濟取魚之萌也。薪食,其稱貸之家多者千萬,少者六、七百萬。其出之,中伯二十也。受息之萌九百餘家。」凡稱貸之家出泉參千萬,出粟參數千萬鍾。受子息民參萬家。四子已報。管子曰:「不(棄)〔意〕我君之有萌中一國而五君之正也,然欲國之無貧,兵之無弱,安可得哉?」桓公曰:「為此有道乎?」管子曰:「惟反之以號令為可。請以令賀獻者皆以鐻枝蘭鼓,則必坐長什倍其本矣。君之棧臺之(職)〔織〕亦坐長什倍。請以令召稱貸之家,君因酌之酒,太宰行觴。桓公舉衣而問曰:『寡人多務,令衡籍吾國。聞子之假貸吾貧萌,使有以終其上令。寡人有鐻枝蘭鼓,其賈中純萬泉也。願以為吾貧萌決其子息之數,使無(劵)〔券〕契之責。』稱貸之家皆齊首而稽顙曰:『君之憂萌至於此!請再拜以獻堂下。』桓公曰:『不可。子使吾萌春有以倳耜,夏有以決芸。寡人之德子無所寵,若此而不受,寡人不得於心。』故稱貸之家(曰皆)〔皆曰〕:『再拜受。』所出棧臺之(職)〔織〕未能參千純也,而決四方子息之數,使無(劵)〔券〕契之責。四方之萌聞之,父教其子,兄教其弟曰:『夫墾田發〔草〕務,上之所急,可以無庶乎?君之憂我至於此!』此之謂反準。」 管子曰:「昔者癸度居人之國,必四面望於天下。下高亦高。天下高我獨下,必失其國於天下。」桓公曰:「此若言曷謂也?」管子對曰:「昔萊人善染,練茈之於萊純錙,緺綬之於萊亦純錙也。其周中,十金。萊人知之,閒(繤)〔纂〕茈空。周且斂馬作見於萊人操之。萊有(推)〔準〕馬。是自萊失(綦)〔纂〕茈而反準於馬也。故可因者因之,乘者乘之,此因天下以制天下。此之謂國準。」 桓公曰:「齊西水潦而民飢,齊東豐庸而糶賤,欲以東之賤被西之貴,為之有道乎?」管子對曰:「今齊西之粟釜百泉,則鏂二十也。齊東之粟釜十泉,則鏂二錢也。請以令籍人三十泉,得以五穀菽粟決其籍。若此,則齊西出三斗而決其籍,齊東出三釜而決其籍。然則釜十之粟皆實於倉廩。西之民飢者得食,寒者得衣;無本者(子)〔予〕之陳,無種者(子)〔予〕之新。若此,則東西之相被,遠近之準平矣。」 桓公曰:「衡數吾已得聞之矣。請問國準。」管子對曰:「孟春且至,溝瀆(阮)〔阨〕而不遂,谿谷(報)〔鄣〕上之水不安於藏,內毀室屋,壞牆垣,外傷田野,殘禾稼,故君謹守泉金之謝物,且為之舉。大夏,帷蓋衣幕之奉不給,謹守(泉)〔帛〕布之謝物,且為之舉。大秋,甲兵求繕,弓弩求弦,謹絲麻之謝物,且為之舉。大冬,任甲兵,糧食不給,黃金之賞不足,謹守五穀黃金之謝物,且為之舉。已守其謝,富商蓄賈不得如故。此之謂國準。」 龍鬭於馬(謂)〔瀆〕之陽,牛山之陰。管子八復於桓公曰:「天使使者臨君之郊,請使大夫(初)〔袀〕飭左右玄服天之使者乎?」天下聞之曰:「神哉齊桓公,天使使者臨其郊。」不待舉兵,而朝者八諸侯。此乘天威而動天下之道也。故智者役使鬼神而愚者信之。 桓公終神。管子入復桓公曰:「地(重)〔動〕,(投)〔疫〕之哉兆,國有慟。風(重)〔動〕,(投)〔疫〕之哉兆。國有槍星,其君必辱;國有篲星,必有流血。浮丘之戰,篲之所出,必服天下之仇。今篲星見於齊之分,請以令朝功臣世家,號令於國中曰:『篲星出,寡人恐服天下之仇。請有五穀(收)〔叔〕粟布帛文采者,皆勿敢左右。國且有大事,請以平賈取之。』功臣之家、人民百姓皆獻其穀菽粟泉金,歸其財物,以佐君之大事。此謂乘天(嗇)〔菑〕而求民鄰財之道也。」 桓公曰:「大夫多并其財而不出,腐朽五穀而不散。」管子對曰:「請以令召城陽大夫而(請)〔謫〕之。」桓公曰:「何哉?」管子對曰:「『城陽大夫,嬖寵被絺𥿭,鵝鶩含餘粖,齊鍾鼓之聲,吹笙篪,同姓不入,伯叔父母遠近兄弟皆寒而不得衣,飢而不得食。子欲盡忠於寡人,能乎?故子毋復見寡人。』滅其位,杜其門而不出。」功臣之家皆爭發其積藏,出其資財,以予其遠近兄弟。以為未足,又收國中之貧病孤獨老不能自食之萌,皆與得焉。故桓公推仁立義,功臣之家兄弟相戚,骨肉相親,國無飢民。此之謂繆數。 桓公曰:「崢丘之戰,民多稱貸負子息,以給上之急,度上之求。寡人欲復業產,此何以洽?」管子對曰:「惟繆數為可耳。」桓公曰:「諾。」令左右州曰:「表稱貸之家,皆堊白其門而高其閭。」州通之師執折箓曰:「君且使使者。」桓公使八使者式璧而聘之,以給鹽菜之用。稱貸之家皆齊首稽顙而問曰:「何以得此也?」使者曰:「君令曰:『寡人聞之《詩》曰:愷悌君子,民之父母也。寡人有崢丘之戰。吾聞子假貸吾貧萌,使有以給寡人之急,度寡人之求。使吾萌春有以倳耜,夏有以決芸,而給上事,子之力也。是以式璧而聘子,以給鹽(萊)〔菜〕之用。故子中民之父母也。』」稱貸之家皆折其(劵)〔券〕而削其書,發其積藏,出其財物,以振貧病。分其故貲,故國中大給,崢丘之謀也。此之謂繆數。 桓公曰:「四郊之民貧,商賈之民富,寡人欲殺商賈之民以益四郊之民,為之奈何?」管子對曰:「請以令決瓁洛之水,通之(杭)〔抗〕莊之閒。」桓公曰:「諾。」行令未能一歲,而郊之民殷然益富,商賈之民廓然益貧。桓公召管子而問曰:「此其故何也?」管子對曰:「決瓁洛之水通之(杭)〔抗〕莊之閒,則屠酤之汁肥流水,則蟁(虻)〔母〕巨雄、翡燕小鳥皆歸之,宜昏飲,此水上之樂也。賈人蓄物而賣為讎,買為取,市未央畢,而委舍其守列投蟁(虵)〔母〕巨雄。新冠五尺請挾彈懷九游水上,彈翡燕小鳥,被於暮。故賤賣而貴買。四郊之民賣賤,何為不富哉?商賈之人,何為不貧乎?」桓公曰:「善。」 桓公曰:「五衢之民,衰然多衣弊而屨穿,寡人欲使帛、布、絲、纊之賈賤,為之有道乎?」管子曰:「請以令沐途旁之樹枝,使無尺寸之陰。」桓公曰:「諾。」行令未能一歲,五衢之民皆多衣帛完屨。桓公召管子而問曰:「此其何故也?」管子對曰:「途旁之樹未沐之時,五衢之民,男女相好往來之市者,罷市相睹樹下,談語終日不歸。男女當壯,扶輦推輿,相睹樹下,戲笑超距,終日不歸。父兄相睹樹下,論議玄語,終日不歸。是以田不發,五穀不播,麻桑不種,蠒縷不治。內嚴一家而三不歸,則帛、布、絲、纊之賈安得不貴?」桓公曰:「善。」 桓公曰:「糶賤,寡人恐五穀之歸於諸侯,寡人欲為百姓萬民藏之,為此有道乎?」管子曰:「今者夷吾過市,有新成囷京者二家。君請式璧而聘之。」桓公曰:「諾。」行令半歲,萬民聞之,舍其作業而為囷京以藏菽粟五穀者過半。桓公問管子曰:「此其何故也?」管子曰:「成囷京者二家,君式璧而聘之,名顯於國中,國中莫不聞。是民上則無功顯名於百姓也,功立而名成;下則實其囷京,上以給上為君。壹舉而名實俱在也,民何為也?」 桓公問管子曰:「請問王數之守終始,可得聞乎?」管子曰:「正月之朝,穀始也;日至百日,黍秫之始也;九月斂實,(平)〔牟〕麥之始也。」 管子問於桓公:「敢問齊方于幾何里?」桓公曰:「方五百里。」管子曰:「陰雍長城之地,其於齊國三分之一,非穀之所生也。(𣴿)〔海莊〕、龍夏,其於齊國四分之一也,朝夕外之,所墆齊地者五分之一,非穀之所生也。然則吾非託食之主耶?」桓公遽然起曰:「然則為之奈何?」管子對曰:「動之以言,潰之以辭,可以為國基。且君幣籍而務,則賈人獨操國趣;君穀籍而務,則農人獨操國固。君動言操辭,左右之流君獨因之,物之始吾已見之矣,物之終吾已見之矣,物之賈吾已見之矣。」管子曰:「長城之陽,魯也。長城之陰,齊也。三敗殺君二重臣定社稷者,吾此皆以狐突之地封者也。故山地者山也,水地者澤也,薪芻之所生者斥也。」公曰:「託食之主及吾地亦有道乎?」管子對曰:「守其三原。」公曰:「何謂三原?」管子對曰:「君守布則籍於麻,十倍其賈,布五十倍其賈。此數也。君以織籍,籍於(系)〔糸〕。未為(系)〔糸〕籍(系)〔糸〕,撫織,再十倍其賈。如此,則云五穀之籍。是故籍於布則撫之系,籍於穀則撫之山,籍於六畜則撫之術。籍於物之終始而善御以言。」公曰:「善。」管子曰:「以國一籍臣右守布萬兩而右麻籍四十倍其賈衍。布五十倍其賈,公以重布決諸侯賈,如此而有二十齊之故。是故輕軼於賈穀制畜者則物軼於四時之輔。善為國者守其國之財,湯之以高下,注之以徐疾,一可以為百。未嘗籍求於民,而使用若河海,終則有始。此謂守物而御天下也。」公曰:「然則無可以為有乎?貧可以為富乎?」管子對曰:「物之生未有刑,而王霸立其功焉。是故以人求人,則人重矣。以數求物,則物重矣。」公曰:「此若言何謂也?」管子對曰:「舉國而一則無貲,舉國而十則有百。然則吾將以徐疾御之,若左之授右,若右之授左,是以外內不踡,終身無咎。王霸之不求於人而求之終始,四時之高下,令之徐疾而已矣。源泉有竭,鬼神有歇。守物之終始,〔終〕身不竭。此謂源究。」 輕重戊第八十四 輕重十七。 桓公問於管子曰:「輕重安施?」管子對曰:「自理國虙戲以來,未有不以輕重而能成其王者也。」公曰:「何謂?」管子對曰:「虙戲作,造六(峜)〔法〕以迎陰陽,作九九之數以合天道,而天下化之。神農作,樹五穀淇山之陽,九州之民乃知穀食,而天下化之。(黃帝)〔燧人〕作,鑽鐩生火,以熟葷臊,民食之無茲胃之病,而天下化之。黃帝之王,童山竭澤。有虞之王,燒曾藪,斬群害,以為民利,封土為社,置木為閭,始民知禮也。當是其時,民無慍惡不服,而天下化之。夏人之王,外鑿二十䖟,韘十七湛,䟽三江,鑿五湖,道四涇之水,以商九州之高,以治九藪,民乃知城郭、門閭、室屋之築,而天下化之。殷人之王,立(帛)〔皁〕牢,服牛馬,以為民利,而天下化之。周人之王,循六(𢚏)〔法〕,合陰陽,而天下化之。」公曰:「然則當世之王者何行而可?」管子對曰:「并用而毋俱盡也。」公曰:「何謂?」管子對曰:「帝王之道備矣,不可加也。公其行義而已矣。」公曰:「其行義奈何?」管子對曰:「天子幼弱,諸侯亢強,聘享不上。公其弱強繼絕,率諸侯以起周室之祀。」公曰:「善。」 桓公曰:「魯梁之於齊也,千穀也,蠭螫也,齒之有脣也。今吾欲下魯梁,何行而可?」管子對曰:「魯梁之民俗為綈。公服綈,令左右服之,民從而服之。公因令齊勿敢為,必仰於魯梁,則是魯梁釋其農事而作綈矣。」桓公曰:「諾。」即為服於泰山之陽,十日而服之。管子告魯梁之賈人曰:「子為我致綈千匹,賜子金三百斤。什至而金三十斤。」則是魯梁不賦於民,財用足也。魯梁之君聞之,則教其民為綈。十三月,而管子令人之魯梁。魯梁郭中之民道路揚塵,十步不相見,(絏)〔曳〕繑而踵相隨,車轂齺,騎連伍而行。管子曰:「魯梁可下矣。」公曰:「奈何?」管子對曰:「公宜服帛,率民去綈。閉關,毋與魯梁通使。」公曰:「諾。」後十月,管子令人之魯梁,魚梁之民餓餒相及,應聲之正無以給上。魯梁之君即令其民去綈脩農。穀不可以三月而得。魯梁之人糴十百,齊糶十錢。二十四月,魯梁之民歸齊者十分之六。三年,魯梁之君請服。 桓公問管子曰:「民飢而無食,寒而無衣,應聲之正無以給上,室屋漏而不(居)〔治〕,牆垣壞而不築,為之奈何?」管子對曰:「沐涂樹之枝也。」桓公曰:「諾。」令謂左右伯沐涂樹之枝。左右伯受沐,涂樹之枝闊。其年,民被白布,清中而濁,應聲之正有以給上,室屋漏者得(居)〔治〕,牆垣壞者得築。公召管子問曰:「此何故也?」管子對曰:「齊者,夷萊之國也。一樹而百乘息其下者,以其不捎也。眾鳥居其上,丁壯者胡丸操彈居其下,終日不歸。父老柎枝而論,終日不歸。歸市亦惰倪,終日不歸。今吾沐涂樹之枝,日中無尺寸之陰,出入者長時,行者疾走,父老歸而治生,丁壯者歸而薄業。彼臣歸其三不歸,此以鄉不資也。」 桓公問於管子曰:「萊、莒與柴田相并,為之奈何?」管子對曰:「萊、莒之山生柴,君其率白徒之卒鑄莊山之金以為幣,重萊之柴賈。」萊君聞之,告左右曰:「金幣者,人之所重也。柴者,吾國之奇出也。以吾國之奇出,盡齊之重寶,則齊可并也。」萊即釋其耕農而治柴。管子即令隰朋反農。二年,桓公止柴。萊、莒之糴三百七十,齊糶十錢,萊、莒之民降齊者十分之七。二十八月,萊、莒之君請服。 桓公問於管子曰:「楚者,山東之強國也,其人民習戰鬭之道。舉兵伐之,恐力不能過。兵弊於楚,功不成於周,為之奈何?」管子對曰:「即以戰鬭之道與之矣。」公(田)〔曰〕:「何謂也?」管子對曰:「公貴買其鹿。」桓公即為百里之城,使人之楚買生鹿。楚生鹿當一而八萬。管子即令桓公與民通輕重,藏穀什之六。令左司馬伯公將白徒而鑄錢於莊山。令中大夫王邑載錢二千萬,求生鹿於楚。楚王聞之,告其相曰:「彼金錢,人之所重也,國之所以存,明主之所以賞有功。禽獸者群害也,明王之所棄逐也。今齊以其重寶貴買吾群害,則是楚之福也。天且以齊私楚也。子告吾民急求生鹿,以盡齊之寶。」楚民即釋其耕農而田鹿。管子告楚之賈人曰:「子為我至生鹿二十,賜子金百斤。什至而金千斤也。」則是楚不賦於民而財用足也。楚之男子居外,女子居涂。隰朋教民藏粟五倍,楚以生鹿藏錢五倍。管子曰:「楚可下矣。」公曰:「奈何?」管子對曰:「楚錢五倍。其君且自得而脩穀,錢五倍,是楚強也。」桓公曰:「諾。」因令人閉關,不與楚通使。楚王果自得而脩穀。穀不可三月而得也,楚糴四百。齊因令人載粟處芉之南,楚人降齊者十分之四。三年而楚服。 桓公問於管子曰:「代國之出,何有?」管子對曰:「代之出,狐白之皮。公其貴買之。」管子曰:「狐白應陰陽之變,六月而壹見。公貴買之,代人忘其難得,喜其貴買,必相率而求之,則是齊金錢不必出,代民必去其本而居山林之中。離枝聞之,必侵其北,離枝侵其北,代必歸於齊。公(曰今)〔其令〕齊載金錢而往。」桓公曰:「諾。」即令中大夫王師北將人徒載金錢之代谷之上,求狐白之皮。代王聞之,即告其相曰:「代之所以弱於離枝者,以無金錢也。今齊乃以金錢求狐白之皮,是代之福也。子急令民求狐白之皮以致齊之幣,寡人將以來離枝之民。」代人果去其本,處山林之中,求狐白之皮。二十四月而不得一。離枝聞之,則侵其北。代王聞之,大恐。則將其士卒葆於代谷之上。離枝遂侵其北,王即將其士卒願以下齊。齊未亡一錢幣,脩使三年而代服。 桓公問於管子曰:「吾谷制衡山之術,為之奈何?」管子對曰:「公其令人貴買衡山之械器而賣之。燕、代必從公而買之,秦、趙聞之,必與公爭之。衡山之械器必倍其賈。天下爭之,衡山械器必什倍以上。」公曰:「諾。」因令人之衡山求買械器,不敢辯其貴賈。齊修械器於衡山十月,燕、代聞之,果令人之衡山求買械器。燕、代修三月,秦國聞之,果令人之衡山求買械器。衡山之君告其相曰:「天下爭吾械器,令其(買)〔賈〕再什以上。」衡山之民釋其本,脩械器之巧。齊即令隰朋漕粟於趙。趙(糴)〔糶〕十五,隰朋取之石五十。天下聞之,載粟而之齊。齊脩械器十七月,脩(糶)〔糴〕五月,即閉關不與衡山通使。燕、代、秦、趙即引其使而歸。衡山械器盡,魯削衡山之南,齊削衡山之北。內自量無械器以應二敵,即奉國而歸齊矣。 輕重己第八十五 輕重十八。 清神生心,心生規,規生矩,矩生方,方生正,正生曆,曆生四時,四時生萬物。聖人因而理之,道徧矣。 以冬日至始,數四十六日,冬盡而春始。天子東出其國四十六里而壇,服青而絻青,搢王揔,帶王監,朝諸侯卿大夫列士,循於百姓,號曰祭日,犧牲以魚。發出令曰:「生而勿殺,賞而勿罰,罪獄勿斷,以待期年。」教民樵室鑽鐩,墐竈泄井,所以壽民也。耜、耒、耨、懷、鉊、鈶、(又)〔乂〕、㩖、權渠、𦃻𦁛,所以御春夏之事也,必具。教民為酒食,所以為孝敬也。民生而無父母,謂之孤子;無妻無子,謂之老鰥;無夫無子,謂之老寡。此三人者,皆就官而眾。可事者不可事者,食如言而勿遺。多者為功,寡者為罪。是以路無行乞者也。路有行乞者,則相之罪也。天子之春令也。 以冬日至始,數九十二日,謂之春至。天子東出其國九十二里而壇,朝諸侯卿大夫列士,循於百姓,號曰祭星。十日之內,室無處女,路無行人。苟不樹藝者,謂之賊人;下作之地,上作之天,謂之不服之民;處里為下陳,處師為下通,謂之役夫。三不樹而主使之。天子之春令也。 以春日至始,數四十六日,春盡而夏始。天子服黃而靜處,朝諸侯卿大夫列士,循於百姓,發號出令曰:「毋聚大眾,毋行大火,毋斷大木(誅大臣),毋斬大山,毋戮大衍。滅三大而國有害也。」天子之夏禁也。 以春日至始,數九十二日,謂之夏至,而麥熟。天子祀於太宗,其盛以麥。麥者,穀之始也;宗者,族之始也。同族者(人)〔入〕,殊族者處。皆齊。大材,出祭王母。天子之所以主始而忌諱也。 以夏日至始,數四十六日,夏盡而秋始,而黍熟。天子祀於太祖,其盛以黍。黍者,穀之美者也。祖者,國之重者也。大功者太祖,小功者小祖,無功者無祖。(無)〔有〕功者皆稱其位而立沃,(有)〔無〕功者觀於外。祖者所以功祭也,非所以戚祭也。天子之所以異貴賤而賞有功也。 以夏日至始,數九十二日,謂之秋至。秋至而禾熟。天子祀於太惢,西出其國百三十八里而壇,服白而絻白,搢玉揔,帶錫監,吹塤篪之風,鑿動金石之音,朝諸侯卿大夫列士,循於百姓,號日祭月,犧牲以彘。發號出令:罰而勿賞,奪而勿予,罪獄誅而勿生,終歲之罪,毋有所赦。作衍牛馬之實在野者王。天子之秋計也。 以秋日至始,數四十六日,秋盡而冬始。天子服黑絻黑而靜處,朝諸侯卿大夫列士,循於百姓,發號出令曰:「毋行大火,毋斬大山,毋塞大水,毋犯天之隆。」天子之冬禁也。 以秋日至始,數九十二日,天子北出九十二里而壇,服黑而絻黑,朝諸侯卿大夫列士,號曰發繇。趣山人斷伐,具械器;趣菹人薪雚葦,足蓄積。三月之後,皆以其所有易其所無。謂之大通三月之蓄。 凡在趣耕而不耕,民以不令,不耕之害也。宜芸而不芸,百草皆存,民以僅存,不芸之害也。宜穫而不穫,風雨將作,五穀以削,士民零落,不穫之害也。宜藏而不藏,霧氣陽陽,宜死者生,宜蟄者鳴,不臧之害也。張耜當弩,銚耨當劍戟,擭渠當脅𩊆,蓑笠當𢫕櫓。故耕械具則戰械備矣。 輕重庚第八十六 篇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