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史弹词注 成都杨慎用修编着 汉阳张三异禹木增定 男仲璜别麓注 伯琮鹤湄订 叔珽鹄岩参 孙坦含坤章 坦麟画臣 坦骢青御 坦熊男祥同校 廿一史弹词注旧序 廿一史弹词注序 明纪弹词序 弹词注序 弹词注凡例 卷一 第一段 总说 卷二 第二段 说三代 卷三 第三段上 说秦汉 卷三 第三段下 说秦汉 卷四 第四段 说三分两晋 卷五 第五段 说南北史 卷六 第六段 说五胡 卷七 第七段 说隋唐二代 卷八 第八段 说五代史 卷八 第八段下 说五代史 卷九 第九段 说宋辽金夏 卷九 第九段下 说宋辽金夏 卷十 第十段 说元史 明纪弹词注卷上 明纪弹词注卷下 弹词注后跋 廿一史弹词旧序 世传用修戍滇南,常傅胡粉、支发为两角髻,行歌市中。余窃疑之,谓贤达何放废如是?及得用修廿一史弹词,喟然叹曰:用修行吟自废,岂无意欤!夫世之删史者,不过节约其文与事,备劝戒、便观览而已;用修不然,先之以声歌,继之以序说,杂以里语街谈,檃括参差,自然成韵,似正似谐,似俗似雅,似近似远,其意岂徒以自广已哉!盖痛古今之须臾,悲兴亡之倏忽,而横目之民悠悠以难悟也,故为曼声以送之,使言者足以感、闻者易以思。殆怀屈子沉湘之志,而复能自脱于庄列达生之旨,不失真正,而亦不伤其生者乎!夫用修以元辅子,擢制策首,其一时宠遇,岂不盛哉?及一朝遣戍,终老南裔,无望赐环,彼聪明才悟,殆有过人者也。见夫菀枯华落,陵谷变迁,转眼无定,不以此一死生齐物化,而徒怨叹感愤,以怼君父,而夭其生,则似愚矣。故托往事藏来者短咏长歌,傀儡千古,披发行吟,以自全而不以为耻。嗟夫,世何常语,亦何常谈,言解纷利在微中!世有奸雄,怀祸乱而不悔,如焚原烈泽,不可向迩;一旦庸夫孺子巷陌之谣,片言入耳,向日凶焰,辄烟销灰冷,不待黄泉而气息已尽。何哉?诚有以动其心也。凡人暗于自见,未有不明于见人,今观用修所述累累万余言,上自鸿庞,下迄胜国,其间皇帝王伯,忠孝贤圣之驱驰,乱臣贼子之纵横,戎狄盗贼之生灭,靡不兼总条贯。其词可竹可丝,可语可笑,至于重复悲慨,凄其断绝,令人一而叹再而悔,如雍门之哦,一市人皆泣;如越石之啸,羗胡皆涕泗沾衣,投戈北去,而不自知其哀痛之何从也。是真所谓情深于骚,而用广于骚者欤!时初夏,余方昼卧北窗下,听黄鹂歌金缕,忽忽睡去,梦身至尧禹所,左右臂化为皋夔共驩,转属迁换,下至莽操懿温,尿溺转化,与同作贼,旋复剖心出视,变为祢衡诸烈士。又变作庭前舞马,殿下孙供奉,兴兵仗剑,挝鼓掀衣,杀贼骂贼,城郭山川罔不遍历,侯王将相东讨西征,屠戮诛夷,生死死生,不可胜数。旋及爪发毛毫,反复变化,觉帝王圣贤所为甚苦,欲旦暮解脱,不可即得。又觉莽操懿温,亦无乐境,刀锯焚炙,无有苦恼。俯视北邙高坟卑冢,白骨枯骸,皆身受享所过,不复悲忆。辄复歌曰:将军战马今何在,野草闲花遍地愁。忽然惊寤,则儿子鼎持此诗话歌且读于旁也。推枕而起,黄鹂在树,花影当庭,拭眼悲悔,谓声尘不净,耳受乃为身受,梦作即同真作,因叹黄粱一梦,果不欺人,鼠肝虫臂,俱为蝶化。慨然有赤松安期之想。噫,人生若朝露将晞,古今三百二十七万八千余年,亦剎那间事,但圣贤豪杰于梦中得好光景耳。若汉唐宋来乱臣贼子、朋党交倾,正如迷人梦入恶境,颠倒呻吟,不能自醒。昔用修既放,一时诸臣多贵盛者,尔时君臣相得,不啻鱼水,然其贤者既忧谗畏讥,不肖旋被褫斥,甚而藁街为戮,名在丹书,凄凉千载,悲夫贤愚共尽,黄土悠悠。以视用修傅粉悲歌、渔樵唱和,犹赢得一场清梦也!时天启癸亥九日古吴宋凤翔羽皇题 廿一史弹词注序 文体之有正变,谓非时遇之顺逆使然乎。何以明其然哉?时际休隆,珥笔纂述,则即以胸中瑰玮发为文章,彤管流徽,赓扬盛事,此遇之顺而文之正也;不幸而为孤臣孽子,忧谗畏讥,或招沉湘,或悲赋鵩,致寄慨于虫鱼,因寓情于草木,其遇则逆,其文则变,所固然也。然遇有顺逆,文有正变,而皆以不外劝惩扶正人心者,乃足歌咏于不衰。余居恒披史,每思数十家之浩繁,读者猝难竟业,思得一指南捷诀,俾羲轩而下、元明以上,条分缕析,言约旨该,观者了如指掌,诵者洋洋盈耳,于以引掖儿辈、秘之家塾,卒戛戛乎难之。乃偶于书肆断简中,得用修杨先生廿一史弹词,而窃叹先生之先获我心也。先生以元辅令嗣,举制科大元,为天下第一闻人,不幸以议大礼放废,著书一百零九种见行海内。而弹词一书,胡未之载?或曰:此先生不得志于时之所为也。零裁云锦,碎剪冰纹,恐类诙谐、涉嘲谑,故秘而不传,未可知也。予曰:不然,文体虽变,而大义不渝,即如虞书府事,尝着功于九歌;毛诗三百,皆不离乎风雅。况先生博综记载,檃括微言,褒贬一法春秋,而不必有知罪之惧;论列无殊班马,而不必操著作之权。故变幻参差,纵横绝续,止借里谣巷咏,以抒其吊古谈今之怀,意不主于诙谐,而实藉以提撕告诫;语非取于嘲谑,而有裨于羣怨兴观。其声可供丝竹,而其义可作箴铭;其讴吟悲慨,可醒愚妇愚夫,而禾黍流连,亦可悟贤君贤相,欷歔往古,接引将来。先生虽不显居其名,而其功遂出全史下哉?倘后之读史者,不为昭揭而使珠玉沉埋,谓非表章者之责乎!幸秀水诸公,什袭家笥,用光剞劂,庶不负作者苦心,并可为读史者之津梁矣。独是先生以旷世逸才,擅一代著作手,极往古来今兴亡治乱之推迁,以及正闰咱窃之升沉,数十百家,言人人殊,而先生按节谐声、引商刻羽,出之一唱三叹,寓至微于至显之中,藏至奇于至平之内,是非全史博通、五车淹贯,能窥此乎?第恐初学涉猎未周,达此失彼,将先生为劝为惩、扶正人心之意,把卷茫然欲卧者矣。爰命璜儿一一详为注释,务使事实可稽,义蕴昭晰。历寒暑、数易稿,而书始成,虽全史蕴藉未易表着,而属词比事,先生之苦心庶几若睹矣。嗣有知者,谓先生约众史之班驳,为便览之新声,俾读者事半功倍,以为扶诱之功臣,可也。若谓揉全史之庄重,作艳绮之柔词,为涑水鄱阳毘陵诸公之罪人,则不可也。谓斯注释发明隐义,为古学片筏,作弹词演义,可也。若谓援古引经,小处明晰,断章取义,序次井然,于劝惩大义,可为前贤后哲之功臣,则不敢也。而余因是,窃有感矣:夫人生境遇顺逆,亦何常之有?向使先生遇际其顺,亦不过为卿为相,泽被一时已耳,乌能感慨淋漓、低徊于万千年之变迁、百数十君之得失,浑括于三万言内,而唱叹无余与;龙门涑水同其俯仰,可立言不朽也哉!然则先生之遇逆也,而未始不顺也;先生之文变也,而仍不失其正也。乌得以类诙谐、涉嘲谑,莫为之后,致有美弗彰乎?因是梓而行之,为之序,以公同好云。康熙甲寅长至月汉阳张三异禹木题于西泠客舍 明纪弹词序 弹词以三万余言檃括廿一史,光禄之才,岂后人所可及哉!乃犹有遗漏,俟王子季延补苴之。予观其所遗数事,不过万中之一二,补苴易易耳。至若有明一代全史,概未得纂集,先生才虽大,势不能留其身于百年后,以续前词,岂非憾事乎?余与璜儿既为先生注其已着之词,而弗续其未备之词,不同一憾事乎?因不揣固陋,追绎先生之心,广搜明纪诸书,合二祖十四宗之迹,撮要敷陈,比音叶节,虽东施效颦,才非先生之才,而心则犹是先生之心也。先生生明武宗朝,上溯洪武,历一百四十四年,更十君。其间治乱安危,自开国以至逊国,自仁宣以至土木之变,自弘治以至宸濠之叛,皆先生所已知者。其为可惊可喜可歌可泣之事,皆先生所亟欲播之声歌,而孤臣直笔,不欲以微词掩也。自世庙下逮怀宗,阅九十五年,更六主,其间由严嵩窃柄,以至庚戌之危;由江陵秉政,以至党议之兴;由魏珰稔恶,以至流贼之破碎山河;阉寺复用,以至甲申殉难、社稷沦亡于赤眉黄巾,一切佥壬乱政、伤心惨目之象,皆先生所未睹记者。使先生而在,有不效屈子之行吟、似贾生之流涕、综一代兴亡之颠末、寄之一唱三叹者乎!乃先生不能留其身于百年后,以辑明词,而其心则昭然若揭也!予亦第为先生抒其不容已之心而已。代斫伤手,诮奚容辞?书成,爰命璜儿并加详注,勿滋遗漏之咎。因窃念廿一史皆数千万年已往事,布之街谈巷咏,有知者有不知者。若明代始严于法网,继惨于靖乱,厥后元气丧于权珰,祸乱酿于门户,而沉陆中原,烟销于闯献二贼,父老犹有能道其轶事者,一聆此词,有不如耳所习闻、道所见惯者乎?虽圣朝屡勅词臣纂修明史,固有藏之石室、悬为金鉴者,若以此草野新声,当江天日晚、林下风清,杂之渔歌樵唱中,使愚夫愚妇闻之,知若者为忠臣,若者为义士,若者为乱臣贼子,于以油然兴、惕然醒焉,亦廉顽立懦之一征也。况前事为后事之师,后车鉴前车之覆,今历历指陈,较若列眉,即据以考镜得失,谓非古今来殷忧启圣之一助耶?请以是质之光禄,其心或亦可无遗憾也已。汉阳张三异禹木题于武林之储祉堂 弹词注序 弹词注一书,余于甲寅秋侍先大夫于武林,受命所注。今付诸剞劂,有谓箧藏三十七年,忽授之梓者,何居?曰:不欲梓者,余之心;不能不梓者,余仰体先大夫之心也。先大夫于癸丑冬解组会稽,旅寓西湖,日手弹词一编,咏歌不辍,又以明代缺如,因综有明三百年事,续着弹词。顾谓余曰:杨先生放废滇南,时其胸中抑郁,一往忠君爱国之心,无可寄,寄之歌词,一弹再鼓,隐寓夫劝惩来世、扶正人心之旨。予并续明词,俾无缺漏。惟是词意檃括,恐读者按词忘事,其于劝惩之旨,终觉展卷茫然。汝其综此两书,详注而急梓之,以公同好,可耳。予闻命,跪而请曰:大人不以璜之不肖,命注弹词,敢不奉严命?然窃思之,古者圣作明述,有经必有传,有是书必有是书之笺注。但后儒学尚训诂,虽六经皆有注疏,每多失经之本旨。即如三传有功于春秋,而马融不能无异同之疑;合注有功于左氏,而杜预且引为一人之癖。古人著述之难类如此,况升庵弹词,揉全史为十段,采用宏博;大人续补明词,并驱不朽?倘搜罗未广,考核未详,遽登梨枣,贻笑通儒,非大人所以命璜之意也。敢请缓之。先子曰:然。古人十年而成一赋,注书岂厌详慎?汝其勉之!余唯唯而退。由是篝灯起稿,翻阅羣书,根究事迹,悉其原委,历寒暑而注几成,可以梓矣。而未遽梓者,不敢谓已得古人之旨也,故曰不欲梓者余之心也。嗣是归里,暇日犹数易稿,请正先大人。大人命匠计工,亟图授梓,缘辛酉以前余事制举萟,未得全力搜讨;及于役梧江,匏系鸡肋,校雠无人,授梓之意终不果,而先子遂于辛未见背矣。徒跣奔旋,鸡骨支床,潦倒疾病,诸事俱废。迁延又十九载。今自顾须发霜盈,桑榆影逼,倘过此不能付梓成书,惧无以见先人于地下。而谓予能已于授梓乎?昔龙门马迁,继父谈书,不忘执手之泣;扶风班固,就父彪业,克成汉史之详;思廉表遗言而续梁陈二书,延寿终先志而撰南北二史。古人著书,堂构相承,比比然矣。余不才,去古人何啻天渊,而其不忍忘先人之心,与先人望予之心,则一也。乃今阅三十七年,而始谋授梓,方以旷日滋戾,而犹敢逡巡乎哉?故曰不能不梓者,余仰体先大夫之心也。独是前后两书注成,授梓有期,其于阐发劝惩之旨,未知果能仰酬先志与否?而岁月迁移,先大人不获目击校正,则抚编摩挲,是又余之滋戚也夫!康熙四十九年庚寅嘉平月汉阳张仲璜别麓题 弹词注凡例 一 弹词一书,义宗经传,词类风骚,自开辟以来流传世代君臣贤否、国运短长,统在数十页内,洵读史便捷法门也。维扬董昭侯旧有刊本,桐川陈上仪、秀水王季延、朱葵石更加订正,重镌行世,阅者咸知。是书之功不在全史下,而服习者恒少,良由博极羣书,语多不解。璜承父命,按词批注,考证详晰,如四书之有集注,读者源委悉明,讲者寻绎不倦,俾一部廿一史从容渐渍,淹贯于胸中,所记约而所通博,是词之有功史学良非尠已。 一 是书将迁固以后、宋濂王讳以前汗牛之史,缩为一册,而浩博之才,更于正史外,无书不供采取。今遵廿一史逐词细注,其正史所无,亦必于引用诸书,考核根据,确有载籍出处者,方敢入注。惟每段之开场词调诗句及结束咏叹数行,系作者词外流连低徊不尽之意,无关正史,故略而不注。 一 本词每行三句,句共十字。有十字一事者,有三句分三事者,有一句兼二三事者。作者语有根原,字非泛设,注亦事事详释,不敢忽略一字。 一 词分十段,一总说,二三代,三秦汉,四三分两晋,五南北,六五胡,七隋唐,八后五代十一国,九宋辽金夏,十元史。如某段说某朝,先于是段词前总说是朝世次、共享国若干年,今更于世次之下分注各主在位年数,至汉武帝后,并附注正闰年号,俾初学顺便一览即知历代改元建号,并知各主年数多寡,目省而功倍。间有在位年数注与词异,缘注遵纲目编年,亦不附会本词,是在读者再加考证。 一 历代迭兴,改易郡邑,建置迥殊。词内封爵事实,战争之处所,载地名止据史书,各随朝代郡县随地列名。有汉是而晋非、唐因而宋革者,若不考前代废兴何名、近日隶辖何省,则茫不知其所在。今璜搜考方舆胜览、广舆记、广皇舆考、一统志诸书,于圈外附注逐条之后,庶读者随注考地,知某朝某郡邑都鄙。即今某省府州县卫所下及边荒僻壤一水一山,亦必考证新旧方名。间有舆图查检无据者,则于注末直书曰未详,以备考核阅者鉴之。 一 历代盛衰事故,作者止凭己意论断,原不计事之前后连贯。有一事而时历两朝,一人而略前详后者,若止就词演事,未免有尾无首。今每注一事必遡厥初若何、要终若何,或以先是云云、至是云云,俾其端委毕悉,庶无挂漏。 一 注依正史,务期阐发词义,不至含糊。其史句文义间有深晦难解,及名号今古不同,事实典故正史本文未经缕析者,又必于圈外再加补注,总期无义不悉,展卷了然。 一 词内间有前朝事实误入后代,及引用有戾正史者,由纵笔疾书,采用偶讹。今不便将某事改归某代,仍于本词注明此事原委,止云按史如何云云,而于注末驳正曰疑误。 一 词内有一语而称述前后重出者,不便一注再注,即于本词下注明:注见第几段某句下。有一事而前道其始,隔数行而后述其终,其此事文义,不便割裂两截,则于词之后句一总注释,止于前词句下书曰:注见下。以省重复。 一 史书所载各异,如三皇五帝、仲丙外壬之类,所传近诬;如以吕易嬴、以牛易马之类,以及附会传疑如烛影斧声之类,不一而足。璜于本事注后,或采昔人论断,或据近日新编,间附己见,一破野史荒谬。或亦考古论世者所乐闻也。 一 帝王谥法及后妃公主名字足稽者,附详注后。字有难识者,并为音释,以免讹错。 一 引用古人名号,有称名称字称号、或称别号,及所居县名与书院名并称;其封爵谥号一人而数易其称,颇为难记。今于各朝词内之贤相名臣忠孝廉节,古今声施不朽者,皆于注后标明字某、号某、某处人、某爵、某谥,以为博古之一助。但里居一仍各朝旧日地名,不敢易旧从新,恐引用反疑悖古。或人有重见者,名不重标,若其爵谥,虽有人不足录者,概略不书。 一 弹词止于元末,其明纪弹词一书,系先子乙卯于武林续着。因时近事繁,不比往古,概可简略,故词务精详。璜谨注释成卷,缀于十段词后,亦为一段,分作上下两卷。奈明史尚无成书,祇据明纪、编年、崇信录、鸿猷录、史窃、通纪、广汇、纪事本末、昭代纪略、历代小史诸书,采用成词。恐历朝颇多缺略,是非或有谬误,尚希鸿笔驳正。是则弹词之幸,而璜与先子之厚望也。晴川张仲璜别麓谨识 弹词注后跋 先王父汲古嗜学,于书无所不读,尤邃于史,簿书之暇,手不停披。宦游所至,未尝不以全史自随。生平训子弟,必援据史传,举古忠臣孝子以为法。尝谓升庵先生弹词一书,言简而义该,其入人也深,其感人也易,一唱三叹,有遗音者矣。顾其书终于元末,间采明纪续勒成编,犹恐读之者之习其词而遗其事,聆其声而昧其义也,命先君子博采羣书,合正续二编,细加注释,片言必揭其详,轶事必探其要,夫而后人人可读弹词,不啻人人与读全史矣。书成,藏弆家塾者三十年。先君子解组归里,检阅刊行,江汉人士珍赏同心,购求者如布帛菽粟焉。坦麟奉使两淮,重授之梓,敢云肯构,亦使先人津逮后学一片苦心,差共质于海内也。自惟钝拙无似,蚤玷科名,通籍以来,过庭之训,尊闻行知,阙焉未逮。两世遗编,亦未由继述。而是书则幼而学之,凡忠臣之所以事其君,孝子之所以事其亲,与夫庙朝之上、闾巷之间,一切可歌可泣、可兴可观者,胥于是乎在。先入之言,主之久矣,顷以菲才,辱圣天子知遇隆恩,不次擢用,委任皆繁剧及财赋重地,辨明而起,夜分而寐,束书不暇观览,而古今成败利钝,时隐隐心目间,即所以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师先王父与先君子服官莅政之道于万一,以幸免于罪戾者,亦胥于此书是赖。刻成之日,展卷怃然,手泽如存。谨跋数语于卷末,以识不忘云。时 雍正五年四月朔日孙男坦麟敬书于维扬之茱萸湾舟次 廿一史弹词注卷之一 第一段 总说 西江月 天上乌飞兔走,人间古往今来。沉吟屈指数英才,多少是非成败。 富贵歌楼舞榭,凄凉废冢荒台。万般回首化尘埃,只有青山不改。 诗曰: 为爱青山日倚楼,白云红树两悠悠。秋鸿社燕催人老,野草闲花徧地愁。 野草闲花徧地愁,龙争虎鬬几时休。举头吴越齐秦楚,回首梁唐晋汉周。概世尽从忙里老,谁人肯向死前休。贤愚千载知谁是,满眼蓬蒿共一邱。 八句罢谈诗少卖,且将今古事评论。诗词只可谭风月,今古还堪警世人。博览经书寻故典,傍搜史传缀新文。零裁锦绣篇篇好,碎剪冰霜字字精。按捺奸邪尊有道,赞扬忠孝奖贤能。丁当击玉敲金字,剔透蟠龙绣虎纹。清似钓舟闻夜雨,壮如军垒发秋声。助添豪杰英雄气,感动忠臣烈士心。短舞长歌思妙曲,高山流水待知音。当场告禀知音者,忙里偷闲试一听。 窃闻诵诗读书,要知今古;抚琴弹剑,须待赏音。昔者太极初分,鸿蒙始判,有大圣人盘古出世,能明天地之道,达阴阳之变,为三才首君。自后三皇五帝,世代相传。按史记:盘古之后,有天地人三皇。春秋元命苞曰:开辟以来至春秋鲁哀公十四年获麟之岁,凡一百二十六万七千年,分为十纪。索隐曰:凡三百二十七万六千年,分为十纪。虽有参差,大概是世远不能详考,不必细推。但要知所谓十纪者: 九头纪 五龙纪 摄提纪 合雒纪 连通纪 叙命纪 循蜚纪 因提纪 禅通纪 疏仡纪 自人皇氏至叙命氏,凡八十三君,又一书云:一百八十三君。十纪之最着,有所谓: 有巢氏 燧人氏 伏羲氏 女娲氏 柏皇氏 中央氏 大庭氏 栗陆氏 骊连氏 浑沌氏 赫胥氏 尊卢氏 昊英氏 朱襄氏 葛天氏 阴康氏 无怀氏 共工氏 神农氏 有熊氏 此等皆系上古。世称伏羲为太昊[在位一百一十五年],神农为炎帝[在位一百四十年],轩辕为黄帝[在位一百年],谓之三皇。继之以少昊[在位八十四年]、颛顼[在位七十八年]、高辛[在位七十年]、唐尧[在位七十二年]、虞舜[在位四十八年],谓之五帝。(▼璜按双湖胡氏曰:三皇之号,昉于周礼:外史掌三皇五帝之书。而不指其名。汉孔安国书序,始以伏羲神农黄帝为三皇、少昊颛顼高辛尧舜为五帝,不知果何所本。至宋五峯胡氏,直断以孔子易大传,以伏羲神农黄帝尧舜为五帝,不信传而信经。其论始定。渭上南轩着资治通鉴前编,首列三皇五帝辨疑,亦本之易,参之胡氏,以定五帝之世。则三皇即天皇地皇人皇之号,五帝之名,当以伏羲神农黄帝尧舜为是。 胡一桂,字廷芳,婺源人,号双湖先生。孔安国,字子固,作书传,汉谏议大夫,宋追封曲阜伯。胡宏,字仁仲,胡安国季子,称五峯先生。) 三皇五帝,始有文字。相传尧让舜,舜让禹。那时知有义让,不知有争。庄子曰:君如标枝,民如野鹿。风俗淳美敦朴。此后禹传家,汤放桀,武王伐纣,所以干戈竞起,诡诈日生。自此五霸争强,以至春秋列国,互相吞并,千有余年。按元会运世图云[邵子以自有天地至于穷尽,谓之一元。一元有十二会。一会有一万八百年。盘古三皇正在寅会中,自寅会箕一度至午会星一度,该四万五千余年,正唐尧起甲辰时也。]:夏禹王治世,先天六会已过,时当午会,阳极阴生,所以治日常少,乱日常多。应后天六会也。至于七国争雄,强秦独霸,楚汉争锋,王莽篡朝,奸雄逞志,阴盛阳衰之气候。虽有圣人复起,无可奈何。后来光武中兴,三分割据,五胡云扰,六代瓜分,南北相吞,隋唐混一,流传五代,粉碎中原。宋太祖纔得削平,又有辽金西夏,虎狼蛇蝎,转展相吞,直至元朝,暂时宁帖。上下十九史。按夏禹八年甲子至今洪武十七年甲子,凡三千六百年。夏商周三代,共占一千九百年。中间自鲁隐公元年已未入春秋,至哀公十四年庚申,凡二百四十二年。哀公十五年辛酉至周烈王二十三年戊寅入通鉴,至五代之末己未,共一千三百六十二年。宋太祖另起不在通鉴者,又四百年至元末。中间贤愚不等,善恶不同,是几个一场创业开基,几个一场龙争虎鬬,谁弱谁强,谁是谁非,恰似一枕南柯,都打入渔樵话里。今将历代史书大略编成一段攒十字诗词,虽然言语粗疎,仅可略知大概,少资谈论,以奉知音。 盘古生,一出世,初分天地。(相传首出御世者曰盘古氏,生于大荒,莫知其始。明天地之道,达阴阳之理,是为三才首君。用静轩曰:盘古氏出,由是天地始为天地,人物始为人物,而混茫开矣。▼璜按锺伯敬补辑捷录,亦主历说。谓盘古始分天地人物。近日朱青岩纲鉴辑略云:盘古之时,庶类渐繁,设无统御,何成世道。盘古首出,而明天尊地卑之义,以君临天下。故俗传曰,盘古分天地。不兼言分人物。虽与周说不同,然万世君道之立,自盘古始。语不荒唐,此较近理。) 至三皇,传五帝,渐剖乾坤。(盘古既立君臣之道,自此而圣作物覩。至三皇传五帝,而气运日开,文明日启。 三皇五帝名号。注见前) 天皇氏,定干支,阴阳始判。(天皇取天开于子之义,一姓十三人,始制干支之名。十干曰阏逢甲、旃蒙乙、柔兆丙、疆圉丁、着雍戊、屠维己、上章庚、重光辛、元黓壬、昭阳癸。十二支曰困敦子、赤奋若丑、摄提格寅、单阏卯、执徐辰、大荒落巳、敦牂午、协洽未、涒滩申、作噩酉、阉茂戌、大渊献亥。其岁纪以摄提为首,以定岁之所在。而阴阳始判。阏,音谒。黓,音亦。牂,音庄。涒,音吞。噩,音岳) 地皇氏,明气候,序列三辰。(地皇取地辟于丑之义,一姓十一人,爰定日月星三辰。分昼夜,以三十日为一月。十一月为冬至,钧旋毂转,周而复始) 人皇氏,相山川,君臣定位。(人皇取人生于寅之义,一姓九人,相厥山川,分为九区。主不虚王,臣不虚贵,政教君臣所自起,饮食男女所自始) 有巢氏,辨人兽,物类区分。(太古之民,穴居野处,与物相友。迨后爪牙角毒物始为敌。有巢氏构木为巢,教民居之,以避其害。饮禽兽之血而茹其毛,取其皮以蔽前后) 隧人氏,治熟食,钻燧取火。(民未知熟食,燧人氏作,覩星辰而察五行,知空有火,丽木则明。于是始钻木取火,别五木以改火。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枣杏之火,夏季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楢之火,冬取槐檀之火。教民烹饪免腥臊,而民利之) 女娲氏,补苍天,复立昆仑。(共工氏与祝融氏战不胜而怒,乃头触不周山崩。天柱折,地维缺。女娲氏炼五色石以补苍天阙。断鳌足,以立四极。淮南子注云:天不足西北,故补之。天废倾,以鳌足柱之。十洲记云:昆仑在西海戌地,北海亥地,去岸十三万里。山高平地三万六千里。出日月之上。乃天地之根纽也。神异经云:昆仑有铜柱,其高入天。所谓天柱也。围三千里,圆周如削。铜柱下有迥屋焉。辟方百丈。郭璞赞曰:昆仑月精,水之灵府。惟帝下都,西羌之宇。嵘然中峙,号曰天柱。 此共工名康回,非尧时共工也。今郧阳府竹山县有女娲山,相传炼石补天处。郭璞,字景纯,闻喜人。得青囊书九卷,洞知五行天文卜筮之术。晋元帝以为著作郎。▼璜按共工氏身即长大,安能头触山崩?况山海经云:四海之外,昆仑山西北,有山名曰不周。是不周山在昆仑之西北。不周即崩,安能并昆端之天柱而俱折耶?荒唐甚矣。又按罗氏路史,谓外纪载炼石补天,非真有是事也。是时共工俶乱天常,肆殃下土,女娲戮共工以祛害,都于中皇之山。是谓女皇。本纪谓其功高而充三皇,地平天成,不改旧物。则其复天常而奠地维,其功大矣。后人颂之谓之补天,犹所谓旋乾转坤,补天浴日云尔,岂乾坤真可旋转,天日真可补浴哉。 宋罗泌,字长源,庐陵人。有路史行世。) 有名号,泯相承,循蜚疏仡。(循蜚疏仡,十纪中之二纪名也。循蜚纪自巨灵氏至次民氏虽世次可纪,而事不经见。疏仡纪则自黄帝以迄于周) 说赫胥,谈栗陆,概出传闻。(赫胥栗陆,禅通纪中之二氏也。赫胥之世,人居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栗陆傲愎自用,其臣东里子谏而被杀,无下叛贰,栗陆遂亡。十纪自五龙纪五氏至疏仡纪帝挚,皆出荒史。故谓传闻。) 纪年数,云三百,二十七万。(自天地开辟,至鲁哀公十四年,凡三百二十六万七千年,分为十纪) 掌世界,共一百,八十余君。(自九头纪至叙命纪,共一百八十三君) 伏羲氏,木德王,始画八卦。(伏羲生于成纪,以木德王,放风姓。时有龙马负图出河,其文后一六前二七左三八右四九中五十,帝仰观象于天,俯观法于地,中观万物之情,始画八卦。卦有三爻,因而重之,为卦六十有四。以通神明之德,而卜筮从此生焉。索隐曰:木德春令,故易称帝出于震。月令孟春,其帝太昊是也。成纪,地名,汉置成纪县,今省入秦州,属巩昌府。) 通婚姻,制琴瑟,礼乐繇兴。(上古男女无别,帝始制嫁娶。以俪皮为礼,正姓氏,通媒妁,以重人伦。民始不渎而礼由是兴。又斵桐为琴,绳丝为弦,弦二十有七絙。桑为三十六弦之瑟,而乐由是兴) 造书契,代结绳,命臣苍颉。 天雨粟,鬼夜哭,凿破蒙芚。(上古未有文字,大事则大结其绳,小事则小结其绳以记之。帝造书契,刻木画字,以代结绳之政。书制有六:一曰象形,二曰假借,三曰指事,四曰会意,五曰转注,六曰谐声。使天下义理必归文字,天下文字必归六书。是时天雨粟,鬼夜哭。▼璜按伏羲造书契,则画卦时已有文字,何先儒乃谓有画而无文也?外纪以史皇氏为苍帝,名颉,创文字。苍颉时灵龟负书,丹甲青文,苍帝受之掌指而创文字,鬼为夜哭。又谓黄帝命苍颉为左史,颉见鸟兽蹄迒之迹,体类象形而制字,字为六义。升庵以苍颉为伏羲臣,俱不可考。王充尝辨雨粟鬼哭之妄,云苍颉制文字,天地出图书,乃圣明之瑞,何非何恶而鬼为之哭?汉书纬书云乃兔夜哭,忧其毫将为笔也。 苍颉。南乐人,有四目) 神农氏,火纪官,教民耒耜。(古之王者,易代改号,取法五行,更旺相生。太昊首以木德王,神农以火德王,故曰炎帝。神农氏帝以火纪官,春官为大火,夏官为鹑火,秋官为西火,冬官为北火,中官为中火。古者民茹草木之实,食禽兽之肉,未知耕稼。帝乃因天时,相地宜,择五谷之种,斵木为耜,揉木为耒,始教民艺五谷,而农事兴焉) 作方书,尝百草,救济生灵。(帝徧味草木,察其寒温平热之性,辨其君臣佐使之义,尝一日而遇七十毒,神而化之,作方书以疗民疾。咨于岐伯,作内经。命俞跗岐伯雷公察明堂,究息脉。巫彭桐君,处方饵。由是民无夭折,而医道立焉) 轩辕氏,制舟车,阪泉三战。(帝姓公孙,国于有熊,生于轩辕之邱,因名轩辕。始制器用,命共鼓化狐刳木为舟,剡木为楫,以济不通。邑夷作大辂,以行四方,由是车制备,服牛乘马,引重致远,而天下利矣。神农氏衰,诸侯相侵伐,炎帝楡罔不能制,轩辕习用干戈,以征不享。诸侯咸来宾从,楡罔欲侵陵诸侯,轩辕修德振兵,以与楡罔战于阪泉之野,三战然后得其志。 阪泉,地名,今延庆州有阪山,云轩辕战阪泉处。轩辕邱在开封府新郑县。有熊,即新郑。▼璜按史称轩辕与榆罔阪泉三战,当时蚩尤攻榆罔于空桑,轩辕征师以诛蚩尤。若又与榆罔战,则犹是蚩尤矣。且炎帝是时避蚩尤之攻,逊居涿鹿,亦安能侵陵诸侯乎?史载轩辕诛蚩尤还,天下诸侯共尊为天子,以代神农氏。因其有土德之瑞,故号曰黄帝。使三战而后得志,是以兵力取天下,尚得为五帝之世耶?) 擒蚩尤,涿鹿野,妖雾开昏。(蚩尤,炎帝之裔,作刀戟大弩,攻榆罔于空桑。榆罔逊居涿鹿,轩辕乃征师诸侯,与蚩尤战。蚩尤作大雾,军士皆迷,轩辕作指南车,以示四方,遂擒杀蚩尤于涿鹿。 指南车,车上有楼,刻仙人于上,车虽回转,手常指南。或曰,车上用子午盘针,以定四方。 蚩尤冢在东平州,常有赤气出,名蚩尤旗。涿鹿,今顺天府涿州。空桑,地名,今开封府陈留县) 命大挠,及容成,历编甲子。(帝立星官,命大挠占斗纲所建,以十干配十二支,作为六十甲子,相配以名目,而定之以纳音。又命容成作盖天,着周天历度,作调历,以建寅正月与岁首。复迎日推策,作十六神历,积邪分以置闰,于是时惠而辰从矣。盖天,即浑天仪也。邪,音余。) 制冕裳,造算数,律建伶伦。(帝始作冕,乖旒充纩,为元衣黄裳,以象天地之正色。旁观翚翟草木之华,染画五采为文章,以表贵贱。命隶首作算数,定数以率其羡,要其会,而律度衡量由是成也。又命伶伦取竹于嶰溪之谷。长九寸,围九分而吹之,为黄钟之宫。又制十二筩,以象凤凰之鸣,而别十二律,其雄鸣为六,雌鸣亦六,以比黄钟之宫。生六律六吕,候气之应,以主宫商角征羽之声。算数,九章算法也。律,律吕也,阳六为律,阴六为吕。黄钟太簇姑洗蕤宾夷则无射,阳声也;大吕夹钟仲吕林钟南吕应钟,阴声也。嶰溪,在昆仑山北。 翚,音挥) 金天氏,诞星虹,诸祥毕至。(金天氏姓己,名挚,黄帝之子元嚣也。帝以金德王,位在西方,象晓日之明,故号少昊金天氏。母曰嫘祖,感大星如虹,下临华渚而生。帝即位后,五凤适至,元鸟遗书,长庚辉日,后土锡符,诸祥之物毕至) 九黎乱,巫史起,恐动人神。(少昊氏衰黎氏九侯乱德,民神杂揉,不可方物。家以巫史,无有要质,民渎于祀,祸灾荐臻。▼璜按少昊乃一代之通称,后世始衰,非少昊金天帝之世即衰也) 颛顼氏,命五官,无为而治。(颛顼,姬姓。以水德绍金天氏政。初国高阳,名颛顼,故号颛顼高阳氏。帝以少昊之子重为木世,曰勾芒;该为金正,曰蓐收;修及熙相代为水正,曰元冥;以炎帝之子为土正,曰勾龙;帝之孙黎为火正,曰祝融。是时九黎之乱既革,神人不杂,物序民安。帝无为而治焉。张晏曰:高阳高辛,皆因受封所兴之地为氏。颛顼帝喾,皆以名为号。上古质朴故也。高阳,县名,今属保定府,古迹有高阳城,颛顼所筑。今开封府杞县,亦有高阳城,乃高阳氏封此也。 顼音蓄。张晏,字子傅,中山人,着有西汉音释四十卷。) 高辛氏,有四后,俱产奇儿。(帝喾高辛氏,姬姓。名夋,受封于辛,故号高辛氏。帝有四后,元后有邰氏女曰姜嫄,生弃,其后为周;次妃有娀氏女曰简狄,生契,其后为商;三妃陈锋氏女曰庆都,生尧,是为陶唐氏;四妃娵訾氏女曰常仪,生挚,帝崩,子挚嗣立。夋音亲。娵,音疽) 唐尧氏,智如神,存心天下。(帝姬姓,帝喾之子,帝挚之弟,年十三,受封于陶。年十五,复封于唐,为唐侯,故号陶唐氏。挚尸位九年而废,诸侯尊弟放勋,践位平阳,以火德王。家语曰:陶唐帝其仁如天,其智如神,就之如日,望之如云。说苑曰:帝存心于天下,加志于穷民。陶唐,今太原府清源县东南有陶唐城。▼璜按太史公以放勋重华文命,为尧舜禹之名。孔安国书传,则以尧舜禹为名。蔡氏书传,谓放勋重华文命,皆称述功德之词。至马融诸儒,乃以尧舜禹为谥,谬矣。应以安国之说为是。 蔡沉,字仲默,元定子。作书传,从祀孔庙) 命义和,钦历象,观览星辰。(帝不忘重黎之旧,使其后复典之,是谓羲和氏,命以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分为四序,敬授人时。羲仲居嵎夷,理东作,以殷仲春;羲叔居南交,理南讹,以正夏至;和仲居昧谷,理西成,以殷仲秋;和叔居朔方,理朔易,以正冬至。既已四时推候皆合矣。积一期而天有余度,岩有余日,于是又置闰法,以闰月定四时成岁。 嵎夷南交昧谷朔方,四方至极之地,盖官在国都而测候之所在四方也) 杀猰貐,斩修蛇,庭生蓂荚。(帝时,十日并出,焦禾杀稼。又有大风猰貐封豨修蛇,皆为民害。帝使羿缴大风于青邱之泽,上射十日,下射猰貐,断修蛇于洞庭,擒封豨于桑林。时有草生于庭,曰蓂荚。十五日前,日生一叶,十五日后日落一叶,月小尽则一叶厌而不落。观之可以知旬朔,又名历草。猰貐,兽也。封豨,大豕。修蛇,长蛇也。大风,风伯也。青邱,泽名,在青州府乐安县境内,齐景公畋于青邱即此。荚,音劫。▼璜按赵雪航曰,尧时岂有十日焦禾之妖?况日在天,离地万里,虽千钧之力,岂能射及万里之日乎?且日火也,虽中安能灭之?盖淮南王与宾客方士作内外书,此言出于外书鸿烈解,作史者收于外纪。荒唐之言,岂可为实) 访巽位,扬侧陋,厘降娥英。(帝以年老,丹朱嚣讼,不可授以天下,乃授许由,由不受,乃访巽位之人于四岳。曰,明明扬侧陋。岳曰:有鳏在下,曰虞舜。帝曰:我其试哉。乃厘降二女娥皇女英于沩汭,嫔于虞。 沩汭水,在今蒲州,源出历山,下流入于河。 许由,字武仲,登封人。沩音规,汭音芮,水南流者为沩,北流者为汭。东西相距二百里,合流入黄河) 虞舜氏,起历山,躬行孝弟。(舜生于姚墟,居于沩汭。虞其有国之号,故号有虞氏。母握登氏死,继母生弟象,父瞽瞍顽,母嚣,弟傲,尝欲杀舜。舜克尽孝弟之道,年二十以孝闻,耕于历山,人皆让畔;渔于雷泽,人皆让居;陶于河滨,器不苦窳,一年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三十乃登庸。 姚墟在东昌府濮州。历山,山西平阳府蒲州有历山,又山东东昌府濮州,亦有膳山,为舜耕处。旧有庙碑碣尚存,以濮州历山为是。雷泽,蒲州首阳山下有雷泽,又山东兖州府曹州亦有雷泽,史记谓舜渔于此,亦当以曹州为是。又曹州定陶西南有陶邱亭,相传为舜陶处。) 罪四凶,登元恺,觐狱归仁。(帝鸿氏子曰浑沌,是为驩兜;少昊氏子曰穷奇,是为共工;颛顼氏子曰梼杌,是为鲧。缙云氏子曰饕餮,是谓三苗,谓之四凶。舜放驩兜于崇山,流共工于幽州,殛鲧于羽山,窜三苗于三危,四罪而天下咸服。高阳氏有才子八人:苍舒、隤敱、梼戭、大临、尨降、庭坚、仲容、叔达,天下谓之八恺。高辛氏有才子八人:伯奋、仲堪、叔献、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狸,天下谓之八元。此十六族,世济其美。舜举八恺,使主后土;举八元,使敷五教,天下咸服其明。及尧崩,舜避尧子于南河之南。天下朝觐讼狱者,不之丹朱而之舜。舜归乃格于文祖,即帝位。 崇山,南裔,今岳州府慈利县。幽州,北裔,今奉天府辽阳地。羽山,东裔,今淮安府赣榆县。三危,西裔,今陕西肃州卫有三危山。 饕餮,音滔铁。敱,艾平声。戭音引。) 弹五弦,歌南风,阜财解愠。(舜恭己无为,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而天下治。共诗曰:南风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 弦,丝属,长三尺三寸六分,先制五弦,后加文武二弦为弦) 躬巡狩,崩苍梧,禹避阳城。(舜荐禹于天,命禹摄政总师。舜南巡狩,崩于苍梧之野。禹避舜之子商均于阳城。天下归禹,乃即位。 苍梧,山名,一名九嶷,在永州府宁远县。阳城,今河南府登封县。 嶷,音夷。▼璜按家语史记,皆言舜南巡,崩于苍梧之野,葬焉。南轩据孟子曰,卒于呜条。谓无南巡之说。舜既命禹摄天子矣,胡为又自远巡南裔?禹既宗舜矣,胡为听其远葬而不归榇于北都也?应以崩鸣条为是) 崇伯子,盖前愆,九畴锡洛。(帝尧时,洪水为患。尧咨四岳有能俾乂,四岳举高阳氏子伯鲧,尧命为司空,封鲧为崇伯,使治水。九岁绩用弗成,舜殛鲧于羽山,举禹使续父业。胡氏曰:禹伤父以治水殛死,故直以此自任,卒之建立伟绩,克盖前愆。前编曰:禹非惟克勤于邦以为忠,而补前人之愆以济天下,乃所以为大孝也。时神龟出洛,负文列于背,有数自一至九,禹因而第之以成九类。关子明曰:洛书之文,九前一后三左七右四前左二前右八后左六后右。 洛水,一名洛汭,在河南府城南。经偃师宜阳永宁巩县界。▼璜按图书俱出伏义之世,至禹时又因神龟负文而衍其义为九章大法,非至禹时而洛书始出也。) 奠山川,作贡赋,天地平成。(禹平水土,奠高山大川。水患既息,任土作贡,成赋中邦。于是地平天成,锡圭告成) 悬钟鼓,置铎鼗,下车泣罪。(禹以五音听治,悬鼓钟盘铎鼗以待四方之士。曰:导以道者击鼓,谕以义者击钟,告以事者振铎,启以忧者击磬,有讼狱者摇鼗。出见罪人,下车问而泣之。左右曰:罪人不顺道,何为痛之?禹曰:尧舜之人,皆以尧舜之心为心;寡人为君,百姓各自以其心为心,是以痛之) 铸九鼎,象方物,天雨黄金。(左传:王孙满曰:昔夏之方有德也,远方图物,贡金九牧,铸鼎象物,而为之备,使民知神奸。胡氏曰:左氏以为鼎者图象百物而为之备,诬矣。禹所铸者,别九州岛之分野,差田土之高下,定贡赋之式度,立井田封建之经界,铸于鼎以为万世凖耳。赞宁要言曰:禹鼎不止图山川猛鸷之物,每州民户暨地里宽狭,皆可知也。故得九鼎,知九州岛户籍图书,所以历代宝之欤。是时天雨黄金三日。▼璜按后世铭功钟鼎之象,义本乎此) 龙负舟,一生死,蝘蜓齐视。(禹济江,黄龙负舟,舟中人惧。禹仰天叹曰:吾受命于天,蜗力以劳万民,生寄也,死归也。予何忧于龙?视龙犹蝘蜓,颜色不变。须臾龙俛首低尾而去。 在壁曰蝘蜓,草上曰蜥蜴。江水出今茂州岷山,合汉入海) 集会稽,戮防风,万国咸宁。(禹即位后,会诸侯于涂山,承唐虞之盛,执玉帛者万国。后八岁,命诸侯计功于越,命曰会稽。防风氏后至,禹戮之。禹崩于会稽,因葬焉。 会稽县,属今绍兴府。防风氏国,今湖州府武康县。涂山,今凤阳府) 尧让舜,舜让禹,相传有道。(尧舜禹以天下相让禅,盖圣人大公无我,惟有道者传之耳。) 为生灵,输苦役,非恋尊荣。(尧舜禹以爱天下鹞心,无所系念于其间,所谓五帝公天下也) 从此后,禹传家,子承父业。(启贤,能敬承继禹之道,故禹以天下传之子) 夏商周,相仿效,直到如今。(所谓三王家天下也。三代至今皆传子孙) 夏后氏,四百年,一十七帝。(夏自禹至桀凡一十七主,共天下四百五十八年) 殷汤氏,三十帝,六百余春。(汤建国号曰商,后盘庚改为殷。自汤至纣,凡三十主,共天下六百四十四年。) 成周氏,八百年,三十七世。(周自武至赧王,凡三十七主,共天下八百六十七年) 九州岛中,诸列国,并入强秦。(周室既衰,七雄各霸。秦始皇灭二周而吞六国,遂有天下) 秦无道,十五年,止传二世。(秦始皇十三年,二世三年) 六国人,并楚汉,起义争衡。(燕韩赵魏齐楚为六国,又楚项羽,汉刘邦,俱起兵攻秦) 汉高祖,定江山,一十三帝。(高祖平秦灭楚而定天下,传至孺子婴,凡十三主,是为西汉。) 二百年,遭王莽,篡国酖君。(西汉共天下二百一十年,王莽酖平帝,弒孺子婴,篡位一十八年) 汉光武,复中兴,一十二帝。(光武诛莽中兴。传至献帝几十二主,是为东汉。) 二百年,刘备起,汉室三分。(东汉共天下一百九十五年。献帝崩,昭烈即位西蜀,天下三分。 西蜀,今四川) 三国志,乱纷纷,五十余载。(蜀魏吴为三国。蜀汉正统四十三年。汉亡又十六年吴亡。武帝时,陈寿撰三国志,魏志三十卷、蜀志十五卷、吴志二十卷。 陈寿,字承祚,巴西安汉人) 汉归曹,吴入晋,取次销沉。(汉降于曹,曹禅于晋,晋又灭吴。而天下始尽归于晋) 司马晋,五十年,五胡大乱。(晋自司马炎有天下,传至愍帝,凡四主,共五十三年,是为西晋。其时五胡扰乱,怀愍后蒙尘。五胡者,鲜卑匈奴氐羌羯五等胡人也。氐音邸,又音低。羌音腔。羯音结。) 走江东,承旧统,百岁云奔。(西晋亡,司马睿渡江即位,传至恭帝。凡十一主,共一百零四年,是为东晋) 南北朝,两相持,不能混一。(宋齐梁后梁陈为南朝。元魏西魏东魏北齐后周为北朝) 气相吞,力厮并,一百余春。(南北两朝共一百六十九年) 宋齐梁,传陈国,俱都江左。(宋刘裕篡晋,传八主,六十年。齐萧道成篡宋,传七主,二十四年。梁萧衍篡齐,传四主,五十六年。陈陈霸先篡梁,传五主,三十三年。俱都金陵。又后梁萧詧,称帝江陵,传三主,三十年。隋灭之。 金陵,今江南江宁府上元县。江陵,今荆州府江陵县。) 索头魏,分齐周,北地称尊。(元魏拓跋珪,匈奴索头沙漠汗之后。传十六主,一百六十年。孝武时,高欢奉静帝居邺都,为东魏;宇文泰奉文帝都长安,为西魏。后欢子洋夺东魏为北齐,泰子觉夺西魏为后周。北齐传五主,二十六年。后周传五主,二十八年。索头,鲜卑别部也,姓拓拔氏,其俗以索辫发,因号索头。邺,今河南彰德府临漳县。长安,今陕西西安府长安县) 周并齐,隋篡周,平陈一统。(周武帝灭齐。隋杨坚篡周,又南平陈后主,而天下一统,尽归于隋矣) 四十年,弹指过,海内风尘。(隋自杨坚传至恭帝,凡三主,三十八年) 唐高祖,立根基,二十一帝。(唐李渊受隋禅而有天下,传至哀帝,凡二十一主) 三百年,捱不到,付与朱温。(唐共二百八十九年,为朱温所灭。) 朱温起,号梁朝,归于李氏。(后梁朱温,共十六年,为唐李存勖所灭。) 李唐亡,石晋继,刘汉相承。(唐李存勖前后四主,共十四年,为晋石敬瑭所篡。晋两主,共十一年,为北番所掳。晋臣刘智远乘晋灭称帝为汉,父子共四年。) 郭氏周,紧相连,通称五代。(后周郭威灭汉,无嗣,传妻兄子柴荣,凡三主二姓,共十年。合梁唐晋汉周,谓之五代。) 五十年,十三帝,流水浮云。(五代起梁朱温,终周恭帝,凡十三主,共五十三年。) 宋太祖,占中原,无多日月。(宋太祖赵匡胤,受周禅而有天下。在位十七年) 西北边,辽金夏,不相住争。(大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传至宣宗,几十主,二百一十年。大金阿骨打灭辽称帝,传末帝,凡九主一百一十九年。西夏李曩霄,傅至南平主,凡十主,一百九十年。中间又有西辽耶律大石,因大辽灭而称帝,传至天禧帝,凡五主七十一年) 三百载,十八君,汴杭闽广。(宋自太祖至帝昺,几十八主,共三百一十七年。都汴,为北宋。自高宗南渡,都杭州,为南宋。后帝昺航海至闽、广而亡) 到头来,元世祖,一鼓而吞。(宋亡,天下归于元矣。) 胡元氏,并宋金,中华一统。(元蒙古人,姓奇渥温氏。世祖忽必烈,并宋平金,混一南北而有天下) 急慌慌,忙过了,九十三春。(元自世祖至顺帝,凡十主,九十三年) 廿一史,笑谈间,从头数徧。(司马迁史记、班固汉书、范晔后汉书、陈寿三国志、唐太宗晋书、沈约南宋、萧子显南齐、姚思廉梁书陈书、李百药北齐、魏收北魏、令狐德棻周书、魏征隋书、李延寿南史北史、刘煦宋祁唐书、欧阳修五代史、元脱脱宋辽金三史、宋濂王祎元史,谓之廿一史。 司马迁班固,注见后史记汉书句下。陈寿注见前三国志句下。班固为西汉书。南宋元嘉初,范晔删众家后汉书,为一家之作,又谓之东汉书。唐太宗贞观中,诏太子司议郎敬播与令狐德棻等撰晋书,考证类例,咸出敬播。齐沈约修南宋书;裴子野删为宋略三十卷,言宋史者,以裴略为上,沈书次之。初江淹受诏为齐志,沈约复着齐纪,萧子显自表于梁武帝修齐书。梁史官姚察初录梁陈事未就而陈亡,隋文帝问之,察因以所议着篇,成辄上奏,又不克就。且死,属子思廉继其业。唐贞观中,思廉表父遗言,有诏听续,因采谢旻顾野王等诸书,总括为梁陈二书。李德林在齐预修国史,创纪传书二十卷,至开皇中续撰,增多至三十八篇。唐贞观初,敕其子百药仍其旧录,杂采他书,演为北齐书五十卷。初,齐天保中,诏魏收修魏书,收纳金增减善恶,且党北朝,贬江左。于是众口喧然,号为秽史。隋开皇中,诏魏澹别成魏史,断自道武,下迄恭帝,为纪及列传合九十二篇。令狐德棻为唐秘书丞,武德中建言:唐承南北五代,无正史,请加撰次。乃诏德棻陈叔达等共成周史。唐贞观中,诏颜师古孔颖达修述隋史,魏征总其事,序论皆征作。李延寿父太师,尝以宋齐梁陈同隋,欲拟吴越春秋编年,未就而卒;延寿追终先志,更依马迁体,总序八代,北起魏尽隋二百四十二年,南起宋尽陈一百七十年,为南北二史。刘煦,石晋宰相也,因唐常述旧史,增损为帝纪二十、列传一百五十,凡二百卷。谓之旧唐书。其书烦略不均,是非失实,至宋仁宗时,诏欧阳修宋祁删修唐史,纪表志修主之,列传祁主之,凡废传六十一,增传三百三十一,志三表四,谓之新唐书。开宝中,诏扈蒙与卢多逊等修梁汉周史,史成而褒贬失真。仁宗命欧阳修重加修定,为五代史。元元统六年,脱脱为中书右丞相,诏修宋辽金三史,召翰林欧阳元为总裁。发凡举例,凡论赞表奏,皆元属笔。明洪武中,诏宋濂王祎修元史。 范晔,字蔚宗,顺阳人。沈约,字休文,武康人,谥隐,仕齐为步兵校尉;梁武帝受禅,拜尚书仆射,加侍中,迁丹阳尹。所著有晋书百卷、南宋书、齐纪、梁武帝纪若干卷。萧子显,字景阳。李百药,字重规,定州人,官宋正卿。魏收,字伯起,曲阳人,北朝官仆射。刘煦,字日辉,涿州归义人。宋祁,字子京,号小宋,谥景文。欧阳元,字原功。) 是和非,长共短,细有评论。 要知就里分明处 细简残篇着意听。 滚滚龙争虎鬬,匆匆兔走乌飞。席前花影坐间移,百岁光阴有几。 说古谈今话本,图王霸业兵机。要知成败是和非,都在渔樵话里。 西江月 明朝有意来相访 绿水青山别是春。 廿一史弹词注卷之二 第二段 说三代 南乡子 携酒上吟亭,满目江山列画屏。赚得英雄头似霉,功名。虎啸龙吟几战争。一枕梦魂惊,落叶西风别换声。谁弱谁强都罢手,伤情。打入渔樵话里听。 诗曰: 混沌初分气候淳,标枝野鹿看君臣。三皇五帝宾天去,辛苦阇浮世上人。 世上生灵作业多,功名富贵反成魔。常怀杞国忧天闷,不见康衢击壤歌。仗剑提刀争日月,伏尸流血换山河。白头钓叟秋江上,笑指清鸥下碧波。 诗出大才闲遣兴,话谈今古便惊人。沙金璞玉求良匠,流水高山待赏音。玉在石中谁辨宝,金藏沙里未为真。淘金必索披沙拣,取玉须教破璞寻。琴对子期弹雅操,马逢伯乐长千金。龙光未识思雷焕,奇字难知问子云。美酒要逢知己饮,好诗须向会家吟。讲谈尽合周公礼,褒贬咸遵孔圣文。断简残篇藏故典,冰弦玉轸播新闻。高人满座垂清听,始信书生用意深。 适间提说历代总要,不曾开列君臣大体贤愚、国运短长、流传世次,今将三皇五帝之后,从夏禹传家以至商周二代,直至战国七雄,略陈大概。 夏后氏者,禹王受虞舜禅位为天子,建有天下之号曰夏[在位二十七岁],传一十七帝。其名曰: 启[在位九岁] 太康[在位二十九岁] 仲康[在位十八岁]帝相[在位二十七岁] 少康[在位二十二岁] 帝杼[在位十七岁]帝槐[在位二十六岁] 帝芒[在位十八岁] 帝泄[在位十六岁]帝不降[在位五十九岁] 帝扃[在位二十一岁] 帝廑[在位二十一岁]帝孔甲[在位三十一岁] 帝皋[在位十一岁] 帝发[在位十三岁]帝桀[在位五十二年]放于南巢,天下归商。共享国四百五十八年。 商汤氏者,代夏伐桀,抚有天下[在位十三祀]。传十三君,其名曰: 外丙[在位二祀] 仲壬[在位四祀] 太甲[在位三十三祀](按孟子曰:汤崩,外丙二年,仲壬四年。史记曰:汤在位十有三祀而崩,太子太丁早卒,次子外丙立二年,仲壬立四年,崩。太丁之子太甲立。程子曰:古人谓岁为年,汤崩时,外丙方二岁,仲壬方四岁,太甲差长,故立之。今考皇极经世史,无外丙仲壬名世,且通鉴编年:丁未三十祀,王崩,嫡孙太甲践位,戊申商王太宗太甲元祀。汤以丁未崩,甲以戊申立,历数甚明。外丙仲壬之时辨矣。) 沃丁[在位二十九祀] 太庚[在位二十五祀] 小甲[在位一十七祀]雍己[在位一十二祀] 太戊[在位七十五祀] 仲丁[在位一十三祀]外壬[在位一十五祀] 河亶甲[在位九祀] 祖乙[在位一十九祀]祖辛[在位一十六祀] 沃甲[在位二十五祀] 祖丁[在位三十二祀]南庚[在位二十五祀] 阳甲[在位七祀] 盘庚[在位二十八祀]小辛[在位二十一祀] 小乙[在位二十八祀] 武丁[在位二十九祀]祖庚[在位七祀] 祖甲[在位三十三祀] 廪辛[在位六祀]庚丁[在位二十一祀] 武乙[在位四祀] 太丁[在位三祀]帝乙[在位三十七祀] 帝辛[在位三十二祀]帝辛者,纣也,周师入,衣宝自焚,天下归周。共享国六百四十四年。 周武王者,父曰文王,纣时封为西伯,至武王伐纣,而有天下[在位七年]。传三十七君,其名曰: 成王[在位三十七年] 康王[在位二十六年] 昭王[在位五十一年]穆王[在位五十二年] 共王[在位一十二年] 懿王[在位二十五年]孝王[在位一十五年] 夷王[在位一十六年] 厉王[在位五十一年]宣王[在位四十六年] 幽王[在位一十一年] 平王[在位五十一年]桓王[在位二十三年] 庄王[在位一十五年] 厘王[在位五年]惠王[在位二十五年] 襄王[在位三十三年] 顷王[在位六年]匡王[在位六年] 定王[在位二十一年] 简王[在位一十四年]灵王[在位二十七年] 景王[在位二十五年] 悼王[无纪年]敬王[在位四十四年] 元王[在位六年] 真定王[在位二十八年]哀王[在位三月] 思王[在位五月] 考王[在位一十五年]威烈王[在位二十四年] 安王[在位二十六年] 烈王[在位七年]显王[在位四十八年] 慎靓王[在位七年] 赧王[在位五十九年],共享国八百六十七年,天下归秦。 通计三代,共一千九百七十年。夏禹、商汤、周武,为三代开基圣主。启贤继禹,少康中兴;合商有三宗:太甲为太宗、太戊为中宗、武丁为高宗,谓之贤圣之君。周自成康继武、宣王中兴,其余者或长或短,各有事迹。今按史记,写入词文。 话说起,三代君,尊称夏禹。(三代,夏商周也。尧封禹于有夏,故建有天下之号曰夏,禹为夏开基圣祖。夏,今山西平阳府夏县。) 姓姒氏,乃轩辕,黄帝元孙。(尧赐禹姓姒氏。禹,黄帝轩辕氏元孙。轩辕生昌意,昌意生颛顼,颛顼生鲧,鲧生禹于僰道之石纽乡。 姒,词上声。一书云:禹母吞薏苡而生,因姓。僰音卜) 其父鲧,帝尧时,廷推治水。(尧时洪水为灾,四岳举崇伯鲧可治水。尧曰:鲧方命圮族。不可用。岳曰:试可,乃已。帝用之,戒曰,钦哉) 为无功,身得罪,殛死黄熊。(鲧障洪水,九载无功,尧命舜殛于羽山。人物考云:殛鲧投水,化为黄熊,因为羽渊之神) 续父业,任司空,躬乘四载。(鲧治水无功,殛死,舜举禹使续父业,任为司空。禹伤父功不成,劳身焦思,居外十三年,水乘舟,陆乘车,泥乘橇,山乘撵,随山刊木,奠高山大川。 橇音敲,形如船而短小。撵音菊,以铁为之,形如锥,长半寸,施之履下以上山) 娶涂山,呱呱泣,不顾私情。(禹娶涂山氏女曰憍,生子启,辛壬癸甲,启呱呱而泣,禹弗子。八年于外,三过其门而不入。憍音骄。呱音孤) 瀹济漯,排淮泗,注江注海。(禹疏九河,瀹济漯,排淮泗而注之海,决汝泗而注之淮,决汉而注之江。 济水发源王屋山顶崖下,名曰沇水,自沇而下,伏于地中,及其东出二源合流,始名为济。自是又伏流河中,截河南出,溢而为荥。自荥而下,又伏而东流,东北会青州之汶水,又北东而入海。兖州东南据济,西北截河。漯水乃河之支流也。淮水出胎簪山,流于桐柏山,东会于泗沂,入于海。泗水出泗水县陪尾山,经曲阜嵫阳济宁界,入于淮,东流入海。汉水出嶓冢,东流方名为汉,又东流则随地得名,至于汉阳府大别山入江。江水发源岷山,东流至大别,与汉水会。彭蠡溢出大江,循南岸而行,与江汉颉顽趋海。江居中曰中江,汉自北岸入曰北江,同入于海。) 任九州岛,作贡赋,禅代为君。(初,舜分天下为十二州,禹复为冀兖青徐雍豫梁荆扬之九州岛,任土作贡,庶土交正,成赋中邦。详载禹贡一书。舜禅位于禹,舜崩,禹避舜之子商均于阳城,天下归禹,乃即位。) 绝旨酒,拜昌言,下车泣罪。(仪狄作酒,饮而甘之,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国者,遂疏仪狄,绝旨酒。人有昌言,则拜之。 下车泣罪,注见一段泣罪句下) 叙九畴,铸九鼎,镇国安民。(舜命禹叙洪范九畴,叙畴语详洪范篇。九畴注见一段锡洛句下。九鼎注见一段九鼎句下) 天与子,启承家,兵征有扈。(禹崩于会稽,初禹荐益于天,禹子启贤,能敬承继禹之道,天下不归益而归启。曰:吾君之子也。启乃即位,即钓台以享诸侯。有扈氏不服,启作甘誓,召六卿征之。大战于甘,不胜;六卿请复之,启曰:不可,吾地非浅,民非寡也。今兹不胜,是吾德薄而教不善也。于是班师,琴瑟不张,钟鼓弗考,不因席,不仍味,亲亲长长,尊贤委能,隐神朞月,而有扈服。遂灭之。孟子曰:天与子,则与子。 钓台,在今河南开封府禹州嵎水之东。扈国,今西安府鄠县) 太康氏,畋洛水,五子歌闻。(启崩,子太康立,弟五人分对于卫。以有穷后羿为相,太康逸豫灭德,盘游无度。畋于洛水之表,羿拒之于河,不得入。弟五人御其母以徯于洛之汭,述禹之戒,作五子之歌。一章言太康之失民,二章言太康之游畋,三章哀京师之不保,四章痛故府旧章之沦丧、宗庙社稷之不祀,五章哀恫以终之。有穷,侯国名。洛汭,在河南府巩县,洛水入河处) 仲康氏,讨羲和,阴锄羿翼。(太康尸位失国,崩于阳夏,太康弟仲康嗣位。仲康以羲和党恶于羿,命胤侯掌六师以讨之,翦羿羽翼。故终仲康之世,羿不敢逞也。语详书胤征。阳夏,今开封府太康县。) 帝相氏,被寒浞,弒逆亡身。(仲康传子相,徙都商邱,依同姓诸侯斟灌斟鄩氏。羿自迁于穷石,用寒浞,浞娱羿于田,逢蒙杀羿而烹之,浞自立。浞因羿室生浇及豷。后浞使浇灭斟灌斟鄩氏,弒相。 商邱,县名,属归德府。斟灌政城,在青州府寿光县;斟鄩故址,在莱州府潍县。寒,国名,浞封此,有寒亭古迹。鄩,音寻。浞音足。浇音枭,论语作奡。豷,音系。) 少康氏,灭浇豷,銮舆反正。(初,相被弒,后缗方娠,逃出自窦,归于有仍,生少康。少康年四十一,旧臣靡自有鬲氏收灌鄩之烬,讨浞诛之,立少康。寻使臣女艾灭浇于过,使太子季杼灭豷于戈,乃归故都,夏道复兴。有仍,国名。缗,后名,有仍国君之女也。靡,夏旧臣名。鬲过戈,皆国名。鬲,音格。杼音苎) 一成田,一旅众,靡致中兴。(初,少康居仍,为仍牧正。浇使其臣椒求之,逃奔有虞,为虞庖正。虞君思妻以二姚,而邑诸纶,有田一成,有众一族,能布其德而兆其谋,以收夏众。抚其官职,谋中兴焉。卒赖旧臣靡讨浞伏诛,奉王践位,复禹旧绩,夏道复兴,诸侯毕朝。胡氏曰:少康靡鬲经营四十年,然后克殄元凶,祀夏配天,不失旧物,此真可谓中兴者矣。故唐虞世南论历代中兴之主,以少康为冠。方十里为成,五百人为旅。虞,商均所封之国。思,虞君名。姚,虞姓,二女,妻少康也。纶邑,今平阳府荥河县) 再传至,七朝君,三回甲子。(少康传七代,一百四十八年,俱能帅禹以兴夏道) 杼槐芒,泄不降,以至扃廑。(杼,少康子。槐,杼之子。芒,槐之子。泄,芒之子。不降,泄之子。扃,不降之弟。廑,扃之子) 帝孔甲,醢雌龙,崇神好鬼。(孔甲,不降之子,廑崩,孔甲嗣位。时天降二龙,刘累学扰龙于豢龙氏,能饮食之,赐氏曰御龙。龙一雌死,潜醢以食王。王使求之,惧而迁于鲁。大纪曰:王好鬼神事,肆行淫乱,作破斧之歌,是为东音,诸侯化之,夏政始衰。鲁,今汝州鲁山县。醢,音海。) 又相传,复二纪,皋发因循。(孔甲传子皋,在位十一年。皐传子发,在位十三年) 至履癸,号桀王,荒淫无道。(履癸,发之子也,是为桀。力能申铁钩索,负恃有力,不务德而武伤百姓。有赵梁者,教桀无道,劝以贪狠行淫纵乐。谥法:贼人多杀曰桀。) 造琼宫,宠妹喜,涂炭生灵。(时诸侯或不朝,桀伐蒙山有施氏。有施氏进女妹喜,王嬖之,为之为琼宫象廊瑶台玉床。罢民力,殚民财。为肉山脯林,酒池槽堤,纵靡靡之乐;一鼓而牛饮者,三千人,以为戏剧,诸侯韦氏顾氏昆吾氏,党桀为恶,恣行乱政,以虐其民。 蒙山,今青州府蒙阴县) 十七帝,统江山,子承父业。(自禹至桀共一十七帝) 四百年,红日落,禹迹无闻。(夏有天下四百五十八年。桀无道,关龙逢谏曰:君用财若无穷,杀人若不胜,民惟恐君之后亡矣。桀曰:吾有天下,犹天有日。日亡,吾乃亡矣。囚逢而杀之。书曰:方行天下,至于海表,以陟禹之迹。 龙逢,安邑人。) 商汤氏,顺民心,呜条伐夏。(汤名履,又名天乙,主癸之子,契之后也。时桀无道,民心归汤,汤以伊尹为相,尹说汤伐夏救民。费昌为御。与桀战于呜条,应天顺人,代夏而有天下,建国号曰商。鸣条在平阳府安邑县。张晏曰:禹汤,皆字也) 祖名契,姓子氏,掌教明伦。(汤始祖名契,尧封于商,赐姓子氏。舜命为司徒。敬敷五教。 商,今西安府商州) 十四世,乃生汤,南巢放桀。(契生昭明。昭明传相土、昌若、曹圉、冥、振、微、报丁、报乙、报丙、主壬、主癸生汤,共十四世。汤伐桀,桀曰:吾悔不杀汤于夏台。及战败,走入于三朡之国,汤师从之。桀奔南巢,因放焉。后三年,死于亭山。其子淳维妻其众妾,遁于北野,随畜转徙,号荤育,逮周曰玁狁。汉书匈奴传曰:其先伯禹苗裔,盖本此也。 三朡,国名,今山东定陶有三朡亭。南巢,今巢县。 朡,音宗。) 祷桑林,祈雨泽,祝网施仁。(时大旱七年,太史占曰:当以人祷。汤曰:吾请雨者,为民也;若必以人,吾请自当。遂斋戒,剪发断爪,素车白马,身婴白茅,以为牺牲。祷于桑林之野,以六事自责曰:政不节与,民失职与,宫室崇与,女谒盛与,苞苴行与,谗夫昌与。言未已,大雨方数千里。初,汤见人张网四面,祝之曰:从天坠者,从地出者,从四方来者,皆罹吾网。汤解其三面,更祝曰:欲左者左,欲右者右,欲高者高,欲下者下。不用命者,入吾网。汉南诸侯闻之,曰:汤德至矣,仁及禽兽。归之者四十余国。 南轩曰:史记有剪发断爪、身为牺牲之说。夫以汤为民吁天之诚,自能格天致雨,何至信其人祷之说,而毁其爪发乎?或出野史谬谈,不可信也。桑林在凤阳府亳州,一云在泽州阳城县。世传汤祷雨于此。至今多桑) 发庄山,金铸币,赈民困乏。(伊尹言于汤,发庄山之金,铸币赈民,救民之无食卖子者,民始不困。 币,钱也。) 怀万邦,新其德,自勒盘铭。(汤伐桀,有惭德。左相仲虺作诰以释之曰:德日新,万邦惟怀。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举伊尹,任阿衡,扶持太甲。(汤在位十三年崩,太子太丁早卒,立太丁之子太甲。任伊尹为阿衡。尹奉嗣王祗见厥祖。百官总己以听于冢宰。伊尹,力牧之后,居伊水,故曰伊。 伊尹名挚,陈留人) 放桐宫,三载后,允德修身。(太甲既立,败度败礼,颠覆汤之典型,尹作太甲三篇,放之桐宫,曰:密迩先王其训,无俾世迷。王居桐宫三年,自怨自艾,处仁迁义,尹以冕服奉之归亳。王允德修身,诸侯咸归。 桐宫即桐乡城,今在平阳府曲沃县。亳,今河南偃师县,汤所都也。) 伊复政,将告归,敬陈一德。(尹复政于王,将告归。恐王德不一,任用非人,作咸有一德。) 主善师,绥先禄,永底民生。(尹训王曰:德无常师,主善为师。又曰:克绥先王之禄,永底蒸民之生。) 传五世,有贤君,中兴太戊。(太甲传子沃丁,沃丁传弟太庚,太庚传子小甲,小甲传弟雍巳。是时商道衰微,诸侯不朝,雍巳传弟太戊,凡五世。太戊以伊尹子陟与臣扈为相,巫咸佐之,修成汤之政,商道中兴。巫咸,夏人) 德胜妖,祥桑死,帝道重兴。(亳有祥桑谷《禾-木》共生于朝,一暮大拱。王惧问陟,陟曰:臣闻妖不胜德。于是大修先王之政,早朝晏罢,问疾吊丧。三日而祥桑枯死,三年远方重译而至者七十六国。 桑谷,二木名。祥,妖也。谷音构,树名,皮可为纸。王羲之传云:秃千兔之翰,聚无一毫之觔;穷万谷之皮,敛无半分之骨。若从禾为谷,音谷。从米为糓,音叨) 黄河滥,徙其民,因循九代。(太戊传子仲丁,仲丁传弟外壬,外壬传弟河亶甲,河亶甲传子祖乙,祖乙传子祖辛,祖辛传弟沃甲,沃甲传祖辛子祖丁,祖丁传沃甲子南庚,南庚传祖丁子阳甲。自仲丁至阳甲,凡九代。因亳有河决之害,仲丁迁都于嚣,河亶甲徙都于相,祖乙徙都于耿,复徙都于邢。自仲丁以来,诸弟子争立,惟祖乙以巫贤为相,商道复兴。 嚣,今开封府河阴县。相,今彰德府安阳县。耿,今平阳府河津县。邢,今顺德府邢台县。) 至盘庚,还旧境,改国称殷。(盘庚,阳甲之弟。时耿都河决,王作书告谕臣民,复迁于亳,从汤所都,改商曰殷) 天辅助,后三朝,武丁恭默。(盘庚崩,传弟小辛,商道复衰。小辛传弟小乙,小乙传子武丁,以甘盘为相,恭默思道。居丧,三年不言,商道复兴。自小辛至武丁,凡三朝) 梦贤臣,调鼎鼐,作楫为霖。(武丁既免丧,犹弗言,群臣咸谏。王梦帝赉度弼,使人以形旁求于天下。说为胥靡,筑于傅岩,惟肖,命以为相。曰:若作和羹,尔为盐梅。又曰:若济巨川,用汝作舟楫;若岁大旱,用汝作霖雨。 傅岩在平阳府平陆县。 傅说,平陆人。) 旧讲学,师甘盘,交修不怠。(王命说曰:予小子,旧学于甘盘。又曰:汝交修予,罔予弃。) 敬其亲,丰祢庙,肜日雉鸣。(王祭汤庙,及肜日,有飞雉升鼎耳而雊。祖己训诸王,王内反诸已,以思王道。三祀,蛮夷编发重译来朝者六国, 肜,祭之明日,又祭名。吕东莱曰:高宗祭成汤,而有飞雉之变。盖高宗恭默思道,德与天合,故于祭祀略有过厚,飞雉随而应之。此虽高宗近厚之过,过于厚亦过也。 肜音容。) 至武乙,鬬天神,雷霆殒命。(武丁传子祖庚,祖庚传弟祖甲,祖甲传子庚丁,庚丁传子武乙。王无道,为木偶人,谓之天神,与之博,令人为行天神。不胜,乃僇辱之。为革囊盛血,仰而射之,命曰射天。后出畋猎于河渭之间,暴雷震死) 两三朝,无德行,国势颓倾。(武乙传子太丁,太丁传子帝乙,商道益衰) 末主纣,害生灵,饰非拒谏。(纣,帝乙子,名受,又名辛。资辨敏捷,才力过人,言足饰非,智足拒谏。大聚乐戏于沙邱,为长夜之饮;又剖孕妇,视其胎;断朝涉之胫,视其髓。荼毒生灵,有炮烙之法。商祚至纣而终,是为末主。 沙邱台,在邢州平乡东北二十里。) 纵奢淫,宠妲己,剖炙贤臣。(纣伐有苏氏,获其女妲己,惟妲己言是用,作奇技淫巧以悦之。使师延作朝歌北鄙之音、北里之舞、靡靡之乐。又为酒池肉林,男女裸体相逐。九侯进女于王,女不喜淫,王杀之,醢九侯。鄂侯争之,并脯鄂侯。后比干强谏,王怒曰:吾闻圣人心有七窍。遂剖比干,观其心。 朝歌,纣都,今卫辉府淇县) 巨桥粟,鹿台财,适资敌国。(纣造鹿台,为琼室,台广三里,高千尺,十年乃成。厚赋税以实鹿台之财,盈巨桥之粟,燎焚天下之财,罢苦万民之力。后周伐纣,散财发粟。 巨桥,仓名;鹿台,台名,故址俱在淇县。) 徒倒戈,血漂杵,衣宝焚身。(周西伯伐纣,纣师前徒倒戈,反自攻其后。血流漂杵。纣走登鹿台之上,衣珠玉自焚而死) 三十世,六百年,成汤世界。(自汤至纣,凡三十君,共六百四十四年。 以汤武功成,故曰成汤) 二老避,三仁去,麦秀歌闻。(初纣无道,吕尚避纣东海,伯夷避纣北海。闻西伯善养老,往归之。王庶兄微子去之,诸父太师箕子佯狂为奴,少师比干谏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后周封箕子于朝鲜,箕子来朝,过殷墟,伤故都毁圮,作麦秀之謌曰:麦秀蔪蔪兮,禾黍油油。彼狡童兮,不与我好兮。殷民闻之,莫不流涕。 微子名启,箕子名胥余。微箕,采邑名。 吕尚,姓姜,号子牙。其先祖封于吕,尚其苗裔也。伯夷,姓墨,名允,字公信,谥曰夷。叔其弟也,名智,字公达,谥曰齐。蔪,音尖。谥法:克定祸乱曰武) 周武王,尊太公,兴兵伐纣。(武王名发,初吕尚钓于渭水之阳,文王遇之曰:吾先君太公望子久矣。故号曰太公望。武王以尚为师,谓之尚父。闻纣暴虐滋甚,乃徧告诸侯,兴兵东伐。 古公去豳邑于岐山之下,始改国号曰周。今凤翔府西五十里,是为岐周。渭阳,在凤翔府宝鸡县) 考其先,姓姬氏,上古贤人。(初尧封弃于邰,赐姓姬氏,为周始祖。 邰,今西安府武功县) 封后稷,相唐虞,教民耕种。(弃封邰,号曰后稷。舜曰:弃,黎民阻饥,汝后稷,播时百谷。 按易大传曰:神农氏作,斫木为耜,揉木为耒,以教天下。则耕种之利,其来久矣。书曰播时百谷,诗称诞降嘉种、贻我来牟,则百谷之备,自稷始也。赵过曰:后稷始畎田,则畎垅之法,自稷始也。晋董史曰:辰以成善,后稷是相。则农时之节,自稷始也) 笃公刘,传太王,王季其勤。(后稷三传为公刘,公刘九传为古公亶父。古公生季历。书曰:太王肇基王迹,王季其勤王家。 笃公刘,周诗篇名) 文王昌,羑里囚,演成周易。(文王名昌,季历生。昌初为西伯,纣以崇侯虎之谗,囚文王于羑里。文王曰:吾惟明天人之道,以顺受之耳。因取庖羲氏八卦重为六十四卦,次序演之,作象辞,垂世立教,而筮吉凶焉。 前编曰:太史公本纪谓西伯囚羑里,益易之八卦为六十四卦,其意谓伏羲止有八卦也,然大传明言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是庖羲已重为六十四卦矣。按伏羲画卦,盖有图而无书,有占而无文。文王难羑里,乐天忧世,于是演而为易。移先天之体,为后天之用,翻六十四卦变易之象,而系吉凶利否之辞。其位则探河图生成之位,为后天入用之位;其辞则或取之二体,或取之二象,或取之二中,或取之主爻,或取之变卦,或取之成卦之义,丁宁告戒,以前民用。圣人之忧患后世,于是为至。羑里城故址,在彰德府汤阴县。 追谥文王,经天纬地曰文) 赐弓矢,专征伐,虞芮停争。(周臣散宜生闳夭谋救文王,乃求有莘氏美女及珍宝良马,因殷嬖臣费仲献纣。纣悦曰:此一物足释西伯矣。乃释之,赐弓矢鈇钺,使专征伐。虞芮之君争田,久而不决,乃相与朝周。入其境,耕者让畔,行者让路;入其邑,男女异路,斑白不提挈;入其朝,士让为大夫,大夫让为卿。二国之君相谓曰:我等小人,不可以履君子之庭。乃让田而退。 虞,今平陆县。芮,今芮城县。俱属平阳府) 武王发,十三年,孟津大会。(武王继为西伯,于殷二十二祀,观兵于孟津,诸侯不期而会者八百国。皆谓纣可伐矣,武王凛示天命,退守西土。居二年,纣恶不悛。于武王十三年冬月,诸侯共推伐商。武王乃大会于孟津,作泰誓三篇以誓师。 孟津,在河南府,今县名。武王名发) 一戎衣,陈牧野,不用刀兵。(武王陈兵牧野,纣旅如林,几亿万人,倒戈向后。武王兵不血刃,独夫受诛。所谓一戎衣而有天下也。牧野,地名,在卫辉府城南) 释箕子,封比干,反商旧政。(武王克商后,命召公释箕子囚,命闳夭封比干墓,反商纣政,由汤旧政。 比干墓在卫辉府城北,墓前有碣,题殷比干墓字。乃宣圣手书) 式商容,僇飞廉,吊问穷民。(商容,殷贤人,纣所贬退。武王式其闾,命毕公表之。飞廉助纣为恶,驱于海隅而僇之。复命南宫适,散财发粟以赈赉穷民) 作旅獒,却珍奇,蛮夷通道。(王威德远畅,通道于九夷八蛮。西旅底贡厥獒,召公以非常贡物,易启玩好,作书名旅獒训王曰:珍禽奇兽,不育于国。不宝远物,则远人格) 陈洪范,访朝鲜,造请贤人。(先是禹治水功成,神龟负书出洛,禹因别为九畴。箕子推衍增益以成篇。武王访于箕子,箕子陈洪范一篇。箕子不欲臣周,亡于朝鲜,武王遂以封之。 朝鲜,今国名,在辽东外徼) 周公旦,辅成王,居东避位。(武王崩,子成王名诵,年十三即位。王谅闇。周公名旦,文王第四子,以叔父负扆摄政。管叔及群弟流言曰,公将不利于孺子。周公遂避位居东都。 扆之状纵广八尺,画为斧形。今之屏风,其遗像也。 谥法:安民立政曰成) 大雷电,禾尽偃,天发金縢。(周公居东逾年,王知罪在管蔡。是年秋,大熟未获,天大雷电以风,禾尽偃,大木斯拔。邦人大恐,王与大夫尽弁以启金縢。初,武王有疾,周公告于太王王季文王,请以身代,纳册金縢匮中。至是启之,见公请代武王之事,王执书以泣,出郊迎公。天乃雨,反风,禾尽起,岁则大熟) 灭殷奄,宅土中,修明礼乐。(初武王封纣子武庚于殷,使管叔鲜蔡叔度霍叔处监殷,是为三监。至是挟武庚以叛,王命周公东征,杀武庚,诛鲜囚度,降处为庶人,遂灭殷。先是管蔡流言,奄君薄姑谓武庚曰:武王既死,今王尚幼,周公见疑,此百世一时也。请举事。于是武庚叛,奄与淮夷俱叛。王灭殷后,东伐淮夷,遂践奄,讨其君诛之,徙奄新立之君于蒲姑。始武王以洛为天下之中,迁九鼎于洛邑,有宅洛之志。由是成王命周公召公营之,谓之东都,以朝诸侯。周公作周礼。自朝廷邦国至祭祀燕享等礼,无不具备。朝诸侯于明堂,乐名曰勺,又曰武,以象伐纣之武功。 书曰:王来绍上帝,自服于土中。王氏曰:洛,天地之中,风雨之所会,阴阳之所和,四方朝聘贡赋道里适均,故谓之土中。洛邑,今河南府洛阳县) 召公奭,相康王,棠树巡行。(成王崩,子康王名钊即位,太保召公奭初治西方,甚得民和,有司请召民。公曰:不劳一身而劳百姓,非吾先君文王志也。乃巡行乡邑,听断于棠树之下。及卒,人思其政,不忍伐棠树,作甘棠之诗。 自洛以西,召公主之,今河南府陕州,即周召分陕界,有召伯城,在宜阳甘棠驿。即巡行听断之所。 谥法:洁柔好乐曰康。史略云:召康公,文王之少子,名丑,奭或其字也。) 周昭王,狩汉滨,胶舟溺水。(康王崩,子昭王名瑕即位。时周道渐衰,王南巡狩,返济汉滨,以胶舟渡王,中流船解,王溺死。 汉水在汉阳府城北,入江。 谥法:仪容恭美曰昭。) 子穆王,忘讨罪,八骏西巡。(昭王溺死,子穆王名满即位,忘讨罪之师,周行天下。初得八骏马,命造父为御,西巡,车辙马迹遍天下,乐而忘返。 八骏:一骅骝,二騄駬,三赤骥,四白兔,五骁渠,六黄騟,七黑骊,八山子。 谥法:布德执义曰穆。) 命吕侯,作赎刑,只因财匮。(王巡游无度,财匮民穷,乃命吕侯作祥刑之书,名曰吕刑。作为诰命,颁之天下,大抵增墨劓之条,以尽天下之恶;而灭大辟之条,以逭犯死之罪。既制五罚以赎五刑之疑,又制五过以宽五罚之疑,刑繁而轻,以赎民罪,以敛民财。然哀矜恻怛,犹可想见三代忠厚遗意) 征犬戎,获狼鹿,荒服观兵。(王将征犬戎,祭公谋父谏曰:先王耀德不观兵。王不听,征之,获四白狼四白鹿以归。自是荒服不至。 祭公,字谋父。犬戎,即昆夷也,黄帝之后。今长沙武陵蛮大半是) 徐偃王,朝诸侯,彭城走死。(初,徐夷率九夷伐周,西至河上。王畏其偪,乃分东方诸侯,命徐子主之。徐子得朱弓赤矢,自从为天瑞,僭称偃王,陆地而朝者三十六国。时王西巡,闻徐子僭号,乃归,命楚伐徐。徐子爱民不忍鬬,乃北走彭城,百姓随之以万数。徐子将死,曰:吾赖于文德而不明武备,故至此。 徐,今凤阳府泗州) 造父封,祈招谏,得止王心。(蜚廉五世孙为造父,以善御幸于穆王。徐偃王作乱,造父为御,归周以救乱。王以赵城封造父其族由此为赵氏。王欲肆意周行,祭公谋父作祈招之诗以止王心,曰:祈招之愔愔,式昭德音。思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刑民之力,而无醉饱之心。王闻谏改过。以是获没于祗宫。谋父,周卿也,食邑于祭。祈,司马之官,招其名也。赵城,县名,属平阳府。 祭音蔡。招,音韶。祗宫,离宫名。愔,音姻) 共懿孝,道衰微,诗人作刺。(穆王崩,传子共王名繄扈,共王传子懿王名囏。是时王室既衰,迁都槐里。诗人作诗刺之。懿王崩,弟孝王名辟方即位。 槐里故城,在西安府兴平县东南,即太邱城。 谥法:既过能改曰共。繄音衣。扈音户。谥法:温柔贤善曰懿,慈惠爱亲曰孝。) 恶来后,善养马,非子封秦。(恶来革之后,有非子者居太邱,好马,善养息之,王命主马于汧渭之间,马大蕃息。乃封为附庸之君,邑之秦,曰:昔柏翳为舜主畜多息,故有土,锡姓曰嬴。今其后亦为朕息马,其使复续嬴氏祀,号曰秦嬴。 恶来,蜚廉子。非子,秦始祖。秦,今巩昌府秦州,隶陕西太邱,即兴平县。汧渭,二水名。 汧音牵) 天雨雹,江汉冰,咎征显著。(是时天大雨雹,牛马死,江汉俱冻。当嬴秦始封而灾异之见若兹。履霜之象,已兆于此矣。) 至夷王,朝礼坏,下见羣臣。(孝王崩,诸侯复立懿王太子燮即位,是为夷王。夷王不立于父而立于诸侯之手,故加礼下堂以见之。觊礼既废,王室寝衰,自是永为例矣。 谥法:安心好静曰夷。) 厉王胡,行暴虐,淮夷入寇。(夷王崩,子厉王名胡即位。王为人暴虐无道,淮夷入寇,王命虢仲征之,不克。 谥法:戮杀无辜曰厉。) 得卫巫,能弭谤,国乱逃奔。(王暴虐,国人谤王,王怒,得卫国巫人使监谤者,以告则杀之。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谤矣。召公曰:是障之也,塞下之口而遂上之过,恐为社稷忧。不听。后三年,国人叛,袭王,出奔于彘。 彘,今平阳府霍州,汉为彘县。厉王奔时筑有彘城,崩后有陵存焉。) 周公召,相协和,维持国政。(王奔彘,太子靖匿召公家,国人围之。召公以其子代太子,太子得脱于难。召公周公以太子尚幼,相与协和,以同心辅政) 号共和,十五载,断续朝廷。(王居彘十五载不敢归,周召协和以辅太子,共理国事,故号共和) 宣王靖,平淮夷,勤于政事。(厉王崩于彘,子宣王靖即位。时淮南夷叛,命召虎率师讨平之。强理至于南海。诗人作江汉六章美之。又自将以伐淮北徐夷,诗人作常武六章美之。周召辅王修政,法文武成康之遗,海内翕然。谥法:圣善周闻曰宣) 任申伯,用山甫,周室中兴。(王任用申伯仲山甫,以相辅佐。早朝晏罢,以致中兴。诸侯于是复宗周) 伐玁狁,至太原,不勤远略。(玁狁内侵,逼近京邑,王命尹吉甫北伐之,逐出太原而归,不复远追。诗人作六月六章美之。太原,今山西太原府太原县。有谓太原乃关中庆阳界,古之原州,今之镇固,属平凉安定者,非是。 玁,音显。狁,音允。吉甫,泸州人。) 后宫中,姜王后,脱珥规勤。(王后姜氏,贤而有德。王尝晏起,后乃脱簪珥,待罪于永巷,曰:妾不才,至使君王失礼而晏朝,以见君王之乐色而忘德也。夫苟乐色必好奢,好奢必穷乐。穷乐者,乱之所兴也。原乱之兴,从婢子起。婢子生乱,当服其辜。敢请罪。王曰:寡人不德,实自生过,非夫人之罪也。遂勤于政事,卒成中兴之名。) 杀杜伯,及左儒,俱非其罪。 朱弓矢,兴道左,鬼报亡身。(杜国之伯名恒,为周大大。宣王妾女鸠欲通之,杜伯不可,女鸠诉之曰:恒窃与妾交。王信之,囚杜伯于焦。其友左儒争之,王不许,曰:汝别君而异友也。儒曰:君道友逆,则顺君以诛友;友道君逆,则顺友以违君。王怒曰:易而言则生,不易而言则死。儒曰:士不枉义以从死。不易言以求生,臣能明君之过,以正杜伯之无罪。九谏而王不听,王使薛甫与司工锜杀杜伯。左儒死之。杜伯既死,即为人见王曰:恒之罪何哉?召祝而以杜伯语告之,祝曰:始杀杜伯,谁与王谋?王曰:司工锜也。祝曰:何不杀锜以谢之?王乃杀锜,使祝以谢杜伯。司工锜为人而至,曰:臣何罪之有?王告皇甫曰:祝也与我谋而杀人。吾所杀者,皆为人而见,奈何?皇甫曰:杀祝以兼谢焉。又皆为人而至,祝亦曰:我焉知,奈何以为罪而杀臣也?后三年,游于圃田,从人满野,日中杜伯乘白马素衣,司工锜为左,祝为右,朱衣朱冠,起于道左。执朱弓朱矢,射王中心折脊,伏于弓矢而死) 周幽王,宠褒姒,龙漦为祟。(周宣王崩,子幽王名宫湼即位。初,夏之衰也,褒人之神。化为二龙而言曰:余褒之二君也。夏后请其漦而藏之。傅及殷周,莫之发也。厉王发而观之,漦流于庭,化为元鼋,入于王府。府之童妾,未既龀遭之,既笄而孕。当宣王时而生,不夫而育,惧而弃之。时童谣曰:檿弧萁服,实亡周国。有夫妇鬻是器者,王使执之,逃于道,见向所弃妖子取之,亡奔于褒。褒人有罪,而入是女于王以自赎,王遂置之。女子出褒,是为褒姒,王嬖爱之。 漦音厘,龙吐沬也。龀音衬,毁齿也。笄,晋稽,簪也,女子十五而笄。檿音掩,山桑。弧音胡,木弓。萁,草名,可结为服以盛矢。祟音碎,神祸也。褒,国名,今汉中褒城县。 谥法:动静乱常曰幽) 幸骊山,举烽火,戏弄邦君。(周制:为烽燧,寇至则举烽火,诸侯悉举兵来援。褒姒不好笑,王说之万方,故不笑。王语虢石父曰:汝有计能令褒姒笑,赏尔千金。石父乃进计幸骊山,大举烽火,诸侯至而无寇,褒姒乃大笑。王为是数举烽火,其后不信,诸侯不至。 骊山,在西安府临潼县东北) 二川竭,岐山崩,声先裂缯。(初,泾渭洛三川皆震。伯阳父曰:周将亡矣。昔伊洛竭而夏亡,河竭而商亡。今历德若二代之季矣;其川源又塞,塞必竭,川竭山必崩,国亡不过十年。至是三川竭,岐山崩。褒姒好闻裂缯声,王发缯裂之,以适其意。至十一年,幽王灭,周乃东迁。 岐山,今凤翔府岐山县。伯阳父即李耳,相传母怀之八十一岁乃生,即白首,故号为老子。字伯阳,又曰聃,为周柱下史。见周衰,乘青牛西出函关隐去。葛稚川曰:老子无世不出,数易姓名。出于黄帝时,号广成子;周文王时,号支邑先生;武王时,号郭叔子;汉初,号黄石公。须眉皆白,杖丹藜,履赤舄;汉文时,号河上公。 父音甫。葛洪,字稚川,又名抱朴子,句容人) 用非才,虢石父,结怨羣臣。(虢石父为人佞谀好利。王以为卿,国人皆怨,诸侯皆畔) 申侯反,召西夷,犬戎兵动。(褒姒生子伯服,姒与虢石父比谮废申后及太子宜臼,立褒姒为后,伯服为太子。宜臼出奔申。王伐申,欲杀宜臼。申侯召西夷犬戎之兵伐王。 申,姜姓,国今南阳府) 弒幽王,掳褒姒,国势分崩。(时王举烽火征兵,兵莫至。犬戎遂弒王骊山下,掳褒姒,并杀郑桓公友,尽收宝赂而去) 秦襄公,郑武公,驱戎救驾。(犬戎之乱,秦襄公力战却戎;卫武公和晋文侯仇,亦将兵救周。黜伯服。郑世子掘突收父桓公散兵,从诸侯迎太子于申。掘突是为武公) 立平王,迁洛邑,戍许和申。(平王名宜臼,幽王之子,郑武公等迎立之。王以丰镐近戎,乃东迁洛邑。以申侯有功于己,为迁畿内之民戍申戍许以防戎。 朱子曰:申侯与犬戎攻宗周而弒幽王,则申侯者,王法不赦之贼、平王不共之雠也。今以立己为有德,不知弒父为可怨,至使复雠讨罪之师,反为报施酬恩之举,劳天子之民,远为诸侯戍守;忘亲逆理甚矣。许,今开封府许州。 谥法:执事有制曰平。) 并西戎,收余民,秦封始大。(初,秦襄公以兵送平王于洛,王封为诸侯,赐之岐以西之地,曰:戎无道,侵夺我岐丰之地,秦能攻逐,即有其地。与誓封爵之。襄公于是始国而与东诸侯通使聘享之礼。至文公十六年,以兵伐戎,戎败走。于是文公收周余民,以有西岐之地。邠岐丰镐,尽为秦有,而秦始大。 丰,在西安府鄠县。镐今长安县。邠,今邠州。) 作鄜畤,祠上帝,僭用牺牲。(秦文公梦黄蛇目天下属地,其口止于鄜衍,问史敦。敦曰:此上帝之征,君其祀之。于是作鄜畤,用三牲郊祭白帝。秦僭自此始。鄜,今延安府鄜州。畤,封土而祭也。 鄜音敷。畤音芷) 至桓庄,无威令,下同列国。(平王崩,孙林立,是为桓王。郑伯不朝,王伐郑,战于繻葛,王卒大败。祝聃射王中肩。刘道源曰:桓王伐郑兵败,王伤,天子威令,下同列国。桓王崩,子佗立,是为庄王。桓庄之时,子弒父、臣弒君者,踵伯接也。而威令不行,王不能问,东周之衰,已决于此。 繻葛,地名,在郑州。祝聃,郑大夫。 谥法:克敬勤民曰桓,武而不遂曰庄) 齐桓公,晋重耳,五霸称尊。(齐襄公立无常,公子小白奔莒。及无知弒襄公,齐雍廪杀无知,小白乃自莒入齐,是为桓公。以管仲为相,灭谭灭遂,伐鲁侵蔡伐楚,盟于召陵,复大会诸侯于葵邱,推为盟主者三十九年。晋献公公子重耳,以骊姬之谮奔蒲;公伐蒲,重耳奔翟及楚。后秦穆公召重耳帅师,纳于晋而立之,是为文公。伐卫伐曹,执曹伯;败楚,执卫侯。复败秦师于殽。霸诸侯,主盟会者九年。故称五霸,必以齐桓晋文为盛。 五霸:齐桓。晋文、楚庄、秦穆、宋襄。召陵,在开封府郾城县东。葵邱,在青州府临淄县西。蒲,属平阳府蒲州。翟,今延安府中部县。殽,在河南府陕州) 厘惠襄,五十年,人知管仲。(庄王崩,传子厘王名胡齐。厘王传子惠王名阆,惠王传子襄王名郑。庄王时,齐无知弒襄公,管仲奉公子纠奔鲁。及齐人杀无知,小白立,取子纠于鲁杀之,以鲍叔牙之荐,请仲于鲁,鲁束缚以予齐。仲至齐,桓公用以为相,称曰仲父,国事皆令问仲父,管仲得以尽其才。后一匡九合,不以兵车成霸功者,仲之力也。仲相于庄王丙申十二年春,卒于襄王丙子七年冬,共五十年。厘音僖。谥法:有罚而还曰厘,柔质慈民曰惠,辟地有德曰襄。管仲,名夷吾,字敬仲,颍人) 作内政,寄军令,束矢钩金。(桓公问仲曰:寡人欲修政以干时于天下,其可乎?管子曰:作内政而寄军令,为高子之里,为国子之里,为公里,三分齐国,以为三军制;五家为轨,轨为之长。十轨为里,里置有司。四里为连,连为之长。十里为乡,乡有良人,以为军令。是故五家为轨,五人为伍,轨长率之;十轨为里,故五十人为小戎,里有司率之;四里为连,故二百人为卒,连长率之;十连为乡,故二千人为旅,乡良人率之;五乡一帅,故万人为一军,五乡之帅率之。故有中军之鼓,有高子之鼓,有国子之鼓。春以搜振旅,秋以猕治兵,是故卒伍政定于里,军旅政定于郊,卒伍之人,人与人相保,家与家相爱,少相居,长相游,死丧相恤,居处相乐。故夜战其声相闻,昼战其目相识,欢欣足以相死。以守则固,以战则胜,可以横行天下矣。公曰:卒伍定矣,吾欲从事于诸侯,其可乎?管子曰:未可。若军令则吾既寄诸内政矣,夫齐国寡甲兵,取吾欲轻重罪而移之于甲兵,重罪赎以犀甲一戟,轻罪赎以鞼盾一戟,小罪谪以金分,寡闲罪,索讼者三禁而不可上下。坐成以束矢,美金以铸剑戟,试诸狗马。恶金以铸鉏夷斤欘,试诸壤土。 高子国子,皆齐上卿。内政,国政也。寄,托也,居则为轨,出则为伍,所为寄军令也。重罪,死刑也。犀,犀皮也,可用为甲。戟,车戟也。轻罪,劓刖之属。鞼盾,缀革有文如鞼也。小罪不入于五刑者,以金赎,有分两之差,今之罚金是也。书曰:金作赎刑。闲罪,刑罚之疑者也。周礼:以两造禁民讼,入束矢于朝,然后听之;以两剂禁民狱,入钩金三日,乃致于朝,然后听之。注云:讼,谓以财货相告者。造,至也。使讼者两至。既两至,使入束矢,乃治之。不入束矢,则是自服不直者也。必入矢者,取其直也。管子书注云:十二矢为束矢。周礼注:谓古者一弓百矢,束矢,百个也。狱,谓相告以罪者。剂,今券书也。使狱者各斋券书,既两券书,使入钩金,又三日乃治之。重刑也,不劵书,不入金,则是亦自服不直者也。必入金者,取其坚也。三十觔曰钩) 蛇从龙,佐亡人,赵衰狐偃。(初,晋重耳出奔,尝绥于曹,介子推割股以食之。及归,赏从亡者狐偃赵衰颠颉魏犨,而不及子推。子推之从者悬书宫门曰:有龙矫矫,顷失其所。五蛇从之,周流天下。龙饥乏食,一蛇刲股。龙返于洞,安其壤土。四蛇入穴,皆有处所。一蛇无穴,号于中野。公曰:寡人之过也。使人求之不得,隐绵山中,焚其山,子推死焉。先是秦穆公使公子絷吊重耳于翟曰:丧不可久,时不可失。舅犯曰:亡人无以为宝,仁亲以为宝。介子推姓王名光,临晋人。狐偃,狐突之子。赵衰,字子余,临晋人。魏犫,号武子) 狩河阴,盟践土,颠倒君臣。(晋文公作王宫于践土,献楚俘于王,王策命文公为侯伯。与诸侯盟于践土,诸侯朝于王所,后晋召王以诸侯见,会于河阳。春秋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训。故书曰:天王狩于河阳。河阳,今怀庆府孟县。践土,地名,在开封府荥泽县。) 顷匡定,礼乐崩,凭谁整顿。(襄王崩,传子顷王名壬臣,顷王传子匡王名班,匡王传弟定王名瑜。是时礼乐征伐,自诸侯出,天子寄空名于天下而已。 谥法:甄心动惧曰顷,贞心大度曰匡,安民法古曰定) 楚庄王,兴士马,问鼎欺心。(楚本子爵,自夷王之世,已僭称王。及厉王暴虐,复去王号。至庄王旅始伯,伐陆浑之戎,观兵周郊。王使王孙满劳之,庄王问鼎之大小轻重。满曰:在德不在鼎。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庄王惭而退。陆浑之戎,即秦晋迁之伊洛者。) 简王后,至灵王,时生孔圣。(定王崩。传子简王名夷,简王传子灵王名泄心。庚戌二十一年冬十一月,夏正八月二十七日,孔子生。其先宋人,至孔父嘉,五世亲尽,别为公族,故以孔为氏。六世祖孔父嘉之子奔鲁,遂为鲁人。父叔梁纥,无子,求婚于颜氏。颜氏以女征在妻之,祷于尼邱,生孔子,因名丘,字仲尼。鲁谥尼父,汉追谥宣尼父,后周追封邹国公,唐追封文宣王,宋加至圣文宣王,元加大成至圣文宣王。明嘉靖中,改文宣王称为先师,易塑像为木主,世封其后为衍圣公,择其后之贤者,世知曲阜县。 谥法:平易不訾曰简,乱而不损曰灵) 祖尧舜,宪文武,撑柱斯文。(孔子序书记礼删诗正乐。晚而喜易,序易彖系象说卦文言。以诗书礼乐教弟子,盖三千焉,身通六艺者七十二人。孔子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中庸谓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 凤兮歌,丧狗讥,辙环不遇。(孔子之楚,楚狂歌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适郑,郑人曰:东门有人,其颡似尧,其项类皐陶,其肩类子产,其腰以下,不及禹者三寸,累累然若丧家之狗。辙环所至,几遍天下,卒偃蹇于七十二君之庭。道大难容,尼山终老。楚狂名陆通,字接舆) 作春秋,诛乱贼,绝笔书麟。(鲁人西狩,叔孙之车士曰子鉏商获兽,伤其左足,载以归。孔子观之曰:麟也。胡为乎来哉!反袂拭面而涕曰:吾道穷矣。于是因鲁史作春秋,以尊天王,以诛乱臣贼子。自隐至哀十二公,自平至敬十二王,凡二百四十二年,绝笔于获麟。至敬王壬戌四十一年四月,孔子卒,年七十三) 景悼敬,两三朝,家翻国乱。(灵王传子景王名贵,景王无适子,传次子悼王名猛。初,景王太子圣早卒,少子朝有宠,景王欲立之,未果。王崩,单子刘子立猛为王,朝作乱,刘子单子以王猛如皇,晋人帅师纳入王城。猛寻卒,诸大夫奉王猛同母弟丐为王,是为敬王。 谥法:由义而齐曰景,善合法典曰敬。) 元贞定,哀思考,弒立纷纭。(敬王传子元王名仁,元王传子贞定王名介,贞定王传子去疾,是为哀王。立三月,弟叔弒之而自立,是为思王。立五月,少弟嵬杀之,而自立,是为考王。谥法:行义说民曰元,清白守节曰贞,纪行不爽曰定) 劳攘攘,数百年,中原瓦裂。 是和非,长共短,史记评论。(汉武帝时,太史司马谈之子迁为太史令,续父谈书,作史记,起黄帝,迄汉武获麟之岁,撰十二纪以序帝王,十年表以贯岁月,八书以纪政事,三十世家以叙公侯,七十列传以志士庶。上下三千余岁,凡百三十篇。 司马迁,字子长,绛州龙门人) 秦穆公,宋襄公,假行仁义。(秦穆公名任好,三置晋君,一救荆祸,迨伐姜戎,益国十二,开地千里,遂伯西戎。宋襄公名兹父,始而执滕公,使邾文公用郐子于次雎之社,一会而虐二君,遂成霸业。卒之孟之会为楚所执,泓之战楚伤其股。国人咎之,襄公曰:君子不重伤,不禽二毛,古之为君也,不以阻隘。寡人虽亡国之余,不鼓不成列。世笑以为宋襄之仁) 吴夫差,越勾践,改号称尊。(武王封泰伯之后于吴,夏少康封子无余于会稽,以奉禹祀,号曰越。夫差,阖闾之子,僭号称吴王。勾践,允常之子,僭号称越王。初阖闾伐越,败于槜李,阖闾伤将指卒。夫差伐越,败越于夫椒,勾践行成于吴。后勾践返国,二十余年伐吴,吴兵败,夫差自杀,越遂灭吴。 槜李,今嘉兴府城西南地,有槜李城,产嘉李,因名。夫椒,在常州无锡县太湖滨。 槜,音醉) 鲁曹沫,匕登坛,收还侵地。(初,齐桓公伐鲁,鲁败,庄公献遂邑以平。桓公许与鲁盟。将盟,曹沫以匕首劫桓公于坛上曰:反鲁之侵地。桓公许之,沫去匕首,北面就臣位。桓公悔,欲无与鲁地而杀沫,管仲曰:弃信于诸侯,不可。遂还鲁侵地) 赵武子,孤得立,杵臼程婴。(晋灵公为赵穿所弒,赵盾亡不越境,反不讨贼。太史书曰:赵盾弒其君。盾死,子朔嗣,屠岸贾始有宠于灵公。至景公三年,贾为司寇,乃治灵公之贼,攻赵氏于下宫,杀朔。朔妻晋成公姊庄姬,有遗腹生男,贾闻索之。朔客公孙杵臼,谓朔友程婴曰:立孤与死孰难?婴曰:死易,立孤难耳。杵臼曰:子强为其难者,吾为其易者。乃取他儿匿山中,婴出谬曰:予我千金,吾告赵氏孤处。贾使人随婴攻杀孤儿及杵臼,赵氏真孤反在。婴与匿山中,名曰武。后景公疾,卜大业之后不遂者为祟。韩厥曰:大业之后在晋绝祀者,其赵氏乎。公问赵后,厥以实告,乃召赵孤儿,匿之宫中。诸将入问疾,公因厥众以胁诸将而见武,诸将归罪于贾,且请立赵后,遂与婴武攻贾灭之,复与武田邑如故。婴曰:我将下报赵宣孟与杵臼。武泣,婴曰:彼以我为能成事,故先我死。今我不报,是以我事为不成。遂自杀。程婴杵臼,俱太原人。赵盾,字孟,谥宣子) 季札来,聘上邦,请观周乐。(吴子寿梦四子,长诸樊,次余祭,次余昧,次季札。寿梦见札贤,欲立之,札辞,乃立诸樊。诸樊卒,必欲致国于季札,卒不受,弃其室而耕,乃舍之,封之延陵,号延陵季子。使聘于鲁,请观周乐。鲁人为奏六代之乐,使工为之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又为之歌卫歌王歌郑齐豳秦魏,以至歌唐歌陈,札皆如其歌以美之,自郐以下无讥焉。更为之歌小雅大雅,以至歌颂,曰:至矣哉,五声和,八风平,节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见舞象节南钥者,曰:美哉,犹有憾。见舞大武者,曰:周之盛也。见舞韶濩者,曰:圣人之弘也,而犹有惭德。见舞大夏者,曰:非禹孰能修之。见舞韶箾者,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无不帱也,如地之无不载也。虽甚盛德,其蔑以加于此矣。观止矣,虽有他乐,吾不敢请矣。其出聘也,通嗣君也。遂历聘于齐郑卫晋。 六代之乐,黄帝云门,尧大章,舜韶,禹大夏,汤大濩,武大武。延陵,今常州府。 季札,泰伯十九世孙) 国侨相,听国政,舆济途人。(公孙侨听郑国之政,以乘舆济人于溱洧。从政一年,舆人诵之曰:取我衣冠而褚之,取我田畴而伍之,孰杀子产吾其与之。及三年,又诵之曰:我有子弟,子产诲之。我有田畴,子产殖之。子产而死,谁其嗣之。及卒,孔子曰:古之遗爱也。 子产,姓公孙,名侨,字子产,以父子国之字为氏,故曰国侨。褚,藏也) 田穰苴,掌兵权,立诛庄贾。(齐景公时,师败于燕晋。晏婴荐司马穰苴为将军,穰苴曰:臣素卑贱,愿得君之宠臣以监军。公使庄贾往,苴与贾约日中会于军门。苴先驰至军门,夕时贾始至,苴曰:何后期?贾曰:亲戚送之故留。苴曰:将受命之日,则忘其家。临军约束,则忘其亲。援枹鼓之急,则忘其身。何相送乎。召军正问曰:军法后期而至云何?曰:当斩。贾惧,使人驰报景公求救。未及返而斩贾。久之,公遣使持节救贾,驰入军中,苴曰:军中不驰,今使者驰,云何?军正曰:当斩。苴曰:君之使不可斩。乃斩其仆车之左驸、马之左骖,以狥三军。始阅士卒,身自抚循勒兵,大败晋师。穰苴,田完之后,晏婴荐于景公,拜为将军,燕晋闻之,皆解去。后齐威王用兵,大仿穰苴之法。诸侯来朝,王乃追论古者司马兵法而附穰苴于其中,因号曰司马穰苴兵法。) 孙武子,教战阵,令斩宫嫔。(孙武子,齐人,以兵法见于吴王阖闾。王曰:勒兵可试以妇人乎?曰:可。于是出宫中美女,孙子分为二队,以王之宠姬二人各为队长,皆令持戟。令之曰:汝知而心与左右手背乎?妇人曰:知之。孙子曰:前则视心,左视左手,右视右手,后则视背。妇人曰:诺。约束既布,乃设鈇钺,即三令五申而鼓之右。妇人大笑。孙子曰: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复三令五申而鼓之左,妇人复大笑。孙子曰:约束已明,申令已熟,而不如法者,吏士之罪也。乃欲斩左右队长。吴王从台上见斩爱姬,趣令曰:寡人非此二姬,食不甘味,愿勿斩也。孙子曰: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遂斩队长二人以狥,用其次为队长。于是复鼓之,妇人左右前后跪起,皆中规矩绳墨。孙子报王曰:兵既整齐,虽赴水火可也。王遂以为将,西破强楚,北威齐晋,显名诸侯。) 伍子胥,入郢宫,鞭尸报怨。(楚平王使伍奢为世子建师,费无极谮之,王执奢,使召其子尚员。尚谓员曰:我能死,尔能报,尔勉之。尚归,王杀奢及尚。员奔吴,佐阖闾伐楚。楚令尹子常御之,败奔郑,吴师五战及郢。楚昭王奔随。吴人入郢,以班处于王宫。员掘平王尸鞭之。 郢,今安陆府,一云:郢,楚之旧都,在荆州府城东北三里。 伍员,字子胥,监利人) 越范蠡,破姑苏,弃职辞君。(初,越败于吴,用范蠡计,行成于吴。及返国,蠡与勾践谋,赂吴太宰伯嚭,谮杀伍员,遂伐吴。吴兵败,栖于姑苏,亦使人行成于越,不许,夫差自杀。蠡以勾践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同安乐,乘轻舟,泛五湖,浮海出齐,变姓名,自号鸱夷子皮。父子治产数千万,齐人闻其贤,以为相,蠡曰:久受尊名不祥。归相印,散其财,间行止于陶,又谓陶朱公。姑苏,山名,在苏州府。陶,今兖州府定陶县。范蠡,字少伯,南阳人) 韩赵魏,求诸侯,六卿分晋。(初,晋有智氏韩氏魏氏赵氏范氏中行氏,号为六卿。六卿强,晋侯不能制。贞定王十一年,智伯与韩赵魏共灭范中行氏而分其地。十六年,智伯帅韩魏之甲以攻赵,赵襄子走晋阳,三家围而灌之。襄子使张孟谈潜出见魏桓子韩康子,乃阴与约,决水灌智伯军,又杀智伯,而三分其地。后赵襄子卒,立兄伯鲁之孙浣,是为献子。献子之子籍,与魏桓子之子斯、韩康子之孙虔,于威烈王时俱请为诸侯,王许之。虔为景侯,籍为烈侯,斯为文侯。 晋阳,今太原县) 威烈王,宠反叛,自坏彝伦。(考王崩,传子威烈王名午。二十三年,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通鉴托始于此。 司马公曰:晋大夫暴蔑共君,剖分其地,天子既不能讨,又宠秩之。是三晋之列于诸侯,非三晋之坏礼,乃天子之自坏之也。 谥法:强毅执正曰威,秉德尊业曰烈) 安烈显,守宗祧,绵绵一脉。(威烈王崩,传子安王名骄,安王传子烈王名喜,烈王传弟显王名扁。三王之时,列国凭陵,王室衰弱。诸侯不知有天子矣。 谥法:好和不争曰安。烈谥见前。行中见外曰显) 慎靓王,拥虚器,奄奄残云。(显王崩,传子慎靓王名定。后楚人谋图周,东周公谓楚令尹昭子曰:东周地不过百里,裂其地不足肥国,得其众不足劲兵,然而犹有欲攻之者,见祭器在焉故也。今子欲残天下之共主,居三代之传器,吾恐器南则兵至矣。) 收拾在,赧王朝,穷居僻地。(慎靓王崩,子延立,是为赧王。自显王二年,韩赵分周地为二,以两周公治之,王寄焉而已。慎靓以上,皆居成周。赧王微弱,迁王城依西周武公。谥法:丧国心恤曰赧) 就中间,千百样,变化纵横。 二百载,入春秋,干戈硬并。(入春秋者,凡二百四十二年,弒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数) 九州岛中,七暴国,气势相吞。(秦韩燕赵魏齐楚,为战国七雄) 邹子兴,孟轲氏,尊王贱霸。(孟子名轲,字子舆,邹人。受业孔子之孙子思。魏惠王卑辞厚礼以招贤者,孟子至梁言仁义,王以为迂远,不能用。去魏适齐,见齐宣王言仁政,陈王道,耻道桓文之事。齐以为客卿。后致为臣而去) 距杨墨,辟邪说,不合终身。(时方从衡,处士杨墨之言盈天下。孟子乃述尧舜三王孔子之道,以正人心,距杨墨,息邪说,故所如不合。及卒,门人记其言,为孟子七篇。杨子名朱。墨子名翟,为宋大夫,著书十五卷七十一篇,以贵俭兼爱尊贤右鬼尚同为说。) 齐孙膑,魏庞涓,争强鬬智。(初孙膑与庞涓,俱学兵法。及涓事魏为将军,自以能不及膑,乃召之至,则断其足而黥之。齐使者至魏,膑阴见之,使者窃载以归。田忌进之威王。会魏伐赵,威王救赵,使忌为将而膑为师,居辎车中,坐为计谋。忌欲引兵之赵,膑曰:不若疾走大梁,彼必释赵自救,是我一举解赵之围,而收弊于魏也。忌从之,遂败魏师。后涓伐韩,韩请救于齐,齐使忌与膑救韩。直走魏都,涓归御齐师。膑使齐军入魏地,日减灶诱涓,涓果喜曰:吾故知齐军怯。入吾地三日,士卒亡者过半矣。乃倍追逐之。膑度其暮当至马陵,马陵道陿而旁多阻隘,乃斫大树白书之曰:庞涓死此树下。令万弩夹道而伏,期日暮见火举而俱发。涓果夜至,见白书,以火烛之,读未毕,万弩俱发。涓自刎曰:遂成竖子之名。 大梁,今开封府。马陵道,在大名府城东南。 陿音狭。) 赵廉颇,秦白起,赌胜夸能。(廉颇仕赵,攻齐拔晋阳,伐魏取安阳,封信平君。白起仕秦,攻赵取狼城,攻楚拔鄢郢、烧彝陵,楚徙都陈,封武安君。后秦使王龁攻上党,拔之,上党民走赵。赵廉颇军长平,以按据之。龁因伐赵,赵单数败,颇坚壁不出。赵王怒,数让之,应侯使人反间曰:秦独畏马服君之子括为将耳,廉颇易与。赵遂以赵括代颇将。秦闻括为将,乃阴以武安君为上将,而龁为裨将,令军士有敢泄者斩。括至击秦,武安君佯败走,括乘胜追之,造秦壁,壁坚拒不得入。秦奇兵绝其后,赵军食绝。四十六日,括自出搏战,秦射杀之。卒四十万人皆降,武安君尽坑之。 范雎封应侯,赵奢封马服君。鄢,今宜城县,属襄阳府。彝陵,州名,属荆州府。陈,州名,属开封府。上党,今山西潞安府。长平,今泽州高平县。马服,山名,在邯郸。武安,郡名,今彰德府磁州。应,今叶县。) 鲁连子,射聊城,解纷排难。(燕将攻齐聊城,拔之。或谮之燕孝王,燕将保聊城不敢归,齐田单攻之,岁余不下。鲁仲连乃为书,约之矢以射城中,曰:为公计者,不归燕,则归齐。今独守孤城,齐兵日益而燕救不至,将何为乎?燕将见书,泣三日,遂自杀。聊城乱,单克之。归言仲连于齐王,欲爵之,仲连逃之海上,曰:吾与富贵而诎于人,宁贫贱而轻世肆志焉。初,秦攻赵,曰:吾攻赵,旦暮且下。诸侯敢救者,必栘兵先击之。新垣衍说赵,欲共尊秦为帝,以却其兵。仲连闻之,见衍曰:秦万乘之国,梁亦万乘之国。秦帝则将行天子之礼,以号令天下,变易诸侯之大臣,夺其所憎而与其所爱,梁王安得晏然而已乎?衍再拜曰:吾今乃知先生天下士也。后信陵君大破秦军,赵君弟平原君胜欲封仲连,不受,乃以千金为寿。连笑曰:所贵为天下士者,为人排患难解纷乱而无取也。遂辞去,逃于海上。着有鲁仲连子书十四篇。聊城,县名,属东昌府。邺,今河南彰德府临漳县) 蔺相如,渑池会,重赵轻秦。(秦王告赵王,愿为好,会于河外渑池。廉颇蔺相如曰:王不行,示赵弱也。赵王乃行,相如从,颇送至境,与王诀曰:王行,不过三十日。过此不还,则请立太子,以绝秦望。王许之。及会,饮酒酣,秦王请赵王鼓瑟,赵王鼓之。相如请秦王击缶,秦王不肯,相如曰:五步之内,臣请得以颈血溅大王矣。左右欲刃相如,相如张目叱之,左右皆靡。秦王为一击缶,罢酒。秦终不能有加于赵。王归,以相如为上卿。 渑池,今县,属河南府。缶,盛酒瓦器,秦俗击之以节乐。 蔺音吝。渑音免。缶音阜。溅音荐) 施战策,冠七雄,田单乐毅。(齐王伐燕,醢子之,杀燕王哙,国人立太子平,为燕昭王。日夜抚循其人,悉起兵伐齐,以乐毅为上将军。齐愍王战于济西,大败,愍王走莒,乐毅入临淄。燕封毅为昌国君。乘胜长驱,齐城望风而溃。毅禁侵虐,礼逸民,宽赋敛,除暴令,齐民喜悦。六月之间,下齐七十余城。战国以来,能行仁义之师,以伐有罪者,惟毅一人而已。是时惟莒即墨二邑未下,楚使淖齿救齐,齿欲与燕分齐地,遂杀愍王于鼓里。王孙贾攻齿杀之,立愍王子法章为齐王,保莒以拒燕。即墨人曰:田单多智习兵。立以为将。毅围二邑三年。会燕昭王薨,惠王立,惠王为太子时,不快于毅,单乃纵反间曰:乐毅与燕新王有隙,欲连兵王齐,故且缓攻即墨。齐人惟恐他将来,即墨残矣。惠王乃使骑劫代将,毅遂奔赵。单知毅去,乃收城中,得牛千余,为绛缯衣,画以五彩龙文,束兵刃于其角,灌脂束苇于其尾,凿城数十穴,夜纵牛烧苇端,壮士五千人随之。牛热怒犇燕军,所触尽死伤,城中鼓噪从之,燕军大败。齐人杀骑劫,七十余城皆复,乃迎襄王于莒,入临淄。以单为相,封安平君。莒,今属青州府。昌国,今曹州。梁邱故城,在淄川东北。即墨,今县,属莱州府。临淄,今县,属青州府。安平,今县,属真定府。乐毅,灵寿人,乐羊之后,奔赵,封望诸君。愍,音敏) 掉舌尖,说六国,张仪苏秦。(洛阳人苏秦,说秦王以兼天下之术不用,乃往说燕文公曰:燕之所以不被兵者,以赵蔽其南也。王与赵从亲,则燕无患矣。文公从之,资秦车马以说赵肃侯曰:山东之国,莫强于赵,然秦不敢伐赵者,畏韩魏之议其后也。为大王计,莫若一韩魏齐楚燕赵为从亲以摈秦,秦攻一国,五国各出锐师以挠秦,则秦必不敢出函谷,以害山东矣。肃侯悦,使约于诸侯。秦乃说韩宣惠王魏惠王齐宣王楚威王,俱许之。于是以秦为从约长,并相六国。初,魏人张仪,与苏秦俱事鬼谷,秦恐秦伐赵而败从约,乃召仪辱之,以激怒仪。仪念诸侯独秦能苦赵,遂入秦,秦阴遣其舍人赍金币资仪,仪得见秦王,王悦之,以为客卿。舍人辞去,曰:苏群忧秦伐赵败从,以为非群莫能得秦柄,故激怒君,使臣阴奉给君资,尽苏君之计。仪曰:为吾谢苏君,苏君之时,仪何敢言。后秦去赵使燕,又自燕奔齐,秦为齐大夫所杀,仪乃说魏襄王倍从约,请成于秦。秦相仪,仪说楚王曰:夫为从者,无异于驱群羊而攻猛虎,不格明矣。今王不事秦,秦劫韩驱梁而攻楚,则楚危矣。大王诚听臣,请令秦楚长为弟兄之国。楚许之,仪遂说韩说齐,俱从之,复西说赵王曰:大王率天下摈秦,秦不敢出函谷者十五年。今楚与秦为昆弟,韩梁称藩,齐献鱼盐之地,此断赵之右肩也。莫如与秦约为兄弟。赵王许之,复北说燕王,王请献常山之尾五城。秦封仪为武信君,张仪归报。未至咸阳,秦君卒,诸侯复合从。常山,在真定府曲阳县。鬼谷,姓王,名诩,居清溪之鬼谷,年数百岁。秦仪尝问道三年,辞去。鬼谷曰:二子轻松乔之永寿,贵一旦之浮荣,惜哉) 养剑客,四豪门,鸡鸣犬盗。(齐田文,袭父婴封于薛,号孟尝君。赵惠文王弟胜,封平原君。楚黄歇为春申君,魏安厘王异母弟公子无忌,封信陵君。俱好招致诸侯游士及任侠奸人,食客尝数千人。时谓四豪。秦昭王闻文贤,使请于齐,以为相。或谓秦王曰:文相秦,必先齐而后秦,秦其危哉。秦王囚文,欲杀之,文使人水解于王之幸姬,姬欲得其狐白裘,而文先已献于秦王矣。客有善为狗盗者,盗裘以献,姬言于王而遣之。王后悔,使追之,文至关,关法:鸡呜乃出客。时尚早,追者将至,客有善为鸡呜者,野鸡皆应之,文乃得脱归。林奇石曰:荆轲,剑客之最下者也。孟尝以剑侠重齐,平原以剑侠重赵,春申以剑侠重楚,信陵以剑侠重魏。之四君者,皆以剑术为秦敌,而支其国于垂涎暴虎之吻。王安石曰:孟尝君特鸡呜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 纲目书齐号田文为孟尝君,提要以号作封。正义曰:平原春申信陵,并皆号也。孟尝是谥。) 破秦关,三战国,蚁聚蜂屯。(孟尝君免相于秦,归齐而怨之,与韩魏共攻秦,败秦军,兵入函谷关。秦王惧,使公子池割河东三城以和。三国乃退) 侯嬴头,晋鄙椎,何其猛烈。(魏隐士侯嬴,年七十,为夷门监者。信陵君置酒,大会宾客。坐定,信陵从车骑虚左,自迎侯生。侯生至,引坐上座,宾客皆惊。及秦围赵,赵平原君夫人,信陵君姊也,使者冠盖相属于魏,让魏救不至。魏使晋鄙救赵,次于邺,畏秦勿战。信陵群乃属宾客,欲赴鬬以死于赵。谋之侯嬴,嬴曰:吾闻晋鄙兵符,在王卧内。而如姬最幸,力能窃之。昔如姬父为人所杀,公子使客斩其雠头。如姬欲为公子死无所辞,诚一开口,则得虎符,夺鄙兵,北救赵、西却秦。此五霸之功也。信陵君如其言,如姬果盗兵符与信陵君。侯嬴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公子即合符,而晋鄙不授公子兵,而复请之,危矣。臣客屠者朱亥,可与俱。此人力士。晋鄙听,大善;不听,可使击之。臣宜从,老不能,请数公子行日,以至晋鄙军之日,北乡自刭,以送公子。信陵君请亥,亥笑曰:臣乃市井鼓刀屠者,而公子亲数存之。今公子有急,此臣效命之秋也。遂与公子俱至邺,鄙合符果疑,欲勿听,亥袖四十觔铁椎,椎杀鄙。信陵君遂将鄙兵进破秦军于邯郸下。初,公子至邺之日,嬴果北乡自刭。 邯郸,县名。属广平府。大梁城东门曰夷门) 荆轲匕,渐离筑,一样酸辛。(燕太子丹,尝质于赵,与秦王善。及秦王即位,丹质于秦,秦王不礼之。丹怒亡归,欲报之,闻卫人荆轲贤,卑礼请见,使劫秦王,反诸侯侵地;不可,则刺杀之。轲曰:行而无信,秦未可亲。时秦将军樊于期得罪亡燕,见于期曰:秦王购将军头,金千觔,邑万家,奈何?于期流涕曰:计将安出?轲曰:愿得将军首献秦王,秦王必喜而见臣,臣左手把其袖,右手揕其胸,则将军之雠复,而燕之愧除矣。于期遂自刎,乃函盛其首,与燕督亢地图,并以所预求天下之利匕首,遣轲入秦。至咸阳见王,奉图以进,图穷而匕首见,把王袖而揕之。王惊起,袖绝,轲逐之,环柱而走。秦法: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操尺寸兵。左右以手共搏之,且曰:王负剑。王遂拔以击轲,断其左股,轲引匕首擿王,不中。骂曰:事所以不成者,欲生劫之,必得约契以报太子也。遂锯杀轲。初。轲将适秦,太子宾客,皆白衣冠送之。至易水上,轲客高渐离击筑,轲和而歌,为变征声。士皆垂涕。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于是白虹贯日,复为羽声慷慨,士皆瞋目,发上冲冠。轲死,王尽逐丹轲之客,渐离变姓名,为人佣保,匿作于宋子。后以击筑闻名于王,王召见,惜而赦之。乃矐其目,稍近之。渐离乃以铅置筑中,复进得近,举筑扑王,不中,遂杀之。正义曰:左手揕其胸。秦王曰:今日之事,从子计耳。乞听琴而死。召姬人鼓琴,琴声曰:罗縠单衣,可裂而绝。八尺屏风,可超而越。鹿卢之剑,可负而拔。王于是奋袖,超屏风而走之。 燕,今顺天府。督亢,陂名,在顺天府涿州,燕之腴地也。易水,在保定府安州。宋子,县名,今属巨鹿。说苑曰:匕首,尺八短剑也,其头类匕,故名。又礼冬官桃氏为剑注:匕首长二尺,重二觔一两三分两之一。 荆轲,字次非,淇人。揕,音镇。亢音刚。擿音掷。筑音竹,似瑟而小,又似筝,十二弦,以竹击之不鼓,故名曰筑。矐,海各反,以马屎熏目,令失明。) 八百年,周社稷,东西灭烈。(周自武王至赧王,共八百六十七年。始都镐,为西周。继都洛,为东周。后又都洛之成周,为东周,而以洛之王城为西周。) 至赧王,献国邑,并入西秦。(秦伐韩赵,赧王怒,与诸侯约从欲伐秦。秦使将军樛攻西周,赧王入秦,顿首受罪,尽献其邑三十六,口三万。秦受其献而归王于周,王寻崩) 细思量,夏商周,八十四主。 能几个,崇仁义,有道仁君。 开基主,济苍生,知甘识苦。 守成君,居富贵,不会温存。 禁不止,令不行,诸侯放肆。 恩不流,政不节,百姓生嗔。 一朝灭,一朝兴,鱼龙变化。 一边扶,一边倒,累卵难撑。 干打闹,占排场,戏棚傀儡。 转头间,消灭却,火上冰棱。 到头止剩中原土,禾黍离离一望平。 阅尽残篇断简,细评千古英雄。功名富贵笑谈中,回首一场春梦。 昨日香车宝马,今朝禾黍秋风。谁强谁弱总成空,傀儡棚中搬弄。 西江月 冰弦歇指谈锋钝,明日重来细讲论。 廿一史弹词注卷之三上 第三段 说秦汉 临江仙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诗曰: 成败兴亡古至今,飞云去乌入销沈。荒郊废冢伤心处,不待田文听鼓琴。记得东周并入秦,回头楚汉闹乾坤。时来骤雨推潢潦,势败狂风卷片云。富贵一场鸳枕梦,是非千载马蹄尘。残山剩水年年在,不见谋王图霸人。剪雪裁冰诗有味,降龙伏虎事曾闻。夜来说到降龙处,今日还寻伏虎人。伏虎降龙输好汉,谈今说古看书人。休嫌短话成长话,要把新文接旧文。打虎金槌休换柄,斩蛟宝剑再磨新。斩蛟宝剑长三尺,打虎金槌重九觔。故典寻来知往事,新词说动长精神。死灰拨火重生焰,枯树开花再遇春。春去春来人易老,花开花落可怜人。不如忙里偷闲好,再把新词听一巡。 昨序说夏商周三代,到周赧王被秦昭王逼献国邑,旋灭东西周而周亡。 秦之先原姓嬴氏,周孝王时有非子者,为主马之官,孝王封为秦伯。阅二世至秦仲,其国始大传之。 庄公 襄公 文公 宁公 武公 德公 宣公 成公 穆公 康公 共公 桓公 景公 哀公 惠公 悼公 厉公 躁公 怀公 灵公 简公 献公 孝公 凡二十四世。 孝公用商鞅之术,富国强兵。传之子,是称惠文王。传之武王,武王因举鼎绝膑而死,其弟名稷嗣位,是为昭王。乙巳年灭周,又六年薨。其子孝文王即位,三日而死,传其子庄襄王。按庄襄王名楚,先前纳吕不韦之妾,生子名政。庄襄王在位三年而亡,其子政即位,冒嬴氏之姓。甲寅年为始,征伐六国。二十年之后,灭韩,又灭赵灭魏灭楚灭燕。至庚辰年,灭齐,天下归一。自称始皇帝。晏驾之日,赵高杀其太子扶苏,立次子胡亥为二世皇帝。三年,赵高弒之,立扶苏之子名子婴,降号为二世秦王,计诛赵高。四十六日,沛公入关,降于轵道傍而秦亡。随为楚项籍所杀。又五年,楚为汉灭,天下定于一矣。 汉高祖姓刘名邦,平秦灭楚,诸侯王奉即皇帝位[在位十二年],传之 惠帝[在位七年] 吕后[前后少帝在位各四年] 文帝[元年。后元。在位二十三年] 景帝[元年。中元。后元。在位十六年] 武帝[建元。元光。元朔。元狩。元鼎。元封。太初。天汉。太始。征和。后元。在位五十四年]昭帝[始元。元凤。元平。在位十三年] 宣帝[本始 地节 元康 神爵 五凤 甘露 黄龙在位二十五年] 元帝[初元 永光建昭竟宁在位一十六年] 成帝[建始 河平 阳朔 鸿嘉 永始 元延 绥和在位二十六年] 哀帝[建平 元寿在位六年] 平帝[元始 在位五年] 孺子婴[居摄 初始在位三年] 凡十三主,共二百十一年,是为西汉。被外戚王莽所夺。莽毒,弒平帝,废孺子婴,改国号曰新,篡位十八年。汉兵起,奉宗室刘元为帝,名曰更始,诛莽,即位三年。为赤眉所奉刘盆子所灭,降封淮阳王。盆子兵败,降于光武。光武皇帝刘秀者,南阳宗室,出景帝之裔。大战昆阳,诛王莽,斩王郎,平赤眉等寇,神武中兴[建武中元在位三十三年]传之 明帝[永平 在位十八年] 章帝[建初 元和 章和在位十三年] 和帝[永元 元兴在位十七年] 殇帝[延平在位一年] 安帝[永初 元初 永宁 建元 延光在位十九年] 顺帝[永建 阳嘉 永和 汉安 建康在位十九年] 冲帝[永嘉在位一年] 质帝[本初在位一年] 桓帝[建和 和平 元嘉 永兴 永寿 延熹 永康在位二十二年] 灵帝[建宁 熙平 元和中平在位二十二年] 献帝[初平 兴平建安在位三十一年] 凡十二主,共一百九十五年。天下魏蜀吴三分。 秦始皇至汉献帝,通共四百三十三年,中间覆雨翻云,几场兴废,谈论间不能细说,略将大概品题。 七战国,秦昭王,英雄独霸。(秦嬴昭襄王名稷,秦武王之异母弟也,质于燕。武王好力戏,举鼎绝膑而死,无子,魏冉与国人迎稷立之。将白起,相范雎,伐楚伐赵,六国质子献城,咸有帝秦之意。 七国注见二段七暴国下。秦嬴注见二段非子封秦下。) 夺周朝,取世界,迁徙周民。(昭王攻周,赧王尽献其邑,周民不乐属秦,东亡于巩。秦收其宝器,迁西周公于惮狐聚。 惮狐聚在洛阳南,即古梁城。 《单心》音惮) 昭王死,子孝文,继登三日。(昭襄王薨,子孝文王名柱即位,三日而薨) 奄然间,无疾病,做了亡人。 庄襄王,恰三年,龙床未暖。(庄襄王名楚,孝文王之子,初质于赵。因吕不韦之计,归秦为嗣,即位三年薨。 谥法:睿智克服曰庄,辟地有德曰襄) 弃羣臣,亡化了,结果嬴秦。(楚死,子政嗣。政实不韦之子,秦赢氏之裔绝矣。胡致堂曰:孝文立三日薨,庄襄立三年薨,何其遽也。吕不韦能以其子为秦王子,岂不能疾去二君,以其子为秦国王哉?) 秦始皇,吕家儿,根源不正。(庄襄王名异人,初质于赵。阳翟大贾吕不韦适邯郸,见异人,曰:此奇货可居。乃说曰:太子爱华阳夫人而无子,子之兄弟二十余人,子居中,不甚见幸。不韦请以千金西游,立子为嗣。异人曰:必如君策,秦国与子共之。不韦乃厚赀西见夫人姊说曰:夫人爱而无子,异人贤,自知中子不得为适,诚以此时拔之,是异人无国而有国,夫人无子而有子也。夫人遂与太子约为嗣,因请不韦傅之。不韦娶邯郸美姬与居,知其有脤。与异人饮,见而请之,不韦佯怒,既而献之,期年生子政,异人立姬为夫人。邯郸之围,异人亡赴秦军,遂归,更名楚。楚薨,政嗣位,年十三。阳翟,秦邑,今开封府禹州,华阳。宫名。▼璜按史载始皇以吕易嬴,盖以期年而生子政为据。解者曰:人十月生,此过二月,踰常期,故知为不韦子。心窃疑之,今读朱青岩辑要云:妇人胎气,以十月为满。不韦进姬于异人,期年生子,是纳后两月受胎,何得谓知其有娠而献之?夫妇人有娠,必一二月而后知,又期年生政,是始皇之生,不几上同尧禹、下侔汉昭乎?盖秦以诈力并天下,汉人恶其焚书坑儒,因不韦私通于太后,故遂以暧昧之事互相传述以实之。其事与晋以牛易马,皆无实据,不得挟李园而议之也。此论可解期年之疑,而定吕嬴之案矣) 吕不韦,称仲父,于国何亲。(吕不韦封相国,为文信侯,号称仲父。后不韦以罪免相就国。岁余,诸侯使者请之,相望于道,始皇恐其为变,赐不韦书曰:君何功于秦,封河南十万户;何亲于秦,号称仲父。徙处蜀,饮酖死。蜀今成都府) 咸阳市,悬千金,夸张吕览。(初不韦为相国,使其客集儒书着其所闻,为十二纪八览六论训解各十万言,备天地古今万物之事,名为吕氏春秋。暴之咸阳市门,悬千金其上,有能增损一字者与之。时人无能增损者。高诱为序,以为人非不能增损,盖惮相国,畏其势耳。 咸阳,县名,属西安府,其地在山南水北,山水皆阳,故名咸阳) 大阴人,一场乱,出丑难闻。(初始皇年少,太后与文信侯私通。王壮,文信侯恐事觉,乃私求大阴人嫪毐,诈为宦者进之,生二子,封毐为长信侯,政事皆决于毐。后有告毐非宦者,下吏治罪,毐发兵为乱。始皇使相国昌平君攻毐,获之,灭三族,迁太后于雍,杀其二子。 雍,今凤翔府。 嫪音涝,毐音蔼) 承累世,大威风,消磨六国。(秦自孝公以来,累世窥周。国富兵强,雄吞六国。至始皇承六世之余烈,亡二周而吞诸侯,遂成一统) 絷韩王,削赵壤,魏楚难存。(秦十七午,内史胜灭韩,掳韩王,安置颖川郡。十八年,命王翦伐赵,赵使将军李牧御之。秦厚赂赵嬖臣郭开,言牧欲反,赵王使赵葱颜聚代牧。翦大破赵军,克邯郸,掳赵王迁。二十二年,遣王翦子贲伐魏,魏王假降,杀之,灭魏。二十三年,王翦伐楚,楚悉国中兵御之,翦击破之,杀其将军项燕。二十四年,掳楚王负刍,灭楚,置楚郡。 颖川郡,今开封许昌。楚郡,今寿州。贲音奔) 灭燕国,俘辽东,如同刈草。(秦十九年,毖赵王迁,赵公子嘉自立为代王,与燕合兵抗秦。二十年,燕太子丹以荆轲劫始皇,不克,秦益发兵就王翦于中山,与燕代战于易水西,遂拔蓟。燕王走辽东,斩丹以献秦,秦复进兵攻之。至二十五年,王贲灭燕,掳燕王喜。还灭代,掳代王嘉) 入临淄,蠢王建,松柏飘零。(二十六年,秦王贲自燕南攻齐,使陈驰诱齐王,约封以五百之地。贲猝入临淄,民莫敢格,齐王建遂降。秦迁之共,处之松柏之间,饥死。齐人怨建听宾客奸人,不早与诸侯合从,以亡其国,歌曰:松耶柏耶,住建共者客耶。 共,今卫辉府辉县) 取百越,却匈奴,鞭笞天下。(秦二十五年,王翦自楚郡定江南,降百越,置会稽郡。三十二年,卢生入海还,因奏录图书曰:亡秦者胡也。始皇乃遣蒙恬,发兵三十万北伐匈奴,收河南地为四十四县。始皇专以刑威立国,贾谊曰:始皇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朴以鞭笞天下。 会稽郡,今绍兴府。河南地,今宁夏。) 罢诸侯,置郡守,撑达为君。(丞相王绾等言,燕齐荆地远,请立诸子为王以镇之。廷尉李斯曰:周封同姓甚众,攻击如雠敌,天子弗能禁。今海内一统,皆为郡县,甚足易制,置诸侯不便。始皇是其议,分天下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监) 自称为,始皇帝,革除谥法。(始皇自以德过三皇,功高五帝,乃更号曰皇帝。又除谥法,曰:死而以行为谥,是子议父、臣议君也。自今以来,除谥法。朕为始皇帝,后以数计,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登泰山,大封禅,立石铭勋。(始皇东行郡县,上邹峄山,立石颂功德。鲁儒生议封禅,议各乖异,始皇绌儒生而除车道上,自山阳至巅,封泰山,立石颂德。从阴道下,禅于梁父,封藏皆秘之,世不得而记也。 积土为封,谓负土于泰山上为坛而祭之;除地为墠,祭于梁父,后改墠曰禅。广长十二丈,坛高三尺,阶三等。而树石泰山之上,高二丈一尺,广三尺。凡封禅用玉牒书,藏方石,有玉检,又用石检十枚,列于石傍。检用金绳,缠以五周,以水银和金为泥封之,印以受命之玺。又有玉匮一,长一尺三寸,以藏上帝之册;金匮二,藏帝之册。泰山在济南府泰安州北三里,即东岳岱宗也。山高四十余里。有石表东岳庙封神坛。邹峄山在兖州府邹县东南二十五里,即峄山也。梁父,泰山下小山,在泰安州东南一百一十五里,汉书以此山名县) 造钟鐻,铸金人,销除兵器。(收天下兵器聚咸阳,销以为钟鐻。铸金人十二,置宫庭中。 周礼:梓人为笋虡。乐器所县,横曰笋,植曰鐻。其声大而宏,则于钟宜,若是者以为钟虡。是故击其所县而由其虡鸣。始皇二十六年,有大人十二见于临洮,身长五丈,足履六尺,皆夷狄服。始皇以为瑞,乃销兵器,铸为金人象之。各重千石,坐高二丈,号曰翁仲。一书云:始皇使阮翁仲将兵守临洮,声振匈奴,翁仲死,遂铜铸其形像,置咸阳宫司马门外。匈奴至有见之者,犹以为生。 鐻与虡通,音巨) 坑儒生,焚圣典,殄灭斯文。(李斯上书曰: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诸生不师今而学古,闻令下则各以其学议之,入则心非,出则巷议。臣请天下有藏诗书百家语者,皆诣守尉烧之。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欲学法令者,以吏为师。制曰可。会侯生卢生相与讥议,因亡去,始皇大怒曰:诸生或为妖言以乱黔首。使御史按问之。诸生转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皆坑之咸阳。一书云:秦既焚书,诸儒多谤怨。召诸生,至者皆拜为郎,凡七百人。乃密令冬月种瓜于铏谷中温处,瓜有实,诏下博士诸生说之,人人各异。乃命就视之,先为伏机。诸生各相难不能决,因发机,填之以土。 焚书坑在骊山下,即坑儒谷) 填大海,建阿房,蓬莱求药。(始皇作石桥,欲通海看日出处。有神人驱石入海,石去不速,神辄鞭之流血。又东巡幸,过秦桥之水,率百官以下,人提一石以填之。俄而桥成,如履平地。又以咸阳人多,先王宫庭小,乃营朝宫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坐万人,下可建五丈旗。周驰为合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山巅以为阙,复道渡渭,属之咸阳。隐宫徒刑者七十余万人,分作阿房骊山,关中计宫三百,关外四百余。卢生说始皇,所居宫毋令人知,不死之药可得。乃令咸阳三百里内,宫观复道相连,帷帐钟鼓美人充之,所行幸,有言其处者,死。初燕宋无忌羡门子高之徒,称有仙道形解消化之术,自齐威宣燕昭王皆信之,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洲,云此三神山在渤海中,仙人及不死药在焉。始皇东游海上,方士徐市等上书,请得斋戒与童男童女求之。于是发童男女数千人往,舩交海中,皆以风为解,曰:未能至,望见之焉。 道德经:月中仙人宋无忌。白择图云:火之精曰宋无忌。盖其人火仙也。羡门,古仙人,名子高。阿,曲也,殿之四曲,皆为房。阿房,宫名,在西安府咸阳县东二十五里渭南上林苑中。骊山,临潼县东南二里,因骊戎所居,故名。山之麓,温泉所出) 筑长城,修五岭,苦害生民。(筑长城,起临洮至辽东,延袤万余里。暴师于外十余年,略取南越地,置桂林南海象郡,以谪徙民五十万戍五岭。 临洮县,临洮水,故名,属陇西郡,隶陕西。桂林,今广西桂林府。南海,今广东广州府。象郡,今廉州雷州等府皆是。五岭,裴潜广州记:大庾、始安、临贺、桂阳、揭阳。唐书注云:大庚岭在虔州,永明岭白芒岭在道州,腊岭在桂州,各有小异。) 博浪沙,飞金椎,副车误中。(韩人张良,五世相韩。韩亡,良散千金之产,欲为报雠。始皇东游,至阳武博浪沙中,良令力士操铁椎狙击始皇,误中副车。 阳武,县名,属开封府。今县南有博浪沙亭) 十日索,无踪影,未免担惊。(良击始皇不中,始皇惊,求弗得,令天下大索十日) 因巡狩,至沙邱,銮舆晏驾。(始皇东巡,少子胡亥与李斯从。至平原津,病笃,乃令赵高为书,赐太子扶苏,与丧会咸阳而葬,未付使者,遂崩于沙邱。 平原津,今德州。沙邱故城,在莱州府掖县) 鲍鱼车,同载辒,厮混尸灵。(始皇崩,秘不发丧,棺载辒凉车中,会暑,辒车臭,乃诏从官令车载一石鲍鱼,以乱其臭。 车有牕牖,闭则辒,开则凉) 奸臣计,暗图谋,扶苏太子。(赵高谓李斯曰:扶苏即位,必用蒙恬为丞相,君侯终不怀通侯之印明矣;胡亥慈仁笃厚,可以为嗣。斯然之,乃相与矫诏立胡亥为太子,更为书赐扶苏,数以不能立功,上书怨谤;而恬不矫正,同赐死) 可怜哉,同恬毅,赐死长城。(始皇尊宠蒙氏,蒙恬将兵长城,蒙毅常居中谋议。始皇病,遣毅出祷山川,未反而始皇崩,赵高等遂矫诏赐蒙恬与扶苏死。扶苏泣,欲自杀,恬曰:陛下使臣守边,公子为监,此天下重任也。今一使者来,安知其非诈?复请而死,未暮也。扶苏曰:父赐子死,尚安复请?即自杀。恬不肯死,系诸阳周。还报,亥欲释恬,会毅祷山川还,高曰:先帝欲立太子久矣,而毅以为不可。乃系诸代。亥至咸阳,发丧袭位,遂杀毅。恬曰:吾积功信于秦三世矣,今将兵三十余万,其势足以畔。然而守义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不忘先帝也。乃吞药自杀。 阳周,今真宁县,属庆阳府。代,秦郡,今山西大同府蔚县) 秦二世,用赵高,指鹿为马。(秦二世皇帝名胡亥,以赵高为中丞相。高欲专权,恐群臣不听,乃先设验,持鹿献二世,曰:马也。二世笑曰:丞相误耶?问左右,或默,或言鹿。高阴中诸言鹿者以法。后羣臣皆畏高,莫敢言其过) 呆李斯,阿督责,黄犬东门。(陈胜等兵起,二世数诮让李斯居三公位,如何令盗如此。斯惧,乃阿二世意,对曰:贤主能行督责以独断于上,群臣百姓救过不给,何变之敢图?二世于是督责益严,民益乱。后赵高谮斯长男由守三川,与盗通,二世使人按验。斯上书言高罪,又谏止阿房宫作者,减四边征戍转运。二世曰:君不能禁盗,又欲罢先帝所为。下吏按罪,属高治之,搒掠千除,斯诬服与由反状,论腰斩咸阳市。斯顾谓其中子曰:吾欲与若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遂父子相哭而夷三族。 呆音堆,痴也。三川,秦郡名,今河南府。上蔡,今县属汝宁府。) 望夷宫,求王侯,至于黔首。 丞相命,慨不许,刀下亡身。(赵高数言关东盗无能为,及沛公攻武关,二世使责高。高惧,乃与其婿咸阳令阎乐,将吏卒至望夷宫殿门,杀卫令,入射上幄坐帷。二世召左右,皆惶忧不斗。乐前数二世曰:足下骄恣,诛杀无道,天下皆畔。其自为计。二世曰:吾愿得一郡为王。弗许。愿为万户侯,又弗许。愿与妻子为黔首。乐曰:臣受丞相命,为天下诛足下,足下虽多言,臣不敢报。麾其兵进,二世自杀。武关,在西安府商州东。望夷宫,秦所建,在西安府东南八十里) 子婴起,诛赵高,力扶宗社。(赵高立二世兄子子婴为秦王,子婴与其二子谋曰:赵高杀二世,佯以义立我,使我斋见庙,我称病不行,高必自来,来则杀之。高果自往,子婴刺杀高,夷其三族。) 王气销,天命改,换了乾坤。(子婴称王四十六日。) 都只为,二世君,穷奢极欲。(二世尝曰:人生世间,譬犹骋六骥过决隙,吾欲极耳目之好,穷心志之乐,以终吾年寿) 视苍生,如草芥,重法严刑。(赵高谓二世曰:陛下刻法而严刑,则高枕肆志宠乐矣。二世乃更为法律,务益深刻。 更音庚。) 发戍卒,动人心,罾鱼变乱。(二世发闾左戍渔阳九百人,屯大泽乡。楚阳城人陈胜、阳夏人吴广,皆为屯长,欲谋举事。乃丹书帛曰陈胜王,置人所罾鱼腹中。卒买鱼烹食,得腹中书,怪之。会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乃召令徒属曰:公等皆失期,当斩。壮士不死则已,死则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众皆从之,遂起兵。 秦时复除者居闾里之左,今力役烦,在闾左者尽发之。戍,屯兵以守也。渔阳,今顺天府蓟州。大泽乡,在徐州丰县北。阳城,今宿州。阳夏,今太康县,属开封府) 假狐鸣,煽惑起,广胜张陈。(陈胜又令吴广于丛祠中,夜篝火作狐呜曰:大楚兴,陈胜王。卒皆惊恐。胜乃诈称公子扶苏楚将项燕为坛而盟,称大楚,胜自立为将军,广为都尉。此至陈,率数万人入据大梁,张耳陈余,诣门上谒,胜大喜。陈中父老请立胜为楚王,胜以问耳余,对曰:将军始至陈而王之,示天下私,愿将军急引兵而西,遣人立六国后,为秦益敌,敌多则力分,与众则兵强。诛暴秦、据咸阳,以令诸侯,则帝业成矣。胜不听,自立为王,称张楚,以广为假王。 陈,州名,属开封府) 赵武臣,魏王咎,人人举事。(陈王以陈人武臣为将军,以耳余为左右校尉,狥赵。又令魏人周市狥魏。武臣行,收兵得数万人,下赵三十余城,耳余乃说武臣自立为赵王。周市略定魏地,立魏公子咎为魏王) 齐田儋,燕韩广,处处分争。(田儋,故齐王族也,与从弟荣横皆豪健。周市狥地至狄,儋杀狄令而召豪吏子弟曰:诸侯皆反秦自立,齐,古之建国也。儋田氏,当王。途自立,击市走之,略定齐地。赵将韩广略燕,燕豪杰共立以为燕王。 狄,今乐安县,属青州府) 刘沛公,项重瞳,兴兵辅楚。(沛人刘邦,字季,初为泗上亭长。会陈胜兵起,沛父老杀沛令迎季,立为沛公,掾主吏萧何曹参等,为季收沛子弟,得三千人,欲以应楚。楚将项燕子梁,尝杀人,与兄子籍避雠吴中。会稽守殷通欲应胜,梁使籍斩通,举吴中兵,收下县得精兵八千人,亦欲应楚。会楚庄贾弒胜降秦,陈人秦嘉起兵于郯,乃立景驹为楚王。广陵人召平为楚狥广陵,闻陈王败,乃拜梁为上柱国,引兵击秦。梁遂以八千人渡江而西。梁曰:陈王首事,战不利,未闻所在。秦嘉立景驹,大逆无道。乃进击嘉驹,杀之。召别诸将至薛计事,沛公亦往焉。居鄛人范增,年七十,好奇计,说梁曰:楚自怀王入秦不反,楚人怜之。故楚南公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陈胜不立楚后而自立,其势不长。今君起江东,楚蠭起之将皆争附者,以君世世楚将,能复立楚后也。梁乃求得楚怀王孙心,立为楚怀王,都盱眙。后梁与秦将章邯战败死,怀王号羽为鲁公。章邯击赵,羽将兵救赵,大破秦兵,遂以羽为上将军。 项籍,字羽,目重瞳。沛,今徐州沛县。秦法:十里一亭,亭置长,主督盗贼。泗水亭,在沛县东。郯,今淮安府海州。广陵,今扬州府。薛故城,在滕县。居鄛,今巢县,属无为州。三户,漳水津也,在相州浏阳县界。盱眙,县名,属凤阳府) 子房公,能趁势,复立韩成。(初,项梁立楚后,张良因说梁曰:君已立楚后,而韩诸公子横阳君成最贤,可立为王,益树党。梁立成为韩王,以良为司徒,西略韩地。张良,字子房,其先韩人,家禹州,封留侯,谥文成) 六战国,恶哏哏,重兴旧业。(先六国为秦灭,至是楚始立怀王孙心为楚怀王。赵王武臣为将李良所杀,张耳陈余复立赵歇为赵王。魏咎为秦败自杀,楚立魏豹为魏王。田儋为秦章邯所杀,齐人复立田假为王,儋弟荣逐假,立儋子市为齐王。韩广为燕王,韩成为韩王) 笑谈间,齐响应,变了民心。(时郡县苦秦法,争杀长吏以应。) 刘沛公,入关陕,秦降轵道。(楚王遣沛公伐秦,沛公北击昌邑,西过高阳,下陈留,南取颖川。因张良略韩地,良引兵从沛公略南阳,南阳守降,遂入武关。秦将距峣关,沛公大破之,遂至霸上。秦子婴素车白马,系颈以组,降轵道傍。 昌邑故城,在兖州府金乡县界。高阳,里名,在开封府杞县西。陈留,县名,属开封府。颖川,秦郡名,今属开封。南阳,今南阳府。峣关,今西安蓝田县。霸上,在西安府城东。轵道,在城东一十三里) 楚项羽,过骊宫,一火而焚。(项羽既定河北,率诸侯兵西入关,掘始皇冢,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绝) 杀子婴,屠咸阳,冰消瓦解。(羽引兵西屠咸阳,杀秦降王子婴,掳宝货妇女而东。秦民大失望) 老亚夫,撞玉斗,赌鬬鸿门。(初,沛公入关,或说沛公遣兵守函谷,无内诸侯军,沛公从之。项羽至,攻破之,欲击沛公。时羽在鸿门,沛公在霸上,范增说羽急击勿失。羽季父项伯,素善张良,夜驰告之,欲与俱去。良曰:有急亡去,不义。因固邀伯入见沛公,沛公曰:吾籍吏民、封府库而待将军,所以守关者,备他盗耳,岂敢反乎。伯曰:旦日不可不早来谢。归具以告羽,且曰:沛公不先破关中,公岂敢入乎?人有大功而击之,不义。羽然之。旦日沛公见羽鸿门,羽留饮。增数目羽,举所佩玉玦示之者三,羽不应。须臾,沛公起如厕,间行趋霸上,留良谢羽,因以白璧一双献羽,玉斗一双与增。羽受璧,增拔剑撞破玉斗,曰:唉,竖子不足与谋。夺将军天下者,必沛公也。 范增,羽尊为亚夫。函谷,在河南府新安县东。鸿门,地名,在临潼县东,旧有鸿门亭。项伯,名缠,字伯陵。唉音哀) 樊骖乘,啖彘肩,猴沐夺气。(初,增目羽杀沛公,羽不应。增乃使项庄舞剑,欲击沛公。项伯亦拔剑舞,以身翼蔽沛公。张良出,谓樊哙曰: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哙即带剑拥盾直入,瞋目视羽,发指眦裂,羽目之,问为谁,张良曰:沛公骖乘樊哙也。羽曰:壮士,赐之斗酒,一生彘肩。哙立饮啖之。哙曰:秦有虎狼之心,天下皆畔。沛公先破秦,入咸阳,毫毛不敢近,还军霸上,以待将军。劳苦功高,未有封赏之爵,而听细人之说,欲诛有功之人,此亡秦之续耳。羽无以应。后韩生说羽曰:关中四塞之地,可都以霸。羽见秦宫室皆已烧残,又思东归,曰: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耳。韩生退,曰:人言楚人沐猴而冠,果然。 张晏曰:沐猴,猕猴也,虽着人衣冠,心不类人。索隐曰:言猕猴不住久着衣冠,以喻楚人性躁暴。关中东有函谷关,南有峣关武关,西有散关,北有萧关,居四关之中,故名关中。东有函谷浦津龙门合河等关,南有南山及武关峣关,西有大陇山及陇山大震鸟兰等关,北有黄河南塞,是谓四塞之地。 樊哙封舞阳侯。) 护真龙,四猛士,强信侯婴。(先是范增说羽曰:沛公其志不小,吾使人望其气,皆为龙,成五采,此天子气,急击勿失。至是沛公从百余骑见羽鸿门,增使项庄舞剑,樊哙直入,羽赐以酒。有顷,沛公如厕,招樊哙出,置车官属,独骑与樊哙靳疆滕公纪成步从间道走军。 滕公,夏侯婴也。晋灼曰:纪成,纪通父,以成死事,故封侯。张晏曰:纪通,纪信子。按此则纪成,即纪信也。滕公封汝阴侯。纪信,广安人。) 封汉王,用贤才,筑坛拜将。(项羽疑沛公业已讲解,又恶负约,因立沛公为汉王,王巴蜀漠中,都南郑。初,淮阴人韩信,仗剑从项梁,梁败,数以策干羽,不用。亡归汉,为连敖,坐法当斩,膝公救之,言于王,以为治粟都尉。信数与萧何语,何奇之。王至南郑,将士思归,多道亡者。信以王不我用,亦亡去,何闻,追之。人言于王曰:丞相何亡。居一二日,何来谒王,曰:若亡何也?曰:臣追亡者韩信。王曰:诸将亡者以十数,无所追;追信,诈也。何曰:诸将易得耳,如信,国士无双。王欲长王汉中,无所事信;必欲争天下,非信无可与计事者。王曰:吾亦欲东耳。乃召信拜为大将,何请设坛具礼。诸将皆喜,人人以为得大将,至拜,乃信也,一军皆惊。礼毕,上坐,王与语大喜,自以为得信晚。 巴,今保宁府。蜀,今成都府。南郑,县名,属汉中府。淮阴,今淮安府) 萧丞相,书六律,约法安民。(初,萧何从沛公入关,独取秦相府律令图书藏之。及沛公至霸上,召父老谓曰:父老苦秦苛法久矣,诸侯约先入关者王之,吾当王关中,与父老约,法三章耳: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余悉除去。吏民安堵如故,秦民大喜。后以萧何为丞相,攈摭秦法,取其宜于时者,作律九章。何以功第一,封酇侯,为开国名相。 萧何,沛之丰人,谥文终。攈,君去声。摭音职。攈摭,收拾也) 韩元帅,使机谋,明修栈道。(初。张良说汉王烧绝所过栈道,以示项羽无东意。至是以韩信为元帅,将兵出定关中,故修栈道,以示出兵之缓。 路险不容行,架木为栅而渡,名曰栈道,在汉中府褒城东北。 栈音剪,又赞上声。) 度陈仓,逞手段,席卷三秦。(初,项羽三分关中,以秦降将章邯为雍王,司马欣为塞王,董翳为翟王,距塞汉路,谓之三秦。至是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引兵从故道出袭雍,雍王邯战败走,塞王欣翟王翳皆降。 雍,今凤翔县。塞名桃花林,在河南庥灵宝县西至潼关。翟本上郡,今延安府。陈仓,秦县名,今凤翔府宝鸡县。故道,今两当县,属巩昌府。) 掳魏豹,斩陈余,生擒夏说。(先是羽徙魏王豹为西魏王,徙赵王歇为代王,立张耳为常山王,徙齐王市为胶东王,齐将田都为齐王。以田荣不从楚击秦,故不封荣。荣闻羽徙市而立都为齐王,大怒,击都走之,击杀市,遂并王三齐。羽又以陈余不从入关,封余三县。余怒,使人说齐王荣资余兵击常山,复赵王。齐与共袭常山,耳亡走汉,余迎代王歇复王赵,歇立余为代王。余留傅赵王,而使成受君夏说守代。至是汉王使韩信击魏,魏王豹盛兵蒲阪,以塞临晋。信乃益为疑兵,陈船渡临晋,而伏兵从夏阳以木罂渡军,袭掳豹,遂定魏地。信使人请兵三万,愿以北举燕赵、东击齐,南绝楚粮道,西与汉王会于荥阳。汉王乃遣张耳与俱。信进击代兵,破之,擒代相夏说,引兵击赵。赵王歇与成安君陈余,聚兵井陉口。广武君李左车曰:井陉之道,车不得方轨,骑得不成列,愿假臣兵,从间道绝其辎重,足下高垒勿战,不十日,而两将之头可致麾下。不听,信乃引兵下,未至井陉口三十里止舍,夜选轻骑二千人,人持一赤帜,从间道望赵军,诫曰:赵见我走,必空壁逐我,若疾入赵壁,拔赵帜立汉赤帜。乃出背水阵,赵军望见大笑,信鼓兵出井陉口,赵开壁击之。信佯走水上军,赵果空壁逐之,水上军皆死战,不可败。信所出奇兵驰入赵壁,皆拔赵帜,立汉赤帜。赵军归,见帜大惊,遂乱遁走,汉兵夹击,斩代王陈余,擒赵王歇。 蒲阪,今蒲县,属平阳府。临晋,县名,属蒲州。夏阳,今韩城县,属西安府。荥阳,县名,属郑州。井陉,县名,属真定府。所背之水,泜水也,在真定府临城县西北二十五里。 罂音英。左车,行唐人) 吓燕书,囊沙计,四海驰名。(信既破赵,以千余募生得李左车,解其缚,师事之。问曰:仆欲北攻燕、东伐齐,若何?左车曰:将军掳魏王豹,诛成安君,威震天下。然欲举倦敝之兵,顿之燕坚城之下,旷日持久,粮食单竭。燕既不服,齐必自强。为将军计,莫若按甲休兵,遣辨士奉书于燕,燕必不敢不从,燕从而东临齐,虽有智者,亦不能为齐计矣。信从其策,燕从风而靡,信遂东击齐。楚使龙且救之,且与信夹潍水而阵,信夜令人囊沙壅水上流,旦引兵半渡击且,佯败走还。且喜曰:吾固知信怯也。遂追之,信使人决壅囊,水大至,且军大半不得渡。急击,杀且,掳齐王广。 潍水,源出青州府莒州。且,音沮) 追霸王,至乌江,奇谋妙算。(初,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至是楚与汉约,中分天下。羽解而东归,汉王追羽至固陵。韩信彭越皆引兵来。羽至垓下,兵少良尽,信等以军乘之,围羽数重。羽夜乘骏马,从八百余骑溃围南出。驰至阴陵,迷失道,田父绐曰左,乃陷大泽中,汉追及之。至东城,止有二十八骑,羽谓其骑曰:吾起兵八岁,身七十余战,未尝败北,今卒困于此,此天亡我,非战之罪也。于是欲东渡乌江,亭长舣船待曰:江东虽小,亦足王也。羽曰: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乃自刎而死,楚地遂定。 固陵,今光州固始县。垓,堤名,在凤阳府虹县西。阴陵,今无为州。东城在濠州。乌江,浦名,在和州东四里。西楚,孟康曰:旧名江陵为南楚、吴为东楚、彭城为西楚。 垓,音该。) 赶田横,归海岛,许大功勋。(初,信破齐,掳齐王广。田横后自立为齐王,闻项羽已灭,横惧诛,与其徒五百余人入居海岛中。后汉召横,横与二客乘传降汉,未至三十里,自刎。横既葬,二客亦自刎,岛中五百余人亦自杀。 海岛在莱州府即墨县西北。) 扶助起,汉高皇,独称赤帝。(天下既定,汉王始即帝位,是为太祖高皇帝。初,帝尝被酒,夜经泽中。有大蛇当径,帝拔剑斩蛇。有老妪夜哭曰:吾子,白帝子也,化为蛇当道,今赤帝子斩之。 秦居西,属金,金色白,故曰白帝子。刘,尧后,尧火德,故称赤帝子。泽中在徐州丰县西,今名斩蛇沟。▼璜按升庵称韩元帅使机谋、逞手段、席卷生擒、四海驰名、奇谋妙算、许大功勋等语,皆盛赞韩信之功之大也。又云扶助汉高、独称赤帝,盖因项羽曾使武涉说信,欲与连和,三分天下,信谢之曰:汉王授我上将军印,言听计用。夫人亲信我,我倍之不祥。虽死不易。武涉去,蒯彻知天下权在信,乃说之曰:今两主之命,悬于足下,莫若两利而俱存之,三分天下。信曰:汉王遇我厚,吾岂可以乡利而倍义乎?彻曰:足下必汉王之不危己,亦误矣。野兽尽而猎狗烹,愿足下深虑之。信不忍倍汉,又自以功多,汉终不夺我,信遂谢彻。此升庵扶助独称四字,不特赞信功,且原信心而深有憾于三族之夷也。 蒯彻,字通,涿郡人。) 仗三杰,锄暴楚,嫚语分羹。(帝西都洛阳,置酒南宫,问诸将曰:吾所以有天下,项氏所以失天下者何?王陵等对曰:陛下使人攻城略地,因以与之;项羽有功者害之,贤者疑之,此所以失天下也。帝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运筹帏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者皆人杰,吾能用之,此所以取天下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所以为我擒也。初,帝为汉王,将兵伐楚,入彭城,为羽所破,与数十骑遁去,太公吕后为楚军所获。羽置军中为质,后楚汉俱军广武,羽为高俎,置太公其上,曰:今不急下,吾烹太公。王曰:吾与若俱受命怀王,约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幸分我一杯羹。羽怒,欲杀之,项伯曰:为天下者不顾家,杀之何益,祇益祸耳。得免。 彭城,今徐州。广武,城名,在开封府河阴县北。 史载高祖父曰太公,母曰媪,皇甫谧曰:太公名执嘉,又名煓;媪姓王。索隐曰:母温氏,打得班固泗上亭长古石碑可据) 印销铸,霎时间,转环借箸。(初,楚数败汉,汉王与郦食其谋挠楚权,食其曰:秦伐诸侯,灭其社稷,大王诚能立六国后,其君臣百姓必皆戴德慕义,楚必敛袵而朝。王曰:善。趣刻印,欲行,张良来谒。王方食,具以告良,良曰:臣请借前箸,为大王筹之。天下游士,离亲戚,弃坟墓,从大王游者,徒欲望咫尺之地。今复立六国后,游士各归事其主,大王谁与助天下乎?王辍食吐哺骂曰:竖儒几败乃公事。令趣销印。 郦音历,食音异,其音基。) 斩丁公,赦季布,赏罚分明。(初,楚人季布,为项羽将,数窘辱帝,帝以千金购布,匿者罪三族。布乃髡钳为奴,自鬻于鲁朱家。朱家心知其季布也,买置田舍,身之洛阳见滕公曰:季布何罪,臣各为其主,且今上始得天下,而以私怨求一人,何示不广也?膝公言于帝,乃赦布,召拜郎中。朱家遂不复见之。布母弟丁公,亦为羽将,逐窘帝于彭城西。短兵相接,帝急顾曰:两贤岂相戹哉。丁公乃还。至是来谒,帝以狥军中曰:丁公为臣不忠,使项氏失天下。遂斩之,曰:使后世为人臣无效丁公也。 丁公,名固,薛人。戹音阨。) 太疑心,老相国,自污田宅。(陈豨初反,帝往击之,吕后与萧何以计诛韩信。上闻,使使拜何为相国,益封五千户。人皆贺,召平独吊,曰:上暴露于外而君守于内,非被石矢之难,而益封君置卫,非以宠君也。以今者淮阴新反,有疑君心,愿君让封勿受,悉以家财佐军。何从之,上说。其秋黥布反,帝自将击之,数使使问相国何为,客又说何曰:君灭族不久矣。君入关中,得民心十余年,上所为数问君,畏君倾动关中。今君胡不多买田地,贱贳货以自污,上心必安。何从之。帝还,百姓遮道诉相国,帝大悦。 豨,音僖。) 因乘胜,击冒顿,几困平城。(帝封韩王孙信为韩王,都马邑。匈奴寇边,信以马邑降,帝自将击信,破其军。信亡走匈奴,帝闻冒顿居代谷,使人觇之。冒顿匿其壮士肥马,使者皆言可击,复使刘敬往,敬还报曰:两国相击,此宜矜夸。今臣徒见羸瘠老弱,此必欲见短,伏奇兵以争利,愚以为不可击。帝怒,以敬妄言沮军,械系敬广武。帝先至平城,兵未尽到,冒顿纵精兵四十万骑,围帝于白登。十日,帝用陈平计,使画工图美女,间遣人说单于妻阏氏云:汉有美女,欲献之。阏氏畏夺己宠,谓单于曰:汉天子亦有神灵,得其土地,非能有。于是单于开其一角,得突出。帝至广武,赦敬,封为建信侯。一书云:汉高祖平城之围,其城一面,即冒顿妻阏氏,兵强于三面。陈平访知阏氏妬忌,造木偶人,运机关舞埤间,阏氏望见谓是生人,虑下城,冒顿必纳之,遂退兵,乃得出。此傀儡之始也。 匈奴单于头曼有太子曰冒顿,自立为单于。马邑,县名,属大同府。代谷,今大同府蔚州。广武故城,在太原府代州。平城,在大同府东。白登,山名,上有台,在大同府城东。阏氏,音烟支,匈奴皇后号。 按韩王名信都,今史止云封信为韩王,而遗去都字,使其名姓全同淮阴。前辈谓史公疎漏,此也。冒顿音默特。) 用陈平,出奇计,伪游云梦。(初,帝破楚,更立齐王韩信为楚王,人有告信反者。帝问陈平,平曰:古者天子巡狩,会诸侯,陛下苐出伪游云梦,会诸侯于陈。陈,楚之西界,信必迎谒,谒而擒之,特一力士事耳。帝乃告诸侯会陈,南游云梦。帝及至陈,信谒帝,帝令武士缚信。信曰:果若人言,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帝曰:人告公反。遂械系信以归。至洛阳,赦信,封淮阴侯。平佐帝凡六出奇计:请捐金、行反间,一也。以恶草具进楚使,二也。夜出女子二千人,解荥阳围,三也。蹑足请封齐王信,四也。请伪游云梦,五也。解白登之围,六也。 云梦,泽名,在湖广安陆府南。 陈平,字孺子,封曲逆侯,谥曰献,阳武户牖乡人。曲逆,今保定府完县) 信吕后,诛大将,葅醢功臣。(帝以阳夏侯陈豨为代相国,监赵代边兵,豨遂反,帝自击之。韩信称病,不从击豨,其舍人得罪于信,信欲杀之,其弟上变,告信阴与豨通谋。吕后与萧何谋,诈言豨已败死,绐信入贺,信入,后使武士缚信,斩之,遂灭三族。帝初击豨,征兵于梁,梁王彭越称病,帝怒,让之,其将扈輙劝王反,王不听。梁太仆得罪走汉,告越輙谋反,帝使使掩王,囚之洛阳。有司治反形已具,赦为庶人,传处蜀。至郑,吕后从长安来,王涕泣自言无罪。后与俱至洛阳,白帝曰:彭王壮士,今徙之蜀,此自遗患,不如诛之。遂灭三族,枭越首洛阳,醢其肉,以赐诸侯。淮南王英布闻信越被诛,大惧,亦反。帝自将击败之,布走江南,长沙王臣使人诱与走越,杀之。 淮南故城,在庐州府舒城县东南。▼璜按高帝追羽至固陵,与信越期会击羽,信越不至,帝大败退守。张良说帝捐关以东弃之二人,信越始引兵来。是时帝猜忌之心已生矣。观其项羽方擒,即驰入信壁夺其军,帝急于制信可知。吕后私审食其,帝知之而不能制,后亟欲窃柄,惟信越是惮,故乘猜忌之素心,肆葅醢之惨毒,而帝直信之而不以为非。使信越与布三人而在,后其敢王诸吕乎?逮帝自将击布,致中流矢,遂以病亡。后与食其谋尽族诸将,故不发丧,使非郦商连兵还乡之言,则锄刘王吕,不待七年垂拱后矣。然则后之醢信越,由于帝之忌功臣也。忌功臣,所以信吕后也;信吕后,适以灭刘宗也。然韩信虽云族灭,考外史,当信诛时,有客匿其三岁儿,知萧何与信善,谋于何,作书与南粤赵佗,佗养为子,封之海滨,姓韦,韩之半也。今其族有酇侯所遗书,受封所赐诏,勒之鼎器。吕后名雉,字娥姁。淮阴舍人名乐说,告信欲诈赦诸官徒,袭吕后太子。信诛,乐说封侯。英布臣名贲赫,告布亦封侯) 未央宫,万岁呼,贾陈新语。(未央宫,帝命萧何所治。帝见其壮丽,怒曰:天下匈匈数岁,成败未可知,何治宫室过度也?何曰: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且无令后世有以加也。上悦。陆贾时为帝称说诗书,帝骂曰:乃公居马上得之,安事诗书?贾曰:马上得之,宁可马上治之乎?帝曰:试为我着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及古成败之国。陆生乃祖述存亡之征,凡着十二篇,每奏一篇,帝未尝不称善。左右呼万岁,号其书曰新语。 未央宫在西安府西北一十四里,内有东阙北阙前殿武库,遗址尚存。) 商雒间,四老出,黄绮功成。(吕后生太子盈,戚姬有宠,生赵王如意。帝以太子仁弱,如意类己,欲废太子而立如意。吕后使吕泽劫张良画计,良曰:此难以口舌争也,顾上所不能致者四人,曰东园公、绮里季、夏黄公、甪里先生,宜请来,令上见之,固一助也。吕后使太子为书,卑辞安车,迎此四人。四人至,会宴置酒,太子侍,四老从。年皆八十余,须眉皓白,衣冠甚伟。帝怪问之,四人各言姓名,帝惊曰:吾求公数岁,公逃避我,今何自从吾儿游乎?四老曰:陛下轻士善骂,臣等义不辱。今闻太子仁孝恭敬,天下莫不延颈,故臣等来。帝曰:烦公辛卒调护太子。太子竟不易,皆留侯招此四人之力也。四皓隐于商洛山中,故谓之商山叫皓。 东园公,姓袁名秉,又一书云姓唐名宣明。绮里季,姓朱名晖,字文季。夏黄公,姓翟名廓,又一书云姓翟名广,字少通。甪里先生,姓周名术,字符道。纲目以绮里季夏一人,黄公一人,盖杜甫诗有黄绮终辞汉之句,以黄为氏也。 甪,音六) 大风歌,思故乡,欷歔悲慨。(帝击诛英布,还过沛,置酒沛宫,悉召故人父老诸母子弟佐酒,道旧故,为笑乐。酒酣,帝击筑歌曰: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思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于是起舞,慷慨伤怀,泣下数行,谓沛父兄曰:吾虽都关中,千秋万岁后,吾魂魄犹思沛。共以沛为汤沐邑,复其民,世世无有所与) 鸿鹄飞,羽翼成,爱子伤心。(四皓侍太子宴出,帝召戚夫人,指视之曰:我欲易之,彼四人者辅之,羽翼已成,难动摇矣。戚夫人泣。上曰:为我楚舞,吾为若楚歌。歌曰: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翼已就,横绝四海。横绝四海,当可奈何,虽有矰缴,尚安所施。歌数阕,戚夫人嘘唏流涕,上起去,罢酒。) 皇帝贵,都长安,叔孙娄敬。(叔孙通说帝起朝仪,采古礼与秦仪杂就之,帝从之。通遂征鲁诸生,及帝左右,与其弟子百余人,为绵蕞野外习之。月余,帝观之曰:吾能为此。令羣臣肄习。长乐宫成,诸侯羣臣皆朝贺,莫不振恐肃敬。礼毕,置法酒,诸侍坐者,无敢喧哗失礼。帝曰:吾乃今日知为皇帝之贵也。拜通为太常。齐人娄敬,戍陇西,过洛阳,求见上曰:洛邑天下之中,有德易以王,无德易以亡。秦地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卒然有急,百万之众可具,此扼天下之吭而拊其背也。帝即日车驾西都长安,拜敬郎中,赐姓刘氏。 绵蕞,置设绵索为习肄处,蕞谓以茅剪树地为蕞,位尊卑之次。蕞乃蕝之俗写,音最) 去宾天,付社稷,平勃王陵。(上击布时,为流矢所中,归疾甚。吕后问曰:陛下百岁后,萧相国死,谁令代之?曰:曹参。问其次,曰:王陵可,然少戆,陈平可以助之。平智有余,然难独任,周勃厚重少文,然安刘氏者必勃也。吕后复问其次,曰:此后亦非乃所知也。遂崩,在王位四年,即帝位八年,寿五十三,葬长陵。 周勃封绛侯,王陵安国侯) 廿一史弹词注卷之三 第三段下 汉惠帝,相曹参,七年垂拱。(惠帝名盈,高帝太子。相国萧何卒,帝以曹参为相国,参举事无所变更,一遵何约束,日夜饮醇酒。参子窋,为中大夫,帝怪参不治事,使窋私问之,参怒,笞窋,曰:天下事,非若所当言也。至朝时,帝让参,参曰:陛下自察圣武孰与高帝?帝曰:朕安敢望先帝。臣孰与萧何贤?帝曰:君似不及也。参曰:高帝与萧何定天下,法令既明;今陛下垂拱,参等守职,遵而勿失,不亦可乎。帝曰:善。参相三年,百姓歌之曰:萧何为法,较若画一;曹参代之,守而勿失。载其清净,民以宁一。帝在位止七年。 谥法:柔质慈民曰惠。窋音竹。曹参封平阳侯,谥曰懿。) 恰升平,遭母后,柔软宽仁。(班固曰:孝惠可谓宽仁之主,遭吕太后,亏损至德。顾氏曰:惠帝仁柔之资,童年嗣统,一以清净为治。是时吕后召帝观人彘,遂病,岁余不起,使人请于太后曰:此非人所为,臣为太后子,终不能治天下。以此日饮为淫乐,不听政。 软即俗软字) 投鸩酒,暗伤残,赵王如意。(吕后最怨戚夫人与子赵王如意,乃囚戚夫人而召赵王,使者三反,赵相周昌不奉诏。太后怒,复召赵王来,帝自迎入宫,挟与起居饮食,太后欲杀之不得间。帝晨出射,赵王少不能早起,太后使人持鸩饮之。) 逞淫刑,人彘了,戚氏夫人。(吕后断戚夫人手足,去眼辉耳,饮瘖药,使居厕中,号曰人彘。召帝观之,帝问知为戚夫人,大哭,遂病) 雌太岁,自临朝,锄刘王吕。(惠帝无子。初,吕后命张皇后取他人子养之而杀其母,以为太子。至是惠帝崩,太子即位,太后临朝称制。女主当阳,故谓雌太岁。纲目以少帝非孝惠子,于岁首注高皇后吕氏元年,以其无统也。太后欲立诸吕为王,王陵曰:高帝刑白马盟曰,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陈平周勃曰:高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称制,王诸吕,无所不可。陵退让平勃,平勃曰:今面折廷争,臣不如君;全社稷,定刘氏后,君亦不如臣。吕后乃立吕台为吕王,台弟产为梁王,后兄子禄为赵王。先,太后酖杀赵王如意,徙淮阳王友为赵王,复又幽杀赵王友,徙梁王恢为赵王。又酖杀恢爱姬,恢自杀,废其嗣。燕王建卒,太后杀其子,国除。后昭帝诏曰:诸吕阴谋大逆,刘氏不绝如发。朱虚侯章侍宴,为畊田歌曰:深耕溉种,立苗欲稀。非其种者,锄而去之。) 赖北军,齐左袒,拨转人心。(太后病甚,令吕禄为上将军,居北军,产居南军,戒曰:我崩,大臣恐为变,必据兵卫宫,毋为人所制。后崩,诸吕欲为乱,朱虚侯章以禄女为妻,知其谋,告其兄齐王襄,遂发兵陈诸吕罪。产等遣灌婴击之,婴与齐连和,欲待诸吕变,共诛之。时太尉周勃不得主兵,郦商老病,子寄与禄善,平勃使人劫商,令寄绐禄归将印,以兵属太尉,与大臣盟而之国。禄犹豫未决,会有以灌婴与齐合告产,且趣产入宫。平阳侯曹窋闻之,驰告平勃,勃欲入北军不得,乃令襄平侯纪通持节矫内太尉,复令寄说吕禄曰:帝使太尉守北军,急归印。不然,祸且起。禄遂解印授勃,勃入军门,令曰:为吕氏右袒,为刘氏左袒。军中皆左袒。产不知禄已去北军,乃入未央宫欲为乱,勃与章逐产杀之,因悉捕诸吕斩之,遣章告齐王罢兵。婴亦罢归。昔人颇有以绛侯右袒之令为夫计者。按仪礼:凡事无问吉凶皆左袒,惟受刑则袒右。故觐礼云右肉袒,注云:刑宜施于右是也。以是知勃盖以为吕氏则有刑,故以右袒令之耳。 朱虚,汉县名,故城在青州府临煦县东。平阳,府名,属山西。郦商封曲周侯) 汉文帝,德化民,受言止辇。(文帝名恒,高帝中子,薄姬所生。初封代王,惠帝无嗣,大臣迎而立之。帝恭俭仁慈,专务以德化民。每朝郎从官上书疏,必止辇受其言,未尝不称善。 谥法:慈惠爱人曰文。) 御匈奴,军细柳,按辔徐行。(匈奴寇上郡云中,帝以将军周亚夫次细柳,刘礼次霸上,徐厉次棘门以备之。帝自劳军,至霸上及棘门军,直驰入。已而之细柳军,军士披甲,锐兵彀弩,帝先驱不得入,曰:天子且至军门。都尉曰:军中闻将军令,不闻天子诏。帝至又不得入,帝使使持节诏将军:吾欲入劳军。亚夫乃传言开壁门,门士请车骑曰:将军约,军中不得驰驱。帝乃按辔徐行。至营,亚夫持兵楫曰:介冑之士不拜,请以军礼见。帝改容式车,使人称谢皇帝敬劳军,成礼而去。群臣皆惊,帝曰:此真将军矣,曩者霸上棘门军,若儿戏耳,其将固可袭而掳也。拜亚夫为中尉。 上郡,今陕西绥德州。云中,今大同府。细柳霸上棘门,皆地名,细柳在西安府城西,霸上在长安县东,棘门在咸阳县东。) 惜露台,除肉刑,痌癏百姓。(帝尝欲作露台,召匠计之,直百金,帝曰:百金中人十家之产,吾奉先帝宫室,尚恐羞之,何以台为。齐太仓令淳于音有罪当刑,其少女缇萦上书曰:妾父坐法当刑,妾思刑者不可复属,谁欲改过自新,其道无由。妾愿没为官婢,以赎父罪。帝怜之,诏除肉刑。帝诏丞相列侯吏二千石博士议,有可以佐百姓者,率意远思,无有所隐。 缇音啼。) 赐几杖,却献马,贯朽因陈。(时吴王濞诈病不朝,帝赐以几杖,老不朝。有献千里马者,帝曰:鸾旗在前,属车在后,吉行日五十里。师行三十里,朕乘千里马,独先安之。不受。班固曰:文帝清净恭俭,赡养天下,人给家足,都鄙廪庾皆满,府库余赀财,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较。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腐败不可食) 汉景帝,赖条侯,刬平七国。(景帝名启,文帝太子。御史大夫鼌错,数言吴王濞有反谋,宜削其地;又言楚赵有罪,皆削一郡;胶西以卖爵事,削六县。廷臣方议削吴,吴遂反,闻胶西王卬勇好兵,面约之,又发使约菑川王贤、胶东王雄渠、济南王辟光、楚王戊、赵王遂皆反。吴王罪状晁错,欲诛之,因并楚兵攻梁。梁城守睢阳,初,文帝戒太子曰:即有缓急,周亚夫真可任将。至是帝拜亚夫为太尉,将兵击吴楚,屯荥阳。时吴攻梁急,帝使告救梁,亚夫不奉诏,而以轻骑绝吴楚兵后,塞其饟道。吴兵欲西,梁城守不敢西,即走汉军,亚夫坚壁不出,吴楚士卒多饥死叛散,乃引去。亚夫追击,大破之。濞走越,越人杀之,诸王皆伏诛。胶西,今山东胶州。菑川,县名,故城在青州府寿光县西南。胶东,今莱州府即墨县。济南,府名。睢阳,属开封府。谥法:布义行刚曰景。亚夫,周勃次子,封条侯,沛人) 服朝衣,斩东市,鼌错寃魂。(初,七国反,以诛鼌错为名。错与吴相袁盎不善,盎因窦婴入见于帝。帝方与错调兵食,问之,盎曰:愿屏左右。帝屏人,独错在,盎曰:臣所言,人臣不得知。乃屏错,盎曰:吴楚相遗书,言高帝王子弟,今贼臣鼌错,擅适诸侯,削夺其地,以故反,欲共诛错,复故地而罢。今独有斩错,复其故地,则兵可无血刃而俱罢。帝默然,良久曰:吾不爱一人以谢天下。乃使中尉召错,绐载行市,错衣朝衣,斩东市。仆射邓公为校尉,以言军事见帝,帝曰:鼌错死,吴楚罢否?邓公曰:吴为反数十岁矣,以诛错为名,其意不在错也。夫鼌错患诸侯强大,故请削之,计划始行,卒受大戮。内杜忠臣之口,外为诸侯报仇,窃为陛下不取也。帝喟然曰:公言善,吾亦恨之。 鼌错,音朝厝,史记注:错如字读。颍川人,号智囊。袁盎,字丝,高陵人。适音摘。邓公,名先) 贬中宫,废太子,存心刻薄。(皇后薄氏,帝废之。太子名荣,粟姬所生;胶东王彻,王夫人所生。初,长公主嫖欲以女嫁太子,粟姬不许,公主欲予彻,王夫人许之。由是公主日谗栗姬,而誉彻之美。帝亦贤之,遂废太子为临江王,粟姬恚恨而死。 临江,府名,属江西。嫖,音疋) 置大胾,顾尚席,终害功臣。(帝召周亚夫赐食,独置大胾,无切肉,又不置箸。亚夫心不平,顾谓尚席取箸,帝曰:此非不足君所乎?亚夫免冠谢,因趋出,帝目送之曰:此鞅鞅非少主臣也。居无何,亚夫子为父买工官尚方甲楯可葬者,为人所告,事连污亚夫。召诣廷尉,亚夫曰:臣所买器,乃葬器也,何谓反乎?吏曰:君纵不欲反地上,即欲反地下耳。因不食死。 胾音恣。) 汉武帝,仗雄才,改元建号。(武帝名彻,景帝太子。帝雄才大略,聪明善断,即位始创年号,为健元元年。 谥法:威强睿德曰武。) 喜功名,务广地,黩武穷兵。(帝好大喜功,开疆拓地。北却胡,南平粤,朝夜郎,降羌僰,兵连不已,馈运不休。故财用奢靡,而海内虚耗。 夜郎,夷国名,姓竹氏,故址在籀州北。羌,三苗之别裔。僰,古僰侯国,今马湖府,属四川) 兴礼乐,举孝廉,明经策士。(帝罢黜百家,表章六经,兴太学,正郊祀,作音乐,尚文章。首策贤良方正之士,即得广川董仲舒,为一代大儒。从仲舒言,令郡国举孝廉各一人,又定二千石不举孝廉罪法。更诏曰:盖闻导民以礼,风之以乐,其令礼官劝学兴礼,以为天下先。于是公孙弘等请为博士置弟子五十人,诣太常受业,能通一艺以上,补文学掌故。秀才异等,辄以名闻。于时彬彬多文学之士矣。 掌故,治礼之官,主故事者,以有文学习礼仪者为之。汉太常博士弟子试射策中甲科,补郎中;乙科,补掌故。广川,今河间府景州。 仲舒为江都胶西二相。公孙弘,字季,淄州人,封平津侯。) 任卫霍,夺天山,空了王庭。(帝尝过姊平阳公主家,悦讴者卫子夫,送入宫,立为夫人,寻立为皇后。子夫同母弟卫青,本姓郑,父季,为县吏,给事平阳侯曹寿家,与侯妾卫媪通而生青,冒姓卫,为侯家骑奴,旋召为建章监侍中,既而为大中大夫。会匈奴右贤王侵扰朔方,帝令青将兵击之。右贤王饮醉,青夜至围之,右贤王溃围北去,得裨王十余人,众万五千人,畜数十百万。帝拜青为大将军。青姊子霍去病,年十八,为骠骑校尉,斩捕首虏过当,帝以去病为骠骑将军,使将万骑擎匈奴。转战六日,过焉支山千余里,至祁连山,浑邪王杀休屠王降。帝又令青与去病各将五万骑击匈奴,青出塞千余里,度幕至寘颜山。去病出代右北平二千余里,封狼居胥山,登临瀚海。两军出塞,斩杀合八九万,是后匈奴远遁,而幕南无王庭矣。青七击匈奴,爵大司马大将军,长平侯。去病六击匈奴,爵大司马骠骑大将军冠军侯。 祁连山本名天山,匈奴呼天为祁连,故名。王庭,单于所都处,无城郭,穹庐前地若庭也。焉支山在陕西行都司东南,出臙脂,后失之,歌曰: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夺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藩息。幕,单于置庐帐地。寘颜山,即单于筑城以居汉降将赵信处,在鞑靼国中。右北平,今直隶永平府。狼居胥山,在沙漠北。瀚海,大海名,在火州柳陈城东沙漠之北,群鸟解羽伏乳于此。 休屠,音朽诸。卫青,字仲卿,谥曰烈。去病,谥景桓。俱平阳人) 求善马,任贰师,远征大宛。(初,帝使张骞通月氐,归言西域大宛多善马,因命使者相望于道以求之。使言宛有善马在贰师城,匿不肯与,帝拜宠姬李夫人兄广利为贰师将军伐宛,至宛围其城,宛杀其王母寡以降,得善马数十疋。封广利海西侯。月氐,匈奴号。大宛,西域国名。贰师城在大宛国。 氐,音支。张骞,字子文,城固人,封博望侯。) 泛楼船,破越南,强弩将军。(初,南越相吕嘉杀汉使及其王兴,更立建德为王,发兵反。帝遣伏波将军路博德出桂阳、楼船将军杨仆出豫章击之。仆入越地,失陷寻惬,破石门。待博德至,俱进至番禺,南越城守。会暮,仆攻败越人,纵火烧城,博德遣使招降。黎旦,城中皆降,建德嘉已夜亡入海,博德追得之。以其地为南海珠崖等九郡。博德后拜强弩将军。 南越是时兼广东西贵州之地。桂阳,今郴州。豫章,今江西南昌府。寻惬,史记惬作陕,地名,在始兴郡西。石门,山名,在广州府城西北。番禺,县名,属广州府。九郡:南海、苍梧、郁林、合浦、交址、九真、日南、珠崖、儋耳。南海,今广州。苍梧,今梧州府。郁林,州名,属梧州府。合浦,县名,属廉州府。交址、九真、日南,今俱属安南。珠崖,今琼州府厓州。儋耳,今儋州,属琼州府。) 只可惜,不封侯,数奇李广。(文帝时,李广为武骑常侍,尝冲陷折关及格猛兽。文帝曰:惜乎子不遇时,如当高帝时,万户侯岂足道哉。后为右北平太守,匈奴号广曰汉之飞将军。卫青北伐,广以前将军自请居前,青阴受帝诫,以为广老数奇,毋令当单于,不听。广失道后期,青使长史急责广之幕府对簿,广谓不能复对刀笔吏,遂自刎。一军皆哭,百姓皆垂涕。 数奇,言其运数不偶。 李广,陇西成纪人。) 孙李陵,陷虏庭,太史宫刑。(李广孙陵为侍中,善骑射,爱人下士,帝以为有广之风,拜骑都尉,使与贰师将军击匈奴。陵将步卒五千人,至浚稽山,与单于值,击杀数千人,会陵军侯管敢为校尉所辱,亡降匈奴,具言陵军无后救、射矢且尽,单于遂急攻陵。陵曰:无面目报陛下。遂降,帝怒,问太史令司马迁,迁盛言陵提步卒不满五千,深践戎马之地,却数万之师,虽古名将不过。彼之不死,宜欲得当以报汉也。帝以迁为诬罔,欲沮贰师,为陵游说,下迁腐刑。后苏武归,陵语武曰:陵虽驽怯,令汉贳陵罪,全其老母,使得奋大辱之积志,庶几乎曹柯之盟。此陵宿昔之所不忘也!收族陵家,为世大戮,陵尚复何顾乎?已矣,今子卿知吾心耳!陵泣下数行,因与武诀) 苏子卿,牧羝羊,上林雁帛。(天汉元年,帝遣中郎将苏武与常惠使匈奴,单于使汉降人卫律召武,欲降之。武不应,律曰:不听吾计,后虽欲复见我,尚可得乎。武曰:汝为人臣子,背主降虏,何以汝见为?律知武终不可胁,白单于,乃幽武置大窖中,绝饮食。天雨雪,武卧啮雪,与旃毛并咽之,数日不死。匈奴以为神,乃徙武北海上使牧羝,曰:羝乳乃得归。别其官属常惠等各置他所。武既徙北海,杖汉节牧羊,卧起操持,节旄尽落。至昭帝元始六年,壶衍鞮单于立,国内乖离,谋与汉和亲,汉使至求武等,匈奴诡言武死,常惠私教使者谓单于,言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系帛书,言武等在某泽中。使者如惠语以让单于,单于惊谢,乃归武。李陵置酒贺武曰:足下扬名匈奴,功显汉室,虽古竹帛所载,丹青所画,何以过子卿。武留匈奴凡一十九年,始以强壮出,及还,须发尽白。 苏武字子卿,杜陵人,赐爵关内侯) 汲长孺,卧淮阳,戆直难容。(汲黯始为谒者,以数切谏,迁为东海守。东海大治,召为主爵都尉。黯为人性倨少礼,面折不能容人之过。时帝方招文学,黯曰: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帝怒罢朝,谓左右曰:甚矣汲黯之戆也。后民多铸钱,楚地尤甚,上召拜黯为淮阳太守。黯泣曰:臣病不能任郡事,臣愿为中郎,出入禁闼,补过拾遗。帝曰:君簿淮阳耶?顾淮阳吏民不相得,吾徒得君之重,卧而治之。黯居淮阳十岁而卒。 淮阳,今陈州,属开封府。东海,今海州,属淮安府。 汲黯,字长孺,濮阳人。) 尊异起,李少君,文成五利。(方士李少君匿其年及生长,善为巧发奇中,言祠灶则致物,丹砂可化为黄金,寿可益,蓬莱仙者可见。帝信之,始亲祠灶,遣方士入海求蓬莱安期生之属。齐人少翁以鬼神方见帝,帝所幸王夫人卒,少翁以方夜致鬼如王夫人貌,帝自帷中望焉,乃拜为文成将军。方士栾大见帝曰:臣常往来海上,见安期羡门之属,曰黄金可成,而河决可塞,不死之药可得,仙人可致。陛下必欲致之,则贵其使者令为亲属,以客礼待之,则可使通言也。乃拜大为五利将军,以卫长公主妻之。蓬莱山相传在东海中,四面环以弱水,乃仙人游息之所。安期生,秦时卖药海边,人言其千岁,李少君遇之,食以枣,大如瓜。 少君,字云翼) 乐巡游,暮封禅,耗费殃民。(初,司马相如死,遗书劝帝封泰山。会得宝鼎,乃令诸儒草封禅仪,数年不成,帝自制仪,颇采儒术以文之,以古者先振兵释旅,然后封禅。乃于元封元年,行自云阳,历五原,出长城,北登单于台,至朔方,临北河,勒兵十八万骑,旌旗径千余里,还祭黄帝冢而释兵。又幸缑氏,礼祭中岳,从官在山下,闻若有言万岁者三,遂东巡海上,祠八神,还至奉高,封泰山。礼毕,独上泰山,明日下阴道,禅泰山下址东北肃然山。祠夜若有光,昼有白云出封中,帝还坐明堂,群臣上寿,下诏改元。凡周行万八千里。二年,方士公孙卿言见神人东莱山,若云欲见天子,于是幸东莱,宿留数日,无所见,乃还祠泰山。五年冬,南巡江汉,望祀虞舜。又至泰山增封祀,还郊泰畤。太初元年,如泰山,禅蒿里,望祀蓬莱。天汉三年,东巡幸泰山,修封禅,祀明堂,还祀常山,瘗元玉。太始三年,东巡琅琊,浮海而还。是时巡狩所过,赏赐用帛百余万疋,钱金以巨万计。司马公曰:孝武穷奢极欲,巡游无度,使百姓疲敝,起为盗贼。其异于秦始皇无几矣。 缑氏,汉县,故址在河南偃师县南。中岳,嵩山。八神:一天,二地,三兵,四阴。五阳,六月,七日,八四时。 相如,字长卿,成都人) 遣方士,求神仙,法行沈命。(帝发船求蓬莱,与方士传车及间使求神仙者千数。至是封泰山无风雨,方士更言蓬莱诸神,若将可得。帝欣然,庶几遇之。复东至海上,欲自浮海求蓬莱。东方朔谏,乃还。元封二年,如东莱,复遣方士求神怪釆芝药以千数。太初元年,自泰山东至海上,考入海及方士求神仙者莫验,然益遣,冀遇其真。后帝对群臣,自叹向时愚惑,为方士所欺,天下岂有仙人?尽妖妄耳。时帝专用酷吏,吏尺益轻犯法,盗贼滋起。帝使光禄大夫范昆等衣绣衣,持节虎符,发兵击之,数岁乃颇得其渠率,然散亡聚党,无可奈何。于是作沈命法曰:盗起不发觉,发觉而捕弗满品,二千石以下至小吏,主者皆死。其后小吏畏诛,有盗不敢发,上下相匿,以文辞避法焉。 沈,没也,敢避匿盗贼者没其命。 东方朔,字曼倩,平原人。率音帅。) 巫蛊兴,轮台悔,尧母名门。(时方士及诸神巫多聚京师,女巫往来宫中,教美人度厄,埋木人祭祀之。更相告讦,以为咒诅。帝体不平,江充与太子有隙,因言帝疾祟在巫蛊,帝以充治巫蛊狱,充入宫,云于太子宫得木人尤多。太子惧,遂收充斩之,因白皇后,出武库兵,发长乐宫卫卒。帝诏丞相刘屈牦收捕反者,与太子战,太子败南奔,皇后自杀。后太子自经死。桑弘羊言:轮台东有溉田五千顷,可遣屯田卒诣田所垦田筑亭。帝下诏深陈既往之悔曰:前有司奏欲益民赋助边用,是重困老弱孤独也;今又请遣卒田轮台。轮台西于车师千余里,前击车师,以辽远乏食,死者尚数千人。况益西乎?乃者贰师败,军士死略离散,悲痛常在朕心,今又请远田轮台,欲起亭隧,是扰劳天下也。朕不忍闻。赵婕妤居钩弋宫,任身十四月,生皇子弗陵。帝曰:闻昔尧十四月而生,今钩弋亦然。乃命其所生门曰尧母门。 轮台在车师国西千余里。 钩弋宫婕妤双手反曲如钩,武帝亲自披之,遂伸,故以名宫。 牦,音离。婕,音接。妤,音于,女官名。婕言接幸于上,妤美称。) 汉昭帝,尽聪明,堪怜命夭。(昭帝名弗陵,武帝少子,武帝以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上官桀为左将军,受遗诏辅政。桀为丁外人求封侯,光不许,桀怨之,以燕王旦为帝兄不得立怨望,遂与旦通谋,诈令人为旦上书,言光出都肄郎羽林,道上称跸,擅调益莫府校尉,疑有非常。侯光出沐日奏之,桀欲从中下其事,共执退光。书奏,帝不肯下。明旦光闻之,止画室中,诏召光入。帝曰:朕知是书诈也,将军调校尉未十日,燕王何以知之?且将军为非,何须校尉。时帝年十四,尚书左右皆惊,而上书者果亡。李德裕曰:人君之德,莫大于至明。明以照奸,则百邪不能蔽矣。汉昭帝是也。使天假之以年,而又得伊吕之佐,则成康不足侔矣。惜乎享国不永,寿二十二崩。 出都肄郎羽林,都,大也;肄,习也。郎与羽林,皆宿卫之士,言光出大阅试肄习郎羽林武备,于道上称跸也。画室,集览曰:先武帝画周公负成王、朝诸侯图赐霍光。今光止画室,有所倚也。正误曰:谓彩画之室,非以赐光之图,又画于室中也。陈仁锡曰:疑是汉大臣待罪之所,即古画地为牢之义,伏青蒲,诣请室,可类推也。 谥法:圣闻周达曰昭。霍光,字子孟,去病异母弟,谥宣成。) 昌邑王,无德行,不似人君。(昭帝无嗣,霍光迎武帝孙昌邑王名贺即位。贺淫戏无度,谏多不听,光忧懑,以问大司农田延年,延年曰:将军为国柱石,审此人不可,何不建白太后,更选而立之?光曰:于古曾有此事否?延年曰:将军若能行此,即汉之伊尹也。光乃率群臣奏太后,召王伏前听诏,尚书令读奏曰:昌邑王典丧眼斩衰,无悲哀之心,发乐府乐器,击鼓謌吹作俳倡,与孝昭宫人蒙等淫乱。太后曰:悖乱如是耶?复读曰:受玺二十七日,使者旁午,征发凡一千一百二十七事,荒淫迷惑,失帝王礼谊,恐危社栈,不可以奉宗庙,当废。太后诏曰:可。光脱其玺纽,扶王下殿,送至昌邑邸。光谢曰:王行自绝于天,臣宁负王,不敢负社稷。涕泣而去。 昌邑,县名,属莱州府。 延年,字子宾。) 汉宣帝,尚刑名,兼王杂霸。(宣帝初名病已,更名询,武帝曾孙。霍光等迎立之。帝所用多文法吏,以刑名绳天下。太子仁柔好儒,尝侍宴,言陛下持刑太深,宜用儒生。帝作色曰: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谥法:圣善周闻曰宣。) 立中宫,求故剑,忠厚存心。(公卿议立皇后,皆心拟霍光女,帝乃诏求微时故剑。大臣知指,白立许倢伃为皇后。 光女名成君。) 霍禹云,覆宗祀,祸基骖乘。(帝初立,霍光子禹及兄孙云山诸婿外孙根据于朝。光妻显复令女医淳于衍毒皇后许氏,而内己女为后。及光卒,帝拜子禹为右将军,封光兄孙山为乐平侯。后霍氏骄侈纵横,帝颇闻杀许后事,乃徙光诸婿,收其印绶,诸领羽林及两宫卫将兵屯,悉易以所亲代之。显及禹云山见日侵削,怨望谋废天子。事觉,云山自杀,禹腰斩,显及诸女昆弟皆弃市。皇后霍氏废处昭台宫。初,帝谒见高庙,霍光骖乘。帝严惮之,若有芒刺在背。后张安世代光骖乘,上从容肆体,甚安近焉。及光身死,而宗族诛。俗传霍氏之祸,始于骖乘。 安世字子孺,封富平侯。▼璜按司马公曰:显禹云山之罪,虽应夷灭;而光之忠勋,不可不祀。遂使家无噍类,孝宣亦少恩哉。朱青岩曰:霍光为魏相饮恨,光在不能报,光死即为危言以中之。显禹母子辈又不肖,使相之言验,竟是遗一孤以奉光祀。温公谓孝宣寡恩,而不知祸由给事中魏相为丞相也。其狱辞云:霍氏怨相,谋矫太后诏斩丞相,然后废天子。则霍氏之狱,岂非与魏相为终始者哉?乃谓祸始骖乘,不亦凿乎。前人无为此论者,并录以资论古之识云。) 杨恽诛,宽饶刎,太刻威刑。(平通侯杨恽,以太仆戴长乐告恽怨望,免为庶人。恽既失位,家居治产业。其友安定太守孙会宗以书戒之。恽有材能,少显朝廷,一朝见废,内怀不服,报会宗书曰:过大行亏,长为农夫以没世。田家作苦,岁时伏腊,烹羊炰羔,斗酒自劳。酒后耳热,仰天击缶而呼乌乌。其诗曰:田彼南山,芜秽不治,种一顷豆,落而为萁,人生行乐耳,须富贵何时。诚荒淫无度,不知其不可也。会有日食之变,或告恽骄奢所致,案得所与会宗书,帝恶而斩之。司隶校尉盖宽饶,刚直公清,数犯上意。时帝方用刑罚,任中书宦官,宽饶奏封事曰:方今以刑余为周召,以法律为诗书,又引易传言,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家以传子孙,官以传贤圣。书奏,帝以宽饶怨谤,下其书执金吾议,以为宽饶意欲求禅,大逆不道,下寛饶吏。饶引佩刀自刭北阙下,众莫不怜之。司马公曰:以孝宣之明,而赵盖韩杨之死,其为善政之累大矣。周官司寇之法,有议贤议能,若广汉延寿之治民,宽饶恽之刚直,虽有死罪,犹将宥之,况罪不足以死,不亦甚哉! 安定,今镇原县,属平凉府。宽饶,字次公,魏人。赵广汉,字子都,昆吾人) 增户口,集凤凰,循良奏效。(胶东相王成,劳来不倦,流民自占八万余口,赐爵关内侯。颖川太守黄霸,力行教化,户口岁增,治为天下第一,征守京兆尹。是时凤凰集胶东、集北海、集鲁、集京师:神爵四年,凤凰数集郡国,颖川尤多。又集杜陵、集新蔡。胡氏曰:宣帝之世,凤凰何为数来?岂臣下窥见其微意,故争言祥瑞以侈耀之,而帝亦以此自欺也欤?以张敞所论鹖鹊者观之,亦可见矣。帝起于闾阎,稔知民瘼,慎刺史守相之任,重良二千石之寄,凡二千石有治理效,辄以玺书勉励,增秩赐金。故汉世良吏,于是为盛,称中兴焉。 黄霸,字次公,阳夏人,封建成侯。) 致中兴,思辅佐,图像麒麟。(帝思股肱之美,乃图画其人于麒麟阁,法其形貌,署其官爵姓名。惟霍光不名,曰大司马大将军博陆侯,姓霍氏。其次卫将军富平侯张安世、前将军龙雒侯韩增、后将军营平侯赵充国、丞相高平侯魏相、丞相博阳侯丙吉、太仆建平侯杜延年、宗正阳城侯刘德、少府梁邱贺、太子太傅萧望之、典属国苏武,几十一人,皆以功德知名当世。明着中兴辅佐,列于方叔召虎仲山甫焉。 博陆今平陆县,属山西平阳府。麒麟合,在西安府城内未央宫之左,萧何造以藏秘书,宣帝图画功臣于此。 充国字翁孙,上邽人,谥曰壮。魏相,字弱翁,定陶人。丙吉,字子阳,又字少卿,鲁人。梁邱贺,字长翁,琅琊人。望之,字长倩,兰陵人) 汉元帝,重名储,优柔不断。(元帝名奭,宣帝太子。宣帝以萧望之为前将军,周堪为光禄大夫,受遗诏辅政。宣帝崩,太子即位,是为元帝。班彪曰:元帝少而好儒,及即位,征用儒生,委之以政。贡薛韦匡,迭为丞相,而牵制文菱,优游不断,孝宣之业衰焉。尹起莘曰:元帝继统之初,虽文景初政未有是也,然反为基祸之主,何哉?优柔不断,戚宦用权也。 贡薛韦匡,贡禹薛广德韦元成匡衡。谥法:行义悦民曰元。周堪,字少卿。贡禹,字少翁,琅琊人。广德,字长卿,沛人。元成,字少翁,丞相扶阳侯贤之子,父子俱拜相封侯。匡衡,字稚圭,东海人,拜相,封乐昌侯) 遣王嫱,嫁胡虏,短见和亲。(齐国王穰女王嫱,字昭君,献之元帝。帝后宫多,不得常见,乃使画工图其形,按图召幸。宫人多赂画工,昭君自怜容猊,独不肯与,工人乃丑图之。后匈奴呼韩邪单于入朝,自言愿婿汉氏以自亲,帝以昭君行。召见,貌为后宫第一,帝悔之,而名籍已定,遂不复更。乃按画工毛延寿樊青等俱弃市,单于归,号昭君为宁胡阏氏) 汉成帝,志荒淫,溺情飞燕。(成帝名骜,元帝太子。帝为太子时,以好色闻,及即位,溺于酒色,与张放等宴乐禁中,荒淫媟黩。尝微行过阳阿公主家,悦歌舞者赵飞燕,召入大幸,废许后,立飞燕为皇后。谥法:安民立政曰成) 忽天灾,躭祸水,委弃宗祊。(帝时灾异迭见,靡岁不有,而天地变异,有他时所绝无者八事:两月相承食,震同日地震,殿中陨石,同时四月雪再,桃李秋实,雉集宫殿,三日江竭。杜钦谷永上言,以为女宠太盛,嫉妬专上,将害继嗣之咎;王章刘向等上封事,以为王氏外戚专政所致。帝皆知而不能用,惟溺于酒色,自飞燕入宫之后,有女弟合德,复召入,姿性尤醲粹,左右见之,皆啧啧嗟赏。披香博士淖方成在帝后唾曰:此祸水也,灭火必矣!刘向以王氏愈盛,上封事极谏曰:陛下守持宗庙,而令国祚移于外戚,纵不为身,奈宗庙何! 披香,殿名。宗祊,一书易祊为臣,指刘向为宗臣,弃向言而不用也。 谷永,字子云。王章,字仲卿,为京兆尹。刘向,字子政,本名更生,楚元王四世孙。唐贞观中,配享文庙;宋祥符中,封彭城伯。) 忧外戚,势逼君,上书梅福。(故南昌尉梅福上书曰:方今君命犯而主威夺,外戚之权,日以益隆。陛下不察其形,愿察自霍光之贤,不能为子孙虑。故权臣易世则危,势陵于君,权隆于主,然后防之,亦亡及矣。不纳。 南昌,今江西南昌府。福上书后,及王莽专政,一朝弃妻子去,人传以为仙。后有见福于会稽者,变姓名为吴市门卒。 梅福,字子真,九江寿春人) 请尚方,斩马剑,折槛朱云。(太史安昌侯张禹,虽家居,每有大政,必与定议。时吏民上书言灾异,多切讥王氏,帝至禹第示禹。禹恐为所怨,对曰:灾异深远难见,新学小生乱道,宜无信用。帝因此不疑王氏。故槐里令朱云上书求见,曰:愿赐尚方斩马剑,断佞臣一人头。帝问谁也,对曰:张禹。帝大怒曰:小臣廷辱师傅,罪死不赦。御史将云下,云攀殿槛,槛折,云呼曰:臣从龙逢比干游于地下足矣,未知圣朝何如耳!左将军辛庆忌力救得免。及后治槛,帝曰:勿易。因而辑之,以旌直臣。 安昌,今怀庆府河内县。槐里故城,在西安府兴平县东南。 张禹,字子文,河南轵人。朱云,字游,平陵人) 汉哀帝,建平初,天星屡陨。(哀帝名欣,定陶王康子。成帝无嗣,立为皇太子,即位,改元建平。元年正月,陨石北地十六;九月,陨石于虞二。 北地,今宁州,属巩昌府。虞,今虞城县,属归德府。谥法:恭仁短折曰哀) 嬖断袖,疎正言,汉德颓倾。(侍中董贤,为人美丽,和柔便辟,得幸于帝,常与帝卧起。昼寝偏藉帝袖,帝欲起,贤未觉,不欲动贤,乃断袖而起,其恩爱至此。帝为贤起大第北阙下,穷极技巧,赐东园秘器,珠襦玉柙,无不备具,贵震朝廷。仆射郑崇极谏,帝遂数以职事责崇,竟杀之。欲赐贤爵关内侯,丞相王嘉与御史大夫贾延切谏,帝诏切责之,竟封贤高安侯,欲发武库兵送贤及乳母王阿舍。执金吾母将隆奏言:便昨弄臣,而以天下公器给其私门,非所以示四方。帝不悦,左迁为沛都都尉。帝又托传太后遗诏,益封贤二千户。丞相新甫侯王嘉,封还诏书切谏,帝大怒,下嘉狱,杀之。时贤年二十二,帝以为大司马卫将军,百官皆因贤奏事。权侔人主,朝野侧目) 汉平帝,莽专权,三纲绝矣。(平帝名衍,元帝庶孙,中山王兴之子。哀帝无嗣,召入为太子,即位时年九岁,以王莽为太傅,号安汉公。莽恐帝外家卫氏夺其权,白太后拜帝母卫姬为中山孝王后,赐帝舅宝铉爵关内侯,皆留中山,不得王京师。莽长子宇非莽隔绝卫氏,私与卫宝通书,教卫后上书求至京师,莽不听。宇与师吴章等议,以莽好鬼神,可为变怪惊惧之,因令归政卫氏。于是夜洒血莽第,门吏发觉,莽执宇送狱,饮药死,尽灭卫氏支属,章腰斩。莽因是狱连引素所恶者,悉诛之。元帝女弟敬武长公主,素非议莽,亦杀之。汉忠直臣不附莽者何武鲍宣等,皆坐死,凡数百人。北海逢萌谓友人曰:三纲绝矣,不去,祸将及人。即挂冠东都城门归,将家属浮海,客于辽东。 北海,郡名,今青州府。谥法:布网治纪曰平。逢萌,字子庆,昌邑人。) 酒杯中,置毒药,矫假金縢。(帝益壮,以卫后故不悦,莽因腊日上椒酒,置毒酒中。帝有疾,莽作策请命于泰畤,愿以身代,藏策金縢,敕诸公莫敢言。帝寻崩) 拥立着,汉婴儿,名为孺子。(太后议立嗣,时元帝世绝,宣帝曾孙有见王五人,列侯四十八人,莽恶其长大,曰:兄弟不得相为后。乃悉征宣帝元孙,选立广戚侯显之子婴为皇太子,号为孺子。时婴年二岁,托以为卜相最吉,故立之。 广戚,汉县名,故城在徐州西北沛县境内。) 摄皇帝,陈符命,篡了龙廷。(前辉光谢嚣奏武功长孟通浚井,得白石,有丹书文,曰:告安汉公莽为皇帝。于是羣臣奏请安汉公践祚,服天子韨冕,南面朝羣臣。车服警跸,皆如天子制,谓之摄皇帝,自称曰子,平决朝事,以皇帝之诏称制。居摄元年,太后诏莽朝见称假皇帝;三年,扈云言巴郡石牛,臧鸿言扶风雍石,莽皆迎到未央殿前,莽奏:臣与太保舜等视得铜符帛图于石前,文曰「天告帝符」,臣莽敢不承,用请号令天下,奏事毋言摄,以居摄三年为初始元年,用应天命。梓潼人哀章,作铜匮为两简,一署曰天帝行玺,一署曰赤帝行玺,刘邦传予黄帝金策,昏时衣黄衣,持匮至高庙付仆射。以闻,莽至高庙,拜受金匮神禅,还至未央官前殿,下书曰:皇天上帝,属予以天下兆民,赤帝汉高皇之灵,承天命传国金策之书,予敢不钦受。已御王冠,即真天子位,建有天下之号曰新。以十二月朔为始,建国元年。使王舜请玺,太后骂曰:若自以金匮符命为新皇帝,亦当自更作玺,传之万世,何用此亡国不祥玺为?我汉家老寡妇,旦暮且死,欲以此玺俱葬。舜言莽必欲得玺,太后宁能终不与耶?太后出玺投之地。莽欲改太后汉家旧号,张永献符命言:太皇太后当为新室文母。莽从之,策命孺子为安定公。读策毕,莽亲执孺子手歔欷曰:吾周公摄位,终得复子明辟,今予独迫皇天威命,不得如意。将孺子下殿,北面称臣。凡与谋篡为符命者,皆得封侯,按金匮封拜其党与为四辅三公四将,几十一公。遣五威将王奇等十二人班符命四十二篇于天下;王侯官吏,皆授新印绶;汉诸王为公者,悉上玺绶为民。汉统至是中绝。前辉光,莽分京师置前辉光后承烈二郡。梓潼,县名,属保宁府。安定,汉县名,故城在延安府) 王莽乱,十八年,落头威斗。(王莽居摄二年,初始一年,篡位始建国五年,天凤六年,地皇四年,共十八年。初莽以五石铜铸为威斗若北斗,欲以厌胜众兵,司命负之,出在前,入在旁。后更始遣王匡攻洛阳,申屠建攻武关,析人邓晔开关迎建。莽率羣臣至南郊,陈具符命本末,仰天大哭,气尽伏而叩头。诸生小民旦夕会哭,哀者除为郎。时诸县大姓,各起兵称汉将。长安旁兵四会城下,争欲先入城。莽赦囚徒授兵,杀豨与誓曰:有不为新室者,社鬼记之。使史谌将之,度渭桥,皆散走,众兵发掘莽妻子父祖冢,烧其棺椁,及九庙明堂辟雍。火照城中,城中少年烧作室门,火及掖庭承明。莽避火宣室前殿,火辄随之。莽绀礿服,持虞帝匕首,旋席随斗柄而坐曰:天生德于予,汉兵其如予何。群臣扶莽至渐台,众兵上台,商人杜吴杀莽,取其绶,校尉公宾就斩其首,军人分裂莽身,支解脔分之。居二日,邓晔申屠建入长安,传莽首诣宛,县于市,百姓共提掷之,或切食其舌。 五石铜,以五色药石及铜为之,长二尺五寸。析,今析川县,属南阳府。台在池中,水浸之,故名渐台。宛,今南阳府。宣室,未央宫殿前正室也,斋则居之。承明,殿名。绀,深青而扬赤色。礿,通作均,戎事上下同服。 避著录载:韩玉汝家有王莽铜斗,状如勺,今尺长一尺三寸,其柄有铭曰:大官乘舆十涷铜斗重三斤九两,新始建国天凤上戊六年十二月工遵造。第二十六枓食器。又南史载:开元武湖,于古冢得一铜斗,有柄,何承天谓此亡新威斗。莽三公亡者赐之,一在冢外,一在冢内,必甄邯之墓。俄启冢,又得一斗,有石铭大司徒甄邯墓。则当时威斗,有以赐大臣者矣。) 淮阳王,号更始,委柄庸人。(舂陵戴侯曾孙刘元在平林,兵中号更始将军。时汉兵欲立刘氏,以从人望,南阳豪杰皆欲立刘演。演,光武之兄也,新市平林将军惮演威明,贪元懦弱,先共定策立元为皇帝,大赦,改元更始。元年,元纳右大司马赵萌女为夫人,遂委政于萌,日夜燕饮。萌专权自恣,羣小膳夫皆滥受官爵,由是关中离心。后光武即位,诏封更始为淮阳王。 舂陵,城名,在襄阳府枣阳县南。平林,汉县名,故城在湖广随州东北。新市,在德安府孝感县) 汉光武,起南阳,二十八宿。(光武皇帝名秀,长沙定王发之后。景帝生发,发生舂陵节侯买,买三世徙封于南阳白水乡,改白水为舂陵。买少子外生回,回生钦,钦生秀。至是与宛人李通等定谋起兵,后得二十八将以定天下,世谓之上应二十八宿:角木蛟太傅高密侯邓禹,胃土雉中山太守全椒侯马成,亢金龙大司马广平侯吴汉,昴日鸡河南尹阜成侯王梁,氐土貉左将军胶东侯贾复,毕月鸟琅琊太守祝阿侯陈俊,房日兔建威大将军好畤侯耿弇,参水猿骠骑大将军参蘧侯杜茂,心月狐执金吾雍奴侯寇恂,觜火猴积弩将军昆阳侯傅俊,尾火虎征南大将军舞阳侯岑彭,危月燕左曹合肥侯坚镡,箕水豹征西大将军阳夏侯冯异,鬼金羊上谷太守淮陵侯王霸,斗木豸建义大将军鬲侯朱佑,柳土獐信都太守阿陵侯任光,牛金牛征虏将军颖阳侯祭遵,星日马豫章太守中水侯李忠,女土蝠骠骑大将军栎阳侯景丹,张月鹿大将军槐里侯万修,虚日鼠虎牙大将军安平侯盖延,翌火蛇太常灵寿侯邳彤,井木犴卫尉安成侯姚期,轸水蚓骁骑将军昌成侯刘植,室火猪东郡太守东光侯耿纯,壁水貐城门校尉朗陵侯臧宫,奎木狼捕虏将军阳虚侯马武,娄金狗骠骑将军慎侯刘隆。范蔚宗曰:中兴二十八将,前世以为上应二十八宿,未之详也。然咸能感会风云,奋其智勇,称为佐命,亦各智能之士也。长沙,府名。谥法:能绍前业曰光,克定祸乱曰武。邓禹,字仲华,新野人。吴汉,字子颜,甫阳人。贾复,字君文,南阳人。陈俊,南阳人。耿弇,字伯昭。寇恂,字子翼,昌平人。傅俊,字子卫,襄阳人。岑彭,字君然,棘阳人。坚镡,字子伋,襄阳人。冯异,字公孙,父城人。王霸,字符伯,颖阳人。李忠,字仲都。景丹,字孙卿,栎阳人。万修,茂林人。盖延,字巨卿,渔阳人。耿纯,字伯山。臧宫,字君翁。马武,字张子,湖阳人。祭遵,字弟孙,颖阳人。) 战昆阳,诛王寻,际会风云。(更始拜刘秀为偏将军,狥昆阳,定陵郾,皆下之。王莽遣王寻王邑发兵平山东,以长人巨无霸为垒尉,又驱诸猛兽以助威武,汉兵皆走,入昆阳,惶怖欲散归诸城。刘秀曰:如欲分散,势无俱全。时城中惟八九千人,秀使王凤王常守昆阳,夜与李轶出城收兵。寻邑纵兵围昆阳,秀至郾定陵,悉发诸营兵俱进,自将步骑千余为前锋。寻邑遣兵合战,秀败之,诸将喜曰:刘将军见小敌怯,今见大敌勇,甚可怪也。秀复进,寻邑兵却,诸部乘之。秀从城西冲其中坚,汉兵乘锐崩之,遂杀寻,莽兵大溃。会大雷风,屋瓦皆飞,雨下如注,滍川盛溢,虎豹皆股战,士卒赴水溺死者万数。邑遁去,尽获其军辎重。于是豪杰响应,皆杀其牧守,自称将军。用汉年号,以待诏命。昆阳故城,在叶县。定陵在舞阳县。滍水在叶县,今因以名驿,俱属南阳。郾城,属开封府) 痛亲兄,被伤残,独居涕泣。(新市平林诸将以刘演兄弟威名益盛,阴劝更始诛之。演步将刘稷,勇冠三军,闻更始立,怒曰:本起兵图大事者,伯升兄弟也,今更始何为者耶?更始收稷诛之,演固争,并杀演。秀自父城驰询宛谢,演官属迎吊秀,秀不与交私语,惟深引过而已,未尝自伐昆阳之功。又不敢为演服丧,饮食言笑如平常,每独居,辄不御酒肉,枕席有涕泣处。 伯升,演字。父城,汉县名,故城在南阳汝州东南) 汉官仪,幸再覩,三辅巡行。(更始将都洛阳,以刘秀行司隶校尉,使前修宫。秀乃置僚属,作文移,从事司察,一如旧章。时三辅吏士东迎更始,见诸将过,皆冠帻而服妇人衣,莫不笑之。及见司隶僚属,皆喜不自胜,老吏或垂涕曰:不图今日复见汉官威仪。由是识者皆属心焉。 汉武以京兆冯翊扶风为三辅,取辅车相依之意。) 滹沱河,险些儿,乘冰得渡。 芜蒌亭,麦豆粥,患难君臣。(更始以刘秀行大司马事,北狥蓟。会蓟反,应王郎。秀趣驾而出,至芜蒌亭,时天寒冽,冯异上豆粥,晨夜兼行。传闻王郎兵在后,至滹沱河,候吏还白河水流澌,无船不可济。秀使王霸视之,恐惊众,乃诡曰:冰坚可渡。遂前至河,河冰亦合,乃渡。未毕数骑而冰解。至南宫,入道旁空舍,冯异抱薪,邓禹爇火,秀对灶燎衣,冯异复进麦饭,驰赴信都。后异治关中,人上章言异威权日重,百姓归心。帝以章示异,异惶谢,诏报曰:将军之于国家,义为君臣,恩犹父子,何嫌何疑,而有惧意?至入朝,帝谓公卿曰:是我起兵时主簿也。赐珍宝钱帛,诏曰:仓卒芜蒌亭豆粥,滹沱河麦饭,厚意久不报。异谢曰:愿君无忘河北之难,臣不敢忘巾车之恩。 蓟,今顺天府。芜蒌亭,在真定府饶阳县北,亭亦在焉。滹沱河,源出太原府,自卤城县从真定过霸州、文安入海。南宫,县名。信都,今冀州。已上俱属真定府。巾车乡,在汝州。 蒌音楼) 击铜马,推赤心,关西投死。(更始立秀为萧王,王击铜马诸贼于枭阝,铜马食尽夜遁,王追击降之。降者不自安,王敕令各归营勒兵,自乘轻骑,按行部陈。降者更相语曰:萧王推赤心置人心腹中,安得不投死乎!由是皆服。悉以降人分配诸将,众遂数十万。故关西号帝为铜马帝。 铜马,贼之号。萧,今徐州萧县。枭阝,县名,今省,地理志巨鹿有枭阝县) 斩王郎,烧文牌,反侧安心。(莽时有自称成帝子子舆者,莽杀之。邯郸卜者王郎,诈称真子舆,人多信之,立郎为天子于邯郸。王将兵拔邯郸,斩王郎,收郎文牒,得吏民与郎交关谤毁者数千章,会诸将烧之,曰:令反侧子自安。 邯郸,今广平府, 王郎,名昌) 豁达度,重循良,褒封卓茂。(初,隗嚣起兵应更始,征至长安,逃归天水,聚众自称西州上将军。至是使马援奉书洛阳见帝。援曰:今见陛下恢廓大度,同符高祖,乃知帝王自有真也。归语嚣曰:才明勇略,非人敌也。且开心兄诚,无所隐伏,阔达多大节,与高帝同。宛人卓茂,恬淡乐道,哀平间为密令,吏民亲爱之,及莽居摄,免归。帝即位,先访求茂。茂时七十余,诏曰:名冠天下,当受天下重赏。今以茂为太傅,封褒德侯。司马公曰:光武即位之初,羣雄竞逐,彼摧坚陷敌权略之士,方见重于世,而独能取忠厚之臣,旌循良之吏,置诸羣公之首。其光复旧物,享祚久长,盖由知所先务也。 天水,今巩昌府秦州。密,县名, 今属开封府。 卓茂,字子康) 严子陵,同夜卧,警动星文。(帝少与严光同游学。及即位,光变姓名隐遁,帝以物色访之,齐国上言,有一男子,披羊裘钓泽中。帝疑是光,遣使聘之。既至,光卧不起,帝即其卧所抚光腹曰:咄咄子陵,不可相助为理耶?光乃张目曰:昔唐尧着德,巢父洗耳。士固有志,何至相逼乎?帝曰:子陵,我竟不能下汝耶!叹息而去。复引光入,论道旧故,因共偃卧,光以足加帝腹上。明日,太史奏客星犯御坐甚急,帝笑曰:朕故人严子陵共卧耳。除为谏议大夫,不屈,乃耕富春山。后人名钓处为严陵濑焉。 光字子陵,本姓庄,后避明帝讳,史记作严。富春山,在严州府桐庐县西三十里,号锦峯绣岭,前临大江,上有东西二钓台。 咄音啜。子陵小字狂奴,新野人,其妻梅福季女。世传子陵为余姚人,谬矣。有古碣可考) 二十万,青铜钱,赏旌强项。(董宣为雒阳令,帝姊湖阳公主苍头,白日杀人,因匿主家。及主出行,以奴骖乘,宣叱奴下车,杀之。主诉帝,帝怒,召宣欲棰杀之。宣叩头曰:陛下圣德中兴,而纵奴杀人,将何以治天下?臣请自杀。即以头击楹,流血被面。帝令小黄门持之,使宣叩头谢主,宣不从。强使顿之,宣两手据地,终不肯俯。主曰:文叔为白衣时,藏亡匿死,吏不敢至门。今为天子,威不能行一令乎?帝曰:天子不与白衣同。因敕强项令出,赐钱三十万。 文叔,光武字。雒本作洛,光武以汉火德忌水,改为雒。汉名奴为苍头。 董宣,字少平,陈留人。湖阳公主名黄) 百束匹,郅恽布,加贬东门。(帝尝出猎夜还,上东门侯郅恽拒关不开,帝令从者见面于门间。郅曰:火明燎远。遂不受诏。帝乃回,从中东门入。明日,恽上书谏曰:陛下远猎山林,夜以继昼,如社稷宗庙何?书奏,赐恽布百疋,贬中东门侯为参封尉。 雒阳城十二门,按十二支,每门侯一人,司启闭。上东门者,寅方门;中东门者,卯方门。参封,县名。 郅恽,字君章,西平人) 只可惜,薏苡谗,伏波藁葬。(交趾女子征侧征贰反,帝以新息侯马援为伏波将军讨之,斩侧贰,立铜柱为界。后复遣征武陵蛮,卒于军。虎贲中郎将梁松构陷之,帝追收新息侯印绶。初援在交趾,常饵薏苡实,能轻身胜瘴气,军还,载之一车。及卒后,有上书谮之者,以为前所载还,皆明珠文犀。帝益怒,援妻孥惶惧,不敢以丧还旧茔,藁葬城西。前云阳令朱勃上书讼之,帝意始解。新息,今河南息县。武陵,今常德府。云阳故城,在泾阳县西北。 马援,字文渊,茂陵人) 谈时政,太激切,枉杀韩歆。(大司徒韩歆,好直言,帝每不能容。歆于帝前证岁将凶,指天画地,言甚刚切,免归。复遣使宣诏责之,歆自杀。歆素有重名,死非其罪,众多不厌,帝乃追赐钱谷,以成礼葬之) 废郭后,宠丽华,皇储易位。(帝微时尝曰:任官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后竟得之。至是以皇后郭氏宠衰,废之,立阴氏为皇后。太子疆以母废,意自不安,郅恽说太子辞位,愿备藩国。至是诏曰:春秋之义,立子以贵。东海王阳,皇后之子,宜承大统。皇太子疆,崇执谦退,愿备藩国。父子之情,重久违之。其以疆为东海王,阳为皇太子,改名庄。 郭后名圣通,废为沛太后。) 易妻讽,事不谐,调笑朝廷。(湖阳公主新寡,帝与共论朝臣,微观其意。主曰:宋公威容德器,群臣莫及。后大司空宋弘引见,帝令主坐屏风后,因谓宋曰:谚云,贵易交、富易妻,人情乎?弘曰:臣闻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帝顾谓主曰:事不谐矣。 宋弘,字仲子,长安人,封宣平侯) 信图谶,谪桓谭,不无遗议。(帝以赤伏符即位,由是信用谶文,多以决定嫌疑。给事中桓谭谏曰:凡人忽于见事,而贵于异闻,盖诸巧慧伎数之人,矫称谶记以欺人主,其事虽有时合,譬犹卜数只偶之类。陛下宜屏斥之。疏奏,帝不悦。会议灵台所处,帝谓谭曰:吾欲以谶决之。谭复极言谶之非经,帝怒曰:桓谭非圣无法。将下斩之,谭叩头流血,良久乃解,出为六安丞,道病卒。 谶记之书曰符,汉德尚火。赤,火色。伏,藏也。赤伏符之名曰: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鬬野,四七之际火为主。六安,州名,属庐州府。 桓谭,字君山,宿州人) 保功臣,谢西域,终是贤君。(帝欲完功臣爵土,不令以吏职为过。时列侯惟邓禹李通贾复三侯与公卿参议国事,余俱以列侯就第,故皆保其福禄,无诛谴者。先是西域苦匈奴重敛,皆愿属汉,莎车王贤、鄯善王安皆遣使奉献,请置都护。帝以中国新定,不许。后莎车王贤欲兼并西域诸国,诸国惧,车师等十八国俱遣子入侍,愿得都护。帝以北边未服,皆还其侍子,厚赏赐之。西域诸国上书,再请都护,帝报曰:今大兵未能得出,如诸国力不从心,东西南北自在也。尹氏曰:西域数请都护不许,则帝不勤远略之意见矣。汉业鼎安,宜哉。 莎车,本西域之城名。初单于别种呼屠万年据之而自立,后遂以莎车名国。车师,即姑师,其国有前王后王) 汉明帝,念勋劳,云台图画。(明帝名庄,原名阳,光武太子。帝思中兴功臣,乃图二十八将于南宫云台,又益以勋臣四人:横野大将军山桑侯王常,大司空固始侯李通,大司空安丰侯窦融,太傅宣德侯卓茂。合三十二人。马援以椒房之亲,独不与焉。 皇后所居,以椒和泥涂壁,取其温暖而芳,故名椒房。云台,在河南府洛阳县东水南堡。 王常,字颜卿,舞阳人。) 幸桥门,拜更老,偃武修文。(帝幸辟雍,初行养老礼,以李躬为三老,桓荣为五更。礼毕,引桓荣及弟子升堂,帝自为辨说,诸儒执经问难于前。冠带缙绅圜桥门而观听者,盖亿万计。时帝崇尚儒学,自皇太子诸王侯及大臣子弟,莫不受经;自期门羽林之士,悉令通孝经章句。单于亦遣子入学。 知天地人三才曰三老,知五行代谢者为五更。辟雍四门外水围绕,皆有桥,观者在水外,故曰圜桥门。 桓荣,字春卿,怀远人。) 佛法像,入中原,金仙托梦。(明帝梦见金人长大,顶有日月光,以问群臣。或曰:西方有神,其名曰佛,陛下所梦,得无是乎?于是遣博士蔡愔等之天竺求佛法,迎其书及沙门摄摩腾至京师,得佛经四十二章,缄之兰台石室,以佛像绘之清凉台显节陵。于是中国始传其术,而图其形像焉。此佛法入中原之始也。 天竺,西域国名,在大夏东南。清凉台,在北雁门郡外。显节陵,即帝寿陵。) 取哀牢,怀鄯善,率土归心。(哀牢王柳貌,率其民五万余户内附,其地置哀牢博南二县。帝遣耿秉窦固伐北匈奴,固使假司马班超使西域。超行到鄯善,鄯善王广奉诏,礼敬甚备。后忽疎懈,超曰:此必有北虏使来。乃诏侍胡诈之,侍胡曰:到已三日,去此三十里。超会其吏士,因夜以火攻虏营,斩其使,召鄯善王广,以虏使首示之,一国震怖。广叩头,愿属汉无二志,遂纳子为质。 哀牢,国名,今云南永昌府。鄯善,即楼兰国也,去阳关千六百里,汉昭帝遣傅介子往剌 其王,更名其国为鄯善。 耿秉,字伯初,封羡阳侯。班超,字仲升) 班虎头,通西域,三十六国。(班超起自书生,家贫,为官佣书以养母。尝投笔,有万里封侯之志。有相者谓曰:生燕颔虎头,飞而食肉,万里侯相也。至是立功西域,帝以超为军司马,令遂前功。复以超使于寘,其王广德,亦杀匈奴使者以降。诸国皆遣子入侍。西域与汉绝者六十五载,至是通者三十六国。 于寘,西域国名。 寘,音田) 耿校尉,困疏勒,拜井泉生。(奉车都尉窦固,奏复置西域都护及戊己校尉,遂以司马耿恭为戊己校尉,屯金蒲城。北单于率二万骑击杀车师后王安得,遂攻金蒲。恭以疏勒城旁有涧水可固,引兵据之,北单于拥绝涧水,城中穿井十五丈,不得水,吏士渴乏。恭整衣服向井再拜,有顷,水泉涌出,乃令吏士扬水以示单于。单于以为神,引去。 疏勒,西域国名,在莎车东北。 耿恭,字伯宗) 汉章帝,尚宽仁,慈祥长者。(章帝名炟,明帝太子。时政尚严切,尚书陈宠疏请济之以宽,帝纳其言。每事务于宽厚,贺氏曰:章帝书诏十六,为爱民恤刑而发者十,真仁慈之主哉。范晔曰:魏文帝称明帝察察,章帝长者。章帝厌苛切,事从宽厚,平徭简赋,而又体之以忠恕,文之以礼乐,谓之长者,不亦宜乎。 谥法:温克令仪曰章。) 命曹褒,修汉礼,奖谕储臣。(博士曹褒,请定文制,着成汉礼。太常巢堪言:一世大典,非褒所能定。司马班固以为宜广集诸儒共议得失。帝曰:谚言作舍道旁,三年不成。会礼之家,名为聚讼,互生疑异,笔不得下。昔尧作大章,一夔足矣。乃拜褒侍中,授以叔孙通汉仪十二篇,曰:此制散略,多不合经。宜依礼条正,使可施行。褒依准旧典,杂以五经谶记之文,撰次天子至于庶人冠婚吉凶终始制度,凡百五十篇奏之,帝以众论难一,故但纳之,不复令有司平奏。 曹褒,字叔通) 马太后,慎满盈,停封诸舅。(马太后,伏波将军马援之女。帝欲封爵诸舅,太后不许。时大旱,言事者以为不封爵诸舅之故。太后诏曰:昔王氏五侯同日俱封,黄雾四塞,不闻澍雨之应。先帝防慎舅氏,不令在枢机之位。帝省诏悲叹,复重请之,太后报曰:尝观富贵之家,福禄重迭,其根必伤。夫至孝之行,安亲为上,今数遭变异,而欲先营外家之封,违慈母之惓惓乎。后三年,帝封马廖为顺阳侯,防为颖阳侯,光为许阳侯,太后闻之曰:吾虽老。戒之在得。故日夜惕厉,思自降损。何意老志不从,万年之日长恨矣。廖等辞让,帝不许,乃受爵辞位,皆以特进就第。) 除诽谤,纳正谏,赦罪崔骃。(鲁国孔僖,涿郡崔骃,同游太学,相与论武帝始崇圣道,号胜文景,及后恣己,忘其前善。邻房生梁郁上书,告骃僖诽谤先帝。事下有司,僖等以书自讼曰:凡言诽谤者,谓实无此事而虚加诬之也。至如孝武皇帝之美恶,显在汉史,是为直说书传实事,非虚谤也。今陛下乃欲为十世之武帝远讳实事,岂不异哉。书奏,诏勿问,拜僖兰台令史) 汉和帝,礼贤才,承家柔善。(和帝讳肇,章帝第四子。胡致堂曰:和帝幼冲即位,诛锄窦宪,戚权不失。后十六七年间,无大过举,尊信儒术,友爱兄弟,礼贤纳谏,中外乂安。方诸章帝,实过之矣。 谥法:不刚不柔曰和) 任中官,尊外戚,消长因循。(时帝年十岁,窦太后临朝。后兄窦宪,以大将军位在三公上,专权僭逼,遂生逆谋。帝与宦官郑众谋诛之。徐昭文曰:夫害政乱国者,非外戚则宦官也。窦宪伏诛,郑众因而封侯,东汉之乱,实基于此。外戚宦官,迭为消长。驯致桓灵,卒以亡汉,可胜叹哉。 中官外戚,详见下文) 任窦宪,击匈奴,燕然勒石。(都乡侯畅来吊国忧,太后数召见,窦宪恐分权,遣刺客杀之。太后怒,宪惧,因求击北匈奴以赎罪。战于稽落山,大破之,出塞三千余里,登燕然山,命中护军班固刻石勒功,纪汉威德。固铭曰:铄王师兮征荒裔,剿凶虐兮截海外,夐其邈兮亘地界,封神兵兮建隆碣,熙帝截兮振万世。 都乡,县名,故城在涿州西北。稽落山,在燕然山南。燕然山在单于速里鸟地中) 倚郑众,芟大憝,虎殪狠兴。(窦宪自北伐有功之后,擅权自恣,与邓迭邓磊及宪婿郭举之父璜,共为谋逆。帝以朝廷上下莫不附宪,独中常侍郑众,谨敏有心机,遂与众定议诛宪。诏执金吾勒兵屯卫南北宫,闭城门,收璜举迭磊诛之,收宪大将军印绶,迫令自杀。帝封众为鄛乡侯,宦者封侯始此。胡致堂曰:和帝年纔十四,乃选用秘臣,勒兵收捕,朝廷肃清,足以远继孝昭之烈矣。所可恨者,郑众以有大功,于是开宦官用权之渐,生中常侍亡汉之阶。谚曰,前门拒虎,后门进狼,此之谓与!顾氏曰:和帝幼冲,权在窦氏,独起宸断,歼厥大憝,但郑众封侯,似乎拒虎进狼耳。 鄛乡,在南阳) 班孟坚,人物志,纵横九等。(班固,字孟坚,着汉书,撰古今人物表曰:譬如尧舜,禹稷卨与之为善,则行;鲧鱹兜欲与为恶,则诛。可与为善,不可与为恶,是谓上智。桀纣,龙逢比干欲与为善,则诛;于莘崇侯与之为恶,则行,可与为恶,不可与为善,是谓下愚。齐桓公,管仲相之则霸,竖貂辅之则乱,可与为善,可与为恶,是谓中人。因兹分圣人仁人智人下愚为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纵横以列九等之序,究极经传继世相次,总备古今之略要云。用修曰:固作汉书,纪汉事也。洪荒以来,非汉家之宇;上古群佐,非刘氏之臣,乃总古今以着人表,既以乖其名,且表名古今,而篇中不列汉人,尤为不惬。 班固,扶风安陵人) 着汉书,未得就,女弟嗣成。(班彪续司马迁后传数十篇,未成而卒,明帝命其子固续之。固以史迁所记,乃以汉氏继百王之末,非其义也,大汉当可独立一史,故上起高祖,下终孝平王莽之诛,十有二世,二百三十年,综其行事,撰十二帝纪、八年表、十本志、七十列传,凡百篇。逮上之,十志未毕,窦宪诛,以固为窦氏宾客,洛阳令种兢旧衔固,捕系之,遂死狱中。所著汉书未就,诏固女弟昭踵而成之。昭字惠姬,为曹寿妻,寿亡,和帝召入宫,令皇后贵人师事之,号大家。作女诫七章。 班彪,字叔皮) 汉殇帝,襁褓中,权归邓后。(殇帝名隆,和帝长子,有痼疾。少子隆生才百余日,邓太后临朝。顾氏曰:殇帝崩在襁褓,邓后终利幼弱。 襁褓,正义曰:襁,阔八寸,长八尺,用约小儿而负之行;褓,颜师古曰:即今小儿被。 谥法:短折不成曰殇。) 坐龙床,八个月,葬入康陵。(帝即位八月崩,寿未二岁,葬康陵。纲目按质帝纪:康陵在恭陵上,而前汉平帝已名康陵。或曰:康与庚字相似,或误为康。章怀注云:在慎陵茔中庚地。合二说观之,当作庚陵。) 汉安帝,邸第时,颇多祥瑞。(安帝名佑,章帝废太子清河孝王庆之子。在邸时即有神光照室,又有赤蛇盘于床第之间。 谥法:宾客和平曰安) 即位后,母临朝,长统昌言。(帝年十三即位后,邓太后临朝。十五年时,以寇贼雨水,策免太尉徐防、司空尹勤。仲长统昌言曰:光武忿强臣之窃命,矫枉过直,政不任下。虽置三公,事归台合,三公备员而已。至于中世,权移外戚,宠被近习,使阴阳失和、水旱为灾,反以策让三公,至于死免,岂不寃哉?统尝着论曰昌言,其略曰:继体之时,贵有常家,乃骋其邪欲,荒废庶政,亲爱者尽佞谄之人,宠贵者尽姬妾之家,遂至熬天下之脂膏,怨毒侵叛,土崩瓦解。至于运徙势去,猷不觉悟。岂非富贵生不仁、沈溺致愚疾耶?治乱周复,天道常然之大数也。后献帝朝,荀彧举为尚书令。 仲长,姓;统,名。 统字公理。巨野人) 杨伯起,慎四知,却金暮夜。(弘农杨震,字伯起,孤贫好学,诸儒为之语曰关四孔子杨伯起。大将军邓骘辟之,累迁荆州刺史,东莱太守。道经昌邑,故所举荆州茂才王密为昌邑令,夜怀金十觔以遗震。震曰:故人知君,君不知故人,何也?密曰:暮夜无知者。震曰:天知地知,我知子知,何谓无知?密愧而出。 弘农,今河南陕州。荆州,府名,属湖广。东莱,今莱州府。昌邑,县名,属莱州。) 虞武都,破西羌,增灶行兵。(诸羌反乱,残破并凉。邓太后闻虞诩有将帅略,以为武都太守击羌。羌众数千,遮诩于陈仓崤谷,诩停不进,宣言上书请兵。羌闻之,乃分钞傍县,诩因其兵散,日夜进道,兼行百余里,令吏士各作两灶,日增倍之。或问曰:孙膑减灶,而君增之,兵法日行不过三十里,今行三百里,何也?诩曰:羌众多,吾兵少,徐行则易为所及,速进则彼所不测。羌见吾灶日增,必谓郡兵来迎。孙膑见弱,吾今示强,势有不同也。既到郡,兵不满三千,而羌众万余攻围赤亭。诩令军中强弩勿发,潜发小弩。羌以为矢力弱,并兵急攻。诩乃使二十强弩共射一人,发无不中,羌大震,围解。诩悉陈其兵众,从东郭门出,北郭门入,贸易衣服,回转数周。羌不知其数,更相恐动,诩设伏掩击,大破之。贼由是败散,一郡遂安。 武都,今巩昌府阶州。陈仓,今凤翔府宝鸡县。崤谷,在河南永宁县北。赤亭,在陇西县。 虞诩,字升卿,武平人) 亲政事,奉和熹,尊崇乳媪。(邓太后号和熹皇后。帝少聪明,及长多不德,不可太后意,太后征河间王子翼为平原王胜后,留京师。帝乳母王圣,常与中黄门李闰江京共毁短太后,帝每忿惧。及太后崩,宫人诬告太后兄弟谋立平原王,帝怒,太后宗族俱免官,没入赀产,太后兄邓骘等皆自杀,天下寃之。尹氏曰:帝亲政之后,追怒邓氏,谴责窜戮,至于没入赀产而怒犹未息,必尽置死地而后已。帝可谓少恩矣。帝封李闰江京为列侯,而乳母王圣、圣女伯荣出入宫掖,传通奸赂。司徒杨震疏请出阿母令居外舍,圣等皆忿恚。后封王圣为野王君,诏遣使者大为王圣起第,震又疏曰:帑藏匮乏而为阿母起第,为费巨亿,天下讙哗。帝不听,众等遂共构之,夜遣使策收太尉印绶,震饮酖而卒,道路皆为陨涕。胡氏曰:安帝三公,无出震右者,两奏一乳媪而不能动,至是极言,遂取杀身之祸。 媪,女老称也。和嘉后名邓绥,媪音袄。▼璜按安帝亲政后,追怒太后,则不得云奉和熹矣。奉当作怒) 东南巡,至叶县,不得回京。(延光三年二月,帝东巡,三月回宫。四年二月南巡,至叶县,崩于乘舆。阎显江京等以济阴王在内,恐公卿立之,乃伪云帝疾甚,徙御卧车,驰归,四日至洛阳。 叶县,今属南阳府) 阎太后,恋垂帘,北乡侯继。(安帝崩,尊阎后为皇太后。太后欲久专政,贪立幼年,与阎显等定策禁中,迎章帝孙济北惠王寿子懿即位。懿时为北乡侯。 北乡,乡名,在济南府长清县。 安帝后名阎姬) 襁褓中,未七月,遘疾而薨。(▼璜按王季延弹词序云:用修间有疎漏。汉安之迄汉顺,中遗北乡侯。是北乡襁褓二十字,当为季延增补矣。今查史载北乡侯是时年十岁,在位七月病薨,不在襁褓中也。即此一事,下笔便误惎矣。史学之难,而用修之才,为不可及也!) 汉顺帝,十九侯,迎来即位。(北乡侯薨,阎显白太后,秘不发丧,而更征诸王子,闭宫门屯兵自守。中黄门孙程等十九人共斩江京等,迎济阴王保即位,年十一,是为顺帝。收显诛之,迁太后于离宫,封孙程、王康、王国、黄龙、彭恺、孟叔、李建、王成、张贤、史梁、马固、王道、李元、杨柁、陈予、赵封、李刚、魏猛、苗光十九人,皆为列侯,是为十九侯。 谥法:慈和循服曰顺) 抑忠良,尊后党,地坼山崩。(帝立贵人梁氏为皇后,宠尊后党,以后父商为大将军。商卒,以商子梁冀为大将军,弟不疑为河南尹。时京师地震,洛阳宣德亭地坼长八十五丈。李固对策云:乳母宋娥,封山阳君。裂土开国,寔乖旧典;梁氏子弟,宜令权去外戚,政归国家。帝以固为议郎,阿母宦者皆疾之,诈为飞章陷其罪,出为洛令。太尉庞参最为忠直,数为左右所毁,以灾异免。皇甫规对策曰:灾异不息,殆以奸臣权重所致,大将军冀弟兄,宜增饰谦节。夫君者舟也,将军弟兄操檝者也,如其怠弛,将沦波涛。冀忿之,免归。凡忠良之士,有恨于冀者,皆中伤之。是时年年地震,金城陇西山崩,凉州地自九月至十一月地百八十震,山谷坼裂,坏败城寺,民压死甚众) 枉却了,能直言,埋轮风节。(帝遣杜乔张纲等八使分行州郡,表贤良,显忠勤;其贪污有罪者,刺史二千石驿马上之,墨绶以下,便辄收举。乔等受命之部,纲独埋其车轮于雒阳都亭,曰:豺狼当道,安问狐狸。遂劾奏冀不疑,以外戚蒙恩,专肆贫饕,仇害忠良。书奏,京师震竦。帝虽知纲言直,不能用。 张纲,字文纪) 听中官,养子袭,爵赏何轻。(帝德中官立己之功,听中官得以养子袭爵。御史张纲上书曰:文明二帝,中官常侍,赏赐裁满数金。顷者无功小人,皆有官爵,非所以爱民重器也。书奏不省。尹氏曰:开府阶诚宜荫子,谒者监何由有儿?此唐李中敏书判语也。而不知其源已始于汉。夫天刑之人,非有嗣续可传,而顺帝乃听以养子袭爵。爱厚宦官,欲其流泽蕃衍,其如汉祚浸微浸灭何!) 冲一载,质半年,皇亲跋扈。(冲帝名炳,顺帝太子,在位一年崩。冲帝无嗣,梁太后立渤海孝王之子缵,是为质帝。帝少聪慧,尝朝会,目梁冀曰:此跋扈将军也。冀深恶之,使左右置毒于煑饼以进。帝苦烦甚,召宰辅李固曰:朕食煑饼腹闷,得水尚可活。冀曰:恐吐,不可饮水。语未绝而崩。在位半年。 渤海,今沧州,属河间府。 谥法:幼小在位曰冲,忠正无邪曰质。) 主威移,君寿促,败在桓灵。(时梁氏七侯,三后六贵人,三大将军,尚公主者三人,卿相尹校五十七人。冀专擅威柄,几二十年。以私憾杀人甚多,天子拱手,刘陶有威柄下移之疏。值冲质二帝连丧,李固欲立清河王蒜,冀以蒜严重,乃迎立蠡吾侯志,是为桓帝。帝先为梁冀所制,后与中常侍单超等定计诛冀,即封超五人为列侯,世谓之五侯。兄弟婣戚,宰州临县,虐徧天下,与盗无异。且海内人誉,为宦官所嫉,激成党锢之祸,流毒更烈。桓帝崩无子,立清河王曾孙宏,是为灵帝。听宦官曹节王甫等,杀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复治钩党,锢及五属,一人逃死,祸及万家。自言张常侍让是我父,赵常侍忠是我母,以致黄巾作叛,汉祚败亡。贺善曰:灵帝信宦竖、杀忠贤,不知社稷之将覆。人有恒言曰桓灵,灵又甚于桓也。 五属,属族也,谓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五服内之亲。蠡吾,今保定府蠡县。 顺帝后,商女,名梁妠;桓帝后,商女,名梁女莹;邓猛,梁冀以为己女,亦立为后。是为三后。) 处士议,秀才风,攒成祸党。(自章帝以来,有道之士,多隐居不仕。朝廷以处士征聘,多不就,士论高尚其风。桓帝初受学于甘陵周福,及即位,福为尚书;同郡河南尹房植,有名当朝,乡人谣曰:天下规矩房伯武,因师获印周仲进。二家宾客,互相讥揣,遂各树朋徒,渐成尤隙,由是甘陵有南北部。党人之议,自此始矣。汝南太守宗资,以范滂为功曹;南阳太守成瑨,以岑晊为功曹,二郡谣曰:汝南太守范孟博,南阳宗资主画诺;南阳太守岑公孝,弘农成瑨但坐啸。太学诸生三万余人,郭泰贾彪为其冠,与李膺陈蕃王畅更相褒重,学中语曰:天下模楷李元礼,不畏强御陈仲举,天下俊秀王叔茂。于是中外承风,竞以臧否相尚。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贬议。时李膺为司隶校尉,有张成善风角,推占当赦,教子杀人,膺案杀之。成素以方技交通宦官,宦官教成弟子牢修上书,告膺等养太学游士、交结诸郡生徒,共为部党,诽讪朝廷。于是帝震怒,逮捕党人,下膺等于黄门北寺狱,辞连杜密陈翔陈寔范滂之徒二百余人。时党狱所染,皆天下名贤,陈蕃极谏,帝以蕃辟召非人,策免之。贾彪入洛阳,说窦武霍谞使讼之,帝意少解,使中常侍王甫就狱讯之。滂曰:滂欲善善同其清、恶恶同其污,谓王政之所愿闻,不悟更以为党。甫改容,为并解桎梏,膺等又多引宦官子弟。宦官惧,请帝赦党人归田里,书名三府,禁锢终身。 伯武,房植字。仲进,周福字。孟博,范滂字。公孝,岑晊字。元礼,李膺字。仲举,陈蕃字。叔茂,王畅字。甘陵,今广平府清河县。汝南,今河南汝宁府。 郭泰,字林宗。贾彪,字伟节,为新息长。窦武,字游平,茂陵人) 八顾厨,八俊及,复有三君。(初膺等虽废锢,天下皆高尚其道,更相标榜,为之称号。以郭泰、范滂、尹勋、巴肃、宗慈、夏馥、蔡衍、羊陟为八顾,顾者言能以德行引人也。度尚、张邈、王孝、刘儒、胡母班、秦周、蕃向、王章为八厨,厨者,言能以财救人也。李膺、荀昱、杜密、王畅、刘佑、魏朗、赵典、朱寓为八俊,俊者,言人之英也。张俭、翟超、岑晊、范康、刘表、陈翔、孔昱、檀敷为八及,及者,言其能导人追宗也。窦武、陈蕃、刘淑为三君,君者,言一世所宗也。 张俭,字符节,济宁人。) 谁得似,申屠蟠,超然评论。(初范滂等非讦朝政,自公卿以下,皆折节下之,太学生争慕其风,以为文学将兴,处士复用。申屠蟠独叹曰:昔战国之世,处士横议,列国之主,至为拥篲先驱,卒有坑儒焚书之祸,今之谓矣。乃绝迹于梁砀间,因树为屋,自同佣人。后滂等果罹党祸,惟蟠超然,免于评论。梁砀今徐州砀山县。 蟠字子龙,陈留人。) 生杀权,凭宦寺,鬬起黄巾。(桓帝崩,陈蕃窦武用事,复举用李膺等。及陈窦被杀,宦官疾恶膺等,每下诏书,辄申党人之禁。侯览怨张俭尤甚,览乡人朱并承览意旨,上书告俭与同乡二十四人共为部党,图危社稷。诏捕俭等。曹节因讽有司奏诸钩党者,李膺等请下州郡考治,时帝年十四,问节等曰:党人何用为恶而欲诛之?对曰:欲为不轨。帝曰:不轨欲何如?曰:欲图社稷。帝乃可其奏。凡党人死者百余人,妻子皆徙边。天下豪杰及儒学有行义者,宦官一切指为党人。睚眦之忿,滥入党中,死徙废禁者,又六七百人。司徒刘合、少府陈球、尚书刘纳、卫尉杨球,恶节等放纵,节诬以交通书疏,谋议不轨,皆下狱死。又怨谏议大夫刘陶、前司徒陈耽,皆诬陷死。会黄巾贼张角兵起,郎中张钧上书曰:张角所以作乱,民所以附者,皆由十常侍宗亲典据州郡,侵掠百姓,故聚为盗贼。宜斩十常侍以谢百姓,大寇自消。帝以章示十常侍,皆免冠徒跣顿首,诏皆冠履视事如故。帝怒钧曰:此真狂子也。因诬奏钧学黄巾道,收掠死狱中。时宦者封谞徐奉等,密与贼角为内应,约以三月五日内外俱起。角弟子唐周告之,诏下冀州逐捕。角初以妖术教授弟子,转相诳诱,徒众数十万。角置三十六方,大方万余人,小方六七千人,各立渠帅,讹言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角知事露,敕诸方俱起,皆着黄巾为识,角自称天公将军,弟宝称地公将军,梁称人公将军,所在燔劫,天下响应。后中郎将卢植讨破张角,角死,豫州刺史士允破黄巾,得张让宾客与黄巾交通书上之,帝怒责张让,而不能罪。北地太守皇甫嵩讨角,与角弟梁宝战,皆破斩之。帝以槛车诏植还,征王允下狱,减死论,罢嵩,收还印绶。以讨张角功,封张让等十三人为列侯。 皇甫嵩,字义真,安定人) 何国舅,召外兵,草来千里。(灵帝崩,皇子辨即位,尊何后为皇太后,以后兄进为大将军。中常侍蹇硕与赵忠等谋诛进,中常侍郭胜,进同郡人以告进,进收硕诛之。校尉袁绍因说进悉诛宦官,进白太后,不许。绍又为画策,召四方猛将,使并引兵向京城以胁太后,进然之。召董卓。卓时讨羌贼,实时就道,上书请收张让等。让知进召外兵图己,与段珪等率其党数十人,诈以太后诏诱进入嘉德殿,伏兵斩进。绍闻进被害,引兵屯阙下,闭北宫门,捕诸宦者,无少长皆杀之。让等遂将帝与陈留王协出谷门,公卿无从者,惟尚书卢植及中部掾闵贡,夜至河上。贡责让等,手斩数人,让惧,投河死。卓迎帝于北芒阪下。时京师有千里草何青青之谣,盖以千里草合字为董也。朱文公诗曰:青青千里草,乘时起陆梁。 北芒,山名,在河南府城北。) 废弘农,扶献帝,逼劫咸秦。(卓迎帝,与帝语,语不可了。更与陈留王协语,无所遗失,卓以协虽王美人所生,为董太后所养,自以与太后同族,遂有废立之意。及帝还宫,以卓为司空,卓大会百僚曰:皇帝闇弱,不可奉宗庙。遂废帝为弘农王,立陈留王协为帝,是为献帝。卓自领前将军,加节钺,更封郿侯。旋自为相国。后山东州郡兵起,卓欲徙都关中以避之,时洛中贵戚,室第相望,卓放兵剽掳,更收诸富室诛之,没入其财物,驱徙余民数百万口于长安。步骑驱蹙,积尸盈路,悉烧洛阳宫庙官府居家。二百里内,无复鸡犬。又使吕布发诸帝陵及公卿冢墓,收其珍宝,逼幼车驾西迁长安。 谥法:聪明睿智曰献) 袁本初,抗虎威,关东亡命。(初董卓谋废立,谓袁绍曰:天下之主,宜得贤明,董侯似可,今欲立之。绍曰:今上富于春秋,未有不善宣于天下,今欲废嫡立庶,恐众不从。卓按剑叱绍曰:竖子敢然尔,谓我刀不利乎。绍勃然曰:天下健者岂惟董公。引佩刀横揖径出,逃奔冀州。卓购求绍急,周毖曰:绍恐惧出奔,今急购之,势必为变。袁氏门生故吏徧天下,若收聚徒众,山东非公有也。卓即拜绍渤海太守。绍在渤海,是时豪杰欲起兵讨卓者,多归心于绍焉。 袁绍,字本初) 曹孟德,散家财,起义连盟。(卓以曹操为骁骑校尉,操谋诛卓,被觉,操变易姓名,间行东归。至随留,散家财合兵,得五千人,与关东州郡起义讨卓,推袁绍为盟主。 曹操,字孟德,本姓夏侯,父嵩为中常侍曹腾养子。其不复姓者,因当时有以谶进者云:古官职不言曹,自汉名官尽为曹,至吏亦言属曹,卒亦言侍曹,非天意乎。遂不复姓。十八路众诸侯无能讨贼曹操、袁术、孔绅、韩馥、刘岱、王匡、张邈、乔瑁、袁遗、鲍信、孔融、张超、陶谦、马腾、公孙瓒、张扬、孙坚、袁绍,是为十八路诸侯,共起兵讨贼。卓迁驾长安,诸侯忌嫉离心,俱各解散。惟曹操追卓于荥阳,败还。孙坚击卓,卓走,坚至洛阳,修塞诸陵,引还鲁阳) 王司徒,连环计,膏火脐灯。(卓以王允为司徒,允外相弥缝,内谋王室,屈意承卓。中郎将吕布,胁力过人,卓爱之,誓为父子。然卓性刚褊,尝小失卓意,拔手戟掷布,布拳捷避免。允素善待布,布见允言状,允因以诛卓之谋告之,布曰:如父子何?允曰:君自姓吕,本非骨肉。掷戟之时,岂有父子情耶?布遂许之。允使仆射士孙瑞书诏授布,及卓入朝,布令勇士十余人伪着卫士服,守北掖门,卓入刺之,卓伤臂坠车,大呼吕布何在,布曰:有诏讨贼臣。应声持矛刺卓,趣兵斩之,即出怀中诏以令吏士曰:诏讨卓耳,余皆不问。置卓尸通衢,卓体肥,军士以炷置卓脐中为灯,光明照达,膏流满地。百姓歌舞于道。 传奇有玉连环记:王允有义女貂蝉,允以环赐之,以蝉阳许吕布,暗献董卓,布不平,乘间入凤仪亭与蝉语,卓见之,夺戟掷布。史所不载。) 董卓死,泛傕来,长安再乱。(董卓既诛,卓部将李傕郭汜还至陕,遣使求赦,不得,乃相与结盟,率军西行,与卓故部曲樊稠等举兵入长安。吕布军内反,引傕众入城,吕布战不胜。招王允同去,允曰:蒙社稷之灵,上安国家,允之愿也。如不获,则奉身以死,努力谢关东诸公,勤以国家为念。傕等屯南宫掖门,王允扶帝上宣平门,傕于城门下伏地曰:董卓无故为吕布所杀,臣等为卓报雠,非敢为逆也。表请王允出问太师何罪。允下见之,傕等收允杀之。傕汜稠及张济自为将军) 两猜疑,私战鬬,劫质公卿。(傕与汜稠矜功争权,傕以稠勇而得众,忌之,请稠会议,于坐杀之。由是诸将转相疑贰,傕汜各治兵相攻。傕遂将兵围宫,以车三乘迎帝幸其营,放兵入掠宫人御物,放火烧宫殿官府居民悉尽。帝使公卿和傕汜,汜留太尉杨彪等十人为质,彪曰:群臣共鬬,一人劫天子,一人质公卿,可乎?汜将兵夜攻傕门,矢及帝帷,傕复移乘舆幸北坞。傕汜相攻连月,张济自陕西至,欲和傕汜,迁帝权幸弘农。帝思旧京,车驾东出至新丰,汜党谋胁帝西行,杨定董承将兵迎帝,幸杨奉营。至华阴,济与承奉不相平,复与傕汜合。帝幸弘农,傕等共追帝,大战于寅涧,承奉军败,百官士卒死者无算。承奉诡与傕连和,而密遣使招故白波帅李乐韩暹率众来共击傕,奉等复大败,乃奉帝渡河,幸李乐营。御牛车至安邑,乘舆在棘篱中,门户无关闭。帝又遣太仆韩融与催连和,傕乃放百官,归宫人,奉暹奉帝东还雒阳。时宫室烧尽,百官披荆棘,依墙壁间) 操救驾,效桓文,移都入许。(曹操在许,谋迎天子,众以为山东未定,韩暹等负功恣雎,未可卒制。荀彧曰:昔晋文公纳周襄王,而诸侯景从。今鸾舆旋轸,东京榛芜,诚因此时奉天子以从人望,大顺也。操自将兵诣洛阳,既至,引议郎董昭问计。昭曰:此中诸将,人殊意异,惟有移车驾幸许耳。操曰:此孤本志也,乃奉车驾东迁,始立宗庙社稷于许。自是政归曹氏,天子守位而已。 许,今开封府许州) 自加官,自进爵,乱世奸雄。(帝迁许昌,操自为大将军,封武平侯,寻自为丞相。未几,复自立为魏公,加九锡,进位诸侯王上,后自爵为王,用天子车服,出入警跸。初,曹问汝南许劭曰:我何如人?劭曰: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操喜而去。 武平故城,在开封府鹿邑县东北。九锡:一舆马,二衣服,三乐则,四朱户,五纳陛,六虎贲,七弓矢,八鈇钺,九秬鬯。 许劭,字子将,平舆人,好核论乡党人物,每月辄更品题,故汝南俗有月旦评) 挟天子,令诸侯,垂涎汉鼎。(初,曹辟毛玠为治中从军,玠曰:夫兵义者胜,宜奉天子以令不臣,则霸王之业可成。荀彧亦谓操因此时奉天子以从人望。操从其策。诸葛亮谓先主曰:曹操拥百万之众,挟天子以令诸侯,诚不可与争锋。捷录曰:曹操晚年用天子车服,俨然与至尊无二,乃至终身。朵颐羊鼎,曾不得染指焉,岂其畏名义而不欲速哉) 弒中宫,杀皇子,侧目无君。(董承女为贵人,操诛承,求贵人杀之,帝以有姙请,不得。皇后伏氏惧,与父完书,令密图操,事泄,操令郄虑持节策收皇后玺绶,使尚书令华歆勒兵入宫收后。后闭户藏壁中,歆坏户废壁,就牵后出。时帝在外殿,后披发徒跣行泣过诀,帝顾谓虑曰:天下宁有是耶。遂将后下暴室,以幽死,所生二皇子皆酖杀之。司马公曰:以魏武之暴戾强伉,其蓄无君之心久矣。尹氏曰:操残忍桀逆,遂至弒天下之母而不顾,其凶威虐焰,不在莽卓下。 伏后名寿。后弒,立操女节为后) 擒吕布,破张超,横行四海。(初,泛傕之乱,吕市自武关奔南阳依袁术,又去术而从张扬于河内。陈宫说陈留太守张邈与弟广陵太守超,共迎布为兖州牧以拒操。时兖州郡县皆应布,布遂据濮阳,操还攻之,败布于定陶,斩布将薛兰,遂拔定陶。布走投刘备于徐州,张邈从之,留弟超守雍邱。操围之,邈为其下所杀,雍邱溃,超自杀。后袁术攻备以争徐州,布袭备下邳,取之。备困降布,布使备屯小沛,布旋又攻备,备走归操。操益其兵,使东至沛,收散兵以图布。布复遣高顺等攻破沛城,备单骑走,荀攸劝操自击布,进至下邳,布屡战皆败,还保城。操引沂泗灌城,布困迫。布将魏续等缚高顺率众降,布登白门楼。围急,乃下降。布见操曰:布将骑,明公将步,天下不足定也。操命缓布缚,备曰:明公不见吕布事丁建阳董卓乎。操遂缢杀之,史称其横行中原,芟刈羣雄,几平海内。 下邳,今淮安府邳州。雍邱今杞县,属开封府) 走袁术,定刘表,叱咤风云。(袁术以扬州牧僭帝号于寿春,后资实空虚,乃归帝号于兄绍。操遣刘备邀击之,术还走寿春,叹曰:袁术乃至是乎。愤慨呕血死。刘表为荆州牧,操击之,会表卒,操至新野,表子琮举州降。颜氏曰:本初覆亡,公路野死,刘琮献地,张超身亡。叱咤风生,指顾电扫,用军行师,变化若神。 寿春,今寿州,属凤阳府。新野,县名,属南阳府) 战河北,斩尚谭,旋枭蹋顿。(袁绍为大将军,督河北冀青幽并四州。绍三子谭熙尚。绍卒,众以谭长,欲立之。审配矫遗命立尚。曹操攻黎阳,尚谭败走,保邺。操将欲追之,郭嘉曰:袁绍爱此二子,莫适立也。今权力相侔,急之则相保,缓之则相争。变成而后击之,可一举定也。引还。谭果引兵攻尚,尚败之,谭奔平原,尚围之急,谭请救于操,操遂攻邺。街还战,败走幽州,操走入邺。谭复背操,操进攻平原,拔之,谭走南皮,操复攻克之,斩谭。熙将焦触等逐熙,以幽州降操,熙与尚俱奔辽西鸟桓。时乌桓略有汉民十余万户,蹋顿尤强,为绍所厚,欲助尚取故地。操进击之,令田畴为向道,上徐无山,堑山堙谷,五百余里,经白檀平冈,涉鲜卑庭,东指柳城。未至一百里,虏乃知之,尚熙与蹋顿等逆战,操登白狼山,纵兵击败之,斩蹋顿。尚熙奔辽东,公孙康斩之,送首于操。 冀州,属真定时。青州,属山东。并州,今太原府。黎阳,今浚县,属大名府。邺,今彰德府临漳县。南皮县,今河间府。辽西,今永平府。鸟桓,东胡国名。蹋顿,辽西乌桓别种名。徐无山,在顺天府玉田县东北。白檀,山名,在顺天府密云县南。柳城,汉县名,故城在永平府城西。白狼山,在幽州东北乌桓地中。辽东,今奉天府) 争汉中,降张鲁,兵不留行。(益州司马张鲁,以刘璋闇弱,遂据汉中。操击之,至阳平,鲁弟卫率众拒关坚守。操攻阳平诸屯,山峻难登,欲还。会前军夜迷,误入卫别营,营中大惊,遂退散。操进兵攻之,卫等夜遁,鲁奔南山,入巴中,操遂定汉中。鲁寻降,以为镇南将军。 益州,今成都与云南皆是。汉中府,属陕西。阳平,关名,在汉中府褒城县西南,山在保宁府城南,一名跨鳌山。巴,今保宁府。) 任武勇,有能人,夏侯张许。(操将军夏侯惇与族弟渊,勇冠三军,战辄屡胜。所在攻守,操悉倚任,而渊为尤勇。操尝戒之曰:为将当有怯弱时,不可但恃勇也。吕布将张辽,布死归曹,从征袁谭。谭破,别将破辽东贼。还,操自出迎,引共载,封荡寇将军,使镇合淝。以八百人先登陷阵,斩孙权二将,几获权,拜征东将车,封晋阳侯。谯国许褚,勇力过人,能逆拽牛尾,军中以其如虎而痴,号曰虎痴。曹操曰:此吾樊哙也。从征袁绍,拜振威将军。尝与马超大战,谥壮侯) 用文才,多智士,贾董荀程。(武威人贾诩,少时阎忠异之,谓有良平之奇。先从张绣,劝绣降曹,表为执金吾。操领冀州牧,以为大中大夫,军国大事悉以谘之。临淄侯植有夺适之议,操问于诩,诩不对,曰:属有所思。问何思,答曰:思袁本初刘景升父子也。太子遂定。丕立,以诩为太尉。初,操遣使请河内太守张扬,假涂西至长安,定陶人董昭说扬曰:曹今虽弱,实天下英雄也,宜通其上事并表荐之。昭更为操作书与李傕等致殷勤。后操从荀彧策,西迎天子,董承拒之,昭以杨奉兵强而少援,作操书与奉,奉喜,表操为镇东将军,潜召操。操乃将兵诣洛阳,引昭问计,昭进以都许之策,且曰:行非常之事,乃有非常之功。操从之。自是得肆行无忌。操曰:公仕才辨策略,真世之奇士也。拜司徒。颖川荀淑孙彧,举孝廉,何颙奇之曰:王佐才也。闻操有雄略,与从子攸归之。操与语大悦,曰:吾子房也。以为奋武司马。首进奉天子之策,凡灭袁绍、擒吕布、定关中、下荆州,皆其设奇制胜,算无遗策。位侍中光禄大夫,参军事。攸深密有智防,操与语曰:公达非常人也,吾得与计事,天下尚何忧哉。以为军师,谋谟帷幄,人莫知其言。东阿人程昱,先依兖州刺史刘岱,岱为黄巾所杀,昱归操。操令守鄄城,昱曰:鄄城能战之士,不下万人,以将军神武,与文若昱等牧而用之,覇王之业可成也。操从其言,谋无不合。初,操与绍共起兵,绍曰:吾西据河北,阻燕代,南向以争天下,庶可济乎?操曰:吾任天下之智力,以善御之,无所不可。史称操识拔奇才,不拘微贱,随能任使,皆获其用。 武威,今凉州卫。董昭,字公仕。公达,荀攸字。景升,刘表字。文若,荀彧字。荀淑,字季和,许州人) 好发冢,巧立名,摸金郎将。(操特置发邱中郎将,摸金校尉数十员。天下冢墓,无问新旧,发掘骸骨,暴露草野。凶酷残忍如此) 伪争刘,教后代,篡窃留心。(孙权称臣于曹,陈说天命。操以示外,侍中陈群等劝操正大位,操曰:若天命归吾,吾为周文王矣。陈明卿曰:自比文王,明使其子篡位也。又注见后儿孙句下。) 西边有,汉中王,拥兵蜀郡。(刘备据有西蜀,击操败之,遂收汉中,后立为汉中王) 东败与,孙讨虏,赤壁鏖兵。(孙权据江东,为讨虏将军。赤壁鏖兵,注见四卷赤壁句下) 想兼并,力难加,徘徊顾望。(曹操素怀兼并之志,军四十万攻吴,相守月余。操见其舟船器仗,军伍整肃,欢曰:生子当如孙仲谋,如刘景升儿子,豚犬耳。撤军还。后操取汉中,张鲁降,主簿司马懿曰:刘备虏璋,蜀人未附。今克汉中,益州震动,进兵临之,势必瓦解。操曰:人苦无足,既得陇,复望蜀耶?引还。法正说备曰:操不因此时以断巴蜀,而留夏侯渊屯守,身遽北还,此非其智不逮,而力不足也。举众往讨,必克汉中矣。仲谋,孙权字。) 觑山河,不得已,鼎足三分。(初,诸葛亮谓孙权曰:将军与刘豫州破曹,则吴之势强,鼎足之形成成矣。顾氏曰:元德仗钺西南,与北之魏东之吴宰割山河,三分鼎峙) 临死向,铜雀台,分香卖履。(操作铜雀台于邺,令宠妾居。及病笃,曰:吾婕妤妓人,时时登铜雀台,望吾西陵墓田。余香分与诸夫人,诸舍中无所为,学作履组卖可也。操死,为疑冢凡七十二处。 铜雀台,在彰德府临漳县治南,上铸大铜雀,高一丈五尺,置之楼顶) 假慈悲,将恶担,推与儿孙。(司马公曰:操身后事,孰大于禅代。今操遗令,家人婢妾无不处置,而无一语及禅代事,其意若曰:禅代自是儿孙所为,吾未尝教为之。是寔以天下遗子孙,而身享汉臣之名也。捷录曰:操遗令数百语,不及禅代,意欲身受汉臣之荣,而嫁篡逆之恶于子孙。) 汉献帝,可怜生,一丝残喘。 没巴鼻,无倚靠,寄命他人。(帝白迁许以来,守位而已,左右侍御,莫非曹氏之人。操每以事入见殿中,帝不任其惧,因曰:君若能相辅则厚,不尔,幸垂恩相舍。后操使华歆牵伏后出,后徒跣行泣而过,执帝手曰:不能复相活耶?帝曰:我亦不知命在何时。) 恰回首,魏曹丕,称王劫禅。(操卒,子魏王丕立,自为丞相冀州牧。中郎将李伏、太史丞许艺,言魏当代汉,见于图纬,魏群臣因表劝丕篡位。献帝乃使御史大夫张音持节奉玺绶,诏策禅位于丕。) 贬山阳,流落做,小可藩臣。(丕废献帝为山阳公,邑一万户。自废至薨,又十四年。太子早卒,孙康立,传三世又七十五年。迄晋永嘉末,始殁于羌氏,国除。 山阳县故城,在河南怀庆府修武县西北三十里,一名浊鹿) 四百年,汉家邦,龙楼凤阁。(西汉二百一十年,东汉一百九十五年) 一场空,单剩下,兔迹孤尘。 汉高祖,怎生般,五年灭楚。(高祖年三十八起兵,四十一破秦为王。又五年四十六灭楚为帝) 楚重瞳,齐出力,三载亡秦。(楚汉共起兵。凡三年灭秦) 秦楚灭,汉龙兴,二十四帝。(前汉自高祖至孺子婴,凡十三帝。后汉自光武至献帝,凡十二帝) 转回头,翻覆手,做了三分。(献帝禅位,昭烈即位,吴魏三分天下) 前人创业非容易 后代无贤总是空 回首汉陵和楚庙 一般潇洒月明中 落日西飞滚滚,大江东去滔滔。夜来今日又明朝,蓦地青春过了。 千古风流人物,一时多少英豪。龙争虎鬬漫劬劳,落得一场谈笑。 西江月 明朝整顿调弦手 再有新文接旧文 廿一史弹词注卷之四 第四段 说三分两晋 西江月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英雄五伯闹春秋,秦汉兴亡过手。 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坵。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鬬。 诗曰: 虎鬬龙争势若何,百年豪杰苦无多。将军老在秋江上,手捻银髭作浩歌。 一自沙场战罢归,剑芒生涩马空肥。风穿伏虎莲花帐,尘锁蟠龙帅字旗。战策兵书慵再展,龙韬虎略有谁知。昨宵梦到相持处,血迸金鎗污铁衣。 诗出大才闲遣兴,话谈今古要分明。夜来说到游春处,今日还寻载酒人。载酒寻花饶意兴,谈今论古费评论。书中有女颜如玉,傅粉涂朱未算真。朱粉回头如一梦,好书一字价千金。千金难买闲风月,百岁空争虚利名。谁会谁能谁不济,几行青史见原因。功名总是虚脾汉,成败谁非错用心。若个长沙悲贾傅,几人楚泽吊灵均。劝君莫为闲愁老,漫把新词听一巡。 早来说秦汉两朝故事,秦始皇并吞六国以来,止有二十五年,至子婴亡国。汉高祖亡秦灭楚,至东汉献帝之末,享国四百十一年,天下三分。曹丕篡汉称魏,刘备并取刘璋,孙权自称吴王,各有长短。 蜀汉者,刘备即位于西蜀,自称汉帝[章武 在位三年],后谥为昭烈皇帝。传其子后主刘禅[建兴 延熙 景耀炎兴 在位四十年],通共四十三年,降于魏而汉亡。 魏者,曹操初封魏王,子丕篡汉,是为魏世祖文帝[黄初 在位十七年]。传其子明帝叡[太和青龙景初 在位十三年]齐王芳[正始 嘉平 在位十四年]高贵乡公髦[正元 甘露 在位六年]陈留王璜[景元 咸熙 在位六年],凡五主,共五十六年,禅于晋而魏亡。 吴者,孙权据江东为吴大帝[黄武 黄龙嘉禾赤鸟 大元称帝二十三年],传其子会稽王亮[建兴 五凤 太平 在位六年]景帝休[永安 在位六年]鸟程侯皓[元兴 甘露 宝鼎 建衡 凤皇天册 天玺 天纪 在位十七年],凡四主,共五十九年,降于晋而吴亡。蜀魏吴谓之三国。曹魏先灭了蜀汉,又五年,晋王司马昭专权,其中司马炎方篡了曹家。又过十六年,灭了东吴,天下一统,俱归于晋。晋又分东西两代。 西晋者,司马炎有天下,是为晋武帝[泰始 咸宁泰康在位二十五年]传之惠帝[永熙 元康 永康 永宁 太安 光熙 永兴 在位十七年]怀帝[永嘉 在位六年]愍帝[建兴 在位四年]凡四主,共五十三年。怀愍先后蒙尘,为刘聪所灭。 东晋者,琅琊王司马睿,相传小吏牛金通其母夏侯妃所生,冒司马氏之姓。渡江南来,是为晋元帝[建武大兴 永昌在位六年]传之明帝[大宁 在位三年]成帝[咸和 咸康在位十七年]康帝[建元 在位二年]穆帝[永和 升平在位十七年]哀帝[隆和 兴宁在位四年]废帝[太和 在位六年]简文帝[咸安 在位二年]孝武帝[宁康太元在位二十四年]安帝[隆安元兴义熙 在位二十年]恭帝[元熙 在位二年]凡十一主,通共一百零四年。宋刘裕篡夺而亡。 今将三国并西东二晋一百九十九年君臣事要略,且品题少资清听。 三国分,事头多,不相统制。 赌神通,凭手段,各用能人。 觑国势,据中原,曹丕篡汉。(曹丕篡汉,据有中原。陈寿三国志,以天下之制与魏,以列国待汉。通鉴因之,以魏纪年。司马公曰:汉传于魏而晋受之,不得不取其年号以纪其国之事。昭烈虽云中山靖王后,然不能纪其世次,不敢以绍汉氏之遗统也。) 论君臣,依正理,汉主为尊。(尹氏曰:曹丕篡位,汉祚无主,昭烈帝室之冑,正位于蜀,绍汉承统,名正言顺。朱子作纲目,以昭烈承献帝后,盖取春秋之义,示天下万世之正论也) 刘先主,擅枭雄,拊髀人物。(按名号例曰:凡正统之君,秦汉以下曰帝;无统之君,汉以后称帝者曰某主。陈寿志三国,以正统予魏,志昭烈称刘先主。纲目革其号,大书昭烈皇帝。初,昭烈诣孙权,求都督荆州。周瑜疏曰:刘僃擅枭雄之资,而有关张熊虎之将,恐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也。备尝流涕对表曰:吾尝身不离鞍,髀肉皆消。今复不骑,髀里肉生。日月如流,老将至矣,而功业不建,是以悲耳。枭,勇往也,仲马曰:谓善鬬也。史照曰:犹如陆博得枭者胜。雄,武备也。 谥法:明德有劳曰昭,有功安民曰烈) 百遭输,志不折,新野屯兵。(备初依公孙瓒,得为平原相,陶谦表为豫州刺史。谦卒,命迎备,遂兼领徐州。袁术争徐州,吕布袭之,备降于布。布又攻备,败走归操,以为豫州牧。后与操击杀布,进左将军。旋起兵徐州讨操,败奔袁绍。复为操败于汝南,奔刘表,表令屯新野。操下荆州,备走夏口。苏子由曰:方其奔走于二袁之间,困于吕布,狼狈于荆州,百败而其志不折) 伸大义,访贤才,草庐三顾。(琅琊诸葛亮,寓居襄阳隆中,自比管仲乐毅。备访贤士于司马徽,徽告以诸葛孔明庞士元,备欲召之,徐庶曰:此人不可屈致,宜枉驾顾之。三往,亮始见,因曰:汉室倾颓,孤欲信大义于天下,计将安出?亮曰:曹操不可与争锋,孙权可与为援而不可图也。荆州用武之地,而其主不能守;益州刘璋闇弱,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将军信义着于四海,若跨有荆益,西和诸戎,外结孙权,天下有变,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率益州之众出秦川,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后亮上后主出师表曰:臣本布衣,躬耕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先帝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 琅琊,在青州府诸城县。襄阳,府名,属湖广。隆中,在襄阳府城西北二十五里,下有隆中书院。益州,今四川成都府。宛,今南阳府。洛,即洛阳。秦川,长安正南山名,秦岭水流出秦川;又关中别号为秦川。 司马徽,字德操。徐庶,字符直。诸葛亮,字孔明。庞统,字士元) 起卧龙,偕凤雏,鱼水同心。(襄阳龎德公,尝谓孔明为卧龙,士元为凤雏。至是司马徽语备,备得亮,情好日密,关张不悦,备曰:孤之有孔明,犹鱼之有水也。龎士元初为耒阳令,鲁肃致书云:士元非百里才。备与语,大器之,用为治中,亲待亚亮,并为军师中郎将。尹氏曰:当汉之末,士之随世就功名者多矣,孰谓一世人龙如孔明者,方且高卧隆中,抱膝长吟,略无意于当世。使昭烈不垂三顾之勤,则将槁死岩穴耳。及其一起,君臣既合,鱼水同欢,其与聘莘野访渭滨者,如出一辙。 耒阳,县名,属衡州府) 败长坂,走江陵,人心愈固。(初,刘表二子琦琮,表为琮娶其后妻蔡氏之侄,遂爱琮而恶琦,出琦为江夏太守。表卒,琮嗣,未几曹操军至新野,琮举州降,操遂进兵。时备屯樊城,琮降而不以告备,久乃觉,则操已在宛矣。或劝备攻琮,荆州可得。备曰:刘荆州托我以孤遗,背信自济,死何以见刘荆州乎。将其众去,荆州人多归之。或曰:宜远行保江陵。备曰:济大事,必以人为本。今人归吾,吾何忍弃去。操以江陵有军实,恐为所据,将精骑追及当阳之长坂。备弃妻子,与孔明等数十骑走,张飞抵后,据水断桥,操不敢近。赵云抱备子禅,与关羽船会,得济沔,遇刘琦众万余人,与俱到夏口。 长坂,在当阳县。江陵,县名,属荆州。樊城,在襄阳府城北。当阳,县名,属安陆府。夏口,在武昌府荆江中,正对沔口。沔水,在汉阳府城西南三十里,源出襄水,南入江,与汉水合) 结孙权,鏖赤壁,俊杰云蒸。(初,孙权闻刘表卒,遣鲁肃说备抚表众同心敌操。比肃至南郡,而琮已降,肃迎备于长坂,宣权意,且曰:孙讨虏兵精粮多,今为君计,莫若遣心腹自结于东以共济。遂同进住樊口。操顺江东下,备遣诸葛亮随肃见权说之,肃请召周瑜定计。瑜至,权意始决,遂以瑜督三万人,与备并力迎操,遇于赤壁。操引次江北,瑜部将黄盖曰:曹军方连船舰,可烧而走也。乃取蒙冲鬬舰,载燥荻枯柴,灌油其中,裹以帷幕,上建旌旗,预备走舸系于幕尾。先书遗操,诈云欲降,时东南风急,盖以十舰着前,余船次进,去北军二里,同时火发。火烈风猛,船往如箭,烧尽北船,延及岸营,人马烧溺殆尽。瑜等率轻锐断其后,雷鼓大进,操引军走。备瑜水陆并进,追至南郡,操军死者大半,备遂狥荆州,江南诸郡皆降。初备访士于司马徽,徽曰:儒生俗士,岂识时务。识时务者,在乎俊杰。备自新野南奔荆楚,羣士从之如云。 赤壁,山名,在武昌府东南九十里,一说在蒲圻县西北二十里,北岸乌林,与赤壁相对。南郡即荆州府。樊口,在武昌县西) 并刘璋,馘夏侯,跨连荆益。(时刘璋为益州牧,益州司马张鲁以璋闇懦,遂据汉中。校尉法正与别驾张松,知璋不足有为,劝璋迎备讨鲁。璋遣正至荆州迎之,正与庞统阴说备速取益州。既至,璋迎于涪,增兵使击鲁。备到葭萌,厚树恩德,以收众心。适操攻权,权呼救,备索兵粮于璋,璋半给之。备怒,遂进兵据涪城,璋遣吴懿等拒之,败降,旋克雒城,进围成都,璋出降,迁于公安。备自领益州牧。后操取汉中,张鲁降,操还,以将军夏侯渊守之。法正说备取汉中。备遂进兵,操遣曹洪同渊拒之。备营于定军山,渊引兵争之,法正曰:可击矣。备使黄忠乘高鼓噪攻之,遂击斩渊。操闻之,自临汉中,备遣赵云击败之,操引遗。遂取汉中。备是时已并有荆益之地,跨连荆益,又注见草庐三顾句下。 涪,汉县名,今成都府绵州。葭萌,今保宁府广元县。雒城,今汉州,属成都府。公安,县名,属荆州府。定军山,在汉中府沔县东北,山有诸葛岩在焉) 任关张,黄赵马,五虎驰名。(河东人关羽,与备誓同生死。曹操击备,备败走,操困羽,使张辽说之,羽降,封为汉寿亭侯。袁绍攻操,羽于万军中斩其大将颜良,立效报操,尽封其赐,拜书告辞,而奔备于袁军。后备取益州,使羽镇荆州。羽攻曹仁于樊城,擒操将于禁,杀庞德,威震华夏。拜前将军,世号虎臣。涿郡张飞,少与羽俱事备,结义桃园。操追备及于长坂,飞据水断桥,瞋目横矛曰:身是张翼德,可来共决死。敌无敢近,故得免。备入蜀,使飞攻巴郡,义释太守严颜,诸城望风降附。封右将军,后进车骑将军。魏谋臣程昱等,咸称飞为万人敌。南阳人黄忠,初备南定诸郡,忠以长沙降,后从入蜀,每先登陷阵,勇冠三军。击斩操将军夏侯渊,以功赐爵关内侯。常山人赵云,先诣公孙瓒,备见而奇之,深加结纳。云随备至平原,为备主骑兵,后备为操所追,弃妻子走,云抱备子禅,保护济沔。及与操争汉中,云将数十骑前突其阵,且鬬且却,入营开门,偃旗息鼓,操兵引去,云以劲弩尾射,魏兵自相蹂践,死者甚多。备曰:子龙一身都是胆也。累迁翊军将军,封永昌亭侯。茂陵人马超,初与关中诸将反,据潼关,为操所败,奔汉中归张鲁。超知鲁不足计事,亦来请降,以功封定西将军,迁左将军。至是备即汉中王位,并以为五虎将军。 河东,今山西蒲州。涿郡,今涿州。常山,今真定府。 关羽,字云长。张飞,字翼德。黄忠,字汉升。赵云,字子龙。马超,字孟起) 建安绝,章武兴,汉中即位。(建安,献帝年号。建安二十五年冬十月,曹丕废帝篡位,蜀中传言献帝遇害,汉中王发丧制服。次年夏四月,羣臣劝称尊号,汉中王乃即皇帝位,改元章武元年。) 把一隅,承大统,枝叶彰明。(按陈寿志:昭烈,涿县人,中山靖王胜之后。胜子正,元狩六年封涿县陆城亭侯,坐酎金失侯,因家焉。祖雄,父弘生昭烈,其世次本末甚明。建安既绝,昭烈正位,蜀汉亲承六统,夫复何疑?凡帝王家子孙,世谓金枝玉叶。陈氏曰:详慎如温公,而以昭烈为不能纪其世次,宁以正统属之篡弒之贼魏,涑水之论亦偏矣) 因爱将,讨孙权,猇亭失利。(帝令关羽取襄阳,水渰曹军。自许以南,往往遥应,威震华夏。操议徙许都以避其锐,后用司马懿之计,遣使约孙权蹑其后。权以陆逊代吕蒙将其军,蒙阴以计入江陵,羽还,将吏无关心,羽走兵散,仅十余骑。权先使潘璋断其径路,马忠获羽及子平,俱被害。帝闻羽没,自将讨权。张飞自阆中率万余人会江州,临发,为帐下张达范疆所杀,以其首奔权。帝进兵,自江南缘山截岭,军于猇亭,为吴陆逊所败。 猇亭,即今荆州府宜都县也。阆中,县名,今属保宁府。江州,今重庆府巴县。 猇音效。) 一把火,被折辱,陆逊书生。(孙权以陆逊为大都督拒帝,诸旧将各矜恃,不听。逊按剑曰:彼曹操所惮,今在境界,乃强对也。仆虽书生,然国家屈诸君使相承望者,以仆尺寸可称耳。各任其事,军令不可犯也。诸将乃服。帝自巫峡建平连营至彝陵界,立数十屯,与吴相拒。数月,遣吴班将数千人于平地立营,逊度帝兵疲意沮,乃进击汉军,先攻一营,不利。逊曰:吾已晓破之之术。敕各持一把茅,以火攻拔之,遂率诸军同时俱攻,破四十余营。土崩瓦解,舟械军资略尽,帝夜遁,大惭恚曰:吾乃为陆逊所辱,岂非天耶。又象山集曰:陆逊,吴中年少书生耳。 巫峡,在夔州府巫山县东,即巫山也,与西陵归峡并称三峡,连山七百里。建平,今归州。彝陵,州名,属荆州府。 陆逊,字伯言,吴郡人) 白帝城,驻御营,幽忧病笃。(帝败遁,仅得入白帝城,病笃。 白帝城在夔州府,公孙述据蜀,自称白帝,因名) 永安宫,托孤诏,地惨天昏。(诸葛亮至永安,帝病笃,命亮辅太子,谓亮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国,终定大事。嗣子可辅辅之,如不才,君可自取。亮泣曰:臣敢不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帝又诏敕禅曰: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可以服人。汝父德薄,不足效也,汝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遂崩于永安宫。亮奉丧还成都。 永安,县名,公孙述更名白帝城,有永安宫,先主改永安县) 刘后主,信阿衡,通吴报使。(昭烈崩,太子禅即位,考异曰帝禅,纲目仍书后主,与齐高纬陈叔宝同称,则为无统之主,而非正统之帝也。陈寿志昭烈称先主,纲目已改称昭烈皇帝,而后主未革其号,盖当时录者因史旧文,而朱子偶未及改也。禅封诸葛亮为武乡侯,领益州牧,遣尚书邓芝使吴。初,吴为昭烈所攻,权降魏,魏封权为吴王。至是邓芝使吴,权不见,芝曰:臣来亦为吴,非但为蜀也。权见之,芝曰:大王命世之英,诸葛亮一时之杰,蜀有重险,吴有三江,共为唇齿。进可兼并,退可鼎足。若委质于魏,魏必求太子入侍,不从则奉辞伐叛,蜀亦乘之。吴遂绝魏,专与汉和。使张温报聘,自是信使不绝。 武乡,县名。 邓芝,字伯苗,新野人) 乘闲暇,征泸水,孟获南擒。(初,益州郡耆帅雍闿等杀太守附吴,又使郡人孟获,诱扇诸蛮牂牁越巂皆叛。亮以新遭大丧,抚而不讨,务农殖谷,闭门息民。三年,始率众征之,至南中,所在战捷,由越巂入斩闿等,孟获素为蛮汉所服,收余众拒亮。亮募生致之,既得,使观营阵,获曰:向不知虚实,故败。今秪如此,即易胜耳。乃纵使更战,七纵七擒。亮犹遣获,获止不去,曰:公天威也。南人不复反矣。泸水,在四川行都司城南,其水深广而多瘴,春夏常热,其源可燖鸡豚。武侯渡此,为文以祭阵亡者。牂牁,古西夷地。越巂,汉郡名,今俱属西川。南中西南夷之中也) 前后次,出师表,木牛流马。(建兴五年,亮出屯汉中,以图中原。临发上疏曰:先帝创业未半,中道崩殂。今益州疲敝,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宜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德,恢弘志士之气。宫中府中,俱为一体,侍郎郭攸之费祎董允等,志虑忠纯,宫中之事,悉以咨之。将军向宠,晓畅军事,营中之事,悉以咨之。臣本布衣,先帝三顾草庐,奉命于危难之间,迩来二十有一年矣。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也,夙夜忧惧,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此臣报先帝而忠于陛下之职分也。陛下亦宜咨诹善道,深追先帝遗诏。今当远离,临表涕零。速率兵出祁山。参军马谡,与魏将张合战于街亭,违亮节度,败绩而还。十二月,亮复伐魏,羣臣难之,亮又表曰:先帝以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故托臣以讨贼。固知臣才弱敌强,然不伐贼,王业亦亡。坐以待亡,孰与伐之。是故托臣而弗疑也。臣思惟北征,宜先入南,故渡泸深入。非不自惜也,顾王业不可偏安于蜀都,故冒危难,以奉先帝之遗意也。今贼适疲于西,又务于东,兵法乘劳,此进趋之时也。而欲以长计取胜,坐定天下,此臣未解也。臣到汉中期年,已丧突将武骑一千余人,皆数十年纠合四方之精锐,非一州之所有。若复数年,则损三分之二,当何以图敌乎。臣鞠躬尽力,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覩也。引兵出散关,围陈仓,粮尽引还。魏将军王双追亮,亮击斩之。亮农劝讲武,作木牛流马,运米集斜谷口。治邸关,息民休士,三年而后约吴同举伐魏。出军至祁山,始以木牛运,后出斜谷,以流马运。牛御双辕,人行六尺,牛行四步,人不大劳,牛不饮食。流马形制如象,皆以机为行止。进军渭南,屯五丈原,魏司马懿拒守不出,亮分兵屯田,为久驻计。祁山,在巩昌府西和县北。街亭,在陇西县。散关,在凤翔府宝鸡县南大散岭下,有关通褒斜大路。陈仓,即宝鸡县。斜谷,在汉中府褒城县北,谷中路连南北,故名。渭,水名,在宝鸡县治南。 五丈原,在凤翔府郿县西。 王圻曰:木牛,即今小车之有前辕者。流马,即今独推者。是武侯造以运饷,便于登陟,民间谓之江州车子) 狠仲达,甘巾帼,只不交兵。(魏遣司马懿御亮。亮数挑战,懿敛军依险,兵不得交。亮乃遗以巾帼妇人之服,懿怒,上表请战。亮曰:彼本无战情,所以固请者,故示武于众耳。将在军,君令有所不受,岂千里而请战哉? 巾帼,妇人丧冠也。 懿,字仲达) 葫芦谷,用奇谋,天烧不着。(懿久不出,亮使司马魏延诱之,引懿入葫芦谷。亮遣将马岱垒断谷口,纵火烧之,药炮齐发,懿及子师昭俱聚哭受死。忽大雨如注,火灭,懿出走还保营。亮叹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此出三国演义,正史不载) 五丈原,长星落,汉火消沉。(亮屯五丈原,病笃。有大星赤而芒,坠营中。三投再还,俄而亮卒。王荆公武侯篇:崎岖巴汉间,屡以弱击强。晖晖若长庚,孤出照一方。亮既卒,长史杨仪整军而出,懿追之,仪反旗呜鼓,若将向懿者,懿不敢逼。诸军还成都。谥亮曰忠武。年五十四。汉以火德王,亮死,则汉必亡矣) 姜车骑,继祁山,中原九伐。(亮初出祁山,天水参军姜维诣亮降,亮美其胆智,使典军事。亮卒,维以监军拜车骑将军,旋为卫将军,与费祎并录尚书事。祎卒,以维为大将军。初,维负其才武,每欲大举,祎常裁制,不从,曰:丞相犹不能定中夏,况吾等乎。及祎死,维得行其志。先亮伐魏,六出祁山,至是维继亮出师,凡九伐中原,每为魏安西将军邓艾所败。 祁山,在巩昌府西和县北七里山,上有城。姜维,字伯约,天水人) 老谯周,雠国论,还欠公平。(时维数出兵,蜀人愁苦,光禄大夫谯周作雠国论讽之,略曰:既非秦末鼎沸之时,实有六国并据之势,可为文王,难为汉祖。夫民之疲劳,则骚扰之兆生;上慢下暴,则瓦解之形起。时可而后动,数合而后举,故汤武之师,不再战而克。诚重民劳,而度时审势也。如极武黩征,不幸遇难,虽有智者,不能谋之矣。尹氏曰:姜维屡举伐魏,进寸退尺,而用兵不已。当时谯周辈皆为隐忧。然用兵以讨雠贼,固非贪忿之举,虽败犹荣也。 谯周,字允南,广安人) 宠黄皓,疎忠谋,阴平失守。 悬崖寇,来邓艾,无计支撑。(宦官黄皓,便佞有宠,迁中常侍,操弄威柄,与右大将军阎宇亲善,欲废姜维而树宇。维知,言于帝曰:皓奸巧专恣,请杀之。帝曰:皓趋走小臣耳,何足介意?敕皓诣维谢。维见皓枝附叶连,由是疑惧,因求种麦沓中,不敢归成都。后魏以锺会大举入寇,姜维表请遣左右车骑张翼廖化分护阳安关口及阴平之桥头,黄皓信巫鬼,谓敌终不自致,启帝寝其事。群臣莫知。邓艾自狄道趋沓中以缀维,锺会从斜谷趋汉中,使兵径趋阳安口,守将傅佥鬬死,会长驱而前,维闻会已入汉中,合众欲赴关城,闻其已破,乃退守剑阁。会进攻剑阁,不克,欲引还,艾言贼已摧折,宜遂乘之,乃自阴平行无人之地七百余里,凿山通道,造作桥阁。山高谷深,艾以毡自裹,推转而下,将士乃攀木援崖,鱼贯而进。艾已入平地,汉人不知,魏兵卒至,不为城守,或劝帝奔吴,或劝帝入南中,谯周请降,乃率羣臣面缚舆榇诣艾降。阳安关口,在成都府简州。剑阁,在保宁府剑州。阴平道,在陕西巩昌府文县,乃秦蜀门户。 邓艾,字士载) 诸葛瞻,北地王,身殉社稷。(瞻,亮子也。初邓艾自阴平入,卫将军瞻督军拒艾于绵竹,战死。瞻子尚曰:父子荷国重恩,不早斩黄皓,使败国殄民,用生何为。亦冒陈死。帝出降,帝子北地王谌怒曰:便当父子君臣,背城一战,同死社稷,以见先帝可也。奈何降乎!帝不听,谌哭于昭烈庙,先杀妻子,后自杀。 绵竹,县名,属成都府。 瞻字思远) 如斗胆,空割裂,天日终沉。(邓艾入成都,颇矜伐。锺会有异志,姜维知之,欲构成扰乱,说会使反,情好欢甚。因艾承制专事,乃与监军卫瓘密白艾反状,诏以槛车征之。瓘即夜至成都,收艾及子忠,艾既就擒,会遂决意谋反。会郭太后卒,会悉召诸将,为太后发哀,称遗诏使起兵废司马昭,使所亲信代领诸军。所请诸将,悉闭益州诸曹屋中。姜维欲使会尽杀北来诸将,已因杀会,复立故汉帝。密书与帝曰:颐陛下忍数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会欲从维言诛诸将,犹豫未决,护军胡烈子渊率父兵鼓噪赴城,所闭诸人皆缘屋出,共斩会及维。剖维腹,胆大如斗。艾将士欲追还艾,瓘遣田续袭艾父子斩之) 此间乐,佯不思,先人坟墓。(帝禅降魏,举家遥洛阳。惟秘书令却正及殿中督张通,舍妻子单身从行。他日与宴,作蜀技,人皆感怆,而禅喜笑自若。晋王昭问曰:颇思蜀否?对曰:此间乐,不思蜀也。正闻之,谓曰:若王复问,宜泣答曰,先人坟墓远在岷蜀,乃心西悲,无日不思,因闭其目。会昭复问,禅对如正言,昭曰:何乃似却正语也?禅惊视曰:诚如尊命。左右皆笑之。 岷山,在成都府茂州。 却正,字令先。) 安乐公,传数祀,煞有深心。(刘禅曰此间乐,晋武以为大愚,虽诸葛亮不能辅,况姜维乎。独杨升庵以为佯狂自保,得长为安乐公,此乃阿斗知己。 魏封禅为安乐公,至晋武帝泰始七年卒) 中原地,魏曹丕,承其父业。(魏都洛阳,为中原地。建安二十五年,曹操卒,太子丕自为丞相冀州牧,是年篡汉) 篡炎刘,即帝位,国运初兴。(汉帝姓刘,以火德王。外史载有老者祭古坟,祝曰:炎炎之灵,其栋将颓,田为战场,奸雄啼人。讯其故,化为鸠。丕篡汉即皇帝位,是为魏文帝) 改年号,为黄初,建都西洛。(丕改献帝建安二十五年为黄初元年,营洛阳宫室,都于洛) 要吞吴,无计策,几度劳心。(初,丕问贾诩曰:吾欲伐不从命者,以一天下。吴蜀何先?诩曰:臣料羣臣无备权之对,虽以天威临之,未见万全之势也。丕不纳,于昭烈章武二年,自将击吴,进攻濡须,不克引还。至建兴二年,丕复以舟师击吴,御龙舟至广陵,吴将军徐盛列舟舰于江,植木衣苇,为疑城假楼,丕望叹曰:虽有武骑千群,无所用之。会暴风至,龙舟几覆,乃还。三年,复伐吴,丕临江观兵。吴严兵固守。丕见波涛汹涌,叹曰:固天所以限南北也。仍还。 濡须,水名,在庐州府巢县南。广陵,今扬州) 贬陈思,燃荳萁,同根煎逼。(操死,子陈王植不奔丧,丕缚至,欲罪之。植作诗曰:煑荳燃荳茸,荳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植母卞氏出曰:何逼弟太急耶。丕贬陈思王为安乡侯。 曹植,字子建,操次子。十岁能文,才敏七步,世目为绣虎。封陈王,谧曰思) 蔑天伦,禽兽行,广肆淫烝。(曹操诸姬,丕淫烝殆尽,无一免者。丕偶病,母卞太后往问,见左右皆昔年侍者,不入而骂曰:狗鼠不食汝余,死固应尔) 违父言,宠司马,养留祸种。 狼顾相,同槽梦,怪兆先征。(曹操察懿有雄豪志,闻有狼顾相,欲验之,乃召使前行反顾,面正向后,而身不动。又尝梦三马同食一槽,甚恶焉。因谓丕曰:司马懿非人臣也,必预汝家事。丕素与懿善,每相全佑,故免懿。及操卒,丕宠任懿,为尚书仆射,镇许昌。后以懿同曹爽受遗诏辅政,卒之勒兵武库,废篡相仍,子孙蒙祸。迹其猜忍,符于狼顾之相,竟迁魏鼎,兆征同槽之梦焉。野客丛谈云:狼喻最多,言其恣食曰狼餐,乱走曰狼窜,专愎曰狼狠,不恤曰狼戾,恣取曰狼贪,威顾曰狼顾,不检曰狼籍,乖谬曰狼狈) 宠其妾,杀其妻,几乎害子。(丕先从操入邺,悦袁熙妻甄氏,操为聘焉。生子叡,为平原王。后纳郭永女为贵嫔,有宠,适丕病,郭氏谗甄后有镇魇之谋,遂杀甄后。后死,故叡未建为嗣。丕立郭氏为后,叡事后谨,后亦爱之。郭后无子。丕使郭母养叡。丕后名郭女王) 猎围中,闻泣谏,改念全恩。(叡母被诛,适丕与叡猎,见子母鹿,丕射其母,命叡射其子。叡泣曰:陛下已杀其母,臣不忍复杀其子。丕恻然,遂立为太子) 魏明帝,料功能,容言纳谏。(丕卒,太子叡即位,是为明帝。叡沈毅明敏,任心而行,简功能,屏浮伪,虽犯言极谏,皆优容之无所摧戮。尝卒至尚书门,司空陈矫问曰:陛下何之?曰:欲案行文书耳。矫曰:此自臣职分,非陛下所宜临。叡惭而反) 作都官,考课法,黜陟羣臣。(叡深疾浮华之士,吏部尚书卢毓曰:考绩之法废,而以毁誉为进退,故真伪混杂,虚实相蒙。叡纳其言,诏散骑常侍刘邵作考课法。邵作都官考课七十二条,下百会议,黄门侍郎杜恕曰:明试以功,三考黜陟,帝王之盛制也。然世有乱人而无乱法,今欲使州郡考士,必由四科,皆有事效。然后察举,试辟公府,为亲民长吏,转以功次补郡守者,或就增秩赐金,此最考课之急务也。议久不决,事竟不行) 更可惜,薄宗藩,维城无卫。(魏自黄初以来,诸侯王皆寄地空名国,不听朝聘,设防辅监察之官以伺察之,虽有王侯之号,侪于匹夫。法禁严切,吏察之急,亲姻皆不相通问。宗室曹冋上书曰:古王者建同姓以明亲亲,树异姓以明贤贤,亲疎并用,故能保其社稷;今州郡牧守,皆跨有千里,而宗室子弟,王虚空之地,非所以强干弱枝,备万一之虞也。不听。东阿王植疏曰:今陛下惠洽椒房,恩昭九族,至于臣者,禁锢明时,婚媾不通,兄弟乖隔;又以一切之制,永无朝觐之期。愿陛下使诸国庆问,四节得展;妃妾之家,膏沐之遗,岁得再通。乃令诸王及宗室、公侯朝明年正月,后如先帝令。孙盛曰:魏明帝政自己出,优礼大臣,君人之量伟矣。然不思建德垂风以固维城之基,至使大权偏据,社稷无卫,悲夫。) 侈宫室,空帑藏,铸造铜人。(叡好土功,先作许昌宫,又治洛阳宫,起昭阳太极殷,筑总章观,高十余丈。复立崇华殿,更名九龙,通引谷水过殿前,为玉井绮栏,蟾蜍含受,神龙吐出。使博士马钧作司南车,水转百戏。作者三四万人,起土山于芳林园,使公卿皆负土,树杂木善草,捕禽兽实其中。又徙长安钟簴橐佗铜人承露盘于洛阳。盘折,声闻数十里。铜人重不可致,大发铜铸铜人二,号曰翁仲,列坐于司马门外。又铸黄龙凤凰置内殿前。尚书卫觊上疏曰:武皇帝之时,后宫食不过一肉,衣不过锦绣,用能平定天下。今宜计较府库,量入为出,而工役不休,侈靡日崇,帑藏日竭。昔汉武信神仙之道,立仙掌以承高露,陛下每所非笑。今无求于露而空设之,靡费宜裁制也。不听。 芳林园,在河南府城东北隅) 立养子,齐王芳,爽懿共政。(叡无子,养芳询为己子,宫省事秘,人莫知其由来。立芳为齐王、询为秦王。叡病笃,司马懿入见,叡执其手曰:吾以后事属君,君与曹爽辅少子。死乃可忍,吾忍死待君,得相见,无恨矣。召二王示懿,别指芳曰:此是也,君谛视之。又教芳前抱懿项。叡卒,芳嗣位,年八岁。或云芳,任城王楷之子也。) 伏兽睡,突时发,何邓骈刑。(何晏邓扬,素与曹爽善。爽辅政,引为心腹。时爽懿各更宿殿内,何邓谓爽曰:重权不可委人。爽从之,以懿为太傅,懿遂谢病屏居。爽所亲李胜,出刺荆州,过辞懿,懿令两婢持衣,衣落,婢进粥,懿不持杯而饮,粥流沾胸,语多错乱,误以荆为并者再。胜退告爽曰:懿尸居余气,不足虑也。爽不复设备。时傅元与晏扬不睦,晏等每欲害之,时人莫肯共婿,严宪女鞾有淑德,元求为继室,宪许之。或曰:何邓执权,必为元害,亦犹排山压卵、以汤沃雪耳。宪曰:晏等骄侈,必当自败,司马太傅兽睡耳,吾恐卵破雪消,行自有在。后芳谒高平陵,爽等皆从,懿与子师昭谋,以皇太后令闭诸城门,勒兵据武库,奏爽弃顾命,乱国典,宜罢吏兵,以侯就第。爽得奏,疑不决,投刀于地曰:孔亦不失作富家翁。司农桓范劝爽以天子诣许昌,发四方兵自辅,爽不从,奉驾还宫。懿奏爽与何晏邓扬桓范等谋逆,族诛之。 高平陵,魏明帝墓,在孟津县界。 何晏,字平叔。傅元,字休奕。鞾音委) 杀王凌,害曹彪,悉夷三族。(魏王凌以将军督扬州,其甥令狐愚为兖州刺史,甥舅并典重兵,阴谋以魏王制于强臣,楚王彪有智勇,欲立之,迎都许昌。会愚卒,凌遣将军杨弘以废立事告兖州剌史黄华,华弘连名白司马懿,率军乘水道讨凌。凌势穷面缚,被杀。懿穷治其事,诸相连者,悉夷三族,发凌愚冢,剖棺暴尸。赐楚王彪死。) 司马师,夺印绶,贬主藩臣。(懿卒,以子师为抚军大将军,录尚书事。李丰为中书令,魏王芳数独召丰语。师知其议己,以刀镮筑杀之,芳意不平。师以太后令召羣臣议,以芳荒淫无度,亵近倡优,不可以承天绪,奏收玺绶,归藩于齐,迁之河内。 河内,今河南怀庆府) 迎立起,高贵公,扶持六载。(师欲立彭城王据,太后曰:彭城王,季叔也。今来,我当何之?高贵乡公,文帝长孙,明帝弟子,于礼小宗有后大宗之义。师乃迎高贵乡公髦于元城。师使请玺绶迎之,太后曰:我见高贵乡公小时,识之。欲以玺绶手授之。髦至见太后,其日即位。髦,明帝弟东海定王霖之子也。在位六年。 高贵乡,今元城县,属大名府) 虑时危,行战讨,志殄权臣。 机不密,事无成,登车用剑。 血淋漓,成济刃,做了寃魂。(师卒,弟昭自为大都督。髦见威权日去,不胜其忿,召尚书王经、侍中王沈、散骑常侍王业,谓曰:司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吾不能坐受废辱,今日当自出讨之。经曰:今权在其门,为日久矣,且宿卫寡弱,陛下何所资用而一旦如此,祸殆不测?髦出怀中黄素诏投地曰:行之决矣。朕复死何惧,况不必死也。于是入白太后。沈业奔走告昭,呼经欲与俱,经不从。髦遂拔剑升辇,率殿中宿卫苍头官僮鼓噪而出,中护官贾充入与髦战南阙下。髦自用剑,众欲退,太子舍人成济问充曰:事急矣,当云何?充曰:司马公畜养汝等,正为今日。今日之事,无所问也。济即抽戈刺髦,殒于车下。昭入殿收经及家属杀之。昭言成济大逆,灭三族) 常道公,平西蜀,纔方二载。 司马炎,求禅位,孤寡欺凌。(常道乡公名奂,燕王宇之子也,年十五,司马昭迎立之。遣锺会邓艾寇蜀,刘后主降。后二年昭卒,子炎立,魏主禅位于晋,迁于金墉城,炎废奂为陈留王。奂至惠帝大安元年始卒。后赵石勒曰:曹孟德司马仲达,欺人寡妇孤儿,狐媚以取天下。 常道乡故城,在顺天府东安县西北。陈留,县名,属开封府。金墉城,在河南府洛阳故城西北角。魏明帝所筑) 算曹氏,占中原,慌慌四纪。(魏自曹丕篡汉,传至陈留王奂,凡五主共五十六年。) 败将来,撑不住,付与他人。(奂禅位于炎,而魏祚绝) 思往日,逞英雄,兴风作浪。 转回头,如一梦,灭影潜形。 东吴主,孙仲谋,聪明智勇。(吴主孙权,字仲谋,坚之子、策之弟也。自策以来,据有江东,策死,权代领其众。操伐吴,权御守月余。操见其军伍严肃,叹曰:生子当如孙仲谋。引还。后权降曹丕,丕封权为吴王。权遣中大夫赵咨谢丕,丕问曰:吴王何等主也?咨曰:聪明仁智雄略之主也。丕问其状,咨曰:纳鲁肃于凡品,聪也;拔吕蒙于行陈,明也;获于禁而不害,仁也;取荆州兵不血刃,智也;据三州虎视天下,雄也;屈身于陛下,略也。赵咨,字文楚,胙城人。) 父虎将,兄狮儿,奋起江东。(权子坚。初讨董卓,坚求粮于袁术,或谓术曰:孙坚江东虎将,若克董卓,犹除狼而得虎也。术使坚击刘表,为表军射杀之。坚子策年十七,见术,术以坚余兵还策。策说术曰:家有旧恩在江东,愿助舅吴景讨横江。术许之。策行收兵进攻横江,拔之,旋渡浙,取会稽。太守王朗降,诏以策为讨逆将军,封吴侯。策复袭庐江,败之,狥豫章,太守华歆降。曹操闻策强盛,叹曰:狮儿难与争锋矣。后操闻策死,即表权为讨虏将军,领会稽太守。 横江,在和州城东南直釆石渡处。庐江,县名,在庐州。华歆,字子鱼) 父兄死,自轩昂,报雠黄祖。(初,坚击刘表,表将黄祖战败,令吕公设伏岘山射坚。坚死,子策立,欲乘虚袭许,为许贡奴客因其出猎伏篁竹中射之,中頬,创甚,召张昭等曰:公等善相吾弟。呼权佩以印绶。至是权西击黄祖,祖横两蒙冲夹守沔口,大绁系矴,千弩交射,军不得前。将军董袭司马凌统,各将敢死士百人,人被两铠,乘大舸突入蒙冲里,以刀断绁,蒙冲乃横流,大兵水陆并进,遂屠其城。祖走,追斩之。 岘山,在襄阳府。 张昭,字子布。矴,音钉,镇舟石也) 奄荆扬,薄南海,霸据金陵。(权霸据江东,操表为讨虏将军,责权任子。周瑜曰:楚国初封,不满百里,继嗣贤能,遂据荆扬,至于南海。今将军承父兄余资,兼六州之众,有何偪迫,而欲送质耶?权先自公安从都于鄂,更名鄂曰武昌,后因张纮言秣陵山川形胜,劝权为治所。权于是作石头城,徙治秣陵,改号建业。金陵,今江南上元江宁二县,昔楚威王以此地王气,埋金以镇之,名曰金陵,秦始皇改秣陵。吴建业,宋建康,即今江宁府) 纳鲁肃,任周瑜,同心戮力。(鲁肃周瑜,先依袁术,知术无成,乃弃官渡江从策。策卒,瑜自巴邱将兵赴襄,权留与张昭共掌众事。时虽有江东诸郡,然流寓之士,皆以安危去就为意。瑜谓权可与共成大业,遂委心而服事焉,因荐肃于权,权引肃合榻对饮,问计大悦。会刘表卒,二子不协,肃请奉命说刘备抚表众同心一意,共治曹操。操已下荆州,引兵东下,昭等请迎之,独肃劝毋迎操。权叹息曰:诸人持议,甚矢孤望。今卿廓开大计,正与孤同。肃劝召周瑜定计,瑜至,谓权曰:将军当为汉除残去秽,况操自送死,而可迎之耶。是夜瑜复见权,言人以操水步八十万,俱各恐惧;甚不足畏,愿将军勿虑。权抚其背曰:公瑾,卿言至此,甚合孤心。独卿与子敬与孤同耳,此天以二人赞孤也。 鲁肃,字子敬,定远人。周瑜,字公瑾,庐江舒人。) 战三江,屯夏口,斫案峥嵘。(时召周瑜会议,瑜谓擒操正在今日。瑜请得精兵数万,进住夏口,保为将军破之。权因拔刀斫前奏案,曰:诸将吏敢复言迎操者,与此案同。乃罢会,以瑜督三万人出定水寨于三江口,与操遇于赤壁,大破之。) 将亲妹,锁蛟龙,锦囊计拙。(权既破操,权以备领荆州牧,瑜分南岸地以给备。备立营于公安,权稍畏之,以妹妻备。妹才捷刚猛,有诸兄风,侍婢百余人,皆执刀侍立。备每入,心常凛凛。后备以瑜所给地少,自诣权求都督荆州。瑜上疏曰:刘备非久屈为人用者,宜徒备置吴,盛其宫室美女,娱其耳目,分羽飞各置一方。今猥割地以资之,恐蛟龙得云雨,终非池中物也。 三国演义载孔明以锦囊三个密授赵云,临期次第开囊,依计而行。备与吴夫人俱驰归荆州,瑜引兵追之,有周郎妙计高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之诮,世谓之三气周瑜。此正史所不载) 争荆州,白衣橹,坏了同盟。(周瑜卒,鲁肃代瑜领兵,劝权以荆州借备,共拒曹操。及备得益州,权令诸葛瑾求荆州,备不许。会闻操攻汉中,备使求和于权,遂分荆州,以湘水为界,长沙江夏桂阳以东属权,南郡零陵武陵以西属备。初鲁肃劝权以曹操尚存,宜且抚辑关羽,与之同雠,不可失也。及吕蒙代肃,劝权取荆州以袭羽,蒙遂托病,以陆逊代蒙。逊至陆口,为书与羽,深自谦抑,羽意大安,撒兵赴樊。逊启陈形状,权遂发兵,以蒙为大督。蒙至浔阳,尽伏其精兵《舟冓》《舟鹿》中,使白衣摇橹,作商贾人服,昼夜兼行。羽将糜芳傅士仁,开门出降,蒙入江陵。得羽将士家属,皆抚慰之。遂定荆州。初,权使至荆州,备报曰:曹操方欲观兵吴会,而同盟无故自相攻伐,使承其隙,非长计也。权不听。李舜臣曰:荆州吴蜀之冲,孙刘争之,固也。然当争于赤壁未战之先。奈何赤壁既胜,今日借荆州,明日索荆州;今日夺荆州,明日分荆州。以一州之地,内自相攻,而中原国贼,置之度外,此果何为者哉? 桂阳,州名,属衡州。南郡,即荆州府。零陵,县名,属永州府。武陵,县名,属常德府。陆口,陆水之口,在武昌府通城县北。浔阳,今九江府德化县。 《舟冓》《舟鹿》音沟鹿,船名) 吕蒙死,陆逊承,支吾元德。(吕蒙既入江陵,未及受封,即发疾卒。权以陆逊代之。备痛羽没,自将伐权,遣逊督兵拒守,战于猇亭,大破之。 吕蒙,字子明) 孔明相,费祎来,吴蜀重亲。(汉昭烈帝卒,丞相诸葛亮遣邓芝使吴,吴绝魏和汉。及权称帝,亮遣陈震贺吴,权与盟,约中分天下。亮卒,以费祎为尚书令,遣宗预使吴,权折剑为誓。 费祎,字文伟) 丕观涛,叹天限,屈身雄略。(观涛注见本卷要吞吴句下。雄略注见本卷聪明智勇句下) 自称尊,大皇帝,烈烈轰轰。(汉帝禅建兴七年,高王权称皇帝,改元黄龙。后子亮嗣位,谥权为大皇帝) 传其子,会稽王,年方十六。(权先立太子和,后潘夫人有宠,生少子亮,权爱之。全公主与和有隙,欲豫自结,数称亮美,权遂废和为庶人,后封南阳王,居长沙,立亮为太子。权卒,亮嗣位,年方十六。后孙琳废为会稽王。 全公主,全琮妻,权女也。 全公主,名鲁班) 假惺惺,好问难,取怒孙琳。(亮亲政事,大将军孙琳表奏,多见问难。数出中书,视大帝时旧事,问左右曰:先帝数有特制,今大将军问事,但令我书可耶。琳于是称疾不朝,亮恶之,阴与全公主将军刘承谋诛之。全后父尚为卫将军,亮使尚子纪语尚,严整兵马,且曰:勿令卿母知。女人不晓大事,且琳姊也。纪告尚,尚语纪母,母使人密语琳。琳怒,遂围宫。亮大怒,上马带鞬,执弓欲出,曰:孤大皇帝适子,在位已五年,谁敢不从者?近臣牵止之,不得出。琳使光禄勋孟宗告太庙,废亮。 会稽谣言亮当还为天子,吴主黜亮为侯官侯,亮自杀。 侯官,县名,属福州府。) 吴景帝,逼其亡,不能荫子。(琳废亮,立琅琊王休。休,权中子也,立子《雨/单》为太子。休寝疾,口不能言,手书呼丞相濮阳兴入,令子《雨/单》出拜,把兴臂,指《雨/单》托之而卒,谥曰景帝。吴人以蜀初亡,欲立长君,左典军万彧尝为乌程令,与乌程侯皓相善,称皓于兴及左将军张布,兴布遂说朱太后,迎立皓。 《雨/单》音湾。) 鸟程侯,顽且暴,怎保长存。(休先封兄南阳王和子皓为乌程侯,休卒,皓即位。皓麤暴骄盈,多忌讳,奸酒色,大开苑囿,起土山楼观,穷极伎巧。使诸将各上御犬一犬,直缣数十匹,缨绁直钱一万,以捕兔供厨。有胜己者杀之,见恶者烧锯断其头。晋羊祜曰:孙皓之暴,过于刘禅。将疑士困,一入其境,则长江非复所保也。晋主使张华问策,祜曰:孙皓暴虐已甚,于今可不战而克。 乌程,县名,今属浙江) 料难敌,陆鬬羊,交欢边境。(晋以羊祜都督荆州,吴以陆抗为大司马荆州牧,督军乐乡。祜与抗对境,使命常通。抗遗祜酒,祜饮之不疑;抗疾,求药于祜,佑以成药与之,抗即服。人谏之,抗曰:岂有酖人羊叔子哉?抗告其边戍曰:彼专为德,我专为暴,是不战而自服也,各保分界而已,无求细利。 乐乡,城名,在荆州府松滋县。 羊祜,字叔子,泰山南城人。陆抗,字幼节,逊之子。) 更添着,凿鼻眼,何等淫刑。(皓恶人视之,羣臣莫敢举目。每宴,咸令沉醉。又置黄门郎十人为司过,宴后各奏阙失,或剥人面,或凿人眼,由是上下离心。后皓降晋,贾充问曰:闻君在南方,凿人目,剥人面,此何刑也?皓曰:人臣有弒其君及奸回不忠者,则加此刑。充默然。) 晋武帝,大兴师,楼船直下。(晋武帝炎,与羊祜谋伐吴,祜表王浚加龙骧将军,大作舟舰。浚遣别驾何攀作大舰,长百二十步,受二千余人。以木为城,起楼橹,开四出门其上,可驰马住来。炎大举兵,遣王浑杜预浚等分道伐吴。预遣牙门周旨夜渡江袭乐乡,吴都督孙歆惧曰:北来诸军,乃飞渡江也。预进克江陵,于是沅湘以南,接于交广州郡,皆望风送印绶。浚攻武昌,降之,遂自武昌顺流而下,径造建业。 舟舰,战船也,四方施板以御矢。楼橹,城上守御望楼也。橹,露也,上无屋覆。 王浚,字士治,弘农人。王浑,字符冲,晋阳人。杜预,字符凯,封富阳侯。朝野号曰杜武库,京兆杜陵人) 石头城,风威利,束手降臣。(浚兵顺流而下,皓遣将军张象帅舟师御之,望旗而降。又遣陶浚乘大船以战,未发而溃。初,晋主诏浚至建业,受王浑节度。浚舟师过三山,浑遣信要与论事,浚举帆直指建业,报曰:风利不得泊也。是日浚卒八万,方舟百里,鼓噪入于石头。皓面缚舆榇诣军门降。晋封为归命侯。 石头城,孙权所筑,在江宁府西二里。三山,矶名,在太平府繁昌县东北下流,去芜湖二十五里。) 五十载,王气销,江沉铁锁。(吴自权至皓,凡四主,共五十九年。初,吴人于江碛要害处,并以铁锥长丈余暗置江中,逆拒舟舰。王浚作大筏数十,方百余步,缚草为人,披甲持杖,令善水者以筏先行,遇铁锥,锥辄着筏而去;又作大炬,长十余丈,大数十围,灌以麻油,在船前遇锁,燃炬烧之,须臾融夜断绝,船无所碍。昔楚威王以金陵有王气,吴建都改称建业。今浚至建业,皓降而吴亡矣。) 盼黄旗,瞻紫盖,谶兆成尘。(初,吴人刀元,诈增谶文云:黄旗紫盖,见于东南。终有天下者,荆扬之君。皓喜,遂有兼并之心,举兵出华里,遇雪引还。至是降晋而吴亡。 华里,在江宁府西。) 劳攘攘,几千场,将军战马。 絮叨叨,三国志,故纸遗文。(三国志注见总说三国志句下) 司马氏,总收拾,江山一统。(魏篡汉灭蜀,晋篡魏灭吴,至太康元年,天下一统) 启封疆,称武帝,晋室龙兴。(司马炎,昭之子,嗣位为晋王,废魏主为陈留王,称皇帝,是为武帝。国号晋。 谥曰:刚强直理曰武) 火焚了,雉头裘,留心俭约。(太医司马程据献雉头裘,帝焚于殿前,诏毋得献奇技异服。帝承魏刻薄奢侈之后,欲矫以仁俭。有言御牛青丝纼断,诏以青麻代之。) 驾羊车,游内苑,遽作荒淫。(帝既平吴,颇事游宴,怠于政事。选吴妓妾八千人入宫,掖庭殆将万人。常乘羊车,恣其所之,至便宴寝。宫人竞以竹叶插户,盐汁洒地,以引帝车) 最失策,销兵备,养戎不徙。(帝平吴后,悉罢州郡兵,诏曰:昔在汉末,四海分崩,刺史内亲民事,外领兵马;今天下为一,当韬戢干戈。刺史分职,当如汉氏故事。悉去州郡兵,大郡置武吏百人,小郡五十人。交州牧陶璜上言:州兵未宜约损以示单虚;仆射山涛极言不宜去州郡武备,帝称之曰:天下名言也。而不听。及永宁以后,盗贼群起,州郡无备,天下遂乱。汉魏以来,羌胡鲜卑降者,多处塞内诸郡,其后数因忿恨,杀害长吏,渐为民害。侍郎郭钦疏曰:西北诸郡,皆为戎居,一或有警,胡骑自平阳上党,不三日而至孟津矣。宜及平吴之威,渐徙内郡杂胡于边地,峻四夷出入之防,明先王荒服之制,此万世长策也。不听。太子洗马江统作徙戎论以警朝廷,不听。 山涛,字巨源,河内人。江统,字应元,陈留人) 卖官钱,入私室,反逊桓灵。(帝问司隶校尉刘毅曰:朕可方汉何帝?对曰:桓灵。帝曰:何至于此?曰:桓灵卖官钱入官库,陛下卖官钱入私门,以此言之,殆不如也。帝大笑曰:桓灵之世,不闻此言;今朕有直臣,固为胜之) 传授与,不才儿,南风秽烈。(帝立子衷为太子,时朝野咸以太子昏愚,不堪为嗣。帝亦知太子不才,然恃太子生子遹明慧,故无废立意。初,欲为太子娶卫瓘女,贾充妻郭槐赂杨后左右,使后说纳其女。帝曰:卫氏种贤而多子,美而长白;贾氏种妬而少子,丑而短黑。后固请,遂纳贾氏为太子妃。妃妬忌多权诈,太子嬖而畏之。帝崩,衷即位,是为惠帝,立贾氏为皇后。后讳南风,与太医程据等乱,时洛中有南风烈烈吹黄沙之谣。外史载:郊外有挽小车者,导一美少年入车中闭之。挽而行,出则一曲房也,陈设非人间。一主妇人年二十余,身矮面黑,淫谑三昼夜,少年精力疲惫,妇人曰:君虽有貌,而无济胜之具,奈何。多纳金珠,仍令卧车中送故处。少年不解为何豪室也,归与人言状,有识者惊曰:此贾后也。其淫乱如此。 杨后名艳,字琼芝) 肉糜痴,虾蟆蠢,木偶为心。(帝戆騃。时天下饥馑,帝曰:何不食肉糜?常在华林园,闻虾蟆呜,问左右曰:此鸣者为官乎,为私乎?左右戏曰:在官地为官,在私地为私。尹氏曰:晋惠之为君,动辄制于他人之手,特一木偶人而已。 魏明帝建芳林园,齐王芳改为华林园,在河南府城东北隅) 大臣宰,尚清谈,人无远虑。(魏嘉平中,何晏好老庄书,与夏侯元荀粲王弼之徒,竞为清谈,祖尚虚无,谓六经为圣人之糟粕。由是天下士大夫慕效之,遂成风流,不可复制。帝以王戎为司徒,王衍为尚书令,乐广为河南尹,皆善清谈。衍弟澄及阮咸咸从子修胡母辅之谢鲲王尼毕卓,皆以任放为旷达,当时争尚浮诞,废职业。吕东莱曰:永嘉之际,清言者满朝,一觞一咏,傲睨万物。南山子曰:高枕茅庐,百无留念,肆志竹窗,一无用情。 元字太初。王弼,字辅嗣。王戎,字浚仲。衍字夷甫,戎之从弟。澄字平子,衍之弟。乐广,字彦辅。阮咸,字仲容。修字宣子。辅之字彦博。谢鲲,字幼舆。毕卓,字茂世) 众亲王,兴祸乱,骨肉兵争。(初,武帝惩曹氏孤立之敝,大封宗室,各拥重兵。至永康元年,赵王伦谋篡位,遣齐王冋将百人排门西入,废贾后,自为柱国。淮南王允讨伦,不克而死。伦迁帝于金墉,自称皇帝。冋及成都王颖河间王颙举兵讨伦,诛之,迎帝复位。以冋为大司马辅政。冋骄奢专权,颙表陈冋罪,使长沙王乂讨冋斩之,以颖辅政。二年,颙颖嫌乂专政,举兵反,帝以乂督军讨之,为颙将张方所败。乂奉帝讨张方,不克,颖进逼京帅。东海王越潜与殿中诸将夜收乂,置金墉城,使方炙杀乂。颙表颖为皇太弟,越征颙为司徒,南阳王模邀杀之。顿邱太守执颖送邺,范阳王虓幽之。会虓卒,长史刘舆以颖素为邺人所附,杀颖。后汉主刘聪问怀帝曰:卿家骨肉,何相残如此?帝曰:大汉将应天受命,故自相驱除。) 嵇侍中,血淋漓,荡阴死节。(初,皇太弟颖,僭侈日甚,大失众望。东海王越奉帝征颖,颖遣石超拒战荡阴,帝颊中三矢,百官侍御皆散。侍中嵆绍朝服登辇,以身卫帝,超遂杀绍,血溅帝衣。帝堕于草中,亡六玺。左右欲浣帝衣,帝曰:嵆侍中血,勿浣也。 荡阴,县名,属彰德府。 嵆绍,字延祖。父康,字叔夜。先本上虞人,姓奚,以避怨,徙家嵆山,因氏焉) 东则东,西则西,中毒亡身。(颖迎帝入邺,幽州都督王浚并州刺史东瀛公腾起兵讨颖。颖奉帝还洛阳,顋将张方在洛久,剽掠殆竭,逼帝西迁长安。帝泣从之,颙随废颖。东海王越以张方劫迁车驾,传檄讨之,遣祁弘等入长安,奉帝东还,以越为太傅。帝食饼,中毒崩。或曰:太傅越之鸩也。尹氏曰:晋惠制于他人之手,如婴儿玩弄于股掌之上,欲东而东,欲西而西,一木偶人。夫以汉质帝之幼冲,食饼中毒,尚能急召大臣,了了言之。今晋惠乃莫能一言。故虽或曰越之所鸩,然纲目不明其故,直以中毒书之。) 怀帝立,志有为,传餐亲政。(怀帝名炽,武帝第二十五子。惠帝无嗣,立炽为皇太弟,至是即位。帝始遵旧制,于东堂听政,每至宴会,辄与羣臣论众务、考经籍。黄门侍郎傅宣叹曰:今日复见武帝之世矣。谥法:慈仁短折曰怀) 痛铜铊,委荆棘,受缚华林。(惠帝时,关内侯索靖知天下将乱,指洛阳宫门外铜铊叹曰:会见汝在荆棘中耳。汉主刘聪,使前军大将呼延宴寇洛阳,石勒刘曜皆引兵会。宴先克宣阳门入,帝出华林园门,欲奔长安。汉兵追执之。曜自西明入,杀太子诠,发诸陵,焚宫庙,纳帝后羊氏。迁帝于平阳,封平阿公。后聪宴群臣于光极殿,使帝着青衣行酒。庾珉王隽等号泣,聪杀珉隽等十余人,并弒帝。 索靖,字幼安,炖煌人。羊后名献容。) 愍帝立,势难支,接踵系掳。(愍帝名业,吴王宴之子,武帝之孙,初封秦王。及怀帝被掳,贾疋奉为太子。怀帝遇害,即位于长安。汉刘曜攻陷长安外城,曲允索琳退守小城,内外断绝,城中饥甚。帝泣曰:今穷厄如此,外无救援,当忍耻出降,以活士民。使侍中宗敞送笺,帝乘羊车,肉袒出降。曜送帝于平阳。 谥法:在国遭忧曰愍。曲允,金城人。索琳,字巨秀,靖之子) 捧杯盘,执伞盖,殒命胡廷。(聪以帝为光禄大夫,封怀安侯。后聪出畋,使帝戎服,执戟前导。见者指之曰:此故长安天子也。故老有垂泣者。聪飨羣臣,使帝行酒洗爵,已而又使更衣执盖。尚书郎辛宾抱帝大哭,聪命引出斩之,帝遂遇害) 刘元海,乱倡先,五胡云扰。(刘渊,字符海,匈奴人。武帝时为左部帅,后称汉王,寻称帝。邱浚曰:晋之亡,大率中原半为夷居。刘渊匈奴也,而居晋阳;石勒羯也,而居上党;姚氏羌也,而居扶风;苻氏氐也,而居临渭;慕容鲜卑也,而居昌黎。种类日繁,乐鬬喜乱。是以刘渊一倡,而并雍之胡乘时四起。长淮之北,无复晋土,而以战争之埸者几二百年) 琅琊王,走江左,六代瓜分。(琅琊王司马睿,怀帝时以为安东将军,都督扬州军,镇建业。后睿即位,由晋历宋齐梁陈,俱都江左,与北魏共六代,南北瓜分,不能混一) 想西晋,创根基,谋心不善。(司马懿染指曹鼎,垂涎三世,至孙炎篡魏。晋论曰:懿受遗辅政,屡遇废置,是其创基立本,异于前代者也) 老仲达,无比赛,诡诈凶心。(懿字仲达。小学史断曰:晋之兴始于懿,自以兵动若神,谋无再计,弱寡欺孤,恣行诛戮,胁制之威,同于莽卓) 螳后雀,蹑前踪,曹瞒篡汉。(曹操小名阿瞒。史断云:自曹操肇谋,迄于亡国,五六十年间,与司马氏相终始。所谓黄雀利于螳螂,而不知挟弹者早已随其后也) 马中牛,循往事,吕政承秦。(元帝睿,乃琅琊王觐妃夏侯氏所生。史载妃与小吏牛金通,生睿。魏明帝青龙三年,张掖郡谷口水涌,宝石负图,有石马七及牺牛之象。晋时又有牛继马后之谣。自懿启封于晋,传至愍帝,而七帝之数终;睿以牛吏子承晋祚,而司马之裔绝。秦始皇名政,乃阳翟大贾吕不韦之子,冒姓嬴。 王妃夏侯光姬,字铜环。▼璜按升庵外传载晋书云:初元石图,有牛继马后,故宣帝深忌牛氏,遂为二榼共一口以贮酒,帝先饮其佳者,以毒酒鸩其将牛金。而恭王妃夏侯氏竟通小吏牛氏,生元帝。今通鉴省其文,竟云通小吏牛金而生元帝,可笑也。又按唐元行冲,元魏之后,着魏典三十卷,云瑞石有牛继马之像。旧谓元帝本出牛氏,诬辞也。魏主犍之孙道武帝继晋受命,此其应也) 单逞纵,己之能,传家计策。 不提防,天眼转,果报相寻。(尹氏曰:懿自杀爽之后,魏国在其掌握。又杀彪而尽幽置诸曹于邺,甚于操之所为。自曹丕篡汉,至是才三十载,天道好还,岂不昭昭哉!陈氏曰:司马氏八王相继屠戮,四十八王同时歼于排墙,皆所以报其逼害曹氏也) 翻滚滚,拥将来,雨摧黄潦。 渺茫茫,消散去,风卷残云。 从此后,洛阳天,无缘再覩。 割江东,半块土,小小乾坤。(元帝即位江东,为东晋。五胡割裂中原,而晋卒不能恢复洛阳旧都) 东晋主,琅琊王,白板天子。(帝名睿,宣帝曾孙,琅琊恭王觐之子,怀帝时受诏镇建业。建兴五年,刘聪弒愍帝于平阳,凶问至,遂即位为元帝。帝不由太子承袭,刘曜石勒谓晋为白板天子,以无玺也。自洛阳视建康在东,故为东晋。 谥法:始建国曰元) 化龙后,赖人望,建业登宸。(帝先同西阳王羕等五王渡江,童谣有五马浮渡江、一马化为龙之语。帝初镇建业,以安东司马王导为谋主,帝名誉素轻,吴人不附,导患之,语帝曰:贺循顾荣,皆吴人之望,宜引以结人心。后二子应微,归附者众,帝业遂成。 以避愍帝讳,改建业为建康。 贺循,字彦先,山阴人。顾荣亦字彦先,吴人) 刘越石,枕干戈,闻鸡起舞。(司空刘琨,字越石,少与祖逖俱为司州主簿,同寝,中夜闻鸡呜,逖蹴琨觉曰:此非恶声也。因起舞。嗣琨为并州刺史,闻逖为豫州剠史,移书亲故曰:吾枕戈待旦,志枭逆虏。常恐祖生先吾着鞭。 司州,今河南府) 祖士雅,渡江楫,誓扫烟尘。(镇西将军祖逖,字士雅,范阳人。元帝征为军咨祭酒,劝帝复中原,帝以为豫州刺史。将部曲渡江,中流击楫而誓曰: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数破石勒,北地遂平。黄河以南,尽为晋土。范阳,今涿州) 逆天理,害无辜,轻诛督运。(帝为丞相时,闻长安不守,出师露次,刻日北征。然帝本无北伐之志,以漕运稽期,斩督运令史淳于伯。刑者以刀拭柱,血流上至柱末二丈余而下,观者咸以为寃。直司刘隗上言,伯罪不至死,王导等引咎请解职。睿曰:刑政失中,皆吾闇塞所致。一无所问) 徒洒却,新亭泪,玩愒因循。(江东名士,游宴新亭,司徒周顗中坐叹曰:食景不殊,举目有江河之异。相视流涕。王导变色曰:当共戮力王室,克复神州,何至作楚囚对泣耶?顾氏曰:化龙之后,宴安东南,玩日愒岁,迄不闻有勤王之举。 新亭,在江宁府南一十五里。神州,中国名目赤县神州。又一书曰:王者所居吉地也。 周顗,字伯仁) 兼吴会,不能复,侵疆咫尺。(陈止斋曰:晋元抚江东之胜,兼吴会之饶,而没齿不能归,侵疆咫尺。一统志曰:世称吴门为吴会,以其地本吴会二郡。今按为吴东南一都会,即苏州府。正义曰:吴地为荆扬交广之都会) 王与马,共天下,反了王敦。(帝始镇江东,王敦与从弟导,帝推心任之。敦总征讨,导专机政,子弟布列显要,时人语曰:王与马共天下。后敦恃功骄恣,帝恶之,乃引刘隗刁协为心腹,稍抑王氏权。敦不平,遂举兵反。 刁协,字景纯,沧洲人) 忧成病,丧身躯,传之明帝。(帝因敦反,忧愤成疾崩。司空王导受遗诏辅政,太子绍即位,是为明帝。 谥法:谮愬不行曰明) 亲决战,除大憝,果断刚明。(帝加王导大都督讨敦,导闻敦疾笃,帅子弟为敦发哀。众以敦信死,咸有奋志,乃腾诏列敦罪恶。敦怒,病转笃,使王含钱凤帅众向东师。含奄至江宁,帝亲率诸军袭击破之,敦寻卒,凤伏诛,乃取敦尸斩之。书法曰:明帝奋发刚断,躬殄大憝。可谓明也已矣) 恰三年,传成帝,苏峻称乱。(明帝在位三年崩,太子衍即位,是为成帝。庾亮王导卞壸,同受顾命。亮以苏峻在历阳,终为乱,下诏征峻。峻不应命,知祖约怨朝廷,乃请共讨亮。约以兵会峻,诏亮督军讨之。卞壸战死,亮奔浔阳,峻入台城,自为骠骑录尚书事,以约为太尉。 历阳,今江南和州。台城,在上元县。 谥法:安民立政曰成。卞壸,字望之。) 元规尘,挑强贼,国母忧崩。(尹氏曰:晋氏南渡,王苏相继内叛,几不能保。使当时处之以理,峻亦未敢遽反。夫何庾亮轻浅无谋,横挑强贼,自速其变?峻岂肯束手自诣耶?峻平后,亮求出为豫州刺史,然虽居外镇,而遥执朝权。王导不平,尝遇西风尘起,举扇自蔽,徐曰:元规尘污人。皇太后庾氏,以兄亮违众议,首生厉阶。及督军讨峻,兵败身窜,恐祸及族,忧虑而崩,谥曰明穆皇后。 庾亮,字符规,谥文康,鄢陵人。 明帝后庾文君) 绝裾温,运甓陶,入平祸难。(温峤初诣建康,母崔氏固止之,峤绝裾而去。陶侃以钱凤疾侃功,王敦左转侃广州刺史,在州无事,辄朝运百甓于斋外,暮运于斋内。人问之,侃曰:吾方致力中原,过尔优逸,恐不堪事,故习劳耳。及苏峻乱,峤都督江州军,侃都督荆襄军。峤闻建康不守,号痛,遣督护王愆期诣荆州邀侃赴难。侃戎服登舟,昼夜趋进。侃督水军向石头,峤率步兵从白石南上。峻逆战马踬,斩之。峻党复立峻弟逸为主,建威长史滕含攻破石头,获逸斩之,乱遂平。 广州,今府。白石,山名,在和州含山县南。 温峤,字太真,封始安公。陶侃,字士行,封长沙郡公。) 王茂弘,求故节,见笑豪英。(峻逸既诛,滕含步将曹据抱帝奔温峤船。羣臣见帝,号泣请罪,司徒导入石头,令取故节,陶侃笑曰:苏武节似不如是。导有惭色。 王导,字茂弘,封始兴公) 十七禩,康帝立,悤悤二载。(成帝在位十七年崩,二子丕奕俱幼,庾冰说帝以国有强敌,宜立长君,以同母弟琅琊王岳为嗣,是为康帝。在位二年崩。 谥法:温柔好乐曰康) 晋穆帝,襁褓立,无嗣相承。(帝名聃,康帝太子,三岁即位,是为穆帝。在位十七年卒,无嗣。 谥法:布德执义曰穆) 殷深源,负虚名,书空管葛。(殷浩屏居十年,屡辞征辟,时人拟之管葛。谢尚王蒙伺其出处,以卜江左兴亡。相谓曰:深源不起,如苍生何。后会稽王昱遗浩书,浩乃出为扬州刺史,寻督扬豫等州。与桓温疑贰,护军王羲之劝不听,浩又疏请北伐,亦劝不听,屡至覆败。桓温请废为庶人,徙信安。浩既废黜,常书空作咄咄怪事字。 信安,今衢州府西安县。 殷浩,字深源。谢尚,字仁祖。王蒙,太原人。羲之,字逸少,官右军将军,会稽内史,导从子也) 桓元子,总强兵,劫制朝廷。(桓温初都督荆梁等州军事,帅师伐汉,拜表即行。朝廷以蜀道险远为忧,丹阳尹刘惔曰:温善博者也,不必得则不为;但恐克蜀之后,转制专廷耳。温兵至成都,汉主李势降。论平蜀功,加温为征西大将军,封临贺郡公。威名大振,朝廷惮之。会稽王昱以段浩有盛名,引为心膂,欲以抗温。温忿之,虽有君臣之迹,羁糜而已。八州士众,资调不为国用。屡表北伐,不听。至是帅众三万顺流,军武昌,朝廷大惧。浩欲去位避温,吏部尚书王彪之曰:且静以待之,令相王手书为陈成败,彼必旋师。司马高崧为昱草书致温,温上疏致谢,回军还镇。后温上疏废浩,内外大权,一归于温矣。 临贺,县名,属平乐府。 桓温,字符子,生未期,温峤见之曰:真英物也。父彝以峤所赏,故名温。刘惔,字真长,宿州人。彪之,字叔武) 晋哀帝,病缠身,四年弹指。(穆帝无子,立成帝长子琅琊王丕,是为哀帝。帝寝疾,褚太后摄政。在位四年崩。 谥法:早孤短折曰哀) 海西公,刚六载,贬做藩臣。(哀帝崩,琅琊王奕即位,是为帝奕,哀帝同母弟也。大司马桓温,素蓄不臣之志,欲先立功河朔,还受九锡。及帅师征燕,败于枋头,威名顿挫。参军郄超谓温曰:明公不为伊霍之举,无以立大威权。温遂与定议,以帝素谨无过,而床第易诬,乃扬言帝早有痿疾,嬖人朱灵宝等参侍内寝,三美人田氏孟氏生三男,将移皇基。温入朝,讽褚太后请废帝为东海王。帝着白袷单衣,乘犊车出神虎门,兵卫送东海第。温又奏废放之人,不可以临黎元,东海王宜依昌邑故事,太后诏封海西县公。在位六年,废后至武帝太元十一年薨。 郄超,字嘉宾。康太后禇蒜子) 简文帝,赧献流,清谈差胜。(桓温废帝奕,迎会稽王昱即位,是为简文帝。帝美风仪,善容止,神识恬畅,然无经济大略。谢灵运以为赧献之辈,谢安以为惠帝之流,但清谈差胜耳。 谥法:平易不訾曰简,慈惠爱民曰文。灵运仕宋为永嘉太守,袭祖父元康乐县公爵,故世称谢康乐) 二年来,交付与,幼子储君。(简文帝在位二年崩。传位太子曜,年十一岁,褚太后摄位) 孝武帝,相谢安,围碁破敌。(曜即位,是为孝武帝,以谢安总中书。安荐兄子元监江北军。太元八年,苻坚入寇,发长安兵八十七万,旗鼓相望千里。都下震恐,诏谢石谢元督军八万拒之。元入问计,安曰:已别有旨。既而寂然。安命驾出游山野,亲朋毕集,与元围碁赌墅。安碁常劣于元,是日元惧,便为敌手,元又不胜。安游陟至夜乃还。桓冲以根本为忧,遣精锐三千入援,安固却之。时众心危惧,安每镇以和靖。后秦兵败,安得驿书,方与客围碁,摄书置床上,了无喜色,围碁如故。客问之,徐答曰:小儿辈遂已破贼。既罢还内,过户限,不觉屐齿之折。 按与安围碁是张元,晋书去一张字,读者误为谢元。张与谢元同名,人号南北二元。 谥法:刚强直理曰武。谢安,字安石,封太保建昌公,谥文靖,太康人,寓越之上虞东山。元字幼度,谥献武,安兄子。石,安弟,封南康郡公。墅音树,田庐也。桓冲,字子幼,封豊城公) 八公山,风鹤唳,草木皆兵。(初,坚大举入寇,将军粱成屯于洛涧,阴平公苻融遣朱序说谢石谢元降,序私与石约为内应,元遣广陵相刘牢之直前渡水击成,大破斩之。石等水陆继进,秦王坚与融登寿阳城望之,见晋兵部陈严整,又望见八公山草木,皆谓晋兵,顾谓融曰:此亦劲敌,何谓弱也。有惧色。秦兵逼淝水而陈,元等引兵渡水击之,融驰骑略陈,马倒为晋兵所杀,秦兵小却。朱序在陈后呼曰:秦兵败矣。众遂大奔。元等乘胜追击,秦兵大败,自相蹈籍而死者蔽川,野走者闻风声鹤唳,皆以为晋兵,死者十七八。初,会稽王道子以威仪鼓吹求助于钟山之神。及秦人望草木如人状,神有力焉。 八公山,在寿州淝水北、淮水南,淮南王安与其宾客八公登此山学仙,故名。洛涧,二水名。寿阳,今寿州。淝水,在庐州府城南七十五里,水出鸡呜山,北流二十里,分为二,一入巢湖,一流入淮水。 八公,传记不见姓名,高诱以为苏飞、李尚、左吴、田由、雷被、毛被,伍被、晋昌八人) 甫能勾,幸免得,苻氐仆射。(苻坚本姓蒲,坚祖蒲洪改姓苻,略阳渭氐人也。初坚入寇,下诏曰:其以司马昌明,为尚书左仆射,先为起第。 略阳,县名,属汉中府) 遽骄淫,贪酒色,杯酒长星。(淝水捷后,帝遂溺于酒色,委政琅琊王道子。道子亦嗜酒,与帝酣歌为事。太元二十年,长星一见,帝恶之,于华林园举酒祝曰:长星劝汝一杯酒,自古何有万岁天子耶!) 信佛法,敬僧尼,家居撞坏。(帝崇尚浮屠,奉佛法,立精舍于殿内,引诸沙门居之,亲昵姏姆僧尼。穷奢极欲。近习弄权,公行贿赂。尚书令陆纳望宫阙叹曰:好家居,织儿欲撞坏之耶! 僧曰浮屠。袁宏曰:浮屠,佛也;佛者,觉也。将以觉悟羣生也。按魏书:浮屠正号曰佛陀。声相近也。以华言译之,为净觉。精舍,佛寺也,释迦谱曰:息心所栖,精练行者之所居。又讲读之所,亦曰精舍。) 被蒙头,清暑殿,戏犯阴人。(帝贵人张氏,宠冠后宫。年近三十,帝戏曰:汝以年亦当废矣,吾意更属少者。已而醉寝清暑殿,贵人使婢以被蒙帝面而弒之,重赂左右,曰因魇暴崩。 清暑殿,在江南上元县东北五里台城内,乃孝武所建。后宋孝武改曰嘉禾殿) 晋安帝,幼冲年,纪纲破碎。(安帝名德宗,孝武太子,年十五,幼不慧,口不能言,寒暑饥饱不辨。平北将军王恭与殷仲堪桓元相结,上表罪状仆射王国宝将军王绪举兵反,会稽王道子闇懦,即赐国宝死,斩绪于市,遣使谢恭,乃罢兵。后恭与仲堪元杨佺期又反,元陷江州,上表讨王愉司马尚之兄弟,朝廷忧惧。恭司马刘牢之执恭降,诏以元为江州刺史,佺期为雍州刺史,黜仲堪为广州刺史,敕使回军。仲堪等又上疏申理王恭,求诛牢之,乃复以仲堪督荆益军,优诏慰谕,乃罢兵还镇。尹氏曰:典午衰微,诸镇哄乱,至敕使回军,犹旅拒不从。晋之无政可知矣。顾氏曰:安帝即位,主暗臣骄,纪纲破碎。 谥法:好和不争曰安) 东西录,专杀柄,反了孙恩。(帝以道子录尚书六条事,又以会稽世子元显录尙书事,时谓道子为东录,元显为西录。东第门可张罗,西府车骑填凑。元显性尤苛刻,生杀任意。孙恩乘民心骚动,进攻会稽,内史王凝之世奉道教,不设备,曰:我已请大道借鬼兵守津要,不足忧也。恩遂陷会稽,杀凝之。八郡皆杀长吏应之。恩自称征东将军,号其党曰长生人) 水仙妖,煽惑民,坑屠糜烂。(初,妖人孙泰,学妖术于杜子恭,士民多奉之。王雅荐于武帝,云知养性之方,官新安太守。泰收兵聚货谋作乱,道子诱斩之,兄子恩逃入海。愚民犹以为泰蝉蜕不死,就海中资给之。恩乃聚合亡命,寇陷会稽,所过焚掠,刊木堙井。醢诸县令以食其妻子,不食则支解之。刘牢之使参军刘裕击破之,恩又浮海奄至丹徒,战士十余万。裕自海盐倍道兼行,大破之,恩乃北走郁州,陷广陵。裕至郁洲,又大破之,恩寇临海。太守辛景击破之,恩所掳三吴男女,死亡殆尽。恩乃赴海死。其党从死者以百数,谓之水仙。 三吴,请东吴苏州中吴润州西吴湖州也。新安,今徽州府。临海,县名,属台州) 刘牢之,纵反叛,内指神京。(桓温幼子元,先同王恭等反,以为江州刺史,后加都督荆州四郡事。元举兵攻江陵,杀殷仲堪杨佺期,表求领荆江,诏以元都督八州军事,厉兵调卒,久伺朝廷之隙。自谓有晋国三分之二,数使人上己符瑞,欲以惑众。张法顺谓元显曰:元新得荆州,人情未附,若使刘牢之为前锋,大军继进,元可取也。乃下诏罪状元,以元显为大都督,刘牢之为前锋。法顺至京口,谋于牢之,牢之以为难。法顺以牢之有二心,劝召杀之,元显不从。牢之数恶元显,欲假元以除执政,复伺元隙而自取。元使牢之族舅何穆说之,牢之遣子敬宣诣元请降,元抗表传檄,罪状元显,举兵东下。檄至,元显大惧,下船而不发,闻元至新亭,弃船退军,二日复出陈于宣扬门外。军中相惊,言元已至南桁,元显欲引兵还宫,元遣人拔刀随后大呼曰放仗,军人奔溃。元显走入东府,元收缚之。元入京师,自为丞相,总百揆,都督中外,录尚书事扬州牧,徙道子于安成郡,斩元显法顺等。以牢之为会稽内史,牢之曰:始尔便夺我兵,祸其至矣。大集僚佐,议据江北以讨元,参军刘袭曰:事之不可者,莫大于反。将军往年反王兖州恭,近日反司马郎君元显,今复反桓公,一人三反,何以自立?语毕趋出,佐使多散走。牢之惧,帅部曲北走,至新州缢死。 桁,音舫,方舟也,驾万舟以为桥。在国之南,故曰南桁。安成郡,今吉安府) 桓元来,称楚帝,浔阳迁劫。(桓元举兵肆逆,诱牢之,破官军,杀元显,自总百揆,篡势已成。卞范之劝元早受禅,朝廷册命元为相国,封楚王,加九锡。表请归藩,使帝作手诏固留之,范之为禅诏,逼帝书之,遣司徒王谧禅位于楚,元遂称帝,改元永始,封帝为平固王,迁于浔阳。元登御座,而床忽陷,殷仲文曰:将由圣德深厚,地不能载。元大悦。刘裕起兵讨元,元兵溃,浮江南走,至浔阳,逼帝西上。刘毅等追之,元挟帝入江陵,收集荆州兵。未三旬,有众二万,复帅诸军挟帝东下。毅等战于峥嵘州,大破之。元复挟帝入江陵。元伏诛,帝乃复位,何无忌奉帝东迁。 浔阳,今九江府。平固,县名,属南康。此南康,今赣州是。峥嵘州,在武昌府武昌县,一曰新生洲,半属黄州府黄冈县) 乱荒荒,草泽间,崛起英雄。(桓元称帝,刘裕与何无忌同舟还京口,密谋与复。刘毅家于京口,亦与无忌谋,无忌曰:桓氏强盛,共可图乎?毅曰:天下自有强弱,苟为失道,虽强易弱,正患事主难得耳。无忌曰:草泽之间,非无英雄。毅曰:所见惟刘下邳。无忌笑而不言,还以告裕,遂与定谋。平昌孟昶为桓弘主簿,至建康还,裕谓之曰:草问当有英雄起,卿颇闻乎?昶曰:今日英雄,正当是卿耳。于是毅无忌昶等合谋起兵,收众济江,推裕为盟主。平昌县,属济南府。京口,今镇江府) 刘下邳,灭桓元,乘机遘会。(刘牢之参军刘裕,先领下邳太守,劝牢之击元,牢之不从。牢之败,裕约何无忌还京口,曰:元守臣节,当事之。不然,当与卿图之。元称帝,裕与无忌刘毅起兵,移檄远近。元加桓谦征讨都督,屯东陵,卞范之屯覆舟山西。裕毅身先士卒,进突其阵,谦等大溃。元先潜使殷仲文具舟,至是浮江南走,裕入建康,诛元宗族,遣诸将追元。尚书王嘏奉迎乘舆,元挟帝入江陵,毅连破之,元与心腹百余人夜出,仅得至船。毛修之诱元入蜀,宁州督护冯迁遇元,抽刀而前,元曰:汝敢杀天子。迁曰:我杀天子之贼耳。遂斩之,帝东还。以裕都督十六州军事,出镇京口。陈氏曰:刘裕起于无赖,邂逅孙恩桓元之力,自为盖世之雄。 下邳,今邳州。覆舟山,在江宁府城西北七里,东连钟山,北临元武湖,刘宋改名真武山) 夷刘毅,杀谯纵,刬灭卢循。(都督荆宁秦雍军事刘毅,自谓功与裕埒,既据上流,阴有图裕之志。会毅疾笃,请从弟藩为兖州刺史以自副,裕伪许之。藩自广陵入朝,裕以诏书罪毅藩诛不轨,赐藩死。令王镇恶以百舸为前驱,声言刘兖州上,去江陵二十里,舍船袭城。毅觉欲闭城,镇恶已驰入,毅帅左右突出,夜投佛寺,寺僧拒之,毅缢死。益州参军谯纵杀刺史毛璩,自称成都王,称藩于秦,封蜀王。裕遣刘敬宣讨之,不克引还,纵使桓谦会秦将苟林寇荆州,裕以朱龄石为益州刺史,率将军臧熹伐纵,别有书函封付龄石。署函边曰:至白帝乃开。诸军虽进,而未知处分所由。至白帝发函,曰众军悉由外水取成都,臧熹从中水取广汉,老弱乘高舰从内水向黄虎。于是诸军前进,纵果以重兵守涪城备内水。龄石率重军由外水猝至,去成都二百里,纵遣侯晖夹岸筑城拒险,龄石攻其北城克之,斩晖,南城亦溃。于是舍船步进,贼营望风奔溃。谯弃城走,自缢死。初孙恩赴海死,余众数千人,复推恩妹夫卢循为主。桓元欲抚安东土,乃以循为永嘉太守。循虽受命,而与其党徐道覆寇暴不已,陷番禺始兴诸处。裕以朝廷新定,未暇攻讨,即以循为广州刺史,道覆为始兴相。循闻裕北伐,与道覆径袭建康,寇长沙南康庐陵豫章,皆陷之。江荆都督何无忌败死,豫州都督刘毅,与循战于桑落洲,大败,其众皆为循掳。朝廷急征裕还。时北征将士多创病,循既克二镇,兵十余万,裕栅石头淮口,筑查浦药园廷尉三垒,以兵守之。循寇掠无所得,谓道覆曰:师老矣,不如还浔阳,并力取荆州。道覆帅众趣江陵,刘道规大破之,道覆单舸走。裕追循,战于大雷,循等大败。将趋豫章,乃悉力栅断左里,裕破栅而进,杀溺无算。循收散卒还番禺,道覆走始兴,裕遣将将军刘藩等克始兴,斩道覆。循收兵至番禺,裕已先遣孙处据之,循围攻不克,走交州,刺史杜慧度与战,焚其舰。循溃,投水死,慧度斩首函送建康。 外水,一统志云:秦李冰既凿离堆,又开二渠,一渠由永康过新繁入成都,谓之外江水;一渠由永康过陴入成都,谓之内江水。蜀人以此水濯锦鲜明,又名锦江,在成都府城南七里。永嘉,县名,属温州府。番禺,县名,属广州府。始兴,郡名,今韶州府。桑落州,在安庆府宿松县南一百九十里。石头,城名。淮口,淮水之口也。查浦,皆垒名。大雷,今安庆府望江县。左里,在南康府都昌县西九十五里。交州,今安南。) 歼慕容,取姚泓,用兵无敌。(南燕主慕容超,定都广固,裕抗表伐之,引舟师自淮入泗,至下邳步进,过大岘,与燕兵战于临胊南。日向昃,胜负未决。参军胡藩曰:燕悉兵出战临朐,守城必寡,愿以奇兵从间道取其城。裕遣藩潜师攻临胊,声言轻兵自海道至,遂克之。超惊溃,裕遂北至广固,克其大城。超入保小城,裕筑长围守之。超遣韩范请救于秦,不至,裕四面急攻之,燕尚书悦寿开门纳晋师。超突围走,追获送建康斩之。秦主姚兴,定都长安;兴卒,子泓即位,称皇帝。裕自加中外大都督伐秦,遣将军王镇恶檀道济自淮淝向许洛。镇恶等入秦境,诸屯守望风款附,道济遂至许昌,军成皋,荥阳虎牢皆降,进逼洛阳。秦陈留公姚洸遣将军赵元战死,洸降。镇恶等进军潼关,裕引水军发彭城,自淮泗入清河,泝河西上至潼关。镇恶请帅水军自河入渭,以趋长安,裕许之。泓使姚丕守渭桥以拒之,镇恶泝渭而上,乘蒙冲小舰,行船者皆在舰内,秦人但见舰进,惊以为神。至渭桥,军士食毕登岸,镇恶密使人解放舟舰,水急,舟倏不见。宣喻士卒,示无归志,身先士卒,大破丕军。泓引兵救之,不战而溃,镇恶入平朔门,泓降。裕入长安,送泓至建康斩之。 广固故城,在青州府尧山之阳。临朐,县名,属青州府。大岘,山名,在临朐县东南一百五里,上有穆陵关在焉。淮淝,二水名。许洛,二州名。荥阳,县名。虎牢,关名。) 刘穆之,王镇恶,文武称能。(初,裕起兵时,问何无忌曰:急须一府主簿。无忌曰:无过刘道民。召见,即署主簿。裕托以心腹,动止谘焉,诸大处分,仓卒立定。累加尚书左仆射。裕北伐,留守建康,穆之内总朝政,外供军旅,决断如流。宾客辐辏,求诉禀咨,盈阶满室。穆之目览词讼,手答笺书,耳行听受,口并酬应,不相参涉,悉皆赡举。后以佐命元勋,追封南康郡公。初,苻氏之败,王猛孙镇恶来奔,有谋断,喜论军国大事。裕伐广固,人或荐于裕,与语悦之,谓参伍曰:吾闻将门有将,信然。署参军事。裕伐刘毅,使镇恶前驱,卒至荆州,毅缢于牛牧佛寺。镇恶身被五箭,以功授龙骧将军。又从裕伐秦,自誓不克关中,不复济江。至潼关,大破姚丕于渭桥,姚泓降。以功封征虏将军,安西司马。为沈田子所图。裕即位,追思其功,封为龙阳县侯。 东莞,今沂水县,属青州府。 刘穆之,字道民,东莞人。王镇恶以五月五日生,猛曰:昔孟尝君恶日生而相齐,是儿亦将兴吾门矣。故曰镇恶) 加九锡,封宋公,龙行虎步。(初,裕北伐秦,遣长史王弘还建康,讽朝廷求九锡,诏以裕为相国,总百揆,封十郡,为宋公,备九锡之礼。裕辞不受,旋自进爵为王,增封十郡,复辞不受。及自长安归,始受相国宋公九锡之命。初,裕从徐兖刺史桓修入朝,桓元妻刘氏谓元曰:裕龙行虎步,瞻视不凡,恐不为人下,宜早除之。元不决。) 就东堂,下毒手,谶应昌明。(裕以谶文云:昌明之后,尚有二帝。昌明,孝武帝字也。乃使中书侍郎王韶之密谋弒帝,韶之以散衣缢帝于东堂。裕称遗诏,立琅琊王德文。) 晋恭帝,贬零陵,一年有半。(恭帝名德文,安帝之弟,裕所立也。元熙二年,裕欲受禅,而难于发言,乃集朝臣宴饮,从容曰:桓元篡位,鼎命已移。我唱义兴复,平定四海。今年将衰暮,欲奉还爵位,归老京师。群臣莫喻其意,中书令傅亮悟曰:臣暂宜还都。亮至建康,征裕入辅。亮具诏草,使帝书之,帝欣然操笔,曰:桓元时晋已无天下,重为刘公所延,将二十载。今日之事,本所甘心。遂书赤纸为诏,逊于琅琊第。裕即位,废帝为零陵王,即宫于秣陵县,以兵守之。帝即位于安帝义熙十四年十二月,废于元熙二年四月,止一年半。废于元熙二年四月,弒于宋武帝永初二年九月,亦止一年半。 秣陵县,在江宁府城东南秣陵桥东,宋为秣陵镇即此。 谥法:尊贤让善曰恭) 掩重衾,活捣杀,窨气吞声。(裕以毒酒一罂,授前琅琊郎中令张伟使酖零陵王,伟叹曰:酖君以求生,不如死。自饮而卒。裕侍中褚淡之,王妃兄也。王与褚妃共处一室,自煑食于床前,饮食皆出褚妃,故宋人莫得伺其隙。至是裕令淡之往视妃,妃出别室相见,兵人踰垣而入,进药于王,王不肯饮,曰:佛教自杀者不复得人身。兵人以被掩杀之。 褚妃,名灵媛) 十五帝,百余年,东西两晋。(西晋四主,东晋十一主,共一百五十七年。武帝都洛阳,元帝都建康) 眼巴巴,空四海,不见峥嵘。(自元帝中兴以后,晋祚至此绝矣) 从此后,晋江山,归之刘宋。(刘裕受晋禅,建国号为宋) 望中原,徒感叹,胡马纵横。(裕先降姚泓,入长安,闻刘穆之卒,以根本无托,决意东还,为篡位计。三秦父老诣门流涕曰:残民不沾王化,于今百年,始覩衣冠。人人相贺,舍此欲何之乎!裕愍然,慰喻遣之,留次子义真为安西将军,守关中,王镇恶为司马,沈田子等为参军从事。夏主赫连勃勃闻裕东还,引兵向长安。田子与镇恶素有相图之意,田子矫称裕令杀镇恶,安西长史王修讨田子斩之,义真又杀修,国中大乱。勃勃又陷长安,义真逃归。裕闻义真败,未知存亡,怒甚,刻日北伐。会知义真得免乃止。但登城北望,慨然流涕而已。陈氏曰:五胡迭据中原,百姓涂炭已极。裕徒欲急归篡位,使丰鄗之都,复沦于胡。裕亦坐是绝混一之望矣!) 南北史,两头分,强攻弱守。(南朝宋齐梁陈,北朝诸国并于魏。魏后分为东魏西魏。南北史,唐李延寿撰) 鬼神愁,天地惨,苦杀生灵。 生灵血混长江水 一阵风来草木腥 豪杰千年往事,渔樵一曲高歌。乌飞兔走疾如梭,眨眼风惊雨过。 妙笔龙韬虎略,英雄铁马金戈。争名夺利竟如何,必有收因结果。 西江月 龙争虎鬬何时了 结果收棺事怎休 廿一史弹词注卷之五 第五段 说南北史 清平乐 闲行间坐,不必争人我。百岁光阴弹指过,成得其么功果。 昨日羯鼓催花,今朝疎柳啼鸦。王谢堂前燕子,不知飞入谁家。 诗曰: 燕子来时春雪消,几家留得旧窝巢。风流王谢无踪迹,剩水残山似六朝。 剩水残山古又今,达时人物此登临。诗唫杜牧孤鸿句,泪落雍门一操琴。老去深藏经济手,病来灰却战争心。残篇话到兴亡处,闲闷闲愁海样深。咏月唫风诗罢讲,谈今道古话重论。花花草草春如旧,古古今今事不伦。昨日红颜今日老,前人事业后人评。冰弦横写宫商调,话本敷宣锦绣文。不用新词夸粉黛,全将故典说豪英。话传史记中间事,论采儒官笔下文。跃马横鎗夸猛将,铺谋定策羡文人。文添秀士经纶志,武助英雄战鬬心。宝剑重磨光射斗,金钟再撞响穿云。知音君子休心困,再听新文接旧文。 词分两项,事有别端。昨来说到三国鼎分,话兼两晋。今日整理六朝人物,直至隋文东晋末[按此当作隋文篡周末。东晋二字疑误]。 刘宋者,刘裕篡了司马氏,是为宋高祖[永初 在位三年],传 废主营阳王[景平 在位一年] 文帝[元嘉 在位三十年] 孝武帝[孝建 大明在位十一年] 前废主子业[景初 在位一年] 明帝[泰始 泰豫在位六年] 后废主昱[元徽 在位五年] 顺帝[升平 在位三年] 凡八主六十年,萧道成篡之。 萧齐者,萧道成是为齐太祖[建元 在位四年],传 武帝[永明 在位十一年] 郁林王[隆昌 在位六月] 海陵王[延兴 在位六月] 明帝[建武 永泰在位五年] 东昏侯[永光 在位二年] 和帝[中兴 在位一年] 凡七主,共二十四年。萧衍篡之。 萧梁者,萧衍是为梁武帝[天监 普通 大通 中大通 大同 中大同 太清 在位四十八年],传 简文帝[大宝 在位二年] 元帝[承圣 在位三年] 敬帝[绍泰 在位三年] 凡四主,共五十六年,陈霸先篡之。 陈陈者,陈霸先是为陈武帝[永定 在位三年],传之 文帝[天嘉 天康在位七年] 临海王[光大 在位二年] 宣帝[大建 在位十四年] 后主[至德 祯明在位七年] 凡五主,共三十三年。 萧詧者,借兵西魏,杀叔元帝,称帝江陵,名后梁[大定 在位七年],传 岿[天保 在位二十四年] 琮[广运 在位二年] 凡三主,共三十三年,被隋废,国除。 宋齐梁陈,谓之南朝,皆在金陵建都。那时元魏拓拔氏自称皇帝,谓之北朝,同天共日。后高齐、宇文周接连在北。按元魏之初,三国曹魏景元二年,有匈奴索头沙漠汗入贡,至晋武帝咸宁九年复来入贡。卫瓘表奏,留在并州。后世子孙拓拔珪称帝,建号魏国,是为五胡后北朝之始。 北朝魏太祖者,姓拓拔名珪,号称道武皇帝[天兴 天赐称帝十二年],传之 明元[永兴神瑞泰常 在位十一年] 太武[始光 神《鹿加》 延和 太延太平真君 在位二十八年] 文成[兴安 兴光 太安和平 在位十四年] 献文[天安 皇兴在位五年] 孝文[延兴 承明 大和在位二十九年] 宣武帝[景明 正始 永平延昌 在位十六年] 孝明[熙平 神龟 正光 孝昌 武泰 在位十三年] 子钊 孝庄[永安 在位三年] 敬帝[建明 在位一年] 节闵[普泰 在位一年] 中兴王[中兴 在位一年] 孝武[永熙 在位三年] 静帝[天平 元象兴和 在位十七年] 文帝[大统 武定在位十六年] 废帝[在位二年] 恭帝[在位四年]凡一十七主共一百六十年 孝武时,丞相高欢奉静帝迁居邺都,是为东魏;丞相宇文泰奉文帝迁都长安,是为西魏。传废帝、恭帝,后来高欢之子高洋夺了东魏,是为北齐;宇文泰之子宇文觉夺了西魏,是为后周。 北齐者,如高洋篡东魏,僭号文宣帝[天宝在在位十年],传 废帝[干明 在位一年] 孝昭[皇建 在位一年] 武成[太宁 河清 在位四年] 后主[天统 武平隆化承光 在位十二年] 五主,共二十八年,为周武帝所灭。 后周者,始宇文觉篡西魏,僭号孝闵帝[在位一年],传之 明帝[武成 在位四年] 武帝[保定 天和 建德 在位十七年] 灭了高齐,再传 宣帝[宣政 在位二年] 静帝[大象 在位二年] 凡五主,共二十六年,被静帝外公杨坚篡夺外甥之位,灭了周朝,南并陈后主,天下方纔一统。南北两朝共计一百七十三年。中间五胡乱华,有五凉四燕三秦二赵一夏一蜀,共十六国,迭兴迭灭,于晋魏之间。未及细论,且将南史北史流传世代、兴亡治乱因繇,略加品题,以奉知音。 东晋主,北朝强,江南寡弱。 义熙年,桓元反,国势伶仃。(桓元反于晋安帝元兴元年,至二年,元废安帝而自立;三年元诛,帝复位,始改元义熙。国运断而复续者又十六年) 刘寄奴,起义兵,祛除逆党。(刘裕,彭城人。勇健有大志。尝伐荻新洲,见大蛇长数丈,射之,闻杵臼声,见青衣童子数人于榛中捣药。问故,曰:我王为刘寄奴所射,合散傅之。裕曰:王神,何不杀之?曰:刘寄奴王者,不死。叱之,皆散。起义祛逆,注见第四卷晋安帝乱荒荒句下。 刘裕,小字寄奴) 生擒着,数天子,北战南征。(裕始灭楚帝桓元,继擒南燕主慕容超,南枭卢循,西殄蜀王谯纵,北降秦主姚泓。后子业入太庙,指高祖像曰:渠大英雄,生擒数天子) 专废立,总百官,志方曹操。(裕废安帝,立恭帝,自封宋公,总百揆。崔浩谓魏主曰:刘裕之平祸乱,司马德宗之曹操也) 老奸雄,无对手,二十余春。(裕奋起寒微,不阶尺土,所向无前。裕自讨孙恩为参军,至即位,凡用兵二十一年) 敦孝道,谨威仪,清心寡欲。(裕事萧太后素谨,及即位,春秋已高。每日入朝,未尝失时刻。又严整有法度,清简寡欲,财帛皆在外府,内无私藏) 简嬉游,甘衣素,不置妃嫔。(裕游宴甚稀,被服居处,俭于布素,嫔御至少。尝得后秦高祖从女,有宠。谢晦微谏,实时遣出) 禁奢侈,却祯祥,身兼八行。(宁州有献琥珀枕者,裕以琥珀可治金鎗,碎之以赐将士。岭南献入筒细布,一端八丈,裕恶其精丽劳人,还之,并制岭南禁作此布。内外奉禁,莫敢为奢靡。性不信奇怪,微时多符瑞,及贵,史官审以所闻,拒而不答。胡致堂曰:宋高祖孝于后母,为其盛德。而严正有度,清简寡欲,被服布衣,游宴稀,嫔御少,不蓄私藏,及戒母后不得预政。此八者,皆人君之要行也,宜其徒步提剑,终取符玺也哉。岭南,谓五岭之南) 占龙床,一二载,称了平生。(裕篡晋即位,是为宋高祖,三年而殂) 所可恨,不尽肖,两番弑主。(裕先使王韶之以散衣缢晋安帝于东堂,后又使褚淡之以被掩杀晋废主零陵王于秣陵) 不仁心,天鉴察,自有支分。(胡致堂曰:刘裕屡行弒逆,取国如此,而欲子孙永享,是以天为茫昧也?朱氏曰:宋高帝弒二君以窃大位,亦犹晋魏之故智也。至以欣然逊位之恭帝,不使如山阳陈留之令终,忍为禅代者作俑,亦不仁甚矣。故八主五十九年竟至族灭,良有以也) 临顾命,戒当朝,无烦母后。(高祖疾甚,召徐羡之傅亮谢晦檀道济同被顾命曰:后世若有幼主,朝事一委宰相,母后不烦临朝。 谢晦,字宣明) 营阳王,亲长子,寸善无闻。(高祖殂,长子义符即位,后被废为营阳王,在位一年。修池筑观,朝成暮毁,好为无道。 营阳,宋郡名,今永州府) 废丧礼,拒忠言,亵狎左右。(王居丧无礼,拒谏不听,好与左右狎戏,鞭朴无辜,以为笑乐) 徐羡之,行废弒,文帝称尊。(司空徐羡之,以义符不德,欲废之,乃召檀道济及江州剌史王弘入朝,以谋告之。谢晦聚将士于府内,使中书舍人邢安泰潘盛为内应。时义符出于华林园,为列肆,亲自沽卖与左右,即龙舟而寝。道济引兵入云龙门,安泰等先诫宿卫毋御,军士进扶义符出,收玺绶,称皇太后令,数义符过恶,废为营阳,迁于吴,使安泰就弒之。义符多力,突走出阊门,追者以门关踣而弒之。傅亮帅行台百官迎宜都王义隆于江陵,入承大统,是为太祖文帝。帝即位后,下诏暴羡之亮晦罪,命中领军到彦之征北将军檀道济以时收剪。羡之走至新林,自经死;亮出走,被执伏诛;谢晦时出为荆州刺史,帝自将讨晦,诛之。 华林园,在江宁府上元县治东北五里台城内。吴,今苏州。宜都,县名,属荆州府) 宋文帝,享长年,康宁治理。(文帝名义隆,高祖第五子。帝仁厚恭俭,勤于为政,守法而不峻,容物而不弛,三十年间,四境之内,晏安无事,户口蕃息,讲诵相闻。士敦操尚,乡耻轻薄。江左风俗,于斯为美。后之言政治者,元嘉称最) 挑强敌,勤远略,白面书生。(文帝欲经略中原,群臣争献策以迎合取宠。彭城太守王元谟,尤好进言。文帝谓侍臣曰:观元谟所陈,令人有封狼居胥意。乃大举伐魏。校尉沈庆之曰:我步彼骑,其势不敌。今元谟等未踰两将,六军不过往时,恐重辱王师。帝使徐湛之等难之,庆之曰:陛下欲伐国而与白面书生辈谋,事何由济?帝不听。 狼居胥,匈奴中山名,汉武帝时霍去病出右北平二千余里,绝大漠,封狼居胥,禅于姑衍而还) 羊御狼,空叹息,纵横胡马。(王元谟等伐魏,魏兵号百万,元谟惧,退走。魏主引兵南下,进次爪步,声言欲渡江。建康震惧,文帝登石城,有忧色,叹息曰:檀道济若在,岂使胡马至此。初,参军周朗疏言:今人知不以羊御狼、蟹捕鼠,而令重车弱卒与肥马悍胡相逐,其不能济宜矣。汉武帝轮台之诏曰:匈奴常言汉虽大,然不耐饥渴,失一狼,走千羊。盖匈奴以狼自喻,以羊喻汉也。) 听谗言,杀道济,自坏长城。(初,司空檀道济立功前朝,威名甚重,左右心腹,并经百战,诸子又有才气,朝廷疑畏之。文帝久疾未愈,领军将军刘湛说司徒义康,以为宫车一日晏驾,道济不可复制。义康请召道济入朝。既至,留累月。会文帝疾动,义康下诏称道济因朕寝疾,规肆祸心,收付廷尉,并其子植等十一人诛之。道济见收愤怒,目光如炬,脱帻投地曰:乃坏汝万里长城。魏人闻之喜曰:道济死,吴子辈不足复惮) 轻战伐,祸生灵,燕巢林木。(魏人攻宋南衮徐衮豫青冀六州,皆破之,杀掠不可胜计。丁壮者即加斩截,婴儿贯于槊上盘舞以为戏。所过郡县,赤地无余,春燕归,巢于林木,邑里萧条。文帝谓江湛曰:北伐之计,同议者少,今士民劳怨,予之过也。 南衮,宋州名,今扬州府。豫,州名,即今开封府陈州。徐,今江南徐州) 凶儿报,因巫蛊,手刃其亲。(吴兴巫严道育,自言能役使鬼物,因东阳公主婢王鹦鹉出入主家,主与太子邵及潘淑妃所生始兴王浚,俱信惑之。邵浚多过失,数为帝所诘责,遂与道育鹦鹉及主奴陈天与黄门陈庆国共为巫蛊,琢玉为文帝像,埋于含章殿前。鹦鹉先与天与通,恐事泄,白邵密杀之。庆国惧曰:巫蛊事,惟我与天与宣传往来,今天与死,我危矣。乃白帝,即收鹦鹉,并搜得邵浚所埋玉人,道育亡命不获,邵浚惧谢。帝意欲废之,更立太子。南平王铄妃,江湛之妹,随王诞妃,徐湛之之女。湛欲立铄,湛之劝立诞。议久不决。帝与湛之屏人语,或连日累夕,既而以其谋告潘淑妃,妃以告浚,浚驰报邵。邵乃谋为逆诈,为诏云有所讨,次日宫门未开,邵以朱衣加戎服上,乘画轮车而入。旧制,东宫队不得入城,邵以伪诏示门卫曰:受敕有所收讨。驰入斋阁,拔刃径上合殿。文帝其夜与湛之语至旦,烛犹未灭,见邵入,举几捍之,五指皆落,遂被弒。湛之亦被杀。吴兴,今湖州府。含章殿,在江宁府上元县治东北五里台城内,即寿阳公主人日卧檐下,梅花贴额处。宋武更造正光玉烛紫极诸殿,内有含章殿合殿,在紫宸殿北。杜甫紫宸退朝口号:香飘合殿春风转。南平,今安乡县,属岳州府。随,州名,属德安府。) 宋孝武,诛逆邵,新亭即位。(武帝名骏,文帝第三子,初为江州刺史。邵行弒,遽即位,下诏曰:徐湛之江湛弒逆无状,吾勤兵入殿,已无所及。今罪人斯得,可大赦。改元太初。密与沈庆之手书,令弒骏。庆之以书示骏,因谋举兵讨邵,以庆之领府司马柳元景为参佐。元景潜至新亭,依山为垒,邵使萧斌等统兵来攻,元景开垒鼓噪乘之,邵众大溃,骏遂即位于新亭,是为孝武帝。斌自石头来降,斩之,遂克台城。邵入武库井中,队副高禽执之,斩邵及四子于牙下。 新亭,在江宁府城南一十五里,俯近江渚。台城,在江宁上元县治东北五里,本吴后苑,城即晋建康宫城也。) 义宣反,竟陵反,内丑难闻。(孝武淫南郡王义宣诸女,义宣恨怒,江州剌史臧质等,遂与义宣定谋举兵反。孝武以王元谟讨之。义宣至浔阳,以质为前锋,水陆俱下。元谟督诸军大战,薛安都帅突骑冲阵陷之,质等大败,垣护之烧江中舟舰,延及四岸,营垒殆尽,诸军乘势攻之,义宣兵溃。质逃于南湖,追斩之,义宣走江陵,荆州剌史朱修之入斩之。初,诛邵平义宣,竟陵王诞皆有大功,孝武畏忌之,不欲诞居中,以为南衮州刺史,徙镇广陵。诞遂于广陵反,诏沈庆之讨之。诞闭门自守,奉表投城,外数孝武罪恶,曰:陛下宫闱之丑,岂可三缄。孝武大怒,虑诞奔魏,使庆之断其走路,进攻广陵,克之。诞走,追斩之。 南湖,在武昌县东。竟陵,今景陵县,属安陆府) 恣侮慢,老伧悭,狎游拒谏。(帝好狎侮群臣,自太宰义恭以下,无不秽辱。常呼光禄大夫王元谟为老伧,仆射刘秀之为老悭,其余长短肥瘦,俱有称焉。又每畋游无度,尝夜出还,敕开门,侍中谢庄居守,以棨信或虚,须墨敕乃开。帝怒曰:卿欲效郅君章耶?侍中沈怀文,数以直谏忤旨,尝出射雉,风雨骤至,怀文曰:风雨如此,非圣躬所宜冒。帝注弩作色曰:卿欲效颜竣耶?出为广陵太守,寻赐死。 吴人谓中州人为伧。悭,悋也。 伧音枨) 笑高皇,田舍翁,葛布灯笼。(坏高祖所居阴室,于其处起玉烛殿,与羣臣观之。床头有土障,壁上挂葛灯笼麻蝇拂,侍中袁顗因盛称高祖俭素之德,帝曰:田舍翁得此,已为过矣。) 贪酒色,肆淫刑,繁兴土木。(帝沉湎于酒,每燕集,在坐者必令沉醉。荒淫于色,闺门无礼,不择亲疎尊卑,皆乱之。流闻民间。宠一昆仑奴,尝令以杖击羣臣,滥刑无罪,杀东扬州剌史颜竣,杀庐陵内史周朗,又杀广陵太守沈怀文。怀文三子行哭请命,卒杀之。自晋北渡江以来,宫室草创,至是大修宫室,土木被锦绣,赏赐倾府藏,起玉烛殿,筑上林苑。 苑在江宁府东北十五里,一名芳林苑) 世相承,刀厮戮,不顾人伦。(帝自即位以来,杀南平王铄、武昌王浑,而义宣竟陵及海陵王休茂之反,骨肉狼籍。及传子业,剪芟宗姓,心如狼虎。再传明帝,剿灭同气,相承屠戮。发明曰:孝武不道,淫乱继行,其诸子靡一孑遗,盖天丑其行云尔。人伦,注见下人伦句) 昏醉了,十一年,传之子业。(孝武终日酣饮,尝凭几昏睡。至是殂于玉烛殿,在位十一年。传太子子业,是为废帝) 踵遗踪,狂且暴,秽德闺门。(子业幼而狂暴,及即位,傲狠暴虐。初,武帝多猜忌,大臣重足屏息。及殂,太宰江夏王义恭等相贺曰:今日得免横死矣。至是子业诛戴法兴,杀义恭及柳元景等,公卿以下,皆被捶拽如奴隶矣。 秽德闺门,注见下) 姑新蔡,姊山阴,人伦道尽。(宁朔将军何迈,尚文帝第十女新蔡公主。子业纳公主于后宫,诈言主薨,杀宫婢送迈第殡葬,以公主为贵嫔,改姓谢氏。子业姊山阴公主淫恣,谓帝曰:妾与陛下俱托体先帝,陛下后宫数百,女惟驸马一人,事不均平。帝乃为立面首左右三十人,子业召诸妃主列于前,强左右使辱之;南平王铄妃江氏不从,鞭妃一百,而杀其三子。蔡兴宗谓沈庆之曰:主上所行,人伦道尽,改德改行,无可复望。 面首左右,谓选面之美者发之美者为左右也。新蔡,县名,今属汝宁府。山阴,县名,今属绍兴府。 新蔡公主,名英媚。山阴公主,名楚玉) 戏列祖,芟宗姓,悖虐人禽。(子业令太庙别画祖考之像,入庙指高祖像曰:渠大英雄,生擒数天子。指太祖像曰:渠亦不恶,但末年不免儿斫去头。指世祖像曰:渠大齄鼻,如何不齄?立召画工令齄之。又杀江夏王义恭、新安王子鸾、南海王子师、南平王敬猷、广陵王敬先、安南侯敬渊。又畏忌诸父,恐其在外为患,皆拘于殿内,殴捶陵曳,无复人理。湘东王彧体肥,谓之猪王;谓建安王休仁为杀王,山阴王休佑为贼王,东海王祎性凡劣为驴王。以木槽盛食。尝裸彧,缚其手足,担付大官曰:今日屠猪。太后王氏病笃,使呼子业,子业曰:病人间多鬼,那可往?太后谓侍者取刀来剖我腹,那得生宁馨儿。顾氏曰:子业悖太后,辱诸父,戏列祖,悸虐不道,四心尽亡。悖虐,又注见下句。南海,今广东广州府。湘东,今衡州府,隶湖广。建安,今福建建宁府。山阳,古地名,今为淮安府。晋安,今泉州。大官,殿名。 齄字从齄,音查,鼻上疱也。孝武后王宪嫄) 真天子,出湘中,赝不及熟。(初,子业狂暴,欲有所为,戴法兴辄抑制之。所幸阉人华愿儿,怨法兴裁其赐与,言于子业曰:道路皆言法兴为真天子,官为赝天子。子业遂赐法兴死。时民间讹言湘中出天子,子业将南巡荆湘以厌之,欲先诛湘东王彧乃发。后子业游华林园竹林堂,使宫人裸相逐,一人不从,命斩之。夜梦女子骂曰:悖虐不道,明年不及熟矣。 赝,音雁,伪物也。) 因射鬼,竹林堂,刀下亡身。(时三王久幽,湘东王彧主衣阮佃夫及子业左右寿寂之王敬则等阴谋弑之。适子业以前梦女子,于宫中求得一人似所梦者斩之,又梦所杀者骂曰:我已诉上帝矣。于是巫岘言竹林堂有鬼,子业出华林园,休仁休佑并从,子业与群巫彩女射鬼于竹林堂,寂之等抽刀前弒之) 明帝彧,甫即位,子勋争立。(子业既弒,休仁等就秘书省见彧,宣太后令命湘东王纂承大统,彧遂即位,是为明帝。文帝第十一子也。初,子业以太祖世祖在弟兄数俱第三,晋安王子勋亦第三,心恶之,使朱景云送药赐子勋死。子勋遂与长史邓琬等举兵江州。及闻明帝继统,琬等诈称受太后玺书,帅将佐上尊号,子勋遂称帝,传檄建康。雍郢荆州会稽郡,皆举兵应之) 讨江州,诛邓琬,遽害休仁。(帝遣建安王休仁讨江州,以沈攸之将兵击浔阳军,破之,遂进攻江州。初,子业使荆州录送长史张悦至湓口,邓琬称子勋命,释其桎梏,迎为司马。至是琬忧惧无措,向悦问计,欲斩子勋封府库以谢罪,悦遂斩琬,诣休仁降。攸之斩子勋,传首建康,诸州皆平。休仁既成大功,任总百揆,亲寄甚隆,由是朝野辐辏。明帝不悦,后召休仁入宿尚书省,遣人赍药赐死。 湓口,湓浦之口,在九江府城西十五里,源出瑞昌县青盆山,亦名盆水) 忍秉心,假文谈,嫌人触讳。(帝颇好文义,旧臣才学之士,多见拔擢。然猜疑畏忌,言语文字有祸败凶丧疑似之语失回避者,犯即诛戮) 剪宗枝,杀同气,传祚螟蛉。(帝因子勋争立,讨杀之,遂并杀武帝第六子浔阳王子房、第七子临海王子顼。年皆十一;第九子永嘉王子仁、第十一子始安王子真,年皆十岁;第十三子邵陵王子元,年九岁;第十六子淮南王子孟,年八岁;第二十一子东平王子嗣,年四岁;子趋子期子越,方在襁褒未封。安陆王子绥已出继,尽杀之。明帝于武帝为亲昆弟,至是使武帝二十八子,靡有孑遗。又杀兄庐江王祎、弟晋平王休佑、建安王休仁、巴陵王休若。及卒,传祚于子昱。昱,宫人陈氏之子,初以陈氏赐嬖人李道儿,已复迎还,生昱。裴子野曰:太宗保字螟蛉,剿拉同气,宋德告终,非天废也。 螟蛉,诗小宛篇:螟蛉有子,蜾蠃负之。桑上青虫也。蜾蠃,土蜂也。取桑虫负之,入空木中,祝之曰:类我类我。七日而化为其子。临海,县名,属台州府。邵陵,今湖广宝庆府。松滋,县名,属荆州府。庐江,县名,属庐州府。晋平,今福建福州府。巴陵,今湖广岳州府。 陈氏名妙登。蜾,音果。蠃,音罗,又上声) 元徽主,李将军,兴心酖母。(昱即位,改元元徽,自以李道儿之子,每微行自称李将军。昱失德,皇太后每加勖譬,太后赐昱玉柄毛扇,昱嫌毛羽不华,欲加酖害。左右曰:若行此事,官便作孝子。乃止。 明帝后王贞风) 张刀锯,布鋋矛,路绝行人。(昱骄恣日甚,无日不出,从者并执鋋矛,逢无免者。民间扰惧,行人殆绝。针椎凿锯,不离左右。喜以铁椎椎人阴破,一日不杀,则惨然不乐。单骑远郊,独宿深野,手挥矛鋋,躬行刳斮。执儒士孙超、功臣杜幼文沈勃杜叔文,皆手自脔割。飞镞鼓剑,裂孩穉肝肠,投骸江流,以为欢笑。 鋋矛,铁把短矛也。 鋋,音蝉。斮音捉,斩也) 萧领军,腹射骲,君臣怀忌。(萧道成为中领军,昱忌其威名,欲杀之。常直入领军府,道成昼卧裸袒,昱令起立,画腹为的,引满将射之。道成敛板曰:老臣无罪。乃更以骲箭射中其脐,投弓大笑。由是道成畏忌,密与袁粲褚渊谋废立。 骲箭,骨镞箭,不能伤人,骲音泊) 跳台冈,偷狗吃,授首于人。(萧道成与褚渊谋废昱,命越郡校尉王敬则,阴结昱左右杨玉夫杨万年陈奉伯等使伺机便。至是昱乘露车,与左右于台冈赌跳,晚至新安寺偷狗吃,饮酒醉还,玉夫万年刎其首,奉伯袖之出与敬则,驰诣领军府。道成戎服乘马入宫,以太后令,迎立安成王准。 越郡,未详,疑今绍兴台冈,或谓即台成也。安成,今河南信阳州) 宋顺帝,走丹阳,齐公受禅。(顺帝名准,明帝第三子。初,明帝密取诸王姬有孕者入宫,生男则杀其母,而使宠姬育之。准乃桂阳王休范子。在位三年,禅位于齐公萧道成,贬为汝阴王,徙之丹阳,置兵守卫。 汝阴,今凤阳府颖州。丹阳,即古建康,东晋元帝都此,置丹阳郡,宋齐梁陈因之;隋平陈,废郡。郎今江宁府。 顺帝系昭华陈法容抚育) 可怜哉,石头城,袁粲捐生。(中书监袁粲,舆尚书令刘秉谋诛道成,将帅黄回卜伯兴,皆与通谋。时领军将军刘韫入直门下省,伯兴为直合,回等出屯新亭。粲谋矫太后令,使韫伯兴帅宿卫兵攻道成于朝堂。回等帅所领为应,秉等并赴石头,本期夜发。秉晡后即束装,尽室犇石头,粲曰:何事遽来?今败矣。道成闻之,使王敬则杀韫及伯兴,又遣戴僧静苏烈等攻粲,秉踰城走。粲谓其子最曰:本知一木不能止大厦之崩,但以名义至此。僧静踰城独进,最以身卫粲,粲谓最曰:我不失忠臣,汝不失孝子。遂父子俱死。百姓谣曰:可怜石头城,宁为袁粲死,不作褚渊生。秉父子亦为追者所杀) 愿勿生,帝王家,相承报应。 下金街,弹指哭,既换家门。(道成欲受禅,顺帝不肯临轩。王敬则劲兵入迎,顺帝曰:欲见杀乎?敬则曰:出居别宫耳,官先取司马家亦如此。帝泣而弹指曰:愿后身世世勿生帝王家。乃出就东邸) 宋八主,六十年,匆匆过了。(宋刘氏六主五十三年,假子二主七年,共六十年) 元嘉后,何曾见,一日升平。(元嘉,文帝年号) 齐高帝,萧道成,深沉雅重。(道成,汉萧何二十四世孙,篡宋即位,是为高帝。先封齐王,国号齐。帝博学能文,深沉有大量) 仗王褚,移宋鼎,废弒嗣君。(初,道成废弒主昱,褚渊之力为多。后欲篡宋,吏部郎王俭说道成曰:宋氏失德,非公岂复能济?遂倡议加道成太傅,假黄钺,及受禅。侍中谢胐在直,当解玺绶,朏曰:齐自有侍中。引枕卧。王俭乃为侍中,解玺绶,司空渊乃奉玺绶诣齐宫劝进。遂废宋主于丹阳,寻杀之,灭其族。道成即位,以渊为司空录尚书事,俭为尚书令,处士何点戏谓人曰:我作齐书已竟,赞曰:渊既世族,俭亦国华,不赖舅氏,遑恤国家。尹氏曰:王褚皆宋公主子,为宋大臣,顾以世臣华冑,王室懿亲,忍将外王父之家国,输之崛起之权奸,曾狗彘之不若哉。) 爱犹子,宣城鸾,阶之为祸。(道成兄道生之子鸾,早孤,道成养之,恩过诸子。封宣城公,鸾表曰:臣本庸才,幸高皇帝笃犹子之爱,降家人之慈。顾氏曰:道成笃犹子之爱,阶之为祸。则当篡位之初,而伐枝之斧,反噬之狼,已在肘腋间矣。 宣城,县名,属江南宁国府) 躬节俭,期十载,粪土黄金。(高帝性清俭。主衣中有玉导,帝曰:留此正长病源。即命击碎。每曰:使我治天下十年,当使黄金与土同价) 无大功,窃宸居,四年享祚。(宋魏弁曰:萧氏父子无大功于天下,既以逆取,不能顺守。在位四年) 老升遐,传长子,宝位相承。(道成殂,传位长子名颐,是为武帝) 齐武帝,性刚明,总持大体。 革晋宋,因仍弊,府库充盈。 外和魏,内恤民,甚称良主。(顾充曰:武帝刚毅有断,惟总大体,革晋宋之弊政,而以富国为先。外好强魏,内保旧基,封刃行诛,玩法者敛手。故永明之世,府库充溢,内外安然,亦有齐之良主也) 爱羽毛,疎骨肉,猿响哀鸣。(武陵王晔多才艺而疎婞无宠,常侍宴,醉伏地,貂抄肉柈,帝笑曰:肉污貂。对曰:陛下爱羽毛而疎骨肉。帝不悦。帝子荆州刺史巴东王子响,有勇力,好武事,私作锦袍绛袄,欲以饷蛮交易器仗。长史刘寅以闻,子响怒,杀之。帝遣卫尉胡谐之将军尹略等诣江陵检捕群小,子响遣使相闻曰:天下岂有儿反,今便舸还阙,受杀人之罪?略答曰:谁与汝反父人共语。子响漉泣,具酒馔饷台军,略弃之江流。子响怒,西渡与台军战,略败死,谐之逃去。帝又遣丹阳尹萧顺之将兵继至,子响即日乘舴艋至建康。帝太子长懋,素忌子响,密谕顺之使早为之所。子响见顺之欲自申明,顺之缢杀之。久之,帝游华林园,见一猿透掷跳鸣,问左右,对曰:猿子前日坠崖死。帝思子响,因呜咽流涕。 武陵,县名,属常德府。巴东,县名,属荆州府。 貂抄冠,以貊尾为饰略拂过也。柈与盘通) 大不幸,子先亡,太孙传统。(帝太子名长懋,早卒,立孙昭业为太孙。帝殂,昭业嗣位) 郁林王,六个月,见弒宣城。(昭业好与左右微服游走市里,作诸鄙戏。西昌侯鸾谏,不从,心忌鸾,欲除之。以卫尉萧谌征南咨议萧坦之,皆祖父旧人,甚亲信之,谌与坦之见昭业狂纵日甚,乃劝鸾废立。鸾引兵入云龙门,昭业闻变,犹为手敕呼谌。俄而谌引兵入合,昭业拔剑自刺,不入,舆接而出,行至西弄弒之。以太后令,追废为郁林王。鸾自为大将军,封宣城公。昭业在位六月。 西弄,弄,厦也,亦作《广弄》,今人谓小巷及过道屋为弄,疑即江左相传之语也) 海陵王,未半载,仍前被害。(鸾立昭业弟昭文为帝,在位四月,废为海陵王,寻诈称王有疾,数遣御师胆视,因而殒之) 宣城鸾,堂叔祖,占了龙庭。(明帝鸾,高祖兄始安贞王道生之子,昭文之堂叔祖也,至是弒昭文而自立) 魏临江,诘废立,汉宣谬比。(魏主以明帝自立,伐之。至寿阳,齐豫州刺史丰城公遥昌使参军崔庆远问出师故,魏主曰:齐主何故厩立?庆远曰:废昏立明,古今非一。魏主曰:卿主若不忘忠义,何以不立近亲,而自取之乎?庆远曰:霍光亦舍近亲而立宣帝。魏主曰:霍光何以不自立?庆远曰:非其类也,主上正可比宣帝耳。且武王伐纣而不立微子,亦为贪天下乎。魏主笑遣之,使使临江,数齐主之罪而还) 索香火,殄十王,以次行刑。(明帝先杀鄱阳王锵、随郡王子隆、安陆王子敬、南平王锐、晋熙王球、宜都王铿,又杀桂阳王铄、江夏王锋、建安王子真、巴陵王子伦、衡阳王钧。及有疾,以近亲寡弱,而高武子孙犹有十王,欲尽除之,以问始安王遥光,遥光以为当以次施行。遥光每与屏人久语毕,明帝索香火,呜咽流涕,明日必有所诛。会明帝疾甚暴绝,遥光遂杀河东王铉、临贺王子岳、酉阳王子文、衡阳王子峻、南康王子琳、永阳王子岷、湘东王子建、南郡王子夏、桂阳王昭粲、巴陵王昭秀等十人,于是太祖世祖及世宗诸子皆尽。铉等已死,乃使公卿奏其罪,诏诛之。) 豺狼性,五年终,传之宝卷。( 东海王檄文曰:豺狼之性,有甚无悛。在位五年殂,传子宝卷) 嬖潘妃,行淫乱,莲步生金。(宝卷凶暴淫乱,潘妃有国色,嬖之。以阅武堂为芳乐苑,于苑中立市肆,共为裨贩。潘妃为市令,自为市吏。百姓歌曰:阅武堂,种杨柳,以至尊屠肉,潘妃沽酒。凿金为莲花以贴地,令潘妃行其上,曰:此步步生莲花也。 潘妃名玉儿,本名俞尼子。裨,一本作稗,谓小贩之民也) 围城中,恬不思,笙歌内院。 南康王,亲弟兄,弑贬东昏。(宝卷弟南康王宝融为荆州剌史,萧衍为雍州刺史,长史萧颕冑行府州事。宝卷以衍有异志,遣将军刘山阳就颕冑兵袭衍。衍知其谋,徧与州府书,声云山阳西上,并袭荆雍。颕冑大惧,遂伏兵袭山阳杀之。乃以宝融教纂严,以衍都督前锋,起兵于江陵。衍亦发襄阳,又称奉海陵母宣德太后令,遥废宝卷为涪陵王,宝融自即位于江陵。衍进攻江郢,所向皆克,直趣建康,数战皆捷。宝卷将军徐元瑜以东府城降,李居士以新亭降。衍镇石头,宝卷闭门自守,衍命诸君筑长围守之。宝卷悉以军事委王珍国,嬖臣茹法珍梅虫儿说宝卷曰:大臣不留意,使围不解。宜悉诛之。珍国及其副张稷惧祸,使后合舍人钱疆夜开云龙门,珍国稷引兵入殿。宝卷方在含德殿作笙歌,兵入斩之。樱以黄紬裹宝卷头,遣博士范云送诣石头。衍以太后令,追废宝卷为东昏侯。 东昏,今兰阳县。雍州,今襄阳府。南康,今江西赣州) 齐和帝,弒其兄,委身萧衍。(宝融,明帝第八子,结衍弒兄而自立,是为和帝。衍自为大司马承制,寻自为相国,又进爵为梁王) 贬巴陵,求醉酒,毒以生金。(萧衍篡位,废和帝为巴陵王,乃使所亲郑伯禽诣姑孰,以生金进王。王曰:我死不须金,醇醪足矣。乃饮沉醉,伯禽就折杀之。 巴陵,县名,属岳州府。姑孰,今太平府。) 齐七主,短光阴,二十四载。(齐自太祖至和帝,凡七主二十四年。捷录曰:二十四年之七主,齐祚不长,视六朝最甚焉。呜呼,高祖欲为子孙计,以尽灭刘氏之族,而子孙涂炭于明帝。明帝亦欲为子孙计,以尽灭本宗,而子孙复倾覆于梁主。夫然后知贼人以自利者,乃积祸以召殃者也) 可怜生,风雨过,败坏无存。 梁武帝,报兄雠,生心夺位。(衍兄懿,先为齐尚书令。东昏侯惮之,赐懿药于省中。懿且死,曰:家弟在雍,深为朝廷忧之。时衍为齐雍州剌史,及闻兄死,乃集僚佐谓曰:昏主暴虐,当与卿等共除之。遂连弒二主,终夺齐祚,是为武帝。先封梁公,进爵为王,故国号梁) 广文学,勤庶政,礼待羣臣。(帝雅好儒术,诏置五经博士。广开馆宇,招纳后进。父分遣博士祭酒巡州郡立学,尤勤于政务。冬月视事,执笔触寒,手为皴裂。虽居暗室,恒理衣冠,待臣必以礼,对内竖小臣,亦如遇大宾。) 却献奉,抑奢靡,求成于魏。(帝断郡县献,奉躬持节俭,长斋一食,荣羹粝饮,一冠三载,一衾二年。后遣使求成于魏,魏遣董绍慰劳叛城,帝召见遣还。曰:战争多年,民物涂炭,吾是以不耻先言。自是南北修好,使命常通) 天监世,治安久,年岁丰登。(天监,武帝年号。其时息兵省役,海内宴然,时和岁豊,米斛二十钱) 敬佛法,造浮图,舍身同泰。(帝敬信释氏法,舍身同泰寺,设大会,释御服,持法衣,行清净。大舍素床瓦器,亲为四众讲涅盘经。羣臣以钱一亿万奉赎,三请乃许。后停寺讲三慧经,是夜同泰寺浮图哭。帝曰:此魔也,宜广为法事。遂起十二层浮图。 同泰寺,在江宁城中台城内。四众:比邱比邱尼,此出家二众也;优婆塞优婆夷,此在家二众也。湼盘,梵语,华言示寂也。佛说施灯文云:愿一切众生皆得湼盘,微妙光明。言至湼盘者,乃有微妙光明,世人认以为死,非也。浮图,塔也) 戒宰杀,宗庙祀,麫做牺牲。(帝以宗庙用牲牢,有累冥道,皆以面为之。于是朝野喧哗,以为宗庙去牲,乃是不复血食。竟不从) 信守牧,来降梦,猿猴纳叛。(魏太傅大行台侯景,以河南叛附于梁。先正月乙卯,武帝梦中原守牧皆以地来降,至是景遣丁和上表,言举十三州内附。和至,称景于正月乙卯定计,帝愈神之。召群臣定议,仆射谢举等曰:顷与魏和,边境无事。今纳其叛臣,窃谓非宜。帝不听,封景为河南王,遣兵援之。猿猴注见下林池句) 薄心肠,致激变,强弩冲城。 果然是,林池殃,金瓯缺坏。(初,侯景纳降,帝意未决,常独言我国家如金瓯无一伤缺,今忽受景地,脱致纷纭,悔之何及?中领军朱异劝纳之。后东魏高澄作檄移梁曰:侯景自生猜忌,远托关陇,依凭奸伪,逆主定君臣之分,伪相结兄弟之亲,岂曰无恩,终成难养。今乃授之以利器,诲之以慢藏,使其势得容奸,时堪乘便,老贼奸谋,将复作矣。但恐楚国亡猿,祸延林木;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彼梁主者,必将祸生骨肉,衅起腹心,强弩冲城,长戈指阙。外崩中溃,今实其时。未几澄遗书求成于梁,司农卿傅岐曰:高澄何事须和?必是设间欲令侯景自疑,图祸乱耳。帝不听,使还过寿阳。景知之,摄问具服,乃启帝曰:臣与高氏衅隙已深,今陛下复与连和,使臣何地自处?帝报之曰:朕与公大义已定,岂有成而相纳、败而相弃乎?初,帝以贞阳侯渊明伐东魏,为慕容绍宗所擒,景乃诈为邺中书,求以渊明易景,市复书曰:贞阳旦至,侯景夕返。景谓左右曰:我固知吴老公簿心肠。反计遂决。 寿阳,今寿州。邺,今临漳县。贞阳,汝宁府真阳县) 荷荷声,索蜜水,饿死台城。(侯景反,攻台城,陷之。帝歏曰:自我得之,自我失之,夫复何恨。景入,自加大都督,录尚书事,帝为所制,所求多不遂意。饮膳亦为裁节,忧愤成疾,卧净居殿,口苦索蜜不得,再曰荷荷,遂殂。 荷荷,愤怒声,韵会云:荷,劳也。盖是苦苦之意) 简文帝,受拘持,寄身虎吻。(简文帝名纲,武帝第三子。武帝殂,太子纲立,立宣城王大器为太子。时侯景自称汉王宇宙大将军,都督六合诸军事。帝虽承父业,受制贼臣。文选云:身寄虎吻,危若朝露。 上下四旁曰宇,古往今来曰宙) 乐游苑,听笙歌,无限伤情。(景取简文女溧阳公主,甚爱之,请简文禊宴乐游苑,景与溧阳主共御床南面并坐。简文闻丝竹,凄然泣下,景曰:陛下何不乐?上为笑,景下席应弦而歌,逼上起舞。 乐游苑,在江宁府北七里覆舟山南。溧阳,县名,属江宁府) 迫禅位,豫章王,土囊遇弒。(景行台郎王伟说景废立,景从之,遣彭隽等帅兵入殿,废简文为晋安王,幽于永福省。杀太子大器而立豫章王栋。伟复说景杀之,以绝众心。景乃使伟与彭隽王修纂进觞,简文帝知将杀己,尽醉而寝,隽进土囊,修纂坐其上而殂。) 子栋立,被幽囚,景自称尊。(栋立一月,景废为淮阴王,锁于密室,景自称汉帝。 按栋乃统之孙,欢之子也,非简文子。后为元帝使朱买臣沈之于水) 梁元帝,起湘东,伤残骨肉。(元帝名绎,武帝第七子,先为湘东王。遣兵攻河东王誉于湘州,岳阳王詧以蔡大宝守襄阳,帅众救之。绎遣兵袭襄阳,詧遁还,绎遂攻湘州。邵陵王纶致书曰:今社稷危耻,创巨痛深,惟应剖血尝瞻,泣血枕戈。若外难未除,家祸仍构,骨肉之战,劳兵损义,亏失多矣。绎不从,竟克湘州,杀誉。河东,今平阳府蒲州。岳阳今长沙府湘阴县。湘州,即长沙府。詧音察) 视父兄,在急难,全不关心。(绎,武帝子,简文弟。尹氏曰:萧梁祸败,宗社覆灭,绎未闻遣一兵、驰一骑,勇于讨贼,必至父死兄弒,始为进攻。盖其包藏祸心,欲借贼手以去其适,初不为父兄而讨贼也。绎之处心如此,故未几而有江陵之祸,国祚寻亦殄绝矣) 淮海鲸,载盐尸,方纔授首。(绎遣王僧辨陈霸先等讨景,景兵大溃,与百余骑东走。前太子舍人羊鹍杀景,传首江陵,暴尸于市,士民争飡之。初,景宴集,召僧通,僧通取肉榲盐以进,景答所恨太盐,僧通曰:不盐则烂。及景死,王僧辨截其二手送齐文宣,传首江陵,果以盐五斗置腹中,送建康,僧辨等上表劝称尊号。绎曰:淮海长鲸,虽云授首,襄阳短狐,未全革面。太平玉烛,尔乃议之。长鲸喻景,短狐喻岳阳王詧) 讨蜀纪,绝属籍,狠刈同根。(益州刺史武陵王纪,颇有武略,武帝死,纪遂称帝于蜀。后纪帅军伐江陵,绎请魏伐成都以救之,魏宇文泰遣尉迟迥自散关伐蜀。纪兵次西陵,闻魏寇成都,忧懑不知所为,绎将任约进攻,纪将侯叡破之,拔其三垒,两岸十四城俱降。纪不获退,顺流东下,将军樊猛追击之。纪众大溃,猛围而守之。绎密敕猛曰:生还不成功也。猛遂斩纪及其幼子圆满,又执圆照兄弟三人送江陵,绎绝纪属籍,下圆照等于狱,绝其食而死。 西陵,今荆州府彝陵州) 着戎衣,御龙光,听讲老子。 魏于谨,率兵来,欲避无门。(绎讲老子于龙光殿,时魏遣柱国于谨帅师会后梁王詧伐梁,武陵太守告魏兵且至,乃使王琛使魏。时内外戒严,绎始停讲,琛驰报曰:吾至石梵,境上帖然。乃复开讲。百官戎服以听。魏军济汉,绎出城行栅,谨令筑长围,中外遂绝。于谨,字思敬,仕周封燕国公) 焚图书,数万卷,斯文煨烬。(魏百道攻城,梁反者开门纳魏师。绎退保金城。乃焚古今图书十四万卷,以宝剑击柱折之,叹曰:文武之道,今夜尽矣!遂出降。后梁王詧使铁骑拥之入宫,囚于乌幔之下,或问何意焚书,绎曰:读书万卷,犹有今日,故焚之) 巡城歌,西陵叹,酸鼻难闻。(魏兵至栅下,绎自巡城,犹口占为诗,群臣亦有和者。及江陵城克,帝制诗四绝,其一曰:南风且绝唱,西陵最可悲。今日还蒿里,终非封禅时) 詧杀叔,帝江陵,后梁建号。(詧,昭明太子统之子,元帝绎之侄。詧借兵西魏杀绎,魏取襄阳,徙詧使称帝于江陵,屯兵守之,是为后梁宣帝。 萧统,字德施,小字维摩。谥昭明) 传岿琮,被隋朝,废作平民。(宣帝殂,传子岿,是为后梁明帝。传子琮,是为末帝。并入于隋,隋文帝封琮为莒公) 梁敬帝,倚陈公,废而复立。(敬帝名方智,元帝第九子。元帝被杀,方智时为晋安王,在江州,迎至金陵即位,齐以兵纳梁贞阳侯渊明为帝,以方智为太子,称帝七月。陈霸先废渊明,复立方智) 到头来,遭逼篡,贬号江阴。(霸先篡位,废敬帝为江阴王,寻弒之) 陈高祖,名霸先,梁朝宰辅。(梁元帝时,霸先为将军。敬帝时,霸先为丞相,寻封陈公,进爵为王,终篡敬帝位,为陈高祖武帝) 起江州,讨侯景,屡建功勋。(霸先初为始兴太守。侯景之乱,起兵讨景,遣使诣湘东王,受节度。后与王僧辨等讨景,败之。景既杀,元帝以为将军,遣屯京口。始兴,今广东韶州府) 刈僧辨,废渊明,弈棋建置。(初,霸先与王僧辨共灭侯景,情好甚笃。及齐遣渊明为帝,僧辨纳之。霸先遣使争之,不从,霸先曰:武帝子孙甚多,惟孝元能复雠雪耻,其子何罪而忽废之?吾与王公并处托孤之地,而王公一旦援立非次,其志欲何为乎?会有告齐师至者,霸先部分将士,使侯安都趋石头,军人拥之投于女垣内。众随而入,霸先兵亦自南门入。僧辨方视事,外白有兵,俄而兵自内出,僧辨被执,杀之。废渊明为建安公。捷录曰:敬帝既废而又立,贞阳已立而复废。数月之中,一予一夺,易君如弃梗,置君如奕棋) 剪王琳,败齐师,兵不留行。(梁广州刺史王琳伐陈,次白水,乞师于齐。齐纳梁永嘉王庄于梁军,以琳为丞相,琳遂以庄称帝,进伐临川。为陈所败,琳还湘州。先是齐萧轨与徐嗣徽合兵十万侵梁,攻于芜湖,霸先遣沈泰就侯安都共据梁山御之。齐兵至秣陵,霸先召周文育等御之,齐人跨淮立桥栅,度兵夜至方山。嗣徽列舰青墩,断文育归路,文育攻之,靳其骁将鲍砰。嗣徽因留芜湖,自丹阳步上,进及儿塘。建康震骇,霸先拒嗣徽于白城,适与文育会。将战,安都帅骑突其陈,破之。齐兵至幕府山,霸先遣别将击其粮运,尽获之。齐兵杀马驴以食,至元武湖西北。会连日大雨,坐立泥中。霸先乃与沈泰等纵兵大战,安都自白下横出其后,齐兵大溃。追斩嗣徽及执。 白水,浦名。芜湖,县名,属太平府。梁山,即天门山。秣陵,今江宁。方山,在江宁东南,一名天印山。青墩,即青山,在太平府东南,谢眺尝筑室于此,又名谢公山。儿塘,或作倪,儿塘,地名,在江宁府西。幕府山,在江宁府西北,晋王导建幕府于此,俗名石灰山。白下,城名,在江宁府西北,齐武帝置县,陈亡城废。元武湖,在江宁上亓北十里。衡阳,县名,属衡州府) 抉敬帝,总朝权,终行篡夺。(注见前遭逼篡句下) 减珍羞,用瓦器,谄事胡神。(武帝性俭素,常膳不过数品,私宴用瓦器蚌盘。殽核充事而已。尤好谄事胡神,舍身于大庄严寺) 有二子,陷长安,内无储嗣。(武帝子昌顼,皆以江陵之陷,没于长安。武帝殂,内无适嗣。▼璜按纲目载霸先殂,子昌顼没于长安。今升庵云有二子陷长安,与纲目合。然考史,昌其子而顼其侄,顼乃始兴王第二子,与临川王亲兄弟。此指为高祖子,非是。下云安成王高祖嗣,皆误。观文帝陨昌而封顼,且欲遵泰伯之事甚明。) 临川王,兄之子,即位称尊。(临川王蒨,武帝兄始兴王之长子。急召蒨于南皖,王谦让不敢当,后以昌故,未肯下令。侯安都曰:今四方未定,何暇及远。临川王有大功于天下,今日后应者斩。按剑上殿,曰皇后出玺,是日即位,是为陈文帝。) 陈文帝,起艰难,投签警惕。(帝起自艰难,知民疾苦,性明察俭约。每夜刺闺,取外事分判者前后相续,敕传更签于殿中者,必投签于阶石之上,令鎗然有声。曰:吾虽眠,亦令惊觉。 刺闺,就闺中刺取外事) 杀衡阳,忘大德,不算仁君。(初,高祖以子昌顼在长安,屡请之于周。文帝即位,周先遣昌还,昌致书于帝,辞甚不逊。帝召侯安都谓曰:太子将至,须别求一藩归老。安都曰:自古岂有被代天子,臣请自迎之。以昌为衡阳王,昌济江,安都中流陨之,使以溺告) 陈废帝,性懦弱,贬居临海。(初,衡阳王昌死,周复遣杜杲送顼南归,文帝以顼为扬州刺史,封安成王。文帝病笃,以太子伯宗太丑弱,谓顼曰:吾欲遵泰伯之事。顼拜泣固辞。文帝殂,伯宗立,顼以司徒录尚书事,与中书舍人刘师知等同受遗诏辅政。顼入居尚书省,师知见顼为朝野所属,忌之,谋出顼于外,矫敕谓顼曰:今四方无事,王可迁东府经理州事。记室毛喜语顼曰:此必非太后意,出外即受制于人。顼使喜入言于太后,太后曰:伯宗幼弱,政事悉委二郎,此非我意。喜以报顼,顼以师知付廷尉,赐死。自是国政尽归于顼。姑兴王伯茂,以顼专政不平,肆恶言,顼遂以太后令,诬伯宗与师知等通谋,废为临海王,以安成王入纂。又下令黜伯茂,使盗杀之。史称临海王为废帝) 安成王,高祖嗣,合礼为君。(注见前有二子句下) 陈宣帝,事文皇,力辞储副。(顼废临海王而自立,是为陈宣帝。初,文帝疾笃,顼入侍医药,文帝谓顼曰:吾欲遵泰伯之事。顼固辞。文帝又曰:四海事重,宜须长君。尚书孔奂流涕曰:安成王足为周旦。遂止) 既持权,欺寡弱,信义何存。(捷录曰:欺孤弱寡,安成曾无周旦之忠。持权欺弱事,注见前贬临海句下。 安成,郡名,今江西吉安府) 焚云锦,却青牛,两云恭俭。(监豫州陈桃根表上织成文锦被各二百,诏于云龙门外焚之。又于所部得青牛献之,诏遣还) 盟百官,侵梁境,举动佻轻。(帝立方明坛于娄湖,以始兴王叔陵为王官伯盟百官,自幸娄湖誓众,分遣大使班下四方,以相警戒。后梁主岿称帝江陵,陈吴明彻攻江陵,引水灌之。周总管高琳与梁王操拒战,十旬,明彻败退公安。后又遣章昭达攻梁,梁主告急于周,周使将军李迁哲救之,昭达兵不利,引还。尹氏曰:前陈人攻梁不克,今又遣兵攻之。周人救之,陈帅遂还。然则陈无名兴师,避强凌弱,其罪见矣。 娄湖,在江宁府城东南十八里,湖上有娄湖苑) 临晏驾,孝堂中,羣儿作乱。 下棺头,收拾在,后主长城。(宣帝崩,翌日小敛,太子叔宝哀顿俯伏。始兴王叔陵以剉药刀砍太子,中项,长沙王叔坚手搤叔陵,夺其刃。叔陵出云龙门,驰车还东府,召左右断青溪道,赦东城囚,以充战士。叔坚以太子命,召右卫将军萧摩诃入见,受敕趣东府,屯城西门。叔陵自知不济,欲奔隋,台军邀斩之。太子叔宝始即位。后降隋,为长城公,是为陈后主。 长城,今湖州府长兴县。东府,城名,在江宁府青溪桥东南临淮水,晋会稽王道子领扬州,其宅在州东,故号东府。东城,即东府城也。青溪,在江宁府治,吴凿东渠,名青溪,溪有曲通潮沟,以泄元武湖水) 锣鼓闹,曲声沉,金钗玉树。 战尘生,风刮倒,结绮临春。(叔宝起结绮临春望仙三阁,皆以沉檀为之,金玉珠翠为饰。叔宝自居临春,张贵妃名丽华,居结缔,龚孔二贵嫔,居望仙。以宫人袁大舍等为女学士,日与仆射江总尚书孔范等十余人侍宴后庭,谓之狎客。使诸妃嫔及女学士与狎客共赋诗,采其尤艳丽者,被以新声,选宫女千余习而歌之。其曲有玉树后庭花、金钗两臂垂等名。 结绮临春望仙三阁,俱在江宁府上元县治东北五里台城内) 锺陵山,大军轮,萧郎束手。(隋以总管贺若弼韩擒虎伐陈,陈以萧摩诃为都督。若弼攻京口,摩诃请逆战,陈主不许。及弼至钟山,摩诃又曰:弼军深入,垒堑未坚,可以袭之。又不许。任忠曰:兵法客贵速战,主贵持重,今但分兵断江路,无令彼信得通;臣径袭六合,扬声往徐州断彼归路,则诸军不击自去。陈主亦不从。明日歘然曰:兵久不决,令人腹烦,可呼萧郎一出击之。任忠苦请勿战,孔范奏请作一决,当为官勒石燕然。乃使鲁广达陈于白土冈,任忠孔范摩诃军以次而北,若弼引兵趣范,范以兵暂交即走,摩诃被擒。 钟山,即蒋山,在江宁上元县东北十八里。京口,今镇江府。六合,县名,属江宁府。徐州,属淮安府。白土冈,在江宁府东。 贺若姓,弼名。擒虎,字子通。摩诃,字符胤) 朱雀门,擒虎入,文武逃奔。(任忠驰见叔宝,言败状。叔宝与金两縢使募人出战,忠曰:陛下当就上流进军,臣以死奉卫。叔宝信之,敕出部分会,韩擒虎自新林进军,忠遂帅数骑迎降于石子冈,引擒虎军直入朱雀门。陈人欲战,忠挥之曰:老夫尚降,诸军何事?众皆散走。 石子冈,在江宁府一十五里) 谈王气,夸天堑,赋诗纵酒。(初,隋军临江,叔宝谓侍臣曰:王气在此,齐兵三来,周师再至,无不摧败。彼何为者耶。孔范曰:长江天堑,今日北军岂能飞渡耶。叔宝以为然,不为备。纵酒赋诗不辍。后叔宝至隋,隋主曰:此败岂不由酒与作诗之功?) 自有计,投眢井,基业销沉。(隋兵入,叔宝惶遽,将避匿,袁宪正色曰:大事如此,去欲安之?不若正衣冠,御正殿,依梁武帝见侯景故事。叔宝曰:吾自有计。乃从宫人十余,出景阳殿,将自投于井。后合舍人夏侯公韵以身蔽井,叔宝与争,久之乃得入。既而军入,窥井呼之,不应;欲下石,又闻叫声,以绳引之,惊其太重。及出,乃与张贵妃孔贵嫔同束而上。旋执送长安,陈祚遂亡。 眢井,井无水也。景阳殿,在江宁上元县治东北五里台城内,刘宋元嘉中所建,井即景阳井,一名胭脂井。陈后主与张孔二妃投其中以避隋兵,后人名为辱井。金陵览古曰:台城内千福院,有小石地,言是景阳井,有古石井栏,其上有刻字,惟戒哉二字可辨。 眢音渊) 天分剖,三百年,乾坤瓜裂。(凡东晋起至陈后主止,凡二百七十七年) 半东西,半南北,两下峥嵘。 经战马,骨如山,生灵虀醢。 动刀鎗,血混水,河洛膻腥。 隋文帝,并周陈,宁南静北。(杨坚篡周静帝之位,是为隋文。九年擒陈后主,而南北始混为一) 总江山,归一统,望想升平。 此一段,说南朝,四家兴废。 据偏方,些小地,何足云云。 南朝事,半边天,长江隔界。 北朝君,同日月,再有评论。 按北史,魏居先,匈奴种类。 曹魏时,沙漠汗,入贡来宾。(鲜卑索头部,世居北荒,至可汗毛始强大。后十余世,传授诘汾,南迁居匈奴故地。诘汾死,力微立,曹魏景元二年,遣子沙漠可汗入贡。晋武帝咸宁元年,又遣沙漠可汗入贡。晋元康六年,索头分其国为三部,使猗卢居定襄之盛乐故城。晋愍帝建兴三年,以刘琨表请,诏进猗卢为代王,三传至什翼犍) 道武帝,拓拔珪,兴于晋末。(什翼犍世子裳,早卒,庶长子寔君杀诸弟,并弒犍,国中大乱。寔子珪尚幼,珪母贺氏,以珪走依贺讷。晋孝武太元十一年,珪从曾祖纥罗,与诸部大人共请贺讷推珪为主,大会于牛川,即代王位,改代称魏。乘燕慕容氏衰,南取并州,东举幽冀,自将克中山。慕容麟走邺,魏寻入邺) 戊戌年,即帝位,建国平城。(晋安帝隆安二年戊戌,珪迁都平城,始营宫室,建宗庙,立社稷。十二月称皇帝,追尊远祖毛以下二十七人皆为皇帝,改元天兴,是为道武帝。 平城,今大同府) 修制度,饰规模,天资信美。(珪初制冠服,命野朝皆束发加帽,命邓渊立官制,协音律;董谥制礼仪,王德定律令,鼌崇考天象,仿古制定郊庙祭享礼乐。分尚书三十六曹,置五经博士,增国子太学生。命郡县大索书籍送平城。捷录曰:魏主初政,规模制度,夐然改观矣。) 炼金丹,崇左道,不算聪明。(仪曹郎董谥献服饵仙经,珪置仙人博士,立仙坊煑炼百药) 雷震殿,怨神灵,疑心狠劣。(雷震魏天安殿东序,魏主恶之,命以冲车攻东西序,皆毁之。初魏主服寒食散,药发,躁怒无常。又灾异数见,占者言有急变生肘腋,魏主忧惫,废寝食,追记生平成败得失,独语不止。每百官奏事至前,记其旧恶,辄杀之。或颜色变动,或鼻息不调,或步趋失节,或言辞差谬,皆以为怀恶在心,发形于外。往往手击杀之。死者皆陈天安殿前,羣臣多不敢求亲近) 杀人夫,夺人妇,败坏人伦。 奸生子,夜踰墙,亲行手刃。(初,珪见贺太后之妹美,请纳之,太后曰:不可,是已有夫,不可夺也。珪密令人杀其夫而纳之。生清河王绍。绍凶狠无赖,珪尝倒悬井中,垂死乃出之。至是谴责贺夫人,夫人使人密告绍曰:何以救我?绍夜与宦者宫人通谋,踰垣入宫弒珪) 犬羊心,终不善,天理难容。(发明曰:珪因贺氏之美,杀其夫而纳之,绍之肆逆,得非余恶之所锺乎?善恶之报,捷如影响,不可诬也) 明元帝,讨凶人,能行孝道。(珪长子齐王嗣,珪将立为太子。魏故事:凡立子先杀其母,乃赐嗣母刘贵人死。嗣性孝,哀泣不自胜。珪怒。嗣还舍,日夜号泣,珪复召之,左右曰:上怒甚,不如且避。嗣乃逃匿于外,惟王洛儿随之。至是闻变,遣洛儿入平城,告将军安同等。众争出奉迎,卫士执绍脔食之。乃即位,是为明元帝) 举八公,同听政,不弃先臣。(诏长孙嵩与安间奚斤崔宏等八人坐止车门右共听政,时人谓之八公。又以尚书燕凤逮事什翼犍,使入侍讲论,出议政事。以旧臣李先为先帝所亲信,令常宿于内,以备顾问。 止车门,门名) 清郡县,讨柔然,诸邦助祭。(明元以郡县豪右,多为民患,优诏征之。民恋土下乐内徙,长吏逼遣之,遂起为盗。明元先赦其罪,后遣于粟磾讨不从命者,所向皆平。明元讨柔然,柔然围魏师于牛川,魏主救之。可汗社仑走死。又击可汗大檀,大檀走,魏兵追之,遇大雪乃还。有事于东庙,助祭者数百国。 柔然,北狄国,魏神元末,掠骑得一奴,发始齐眉,其主字之曰木骨闾,虏语首秃也,因以为氏。至其子车鹿会雄健,始有部落,自号柔然。魏太武以其无知,状类动虫,改其号曰蠕蠕) 控西秦,夺宋境,展到金墉。(西秦王乞伏炽盘谓群臣曰:今宋虽奄有江南,夏人雄据关中,皆不足与也。独魏主奕世英武,贤能为用,吾将举国事之。乃遣使入魏,贡黄金二百觔,并陈伐夏方略。初,刘裕克长安,魏遣使与裕和,岁聘不绝。及闻裕死,遣司空奚斤等攻宋滑台,拔之,乘胜进逼虎牢,别遣将军于栗磾取金墉,又遣叔孙建将兵狥青兖,建南渡河,军碻磝。宋兖州剌史徐炎南走,于是泰山高平金乡等郡皆没于狄,建等遂入青州,于栗磾攻金墉,河南太守弃城走。围虎牢二百日,城陷,执司州剌史毛德祖,悉定司兖豫诸郡县,置守宰以抚之。 滑台,本春秋郑之廪延邑,后魏置东郡,又改滑州。泰山,在济南府泰安州北。高平,今兖州府济宁州。金乡,县名,属兖州府。金墉,在河南府洛阳县故城四北角。虎牢,周关名,在开封府汜水县西二里,汉为成皋,唐为武牢。碻磝,今济南府肥城县。司州,今河南府) 太武帝,尽英雄,光南耀北。(明元殂,太子焘立,是为太武帝。焘鸷勇,临城对阵,亲犯矢石,将士畏服,咸尽死力。史断曰:有魏之业,光过南北) 灭凉熙,平夏国,整众南侵。(太武以妹武威公主妻北凉王沮渠牧犍。牧犍通于其嫂李氏,李氏毒公主,太武乘传遣医救之,得愈。征李氏,牧犍不遣,魏主自将讨之。牧犍遣其弟堇来拒战,望风奔溃,太武至姑臧,分军围之,姑臧溃,牧犍降。太武犹以妹婿待之,后有告其与故臣民交通谋反者,乃赐死。北燕王冯弘称藩于魏,魏征其太子王仁入朝,弘不肯遣质,魏使乐平王丕等伐燕。至和龙,弘密遣杨伊请迎于高丽,高丽兵至,大掠城中,弘帅龙城见户东徙,至辽东。高丽王琏遣使劳之,弘称制让之,高丽遂杀弘,并其子孙十余人。北燕灭。太武闻夏主赫连勃勃死,子昌立,诸子相图,乃轻骑济河袭统万。昌方宴群臣,魏师奄至,入西宫,焚其门,分兵四掠。太武曰:统万未可得也。遣奚斤取长安,奚斤与夏平原公定相持于长安,太武复乘虚伐统万,分兵伏于深谷,以少众至城下。昌将步骑三万出城,太武收众伪遁,昌兵鼓噪追之,太武分左右以犄之,夏众大溃,乘势逐至北城。昌奔上郢。奂斤入长安,又进攻上郢,战擒之,送昌于平城。太武以妹妻之。赫连定复称帝于平凉,太武袭平凉,定走鹑觚原,畏魏人之逼,自冶城济河,欲击北凉。吐谷浑王邀击之,执定送魏,杀之。夏遂平。南侵,注见下。 姑贼,县名,故城在凉州卫东。高丽,外国名。统万,夏赫连勃勃所筑城名,今陕西宁夏卫。上郢,县名,故城在秦州。吐谷浑,本燕慕容廆之兄,其子以父字为氏,号其国曰吐谷浑。平凉,今府名。鹑觚原,今平府灵台县) 应童谣,苍龙年,开江饮马。(宋文帝大举侵魏,取碻磝,围滑台,太武自将救之,众号百万。鞞鼓之声,震动天地。宋将军王元谟惧,退走,麾下散亡略尽。太武至彭城,使尚书李孝伯饷宋江夏王义恭貂裘,饷宋武陵王骏橐驼及骡。骏使长史张畅出见之,孝伯曰:魏主不围此城,良帅众军直造瓜步,饮江湖以疗渴耳。畅曰:去留之事,自适彼懐。若虏马遂得饮江,便为无复天道。太武引兵南下,城邑望风奔溃,魏师不赍粮用,惟以抄掠为资。及过淮,民多窜匿,钞掠无所得。闻盱眙有积粟,欲留为北归之资,留数千人守之,自帅众南出,进次爪步,声言渡江,建康震惧。太武以稾驼名马饷宋主讲和,请婚,宋亦饷以珍馐异味。魏师还攻盱眙,宋将军臧质与盱眙太守沈璞拒守,太武遗质书,质复书曰:尔自恃四足,屡犯边境。王元谟退于东,申垣散于西,尔知其所以然乎?尔独不闻童谣之言乎?盖卯年未至,故以二军开饮江之路耳。魏大攻三旬不拔,乃退走。先是童谣云:虏马饮江水,佛狸死卯年。故畅与质云然。佛狸,太武小字,次年壬辰二月,太武被弒。 瓜步,山名,在扬州府仪真县西四十七里。盱眙,县名。 佛音弼) 残六州,丁壮尽,槊戏孩婴。(魏凡破宋南兖徐兖豫青冀六州,杀掠不可胜计,丁壮尽加斩截,婴儿贯于槊上,盘舞为戏) 兴道法,立天师,尊崇孔圣。(嵩山道士寇谦之,修张道陵之术,自言尝遇老子降,授以辟谷轻身之术;又遇老子元孙李谱文,授以图录真经,使辅佐北方太平真君。奉其书献于太武,朝野多未之信,光禄大夫崔浩,独师受其术,且上书曰:圣王受命,必有天应,河图洛书,皆寄言于虫兽之文,未若今日人神对接,手笔灿然,辞旨深妙。岂可以世俗常虑,而忽上灵之命哉?太武欣然,使谒者奉牲牢祭嵩岳,迎致谦之弟子,以崇奉天师显扬新法。起天师道场于平城。谦之又言:陛下以真君御世,应登受符书,以彰圣德。太武自诣道坛受符箓,改元太平真君元年。后侵宋南下,至鲁郡,以太牢祠孔子。 嵩山,在河南府登封县北十里,五岳之中岳也。鲁,今曲阜县。道陵,字辅汉,子房八世孙) 禁巫术,毁佛教,剪灭沙门。(太武诏王公以下至庶人,有私养沙门巫觋者,皆遣诣官,过二月十五不出,沙门巫觋死,主入门诛。崔浩素不信佛法,每言佛法虚诞,宜悉除之。及卢水胡盖吴叛,太武讨之,至长安,入佛寺,见大有兵器,太武怒曰:此非沙门所用,必舆盖吴通谋,欲为乱耳!命有司按诛阖寺沙门,阅其财产,大得酿具,及窟室妇女。浩因说太武,悉诛境内沙门,焚毁金像。诏有司宣告征镇,诸有像胡书,皆焚烧;沙门无少长,皆坑之。以后有事胡神及造泥人铜人者,门诛。太子晃好佛法,缓宣诏书,远近得各为备。沙门多亡匿获免,或收藏书像,惟塔庙无复孑遗。 卢水胡,即北地胡也。窟室,穴地为室,以匿妇女) 笑崔浩,比子房,自招赤族。(崔浩博极羣书,道武帝多问以异事,累官司徒。浩纤妍白皙如美妇人,长于谋计,自比张良,而稽古过之。太武使与高允共撰国史,曰:务崇实录。著作令史闵湛郄标劝浩刊所撰国史于石,以彰直笔,浩刻石立于郊坛东方百步,书魏先世事皆详实。北人忿恚,相与谮浩,以为暴扬国恶。太武怒,使有司按浩,命高允为诏诛浩及僚属僮吏,凡百二十八人,皆夷五族。允曰:浩若直以触犯,罪不至死。太武怒,命执允,太子拜请,意乃解,曰:无斯人,当更有数千口死矣。诏诛浩,夷其族。按宋书柳元景传云:柳光世为折冲将军河北太守,其姊夫司徒崔浩,拓拔焘南寇汝颖,浩密有异图,光世要河北义士为浩应。浩谋泄,被诛。河北大姓坐连谋夷灭者甚众。然后知浩受祸之酷,特因史事发耳。若修史,直笔其职也,何至赤族? 崔浩,字伯渊,武城人。高允字伯泰,渤海蓚人) 钦高允,秉忠直,死不欺君。(太武使高允授太子绖,及浩被收,太子召允谓曰:吾自导卿,至尊有问,但依吾语。太子入,言允小心谨密,且制由崔浩,请赦其死。太武问曰:国书皆浩所为乎?允对曰:浩所领事多,总裁而已。至于著述,臣多于浩。太武怒曰:允罪甚于浩。太子惧曰:天威严重,允小臣迷乱失次耳。太武问:果如东宫所言乎?允曰:臣罪当灭族,殿下哀臣,欲匄其生耳。太武顾谓太子曰:直哉,临死不易辞,信也;为臣不欺君,贞也。遂赦之) 能斩断,杀心多,先诛有悔。(太武性残忍,果于杀戮,往往人已诛而复悔之。至是诛崔浩悔之,会宣城公李孝伯病,或传已死,太武曰:宣城可惜。既而曰:朕失言,崔司徒可惜,李宣城可哀。) 信谗言,惑宗爱,天丧贤储。(太武以太子晃总百揆。太于为政精察,而中常侍宗爱多不法,晃恶之。给事中仇尼道盛,有宠于晃,与爱不协,爱遂构其罪。太武怒,斩道盛于都街,东宫官厉多坐死。晃以忧卒) 奴欺主,再行凶,萧墙祸起。(太子晃死,太武徐知其无罪,追悼不已,宗爱惧诛,遂弒太武。矫皇后令,立南安王余。爱为宰相,总宿卫,专恣日甚。余谋夺其权,爱愤怒余,以十月朔夜祭东庙,爱使小黄门贾周等就弒之) 陇西王,诛贼子,奉立皇孙。(爱既弒余而秘之,惟羽林郎中刘尼知之,密告殿中尚书源贺,贺乃与尚书陆丽定谋,使尼丽迎皇孙浚于苑中。尼驰还东庙,大呼宗爱弒南安王,皇孙已登大位,有诏宿卫之士皆还宫。众咸呼万岁,遂执宗爱贾周等诛之,奉浚即位,是为文成帝。 浚,太子晃之子也。 源贺封陇西王,今巩昌府陇西县) 文成帝,善安民,重兴佛教。(初,太武经营四方,国颇虚耗,重以内难,朝野楚楚。文成在位,与时消息,静以镇之,怀集中外,民心复安。太武晚年,佛禁稍弛,羣臣多请复之。至是诏郡县各听建佛图一区,民欲为沙门者,听出家。于是向之所毁,率皆修复。文成亲为沙门下发) 察诬言,诛有罪,保护忠臣。(诏以源贺为冀州刺史,会人告贺谋反,文成曰:贺竭诚事国,朕为卿等保之。讯验果诬,乃诛告者。因谓左右曰:以贺忠诚,犹不免诬谤,不及贺者可无惧哉) 献文帝,挺雄姿,肃清朝野。(文成帝殂,长子弘立,是为献文帝。弘聪睿夙成,刚毅有断。即位时年十二,冯太后称制。及亲政后,赏罚严明,勤于为治。史断曰:显祖兼资雄断,故能更清漠野,日启南服) 好浮屠,悦黄老,厌世遗尘。 传位与,五岁儿,自称太上。(献文好浮屠黄老之学,每引朝士及沙门共谈元理,雅薄富贵,有遗世之心,欲禅位于叔父京兆王子推。子推兄任城王子云曰:陛下方隆太平,岂得上违宗庙,必欲遗弃尘务?则皇太子宜承正统。太尉源贺等皆附子云议,献文怒变色。中书令高允曰:愿陛下念周公抱成王之事。献文乃曰:然则立太子,羣公辅之。命贺奉玺绶,传位与太子宏。宏甫五岁,群臣奏曰:今皇帝幼冲,万机大政,犹宜陛下总之。谨上尊号曰太上皇帝。献文从之,徙居北苑崇光宫,国大事乃以闻。又建野鹿浮图于苑中,与禅僧居之) 冯太后,起邪谋,酖死宫庭。(冯太后有所幸李奕,为太上皇帝所诛。太后怒,遂密以鸩毒弒之) 孝文帝,性宽慈,精勤庶务。(孝文帝名宏,友爱诸弟,始终无间。羣臣犯罪者,役免死除名,多所宽宥。见道路有跛眇者,停驾慰劳,给衣食终身。精勤庶务,朝夕不倦。如班禄,均田,作辟雍,定乐章,诏赈贷,除逃亡。缘坐法,兴文治,变胡俗,禁胡语,求遗书,法度量,史称其治行之美,江左五朝,皆莫及也) 重文学,灭图谶,俭素持身。(孝文好读书,手不释卷,在舆据案,不忘讲道。善属文,诏策皆自为之。好贤乐善,情如饥渴。李冲李彪郭祚之徒,皆以文学见重。又禁图谶,诏曰:图谶之兴,出于三季,既非经国之典,徒为奸邪所凭,今皆焚之,留者以大辟论。尤性甘俭素,衣冠浣濯而服之,罢尚方锦绣绫罗之工。宫室非不得已不修,鞍勒铁木而已) 迁大驾,入洛阳,改称元氏。(孝文以平城地寒,风沙常起,将迁都洛阳。恐群臣不从,乃议大举伐齐,欲以胁众。遂发平城,至洛阳,霖雨不止。诏诸军前发,孝文戎服乘马而出。羣臣皆以死谏,孝文曰:今者兴发不小,苟不南伐,当迁都于此。南安王桢进曰:陛下苟辍南伐之谋,迁都洛阳,此臣等愿也。时旧人虽不愿内徙,而惮于南伐,无敢言者。征穆亮营洛都,遂迁都焉。又下诏,以为北方人谓土为拓,后为跋,魏之先出于黄帝,以土德王,故为拓跋氏。夫土者,黄中之色,万物之元也,宜改姓元氏) 杀中宫,诛太子,颇碍人伦。(孝文连年在外,冯后私于宦官高菩萨。孝文还洛,收菩萨等案问,具伏,乃废处后宫。及孝文自将御齐,殂于谷塘原,遗诏曰:后宫久乖阴德,吾死后,可赐自尽,葬以后礼。遂赐死。太子恂体素肥,苦河南地热,常思北归,孝文赐之衣冠。恂常私着胡服,中庶子高道悦数切谏,恂恶之,谋轻骑犇平城,手刃道悦于禁中。孝文大骇,废为庶人,置于河南无鼻城。恂既废,颇自悔过,中尉李彪表恂复与左右谋逆,遂赐恂死,立子恪为太子。冯昭仪欲母养恪,恪母高氏暴卒,故立昭仪冯氏为后。史断曰:冯氏既出而复入,不当立也。孝文则复致宫中,使淫秽腥闻而夫妇乱,太子恂既废而悔过,所当察也。孝文则听谗言,直畀以死,而父子伤) 宣武帝,任宗亲,奸邪乱政。(孝文帝殂,子恪立,是为宣武帝。宣武年十六,不能亲决庶务,委政左右,以外戚高肇及幸臣茹皓赵修等皆用事。修尤亲幸,旬日间屡迁至光禄卿。每迁官,宣武亲至其宅设晏,王公皆从。将军茹皓有巧思,宠于宣武,弄权纳贿。司徒北海王详,骄奢好声色,贪冒无厌,请托公行,中外嗟怨。亦附于修。高肇本出高丽,时望轻之,宣武专委以事。时高贵嫔有宠,肇密弒后于氏及其子昌,遂立高贵嫔为后。肇益贵重用事,多变更旧制,削封侯,黜勋人。怨声盈路。宣武叔父彭城王勰,固谏无立高后,肇怨之,谮于宣武,召宴禁中,夜遣武士赍毒酒杀之。魏政浸衰。▼璜按宣武宠任,皆外戚嬖幸,若宗亲多被诛戮。今谓任宗亲,疑误) 民生离,反叛起,国势侵凌。(魏既迁洛阳,北边荒远,因以饥馑,百姓困敝。有杨集,起集义,立武与氐王阳绍先为帝。益州刺史王足叛奔梁,巴西城人斩军主李仲迁,以城降梁。秦州屠各王法智,聚众推吕苟儿为主。泾州民陈瞻,聚众称王。豫州剌史陈伯之,亦叛归梁。京兆王愉,反信都。郢州司马彭珍,潜引梁兵趋义阳三关,戍主以城降。悬弧军主白早生,杀刺史司马悦,亦叛降梁。魏自是不复振矣) 孝明帝,幼冲年,承传大宝。(宣武帝殂,太子诩立,是为孝明帝。时年六岁) 胡太后,称制命,秽德彰闻。(孝明帝母胡充华,时为贵嫔,元魏故事:立子先杀其母,魏自胡贵嫔始,方不杀太子之母。孝明初立时,司徒高肇督军侵梁,益州侍中王显,谋矫高后令,以肇录尚书事。显与高猛同为侍中,领军于忠闻之,执显于禁中杀之。肇还入哭,伏人于省下杀之,废太后高氏为尼,寻弒之。尊胡贵嫔为太妃,即尊太妃为太后,临朝称制。太后聪悟,颇好读书属文,政事皆手笔自决。始听政,犹称令,后称诏。太后颇事妆饰,数出游。清河王怿,美丰仪,逼而幸之,郑俨初为太后父国珍参军,私得幸于太后,至是拜中书舍人,昼夜禁中。每休沐,遣宦者随之。俨见其妻,惟得言家事。徐纥先为清河王所厚,亦得幸,召为中书舍人。两人共相表里,势倾内外,号为徐郑。俨累迁中书令,纥为给事黄门侍郎,仍领舍人。军国诏令,莫不由之。又李神轨亦得幸于太后,亦领中书舍人。纥等恶侍中元顺刚直,出为太常卿,顺入辞时,纥侍侧,顺指之曰:魏国不亡,此终不死。纥胁肩而出。顺叱之曰:尔正供几案之用,岂应污辱门下,斁我彝伦?振衣而起。太后默然) 羽林军,焚近臣,英雄窃叹。(征西将军张彝之子仲瑀上封事,求铨削选格,排抑武人不得预清品。于是羽林虎贲作乱,焚彝第,仲瑀重伤,走免。拽彝捶辱而死。胡太后收掩羽林虎贲凶强者八人斩之,余不穷治。怀朔镇函使高欢,素以任侠雄于乡里,至洛阳,闻变还家,倾资结客。或问故,欢曰:宿卫相率焚大臣第,朝廷惧而不问,为政如此,事可知矣。财物岂可常守耶? 怀朔,镇名,在大同府朔州城北) 葛荣乱,戒严讨,屡不成行。(魏盗贼羣起,所在皆叛。柔元镇民杜洛周反于上谷,后葛荣杀杜洛周,并其众,北趣瀛州。章武王融广阳王深,引兵蹑之,荣轻骑掩击,皆为所杀。自称天子,进陷殷州,刺史崔楷死之。复陷冀州,孝明戒严北讨,不果行。又戒严西讨,皆不果行。 广阳故城,在顺天府良乡县东。殷州故城,在卫辉府城西。瀛州,今河间府) 尔朱荣,贺六浑,入清君侧。(车骑将军六州大都督尔朱荣兵强,刘贵等皆归之。贵属荐高欢于荣,荣未之奇也。既有悍马,命欢剪之。欢不加羁绊,而剪竟不蹄啮。起谓荣曰:御恶人亦犹是矣。荣奇其言,屏左右,访以时事。欢曰:今天子闇弱,太后淫乱,嬖孽擅命。以公雄武,讨郑俨徐纥之罪以清帝侧,则霸业可成,此贺六浑之意也。荣大悦,后闻孝明被弒,荣大怒,乃抗表曰:大行皇帝背弃万方,海内咸称酖毒致祸。又立女皇,上欺天地,下惑朝野,已乃选君于孩提之中,实使奸竖专权,隳乱纲纪。瓯听臣赴阙,问侍臣帝崩之由,访禁卫不知之状,以徐郑之徒,付之司败,雪同天之耻,更择宗觊以承宝祚。荣以高欢为前锋。 欢,小字贺六浑) 众奸臣,唆太后,酖弒其君。(时嬖臣用事,政事纵弛,盗贼蠭起,封疆日蹙。孝明浸长,太后自以所为不谨,凡事务为壅蔽。母子嫌隙日深,孝明亦恶俨纥等,逼于太后,不能去。密召尔朱荣举兵内向,欲以胁太后,俨纥恐祸及己,阴与太后谋,密酖弒之) 临洮钊,纔三龄,被沉水底。(初,潘嫔生女,胡太后诈言皇子,大赦改元。至是伪立为帝,既而下韶曰:潘嫔所生,实皇女也。临洮世子钊,高祖之孙,可立。遂迎钊即位。钊甫三岁,尔朱荣兵发晋阳,胡太后遣李神轨帅众拒之。别将郑先护等守河桥,长乐王子攸潜自高渚渡河,会荣于河阳,荣立为帝。先护等开城纳之,徐纥郑俨皆亡走,太后落发出家。荣遣骑执太后及钊至河阴,沉之河。 临洮,府名,属陕西。河桥,在河南孟津县。河阳,今怀庆府孟县。河阴,县名,属开封府。长乐,魏郡名,今河间府冀州) 纵胡骑,杀朝士,至二千人。(子攸既立,以尔朱荣为都督,封太原王,入洛阳。魏将军费穆密说荣曰:公士马不出万人,若不大行诛罚,更树亲党,恐还北之日,未度太行,而内变作矣。荣然之,至陶渚,引百官集于行宫,列胡骑围之,责以肃宗崩朝臣不能匡弼之罪,纵兵杀之。自丞相高阳王雍司空元钦等以下,死者二千余人) 范黄金,铸不就,帝王形像。(初,荣以铜为显祖诸子孙各铸像,唯子攸像成,故立之。至是荣令军士言,元氏既灭,尔朱氏兴,皆称万岁。遂迁子攸于河桥,置之幕下。高欢劝荣称帝,荣乃自铸金为像。凡四铸不成,自悔曰:惟当以死谢朝廷。夜迎子攸还宫,叩头请死) 肃宗嫔,新皇后,重耳辰嬴。(荣女先为肃宗孝明帝之嫔,荣欲庄帝纳以为后,庄帝疑之。黄门侍郎祖茔曰:晋文公在秦,怀嬴入侍。陛下独何疑焉?遂立尔朱氏为后) 孝庄帝,志雄刚,难禁劫制。(孝庄帝名子攸,尔朱荣所立。孝庄刚断有谋,性勤政事。尔朱荣虽居外藩,遥制朝政,树置亲党,布列庄帝左右,伺察动静,大小必知。尔朱后尤妬忌,庄帝外逼于荣,内制于后,常怏怏不乐) 定计策,手刃了,天柱将军。(时荣自为天柱大将军,荣下人皆陵侮庄帝,左右无所忌惮。城阳王徽、侍中李彧,劝庄帝诛荣,庄帝欲投之,以太宰元天穆在并州,恐为后患,故忍未发,并召天穆至。庄帝乃召中书舍人温子升告以杀荣状,曰:吾宁为高贵乡公死,不为常道乡公生。若杀荣与天穆,而赦其党,亦应不动耳。乃定计伏兵明光殿东,声言皇子生,遣徽驰告荣。荣遂与天穆俱入,庄帝先横刀膝下,李侃晞等抽刀从东户入。荣即趋御座,庄帝手刃之,并杀天穆) 尔朱兆,合世隆,连兵向阙。(荣既被诛,荣从弟仆射尔朱世隆,是夜帅荣部曲走屯河阴,进攻河桥。魏散骑常侍李苗,乘船夜下纵火,船焚桥,桥断,世隆兵溺死甚众。苗亦战,赴水死。世隆收兵北遁,汾州剌史尔朱兆闻荣死,帅骑据晋阳。世隆至长子,兆来会之,共推长广王晔即位。世隆兄仲远,亦起兵徐州,同向洛阳。 汾州,府名。属山西。长广,今山东登州府) 被幽囚,及其子,死在空门。(尔朱兆等轻兵涉河,骑叩宫门,宿卫乃觉,皆散走。庄帝步出云龙门外,遇城阳王徽乘马走,屡呼之,不顾而去。兆执庄帝锁之,扑杀皇子,纵兵大掠,迁庄帝于晋阳,竟弒之三级佛寺) 晔恭朗,一年中,浮沤起灭。(初,尔朱世隆等于庚戌十一月起兵,推晔即位于长子,是为敬帝。辛亥二月,世隆废晔为东海王,而立广陵王恭,是为节闵帝。冀州刺史高欢起兵信都,讨尔朱氏,于辛亥十一月,立渤海太守元朗,是为中兴王。三主起灭,止共一年。 长子,县名,属潞安府。渤海,今河间府沧州。信都,今省入冀都,属真定府) 高丞相,扶孝帝,自总朝廷。(高欢立朗,自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击灭尔朱,幽节闵于崇训佛寺,旋弒于门下省。复废主朗而更立平阳王修。修,孝庄孙,广平王之子,是为孝武帝。欢自为大丞相、天柱大将军) 纵蛟龙,得云雨,掌兵六镇。(初,尔朱兆与高欢,誓为兄弟。时贼帅葛荣部众流入并肆者二十余万,为契胡陵暴,皆不聊生。大小二十六反,兆患之,问计于欢,欢曰:六镇反残,不可尽杀,宜选心腹使统之。兆遂使欢统六镇兵。欢以兆酢,恐醒而悔之,遂出,宣言受委统州镇兵,可集汾东受号令。长史慕容绍宗谏兆曰:高公雄才盖世,复使握大兵于外,譬如借蛟龙以云雨,将不可制矣。时兆左右已受欢金,因称绍宗与欢有隙,兆怒,囚绍宗,趣发欢。 并,今太原府。肆,即忻州。 六镇初魏太武破柔然高车,列置降人于漠南,分为六镇曰:沃野、怀朔、武川、薄骨律、怀荒、御奚) 灭尔朱,调番汉,善任知人。(高欢屯壶关,河北大使高干迎欢入信都,共起兵以讨尔朱兆。欢遂诈为书,称兆将以六镇人配契胡为部曲,众皆忧惧。又为并州符,调兵讨步落稽,乃发万人。将行,故使孙腾尉景为请留五日,如此者再。欢亲送之郊,雪涕执别。众号恸,欢曰:与尔俱为失乡客,不意在上征发。今直西向,已当死;后军期,又当死;配国人,又当死,奈何?众曰:惟有反耳。遂推欢为主,进击尔朱兆于邺,破之。兆自杀,尽灭尔朱氏之党。欢每号令军士,其语鲜卑曰:汉民是汝奴,令汝温饱,汝何为凌之?语华人曰:鲜卑是汝作客,为汝击贼,令汝安宁。汝何为疾之?欢知人善任,文武咸乐为用。 壶关县,属潞安府。 步落稽,匈奴别种,晋时刘渊五部之苗裔,居河东之西曲) 纳君后,复夷婚,健夸两妇。(欢纳孝庄后尔朱氏为妃,蠕蠕又娶以公主。妃迎之,公主仰射翔鸱,妃斜射赤乌,皆中。欢喜曰:我此二妇,并堪击贼矣。蠕蠕即柔然) 任敖曹,倚彭乐,勇冠三军。(初,河北大使高干起兵讨尔朱氏,以冀州迎欢,干弟敖曹不从。欢使子澄以子孙礼见之,敖曹乃与俱来。敖曹马矟绝世,欢任以为将,所向无前。时鲜卑具轻华人,惟惮敖曹。欢号令将士,尝鲜卑语。敖曹在列,则为华言。尝诣丞相府,门者不纳,敖曹射之,欢知而不责,累官司徒。欢与魏宇文泰战于邙山,欢将彭乐以数十骑冲魏军,所向奔溃,遂驰入魏营,虏泰督将僚佐四十八人,诸军乘胜,大破之。欢使乐追泰,获泰金带一囊以归,言于欢曰:黑獭漏刃,破胆矣。欢怒其失泰,乐曰:乞五千骑,复为王取之。 黑獭,宇文泰字。) 刚两载,足疑心,逐君背叛。(欢立孝武帝二年,侍中封隆之言于欢曰:斛斯椿等必构祸乱。孙腾泄其言,椿白孝武,隆之及腾皆逃就欢。孝武遂欲伐晋阳,下诏戒严,云欲伐梁。欢觉其意,表曰:臣为嬖佞所间,一旦受疑,陛下若垂信赤心,愿赐斟量,亟令废出。孝武下制书,数欢罪恶。欢遂勒兵南出,以诛斛斯椿为名,以高敖曹为前锋。孝武亦亲勒兵屯河桥,以椿为前驱,使椿与颍川王斌之镇虎牢,贾显智镇滑台。显智遂以军降欢,欢引军渡河,斌之与椿争权,遂绐孝武曰:欢兵已至。孝武即召椿还。明日,西奔长安。欢遂入洛阳,推清河王亶为大司马,承制决事。 颍川,魏改为郑州,今颖州。清河,县名,属广平府) 大将军,宇文泰,挟入咸秦。(宇文泰初为夏州刺史,陈悦等杀秦州荆史贺拔岳,军无主,赵贵曰:宇文夏州英略冠世,宜奉为王。乃迎泰统其军。至是欢反,将军王思政言于孝武曰:宇文泰乃心王室,今往就之,还复旧京,何虑弗克?孝武遣侍郎柳庆见泰于高平,泰请奉迎舆驾,孝武即以泰为关西大行台,令遣骑奉迎。及欢兵渡河,孝武西奔,泰使赵贵梁御帅甲骑远迎,又备仪卫,自迎谒于东阳驿。孝武谓泰曰:朕不德致寇,方以社稷委公,公其勉之。遂入长安,以泰为大将军雍州剌史兼尚书令。军国之政,咸取决焉。 夏州,今陕西宁夏卫。秦州,属巩昌府。魏雍州,今西安府) 因内乱,酒杯中,遭逢鸩毒。(孝武闺中无礼,从妹不嫁者三人。平原公主明月,南阳王宝炬之同产也,从入阙。宇文泰使人杀之,孝武不悦,由是复与泰有隙。饮酒遇酖而死) 孝文孙,元宝炬,继武称尊。(宇文泰奉南阳王宝炬即位。宝炬,孝文之孙,京兆王愉之子,是为文帝。 京兆,今西安府) 欢拜表,入洛阳,手扶善见。(欢自发晋阳,凡四十启,孝武皆不报。及孝武奔长安,欢自追迎之,不及而还。至洛阳,又遣僧道荣奉表于孝武曰:陛下若远赐一制,许还京洛,臣当帅勒文武,式清宫禁。若返正无期,则社稷不可无主,臣宁负陛下,不负社稷。孝武亦不答。欢乃集百官议所立,时清河王亶出入已称警跸,欢丑之,谓亶曰:欲立王,不若立王之子。遂立其世子善见为帝,是为孝静帝。 魏都洛阳,谓之京师故曰京洛) 驻邺都,称东魏,别立乾坤。(欢以洛阳西逼西魏,南近梁境乃奉静帝迁都于邺,是为东魏) 从此后,两交兵,互相胜败。(东魏高欢,西魏宇文泰互相攻伐,胜负不常) 韦孝宽,守金墉,渤海销魂。(东魏以高欢为大丞相渤海王,欢悉众伐西魏,泰以韦孝宽为并州刺史,守玉璧。欢至,围而攻之,昼夜不息,孝宽随机拒之,城外尽攻击之术,而城中守御不余。欢使祖珽说之使降,孝宽曰:攻者自劳,守者常逸,孝宽关西男子,必不为降将军也。欢苦攻五十日,士卒死者七八万人,欢智力俱困,因而发病,乃解围去。军中讹言孝宽以定功弩射杀丞相,欢闻之,勉坐见诸贵使,斛律金作敕勒歌,自和之,哀感动人。 玉璧,城名,在平阳府稷山县西南。孝宽,名叔裕,以字行,杜陵人。▼璜按魏大统四年戊午,王思政以玉璧险要,请筑城以镇之,后大统十二年丙寅,韦孝宽守玉璧,欢围而攻之,兹云金墉,疑误。) 高澄死,弟高洋,弒君篡国。(高欢卒,世子澄继之,澄获衡州剌史兰钦子京,以为膳奴。京与其党谋作乱,会澄与陈元康等屏左右谋受禅,京进食,寘刀盘下,杀之。弟太原公洋入,讨斩之。静帝闻之,窃谓左右曰:大将军死,威权当复归帝室矣。至是洋以重兵皆在并州,欲早如晋阳,入谒静帝,从甲士八千人,登阶者二百人,皆攘袂扣刃,若对严敌。令主者传奏曰:臣有家事,须诣晋阳。再拜而出。静帝失色,目送之,曰:此人又似不相容,朕不知死在何日。洋自为丞相,封齐王。至邺,作圜邱,备法物,使侍中张亮逼静帝禅位。静帝敛容曰:推挹已久,谨当逊避。乃下御坐,步就东廊,以故犊车一乘,送出云龙门。百僚拜辞,遂迁于北城,废为中山王。洋每出入,常以中山王自随。王妃太原公主,恒为之尝饮食。护视之,洋饮公主酒,使人鸩王杀之,并其三子,葬于邺西。后忽掘而投之漳水) 西文皇,捐社稷,嗣子钦承。(西魏文帝宝炬殂,太子钦立,是为废帝) 宇文泰,弒其君,复其本姓。(钦谋诛泰,事泄,泰废之,置之雍州。立其弟齐王廓,复姓拓拔氏,是为恭帝。泰寻杀钦) 齐王廓,立三载,贬宋称公。(宇文泰卒,世子觉继之,自为周公。寻废恭帝廓为宋公而篡位。廓在位三年,后为宇文护所弒) 拓跋氏,析为二,一十六主。(魏自高欢立善见而魏东,宇文泰立宝炬而魏西,合计元魏,东西共十六主) 宋齐梁,同岁月,百六十春。(魏自拓跋珪起晋安帝戊戌,至恭帝廓,终梁宣帝丙子,凡历南朝宋齐梁,共一百五十九年) 北齐者,自高洋,夺之东魏。(东魏齐王高洋,使侍中张亮等见静帝,逼以禅位。静帝使彭城王韶奉玺绶于齐,遂即位,国号齐,改元天保元年) 号文宣,居晋冀,筑起长城。(洋立,是为文宣帝,都于晋阳。初,自黄栌岭起长城,北至社平戍四百馀里,置三十六戍。后又筑长城,自幽州夏口西至恒州九百余里;又自西河总秦戍筑长城,东至于海,前后所筑,东西三千余里。又长城内筑重城,凡四百余里。 晋冀,今山西太原府,禹贡冀州之域,春秋为晋,秦曰晋阳) 初时节,算英明,神谋比父。(初,洋为太原公,内明决而外如不慧,晋阳旧臣宿将素轻洋。及至大会文武,神彩英畅,众皆大惊。父欢先谓长史薛琡曰:此儿识虑过吾。 比父又注见下高欢不死) 拒黑獭,破柔然,行阵躬亲。(洋称帝,魏太师宇文泰伐之,自弘农为桥济河,至建州。洋自将出顿东城,泰闻其军容严盛,叹曰:高欢不死矣。引还。柔然寇齐肆州,洋自讨之,至恒州,柔然散走。洋以千余骑为殿,宿黄瓜堆,柔然别部数万骑奄至。洋安卧,平明乃起,神色自若。指画形势,纵兵奋击,柔然披靡,因溃围出。柔然走,追击败之,令都督高阿那肱帅骑塞其走路,阿那肱以兵少请益,洋更减其半,阿那肱奋击,大破之。洋初立时,军国机策,独决怀抱。每临行陈,亲当矢石,所向有功。 黑獭,宇文泰字。东城,未详,惟南阳府城北,旧有蒙县城,俗呼东城。肆州,今忻州。恒州,今真定府。黄瓜堆,地名) 贪酒色,渐昏狂,酣歌醉舞。(齐王数年后,渐以功业自矜,嗜酒淫佚。每醉,辄手杀人,以为戏乐。高氏妇女,不问亲疎,往往乱之,或以赐左右,不从者手刃之。纳娼妇薛氏,有宠,既而无故斩薛氏,藏首于怀,出东山宴饮,劝酬始合,忽出其首,投于柈上,一座大惊;复收取流涕,载尸以出,披发步哭而随之。尝欲杀赵道德,道德曰:臣于地下启先帝,谕此儿酣酗颠狂,不可教训。洋默然而止) 露身形,涂粉黛,剪刈宗亲。(洋肆行狂暴,袒露形体,面涂粉黛,街坐巷宿。有术士言亡高者黑衣,洋问何物最黑,左右曰无过于漆。洋以上党王涣,于兄弟第七,执之。永安王浚入朝,从幸东山,洋裸裎为乐,浚进谏。及还州,又上书切谏,洋驰驿收之,与涣皆盛以铁笼,寘于地牢,饮食溲秽,共在一所。洋临穴讴歌,令浚等和之,浚等悲怖声颤,洋怆然泣下,将赦之。长广王湛曰:猛虎安可出穴?洋使左右剌之,浚涣号哭呼天,乃烧杀之。远近痛愤。 上党,今潞安府) 逼亲嫂,乱人伦,刀环筑侄。(齐主逼通昭信李后,曰:若不从当杀尔子。后惧从之。既而有娠,其子太原王绍德有怨言,后惭,由是生女不举。齐主诟曰:尔杀我女,我何得不杀尔儿。当即对后以刀环筑杀绍德。▼璜按昭信李后,即高洋之后,刀环杀侄,系武成帝高湛事,非高洋事。又按洋兄澄后元氏,魏静帝之妹,洋昏狂曰:兄昔奸我妇,我今须报。乃淫于后。升庵或因逼嫂而误入筑侄于此。 李后,名祖娥) 临死来,懦儿怜,也自伤心。(洋嗜酒成疾,屡云太子殷性懦,终当传位于常山王演,魏收谓杨愔曰:太子国之根本,此言非所以为戏。愔白收言,洋叹息而止。及病笃,谓李后曰:人生必有死,何足惜。但怜正道尚幼,人将夺之耳。又谓演曰:夺则任汝,慎勿杀也。遂殒。正道,太子殷字。常山,今真定府) 齐废帝,一年来,常山下手。(洋殂,子殷立,是为废帝。在位一年,常山王演废为济南王而自立,后济南王在邺,望气者言邺中有天子气,演使长广王湛守邺,送济南王于晋阳杀之。 济南,府名,属山东) 孝昭皇,马跌死,报应分明。(演,文宣之弟,是为孝昭帝。初,演欲篡位,言于娄太后,太后从之,下令废殷为济南王,以常山王入纂大统,戒之曰:勿令济南有他也。至是演出畋,马惊坠地绝肋。太后视疾,问济南所在者三,演不对。太后怒曰:杀之耶?不用吾言,死其宜矣。遂去不顾) 武成帝,继其兄,杀其犹子。(武成帝名湛,先为长广王。初,孝昭欲立湛为太弟,既而立子百年为太子。湛心不平,至是演征湛立之,又与书曰:百年无罪,汝可以乐处置之,勿学前人。演殂,湛至晋阳即位,封百年为乐陵王。河清三年六月,白虹贯日,武成欲以百年厌之,遣左右捶杀之,弃诸池,池水尽赤) 斛律妃,握宝玦,哀惨难闻。(初,百年闻召,自知不免,割带玦留与妃斛律氏。及百年被杀,妃把玦哀号不食,月余亦死,玦犹在手,拳不可开。其父仆射斛律光自擘之,乃开) 和士开,通胡后,反诛龙子。(和士开以善握槊弹琵琶,为武成所亲狎,出入卧内,遂得通于胡后。后武成殂,后主深委任之,以为尚书令,威权日盛。忌后主弟琅邪王俨,欲出之于外,治书侍御史王子宜说俨曰:殿下被疏,正由士开间构。俨令子宜弹其罪,侍中冯子琮杂他文书奏之,后主可之。俨诳领军库狄伏连,执士开送台,俨斩之。后主急召斛律光,光闻之,大笑曰:龙子所为,固自不凡。因引俨请于后主,求宽俨罪。后主以刀环筑其辫头,度久乃释之。后陆令萱说后主曰:琅邪聪明雄勇,自专杀以来,常怀恐惧,宜早为之计。后主乃召俨,使刘桃枝拉杀之,时年十四。遗腹四男,俱幽死。按此乃后主时事。龙子,俨小字) 四年余,称太上,传与东宫。(武成在位四年,祖珽说和士开曰:文襄文宣孝昭之子,俱不得立。宜说主上,令皇太子早践大位。若事成,中宫少主必皆德君。请君微说主上,班自外上表论之。士开许诺,会彗星见,太史奏云除旧布新之象,珽上言:陛下虽为天子,未为极贵,宜传位东宫,以上应天道。武成遂传位太子纬,羣臣上尊号为太上皇帝) 后主纬,自称呼,无愁天子。(后主名纬,好自弹琵琶,为无愁之曲。民间称之为无愁天子) 百升飞,高山倒,败坏家门。(斛律光为左丞相,封咸阳王,数以祖珽势倾朝野,光恶之,曰:盲人入,国必破矣。由是与珽等有隙。光弟羡为幽州刺史,突厥畏之,周韦孝宽密为谣言曰: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又谣曰:高山不推自崩,槲叶不扶自举。令谍传之于邺。珽因续之曰:盲老公背受大斧,饶舌老母不得语。使其妻兄郑道盖奏之,珽等因解之曰:百升者,斛也;盲老公谓珽,饶舌母似谓陆氏也。且斛律累世大将,明月声震关西,丰乐威行突厥;女为皇后,男尚公主。谣言甚可畏也。遂劝后主遣使,赐光骏马,光必入谢,因而执之。后主如其言,光入至凉风堂,刘桃枝自后扑之,不仆,顾曰:桃枝当为如此事,我不负国家。桃枝与三力士拉杀之,血流于地,刬之,迹终不灭。下诏称其谋反,并杀其二子;遣贺拔伏恩乘驿捕羡,至幽州,门者白使衷甲,马有汗,宜闭城门。羡曰:敕使岂可拒也。出见之,伏恩执而杀之,及其五子。并废斛律后。周主闻之,为赦其境。 明月,光字。丰乐,光弟羡字。突厥,北狄种名。盲老公,祖珽尝因罪置地牢,夜以芜菁子为烛,眼为所熏,以致丧明) 陆令萱,穆提婆,一班邪佞。(宫婢陆令萱,坐其夫谋叛,配掖庭,子提婆亦没为奴。后主在襁褓,令萱养之,巧黠善取媚,有宠。和士开高阿那肱,皆为之养子。浚主以令萱为女侍中,其子提婆冒姓穆。斛律后废,令萱欲立穆昭仪为后,胡太后自愧失德,欲求悦于后主,立兄女胡昭仪为后,乃卑辞厚礼以求令萱,结为姊妹。令营亦以胡昭仪宠幸,劝后主立之。一旦忽以后服被穆昭仪,坐之帐中,谓后主曰:如此人不作皇后,遣何物人作?乃更立穆昭仪为右皇后。令萱一旦于太后前作色曰:何物亲侄,作如此语。太后问故,令萱曰:不可道。固问之,乃曰:语大家云,太后行多非法。太后大怒,呼后出,立削其发,送还家。自是令萱提婆,势倾内外,卖官鬻狱,赐与倾府藏。自太后以下,皆受其指麾,生杀与夺,惟意所欲。以提婆录尚书事,与高阿那肱韩长鸾共处衡轴,号曰三贵。蠹国害民,日月滋甚。及陈师伐齐,陷寿阳,擒剌史王琳,后主忧之,提婆等曰:本是彼家物,任其取去。假使国家尽失黄河以南,犹可作一龟兹国。更可怜人生如寄,惟当行乐,何用愁为?后主大喜,复酣歌狂舞不辍。 龟兹国,西域小国,在大宛国西,天竺国东。 穆后名舍利,小字黄花) 冯小怜,号续命,攻战偕行。(冯淑妃名小怜,穆后从婢也,穆后宠衰,以五月五日进之,号曰续命。淑妃慧黠,后主惑之,坐同席,出并马,愿得生死一处。周师攻平阳,后主猎于天池,告急者三至,高阿那肱曰:大家正为乐,边鄙小事,何急奏闻。至暮使至,则平阳已陷矣。后主将还,淑妃请更杀一围,从之。及周师还,齐军进围平阳,作地道急攻之,城陷十余步,将士乘势欲入,后主敕且止,召淑妃共观之。淑妃妆点,不获时至,周人以木拒塞之,城遂不下。后主以淑妃为有功,将立为左皇后,令使驰取祎翟等皇后服御,仍与之并骑观战,东偏少却,淑妃怖曰:军败矣。穆提婆曰:大家去,大家去。遂与奔还。至洪洞戍,淑妃方以粉镜自玩,后唱贼至,于是复走。内参以皇后衣王,后主为按辔,命淑妃着之乃去。 天池,惟太原府静乐县东北燕京山,上有天池,方一里余。洪洞戍,疑即平阳洪洞县) 少不得,算周朝,生擒父子。(周主入平阳,后主夜斩五龙门而出,欲奔突厥,从官多散,乃回向邺。穆提婆西奔周军,斛律孝卿请亲劳将士,且曰:宜慷慨流涕,以感激人心。后主既出,不复记所受言,遂大笑,左右亦笑。将士皆怒,无复战心。后主禅位于太子恒,年才八岁,后主自为太上皇帝。周师至邺,围之,齐人出战,大败。后主从百余骑东走,周遣将军尉迟勤追之,后主使高阿那肱守关,自与穆后冯妃幼主等十人奔青州,欲入陈。阿那肱密召周师,约生致后主。屡启云:周师尚远,已令烧断桥路。后主由是淹留自宽。周师至关,阿那肱降,周帅奄至青州,后主囊金系鞍后,尉迟勤追及后妃幼主,尽擒之。并胡太后送邺) 至长安,差按舞,剪灭无存。(周执后主送长安,封后主纬为温公。周主与齐君臣饮酒,令纬起舞,高延宗悲不自持。后周人诬纬与穆提婆等反,杀纬,并其宗族皆赐死。 温,县名,属怀庆府) 后周朝,宇文觉,称尊孝闵。(西魏恭帝,以岐阳之地封宇文泰子觉为周公。觉篡位,建国号为周,是为孝闵帝) 仗尊翁,为冢宰,西魏权臣。(觉父泰,先为贺拔岳司马使,镇夏州。岳死,泰统其军,遂定秦陇。侦魏孝武逼于高欢,由洛阳来奔,泰迎入长安,是为西魏。泰以汉魏官繁,依周礼定六官为太师大冢宰、太傅大司徒、太保大宗伯,及大司马、大司寇、大司空,自余百官,皆仿周礼。泰自为太师大冢宰,封安定公,内外大权,一禀于泰。 安定,今平凉府泾州) 丁丑年,称天王,长安即位。 一年余,遭叔父,夺与其兄。(初,泰尚魏孝武妹冯翊公主,生觉;姚夫人生毓。毓于诸子最长,娶大司马独孤信女。泰将立嗣,谓公卿曰:孤欲立嫡,恐大司马有疑。仆射李远曰:立子以嫡不以长,何所疑?遂立觉为世子。泰病,召中山公护谓曰:吾子皆幼,天下事属之于汝,宜努力以成吾志。恭帝三年丙子十月,泰卒,觉嗣位,年十五,封周公。恭帝四年丁丑正月,护以觉幼弱,欲早使正位以定人心,以魏主诏,奉册玺禅位于周,迁魏主出居大司马府,封为宋公,以周公即位,称天王。护为大司马,自为大冢宰。觉立一年,恶护之逼,与司会李植等谋诛护,植引宫伯张光济同谋,光洛以告护,护遣柱国贺兰祥逼觉逊位,幽于旧第,废为略阳公,寻弒之。立觉庶兄岐州刺史宁都公毓即天王位。▼璜按中山公护辅政,众莫服,谋于大司寇于谨,谨对众定策云:定安公一旦远世,嗣子虽幼,中山公亲其兄子,兼受顾托。谨起拜,众亦拜。是护乃泰兄子,于觉为兄弟,今作叔,似误。于谨,字思敬) 明皇毓,立四年,仍逢毒弒。 武皇邕,能果断,内难夷平。(毓立,是为明帝。立四年,护惮毓敏明有识量,使膳部中大夫李安寘毒于糖饣追而进之,将殁,口授遗诏五百余言,且曰:朕子年幼,未堪当国。鲁公邕,朕之介弟,能弘我周家,必此子也。遂殂,邕立,是为武帝。时护第兵卫盛于宫阙,邕深自悔匿,诏五府总于天官,事无巨细,先断后闻。邕无所关预,人不测其浅深,每于禁中见护,常行家人礼。至是与同母弟卫公直等定谋,引护入谒太后,谓曰:太后好饮,屡谏不听。因出怀中酒酷授之曰:愿兄以此入谏。护入,读未毕,邕以玉珽自后击之,护踣于地,直出斩之。护既诛,邕始亲政,明察果断,用法严峻。虽骨肉无所宽借,故将士畏威,乐为之死) 大作为,任贤才,恤民爱士。(尹氏曰:周高祖诛锄大憝,除积年根据之恶于俄倾之间,盖其韬藏晦匿于十有余年之久,有所不动,动则必成,此其神机密运,果有大过人者。亲政后,听览不倦,劳谦接下,养老太学,尊礼于谨,北面受言。灭齐之日,齐博士熊安生遽令扫门曰:周帝重道尊儒,必将见我。俄尔武皇幸其家,执手引与同坐,给安车驷马以自随。毁宫室壮丽者,雕斫之物,并赐贫民。布宽大之诏,多所镯免。安生,字植之) 待将卒,亲执手,剪灭齐邻。(武帝每行兵,步涉山谷,待将士有恩,亲履行阵,执手慰劳。将卒咸乐为之死。自将伐齐,擒齐后主父子,出齐宫中珍宝,及宫中女二千人,班赐将士。 灭齐注见前生擒父子句下) 宣帝赟,逞淫刑,盘游浪荡。(宣帝赟,武皇太子。尝令讨吐谷浑,军中多失德,大将军王轨举奏,武皇杖之。至是武皇伐突厥,以疾留云阳宫驿,召宫正宇文孝伯,以后事付之。赟即位,即逞奢欲,曾无戚容。扪其杖痕大骂曰:死晚矣。阅视宫人,逼而淫之。自以奢淫多过失,恶人规谏。欲为威虐,慑服羣下,乃更为刑经圣制,用法益深。密令左右伺察羣臣,小有过失,辄行诛谴。先是王轨因内宴,捋武皇须曰:可爱好老公,恨后嗣弱耳。至是问郑译曰:我脚杖痕,谁所为也?译言捋须事,遂杀轨。忌叔父齐王宪属尊望重,使孝伯图宪,孝伯力谏,宣帝使于智诬宪有异谋,杀之,并杀孝伯。居丧即恣声戏百乐,日夜不休,多聚美女,宴饮沉湎,游戏不节,晨出夜还。公卿以下,常被捶挞,每捶人,皆以百二十为度,谓之天杖。后又加至二百四十) 倚中官,立五后,喑哑而崩。(赟骄侈沉湎,书奏俱付宦者,又以郑译为内史中大夫,委以朝政。旋传位于太子阐,以所居称天台,自比上帝,称天元皇帝。立妃朱氏为天元皇后,后改朱氏为天皇后;立妃元氏为天右皇后,陈氏为天左皇后,与天元皇太后杨氏,凡四后。后又以尉迟妃为天左太皇后,共五后。恣情安乐,淫戏无节。及病瘖不能言,遂崩。 朱氏名满月,元氏名乐尚,陈氏名月仪。杨氏,坚女,名丽华。尉迟妃,名炽繁) 静帝阐,受亲传,弯拴二载。 一家儿,虀粉在,外祖隋文。(天元瘖不能言,小御正刘昉,见阐幼冲,以杨后父坚有重名,与郑译谋引坚辅政。坚乃称受诏,居中侍疾。杨后虽不预谋,然恐权在他族,闻之亦喜。天元崩,秘不发丧,昉译矫诏,以坚总知中外兵马事。阐入居天台,是为静帝,以坚假黄钺左大丞相,百官总己以听。坚秉权二年,有为相国,进爵隋王,加九锡,旋篡位,阐居别宫。坚称帝,为隋文帝。废阐为介国公,废女周太后杨氏为乐平公主,寻弒阐,尽灭宇文氏之族。 杨坚本封于随,后有天下,以周齐之间,奔走不宁,去走为隋。用修曰:隋,徒卧切,音惰。字从左从肉,裂肉也。随从走,安步也。其音既去随而就惰,其义则舍安步而就裂肉,岂非凶终之兆乎?介,后周州名,今山西汾州。乐平,县名,属太原府) 齐五主,仅盘桓,二十八载。(齐自高洋传至后主,凡五主,共二十八年) 宇文周,同天日,少二年春。(周自宇文觉传至静帝,凡五主,共二十六年) 周取齐,四年后,杨坚篡国。(周武帝建德丁酉正月灭齐,至静帝大象辛丑二月杨坚篡位,凡四年。周后齐称帝五年) 论兴亡,同一辙,枉闹乾坤。 到头一枕南柯梦 苦杀无辜四海民 飒飒西风渭水,萧萧落叶长安。英雄回首北邙山,虎鬬龙争过眼。 闲看坝桥杨柳,凄凉露冷风寒。断蝉声里凭阑干,不觉斜阳又晚。 西江月 明朝又有新条在 恼乱春风卒未休 廿一史弹词注卷之六 第六段 说五胡 点绛唇 暮鼓晨钟。春花秋月何时了,七颠八倒,往事知多少。 昨日今朝,镜里容颜老。千年调,一场谈笑,几个人知道。 诗曰: 百岁光阴似水流,千年计策为谁忧。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与儿孙作马牛。 马力牛筋为子孙,龙争虎鬬闹乾坤。战尘摩捻英雄老,杀气熏蒸日月昏。千载几人传后代,百年谁主调征魂。孔明若晓其中意,高卧南阳紧闭门。 翰苑才人诗少咏,草堂词客话重论。昨宵说到题诗处,今日推敲出妙音。春夏秋冬排景致,风花雪雨鬬鲜新。秦城哭毁悲姜女,胡马嘶寒痛李陵。话到感伤堪堕泪,唱来哀怨每攒心。指陈是否依前古,剖判贤愚警后人。夜雨滴醒怀国梦,春风吹起马蹄尘。风敲玉马闲中听,雨滴金阶静里闻。静里乾坤千古意,闲中日月四时春。高人要识闲中景,听拨冰弦谱好唫。 话说过,南北史上是大节目,中间又有五胡扰乱。所谓五胡者,鲜卑、匈奴、氐、羌、羯,五等不同,自西晋武帝己亥咸宁五年,以刘渊为左部帅,时有巴西氐人李特入据成都,至晋惠帝甲子永兴元年,刘渊称汉帝,李特号成王。自后五胡相继而起,扰乱世界。至南宋文帝己卯元嘉十六年,北魏太武皇帝拓拔焘灭了北凉沮渠牧犍,才方尽绝。前后一百七十八年。又过一百四十三年,隋文帝辛丑开皇元年,并周灭陈,北朝尽绝。前后胡羌扰乱天下,共三百二十三年。正所谓:氐羯纵横,鲸吞北海。南朝冗冗,虎据金陵。四海生灵,不胜涂炭。五胡之国号,有五凉、四燕、三秦、二赵、一夏、一蜀,共一十六国。蜀汉居先,二赵继之,凉、秦、燕、夏迭兴迭灭,共计称尊建号者六十七人。今将大略叙之。 蜀国李特,巴西人。西晋惠帝时据成都,相传六主。曰:李雄[建兴 晏平 玉衡]李班李期[玉恒]李寿[汉兴]李势[太和嘉宁],共四十六年。东晋穆帝遣桓温灭之。 前赵刘渊,匈奴人。西晋武帝时据平阳[元熙 永凤 河瑞],传刘和刘聪[光兴 嘉平建元 麟嘉]刘粲刘曜[光初],曜改称赵,凡五主,共二十六年,石勒灭之。(按刘渊称汉帝,今以渊为前赵,别于后赵石勒,则刘曜应云改汉称赵) 后赵石勒,羯人,刘聪之臣。晋元帝时灭刘曜,据襄国[太和建平]传石弘[延熙]石虎[建武太宁]石世石遵石鉴[青龙],凡六主三十六年,其臣冉闵灭之。 前凉张轨,安定胡人。晋怀帝时为凉州牧,传张实[用建兴年号]张茂[永元]张骏[太元]张重华[永乐]张元靓[太始]张天锡,凡七主,共七十六年,苻坚灭之。 前秦苻洪,略阳氐人。晋穆帝时,子苻健据长安称帝[黄始],传苻生[寿光]苻坚[永兴 甘露 建元]苻丕[大安]苻登[太初],凡六主,共四十四年。其臣姚苌之子姚兴灭之。 后秦姚苌,赤亭羌人,苻坚之臣,弒主据长安[白雀建初],传姚兴[皇初弘始]姚泓[永和],凡三主,三十四年。晋安帝时刘裕灭之。 西秦乞伏国仁,鲜卑人,苻健之臣,据金城[建义]。传至弟干归[太初更始]又传炽盘[永康建弘]暮末[永弘],凡四主,前后共四十六年,赫连勃勃灭之。 夏国赫连勃勃,匈奴人,晋安帝时在姚兴手下,据朔方统万,背秦而称天王[龙升凤翔 昌武 真兴],传赫连昌[承光]赫连定[胜光],凡三主,二十二年。北魏太武帝灭之。 后凉吕光,略阳氐人,苻坚之臣。据姑臧[龙飞]传吕绍吕纂[咸宁]吕隆[神鼎]凡四主一十八年,姚兴灭之。 南凉秃发乌孤,河西鲜卑人,吕光之臣,据广武[太初],传其弟利鹿孤[建和]傉檀[弘昌嘉平],凡三主十九年,乞伏炽盘灭之。 前燕慕容廆,昌黎鲜卑人,晋初为都督。其子慕容皝据邺都,传慕容儁[元玺光寿]慕容暐[建熙],凡四主八十五年,苻坚灭之。 后燕慕容垂,皝之子也,为苻坚之臣。叛秦而据中山[建兴]传之慕容宝[永康]慕容盛[建平长乐]慕容熙[光始],凡四主二十五年,其臣冯跋灭之。 北燕冯跋,信都胡人,后燕之臣,叛据昌黎[太平]。其弟冯弘[太兴]继之,凡二主二十八年,魏太武灭之。 西燕慕容冲,慕容垂之弟,据平阳自立[更始],傅之慕容忠慕容永[中兴],三主,共十年,慕容垂兼之。 南燕慕容德,垂之弟,复据广固自立[建平],传之慕容超[太上],凡二主十一年,晋刘裕灭之。 西凉李暠,炖煌胡人,后凉吕氏之臣[建初],传其子歆[嘉兴],共二主,二十五年,沮渠氏灭之。 北凉沮渠蒙逊,卢水胡人,事吕光,又臣段氏,又臣晋臣魏,后据张掖郡[天玺 永安 元始承元义和]。传子牧犍[永和],凡二主三十九年,魏太武灭之。 凡此共十六国,谓之五胡。云扰中间,贤愚不等,略举大端。 南北史,乱纷纷,三百余载。(南北史,李延寿撰,自晋惠帝永兴甲子刘渊称帝,至隋文帝开皇辛丑南北始一,共三百二十三年) 五胡人,十六国,据土称尊。(见本段前说大略) 先创立,成都主,巴西李特。(李特,巴西宕渠人,晋太康中关西乱,百姓流移就谷,特随流人寄食入蜀。晋惠帝永宁辛酉,朝廷召还流民入蜀者,使将军冯该督之。时流民布在梁益,为人佣力,闻州郡逼迫,人人愁怨。且年谷未登,无以为行资,特数为求停至冬,流民皆感而恃之,多相率归特。特乃结大营于绵竹以处之,旬日间至二万人。于是流民推特行镇北大将军,承制封拜。特入据郡,进攻成都,改元建初。益州剌史罗尚击斩特,特弟李流代领其众,自称益州牧。流病卒,众推李雄为益州牧,击走罗倚,进据成都,自称成都王。 巴西,今保宁府。宕渠,县名,属顺庆府) 子名雄,当晋世,国号为成。(李雄,特第二子,晋惠帝永兴元年称成都王,国号大成。后二年称帝。▼璜按纲鉴有谓李流李雄,皆特之弟,惟纲目集览载李荡与雄为特二子) 用处士,范长生,扶持社稷。(初,李流屯郫城,蜀民皆保险结坞,野无烟火,流众饥乏。惟涪陵千余家,依处士范长生于青城山,徐轝说长生以粮给李流军,长生从之。及雄称帝,长生诣成都,雄门迎执板,拜为丞相,尊之曰范贤,以为天地大师。长生博学多艺能,年近百岁,蜀人奉之如神。 青城山,在成都府灌县四南五十里。岷山连峯接岫,千里不绝,青山乃第一峯也。前号青城峯,后名大面山,道书以此山为第五洞天。郫城,县名。属成都府。) 立侄儿,为太子,不背其兄。(雄妾子十余人,皆不立为嗣,立其兄特之子班为太子。群臣固谏,雄曰:吾兄先帝之嫡,负奇才,大功事垂克而早世。令班仁孝好学,必能负荷先烈,故立之。▼璜按纲目载雄为特子,不应又云立其兄特之子班,据雄云吾兄先帝之嫡,则班应为荡之子。特字疑误) 三十载,命临终,传之以位。(雄在位三十一年。病笃,召建宁王寿受诏辅政,曰:吾闻传国以嗣,嗣不肖以德,今诸子皆非鼎器,故不立子而立班,班仁孝,可辅之) 太子班,行丧礼,孝义闻名。(雄身多金疮。及病,旧痕脓溃,诸子恶而远之,班独侍侧,亲为吮脓。雄卒,班居丧尽礼。雄诸子越期等,班皆推心待之) 妾子越,孝堂中,兴心弒主。(雄妾子越,先出屯江阳,至是奔丧成都,与弟期谋作乱。因班诣孝堂夜哭,弒之于殡宫。 江阳,今四川泸州) 弟名期,方得志,老母遭刑。(越立弟期即位,为成王,班舅罗演等,谋袭期而复立班子。事觉,期复收演等,并班母罗氏俱杀之) 雄弟子,袭成都,杀期篡国。(期骄虐日甚,忌李寿威名,以为车骑将军,使出屯涪城。寿,李骧之子,雄之弟也。起兵袭成都,寿子势时为翊军校尉,帅众开门纳寿,寿遂克成都,屯兵宫门,矫太后任氏令,废期为县公,幽之。期自缢,寿篡位。涪城,今成都绵州) 自为君,改国号,汉主中兴。(寿自称帝,改国号汉,改元汉兴) 太子势,既登朝,杀其弟广。(寿卒,太子势立。势弟汉王广以势无子,求为太弟。势弗许,袭广于涪城,广自杀) 晋桓温,一爝火,束手遭擒。(势骄淫,不恤国事,晋桓温帅师伐之,直指成都。进遇汉将李权,三战三捷。势悉众出战于窄桥,温大破之,乘胜长驱,纵火烧其城门,势遂降。运建康,封归义侯而汉亡。 窄桥,在成都府西四里) 同世界,汉刘渊,匈奴部帅。(晋武帝咸宁中,李特刘渊同时分据。惠帝永兴元年,渊称汉帝,李称雄成都王,此二国创立最先。初,南单于自谓其先主汉室之甥,因冒姓刘氏。魏曹操留单于呼厨泉于邺,分南匈奴为五部处之。并州境内,以左贤王刘豹为左部帅。至晋咸宁五年,豹卒,豹子渊为左部帅。 呼厨泉,南单子王名,刘渊叔祖也) 晋怀时,称汉帝,祖汉为君。(初,晋太弟颖表渊为冠军将军,监五部军事,使将兵在邺。渊从祖右贤王宣,谋推渊为大单于,使呼延攸诣邺告之。渊白颖请归会葬,颖弗许,及东瀛公腾等兵起,渊请帅五部以赴国难,颕悦,拜渊为北单于。渊归至左国城,宣等上大单于之号,寻称汉王。渊曰:昔汉久长,恩结于民,吾汉之甥,约为兄弟,兄亡弟及。其建国号曰汉,追尊安乐公禅为孝怀皇帝。至晋怀帝永嘉戊辰,渊遂称帝) 拥大众,据平阳,威加塞上。(初,渊至左国城,二旬之间,有众五万,遂都左国城。后胡晋归者愈众,复徙都蒲子。及称帝,太史令宣于修之以星变言于渊曰:不出三年,必克洛阳,蒲子崎岖,难以久安,平阳气象方昌,请徙都之。渊从之。史断曰:蠭起之众,辐辏归之。石勒王弥之辈,皆北面称臣。 平阳,府名,隶山西。蒲子,今平阳府隰州) 子刘和,方即位,见弒于聪。(渊寝疾,以子楚王聪为大司马大单于。渊卒,太子和即位。和性猜忌,恐聪权重,不利于己,率兵攻聪于单于台,不克。聪即弒和而自立) 聪得志,听凶儿,芟除骨肉。(聪以子粲为相国。粲与太弟乂有隙,与靳准等计,使谓乂曰:适逢中诏,云京师有变,宜衷甲以待。乂信之,准等白聪曰:太弟将为乱,自与宫臣皆衷甲矣。聪使探之,果然,命准诛其官属,废乂为百部王。粲寻使准弒之) 入洛阳,擒晋主,九载而薨。(晋永嘉五年,聪使呼延晏石勒等寇洛阳,克之,擒晋怀帝。建兴三年,使刘曜陷长安,擒晋愍帝。聪在位凡九年) 子刘粲,杀叔父,宣淫庶母。(聪寝疾,以上洛王景济南王骥辅政。太子粲即位,改元汉昌,聪后靳氏樊氏宣氏王氏,俱年未二十,有色,粲皆烝焉。靳准阴有异志,私谓粲曰:近闻上洛济南诸公,欲行伊霍之事,宜即除之。粲不纳。准使二靳氏复乘间言之,粲遂收景骥杀之,国事一委于准。 上洛,县名,今西安府商州。济南,府名,属山东) 一家门,遭靳准,骈死宫庭。(粲荒淫不道,靳准埶粲弒之,刘氏男女,无少长皆斩东市。发渊聪二陵,斩聪尸,焚其庙,自号大将军汉天王) 弟刘曜,灭靳家,改称前赵。(曜,聪之弟,渊之族子,早孤,养于渊。时为大司马,封始安王,闻靳准之乱,起兵长安,与石勒共讨准。准数挑战,勒坚壁以挫之。汉将军乔泰等靳准,推靳明为主,遣卜泰奉传国六玺降汉。勒进兵攻明,明奔汉,曜收靳氏男女皆斩之。先曜闻乱,进军至赤壁,遂即位,以石勒为大司马,加九锡,进爵为赵公。后徙都长安,改国号赵。 赤壁,水名,源发平阳府赵城县霍山西南,流至岳阳县西漏崖入地,过南三十里,复出合涧水) 历战征,射贯铁,雄武驰名。(曜幼聪慧,及长,雄武魁伟。铁厚一寸,射而洞之。聪常以为汉世砠魏武帝之流) 张茂降,难当服,称臣纳贡。(曜西击凉州张茂,茂遣使称藩,曜封茂为凉王。曜亲攻氐羌杨鸡敌,难敌退保仇池,遣使称藩,曜以为武都王。 武都仇池,皆郡名,今总为巩昌府成县。▼璜按杨难当于宋元嘉六年废武都王杨元子保宗,而自立为大秦大王。此应属杨难敌,当字误) 志骄酣,被石勒,一战而擒。(后赵王石勒遣石虎攻赵蒲阪,曜自将救之,虎败。曜遂攻金墉。勒命石堪等会荥阳,自统步骑济自大堨,至成皐,卷甲衔枚,诡道兼行,出于巩訾之间。曜专与嬖臣饮博,不抚士卒,忽知勒自来,色变,使人撒金墉之围,陈于洛西。勒率步骑入洛阳城,虎引步卒攻曜中军,堪以精骑击其前锋,大战于西阳门。勒出阊阖门夹击之。陇素嗜酒,至是将战,饮数斗,至西阳门,挥阵就平,堪因而乘之,赵兵大溃。曜昏醉坠马,为堪所擒。勒下令曰:所欲擒者一人耳,今已获之矣。曜至襄国,勒杀之。曜子熙立,次年亦没于赵,前赵遂亡。 蒲阪,今平阳府蒲州。成皐,今开封府汜水县。巩訾皆县名,巩即河南府巩县,洛西水之西也) 石勒氏,据襄国,时称后赵。(石勒,上党武乡羯人。并州饥,东瀛公腾执诸胡卖充军实,勒被掠,卖为荏平人师欢奴,欢奇其状而免之。勒乃与牧师汲桑结壮士为盗。及公师藩寇掠赵魏,桑等赴之,后为晋荀晞所败,桑死,勒降汉。刘渊任以为将,所向皆克。张宾谓勒曰:邺有三台之固,宜据之以营河北。河北定,莫有处将军之右者矣。时晋刘琨以兄子演镇邺,宾曰:攻之未易猝拔,不若择便地而据之。勒遂进据襄国。晋太兴二年,勒遂与曜绝,曰:赵王赵帝,孤自为之,何待于彼耶。自称赵王,是为后赵。上党,今山西潞安府。武乡,县名,属沁州。羯本单于别部,散居上党武乡者,因号焉。荏平,县名,属山东东昌府。三台,前台名铜爵,魏曹操筑,在彰德府临漳县治南。中台名冰井,在县治西南。后台名金虎,亦在西南。南北联属,各高四十余尺。襄国,今北直隶顺德府。 石勒,字世龙) 十四岁,入洛阳,倚啸东门。(勒年十四,行贩洛阳,倚啸上东门。王衍见而异之,曰:向者胡雏有奇志,恐为天下之患。驰遣收之,勒已去) 大英雄,擐甲冑,几平海内。(勒躬擐甲冑,所向莫敌,用兵如神) 任张宾,呼右侯,特重谋臣。(中邱人张宾,阔达有大志,常自比子房。初,勒狥山东,宾谓所亲曰:吾历观诸将,无如此胡将军者,可与其成大业。乃提剑诣军门,勒用以为谋主。及勒即位,加宾大执法,封濮阳侯,呼曰右侯而不名) 志磊落,喜听书,羞谈曹马。(勒问中书令徐光曰:朕可方何主?对曰:陛下神武谋略,过于汉高。勒曰:朕若遇汉高,当北面事之;若遇光武,当并驱中原,未知鹿死谁手。大丈夫行事,宜礌礌落落,终不效曹孟德司马仲达,欺人孤儿寡妇,狐媚以取天下也!勒虽不学,好使诸生读书而听之,时以其意论古今得失。尝听读汉书,闻郦食其劝立六国后,惊曰:此法当失,何以遂得天下?及闻留侯谏,乃曰:赖有此耳) 称天王,刚四载,老病身倾。 太子弘,止一年,遭逢石虎。(晋咸和五年庚寅二月,勒自称大赵天王,立世子弘为太子,子宏为大单于,以从子虎中山公为太尉。虎怒曰:吾身当矢石二十余年,以成大赵之业,大单于当以授我,乃与黄吻婢儿?念之令人气塞。待主上晏驾后,不足复留种也。至九月,勒自称皇帝。至癸己七月,勒病卒,弘即位,虎自为丞相魏王大世子。次年,弘自赍玺绶诣魏宫请禅位,虎曰:帝王大业,天下自当有议,何为自论耶?弘流涕还宫,谓程太后曰:先帝种真无复遗矣。于是尚书奏请依禅让故事,虎曰:弘愚暗,不可君万国,便当废之,何禅让也。遂废弘为海阳王,自称居摄天王。中山,今真定府定州) 杀其身,及其母,负痛难伸。(石虎先杀太后刘氏,后幽弘及太后程氏,寻皆杀之) 石虎氏,自称尊,连屠亲子。(晋建武丁酉,虎称赵天王。建元己酉,虎即帝位。虎太子邃,素骁勇,虎爱之,尝谓群臣曰:司马氏父子弟兄残灭,使朕得至此,如朕有杀阿铁理否。既而邃骄淫殁忍,虎亦荒耽酒色,喜怒无常,数笞捶邃。邃谋杀虎,事觉,虎废邃,杀之,并男女二十六人,同埋一棺。立于宣为天王皇太子。后虎爱次子秦公鞱,欲立之,以宣年长,犹豫未决。宣谓杨柸曰:汝能杀鞱,以鞱国邑封汝;鞱死,主上必临丧,吾因行大事,蔑不济矣。柸等杀鞱,虎哀惊,久绝方苏。既而事觉,虎幽宣于席库,以铁环其额而锁之,斫眼溃腹,纵火烧之。虎登中台观之,取灰分置诸门交道中,杀其妻子九人。宣小子年数岁,虎尤爱之,于抱中取而戮之。儿挽虎衣大叫,至于绝带。虎因以发病。 阿铁,邃小字) 用纯灰,涤肠胃,终养凶儿。(虎曰:吾欲以纯灰三斛洗吾腹肠秽恶,故生凶子) 末年来,传位与,幼儿石世。(初,虎将军张豺,获刘曜幼女,纳于虎,嬖之,生幼子齐公世。宣死,虎议立太子,太尉张举曰:燕公斌有武略,彭城公遵有文德,惟陛下所择。豺曰:陛下再立太子,其母皆贱,故祸乱相寻,今宜择母贵子孝者立之。遂立世为太子。虎卒,世遂嗣位) 石遵来,又杀世,推刃天伦。(初,虎病甚,以彭城王遵镇关右,燕王斌为丞相,受遗诏辅政。刘后恐斌不利于太子,矫诏杀之。遵自幽州至邺,敕朝堂受拜,遣之。遵还至河中,闻丧,征虏将军石闵等讨梁犊还,遇遵于李城,说遵曰:殿下长且贤,先帝亦有意以为嗣,末年惽惑,为张豺所误。今若声豺之罪,鼓行而讨之,其谁不开门倒戈而迎殿下者?遵遂还趣邺,耆旧羯士皆出迎之,遵入升前殿,斩豺于市,假刘氏令,以遵嗣位。封世为谯王,寻杀之) 不记得,勒遗言,深思周霍。(初,勒病笃,遗命曰:大雅兄弟,宜善相保,司马氏汝之前车也;中山王宜深思周霍,勿为将来口实。 大雅,勒太子弘字) 前人死,后人屠,报应分明。 鉴杀遵,闵杀鉴,石祇称帝。(勒死,虎杀其子弘;虎死,遵杀其子世。初,遵杀世,武兴公闵之力居多,及即位,恶闵权重,召义阳王鉴谋诛之。鉴以语闵,闵遂劫李农等杀遵而立鉴,以闵为大将军,农为大司马。鉴又恶闵农之逼,使乐平王苞等攻闵农,不克,闵寻杀鉴而自立,并杀虎三十八孙,尽灭石氏。闵本姓冉,为石氏所养,至是复姓冉,改国号曰大魏。时赵新兴王石祇,镇襄国,闻冉闵之乱,遂即位称帝。 义阳,今汝宁府信阳州。乐平,县名,属太原府。新兴,今太原府忻州) 二三年,都做了,横死猖神。(祇在位三年,使其将刘显攻闵,闵大败显军。显惧,请降,求杀祇以自效。显归弒祇而自立,赵亡。闵在位三年,攻克襄国,杀显。因游食常山中山诸郡,燕王儁遣慕容恪击之,燕共十战皆不胜,恪乃分军为三部,以铁锁连马为方阵而前,分两军从旁夹击,围闵数重。闵溃围东走,马忽毙,为燕兵所执,送龙城斩之,魏亡) 留却下,身后报,死犹余恨。 三百鞭,一柱殿,漂荡尸灵。(初,麻襦见石季龙语,了无异言,唯道陛下当终一柱殿下。后燕王慕容儁梦石虎啮其背,乃令人发尸于东明观,其尸僵而不腐。儁数其残暴之罪,今武士鞭之三百,投尸漳水,倚桥柱不流,时人以为一柱殿下。即此也。 石虎,字季龙) 前凉主,晋怀时,西平张轨。(张轨。安定鸟氐人,晋怀帝时,为凉州州史。永嘉二年,封西平公。 凉州,今陕西凉州卫。西平,今陕西西宁卫) 牧凉州,封太尉,一代忠臣。(晋愍帝建兴二年,以轨为太尉凉州牧。初,王弥寇洛阳,轨遣都护北宫纯入卫,后复驰檄关中,翼戴帝室。时州郡之使,莫有至者,轨独贡献不绝。 忠臣注见下张实注下) 子张实,嗣其宗,入朝献玺。(轨卒,子实立。初,惠帝失玺于荡阴,凉州军士得之,文曰:皇帝行玺,献于实。实曰:是非人臣所得而留。乃献之长安。书法曰:轨能匡辅晋室,子实嗣位,一书得玺献之,一书遣兵入援,一书遣韩璞将兵伐汉,一书遣使上表,皆予其忠也。实可谓世笃忠贞者矣!) 甫七年,遭帐下,为玺伤身。(京兆人刘弘,客居凉州天梯山,以妖术惑众,实左右皆信事之。弘自言天舆神玺,应王凉州,实帐下阎涉等谋杀实而奉弘。实知其谋,遣收弘,未至,涉等遂杀实。实所遣兵,执弘轘之,诛其党与数百人。实立于晋愍帝建兴甲戌,弒于晋元帝太兴庚辰,在位七年。 京兆,今西安府。天梯山,在陕西凉州卫城南八十里。) 叔张茂,立三年,拜降刘曜。(左司马阴元等,以实子骏尚幼,乃立骏叔茂嗣位,以骏为世子。立三年,赵王刘曜击之,茂出屯石头,疑寡不敌众,遣使称藩。曜拜茂太师,封凉王,加九锡) 封凉王,刚半载,子骏为君。(曜封茂为凉王,半载即卒,实子骏即位) 向中华,去赵封,仍称晋将。(骏闻赵兵为后赵所败,乃去赵官爵,复称晋大将军凉州牧,遣张淳称藩于成主李雄,假道通表建康) 二十年,假王号,气势凭陵。(骏立一十二年,时骏尽有陇西之地,士马强盛。虽称臣于晋,而 不行中与正朔,所立官僚府寺,拟于王者。 陇西,今临洮府) 传位与,子重华,攻秦击赵。(骏卒,子重华嗣位,晋仍遣使拜西平公,重华自称凉王。重华攻秦上郢,拔之,赵王虎以重华新立,遣麻秋等击凉,进攻抱罕。重华使谢艾击败之,秋等退守大夏。厌闻之叹曰:吾以偏师定九州岛,今以九州岛之力,困于抱罕,彼有人焉,未可图也。 上郢,县名,故城在秦州。抱罕,地名,一统志:故城在陕西河州卫西) 庶兄来,弒幼主,骨肉分争。(重华卒,子曜灵立,年甫十岁。重华庶兄祚有勇,与嬖臣赵长等结为兄弟,曜灵立未一月,长等废之而立祚,祚自称凉王。祚恶河州刺史张瓘之强,使索孚代之。瓘斩孚起兵,传檄州郡,废祚复立曜灵。将军宋混应之。祚杀曜灵,混军至姑臧,瓘弟琚开门纳之,长等惧罪,入阁呼重华母马氏立曜灵弟元靓为主,诸将收长杀之。祚素失众心,莫肯为之鬬者,亦见杀。 姑臧,县名,故城在陕西凉州卫东。河州,一统志云:即陕西河州卫) 张元靓,立九年,死于叔父。(元靓始七岁,张瓘推为凉王。在位九年,叔父天锡专权执政。元靓庶母郭氏谋诛之,事泄,天锡遂执元靓母子弒之) 张天锡,夺侄位,酒色荒淫。(天锡杀侄篡位,自称凉州牧西平公。荒于酒色,不亲庶务,人情愤怨) 传七代,乱离中,四场家祸。(自张轨至天锡,凡七主,曜灵张祚不与其内。而实曜灵祚元靓俱被杀) 有虚名,无实位,降与苻秦。(前凉诸主,止有称王虚名,俱未即真。天锡在位十三年,秦王苻坚命王猛为书谕之,天锡惧,遣使称藩。坚拜为凉州剌史西平公。后坚以天锡臣道未纯,遣尚书郎梁殊征之,天锡射杀之,秦将军苟长等济河,天锡遣将掌据拒战,败死。秦兵至姑臧,天锡出降。秦封为归义侯,前凉亡。) 前秦者,略阳人,蒲洪子健。(苻弘,略阳氐人,其家池中蒲生,长五尺,五节如竹形,时咸谓之蒲家,因为氏焉。又陇右大雨,谣曰:雨若不止,洪水必起。遂名洪。后以谶文有草付应王语,又其孙坚始生,背有赤文隐起,曰草付臣又土王咸阳八字,因改姓苻名坚以应之。晋怀帝永嘉中,洪自称略阳公三秦王,寻为故赵将麻秋所杀,于健收秋斩之,嗣位,是为前秦。 略阳,县名,属汉中府。氐本西南夷种,汉置武都郡,排其种人,分窜山谷,或号青氐,或号白氐) 永和中,辛亥岁,即位称秦。(晋穆帝永和辛亥七年,健即天王大单于位,国号大秦。八年,健以单于统一百蛮,非天子所宜领,以授人子,自称皇帝) 子苻生,性暴虐,瞎儿一泪。(健第三子淮南王生,幼无一目,而性尤暴虐。祖洪尝戏之曰:吾闻瞎儿一泪。生怒,引佩刀自刺目出血,曰:此亦一泪也。洪惊鞭之,生曰:性爱刀槊,不堪鞭棰。洪欲除之,健曰:儿长自应改,何以遽尔?及长,力举千钧,手格猛兽,击刺骑射,冠绝一时。健以谶文有三羊五眼,乃立生为太子。健卒,生嗣位) 屠功臣,恣杀害,被弒宫庭。(初,健寝疾,以太傅毛贵尚书令梁楞仆射梁安等受遗诏辅生。后有星变,中书令胡文言三年内国有大丧,大臣戮死。生曰:皇后对临天下,可以应大丧矣;毛太傅等可以应大臣矣。乃杀皇后及贵楞安。生在位二年,自公卿以下,凡杀五百余人。生对侍婢言曰:阿法兄弟,亦不可信,明当除之。婢以告东海王坚及坚兄清河王法,法帅壮士入云龙门,坚帅麾下继进,宿卫壮士皆舍仗归坚。生犹醉寐,坚兵杀之) 壮烈坚,大作为,赖逢王猛。(坚既弒生,法让坚适嗣且贤宜立,坚乃去帝号,称大秦天王。坚雄壮有胆略,时誉归之。北海王猛,倜傥有大志,隐居华阴,尚书李婆楼荐猛于坚,谓其谋略不世出。坚招至,一见如旧友,自谓刘元德之逢诸葛孔明也。后坚为后秦王姚苌所执,坚自以平生遇苌有恩,尤忿之,数骂苌求死。苌缢之,谥坚曰壮烈天王。 王猛,字景略,北海剧人,封清河侯) 廿八载,并强燕,政治严明。(坚在位二十八年。晋帝奕隆和庚午,坚遣王猛伐燕,猛长驱入邺,所过郡县望风降附。燕主暐出降,遂并燕地。猛号令严明,法简刑宽,燕民各安其业) 景略逝,宠鲜卑,养留蜂虿。(王猛寝疾,坚访以后事。猛曰:晋虽僻处江南,然正朔相承,上下安和,臣没之后,愿勿以晋为图;鲜卑戎羌,我之雠敌,宜渐除之。言终而卒。坚泣曰:天不欲使吾平一六合耶?何夺吾景略之速也!然坚宠慕容垂等如故,不用猛言,终受其祸) 拟投鞭,断江流,弱晋平吞。(坚会羣臣,谋大举寇晋,太子左卫率石越曰:彼据长江之险,民为之用,未可伐也。坚曰:以吾之众,投鞭于江,足断其流,有何险之足恃乎?左仆射权翼、阳平公融等皆谏,不听) 冠军垂,龙骧苌,各怀异志。(初,燕慕容恪病,劝燕主暐倚任吴王垂,太傅评忌之。及垂与晋桓温战于枋头,大破之。垂还邺,威名益振,评谋诛之。恪子楷告垂,垂曰:骨肉相残,首乱于国,不忍为也,宁避之于外耳。遂奔秦。先坚闻恪卒,阴有图燕之志,惮垂不敢发。及闻垂至,大喜郊迎,执手曰:天生贤杰,必相与共成大功。王猛劝坚除之,坚不从,以垂为冠军将军。石祇称帝,以姚弋仲子襄为骠骑将军,石氏灭,襄归晋,后叛降于燕,桓温击败之,襄遂据襄陵,将进图关中。遂据黄落,秦将军邓羌击斩之,弟苌帅其众降。至是坚大举,朝臣皆不欲坚行,独垂苌劝之,阳平公融谏曰:垂苌我之仇雠,何可听也?王景略一时英杰,陛下比之诸葛武侯,独不记其临没之言乎?坚不听,以垂督步骑为前锋,以苌为龙骧将军,督益梁州诸军。初,苻健入关,梦天神遣使者朱衣赤冠,命拜坚为龙骧将军,使翼日授之,卒建帝业。至是坚谓苌曰:朕以龙骧建业,未尝轻以授人,卿其勉之。及坚与晋战败,中流矢,单骑走,诸军尽没,惟垂所将三万人独全,坚赴之,垂子实言于垂曰:秦王兵败,委身于我,时不可失也。垂曰:秦王以国士遇我,此恩何可忘也?吾当怀集关东,以复先业耳。役垂苌俱各叛秦) 八公山,逢桓谢,鹤唳风声。(注儿四卷风鹤句下) 慕容冲,攻长安,出逩五将。 被姚苌,活勒杀,懊悔平生。(西燕主慕容冲,起兵平阳,进逼长安。坚自督战,飞矢满体,流血淋漓。冲纵兵暴掠关中,千里无烟。坚惧,以谶书云帝出五将久长得,遂出奔五将山。后秦王姚苌遣吴忠帅骑围之,秦兵散走,执坚。苌遣人缢坚于新平佛寺。初,坚闻垂攻邺,北地长史慕容泓等俱起兵,乃悔谓权翼曰:不用卿言,使鲜卑至此。 五将山在凤翔府岐山县北三十里,亦名武将山) 长乐丕,走晋阳,称尊继统。(坚子长乐公丕镇邺,垂攻之,丕将西赴长安。入至晋阳,闻长安不守,乃发丧,遂于晋阳称帝。 长乐,县名,今真定府冀卅。晋阳,今太原府) 慕容永,杀将来,死在刀兵。(西燕王慕容永,遣使诣丕,求假道东归,丕不许,与战于襄陵,秦兵大败。丕南奔东垣,谋袭洛阳。晋将冯该自陕邀击,杀之。 襄陵,县名,属平阳府。东垣故城,在真定府城南八里) 众臣宰,立苻登,正名讨贼。(苻登,秦之疎属,封南安王。闻丕死,众臣立之,称帝于南安,率兵伐后秦。立世祖神主于军中,凡所欲为,必启而后行,将士皆刻锋铠为死休字,所向无前。 南安,今巩昌府) 十余年,空攘攘,败与姚兴。(晋宁康十九年,后秦主姚兴击登,杀之。自慕容垂等起兵至此,凡十一年而前秦亡) 后秦王,起姚苌,苻坚司马。(姚苌,赤亭羌人。燕慕容泓起兵华阴,秦王坚遣符叡击之,以苌为司马。 赤亭,今巩昌府陇西县。羌本西方牧羊人三苗姜姓之别裔。华阴,县名,属西安府) 自淝河,兵败后,背主称秦。(苌自坚淝水兵败后,阴蓄异志,会坚遣同苻叡击燕,叡败见杀,苌遣长史诣坚谢罪。坚怒杀之,苌惧,奔渭北马牧,羌豪推苌为盟主,苌自称秦王,进屯北地,是为后秦。晋孝武宁康十一年,取长安称帝) 既得志,弒其君,及其主后。(苌先弒前秦主苻坚,及苻登立,苌击之于安定,败之。秦后毛氏,美而勇,善骑射,兵入其营,犹弯弓跨马,帅壮士力战,杀七百余人,众寡不敌,为苌所执。苌将纳之,毛氏骂且哭曰:姚苌,汝已杀天子,又欲辱皇后,皇天后土,宁汝容乎!苌杀之) 天官兵,鬼使者,竟毙阴刑。(苌梦苻坚将天官使者鬼兵数百刺中苌阴,寤而惊悸,遂患阴肿,医刺之出血而死) 子姚兴,灭苻登,尊贤礼士。(苌卒,兴秘不发丧,自称大将军,帅众伐秦,执秦主登,杀之。兴命羣臣皆举贤才,随时任川。接臣下以礼。闻杨桓之贤而征之,利鹿孤不敢留) 戡内难,歼强敌,识势知兵。(戡内难,注见下夺嫡句下。歼强敌,注见前灭符登句下) 还燕俘,畀晋城,颇饶才略。(南燕王超母妻在秦,超遣使称藩,献乐妓于兴,兴遣其母妻还之。晋刘裕求和于秦,因求南乡诸郡,羣臣不可,兴曰:天下之善一也,裕拔起细微,讨桓玄,复晋室,内厘庶政,外修封疆,吾何惜数郡,不以成其美乎?遂以十二郡畀晋。 南乡故城,在南阳府南阳县西一百里) 任贤能,恢疆土,共服骁英。(秦陇西公姚硕德,兴事之如家人礼,国家大政皆咨而后行。硕德军令严整,抚纳夷夏,分置宰守。凉王吕隆兄弟相贼,政乱民饥,兴遣硕德直趣姑臧,隆遣吕超逆战,硕德大破之,隆降。于是西凉公暠,河西王利鹿孤,张掖公蒙逊,各遣使奉表入贡于秦。硕德表隆为凉州刺史,遣使授南凉北凉西凉官爵) 只末年,爱少子,几乎夺嫡。(兴末年宠爱广平公弼,仆射梁喜言于兴曰:广平公潜有夺嫡之志,陛下宠之太过,道路皆言陛下将有废立之计。兴曰:岂有此耶?喜曰:苟无之,则陛下爱弼,适所以祸之。愿去其左右,损其威权,非特安弼,乃所以安宗社也。兴不得已,乃免弼尚书令,还第。兴如华阴,使太子泓监国,弼党侍郎尹冲,谋因泓出迎杀之,奉兴幸弼第。作乱,未果。兴还宫疾笃,尹冲帅甲攻端门,兴力疾临前殿,赐弼死) 到头来,传位与,太子姚泓。(兴卒,太子泓立) 晋刘裕,入潼关,降为絷虏。(晋安帝义熙十三年,太尉刘俗伐秦,所向皆克。遂入潼关,遣将军王镇恶自河入渭,泓使姚丕守渭桥拒之,镇恶大破丕军,泓逐出降。 潼关,在西安府华阴县东四十里。渭,水名,源出临洮府渭源县鸟鼠山西北谷,东流经盩厔兴平咸阳渭南等县,直至华阴县界,入于黄河) 可怜哉,亡国主,死在金陵。(裕执泓送金陵斩之,后秦亡) 西秦主,乞伏氏,苻秦勇将。(乞伏国仁,本陇西鲜卑,居勇士川,为前秦主坚前将军) 见秦衰,背其主,陇右称尊。(国仁从坚寇晋,叔父步颓闻秦师败,率陇西叛之。坚使国仁讨之,国仁遂与步颓合众叛据陇右。晋孝武宁康十年,自称单于,是为西秦。 陇右即陇西,今临洮府) 传位与,弟干归,十年而止。 被姚兴,擒父子,委质称臣。(国仁卒,弟干归立。干归击杀前秦王符登子崇,尽有陇西之地,自称西秦王,凡十年。后秦王兴遣姚硕德伐之,干归战败,奔金城,乞降于南凉利鹿孤,秦兵退。干归谋归,或以白利鹿孤,干归惧为所杀,乃送太子炽盘于西平,南奔抱罕,遂降于秦。炽盘旋亦逃归。秦使干归还镇苑川,后干归如秦,兴以干归寖强难制,留为主客尚书。其子炽盘行西夷校尉,监其部众。后自秦逃归,复称王。 苑川,城名,故城在兰县西) 干归死,子炽盘,报雠而立。(晋义熙八年,干归为乞伏公府所杀,公府走保大夏。子炽盘遣其弟智达讨公府,获之,轘之谭郊。炽盘乃自立为河南王。 大夏,汉县名,故址在陕西河州卫境内) 号文宣,当宋氏,有子传承。(宋文帝元嘉五年,炽盘卒,子暮末嗣位。▼璜按炽盘谥文昭王,此称文宣,疑误) 子暮末,遇饥荒,时乖运蹇。(秦地震,野草皆自反,又正月不雨,至于九月城中大饥,人相食) 赫连家,败寡弱,刬灭无存。(宋元嘉八年,夏主赫连定击秦,遣其叔父韦伐攻南安,秦城内大饥,暮末穷蹇,遂出降。定杀之,夷其族,西秦遂灭) 大夏主,赫连氏,名称勃勃。 叛其君,居统万,反面攻秦。(勃勃,刘卫辰之第三子,南单于苗裔。其祖从母姓姓刘,勃勃改姓赫连氏,言其徽赫与天连。初,魏王拓跋珪灭卫辰,勃勃奔秦。秦王姚兴奇之,以为将军,使镇朔方。会秦与魏和,勃勃怒,遂叛秦,自谓夏后氏之苗裔,称大夏天王。进攻秦三城以北诸戎,斩秦将杨丕等。复侵掠岭北诸城,兴使仆射齐难讨之,为勃勃败,擒之。后取长安,遂称帝于灞上。初,勃勃筑城于朔方郡北黑水之南,曰:朕方统一天下,君临万邦,所筑新城,宜名统万。至是遂定都焉。 朔方,今陕西宁夏卫) 取长安,如破竹,谋臣买德。(晋刘裕伐秦,克长安,擒秦主泓。裕东还,留子义真守之,勃勃问王买德曰:朕欲取关中,卿试言其方略。买德曰:关中形势之地,而裕以幼子守之,狼狈而归,正欲急成篡事耳。不暇复以中原为意,此天以关中赐我,不可失也。勃勃乃遣兵向长安,会关中大乱,义真悉召外兵,闭门拒守。关中郡县,悉降于夏,勃勃遂进据咸阳,长安采樵路绝。裕闻之,名义真东归,以朱龄石代镇长安。勃勃帅众追义真,至青泥,晋兵大败,义真仅以身免,龄石犇潼关。夏兵追杀之,遂定长安。勃勃享将士,举觞属买德曰:卿往日之言,一期而验,可谓算无遗策矣。 中原即中国,皇极经世书云:中原之地,方九千里。是也。咸阳,县名,属西安府) 置锯凿,嗜杀戮,纵恣威刑。(勃勃性憍虐,置锯凿于左右,群臣忤视者凿其目,笑者抉其唇,谏者截其舌。蒸土筑城,锥入一寸,即杀作人而并筑之。所造兵器,射甲不入斩弓人,射入即斩铠匠) 传位与,亲子昌,三年过眼。(勃勃卒,子太原公昌立,在位仅三年) 魏太武,举兵来,掳入平城。(魏太武帝焘,以轻骑济河袭统万,分军伏于深谷,以少众至城下。昌坚守不战,魏乃退兵以示弱,魏军士有亡奔夏者,言魏军粮尽,辎重在后,步兵未至,宜急击之。昌乃将步骑三万出城,为两翼,鼓噪追之。魏分为左右队奋击之,昌大败,遂奔上郢。魏将军尉眷监军侍御史安颉进攻之,昌自出搏战,魏军争赴之,昌败走。颉追擒之,送入平城,赐爵会稽公。后昌谋叛,魏杀之) 赫连定,就平凉,称王建号。(平原王定,昌之弟也,初魏西伐,昌遣定与魏司空奚斤等相持于长安。及失统万,定奔上郢,至是昌被埶,定收其余众奔平凉,改元胜光。 平凉,府名,隶陕西) 恰三年,仍旧贳,束手遭擒。(定遣使请和于宋,约合兵灭魏。魏太武闻之,帅兵伐夏,遂如统万,袭平凉,使将军古弼等将兵趣安定,定自安定北救平凉,与弼遇,弼击败之,定走鹑觚原。魏进攻之,夏众大溃。定走上郢,魏遂收安定,克平凉。定畏魏人之逼,拥秦民十余万自冶城济河,欲击北凉。吐谷浑王慕璝,遣骑乘其半济邀击之,执定以归,送于魏杀之,而夏亡。定在位仅三年。鹑觚原,在平凉府灵台县东北三十里) 后凉主,三河王,名光姓吕。(吕光,略阳氐人,初为前秦王苻坚骁骑将军,后自称三河王) 父婆楼,事苻坚,开国勋臣。(光,吕婆楼之子,为秦尚书。坚杀符生,婆楼与王猛立坚为帝。坚以婆楼为给事黄门侍郎,掌枢密) 总强兵,征西域,龟兹破灭。(光统秦兵七万征西域,及流沙三百里。焉耆国王浞流,率旁国皆降。进攻龟兹,龟兹王帛纯求救狯胡,狯胡王引诸国兵七十余万以救之,光与战,大破之。帛纯出走,光入其城,恩威甚着,远方诸国前世所不能服者,皆来归附。 龟兹、焉耆、狯胡,俱西域国名。流沙,河名,地属五服之外,西境之最远者。其沙随风流行,故曰流沙) 振旅还,闻国难,缟素于君。(光自龟兹还,闻秦王坚死,乃缟素出师,击凉州,杀刺史梁熙,自称凉州牧酒泉公。 酒泉,今陕西肃州是) 恢谋略,据姑臧,称王改号。(晋孝武宁康二十一年,光据姑臧,称凉天王,改元龙飞,国号凉) 载罗什,至中华,翻译诸经。(鸠摩罗什,天竺人,世为国相。父罗灾,避位出家,度葱岭。龟兹国王闻其名,请为国师,以妹配之,生罗什。年七岁,日诵千偈,西域诸国服其神。后每至讲说诸经,诸王皆长跪听之。至吕光破龟兹,载入中华。后秦王姚兴灭凉,得罗什,以为国师,使居逍遥园,命翻译西域诸经论,由是州郡事佛者,十室而九。 葱岭,西域山名。) 建号来,不多时,风灯焰息。 众儿郎,自雠杀,庶纂称尊。(光称凉王三年,疾甚,立子绍为天王,自号太上皇,以绍庶兄太原公纂为太尉,常山公弘为司徒。及光卒,光弟子超谓绍曰:纂为将积年,威震内外,宜早除之。绍不从。弘谓纂曰:主上闇弱,兄宜为社稷计,不可狥小节也。纂弘于是夜帅壮士攻广夏门,入升殿,绍自杀,纂乃即天王位。纂忌弘功高,弘遂作乱,纂击败之。弘奔南凉,过广武,吕方执弘送狱,纂遣人杀之。 广武古地名,故城在临洮府兰县西二百二十里) 超弒纂,立兄隆,亡家丧国。 被姚兴,除散骑,俯伏称臣。(纂嗜酒,宴番禾太守吕超于内殿,超兄中领军隆数劝纂饮,纂醉,超杀之,而立兄隆为天王。后秦王兴遣姚硕德伐凉,自金城济河,直趣姑臧。隆遣超等逆战,硕德大破之,遂围姑臧。隆遂降,硕德表隆为凉州刺史。至晋安帝元兴二年,兴征隆入朝,除为散骑常侍,而后凉亡。 番禾,音盘和,其地属凉州卫) 短局促,十八年,相传四主。(吕光传绍纂隆,凡四主,止一十八年) 因饥荒,支不住,做了凡民。(姑臧谷踊贵,斗米值钱五千文,人相食,饿死者十余万口) 南凉王,秃发氏,乌孤创首。(秃发乌孤,鲜卑人,与拓拔氏同祖,后徙居河西。河西本月氐国之地,汉武帝置酒泉武威张掖炖煌金城等郡,号河西五郡,今陕西甘肃镇是也) 吕光朝,任都统,反据金城。(晋孝武宁康十九年,凉王吕光以乌孤为河西大都统。安帝隆安元年叛光,攻凉,取金城据之,自称西平王。是为南凉。 金城,郡名,今为陕西宁夏卫) 传乃弟,利鹿孤,仍传乃弟。(鸟孤卒,传弟武威王利鹿孤,更称河西王。鹿孤卒,复传弟傉檀。 武威,今陕西凉州卫) 至傉檀,献羊马,纳款姚秦。(初,利鹿孤称臣于秦。至傉檀,献姚兴马三千匹、羊三万头,兴署为凉州刺史) 轻蒙逊,藐炽盘,兴师讨叛。 被西秦,拿败了,鸩死其身。(唾契汗乙弗等部叛,傉檀欲讨之,孟恺谏曰:今年饥馑,南逼炽盘,北逼蒙逊,百姓不安。远征虽克,必有后患。傉檀不从,谓太子虎台曰:蒙逊不能猝来,炽盘兵少易御,汝谨守乐都,吾不过一月必还矣。乃帅骑袭乙弗,大破之。西秦王炽盘闻之,帅步骑二万袭乐都,虎台凭城拒守,炽盘四面攻之,一夕城溃。炽盘入乐都,徙虎台等于抱罕,傉檀兄子樊尼驰告傉檀,将士闻难,皆散。傉檀曰:吾老矣,所适不容,宁见妻子而死。遂归于炽盘。岁余,炽盘使人鸩之。 唾契汗,一部之姓。乙弗,亦一部之姓。契,音吃。汗音寒。乐都,今陕西西宁卫) 十九载,短光阴,弟兄三个。(自鸟孤传傉檀,弟兄三主,共一十九年) 功不成,名不就,祸及儿孙。(傉檀子虎台,亦为炽盘所杀) 前燕主,鲜卑氏,慕容番类。(慕容氏,昌黎棘成鲜卑人,世居北夷,邑于紫蒙之野,号曰东胡。 按姓纂:鲜卑涉归,进拜单于,遵循华俗,自云慕二仪之德,继三光之容,故以为氏) 初祖廆,为晋将,镇守幽并。(慕容廆在晋武帝时入寇,后拜为鲜卑都督,自辽东徙居大棘城。元帝太兴二年,廆击破宇文部,遣使献捷,元帝以廆都督幽并二州,封辽东郡公。 幽州,今顺天府。并州,今永平府。廆,音灰) 廆子皝,僭称号,传之子儶。(廆卒,子皝嗣。晋以皝为镇军大将军辽东公。成帝咸康二年,皝僭称燕王。皝卒,子儁袭位。 皝音黄) 永和中,即帝位,海内横行。(晋穆帝永和八年,儁诈言获传国玺,遂自蓟迁都于邺称帝,国号大燕) 慕容恪,匹霍光,扶持社稷。(儁卒,子暐立,是为幽帝。暐以叔慕容恪为太宰,专录朝政。恪虚心待士,量才授任,力扶社稷。崔浩谓魏主曰:慕容恪之辅幼主,慕容暐之霍光也) 吴王垂,破桓温,深晓行兵。(慕容垂,皝第五子。儁僭号,封垂为吴王。晋桓温伐燕,燕主暐大惧,谋奔和龙,垂曰:臣请击之,若其不捷,走未晚也。暐乃使垂拒温,又使乐嵩请救于秦。温与垂战于枋头,大败,又闻秦兵将至,乃犇还。燕将急欲追之,垂曰:温初退,必严设警备,简精锐为后拒,不如缓之,彼幸吾未至,昼夜疾趋。俟其气衰击之,无不克矣。乃帅八千骑蹑其后,温果兼道而进。数日,垂曰可矣,乃急追之,及于襄邑。燕范阳王德先帅劲骑伏于东涧下,与垂夹击温,大破之。 和龙,即燕所筑龙城,因有二龙见于龙山,遂命所居新宫曰和龙,后契丹又改曰黄龙府。枋头,地名,在大名将浚县西南八十五里淇水之北。襄邑,今归德府雎州。东涧,水名,在河南府卢氏县北) 幽帝暐,陷河南,纔方得志。(暐初遣傅颜率骑二万观兵河南,临淮而还。后燕李洪收晋兵于悬瓠,拔许昌汝南诸郡,慕容恪使悦希军盟津,孙兴军成皋,悦希引兵略河南诸城,悉为所陷,旋取洛阳。 悬瓠,城名,即今汝宁府。盟津,即孟津) 被苻坚,兴士马,掳入西秦。(初,燕请救于秦,许赂虎牢以西之地。及晋兵退,暐不与,秦主坚遣王猛伐燕。长驱围邺,坚又自帅精骑十万赴之,燕散骑侍郎徐蔚开邺北门纳秦兵。暐奔龙城,坚追及于高阳,执之,迁于长安,封为新兴侯。 龙城,初燕筑城于龙山之西,命曰龙城,在永平府西四十里。高阳,县名,属保定府) 垂降秦,封冠军,叛秦而起。(初,慕容垂破桓温兵还邺,燕太后可足浑氏与太傅评忌之,谋诛垂,垂奔降秦,秦王坚拜垂冠军将军,封宾都侯。后坚淝水之败,返至渑池,垂言于坚曰:北鄙之民,闻王师不利,轻相扇动,臣请奉诏书镇慰之。坚许之。垂至安阳,秦苻丕馆垂于邺西,垂潜与燕故臣谋复燕祚。会丁零翟斌叛秦,攻洛阳,坚驿书使垂讨之,垂遂停河内募兵,夜袭秦苻飞龙兵,尽杀之。复遣人告于慕容农等,悉起兵叛秦。 渑池,县名,属河南府。安阳县,属彰德府。河内,今怀庆府) 据中山,称后燕,祖业重兴。(晋孝武宁康九年,垂自称燕王,都中山,至十一年称帝,是为后燕。 中山,今真定府) 举事时,年已老,谋猷无敌。(垂起兵举事,年已七十,有文武全才,谋猷无敌) 参合陂,报雠耻,袭魏平城。(垂遣太子宝攻魏,魏道武击败之。宝夜遁,魏急追之,至参合陂,宝大败,仅以身免。宝军数万人,皆放仗敛手就缚。擒其王公文武数千。垂耻之,复引兵密发,踰青岭,经天门,凿山通道,出魏不意,直指云中,袭魏平城,克之,尽取其部落。初,垂至宝前败所,见积骨如山,设祭吊之,号哭震地。垂惭忿,至是发病而还,遂死于上谷。参合陂故城,在朔州定襄县北。天门,关名,在太原府城西四十里。云中,今山西大同府。上谷,今保安州) 错疑心,贤后言,骊姬误视。 传位与,不才儿,怎保家门。(垂先段后生子令、宝,后段后生子朗、鉴、爱,诸姬子麟、农、隆、柔、熙。宝立为太子,初有美称,已而荒怠,中外失望。垂后后段氏言于垂曰:宝姿质雍容,柔而不断,承平则为仁明之主,处难则非济世之雄。今托以大业,未见克昌之美。辽西高阳,陛下贤子,宜择一人付以大业。赵王麟奸诈负气,害有轻宝之心,宜早图之。宝善事垂左右,多誉之者,故垂以为贤,诮段氏曰:汝欲使我为晋献公乎?段氏泣而退,告其妹范阳王妃曰:太子不才,天下所知,吾为社稷言之,主上乃以吾为骊姬。太子必丧社稷。范阳王有非常器度,若燕祚未尽,其在王乎。宝麟闻而憾之。垂卒,传位于宝) 宝即位,弒慈亲,龙城被困。(宝嗣位,遣赵王麟逼段氏自裁,叚氏怒曰:汝兄弟逼杀其母,安能保其社稷乎。吾岂爱死,但念国亡不久耳。遂自杀。 龙城被困,注见下) 走黎阳,遭祸患,父子同坑。(魏道武伐燕,克信都,宝自击之,营于滹沱水北。魏军冲之,宝大败,奔还中山。魏进围之,燕清河王会引兵赴难,至蓟城,适赵王麟作乱,谋弒宝小克,出奔西山。宝恐麟夺会军,据龙城,乃夜与太子策及辽西王农高阳王隆等出赴会军。会亦作乱,勒兵攻宝,宝帅数百骑驰至龙城,长上段速骨作乱,与燕尚书兰汗通谋,攻陷龙城。宝及长乐王盛等南走,兰汗复袭击速骨,杀之,奉太子策承制,遣使迎宝。及于蓟城,盛曰:汗之忠诈未可知,不如南就范阳王,合众以取冀州。若其不捷,徐归龙城,未晚也。宝从之。行至黎阳,遣中黄门令赵思告范阳王德奉迎。宝既遣思,而闻德已称制,又惧而北走。行至巨鹿,会汗复遣迎之,宝以汗垂之季舅子,盛又汗之壻,谓必无二,乃还。宝去龙城四十里,汗遣弟加难帅五百骑迎入外邸而弒之,并杀太子策。汗自称昌黎王。 黎阳,今大名府浚县。西山有二处,一在顺天府西三十里,一在河间府青县西南五里。巨鹿,今顺德府。昌黎,县名,属永平府) 慕容盛,讨元凶,摄行统制。(初,宝还龙城,子盛固谏不听,乃与将军张真下道避匿。及闻宝死,盛欲赴哀,真止之,盛曰:汗性愚浅,必念婚姻,不忍杀我。旬月之间,足以展吾志。遂往见汗。汗妻乙氏及盛妃,皆涕泣请盛,汗哀之,乃舍盛于宫中,以为侍中,亲视如旧。汗子穆谋杀盛,未果,李旱张真皆盛所素厚也,穆引为腹心,旱真潜与盛结谋。会汗穆皆醉,盛因踰垣入东宫,与旱等杀穆,诸军闻盛得出,皆呼跃争先,攻汗斩之。盛乃以长乐王摄行统制) 不三年,逢杀手,不得全身。(盛嗣位未三年,段太后兄之子玑作乱,盛帅左右出战,被伤而卒) 叔父熙,遭养子,高云篡弒。(燕河间公熙,得幸于太后丁氏,太后乃废盛太子定,立盛叔父熙。讨玑杀之,即天王位。熙将军冯跋得罪于熙,亡命山泽,举大事,潜入龙城,匿于孙护家。会熙后苻氏卒,熙出送葬,跋与将军张兴等推熙养子夕阳公云为主。云,高句丽之支属也,帅众人宫授甲,闭门拒守。熙还攻北门,不克。云遂即天王位,执熙杀之,复姓高氏。 高句丽,东夷国名) 被将军,冯跋氏,占了家门。(高云自以无功德而居位,内慎危惧,常蓄养壮士,以为腹心爪牙。宠臣离班桃仁,专典禁卫,赏赐巨万。而班仁志愿无厌,犹有怨憾,至是杀云。将军冯跋升门观变,帐下共斩班仁,跋遂即位,而后燕亡) 冯跋氏,自称王,北熙初主。(冯跋,信都胡人,朽后燕将军,篡位称燕天王,是为北燕太祖) 弟冯弘,杀兄子,自立为君。(燕太祖寝疾,命太子翼摄国事。宋夫人欲立其子受居,谓翼曰:上病将瘳,奈何遽欲代父乎?翼性仁弱,遂还东宫。中给事胡福,虑宋夫人遂成其谋,乃言于中山公弘,弘率壮士披甲入禁中,宿卫皆不战而妆,夫人命闭东合,弘家僮踰合而入,太祖惊殂。弘遂杀翼及太祖诸子百余人,僭即天王位) 无主宰,两徘徊,称藩宋魏。(弘遣高颙称藩于魏,太武以季女充魏掖庭,魏征其太子王仁入朝,弘不送质。魏伐之,收其禾稼,徙民而还。弘为魏所攻,乃遣使称藩奉贡于宋,宋封为燕王,江南谓之黄龙国) 不得已,奔高丽,死在辽城。(宋元嘉十三年,魏太武遣长乐王丕等伐弘,弘日危蹙,乃遣阳伊请迎于高丽。魏攻白狼城,克之,高丽遣将随阳伊迎弘,弘遂出奔。至辽东,高丽王琏遣使劳之曰:龙城王冯君,爰适野次,士马劳乎?弘惭怒,称制让之,高丽乃夺其侍人,取其太子王仁为质。弘怨高丽,遣使求迎于宋。宋主迎之,高丽遂杀弘) 西燕主,慕容冲,平阳自立。(冲,幽帝暐之兄。初,慕容泓起兵华阴,冲起兵平阳,秦窦冲击冲,败之。冲奔泓,泓谋臣高盖,杀泓而立冲。晋孝武宁康十年,冲称帝于阿房,是为西燕。 阿房,即秦始皇所筑) 入长安,遭杀害,兄子忠承。(冲攻秦,秦王坚走五将山,冲遂入长安。冲左将军韩延杀冲,而立冲将段随为燕王,慕容恒慕容永袭杀段随,而立宜都王子顗,帅鲜卑男女四十余万口去长安而东。恒弟韬杀顗,恒又立冲之子瑶,永又杀之,立弘之子忠,至闻喜称帝。 宜都,今荆州府彝陵州宜都县。闻喜,县名,属平阳府) 慕容永,弒其君,终还一报。(慕容永弒其君段随,又弒瑶,又弒忠,几三弒其君。而自立为河东王,进据长子称帝,终为慕容垂所诛。 河东,今平阳府蒲州。长子,县名,属潞安府) 慕容垂,叩智囊,扫荡尘氛。(慕容垂谋伐永,诸将以永国未有衅,司徒范阳王德固劝伐之。垂曰:司徒议与吾同,且吾虽老,叩囊底智,足以克之,不敢留逆贼以累子孙。乃伐永,围长子,拔之。执永斩之。西燕遂亡) 南燕主,慕容德,垂之爱弟。(慕容德,皝之少子,垂之弟,最为垂所亲爱,封范阳王。 范阳,今涿州) 复残基,据广固,讲武屯兵。(后燕王宝以德镇邺。魏攻宝,宝东走,魏复攻邺。德南走滑台,自称燕王。初,秦主登之弟广依德,德处之乞活堡,至是自称秦王,德乃留鲁王和守滑台,自帅众讨广斩之。和长史李辨杀和,以滑台降魏。德欲还攻滑台,韩范曰:向也魏为客,吾为主。今也吾为客,魏为主。不如先据一方,自立基本,乃图进取。潘聪曰:广固城地形阻峻,若得其地,闭关养锐,伺隙而动,此乃陛下之关中河内也。德乃引师而南,兖州北鄙诸郡县皆降,进攻广固,晋幽州刺史辟闾浑奔魏,德追斩之,遂克广固。因定都称帝。范上疏曰:晋室衰乱,拓地定功,正在今日。德因讲武城西,凡步卒三十七万人,骑五万三千,车七千乘。广固故城,在青州府城西) 调臣下,比少康,犹轻光武。(德问群臣:朕可方古何主?鞠仲曰:陛下中兴圣主,少康光武之俦也。德顾左右,赐仲帛千匹。仲以多辞,德曰:卿知调朕,朕不知调卿耶) 乏储嗣,迎其侄,子母归秦。 慕容超,嗣叔位,五楼用事。(初,德仕秦,为张掖太守。从秦王坚寇淮南,留金刀与其母公孙氏别。德与燕主垂举兵张掖,秦收德兄纳及诸子杀之,公孙氏以老获免。纳妻段氏,方娠未决,狱掾呼延平,德之故吏也,窃以逃羌中。段氏生超,十岁而公孙氏卒,以金刀授超,平又以超母子奔凉。及吕隆降秦,徙长安。而平卒,段氏为超妻其女。超恐为秦所录,乃佯狂行乞。德遣人往视之,超不敢告其母妻,潜变姓名逃归。德闻超至,大喜,遣骑迎之。超以金刀献德,德悲恸不自胜,封超为北海王。德无嗣,遂立超为太子。及德卒,超嗣位,超母妻犹在秦,乃遣使称藩,献太乐伎一百二十人于秦,秦王兴乃遣其母妻还之。超引所亲公孙五楼为心腹,五楼遂檀权用事。 张掖,今陕西甘肃镇甘山,是其地也) 弃良言,不守险,大岘过兵。(晋刘裕伐南燕,舟师自淮入泗,超召羣臣会议,公孙五楼曰:吴兵轻果,利在速战,宜据大岘,使不得入,然后徐简精骑,绝其粮道,勅众缘山东下,腹背击之,此上策也。超不从,裕过大岘,燕兵不出,裕喜曰:兵过大岘,士有必死之志;余粮栖亩,人无匮乏之忧,虏已入吾掌中矣。 大岘,山名,在青州府临朐县东南一百里) 晋合园,秦不救,突驰无计。(刘裕使参军胡藩潜帅出燕兵后,战于临朐,大破之。超遁走广固,裕筑长围守之,超求救于秦,秦王兴使使谓裕曰:今遣铁骑十万屯洛阳,晋师不还,当长驱而进。裕曰:我克燕之后,当取关洛,今能自送,便可速来。刘穆之曰:广固未拔,而羌寇奄至,何以待之?裕曰:彼能赴救,必畏我知,宁容先遣信命?是张大之辞耳。秦救果不至,裕悉众攻广固,南燕尚书悦寿开门纳晋师,超突围出走,裕追获之。 临朐,县名,属山东青州府) 往亡日,被刘裕,捆缚生擒。(初,刘裕悉众攻广固,或曰:今日往亡,不利行师。裕曰:我往彼亡,何为不利。卒擒送建康斩之,南燕亡。 往亡,立春后七日,惊蛰后十四日,清明后二十一日,立夏后八日,芒种后十六日,小暑后二十四日,立秋后九日,白露后十八日,寒露后二十七日,立冬后十日,大雪后二十日,小寒后三十日,共日谓之往亡日) 四慕容,根本是,一家宗派。(前燕慕容皝,廆之子。后燕慕容垂,皝之子。西燕慕容冲,垂之弟。南燕慕容德,亦垂之弟。一派相承) 或相承,或相并,各自为君。(后燕继前燕而起,南燕承后燕而兴。西燕为后燕所并) 西凉主,吕氏亡,炖煌起事。(李暠,陇西成纪人,北凉段业叛后凉,以暠为墩煌太守。晋昌太守唐瑶叛北凉,移檄六郡,推暠为沙州刺史凉公,是为西凉。 成纪,今巩昌府秦州。炖煌故城,亦陕西肃州卫城西五百二十六里。晋昌,今太原府忻州。沙州,即肃州卫) 武照王,名李暠,文艺驰名。(暠后谥武昭王。暠少好学,尤善文义,有令名,尝著述志赋槐柳赋大酒容赋) 传一代,嗣子歆,不曾展志。 被沮渠,兵战死,刬灭无存。(暠卒,子歆立。宋高祖永初元年,北凉王沮渠蒙逊伐凉,歆战于蓼泉,兵败被杀。西凉遂亡) 北凉主,卢水胡,沮渠蒙逊。 事吕光,臣段业,反复为人。(沮渠蒙逊,卢水胡人,先为后凉吕光之臣,后叛凉攻凉临松郡,拔之,屯据金山。蒙逊从兄男成,说光建康太守段业曰:吕氏政衰,男成等唱大义,从屈府君抚临鄙州。业许之,男成推业为凉州牧建康公。蒙逊帅众归之,业以为镇西将军,是为北凉。晋安帝隆安五年,蒙逊杀段业,而自立,亦号北凉。 卢水胡,即北地胡也。金山,一统志云:在陕西永昌卫城北二里,又在故昌松县南) 谋反叛,杀亲兄,借刀他手。(初,蒙逊欲叛段业,谓从兄男成曰:段公非拨乱之主,欲除之以奉兄,何如?男成曰:人亲信我,图之不祥。蒙逊乃求为西安太守,因与男成约,同祭兰门山,而密遣许咸告业曰:男成欲谋叛,若求祭兰门山,臣言验矣。至期果然,业遂收男成杀之。蒙逊泣告众曰:吾兄忠于段公,枉见屠害,诸君能为报仇乎?男成素得众心,众皆愤怒,遂击业杀之) 灭西凉,佯败北,惯会行兵。(蒙逊欲伐西凉主李歆,先引兵攻浩亹,既至,潜师还屯川岩。歆乘虚袭张掖,蒙逊闻之曰:入吾计矣,但恐闻吾回军,必不敢前。乃露布西境,云已克浩亹,将进兵攻黄峪。歆闻之喜,进入都渎涧,蒙逊引兵击之,战于怀城,歆大败。或劝歆还保酒泉,歆曰:吾违母言以取败,不杀此胡,何面目复儿吾母!复勒兵战于蓼泉,为蒙逊所杀,遂灭西凉。 浩亹,本河名,在临洮府金县南二十里,一名阁门河,源出焉塞山峡中,流经县东入黄河,汉义渠安国将骑备羌,筑城于此,因名浩亹城。川岩,地名。黄峪,惟临洮府兰县西南二十五里有黄峪山,未知是否) 自称号,张掖公,仍投晋魏。(蒙逊先称凉州牧张掖公,尊称河西王,后遣使诣晋益州刺史朱龄石,上表于晋云:伏闻车骑将军裕欲清中原,愿为右翼,驱除戎虏。遣宗舒入贡于魏,又遣子入侍,魏拜为凉王) 子牧犍,降魏国,俯首称臣。(蒙逊卒,子牧犍立,魏太武伐之,牧犍遣其弟董来出战,望风犇溃。魏兵至姑臧,围之,姑臧溃,牧犍降魏,仍拜为征西大将军河西王) 如此样,十六家,强胡猾羯。 似浮云,黑暗了,半壁乾坤。 长中短,短中长,六十四主。(十六国共六十四主) 二十八,全天命,寿考终身。(蜀李雄、李寿、李势,前赵刘渊、刘聪,后赵石勒、石虎,前凉张轨、张茂、张骏、张重华,前秦苻健,后秦姚苌、姚兴,西秦乞伏国仁、乞伏炽盘,夏赫连勃勃,后凉吕光,南凉秃发乌孤、秃发利鹿孤,前燕慕容廆、慕容皝、慕客儁,后燕慕客垂,北燕冯跋,南燕慕容德,西凉李暠,北凉沮渠蒙逊,共二十八主,俱得以寿考终) 遭地网,陷天罗,三十有六。(被弒者凡三十六主) 血污中,多一半,不得全身。 闹攘攘,占春风,喧檐燕雀。 乱纷纷,消散去,过耳虫蚊。 忽地起,溷江龙,兴风作浪。 霎时间,没命鬼,灭影潜形。 半天下,广孳生,番人种类。 徧关河,熏染做,血气膻腥。 书生懊憾春秋后 管仲齐桓不再生 事既不同时又异 也由天地也由人 六代瓜分世界,五胡云扰中原。纵横三百有余年,几度交锋索战。 马过生灵虀粉,血流河洛腥膻。耳闻犹自不堪言,有眼休教看见。 西江月 东风刮散桃花雨 明日天晴别是春 廿一史弹词注卷之七 第七段 说隋唐二代 临江仙 一片残山并剩水,年年虎鬬龙争。秦宫汉苑晋家营,川源流恨血,毛发凛威灵。 白发诗人闲驻马,感时怀古伤情。战场田地好宽平,前人将不去,留与后人耕。 诗曰: 九里山前作战场,牧童拾得旧刀鎗。乌江流水潺潺响,仿佛虞姬哭霸王。 霸主乌江血未干,长陵树老朔风寒。千年暗草埋金谷,几辈征夫老玉关。去鸟销沉云漠漠,野花零落水潺潺。豪华一去无踪迹,留得虚名纸上看。 广坐休将诗漫讲,当场再把话评论。要知古往今来事,须问玲珑剔透心。万卷诗书曾着意,十年窗下苦劳心。编成忠孝贤良传,写就欷歔感叹文。济济堂堂夸好汉,轰轰烈烈显功名。凌云壮气冲牛斗,对月高歌泣鬼神。山雨洗青千古恨,海风吹醒万年魂。唇鎗吓破奸邪胆,舌剑恢弘壮烈人。玉轸频调谐妙韵,冰弦细拨奉知音。知音肯共梅窗月,一曲梅花字字真。 昨来说至五胡扰乱,总是翻云覆雨。今日把隋唐故典,看怎生作浪兴风。 隋者,文帝杨坚,其父杨忠,周静帝之臣,官封隋国公。死后坚嗣爵,其女乃静帝之母,杨坚乃静帝外公,篡了外孙宝位,是为隋。 文帝改元开皇,至九年己酉,南取陈后主,并天下为一统[开皇 仁寿在位二十四年]传 炀帝[大业 在位十三年] 恭帝[义宁 在位一年] 凡三主三十八年,唐公李渊夺之而隋亡。 唐者,唐公李渊,初为晋阳留守,后受隋恭帝禅,称唐高祖[武德 在位九年]传之 太宗[贞观 在位二十三年] 高宗[永徽 显庆 龙朔 麟德 干封 总章 咸亨 上元 义凤 调露 永隆 开耀永淳弘道 在位二十四年] 中宗[嗣圣 废居房州十四年召还东宫又七年] 武后[光宅 垂拱永昌凡七年] 改唐为周[天授 如意 长寿 延载 天册万岁 万岁通天 圣历 久视大足 长安又十四年] 中宗赖狄张复位,反周为唐[神龙 景隆 复位五年]传 睿宗[景云 太极 在位二年] 元宗[开元 天宝在位四十四年] 安史扰乱,肃宗灵武即位,恢复两京[至德 干元 上元宝应 在位七年]传 代宗[广德永泰 大历 在位十七年] 德宗[建中 兴元贞元 在位二十六年] 顺宗[永贞 在位一年] 宪宗[元和 在位十五年] 穆宗[长庆 在位四年] 敬宗[宝历 在位二年] 文宗[大和 开成在位十三年] 武宗[会昌 在位六年] 宣宗[大中 在位十三年] 懿宗[咸通 在位十四年] 僖宗[干符 广明 中和 光启 文德 在位十五年] 昭宗[龙纪 大顺 景福 干宁 光化 天复 天佑 在位十六年] 哀宗[天佑 在位三年] 共二十一主,享国二百八十九年,而朱温灭之,是为梁朝。 隋炀帝之末,天下有六十四处烟尘,十八处改年建号。今略题大概,说个始末因繇。 隋文帝,强夺了,外孙宝位。(隋高祖文帝,姓杨名坚,弘农华阴人。父忠,仕魏及周,封隋公。坚袭爵进为王,坚女为周宣帝赟后。及宣帝子静帝立,是为坚外孙。坚以太后父秉政,遂弒静帝,夺周祚称帝) 八年来,兴士马,大举平陈。(开皇八年,文帝大举伐陈,以子晋王广清河公杨素为行军元帅,以高颎韩擒虎贺若弼等分道并进。若弼自广陵济江,擒虎自横江宵济,陈缘江诸戍,望风尽走。 清河,县名,属广平府。广陵,县名,今废入江都县,故址在扬州府北一十八里。横江浦,在和州界,对江南之采石,往来济渡处。杨素,字处道。高颎,字昭立,蓚人) 陈后主,被擒来,称臣俯首。(若弼败陈师于蒋山,获其将萧摩诃;擒虎入建业,陈后主叔宝投于井,军人以绳引出,执送长安,献俘太庙,封叔宝为长城公。 蒋山,即江宁钟山) 卷江东,包宇宙,一统乾坤。(灭梁平陈,席卷江东,混一南北。至此天下一统) 躬节俭,省差徭,叛降不纳。(帝躬履节俭,乘舆服御破敝者,随令补用。自非宴享,所食不过一肉。后宫皆服澣濯之衣。又制人年五十免役收庸,轻徭薄赋。先陈郢州城主张子玑叛陈以降,帝弗纳,吐谷浑太子诃叛父请降,帝曰:父有过失,子当谏诤,岂可潜谋非法?嵬王既欲归朕,朕唯教嵬王为臣子之法。亦弗纳。 郢州,刘宋所置,今为武昌府,即湖广省。诃,吐谷浑太子名,封嵬王) 制义仓,勤听政,果断刚明。(度支尚书长孙平奏,令民间每秋家出粟麦一石,贫富为差,以备凶年,名曰义仓。帝从之。帝勤于政事,每旦听朝,日昃忘倦。性尤严重,令行禁止,革弊厘政,果断刚明) 只可惜,暗托付,独孤谋误。 退勋臣,易太子,转眼无恩。(帝与后独孤氏甚相爱。后性妬忌,帝宠惮之。后见朝士及诸王有妾孕者,必劝帝斥之。初,尉迟迥女孙有美色,帝幸之,后阴杀之,帝怒,单骑入山谷。高颎谏曰:陛下岂以一妇人而轻天下?后闻颎谓已为一妇人,衔之,会颎妾生男,后讽帝黜退之。太子勇多内宠,妃元氏薨,后意太子爱妾云氏害之,心弥不平,遣人伺求勇过。晋王广知之,弥自矫饰,后庭有子皆不育,后由是数贤广。广自扬州入朝,将还镇,入宫辞后,伏地流涕曰:臣不知何罪,失爱东宫,恒蓄盛怒,欲加鸩害。后忿然曰:我在尚尔,我死后当鱼肉汝矣。遂数谮勇。帝由是废太子勇,立广为太子,后帝寝疾,召广入居殿中。广预拟帝不讳后事,为书问仆射杨素,素条列事状以报。宫人误送帝所,帝览之大恚。帝所宠陈夫人侍疾,旦出更衣,为广所逼,拒之得免。帝怪其神色有异,问故,夫人泫然曰:太子无礼。帝抵床曰:畜生何足付大事,独孤误我。顾氏曰:杨坚牵制妇人,至其晚年,暗于付托。 文帝后独孤伽罗) 生长下,恶寃家,凶神逆子。 到头来,遭獍食,死不分明。(帝知广不足付大事,乃呼尚书柳述侍郎元岩曰:召我儿。述等将呼广,帝曰:勇也。述岩出合,为敕书。杨素闻之,白广,矫诏执述等系狱,令右庶子张衡入殿侍疾,尽遣后宫出就别室,俄而帝崩,中外频有异论) 隋炀帝,不成才,凶强恶劣。(炀帝,文帝第二子,后追谥曰炀。捷录曰:嗣政以来,杀戮滥加,虐焰大张,九州岛为炉,致天下沸涌灼烂,号呼腾踏,莫有救止。 谥法:好内远礼曰炀) 杀亲兄,烝庶母,犬豕存心。(帝矫称高祖之诏,赐兄故太子勇死。文帝妃陈氏为宣华夫人,文帝崩,广遣使者封小金盒赐夫人。夫人以为鸩毒,惧甚,发之,乃同心结也。夫人恚而却坐,不肯致谢。诸宫人共逼之,乃拜使者。其夜广遂烝焉。又文帝妃蔡氏容华夫人自请言事,亦为广所烝) 大宝殿,弒亲爷,称尊即位。(初,广侍疾于大宝殿,令张衡入侍,文帝遂崩。后大业八年,杀张衡,临刑大言曰:我为人作何等事而望久活?监刑者塞耳,促令杀之。观此,则广之杀父无疑矣) 倚富强,矜智勇,恣意荒淫。(自开皇仁寿以来,仓库盈溢,国富兵强。炀帝承藉余绪,慨然慕秦皇 汉武之事,侈靡土木,无所下为。荒淫无度,造有迷楼御女车等事) 悦女色,纵奢华,泥沙锦绣。(帝恣意女色,宫掖不可胜计。尝诏淮南等处阅视民间女子姿质端丽者,每岁贡之。又筑西苑,其内为海,海内绿渠为十六院,每院以四品夫人主之。堂殿楼观,穷极华丽。宫树秋冬雕落,则剪彩为花叶,缀于枝条,色渝则易以新,常如阳春。龙舟皆以锦彩为袍,又或以缯帛缠树。 淮南,即今扬州) 弄刀兵,贪土地,蝼蚁人民。(炀帝狭殷周之制度,尚秦汉之规模,骄怒之兵屡动,土木之功不息。频出朔方,三驾辽左,旌旗万里,征税百端,人不堪命。自是海内骚然。邵康节作隋诗曰:蝼蚁人民贪土地,泥沙金帛悦姬姜。 朔方,今陕西宁夏卫。辽左,即辽东。邵康节,名雍,字尧夫,谥康节,范阳人,流寓河南,富弼司马光治第留之,扁其室曰安乐窝,号安乐先生) 广仓廪,筑长城,劳烦百姓。(置洛口仓,筑仓城周二十余里。又置回浴仓于洛阳北七里,筑仓城周十里。发丁男百余万筑长城,西距榆林,东至紫河,寻更自榆谷而东,又复筑之,百姓死徙者遍道路。 洛口仓,在河南府巩县西,炀帝聚粟于此。褕林,隋初置榆林县,后改为郡,故城在大同府城西五百里。紫河,在大同府城西北四百二十里。长城,在临洮府城北,秦始皇北筑长城万里,起自临洮,即此处。榆谷,在临洮府兰县西一百里,有大小榆谷) 开汴河,实苑囿,盖造宫庭。(发河南诸郡男女百余万开通济渠,自西苑引谷洛水达于河,自板渚引河入汴,引汴入泗,以通于淮。又发河北男女开永济渠,扑沁水南逹于河,北通涿郡。命封德彝等营显仁宫,发大江以南五岭以北奇材异石,输之洛阳,又求海内嘉禾异草珍禽奇兽,以实苑囿。自长安至江都,置离宫四十余所。通济渠,即汴河故道,一统志云:其源旧自开封府荥阳县东经东城内,又东合蔡河,名莨菪渠,又名通济渠,东注泗州,下入于淮。累因河决,其蔡河湮灭无迹,而汴河自府西中牟县入黄河矣。谷洛淮泗,皆水名。汴,河名,河北黄河之北也。永济渠,在东昌府馆陶县西二里,汉名屯氏河,隋疏为永济渠,亦曰御河,源自卫辉府辉县东,北流至临清,与会通河合流入海。沁水,源出沁州源县绵山,穿太行,达济源,经武陟入黄河。显仁宫,在河南府洛阳县皂涧。江都,县名,属扬州府。离宫,天子出游之宫也) 跨辽海,讨高丽,劳民动众。(征高丽王入朝,不至,裴矩说帝讨之。帝诏幽州总管元弘嗣往东莱海口造船三百艘,官吏督役,昼夜立水中,自腰以下皆生蛆。征天下兵会于涿,凡一百一十一万三千八百八十人,旌旗蔽千余里,载兵甲及攻取之具,往还者常数十万人。死者相枕。历辽东,跨大海,自将讨之。如是者三。高丽城守不下,诸军将多覆没。后征兵,每失期不至。高丽亦困敝乞降,乃止,仍征高丽王元入朝,元竟不至。天下骚动,始相聚为羣盗。 幽州,今顺天府。东莱,今莱州府。涿,今涿州) 造龙舟,恣游赏,北狩南巡。(遣侍郎王弘等往江南造龙船及杂船数万艘,每御龙舟,挽士八万余人。南幸江都,舳舻相接,旌旗蔽野。又救北狩朔方,历榆林云中,泝金河。突厥启民可汗奉庐帐以俟车驾,帝幸其帐。启民奉觞上寿,帝赋诗曰:呼韩稽颡至,屠耆接踵来。何如汉天子,空上单于台。 金河,一统志云:在大同府古云内州东南一百五十五里,西流入天瑞治。呼韩邪屠耆,皆单于之号,其俗谓贤曰耆。突厥,北夷国名) 勤采猎,取鹰师,论千拨万。(勤于游猎,连谷陇西拔延山等处,长围周二千里。又征天下鹰师悉集东京,至者万余人。 东京,炀帝以洛阳为东京,寻改东京为东都) 聚音乐,陈百戏,夸耀番人。(初,突厥启民可汗入朝,帝大征散乐以夸之。后诸番来朝,毕集洛阳。陈百戏于端门,执丝竹者万八千人,自昏达旦,终月而罢,所费巨万,岁以为常。 百戏有鱼龙烂谩,俳优侏儒,山车巨象,扳井种瓜,杀马剥驴等,奇怪异端,百有余物,故名) 恶毒气,广熏蒸,普天之下。 歹名儿,张挂徧,率土之滨。(李密檄炀帝十罪云:普天之下,率土之滨,天地难容,人神嗟愤。书罪无穷,流恶难尽,三河纵封豕之贪,四海被长蛇之毒。 李密,字法士) 民心变,起烟尘,六十四处。(是时天下大乱,盗贼蜂起,凡六十四处) 知世郎,王簿者,倡首山东。(邹平民王簿拥众长白山,剽掠齐济之郊,自称知世郎,言事可知矣。 邹平,县名,属山东济南府。长白山,在济南府长山县西南三十里,山跨邹平县一十里,又名会仙山。齐,今济南府。济,今兖州府济宁州) 张金称,高士达,因而聚众。(鄃人张金称聚众于河曲,蓨人高士达聚众于清河。 鄃,县名,今东昌府夏津县。河曲,县名,属太原府。蓨,县名,故城在河间府景州城内。清河,隋县名,今东昌府武城县) 孙安祖,刘霸道,发怒生嗔。(孙安祖,漳南人,窦建德集无赖少年数百人,使安祖将之,入高鸡泊中为盗。平原东有豆子《卤亢》群盗多匿其中。有刘霸道者,家于其旁,喜侠,食客常数百人,远近多依之,有众十余万,号阿勇贼。 漳南,漳水之南也。漳水,在顺德府平乡县西南。高鸡泊,在大名府界。平原,县名,属济南府。豆子《卤亢》,地名,在平原县东。阿勇,贼之号。《卤亢》音刚上声) 窦建德,苗海潮,东西响应。(渤海窦建德,起兵漳南,自称长乐王。下邳苗海潮聚众为盗,后附杜伏威。渤海,今河间府沧州。长乐,今真定府冀州。下邳,今淮安府邳州) 郝孝德,孙宣雅,远近传声。(平原郝孝德,渤海孙宣雅,各聚众十万,与王簿等结连) 吴朱燮,晋管崇,江东举事。(吴人朱燮为昆山县博士,与数十学生起兵,民苦役者,赴之如归。晋陵人管崇,羣盗奉之,时帝在涿郡,命虎牙郎将赵六儿屯扬子以备南贼。崇遣将陆顗袭破之,众至十万。 吴,今苏州府昆山县,属苏州府。晋陵,郡名,今常州府。扬子,江名,在仪真县西,经通泰二州,入于海) 杜伏威,辅公祏,淮楚称兵。(章邱杜伏威,与临济辅公祏为刎颈交,俱亡命为群盗,转掠淮南诸郡,据历阳,伏威僭号吴王。 章邱,县名,属济南府。临济,今青州府临淄县。历阳,今江南和州) 王须拔,魏刁儿,剪灭燕赵。(上谷人王须拔,起兵平恒,自称漫天王,国号燕。贼帅魏刁儿,自称历山飞,北连突厥,南寇燕赵。 上谷,今保安州。燕,今顺天府。赵,今真定府赵州) 甄翟儿,扶助起,残害人民。(甄翟儿初为魏刁儿部将,所至残害,后复号历山飞,转寇太原) 郭方预,孟海公,各夸英勇。(北海人郭方预,自号卢公,攻陷郡邑。济阴人孟海公,据周桥,见人称引书史,辄杀之。 北海,隋郡名,今青州府。济隐,今兖州府曹州) 燕格谦,齐孟让,尽力横行。(渤海贼帅格谦,据豆子《卤亢》,自称燕王。齐人孟让自长白山寇掠诸郡,至盱眙,众十余万据都梁宫。盱眙,县名,属凤阳府。都梁宫,在盱眙县西南三里,今名都梁台,遗址尚存) 杨元感,益招呼,蒲山李密。(楚公杨元感,素之子,炀帝征高丽,命元感于黎阳督运,遂举兵反。蒲山公李密,初为左亲侍,至是元感以密为谋主,引兵向洛阳。隋屈突通击之,元感败死,密亡匿。后翟让起兵,推密为主,号魏公。 蒲山,县名,未详处所,惟嘉兴府平湖县东南三十里有蒲山,濒海。黎阳,今大名府。浚县,魏郡名,今大名府) 太原公,撺掇起,留守唐公。(陇西成纪人伞渊,父昞,仕周封唐公,渊袭爵为太原留守。子世民说渊曰:主上无道,百姓困穷,不若顺民心以兴义兵。渊大惊曰:汝安得为此言?明日,世民又说之,晋阳令刘文静说宫监裴寂劝渊举兵。寂谓渊曰:二郎阴养士马,欲举大事,众情已协,公意何如?渊然之。司马许世绪、司铠武士彟皆共劝渊,乃使文静诈为敕书,发太原等郡民年二十已上为兵击高丽。由是人情恟恟,思乱者众,乃命世民文静等各募兵,远近赴集,遂杀副留守王威高君雅,尊天子为太上皇,立代王侑为帝,移檄郡县。 成纪,今巩昌府秦州) 史万宝,李仲文,长安接应。 何潘仁,邱师利,整众相从。 向善志,力扶持,孙华鼓舞。(渊壻柴绍赴太原,妻李氏归鄠县别墅,散家赀,聚徒众。渊从弟神通,亦在长安,亡入鄠县山中,与长安大侠史万宝等起兵应渊。西域商胡何潘仁,入司竹园为盗,李氏使其奴马三宝说潘仁,就神通合势攻鄠县,下之。李氏又使三宝说羣盗李仲文向善志邱师利,皆从之。冯翊人孙华聚众数万最强,亦附焉。自是关中羣盗,悉降于渊。 鄠县,属西安府。司竹园,在西安府盩厔县东,周回百里。冯翊,今西安同州) 梁师都,煽惑起,薛举称秦。(朔方郎将梁师都,杀郡丞,据郡反,称帝,国号梁。金城校尉薛举起兵金城,自称西秦霸王,攻陷陇右诸郡,后称秦帝,徙据天水。 金城,隋郡名,今陕西临洮府兰州。天水,今巩昌府秦州) 王德仁,刘苗王,喧呼北地。(王德仁起兵于邺,拥众保林虑山,自号太公。离石胡刘苗王,自称天子,以其弟六儿为永安王,众至数万。 林虑山,一作隆虑山,在彰德府林县西北二十五里。离石,地名,在太原府,刘渊尝都于此。苗王渊之裔,故曰离石胡) 母端儿,敬盘陁,叫喊龙门。(贼帅母端儿,摊众据龙门,帝召李渊讨之。敬盘陁为绛郡贼帅,李渊亦击降之。 龙门,今平阳府河津县。绛郡,今平阳府绛州) 左才相,李子通,依山据海。(左才相起兵齐郡,僭号博山公。东海贼帅李子通起兵海陵,自号楚王,寇江都,后称吴帝。 东海,隋郡名,今淮安府海州。海陵,今扬州府泰州) 沈柳生,梁萧铣,打闹江陵。(巴陵校尉董景珍等据郡叛,以罗川令萧铣梁室之后,迎奉之。甫募兵,会颕川贼帅沈柳生寇罗川,铣与战不利,因谓众曰:巴陵豪杰,欲奉吾为主。若从其请,可以中与梁祚。以此召柳生,亦当从我矣。乃改隋服色旗帜,皆如梁旧,柳生即帅众从之,进克江陵,遂称梁王。 巴陵,县名,属岳州府。罗川,隋县名,今庆阳府真宁县) 刘武周,郭子和,山西结党。(马邑校尉刘武周,杀太守王仁恭,北连突厥,翊卫郭子和,亦起兵于榆林,自号永乐王,北赴突厥始毕,以武周为定杨天子,子和为平杨天子。子和固辞,乃更以为屋利设。 马邑,县名,属大同府。永乐,今保定府满城县。屋利设,突厥俗谓别部典兵者曰设,屋利乃一设之号) 林士弘,操师乞,江广凭陵。(鄱阳贼帅操师乞,自称元兴王,攻陷豫章郡,以其乡人林士弘为大将军。帝以治书侍御史刘子翊讨之,杀师乞,士弘代统其众,攻杀子翊,自称帝,国号楚。北自九江,南及番禺,皆为所有。 鄱阳,县名,属江西饶州府。豫章,今江西南昌府。九江,今江西九江府。番禺,县名,属广东广州府) 徐世绩,王伯当,荥阳抄掠。 王当仁,周文举,巩洛峥嵘。(翟让起兵离狐,徐世绩年十七,说让曰:荥阳梁郡,汴水所经,剽行舟商旅,足以自资。让然之,引众人二郡界,掠公私船。时又有济阳王伯当、外黄王当仁、韦城周文举,皆拥众为盗。李密说之,皆附于让,进攻荥阳,杀通守张须陀。 离狐,县名,故城在兖州府曹县界内。荥阳,县名,属开封府。济阳,县名,故城在兖州府曹县西南五十里。外黄,县名,故城在开封府杞县东北。韦城,县名,故城在大名府滑县东南五十里) 刘元进,沈法兴,聚朋江表。(余杭刘元进,起兵据吴郡,朱燮管崇等推为天子。吴兴太守沈法兴起兵,据江表十余郡,称王毗陵。 余杭,县名,属杭州府。吴兴,今湖州府。毘陵,今江南常州府) 左孝友,卢明月,发恨齐东。(齐郡贼左孝友,众十万,屯蹲狗山。涿郡贼卢明月,众十余万,军祝阿。 蹲狗山,未详处所。祝阿,今兖州府东阿县) 楚朱粲,杨士林,互相攻讨。(城父朱粲,始为县左史,聚众为盗,谓之可达寒贼,自称迦楼罗王,引兵掠荆沔及山南郡县,所过噍类无遗。淮安土豪杨士林起兵攻粲,粲败奔菊潭。士林帅汉东四郡降,唐以为显州道行台。 城父故城,在凤阳府亳县东南七十里。荆,今荆州。沔,今湖广沔阳州。菊潭,在南阳府内乡县西北。显州,今南阳府泌阳县) 裴长才,白瑜娑,啸聚山林。(贼帅裴长才众二万,与王薄孟让等结连。进攻章邱灵武。白瑜娑劫牧马,连突厥,陇右谓之奴贼。 灵武,隋郡名,故城在陕西宁夏卫城南) 李公逸,单雄信,纠合翟让。(韦城翟让为东郡法曹,坐事当斩,亡命于瓦冈,为群盗。单雄信聚少年往从之,雍邱盗李公逸亦附焉。后据兴乐仓,击败东都兵,推李密为魏公,略取河南诸郡。 雍邱,今开封府杞县) 王世充,乘势反,占了东京。(王世充,西域胡人,姓支氏。父收,幼从母嫁王氏,遂冒其姓。炀帝以世充为江都官监,后辅越王侗于洛阳,为仆射,世充自称郑王,寻弒侗称帝,据东京) 高开道,起渔阳,自称燕主。(高开道,格谦部将,谦死,开道收余众,后据渔阳,自称燕主, 渔阳,今顺天府蓟州) 宋金刚,兴易水,自在纵横。(宋金刚起兵易州,为窦建德所收,降于刘武周。武周号曰宋王。 易州,属保定府) 凉李执,自称王,河西据土。(武威司马李轨起兵河西,自称凉王,攻陷张掖炖煌西平抱罕,尽有河西五郡。 河西,即今甘肃镇) 徐圆朗,居海岛,陷了东平。(鲁郡徐圆朗攻陷东平郡,遂据兖州,并有海岱。鲁郡,今济南府。东平,州名,属兖州府) 虎贲郎,名罗艺,幽州抗命。(虎贲郎罗艺,起兵涿郡,杀渤海太守唐祎等,柳城怀远并归之。艺自称幽州总管。 柳城故城,在永平府城西二十里。怀远,镇名) 守新乡,刘黑闼,背主降人。(刘黑闼,漳南人,与窦建德善,后事王世充,常窃笑其所为,世充使守新乡。黑闺遂降建德,署为将军。 新乡县,属卫辉府) 辛未岁,为饥荒,干戈乱起。(大业七年辛未,炀帝征高丽,死者相枕,民生计无遗,加之饥馑,釆树皮叶,或捣藁煑土而食之,诸物皆尽,乃自相食,相聚为羣盗) 丙子年,隋炀帝,游幸芜城。(大业十二年丙子,帝如江都,以越王侗留守,任崇崔民象王受仁等以盗贼充斥,不宜游幸,上表极谏,皆杀之,遂幸芜城,复营宫室。自是不复返东都矣。 芜城,即古邗沟城,吴王濞故都,后荒芜。鲍照作芜城赋。鲍照,字明远,杜诗所谓俊逸鲍参军也。今黄梅县治,即照宅) 丁丑年,十二处,改称年号。(按炀帝大业十三年丁丑,改年号者止八处:恭帝侑义宁元,长乐王窦建德丁丑元,魏公李密元,定杨可汗刘武周大兴元,梁王梁师都永隆元,秦王薛举泰兴元,梁王萧铣鸣凤元,楚帝林士弘太平二年。至戊寅,又改元者四:后恭帝侗皇泰元,唐高祖武德元,凉王李轨安乐元,楚王朱粲昌达元,两年改号共十一处) 李世民,十八岁,举义兴兵。(李世民,唐公渊之第二子,年十八,见隋室方乱,阴有安天下之志。倾身下士,散财结客,刘文静见而异之,谓裴寂曰:此人虽少,命世才也。世民就文静定计,乘间说渊举义,渊大惊,世民曰:天时人事如此,愿大人勿疑。渊乃叹曰:汝言亦大有理,今日破家亡躯由汝,化家为国亦由汝矣。遂起兵太原) 扶立起,老令公,大唐高祖。(李渊起兵后,立隋代王侑为帝,渊自为大丞相,封唐王,以武德殿为丞相府。改勅称令。及焬帝被弒,渊遂受隋恭帝禅,称皇帝,国号大唐,是为唐高祖) 据长安,平祸乱,济世安民。(渊起兵太原,遣世民击西河郡,拔之。寻取霍邑,进围河东。世民说渊西趣长安,乃留诸将围河东,自引兵而西。世民狥渭北,吏民及羣盗归之如流,遂进克长安,悉除隋苛禁约法十二条。初,世民年四岁,有书生见而异之,曰: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其年几冠,必能济世安民。故采其语,名曰世民。 西河,隋郡名,今山西汾州。霍邑,今平阳府霍州。河东,今平阳府) 戊寅年,隋炀帝,江都遇害。 宇文家,寃业报,化及行凶。(戊寅恭帝侑之义宁二年也。炀帝在江都,荒淫益甚,见天下危乱,退朝则幅巾短衣,徧历台阁,汲汲顾景,惟恐不足。常仰视天文,谓萧后曰:外间大有人图侬,然且共乐饮耳。引镜自照曰:好头颈,谁当斩之。后惊问故,帝笑曰:贵贱苦乐,更迭为之,亦复何伤?见中原已乱,无心北归,乃命治丹阳宫,将徙都之。时从驾骁果多关中人,思归,郎将司马德戡裴虔通等,共谋亡去,以告将作少监宇文智及,因请以智及兄许公化及为主,乃召骁果,夜自元武门入。帝闻乱,易服逃于西阁,虔通等入永巷,问陛下安在,有美人出指之,校尉令狐行达拔刀直进,扶帝下阁,勒兵守之。至旦,虔通逼帝出宫,化及曰:何用持此物出,亟还与手。于是引帝还至寝殿,虔通等露刃侍立。帝曰:今日之事,孰为首耶?德戡曰:溥天同怨,何止一人。帝遂遇害。初,文帝篡宇文氏之天下,尽灭其族。而其子孙终见弒于宇文氏之手,寃业之报,信不爽也。 亟还与手,请急引还与下手弒之也) 赵王杲,可怜儿,长号见杀。(赵王杲,炀帝爱子,时年十三,化及作乱,杲在帝侧,号恸不已。裴虔通斩之,血湔帝衣) 大麻绳,捆颈下,送了三魂。(化及欲弒帝,帝曰:天子死自有法,何得加以锋刃?取鸩酒来。贼党马文举不许,使令狐行逹缢杀之。萧后令宫人撤床箦为棺以埋之) 抛撇下,两孤孙,权臣侮弄。(炀帝三孙,代王侑、燕王倓、赵王侗,皆元德太子昭之子也。倓为化及所害。李渊入长安,立侑为帝,后禅位于唐,封儶国公,是为恭帝。王世充辅侗于东都,世充纂位,封为潞国公,后裴仁基等谋诛世充,事泄,世充赍鸩诣侗,侗布席礼佛曰:从今以往,愿不生帝王家。饮药不能绝,缢杀之,伪谥为恭帝。儶,今东平儶亭是。潞,今山西潞州) 四十年,隋社稷,化作灰尘。(隋自文帝至恭帝,共三十八年。禅于唐而隋亡) 唐高祖,创业成,李家天下。(时方士言:杨氏将灭,李氏当为天子。唐公李渊,承亡隋之敝,受恭帝禅即位,是为高祖神尧帝。后武后时,苏安恒疏言:天下者,高祖太宗之天下也。陛下贪其宝位而忘母子深恩,将何颜见唐家宗庙?臣以为天意人事,还归李家。太后亦不罪。) 小秦王,佐乃父,打就乾坤。(李世民年十八,劝父举义。高祖即位,爵封秦王,时军中号为小秦王。顾氏曰:太宗以不世出之英主,首建大谋,佐父削平海内,尺土寸基,皆其功也。又曰:六年之间,定宅九围,何成功之速哉?盖以太宗为之子也) 缚建德,降世充,亲擐甲冑。(帝命秦王督军伐郑主,王世充屯于北邙,屈突通引兵至,世充战败,秦王遂围洛阳。世充求救于夏王窦建德,建德救之。郭孝恪谓秦王曰:世充穷蹙,建德远来助之,此天意欲两亡之也。秦王中分麾下,使屈突通守东都,自将骁勇趣武牢,北济河南。建德悉众出牛口,秦王率轻骑直薄其陈,建德中槊,杨武威逐之,建德坠马,武威擒之。囚至洛阳,以示世充,世充诸将曰:吾所恃者夏王,今已被擒,虽得出,将必无成。世充遂降,秦王选精锐千骑,皆皂衣元甲,分为左右,使尉迟恭秦叔宝将之。每战,秦王自被元甲帅之,以为前锋,所向摧败,敌人畏之。 郑,今开封府郑州。北邙,山名,在河南府城北一十里,山连偃帅巩孟津三县,绵亘四百余里,东汉诸陵及唐宋名臣坟多在此。东都,即洛阳。武牢,即虎牢关。牛口,峪名,在真定府临城县西二十五里) 破武周,擒仁杲,自运戈兵。(定杨可汗刘武周攻并州,晋阳土豪薛深开城纳之,齐王元吉奔长安,关中大震。帝欲弃大河以东,谨守关西。秦王曰:太原王业所基,河东殷实,愿假精兵三万,必复汾晋。帝乃发关中兵使击之,秦王与武周将宋金刚相持,金刚食尽北走,秦王追及金刚将寻相于吕州,大破之,乘胜逐北,一昼夜行二百余里,战数十合,追及金刚于崔鼠谷。一日八战,皆破之。秦王不食者二日,不解甲者三日,金刚将寻相尉迟敬德悉降。武周闻金刚败,弃并州走突厥,金刚走死,并州悉平。仁杲,薛举之子,举卒,仁杲袭位为秦王,攻唐泾州,秦王击破之,进至高墌。仁杲使宗罗睺拒战,秦王引大军自原北,出其不意,罗睺大溃,秦王率二千余骑追之,围其城,仁杲计穷出降,斩之。 并州,今太原府。汾,今山西汾州。晋,唐初州,今平阳府。吕州,隋初所置,故城在平阳府霍州西五里。雀鼠谷,在汾州介休县西南二十一里。泾州,属平凉府。高墌,地名,在陇西。原北,浅水原之北也) 行战讨,扫烟尘,一十四载。(秦王起兵时年十八,至即位年三十一,历战讨以定天下者,凡一十四年) 攻坚城,陷强敌,几度劳心。(凡攻城陷阵,秦王身先士卒,谋略无比,所向皆克) 用人物,总贤才,房谋杜断。(帝以秦王为天策上将,开馆以延文学之士。杜如晦房元龄等共十八人为学士。秦王使如晦参谋帷幄,军中多务,剖决如流。每克城,诸将争取宝货,元龄独收采人物,置之幕府。后秦王即位,并以为仆射。两人引拔士类,常如不及,帝每与元龄谋事,必曰:非如晦不能决。及如晦至,卒用玄龄之策。元龄善谋,如晦善断,同心狥国,故唐世称贤相者,推房杜焉。 如晦,字克明,封莱国公,杜陵人。玄龄,字乔孙,世居临淄,谥文昭) 尉迟恭,秦叔宝,惯战能争。(尉迟敬德,先为宋金刚将,善避矟,每单骑入贼,羣刺之不能能伤。金刚败,敬德遂降。后金刚降将多叛去,诸将疑敬德,囚之,秦王引入卧内,赐之金,曰:丈夫意气相期,必欲去者,以此金相资。已而秦王以五百骑行战地,世充帅骑万余围之,单雄信引槊直趣秦王,敬德跃马,大呼横刺,雄信坠马。翼秦王出,世充败走。秦王谓曰:公何相报之速也。建成以书招之,赠金皿一车,固辞。秦王曰:公心如山岳,虽积金至斗,岂能移之。从讨窦建德王世充刘黑闼,功居多,以功累封鄂国公。初,世充以秦叔宝为将军,叔宝疾其多诈,会世充与唐兵战于九曲,叔宝遂降,秦王厚礼之,以为总管。从征战有功,累官左武卫大将军,封胡壮公。九曲,地名,在陇西。尉迟恭,字敬德,马邑人。秦叔宝,名琼,历城人) 临湖殿,举干戈,三王定统。(帝以子建成为太子,世民为秦王,元吉为齐王。建成喜酒色游畋,元吉多过失,皆无宠。秦王功名日盛,建成内不自安,与元吉协谋,欲共害之,密请杀秦王。秦府僚佐,皆惶惧不知所出。房元龄等密劝决计,会太白再经天,傅奕密奏:太白见秦分,秦王当有天下。帝以其状授秦王,王因密奏建成元吉淫乱后宫,且曰:臣于兄弟,无丝毫负,今欲杀臣,以为世充建德报仇。帝惊报曰:明当鞫问,汝宜早参。明日,秦王帅长孙无忌等伏兵于元武门,张婕妤窃知秦王表意,驰语建成,召元吉谋之。元吉曰:宜勒兵不朝,以观形势。建成曰:兵备已严,当俱入参,自问消息。乃俱入王临湖殿,觉有变,欲还,秦王追射建成,杀之。尉迟敬德射杀元吉。于是东宫齐府将帅薛万彻等率众大至,攻元武门。敬德以二人首示之,乃散去。帝方泛舟海池,秦王使敬德擐甲持矛,直至上所,奏曰:太子齐王作乱,秦王兵已诛之矣。恐惊动陛下,遣臣宿卫。帝谓裴寂等曰:不图今日,乃见此事。萧瑀陈叔达曰:建成元吉,疾秦王功高,共为奸谋,今秦王已讨而诛之。陛下若处以元良,无复事矣。帝乃召秦王抚之,秦王跪吮帝乳,号恸久之,遂立为皇太子。军国庶事,悉委太子处决,然后闻奏。建成元吉诸子皆坐诛。 无忌,字辅几,洛阳人) 老糊涂,无决断,同气相刑。(初,秦王劝帝起兵,帝曰:事成,当以汝为太子。及即位,不立世民而立建成。后建成忌之,私使庆州都督杨文干募壮士以图世民。文干反,帝召世民曰:文干事连建成,恐应之者众,汝宜自行,还立汝为太子,吾不能效隋文帝自诛其子。当封建成为蜀王,蜀兵脆弱不能事,汝取之易耳。世民既行,元吉与妃嫔更迭为建成请,帝意遂变,遣建成还守京师,惟责以兄弟不睦而止。后秦王与太子嫌隙益深,以洛阳形胜之地,欲出保之。帝谓世民曰:首建大谋,皆汝之功,吾欲立汝为嗣,汝固辞。且建成年长为嗣日久,吾不忍夺也。观汝兄弟,似不相容,不可同处,当遣汝居洛阳,自陕以东皆主之,仍建天子旌旗,如汉梁孝王故事。建成恐秦王至洛阳,不可复制,不如留之长安,一匹夫耳,乃密令人上封事,帝遂止。房元龄谓长孙无忌曰:莫若劝王行周公之事,以安国家。遂有六月四日临湖之变。司马公曰:高祖所以有天下,皆太宗之功。隐太子以庸劣居其右,地嫌势逼,必不相容,卒为群下所迫,遂至蹀血禁门、推刄同气,惜哉。 庆州,今陕西庆阳府。蹀,履也,谓杀人血流。履,涉之也。建成后追封为隐太子) 唐太宗,登宝位,神文圣武。(武德九年六月,高祖立世民为皇太子,即自称太上皇,诏传位太子世民,固辞不许。八月,太子即位,是为太宗文武皇帝。▼璜按史载,明皇八年,太白山人李浑上言,见神人言金星洞有玉板石,记圣主福寿之符,命王鉷求获之。帝以符瑞,上高祖谥曰神尧,太宗曰文武。群臣请上明皇尊号曰开元天地大宝圣文神武应运皇帝。今以太宗称神文圣武,考无所据) 举雠臣,放怨女,发政施仁。(初,建成太子中允王珪、洗马魏征,常劝建成早除秦王。及建成败,帝诏征谓曰:汝何为离间我兄弟?征对曰:先太子早从征言,必无今日之祸。帝改容礼之,引为詹事主簿。亦召王珪于巂州,以为建议大夫。后帝宴羣臣于丹霄殿,长孙无忌曰:王珪魏征,昔为仇雠,不谓今日,得同此宴。帝曰:征珪尽心所事,故我用之。帝即位初,首放宫女三千余人。贞观二年,中书舍人李百药言:往虽出宫人,无用者尚多。帝又简出三千余人。 巂州,本西南夷卬都国地,属四川。王珪,字叔玠,祁县人。魏征,字符成,下曲阳人) 兴学士,讲经书,招贤纳谏。(帝置弘文馆,聚四库书二十余万卷,选天下文学之士。虞世南褚亮姚思廉欧阳询蔡允恭萧德言,以本官兼学士,令更日宿直。听朝之隙,引入内殿讲论前言往行商榷政事,或至夜分方罢。帝求贤若渴,纳谏加流。 弘文馆,在西安府治东北五里。世南,字伯施,余姚人。褚亮,字希明,钱塘人。思廉,武康人。欧阳询,字信本,临湘人。德言,字文行) 轻差徭,薄税敛,惜爱生灵。(帝爱养百姓,轻徭薄税,且赈恤蠲租,屡见举行) 罢鹰犬,吞蝗虫,人心顶戴。(帝纵禁苑鹰犬,罢四方贡献。畿内蝗,帝入苑中,见蝗掇数枚,祝之曰:民以谷为命,而汝食之,宁食吾之肺肠。遂吞之,是岁蝗不为灾。) 盗贼消,粮食贱,海内升平。(帝与羣臣论止盗,或请重法以禁之,帝曰:朕当去奢省烦,轻徭薄赋,选用廉吏,使民衣食有余,则自不为盗,安用重法耶?自是数年之后,天下大稔,斗米不过三四钱,海内升平,路不拾遗,商旅野宿焉) 同汉高,符魏祖,的真英主。(初,晋阳令刘文静见世民,谓裴寂曰:此非常人,豁达类汉高,神武同魏祖。后高祖使李密迎世民于豳州,密一见惊服,私谓殷开山曰:真英主也,不如是何以定祸乱乎。 文静,武功人。裴寂,蒲州入。开山,鄠县人) 画凌烟,图王会,彪炳丹青。(帝图功臣于凌烟阁:赵公长孙无忌、河间元王孝恭、莱成公杜如晦、郑文贞公魏征、梁公房元龄、申公高士廉、鄂公尉迟敬德、卫公李靖、宋公萧瑀、褒忠壮公段志元、夔公刘弘基、蒋忠公屈突通、郧节公殷开山、谯襄公柴绍、邳襄公长孙顺德、郧公张亮、陈公侯君集、郯襄公张公谨、卢公程知节、永兴文懿公虞世南、渝襄公刘政会、莒公唐俭、英公李世绩、胡壮公秦叔宝二十四人。时远方诸国朝贡者甚众,中书侍郎颜师古请作王会图以示后,从之。 凌烟阁,在西安府城中,唐之西内太极殿之东。士廉名俭。李靖,字药师,三原人。萧瑀,字时文。志玄,临淄人。柴绍,字嗣昌。顺德,无忌子。公谨,字弘慎,繁水人。君集,三水人。世绩,字懋功,曹州人,本姓徐,赐姓李) 大体段,好规模,高出千古。(欧阳修谓帝除乱比汤武,致治几成康。尹氏曰:太宗武定乱略,文致太平,论功较德,直与古帝王并驱争先) 就中间,刚扭揑,不满人心。 举大事,自早微,劫父臣虏。(高祖初为太原留守,与宫监裴寂有旧,每相宴语,或连日夜。世民欲起义,恐父不从,乃因寂关说。寂先以晋阳宫人侍渊饮,酒酣,寂从容言曰:二郎阴养士马,欲举大事,正为寂以宫人侍公,恐事觉并诛耳。渊曰:事已如此,当复奈何,正须从之耳。及起兵晋阳,刘文静劝渊与突厥相结,资其士马,以益兵势。渊自为手启,卑辞厚礼,遗始毕可汗。始毕得启云:苟唐公自为天子,我当以兵马助之。遣其柱国康鞘利送马千匹为互市,许发兵送渊入关。渊拜受书,遣文静至突厥请兵,与之约曰:若入长安,民众土地入唐公,金王缯帛归突厥。始毕大喜。胡氏曰:隋炀弑父杀兄,李渊声其大逆不道之罪,举兵讨之,世民不必用宫人私侍以劫父也,不必诈为敕书发民以鼓怨也,不必称臣突厥也,不必尊江都而立代王也,不必推奖李密也。收召豪杰,分击二京,义闻既震,天下归唐,其孰御之?惜乎乘时举事,虽不旋踵成功,而用智术,违义理者多矣) 乱人伦,纳弟妇,贻诮辰嬴。(巢刺王元吉妃杨氏,帝纳之,有宠,生子曹王明。文德皇后长孙氏崩,帝欲立杨氏为后,魏征谏曰:陛下方比德唐虞,奈何以辰嬴白累?乃止。寻以明继元吉后。范氏曰:太宗杀弟而纳其妃,渎人偷甚矣。又以明继元吉后,是彰其母之为弟妇也。 帝先追封元吉为海陵刺王,后诏号巢刺王。按谥:愎狠遂过不思忌爱曰刺。巢,封邑名,今无为州巢县。辰嬴,怀赢也,晋太子圉质于秦,秦以嬴氏妻之。后圉逃归,是为怀公,故嬴氏号怀赢。及重耳奔秦,秦伯纳女五人,怀赢与焉,盖重耳之侄妇也。今妃为太宗弟妇,故征以此为喻) 君臣义,不克终,停婚失信。(郑公魏征寝疾,帝至其第,指衡山公主,欲以妻其子叔玉。征薨,帝自制碑文,并为书石。后有言征自录前后谏辞,以示起居郎裙遂良者,上不悦,乃罢叔玉尚主,并踣所撰碑。顾氏曰:停婚踣碑,而君臣之义以绝。 衡山,今衡州府衡阳县。踣,同仆) 战争心,无厌足,跨海东征。(高丽东部大人泉盖苏文,手弒其王建武,帝曰:盖苏文弒君,不可不讨。欲自征高丽,褚遂良曰:高丽诚当致讨,但命一二猛将往,不必踰辽海之险,轻行远举。帝不听,以张亮李世绩为行军大总管,下诏亲征。世绩拔盖牟城,以其城为盖州。张亮拔卑沙城。帝渡辽,拔辽东城,以其城为辽州。进攻安市城,大破其救兵于城下,帝刻石纪功,驿书报太子曰:朕为将如此,何如?及攻安市,昼夜不息,凡六旬不能克。帝以辽左早寒,草枯水冻,乃敕班师。渡辽,暴风雪,战士死者无算,战马死者什七八。帝以不能成功,深悔之。尹氏曰:太宗辽东之行,非为苏文之弒君,实欲骋所长,以夸大大下而已。其少时亲见隋炀之事,固已技痒于中,故必欲亲征,远与隋炀争胜,近与臣下争功,必欲独胜当世、人皆莫及,而不料小丑之能抗也。好胜不止,自取挫衂,可胜惜哉。 泉盖苏文,自云生水中以惑人,故姓泉氏。高丽,今朝鲜国。盖州辽州,俱今奉天府) 三网欹,十渐非,投怀青雀。(程伊川曰:唐有天下,如贞观开元,虽号治平,然三网不正,无君臣父子夫妇之伦,其原皆始于太宗。魏征上疏,以为陛下志业,比贞观初渐不克终者凡十:初清净寡欲,今访求珍怪,一渐也;初不轻营为,今肆用人力,二渐也;初役己以利物,今纵欲以劳人,三渐也;初亲君子斥小人,今亵小人远君子,四渐也;初不贵异物,今玩奸杂进,五渐也;初求士如渴,今由心奸恶,六渐也;初无田猎之好,今驰骋为乐,七渐也;初遇下有礼,今诘责细过,八渐也;初孜孜求治,今长傲黩武,九渐也;初抚宁户口,死不携贰,今徭役劳敝,百姓不帖,十渐也。 投怀青雀注见下) 废承干,并魏泰,国本几倾。(帝太子承干,喜声色畋猎,所为奢靡。魏王泰多能有宠,潜有夺嫡之志。太子畏其逼,阴善刺客纥干承基等,谋杀之。吏部尚书侯君集怨望,以太子暗劣,欲承衅图之,因劝之反。会承基坐事系狱,上变告太子谋反,帝面责承干,承干曰:臣为太子,复何所求,但为泰所图,谋自安之术。不逞之人,遂教臣为不轨。今若泰为太子,所谓落其度内也。帝诛君集等,废承干为庶人。太子既废,泰日入侍奉,帝许立为太子。长孙无忌固请立晋王治。帝谓侍臣曰:昨青雀投我怀云,臣今日始得为陛下子,臣有一子,臣死之日,当为陛下杀之,传位晋王,朕甚怜之。谏议大夫禇遂良曰:陛下万岁后,魏王据天下之重,肯杀其爱子,以授晋王哉?今必立魏王,愿先措置晋王,始得安全。上始悔曰:我欲立晋王。无忌曰:谨奉诏。上乃使治拜无忌曰:汝舅许汝矣。遂立治为太子,谓侍臣曰:我若立泰,则承干与治皆不全,治立,则承干与泰皆无恙矣。乃降泰爵东莱郡王,幽之北苑。 青雀,魏王泰小字。东莱,今山东莱州府) 唐高宗,初倚任,遂良无忌。(太宗寝疾,长孙无忌褚遂良,受遗诏辅政,谓太子曰:无忌遂良在,汝无忧天下。寻崩,太子治即位,是为高宗。以无忌为太尉,遂且为吏部尚书,同三品。 遂良,字登善,钱塘人) 纳父妾,贬耆旧,渐不聪明。(初,太宗纳故荆州都督武士彟女,立为才人。太宗崩,帝拜为昭仪,帝欲废皇后王氏而立昭仪为后,恐大臣不从,乃与昭仪幸长孙无忌第,拜无忌宠姬子三人皆为朝散大夫,仍载金宝缯锦十车以赐无忌。帝因言皇后无子以讽之,无忌对以他语,帝与昭仪皆不悦而罢。后召无忌遂良等入内殿,帝曰:皇后无子,武昭仪有子,今立为后,何如?遂良曰:先帝临崩,执陛下手谓臣曰,朕佳儿佳妇,今以付卿,非有大故,不可废也。明日,帝又言之,遂良曰:陛下必欲易皇后,请择令族,何必武氏?武氏经事先帝,众所共知,万代之后,谓陛下为何如主,臣今忤陛下意,罪当死。因置笏于殿阶,叩头流血曰:还陛下笏,乞放归田里。帝大怒,昭仪在帘中大言曰:何不扑杀此獠。无忌曰:遂良受先朝顾命,有罪不可加刑。帝乃贬遂良为潭州都督,寻改贬远州刺史。武氏又以无忌受重赏而不助己,深怨之,会人告太子洗马韦季方罪,敕许敬宗鞫之,敬宗因诬季方欲与无忌谋反,帝乃削其官封,黔州安置。韩瑗涕泣极谏曰:陛下无故弃逐旧臣,恐非国家福。不听。 潭州,今湖弙长沙府。黔州,今大名府开州。彟,音获。獠音聊) 果然是,雉儿懦,不堪负荷。(初,太宗疑帝柔弱,密谓长孙无忌曰:雉奴懦,恐不守社稷。英王恪英果类我,我欲立之。无忌固争以为不可,乃止。 雉奴,帝小字) 任中宫,称二圣,背礼忘恩。(武后名曌。性明敏,涉猎文史,帝每视事,后垂帘于后,政无大小,皆预闻之,大权悉归中宫,帝拱手而已,中外谓之二圣。武后母章氏,夜萝两日同排于太空而生后。曌,音照) 王皇后,萧淑妃,二妪骨醉。(皇后王氏宠虽衰,帝未有废意也。会武昭仪生女,后怜而弄之,后出,昭仪潜扼杀之,帝至,昭仪阳欢笑,发被视之,女已死矣。即惊啼,问左右,皆曰:皇后适来此。帝大怒曰:后杀吾女。昭仪因泣数其罪。后无以自明,帝乃废后为庶人,与淑妃萧氏并囚于别院。帝尝念之,间行至其所呼之,王后泣对曰:至尊若念畴昔,使得再见日月,幸甚。帝曰:朕即有处置。武后闻之大怒,遣人断去手足,投酒瓮中,曰:令二妪骨醉。数日俱死。又斩之) 长发尼,权在手,痖气吞声。(初,帝为太子,入侍太宗,见武氏悦之。太宗崩,武氏出为尼,忌日帝诣寺行香,见之泣,时淑妃有宠,王后疾之,后阴令长发,纳之后宫,欲以间淑妃之宠。武氏亦屈身忍辱,奉顺帝意。帝大宠幸,排羣议而立之。及得志,专作威福,帝动为所制,不胜其忿。会宦者王伏胜,发其使道士郭行真出入禁中,为厌祷事,帝密召上官仪议之,仪请废之。帝即命草诏,左右奔告于后,后遽诣帝自诐,帝羞缩不忍,乃曰:我初无此心,皆上官仪教我。于是后使许敬宗诬奏仪与伏胜,杀之。顾氏曰:后以虺蜴之心、豺狼之性,一旦太阿在手,女可杀,子可杀,皇后可杀,而何有于李氏哉) 唐中宗,癸未年,残冬即位。(高宗弘道元帝癸未冬十二月,帝崩,太子哲即位,是为中宗) 武则天,称太后,自主朝廷。(初,高宗上元元年,帝称天皇,后称天后。后遗诏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中宗立,尊天后为皇太后,政事咸取决焉。后中宗复位,上尊号曰则天大圣皇帝) 甲申年,二月间,裴炎作祸。 被雌龙,生毒害,贬做庐陵。(中宗改元嗣圣,元年正月,立妃韦氏为皇后。先是高宗疾甚,夜诏裴炎,受遗诏辅太子,次年甲申二月,中宗欲以后父元贞为侍中,中书令装炎固争,中宗怒曰:我以天下与元贞,何不可,而惜侍中耶?炎惧,白太后,密谋废立。太后集百官于干元殿,勒兵宣令废中宗为庐陵王,迁于房州。胡氏曰:裴炎但知元贞与己分权,不若倚后为重,而不为唐室远虑,以启革命屠戮之祸,罪不止于废君已也。庐陵,县名,属吉安府) 豫王旦,顺母情,暂登龙扆。(太后立高宗第八子豫王旦为皇帝,居别殿,不得有所预,政事皆决于太后。旦后为睿宗。 豫,唐州名,今河南汝宁府) 母居中,立年号,溷乱文明。(睿宗二月,改中宗嗣圣元年为文明元年。九月,太后临朝,复改文明为光宅元年) 庚寅岁,夺朝权,称周改号。(庚寅七年,太后改元天授。九月,侍御史傅游蓺上表请改国号曰周,赐皇帝姓武氏。擢游蓺为给事中。于是百官宗戚百姓合六万余人,俱上表如游蓺所请,太后御则天楼,赦天下,以唐为周。周为太后父士彟始封国也。并改用周正建子,上尊号曰圣神皇帝,受尊号于万象神宫。旗帜尚赤,改置社稷宗庙,以武氏祖配上帝,寻自加越古之号,又自号天册金轮大圣皇帝) 赐君王,姓武氏,泯灭宗亲。(太后以豫王旦为皇嗣,赐姓武氏。先是太后遣将军邱神绩杀故太子贤于巴州,潜谋革命,稍除宗室。琅琊王冲越王贞等,密谋匡复,与诸王往来纳结,未定而冲先发,遽起博州,贞狼狈应之,亦举兵于豫州,诸王皆不敢发。冲为门者所杀,贞自杀,太后遂大杀唐宗室,使周兴按之,收韩王元嘉鲁王灵夔黄公譔等,迫使自杀。霍王元轨江都王绪东莞公融范阳王霭,坐与二王通谋,皆杀之,又杀汝南王炜鄱阳公諲等十二人,徙纪王慎于巴州,道卒。八男相继被诛,又杀郑王儆等六人,旋杀泽王上金许王素节,诛其诸子,又杀豫章王亶南安王頔等十二人。鞭杀故太子贤之子安乐王光顺,又杀南安王颍禹公昭,及宗室李直李敞李然李勋李策李越李黯李立李英李志业李知言李元贞,唐之宗室,于是殆尽。共幼弱者,亦流岭南。 琅邪,郡名,故城在青州府诸城东南琅邪山下。越,州名,今绍兴府。博州,今东昌府。黄,县名,属登州府。江都,县名,属扬州府。范阳,今顺天府。泽许,皆州名。南安,县名,属泉州府) 白马主,莲花郎,秽污宸极。(怀义本姓冯,名小宝,因高祖女千金公主以进,得幸于太后,乃度为僧,改名怀义,以为白马寺主。太后托言怀义有巧思,使入宫营造,补阙王求礼表请阉之,表寝不出。太平公主荐张昌宗张易之入侍禁中,二人年少美姿容,皆得幸于太后,以昌宗为散骑常侍,易之为司卫少卿。武承嗣三思,皆候其门庭,争执鞭辔。谓易之为五郎,昌宗为六郎,时人或誉昌宗之美曰:六郎面似莲花。内使杨再思曰:乃莲花似六郎耳。二人常傅朱粉,衣锦绣,赏赐不可胜计,后以易之为奉宸令,封昌宗邺国公,又多选美少年,为奉宸内供奉。右补阙朱敬则曰:陛下内宠,易之昌宗足矣,而侯祚等明白媒衒,云阳道壮伟,过于怀义,求入供奉,丑慢无耻。太后劳之曰:非卿直言,朕不知此。 汉明帝时,摩腾竺法兰,始自西域以白马驼经来,初止鸿胪寺,遂取寺为名,创盖白马寺,在河南府城东,即僧寺之始。太平,县名,属平阳府。) 来俊臣,索元礼,罗织威刑。(太后自以久专国玫,内行不正,知宗室大臣怨望,欲大诛杀以威之。有胡人索元礼,因告密擢为游击将军,令按制狱。元礼性残忍,推一人,必令自变量十百人,周兴来俊臣之徒效之。兴屡迁至秋官侍郎,俊臣至御史中丞,皆养无赖数百人,意所欲陷,则使数处俱告之,辞状俱同。既下狱,则以威刑胁之,无不诬服。又造告密罗织经一卷,网罗无辜,织成反状,其讯囚酷法,有定百脉、突地吼、死猪愁、求破家、反是实等号,中外畏之,甚于虎狼) 李敬业,骆宾王,勤王空檄。(时诸武用事,唐宗室人人自危,众心愤惋。会柳州司马英公李敬业及弟敬猷唐之奇骆宾王魏司温等,皆失职怨望,乃谋起兵扬州,以匡复庐陵王为辞,复称嗣圣元年。移檄州县,略曰:伪临朝武氏者,人非温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尝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春宫,密隐先帝之私,阴图后庭之嬖,践元后于翚翟,陷吾君于聚麀,杀子屠兄,弒君鸩母,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君之爱子,幽之别室,贼之宗盟,委以重任,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在。试观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太后见檄,问谁所为,或对曰:骆宾王。太后曰:宰相之过也,人有才如此,而使之流落不偶乎?遣大将军李孝逸讨之。敬业取润州,孝逸击之,因风纵火,敬业大败,其将王那相斩敬业等首来降。 柳州,属弙西。润州,今镇江府。敬业,世绩孙,嗣搂英国公。骆宾王,义鸟人,与王勃杨炯卢照邻齐名,海内称四杰) 狄仁杰,张柬之,救正殷勤。(司空梁公狄仁杰,太后信重之,谓之国老而不名。仁杰深沉郑重,弥缝救正,太后为之感悟,还庐陵于东宫。大后尝问仁杰曰:朕欲得一佳士用之。仁杰曰:荆州长史张柬之,其人虽老,宰相才也。太后擢为洛州司马。仁杰曰:臣所荐者宰相,非司马也。遂迁柬之为秋官侍郎,后以同平章事。柬之密谋匡复,与仁杰前后所荐桓彦范敬晖等数十人,卒成反正之功。 洛州,今河南府。仁杰,字怀英,太原人,谥文惠。柬之,字孟将,襄阳人,谥文贞。彦范,字士则。敬晖,字仲晔,谥肃愍) 庐陵王,十五年,房州听命。(太后废帝为庐陵王,自嗣圣元年甲申迁于房州,至戊戌始还东都,凡一十五年。房州,今郧阳府房县) 子侄亲,鹦鹉梦,取至东宫。(时武承嗣武三思营求为太子,狄仁杰从容言于太后曰:文皇帝亲冒锋镝,以定天下,传之子孙。夫帝以二子托陛下,今乃欲移之他族,无乃非天意乎?且姑侄与母子孰亲,陛下立子,则千秋万岁后,配食太庙;立侄,则未闻侄为天子而祔姑于庙者也。太后意稍悟,他日又谓仁杰曰:朕梦大鹦鹉两翼皆折,何也?对曰:武者,陛下之姓。两翼,二子也。陛下起二子,则两翼振矣。太后由是不立承嗣三思,而托言庐陵有疾,遣使召至,复立中宗为皇太子,赐姓武氏,居东宫。元人诗曰:一语唤回鹦鹉梦,九霄夺得凤皇还) 乙巳年,春正月,五龙返正。(神龙元年乙巳春正月,太后疾甚,昌宗易之居中用事,张柬之与天官侍郎崔元暐、中台右丞敬晖、司刑少卿桓彦范、相王司马袁恕己谋诛之。柬之乃与羽林大将军李多祚、右羽林将军杨元琰定谋,又用彦范晖皆为羽林将军,委以禁兵。时太子于北门起居,彦范晖谒见,密陈其策,太子许之。柬之等帅羽林军五百人至元武门,遣多祚等诣东宫,迎太子,斩关而入,斩易之昌宗于庑下,进至太后所寝长生殿。太后惊起,问曰:乱者谁耶?多祚等对曰:张易之昌宗谋反,臣等奉太子令诛之。太后见太子曰:小子既诛,可还东宫。彦范进曰:昔天皇以爱子托陛下,愿传位太子,以顺天人之望。于是以太后制,命太子监国。明日,太后传位于太子,中宗复位。太后徙居上阳宫。 北门,唐分宰相为南司,故称南牙;宦寺为北司,故称北门。长生殿,初太宗建温泉宫于骊山下,至明皇改为华清宫,内有飞霜九龙长生明珠等殿,在西安府临潼县东南。上阳宫,隋炀帝建,在河南府阌乡县旧湖城县西北) 十六载,复称唐,李氏乾坤。(当太后改号时,凤阁舍人张嘉福使王庆之数百人上表,请立武承嗣为皇太子,曰: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今谁有天下者,而以李氏为嗣乎?太后不从。罗长源曰:武氏一乱,几以不唐。自庚寅七年,太后改国号为周,至乙巳,凡十六年,始复国号曰唐) 忧变喜,死复生,不知忌惮。(帝初迁房州,日昃忧惧,海闻敕使至,辄惶恐欲自杀。及复位,倚任中官,宠用武氏) 越昏愚,越懵懂,怎做人君。(时诸武之势复振,柬之等数劝帝诛之,不听。柬之等或抚床叹愤,或弹指出血,曰:主上昔为英主,今反如此,知复奈何?) 想当日,为轻许,外家天日。 恰回朝,仍追念,海誓山盟。(帝在房州,与后韦氏同幽闭,备尝艰危,情爱甚簐。尝与后私誓曰:异时幸复见天日,当惟卿所欲,不相禁御。至是复位,后遂干预朝政。帝每临朝,后必施帷帐,坐于殿上,如武后在高宗之世矣) 妻煽祸,女持权,五王戮死。(上官仪女婉儿,没入掖庭,帝拜为婕妤,武三思通焉。婉儿又荐三思于韦后,亦与后通,帝遂拜三思为司空。帝女安乐公主适三思子崇训,公主卖官鬻狱,势倾朝野,或自为制敕,掩其文,令上署之,上笑而从之。自请为皇太女,帝亦不谴责。敬晖等表以诸武封建如旧,乞降其王爵,以安内外。武三思忌之,以崔湜郑愔为谋主,与韦后日夜谮晖等恃功专权,不若封以王爵,罢其政事。帝遂封敬晖为平阳王,桓彦范为扶阳王,张柬之为汉阳王,袁恕己为南阳王,崔元暐为博陵王,皆罢政事,大权尽归三思。三思寻阴令人疏皇后秽行,牓于天津桥,请加废黜。帝大怒,命李承嘉穷核其事,承嘉言敬晖等所为,帝乃长流敬晖于琼州,彦范于瀼州,柬之于泷州,恕己于环州,元暐于古州。崔湜说三思遣使矫制杀之,三思问谁可者,湜荐大理正周利用,乃使摄侍御使,奉使岭外。比至,柬之元暐已死,遇彦范于贵州,令左右缚之,曳于竹槎之上,肉尽至骨,乃杖杀之;得晖,剐而杀之;恕己素服黄金,利用逼之使饮野葛汁,尽数升,不死,不胜毒愤,掊地,爪甲殆尽,仍捶杀之。 安乐,唐所置县,今临洮府狄道县是。平阳,今平阳府。扶阳,县名,故址在思南府城西北。汉阳,县名,属汉阳府。南阳,县名,属南阳府。博陵,今定州。天津桥,在河南府城外西南,架洛水,隋炀帝建,用大船连以铁锁,南北夹起四楼。唐贞观中,始甃石为岸,即宋邵雍闻杜鹃处。琼州,今琼州府。瀼州,弙州化外,唐置瀼州。泷州,今肇庆府。环州,今庆阳府环县。古州,莫详沿革,惟黎平府城西六十里有古州八万洞军民长官司。贵州,贞观中所改,今梧州府郁林州。安乐公主,名裹儿,再适武延秀) 宠仇雠,轻社稷,爱子遭刑。(武三思先在武后朝营求为太子,几危社稷,至是帝宠任三思,与之同议政事,数微服幸其第。及赐敬晖等五人王爵,罢其政事,三思令百官修复太后之政,不附武氏者斥之,为五王所逐者复之,大权尽归三思矣。帝太子重俊,非韦氏所生,后恶之,三思尤忌之。驸马武崇训,又教安乐公主请废太子。太子积不能平,与李多祚矫制,发羽林兵杀三思崇训于其第。太子与多祚斩关而入,叩阁,索上官婕妤。帝乃与韦后安乐公主婕妤登元武门楼以避之。宫闱令杨思勖,斩多祚前锋,多祚军夺气,帝俯谓多祚所将千骑曰:汝辈皆朕宿卫之士,何为从多祚反?苟能斩反者,勿患不富贵。于是千骑斩多祚等,余众皆溃,太子亦为左右所杀。帝以其头献太庙,及祭三思崇训之柩,然后枭之朝堂。后临淄王隆基讨诛诸韦曰:我曹为此,以狥社稷。及内外皆定,降基乃出迎相王,王曰:社稷宗庙不坠于地,汝之力也) 戏灯市,御梨园,荒淫酒色。(帝与韦后微行,观灯于市里,纵宫女数十人出游,多不归者。又御梨园,命三品以上抛球拔河。韦巨源唐林璟衰老,随絙踣地不能兴,帝与韦后妃主,临观大笑。 梨园有二,一在西安府云阳废县,汉武帝置;一在京兆府通化门外,唐文宗命王涯取开元雅乐,按之既成,献之于此。拔河,戏名也,清明节以大麻絙,两头系千余小绳,数人执之争挽,力弱者为输。又一说:以麻絙巨竹,分朋而挽水,谓之拔河) 点宫中,双陆筹,丑行邪心。(帝尝使韦后与武三思双陆而自为点筹。上官婕妤立外第,出入无节,朝士往往从之游处,以求进达) 桑条韦,同女枭,饼中藏药。 苦炎天,神龙殿,做了寃魂。(初,宫中言皇后衣笥裙上有五色云见,上令图示百官,叶志忠奏:昔神尧未受命,天下歌桃李子;文皇未受命,天下歌秦王破陈乐;则天未受命,天下歌妩媚娘;皇后未受命,天下歌桑条韦。谨上桑条韦歌十二篇,请编诸乐府,皇后祀先蚕,则奏之。帝悦。许州参军燕钦融上言:皇后淫乱,干预国政,宗楚客图危社稷。帝面诘之,钦融抗言不挠,楚客矫制扑杀之,帝意怏怏。由是后及其党始惧,恐事泄。帝女安乐公主,亦欲后临朝,以己为皇太女,乃相与合谋,于景龙四年庚戌六月,因饼中进毒,帝遂崩于神龙殿。 桑条韦,永徽末,里歌有桑条韦也、女时韦也乐。许州,属开封府。神龙殿,在西南府城内) 相王子,李三郎,兴兵讨乱。(相王即豫王旦。先武后立为皇嗣,中宗复位,封豫王,为安国相王。三郎名隆基,相王第三子。 讨乱注见下。相,州名,今河南彰德府) 斩元凶,诛恶党,贬降奸臣。(中宗崩,韦后令上官昭容草遗制,立温王重茂为帝,皇后摄政,改元景隆,诸韦劝后以韦氏子弟领南北军,宗楚客说后宜革唐命、谋害少帝。又忌相王及太平公主,密与韦温安乐公主谋去之。适相王子临淄王隆基,罢潞州别驾在京师,密谋匡复,会兵部侍郎崔日用以楚客谋告隆基,降基乃与太平公主及前朝邑尉刘幽求等,谋先事诛之,微服入苑中。逮夜,天星散落如雪,幽求曰:天意如此,时不可失。于是果毅葛福顺直入羽林营,斩诸韦典兵者以狥,曰:韦后酖杀先帝,今夕当共诛之,立相王以安天下。羽林士皆欣然听命。隆基勒兵入元武门,斩韦后安乐公主武延秀上官昭容。比晓,乃迎相王,入辅少帝,闭城门收捕诸韦亲党,及宗楚客张嘉福叶静能等诛之,诸韦襁褓儿无免者。武氏宗属,亦诛窜殆尽。宰相萧至忠等,皆贬官降秩有差。 温,县名,属怀庆府。临淄,县名,属青州府。朝邑,今西安府同州) 唐睿宗,乘机会,再登宸极。(相王旦,中宗之弟。初,武后立以为帝,寻废之,至是刘幽求请早即位,遂以少帝制,传位相王。时少帝犹在御座,太平公主进曰:此非儿座。遂提下之,相王即位,是为睿宗。立降基为太子) 太平主,倚亲妹,复逞凶心。(太平公主,帝妹也,以与太子共诛韦氏有功,益为尊重。帝尝与议政,宰相进退,系其一言,权倾人主,其门如市。公主初以太子年少,颇易之,既而惮其英武,数为流言,云太子非长不可立。每觇伺其所为,纤悉必闻于帝。与益州长史窦怀贞,结党以危太子。 益州,今成都府) 坐朝堂,刚三载,青宫禅位。(帝在位三年,欲传位太子,太子固辞。帝曰:汝为孝子,何必柩前然后即位?太子乃嗣位,是为元宗明皇帝,尊帝为太上皇) 锄太平,窜崔湜,女祸纔清。(太平公主依上皇之势,擅权用事,宰相七人,五出其门,文武之臣,大半附之。与仆射窦怀贞、侍中岑羲、中书令崔湜萧至忠等谋废立,荆州长史崔日用入奏事,言于帝曰:太平谋逆有日,万一奸宄得志,悔之何及。帝曰:恐惊动太皇。日用曰:请先定北军,后收逆党,则不惊上皇矣。帝乃与岐王范薛王业郭元振及内给事高力士等定计,以兵士三百余人入虔化门,执至忠羲杀之,怀贞自缢死。太平公主亡入南山,三日乃出,赐死于家。崔湜卢藏用俱坐私侍公主,长流岭南,寻以湜与逆谋,追赐死。 岐薛,二州名。岐,今凤翔府) 唐明皇,勤国政,开元大治。(帝即位,改元开元。开元之初,帝勤于国政,励精图治,几致太平) 相姚崇,任宋璟,四海平宁。(姚崇本名元之,因避开元尊号,复名崇。帝以崇为紫微令,后崇荐弙州都督宋璟自代。崇善隐变,璟善守法,二人志操不同,然协心辅佐,四海平宁。唐世贤相,前称房杜,后称姚宋,他人莫得比焉。 姚崇,始名元崇,以与突厥叱剌同名,武后时以字行,更名元之,后又更名崇,硖石人,谥文献。宋璟,字广平,南和人) 长枕被,花萼楼,鹡鸰敦谊。(宋王成器申王成义,帝兄也;岐王范薛王业,帝弟也;幽王守礼,帝从兄也。帝素友爱,初即位,为长枕大被,与兄弟同寝。听朝罢,多从诸王游。又于宫西南置楼,西曰花萼相辉,南曰勤政务本。帝或登楼,闻王奏乐,则召升楼同宴,或幸其所居,赏赉优渥。时有鹡鸰千数,集麟德殿廷树,翔栖浃日。魏光乘作颂,以为天子友悌之祥。 花萼勤政二楼,在西安府治东南) 选名臣,为刺史,民瘼留神。(帝留心民瘼,制选台阁名臣,出为诸州刺史。后帝自选诸司官长有声望者十一人为刺史,命宰相百官饯于洛滨,供张甚盛,自书十韵诗赐之) 天宝后,养奸邪,荒于政事。(开元二十九年后,改元天宝。帝在位岁久,渐恣奢欲,怠于政事。罢丞相张九龄等,而更用李林甫牛仙客陈希烈等,又杨国忠安禄山等一班奸邪,蔽主乱政,不可胜言) 宠杨妃,成女祸,败坏彝伦。(帝武惠妃薨,后宫无当意者,或言惠妃子寿王妃美,帝见而悦之,乃令妃自以其意乞为女官,号太真,更为寿王娶郎将韦昭训女为妃,潜内太真宫中,宠遇如惠妃,遂册为贵妃。自是秽德乱政,不十年而天下乱矣) 洗儿会,费金钱,昭阳粉黛。(营州杂胡安禄山,姓康氏,初名阿荦山,母再适安氏,冒其姓。后部落破散,遂逃依张守珪,养以为子。后为平卢讨击使,性狡黠,善巧事人。帝左右至平卢者,禄山皆厚赂之,争誉其贤,累迁平卢范阳河东节度使。每入朝,宠待甚厚,谒见无时。命杨铦姊弟,皆与禄山叙兄弟,因得出入禁中,遂请为贵妃儿。禄山生日,帝及贵妃赐予甚厚。逮三日,召入禁中,贵妃以锦绣为大襁褓裹之,使宫人以彩舆舁之,帝闻后宫喧笑,问故,左右以贵妃洗禄儿对,帝自往观之,赐贵妃洗儿金银钱,尽欢而罢。自是禄山出入宫掖,通宵不出,颇有丑声,帝亦不疑。妃姊三人,并承恩泽,封为韩虢秦国夫人,岁给钱千贯为脂粉之资。杜甫诗曰:虢国夫人承宠恩,平明骑马入宫门,却嫌脂粉污颜色,淡埽蛾眉朝至尊。又诗曰:昭阳殿里第一人。盖以飞燕比贵妃也。长恨歌曰: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亡颜色。又曰:昭阳殿里恩爱绝。 营州,今昌黎县。平卢,今永平府。范阳,今顺天府。河东,今平阳府。韩虢秦,三州名。韩,今洛阳襄垣县。虢,今河南府陕州。秦,今巩昌府。杜甫,字子美,其先襄阳人,徙河南,后徙杜陵。肃宗拜为右拾遗,后严武表为参谋检校工部员外郎,世号诗史) 荔枝香,明驼进,践走红尘。(贵妃喜食生荔枝,岁命岭南驰驿递之。岭南产一种核最小者,味尤美,谓之香荔枝,帝幸骊山,贵妃生日,命小部张乐长生殿,因奏新曲,未有名,会南方进荔枝,遂名曲曰荔枝香。驼卧腹不帖地,屈足,漏明则走千里,故曰明驼。木兰辞曰:愿借明驼千里足。唐制:驿置有明驼使,非边塞军机,不得擅发。杨妃私发明驼,使赐安禄山荔枝。杜牧诗曰: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杜牧,字牧之,诗情豪迈,人号小杜,以别杜甫) 李林甫,擅朝权,倾危国势。(初,帝欲相李林甫,问于张九龄,九龄曰:宰相系国安危,若用林甫,恐异日为宗社之忧。帝不从,晚年自恃承平,以为天下无复可忧,深居禁中,以声色自娱,悉委政于林甫。林甫日短九龄于帝,从九龄既罢,林甫欲蔽主擅权,明谓诸谏官曰:明主在上,将顺不暇,乌用多言。诸君不见立仗马乎?食三品料,一鸣辄去,悔之何及。自是谏争路绝。林甫城府深密,好以甘言陷人,而阴中伤之,不露辞色,世谓其口有蜜、腹有创。欲尽除不附己者,知吉温罗希奭为吏深刻,引为殿中侍御史,随林甫所欲深浅,锻炼成狱,无能脱者。时人谓之罗钳吉緑。帝赐林甫爵晋公,或时不视朝,百司悉集林甫门第,台省为空。屡起大狱,诛逐贵臣,皇太子以下,畏之侧足。凡在相位一十九年,养成天下之乱,帝不之寤也) 安禄山,范阳反,曳落河兵。(唐兴以来,边帅皆用中原名臣功名著者,往往入为宰相。李林甫欲杜边帅入相之路,奏言文臣为将怯,不若用寒族胡人,胡人则习战,寒族则无党。帝悦其言,诸道节度使,尽用胡人,精兵咸戌北边。故用安禄山,由平卢累迁专制三道。禄山知中国武备尽弛,阴蓄异志,殆将十年。以帝待之厚,欲俟帝晏驾,然后作乱。会国忠屡言禄山且反,数以事激之,禄山由是决意遽反。适有奏事官自京帅还,禄山诈为敕书,示诸将曰:有密旨,令禄山将兵入朝讨杨国忠。众愕然,于是发所部兵,反于范阳。初,禄山养同罗奚契丹降者八千余人,谓之曳落河,曳落河者,胡言壮士也,皆骁勇善战,一可当百。明皇分天下为十五道,三道,平卢范阳河东也。同罗,北边种名。奚契丹,东胡种名) 颜平原,连主盟,二十四郡。(平原太守颜真卿,先知禄山且反,因淋雨完城浚濠,料丁壮,实仓库。禄山以其书生易之,及反,牒真卿将兵防河津,真卿遣平原司兵李平间道奏之,上始闻河北郡县皆从贼,叹曰:二十四郡,曾无一人义士耶。及平至,大喜曰:朕不识颜真卿作何状,乃能如是!真卿召募勇士,旬日至万余人,谕以举兵讨贼,士皆感愤,由是诸郡多应之,共推真卿为盟主,军事皆禀焉。 平原,郡名,今济南府德州。河津,县名,属平阳府。河北一道,领二十四郡。真卿,字清臣,封鲁国公,谥文忠) 哥舒翰,哭出关,陷了神京。(帝以哥舒翰为兵马副元帅,车于潼关。或说杨国忠曰:朝廷重兵,尽在翰手,翰若援旗西指,于公岂不危哉。国忠惧,会有告禄山将崔干佑在陕,兵弱无备,帝趣翰进兵,翰奏曰:禄山久习用兵,是必羸师诱我。若往,正堕其计。且诸军征兵,尚多未集,请且待之。郭子仪李光弼,亦请引兵北取范阳,覆其巢穴;潼关大军,惟应固守以敝之。国忠疑翰谋己,谓翰逗留,帝遣中使趣之,项背相望。翰不得已,抚膺痛哭,引兵出,遇贼于灵宝西原。干佑据险,乘高下木石,击杀甚众,官兵大败。翰独与百余骑走入关,干佑进攻潼关,克之,蕃将火拔归仁等执翰以降。翰麾下赴帝告急,国忠首倡幸蜀,帝然之,独与贵妃姊妹皇子妃主皇孙及亲近宦官宫人出延秋门奔蜀。贼将孙孝哲遂进陷西京。 陕,州名。灵宝西原,今河南府陕州灵宝县。高平之地曰原。潼关,在西安府华阴县东。蜀,今成都府。西京,即长安) 战抖擞,马嵬坡,玉环殒碎。(帝初出奔,命龙武大将军陈元礼整六军从之,明日至马嵬驿,将士饥疲,皆愤怒,元礼以祸由杨国忠,欲诛之。会吐蕃使者二十余人,遮国忠马诐以无食,军士呼曰:国忠与胡虏谋反。追杀之,并杀韩国秦国夫人。帝闻諠哗,出门劳慰,令收队,军士不应。帝使高力士问之,元礼曰:国忠谋反,贵妃不宜供奉,愿陛下割恩正法。帝曰:贵妃常居深宫,安知国忠反谋?力士曰:贵妃诚无罪,然将士已杀国忠,而贵妃在陛下左右,岂敢自安?颐陛下审思之。将士安,则陛下安矣。帝乃命力士引贵妃于佛堂,以罗巾缢杀之,舆尸置驿庭,召元礼等入视之,乃释甲谢罪,军士皆呼万岁,始整部伍为行计。国忠妻子及虢国夫人走陈仓,县令薛景僊诛之。 马嵬驿,在咸阳西,今西安兴平县正西二十五里,有马嵬坡。初,术士李遐周先有诗曰:若逢山下鬼,环子系罗衣。玉环,杨妃小字也。六军,万二千五百人为军,禁旅之名,谓左右羽林,左右龙武,左右神武也。吐蕃,西羌种名) 险滴溜,连云栈,曲写淋铃。(帝幸蜀,谓张野狐曰:此去剑门,乌啼花落,水绿山青,无非助朕之悲悼耳。入陕斜谷,属霖雨弥旬,于栈道中闻铃声与雨相应,帝既悼贵妃,因采其声为雨淋铃曲以寄恨。 连云栈,在褒城县。斜谷,在郿县西南三十里,谷之南口曰褒,北口曰斜。连云栈,在褒斜中,即张良说高祖烧绝处,有栈阁二千九百八十九间。唐人诗:梁川秦岭西,栈道与云齐) 劈钿合,与金钗,鸿都道士。(初,贵妃入宫,帝赐以金钗钿合。及妃死,帝自蜀归,为上皇,惟妃是念。有鸿都道士自蜀来,言有李少君之术,帝大喜,道士乃竭其术以索之。至于蓬岛高山上,署曰玉妃太真院,道士扣扉,道所从来。太真出问皇帝安否,次问天宝十四载已还事。言讫悯然,取金钗钿合,各劈其半投之曰:为谢上皇,谨献是物,寻旧好也。道士归奏之,帝益嗟悼不已) 杨柳眉,芙蓉面,长恨歌闻。(元和中,白居易作长恨歌,纪贵妃始末。略曰:马嵬山下土泥中,不见玉颜空死处。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云云。白居易,字乐天,其先太原人,贬江州司马,自曰风月主人。居东都,号醉吟先生。居香山,称香山居士。赠右仆射,谥曰文) 空记忆,忠良言,曲江先见。(开元中,安禄山讨奚契丹败绩,张守珪奏请斩之,帝惜其才,敕令免官,以白衣将领。张九龄固争曰:失律丧师,不可不诛,且禄山狼子野心,观其貌有反相,不杀必为后患。帝曰:卿勿以王夷甫识石勒,枉害忠良。竟赦之。至是帝在蜀,思九龄先见,为之流涕,遣中使至曲江祭之,厚恤其家。 张九龄,字子寿,追封始兴伯,谥文献。父为弙东韶州别驾,因家曲江。弙兴记曰:非韶州曲江。今为南雄之始兴,宅址尚在) 辜负了,梨园子,凝碧号声。(帝精晓音律,初置左右教坊,选乐工宫女数百人,自教法曲于梨园,谓之皇帝梨园子弟。及长安陷,禄山搜捕,俱送洛阳。宴其羣臣于凝碧池,梨园子弟歔欷泣下,贼皆露刃睨之,乐工雷海清,不胜悲愤,掷乐器于地,西向痛哭。禄山怒,支解之。凝碧池,在西安府城东南四十里唐禁苑中) 唐肃宗,自灵武,从权受命。(明皇初立子忠王玙为皇太子,改名亨,至是明皇发马嵬,父老遮道请留,帝命太子宣慰之。父老曰:至尊既不肯留,某等愿帅子弟,从殿下东取长安。太子不可。子建宁王倓等执鞚谏曰:四海分崩,不因人情,何以兴复?殿下不如收兵西北,克复二京,以迎至尊。子弙平王俶,亦劝太子留。父老拥太子马不得行,太子乃使俶驰白帝,帝曰:天也。命分后军二千人从太子,又宣旨欲传位太子。太子不受,遂留,驰至平凉。朔方留后杜鸿渐等迎之,遂至灵武。河西司马裴冕与鸿渐等请遵马嵬之命,不许。笺五上,乃许之,遂即位于灵武,是为肃宗,尊帝为上皇天帝。建宁,郡名,今云南府。弙平平凉,皆府名。朔方,今陕西宁夏卫。灵武故城,在宁夏卫城南。河西,今甘肃镇是。鸿渐,字子巽) 借番兵,回纥国,扫荡夷氛。(帝虽用朔方之众,欲借兵于外夷以张军势,以炖煌王承寀与仆固怀恩使回纥请兵。回纥怀仁可汗遣子叶护将兵至凤翔,帝使弙平王俶及郭子仪等进复长安。陈于香积寺北澧水之东,贼将十万,陈于其北。李嗣业身先士卒,所向摧靡,贼伏精骑于陈东,欲袭官军,仆固怀恩引回纥就击,尽杀之。嗣业又与回纥出贼陈后,与大军夹击,贼大溃,其将安守忠等夜遁,大军遂入西京,守忠等走保陕,安禄山子庆绪,悉发洛阳兵,就守忠等步骑,犹十五万。子仪等与贼遇于新店,回纥自南山袭其背,于黄埃中发十余矢,贼惊顾曰:回纥至矣。遂溃。怀恩等分道追之,庆绪帅其党走河北,官军遂入东京。 回纥,单于别种。凤翔,府名。澧水,源出西安府城南五十里终南山下。陜,州名。南山,在河南府城西南三十里,汉服虔谓南山伊阙是也,俗名龙门山。东京,今河南府。) 任李郭,奋干戈,重兴社稷。(初,安禄山反,明皇以郭子仪为朔方节度使。李光弼时为子仪兵马使,后子仪荐光弼,以为河东节度使。及帝即位灵武,子仪光弼将兵五万,自河北至灵武,人始有兴复之望。帝以子仪为灵武长史,光弼为北都留守,身经百战,克复两京,剿除安史,皆二公力也。后子仪爵汾阳王,光弼临淮王。 汾阳,县名,厉汾州府。子仪,华州郑人,赐号尚父,谥武忠。光弼,柳州人,谥武穆) 赖巡远,保江淮,死捍朝廷。(真源令张巡,起兵雍邱讨贼,大败之于宁陵。与贼将杨朝宗战,复大破之。敕以巡为河南节度使副使,会贼将尹子奇寇睢阳,睢阳太守许远告急,巡自宁陵赴之。贼悉众逼城,巡督励将士,昼夜苦战。远谓巡曰:远懦不善用兵,公智勇兼济,远请为公守,请公为远战。自是远但调军粮、修战具,战鬬筹划,一出于巡。巡屡与子奇战,败之。巡将南霁云,射子奇,中其左目,几获之,贼乃遁。旋复征兵数万攻睢阳,城中食尽,馈救不至,士卒消耗,至千六百人,皆病不堪鬬,遂为所围。巡乃修守具,使霁云告急于临淮贺兰进明,进明拥众不救,霁云囓落一指,以示进明曰:霁云既不达主将之意,请留一指以示信!贼围益急,议者欲弃城东走,巡远谋曰:睢阳,江淮之保障,若弃之去,贼必乘胜长驱,是无江淮也。且我众饥羸,走必不达,不如坚守。时城中将士,人廪米日一合,杂以茶纸树皮为食。茶纸既尽,遂食马;马尽,罗雀掘鼠;雀鼠又尽,巡出爱妾,杀以食士。贼登城,将士病不能战,巡西向再拜曰:臣力竭矣,生既无以报陛下,死当为厉鬼以杀贼!城遂陷,巡远俱被执,子奇问曰:闻君每战,眦裂齿碎,何也?巡曰:吾志吞逆贩,但力不能耳。子奇以刀抉其口视之,所余纔三四。并巡将南霁云雷万春等三十六人,皆被杀。巡死,颜色不变。致远于洛阳,远亦死于偃师。 真源,今省入归德府鹿邑县。雍邱,今开封府杞县。宁陵县,属开封府。睢阳,今归德府。临淮,今省入凤阳府泗州。偃师,县名,属河南府。张巡,南阳人。许远,新城人。霁云,顿邱人) 彭原驿,忘军旅,娇妻博戏。(帝妃张良娣,性巧慧,能得帝意。时帝在灵武,李泌劝幸彭原,俟西北兵至,进幸扶风以应之。帝从之,至彭原。廨舍隘狭,帝与良娣博,打子声闻于外,泌言诸军奏报停壅,帝乃潜刻干树鸡为子,不欲有声。范氏曰:明皇播迁,宗社焚毁,社稷邱墟,而肃宗于军旅之中,与妇人博戏,岂非以位为乐乎! 彭原,今庆阳府率州。扶风,今凤翔府。良娣,女官名。树鸡,即木耳树,朽则生,干则稍坚,刻以为棋,掷之不响) 兴庆宫,惑谗佞,老父伤心。(帝立张良娣为皇后,以宦者李辅国兼太仆卿。后与辅国相表里,干预朝政。自两京收复,迎上皇还西京,上皇爱兴庆宫,移居之,多御长庆楼。父老过者,往往瞻拜呼万岁。又常召将军郭英乿等上楼赐宴。辅国言于帝曰:上皇居兴庆宫,日与外人交,陈元礼高力士谋不利于陛下。今六军将士,尽灵武勋臣,皆反仄不安。帝泣曰:圣皇慈仁,岂容有此。对曰:上皇无此意,其如羣小何?帝泣不应。会帝不豫,辅国与张后谋,矫称帝语,迎上皇游西内,辅国将射生五百骑,露刃遮道奏曰:皇帝以兴庆宫湫隘,迎上皇迁居西内。上皇惊,几坠马,遂如西内。侍卫兵纔尪老数十人,元礼力士皆不得留左右。辅国与六军大将素服请罪,帝曰:卿等防微杜渐,以安社稷,何惧也。上皇由是日以不怿,因不茹荤,辟谷,浸以成疾。 兴庆宫,元宗所建,在西安府治东南五里,唐南内也。至德中,择善骑射者千人为射生手,号英武军) 张皇后,阻朝参,离其父子。(帝胁于张后,不敢朝参上皇,但遣人起居。山人李唐见帝,帝方抱幼女,谓唐曰:朕念之,卿勿怪也。唐曰:太上皇思见陛下,计亦如陛下之念公主也。帝泫然泣下,然畏张后,不敢诣西内) 李辅国,害中宫,恶报相寻。(初,张后与辅国表里用事,晚更有隙。帝疾笃,后召越王系,选宦官授甲,以诛辅国。内射生使程元振党于辅国,知其谋告之,辅国勒兵迁后于别殿。明日帝崩。辅国遂杀后及系) 唐代宗,经离乱,老于军旅。(初,肃宗至灵武,以子广平王俶为天下兵马元帅,广平王日与郭子仪等身经战阵,收复两京,后遂立为太子,更名豫。至是即位,是为代宗) 仗贤能,凭武勇,僇力成功。(帝赖李泌郭子仪等同心协力,故太原捷,河东平,两京复,奄有河北,迎复上皇,以成其功) 下马拜,叶护卤,华夷手额。(初,肃宗借兵回纥,欲速得京师,与回纥约曰:克城之日,土地士庶归唐,金帛子女归回纥。及克两京,回纥叶护欲如约,帝时为广平王兼天下兵马元帅,乃拜于叶护马前曰:今始得西京,若遽俘掠,则东京之人,皆为贼固守,不可复取矣。愿至东京乃如约。叶护惊跃下马,答拜曰:当为殿下径往东京。军民胡虏见广平王拜者,皆泣曰:广平王真华夷之主。肃宗闻之曰:朕不及也。 回纥俗号太子曰叶护) 割三镇,授贼徒,仆固怀恩。(帝以仆固怀恩有平河朔功,以为河北副元帅。贼将李怀仙,杀史思明于朝义,取其首献怀恩以降。薛嵩田承嗣亦降,嵩等迎怀恩,拜于马首,乞行间自效。怀恩亦恐贼平宠衰,遂奏以薛嵩为相卫邢洛贝磁六州节度使,承嗣为魏博德沧瀛五州都坊御使,怀仙仍故地为卢龙节度使,分帅河北与三镇,自为党援。朝廷亦厌苦兵革,苟冀无事,因而授之。 河北,道名,今为大名府。相州,今漳德府。卫州,今卫辉府。邢州,今顺德府。浴州,今广平府。贝州,属广平府。磁州,属彰德府。魏,今大名府。博,今东昌府。德州,属济南府沧州。瀛州,今河间府。卢龙,今永平府) 痛爱弟,死无辜,怀雠父母。(初,肃宗在灵武时,李辅国险狡,阴附于张良娣。帝弟建宁王倓,数于肃宗前诋讦二人罪恶。二人遂谮于肃宗曰:倓恨不得为元帅,将谋害广平王。肃宗怒,赐倓死。时帝即谋去良娣二人,李泌曰:王不见建宁之祸乎?但尽人子之孝,良娣妇人,委曲顺之,亦何能为。帝恨而止) 宠凶阉,能假手,进爵功臣。(张后欲诛李辅国,谋泄,辅国遣使者逼后下殿,幽而杀之。帝怀后杀建宁之雠,而德辅国杀张后之功,益加尊宠,进辅国爵博陆王。 博陆,今平阳府平陆县) 回转意,恶专权,芟其首臂。(李辅国恃功益横,明谓帝曰:大家但居禁中,外事听老奴处分。帝内不能平。又以辅国有杀张后之功,不欲显诛之,夜遣盗入其室,窃辅国首及一臂而去,仍敕有司捕盗,遣中使存问其家) 二三心,无主宰,不算贤君。 过委靡,欠刚明,宦官用事。(帝明不足以烛理,武不足以决疑,威权倒置,委靡莫振,宠用宦官,蒙蔽日深。) 鱼朝恩,程元振,先后凭陵。(帝以宦官鱼朝恩为天下观军容宣慰处置使,总禁兵,朝恩胁制朝野,专权擅政。每奏事,以必允为期。朝廷政事有不预者,辄怒曰:天下事有不由我者耶?先是宦者程元振,帝以为骠骑大将军,元振专权自恣,人畏之甚于李辅国,诸将有大功者,皆忌嫉害之。吐蕃入寇,元振不奏,致帝狼狈出奔。及诏征诸道兵,李光弼等皆忌元振,莫有至者) 吐蕃来,幸陕州,四方俱叛。(吐蕃入寇,尽取河西陇右之地。边将告急,程元振皆不以闻。虏至泾州,刺史高郓叛降,为乡导,过邠州,至奉天武功,京师震骇。诏以雍王适为关内元帅,郭子仪为副元帅,出镇咸阳以御之。子仪闲废日久,部曲离散,至是召募得二十骑而行,至咸阳,吐蕃二十余万众渡渭,循山而东。子仪奏请益兵,元振遏之,吐蕃渡便桥,帝仓猝不知所为,出幸陕州。吐蕃遂入长安,子仪引三十骑,自御宿川而东,收兵商州。诸将闻子仪至,皆听命,子仪使将军长孙全绪将二百骑出蓝田,昼则击鼓张旗帜,夜则燃火以疑吐蕃。百姓绐之曰:郭令公自商州将大军至矣。吐蕃遁去。初,帝至陕,柳伉疏曰:吐蕃犯阙,无人力战,此将帅叛也;疏元功,委近习,无人犯颜,此公卿叛也;出都百姓夺府库,此三辅叛也;召兵无只轮入关,此四方叛也。 泾州,属平凉府。邠州,属西安府。奉天,今干州。武功咸阳,皆县名。商州蓝田,俱属西安府。便桥,长安北面西门曰便门,汉武帝于此作桥,跨渭水以趋茂陵,其桥与便门相对,因曰便桥,长三百八十步,又名渭桥。御宿川,在西安府城西南四十二里,一名华严川。陕州,属河南府) 赖汾阳,身饵虏,挽转乾坤。(仆固怀恩初为郭子仪前锋,以功为河北副元帅,至是反诱回纥吐蕃等数十万入寇,又以朔方兵继之,京城大震,征兵诸道,多不应。帝召子仪使屯泾阳,吐蕃等合兵围之。会怀恩中途暴疾死,二寇闻怀恩死,争长不相睦,子仪使牙将李光瓒说回纥,欲与共击吐蕃,回纥不信,曰:郭公在此,可得见乎?子仪曰:今众寡不敌,昔与回纥契约甚厚,不若挺身说之。诸将请选铁骑五百卫从,子仪曰:适足为害耳。郭晞谏曰:大人国之元帅,奈何以身为虏饵。子仪曰:今战则父子俱死,而国家危,往以至诚与之言,从则四海之福。遂与数骑出,使人传呼曰:令公来。回纥大惊,其大帅药葛罗执弓注矢立于陈前,子仪免冑释甲,投鎗而进,诸长相顾曰:是也。皆下马罗拜。子仪亦下马,前执药葛罗手,让之曰:汝回纥有大功于唐,唐之报汝亦不薄,奈何负约,深入吾地,弃前功而助叛臣乎?药葛罗曰:怀恩言天可汗已晏驾,令公亦捐馆,我是以来,今皆不然。怀恩又为天所杀,我曹岂肯与令公战乎。子仪说之曰:吐蕃所掠之财,不可胜载,此天赐汝也。全师而继好,破敌以取富,为汝之计,孰便于此。药葛罗曰:吾为怀恩所误,负公诚深,今请尽力击吐蕃以谢过。子仪因取酒与其长共饮,药葛罗因与子仪共执酒为誓,诸长喜曰:军中巫言,此行安稳,不与唐战,见一大人而还。今果然矣。遂定约而还,吐蕃闻之,夜遁。泾阳,县名,属西安府) 置高座,讲仁王,僧尼受宠。(内出仁王经二宝舆,以人为菩萨鬼神之状,导以音乐卤簿,百官迎从,至资圣西明寺,置百高座议之。鱼朝恩作章敬寺,帝幸之,度僧千人。帝常于禁中饭僧百余人,有寇至,则令僧讲仁王经以禳之。胡僧不空,官至卿监,爵为国公,出入禁闼,势移权贵。良田美利,多归僧寺。卤簿,车驾行幸,羽仪双导曰卤簿,卤大楯也,以甲为之,所以捍敌者。甲楯部伍之次,皆着之簿籍。一书曰:卤音垆,谓垆香导引仪卫耳) 任军中,立节度,藩镇繁兴。(山南东节度使来瑱死,军中推梁崇义为帅,帝不能讨,因诏以崇义为节度留后。平卢将李怀玉,逐其节度使侯希逸,军中奏怀玉为帅,帝遂诏以怀玉为节度使留后,赐名正己。幽州将朱希彩,杀其节度使李怀德,帝遂诏以希彩权知留后。卢龙孔目官杀希彩,经略副使朱泚弟滔,潜使人于众中大言曰:节度使非朱副使不可。众从之,泚遂权知留后。帝即诏以泚为节度使。淮西将李希烈,逐其节度使李忠臣,帝诏以希烈为留后,寻命为淮西节度使。时诸镇节度使成德李宝臣、魏博田承嗣、相卫薛嵩、庐龙李怀仙,收安史余党,各拥劲卒数万,自署将吏,不供贡赋,与山南东道梁崇义及李正己,皆结为婚姻,互相表里。帝专事姑息,逐杀节度者,命知留后;权知留后者,即为节度。藩镇遂强悍,不能复制。 山南东,今襄阳府。淮西,今河南府。成德,今真定府。魏,今大名府。相卫,今彰德府。卢龙,今永平府卢龙县。俱镇名。成德领常冀深赵四州,魏博领贝魏博相磁洛卫七州,卢龙领幽涿营瀛莫平蓟妫檀九州岛) 唐德宗,振纪纲,厉精思治。(代宗崩,太子适即位,是为德宗。帝初甚清明,振饬纪纲,兴利剔弊,矫代宗之失,惩宦官之蠹,天下以为太平之治可望) 削烦苛,罢贡献,美政宣行。(帝罢梨园,罢客省,罢榷酒,一切烦苛尽削除之。又诏罢四方贡献,时泽州上庆云图,帝曰:朕以时和年丰为嘉祥,以进贤显忠为良瑞,如庆云芝草、珍禽奇兽,何益于人?自今有此,毋得上献。初外国累献驯象,帝曰:象费豢养而违物性。命纵之。又以内庄宅官租充军储,出宫女数百人。种种美政,中外皆悦,淄青军士,至投兵相顾曰:明主出矣,吾属犹反乎。泽州,属山西。淄,今济南府。青,今青州府) 不旋踵,用奸臣,掊克聚敛。(时卢杞为相,因两河用兵,月费钱百三十余万缗,常赋不供,遂增商税为什一,诏各道税钱毎千增二百。又用太常博士韦都宾陈京判度支,赵赞等议掊克聚敛,民力始竭。) 括商钱,税间架,苦害生灵。(韦都宾陈京请括富商钱,出万缗者,借其余以供军。又括僦柜质钱,凡蓄积钱帛粟米者,皆借四分之一,封其柜窖。百姓为之罢市。赵赞奏行间架税,每屋两架为间,上屋税钱二千,中税千,下税五百。于是愁怨之声,盈于远近) 朱泚反,怀光叛,銮舆两播。(平卢节度使李希烈反,寇襄阳,帝诏发泾原等兵救之。泾原节度使姚令言将兵过京师,军中冀得厚赐,既至无所赐,发至浐水,诏京兆尹王翃犒师,惟粝食菜餤,众怒,蹴而覆之,因扬言曰:琼林大盈二库,金帛盈溢,不如相与取之。乃擐甲张旗,鼓噪还取京城。帝遽命赐帛人二匹,人益怒,射中使杀之,遂入城。市召禁兵御贼,竟无一人至者,乃与太子诸妃及诸王公主自苑北门出。贼登含元殿,令言与乱兵谋曰:今众无主,不能久,朱太尉闲居私第,请相与奉之。乃遣骑迎朱泚入宫,自称权知六军。帝遂幸奉天,泚僭号称大秦皇帝,自将兵犯奉天。朔方节度使李怀光,遂帅众赴长安,李晟亦引兵出飞狐道入援,数破泚兵。时泚围奉天经月,城中资粮俱尽,泚百道攻城,惟金吾大将军浑瑊随方御之,而士卒冻馁,又乏甲冑,瑊每谕之,激以忠义,皆鼓噪力战,贼乃引退。怀光亦败泚于醴泉,泚遁归长安。众以为怀光三日不至,则城不守矣。怀光素与人言卢杞赵赞等奸佞,且曰:吾见上,当请诛之。杞闻而惧,言于帝曰:怀光勋业,社稷是赖,若使乘胜取长安,则一举可以灭贼。帝遂诏怀光屯便桥,与李晟刻期共取长安。怀光自以数千里赴难,咫尺不得见天子,意怏怏曰:吾为奸臣所排,事可知矣。顿兵不进,遂有异志。帝欲亲总禁兵幸咸阳,趣诸将讨泚。或谓怀光曰:此汉祖游云梦之策也。怀光大惧,反谋益甚,遂潜与朱泚通谋。时李建徽杨惠元与怀光联营,怀光袭之,夺其军,遂反。瑊请帝幸梁州,怀光遣将趣南山邀车驾,不及而还。 泾原,今平凉府。浐水,在西安府城东一十五里,源出蓝田县,合金谷水,北流入霸水。含元殿,在西安府东北,唐大明宫内殿之北。奉天,今西安府干州。飞狐,今大同府广昌县。醴泉,县名,属西安府。梁州,今汉中府) 赖兴元,罪己诏,收转人心。(帝改元兴元。初,考功郎中陆贽言于帝曰:昔成汤以罪己勃兴,楚昭以善言复国,陛下诚能不吝改过以谢天下,使书诏之辞无所避忌,则反侧自革心向化。帝然之,乃大赦,下诏罪己,四方大悦。王武俊田悦李纳,皆去王号,上表谢罪。后李抱真入朝,为帝言山东宣布赦书,士卒皆感泣,臣见人情如此,知贼不足平也) 天生下,李令公,为唐社稷。(李怀光朱泚皆反,帝加神策行营节度使李晟为诸道副元帅以讨贼。初,怀光以晟军浸盛,欲引军袭之,三令其众,众不应。怀光内忧麾下为变,外惧晟袭之,遂奔河中。晟大陈兵,谕以收复京城,牒浑瑊等刻期集城下,移军于光泰门外。晟使兵马使李演王泌将骑兵,史万顷将步兵,直抵苑墙。晟先开墙二百余步,贼栅断之,晟怒,欲斩万顷等,万顷拔栅而入,泌演继之,贼众大溃。诸军分道并入,泚乃与姚令言帅余众西走,遂复京城,浑瑊等亦克咸阳。后泚将韩旻斩泚以降。晟遣掌书记于公异作露布上行在曰:臣已肃清宫禁,祗谒寝园,钟簴不移,庙貌如故。帝览之泣下曰:天生李晟,以为社稷,非为朕也。 李晟为中书令,故称令公。河中,今平阳府蒲州。行在,天子行曰乘舆,止曰行在。李晟,字良器,洮州临潭人,封西平郡王。浑瑊,兰州人,本铁勒九姓之浑部也,封咸宁郡王。公异,吴人) 更赖着,陆敬舆,奏议详明。(帝初在东宫,闻监察御史陆贽名。及即位,召为翰林学士,数问以得失,凡銮舆两播,贽俱侍左右。帝有大事,贽尽心条画;有微失,即竭诚规谏。疏议奏对,剀切详明。帝颇采用其言,卒能收人心而安社稷焉。今有陆宣公奏疏传世。 陆贽,字敬舆,嘉兴人,谥曰宣) 忽书生,能料敌,平凉盟劫。(吐蕃尚结赞,求和于副元帅节度使马燧,燧为之请于朝,帝许盟于平凉。以浑瑊为会盟使。瑊发长安,李晟深戒之。平章张延赏与晟有隙,言于帝曰:晟不欲盟好之成,戒瑊以严备,我有疑彼之形,彼亦疑我矣,盟何由成。帝召瑊切责以推诚待虏、勿为猜疑,瑊奏吐蕃决以辛未盟,延赏集百官,以瑊表示之曰:李太尉谓和好必不成,今盟日定矣。晟泣曰:吾生长西陲,备谙虏情,所以论凑,但耻朝廷为吐蕃所侮耳。帝始命骆元光屯潘原,韩游环屯洛口,为瑊援。元光伏兵于营西,游环亦遣五百骑伏其侧。辛未将盟,吐蕃伏精骑数万于坛西,瑊入幕易礼服,吐蕃伐鼓三声,大噪而至。瑊自幕后出,偶得他马乘之,吐蕃纵兵追击,唐将卒死者数百人,元光发伏成陈以待之,虏骑乃还。是日帝谓诸相曰:今日和戎息兵,社稷之福。燧曰:然。平章柳浑曰:吐蕃,豺狼也,今日之事,臣窃忧之。晟曰:诚如浑言。帝变色曰:柳浑书生,不知边计。大臣亦为此言耶?是夕游环表言平凉盟劫,帝大惊,谓浑曰:卿书生,乃能料敌如此其审耶。 平凉,府名,属陜西。潘原,唐县名,故址在平凉县境内。洛口,莫详处所。马燧,字洵美,封北平郡王,谥庄武。柳浑,字夷旷,襄人) 信谗说,疑马李,猜忌功臣。(初,尚结赞曰:唐之良将,李晟马燧浑瑊而已。去三人,唐可图也。乃入凤翔境,禁掳掠,以兵直抵城下曰:李令公召我,何不出犒我。经宿而还。又因马燧以求和,欲执浑瑊以卖燧,使并获罪。会盟郊,瑊走免,获燧之侄弇,谓曰:胡以马为命,吾在河曲,春草未生,马不能举足,当是时,马侍中渡河掩之,吾全军没矣。今蒙侍中力,全军得归,奈何拘其子孙。遣弇与宦官俱文珍等归。帝闻之,遂恶燧。帝忌晟功名,会吐蕃又有离间之言,张延赏腾谤于朝,晟闻之,昼夜泣,目为之肿,入朝称疾,帝加晟太尉,罢镇。时帝以李泌同平章事,泌初视事,与晟燧俱入见,泌曰:愿陛下勿害功臣,李晟马燧,有大功于国,闻有谗之者,陛下万一害之,则宿卫之士,方镇之臣,无不愤惋反仄矣。陛下诚不以功大而忌之,二臣不以位高而自疑,则天下永保无事。帝然之,晟燧皆起泣谢。 河曲,河西九曲,本西戎地。河千里而一曲) 纔安定,置琼林,收藏宝货。(初,帝幸奉天,朱泚始解围,帝于行宫庑下,贮诸道贡献之物,榜曰琼林大盈) 税茶盐,榷酒酤,百孔俱兴。(帝初税茶,凡州县产茶及茶山外,要路皆估其直什税一,盐每斗诏增偿百钱。复榷天下酒,以崔造判工户部,造与侍郎元琇善,使判诸道,盐铁榷酒,百孔俱兴) 德宗老,赖邺侯,黄台免摘。(郜国大长公主,肃宗女也,女为太子妃。公主素不谨,或告主淫乱,帝幽之禁中,太子惧,请与妃离婚。帝召李泌告之,且曰:舒王近已长立,孝友温仁。泌曰:陛下惟有一子,奈何欲废之而立侄?且陛下之子犹疑之,何有于侄。舒王虽孝,自今陛下宜努力,勿复望其孝矣。帝曰:卿不爱家族乎?泌曰:臣若畏陛下盛怒而为曲从,陛下明日悔之,必尤臣云,吾独任汝为相,不力谏,使至此,必复杀而子。臣老矣,余年不足惜,若寃杀臣子,使臣以侄为嗣,臣未知得歆其祀乎。因呜咽流涕。帝亦泣曰:事已如此,奈何?泌曰:陛下不记建宁之事乎?帝曰:建宁叔实冤,肃宗性急故耳。泌曰:臣昔为此,故辞归,不幸今日复为陛下相,又覩兹事。且其时先帝常怀危惧,臣临辞日,因诵黄台瓜辞,肃宗乃悔而泣。陛下既知肃宗急而建宁寃,愿深戒其失,从容三日,究其端绪,必释然知太子之无他矣。帝曰:为卿迁延,至明日思之。泌袖笏叩头而泣曰:陛下还宫,当自审思,勿露此意于左右,露之则太子危矣。帝曰:具晓卿意。间一日,帝独召泌流涕曰:非卿劝朕,今日悔无及矣。太子仁孝,实无他也。泌拜贺。 初,肃宗杀子建宁王倓,广平王俶有大功,帝妃张良娣复忌而谮之,李泌言于肃宗曰:昔天后有四子,长曰太子弘,天后方图称制,酖杀之,立次子贤。贤内忧惧,作黄台瓜辞,冀感悟天后。天后不听,贤亦废死。其辞曰: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犹为可,四摘抱蔓归。今陛下已一摘矣,慎无再摘。肃宗愕然曰:安有是哉,朕当书绅。舒,州名,今安庆府。李泌,字长源,京兆人,封邺侯) 唐顺宗,失音久,风病缠身。(帝太子诵,于贞元二十年九月,风疾失音。次年正月,朔,诸王入贺,太子疾不能来,德宗悲叹,得疾崩。太子即位,是为顺宗) 八司马,附叔文,人情噂沓。(初,帝在东宫,翰林待诏王叔文善碁,帝大爱幸,因言某可为相,某可为将,幸异日用之。密结翰林学士韦执谊,及朝士有名而求速进者陛淳、吕温、李锦俭、韩晔、韩泰、陈谏、柳宗元、刘禹锡等,定为死友。而凌准程异等,又因其党以进。及帝即位寝疾,叔文专权用事。韩泰等依附推奖,采听谋议,汲汲如狂。荣辱进退,惟其所欲。其门昼夜车马如市。至元和初,叔文败,刘禹锡、程异、陈谏、柳宗元、韩泰、韩晔、凌准、韦执谊八人皆贬窎远州司马,谓之八司马。 柳宗元,字子厚,解人,从永州司马徙柳州刺史,与韩愈齐名,世号柳柳州。刘禹钖,字梦得) 赖皇嗣,早监国,得免纷纭。(帝久不愈,中外共疾叔文用事,思早立太子。叔文之党欲专大权,恶闻之,宦官俱文珍等咸疾叔文,乃启上召学士郑絪入草制。时牛昭容辈以广陵王淳英睿,恶之,絪不复请,书纸为立嫡以长字呈帝,帝遂立淳为太子,更名纯。百官覩太子仪表,大喜相贺,遂命太子监国,于是邪党旋皆贬斥,人心始安。 郑絪,字文明) 唐宪宗,登宝位,延英议政。(顺帝传位于太子,自称太上皇,太子纯即位,是为宪宗。帝尝与宰相论治道于延英殿,日旰暑甚,汗透御服,宰相求退,帝留之曰:朕入禁中,所处者独宫人宦官耳,故乐与卿等俱共谈为理之要,殊不知倦也) 出宫人,蠲赋税,禁止逢迎。(帝以久旱,欲降德音,李绛白居易言:欲令以实惠及人,无如减其租税。宫人数广,宜简出之。诸道横敛以充进奉者,宜禁绝之。帝悉从之,制下而雨。 李绛,字深之,赞皇人) 用非衣,制口天,削平淮蔡。(彰义节度使吴元济反,帝发兵讨之,元济求救于李师道等,师道表请赦元济,不许。时帝以兵事委平章武元衡,师道遣刺客于暗中刺杀元衡,又击御史中丞裴度,伤其首。或请帝罢度官,以安贼心,帝怒曰:若罢度官,是奸谋得成,朝廷无复纪纲。吾用度一人,足破二贼。遂以度为相。度言淮西腹心之疾,高河跋扈者,将视此为高下,不可中止。帝然之,悉以兵事委度,讨贼愈急。时李晟子愬,为检校左散骑常侍,帝以愬为唐邓节度使,讨元济。度言于帝曰:元济势实窘蹙,但诸将心不一,不并力迫之,故未降。若臣自诣行营,诸将恐臣夺其功,必争进讨贼矣。帝乃以度兼彰义节度使,充淮西宣慰招讨使。元济将李佑,有勇略,愬诱而擒之,待以客礼,佑谓愬曰:蔡之精兵,皆在洄曲,守州城者皆羸卒,可以乘虚直抵其城。比贼将闻之,元济已成擒矣。愬遂夜引兵出,诸将请所之,愬曰:入蔡州取吴元济。诸将皆失色,监军哭曰:果落李佑奸计。时大风雪,人马冻死者相望,人人自以为必死,然畏愬莫敢违。行七十里,至州城四鼓,愬至,无一人知者。佑镢其城以先登,壮士从之,杀守门卒,而留击柝者,使击柝如故。遂开门纳众。鸡呜雪止,入居元济外宅。或告元济曰:官军至矣。元济起,听于庭,闻愬军号令曰常侍传语,应者近万人,始怯曰:何等常侍,能至于此?乃登牙城拒战,愬攻之,遂执元济。度入城,槛元济送京师斩之。后敬宗时,欲以度为相,李逢吉等恶之,以民谣云绯衣小儿坦其腹,天上有口被驱逐。绯衣,裴字也。腹,肚也,音近度。天上口,吴字,谓吴元济被度擒也。张权舆等因言度名应图谶,敬宗察其诬,以度为司空同平章事。 淮西三小州,申州光州蔡州,皆属彰义镇。蔡州,今汝宁府。申州,今信阳州。光州,属汝宁府。唐,县名。邓,州名,俱属南阳府) 几声儿,人赞叹,果断英能。(自德宗以姑息成藩镇之祸,帝独以法度裁制,毅然兴师,故其讨淮西也,数年不克,有议赦者,有劝罢兵者,而帝独用裴度之言,逆盗五发而不回,高霞寓大败于铁城而不挫,卒能剿除恶逆。向非帝之力于讨贼,未有不为人情所动摇者,故史称帝刚明果断,足称中兴,诚不诬也。铁城,惟德安府城北有铁城山,或疑即此) 擒刘辟,执李锜,荡除猾逆。(西川节度使韦皋卒,副使刘辟自为留后,表请节钺,帝以初嗣立授之,辟志益骄,求兼领三州,帝不许,辟遂反。命神策行营节度使高崇文讨之,崇文进破鹿头关,连战皆捷,遂直指成都,擒辟送京师,斩之。镇海节度使李锜不自安,求入朝,帝许之。锜实无行意,屡迁行期。下诏征之,锜遂反,帝发诸道兵讨之,锜遣兵马使张子良将兵袭宣州,子良知锜必败,与牙将裴行立谋讨之,即夜趋还城,行立应之于内,遂执锜送京师,斩之。 三州,谓东川西川山南西道。鹿头关,在成都府德阳县北三十里。镇海军,今镇江府。宣州,今宁国府) 平师道,服承宗,约束咸遵。(李师道为平卢节度使,王承宗为成德节度使,逆命已久。初,裴度在淮西,右庶子韩愈为行军司马,布衣柏耆,以策干愈曰:元济既擒,王承宗瞻破矣,愿得奉丞相书往说之,可不烦兵而服矣。愈白度为书遣之,承宗惧,请以二子为质,及献德棣二州,输租税,请官吏,帝许之。帝诏诸道兵讨师道,田弘正将兵渡河,通郓州。师道闻官军浸逼,发民治城堑,役及妇人,民惧且怨。都知兵马使刘悟,将兵屯阳谷以拒官军,务为宽惠,军中号曰刘父。师道疑悟收众心,遣使赍帖授行营副使张暹,令斩悟。暹素与悟善,怀帖示之,悟即宣谕诸将,令士卒夜半衔枚,至城下,城中噪哗动地,子城门已洞开,悟捕师道斩之,函首送弘正,营淄青悉平。自广德以来,垂六十年,藩镇跋扈,河南北三十余州,自除官吏,小供贡赋,至是尽遵朝廷约束矣。 德,州名。棣,今武定州,俱属济南府。郓州,今东平府。阳谷,县名,属兖州府。凡大城谓之罗城,小城谓之子城,第二重城以卫居宅,谓之牙城) 说未了,侈心生,奸谀得幸。(诸道甫平,帝寖骄侈,皇甫鏄等遂以聚敛得幸。程异以进羡余得幸,柳泌以方士得幸) 宠奴仆,居宰辅,不信忠臣。(帝宠宦官吐突承璀,以为神策中尉,皇甫鏄程异等厚赂承璀,帝并以为宰相。制下,朝野骇愕,至于市道负贩者亦嗤之。裴度耻与小人同列,上疏曰:天下治乱系朝廷,朝廷轻重在辅相,陛下建升平之业,十已八九,何忍还自隳瓖,使四方解体乎?帝以度为朋党,后鏄党阴挤之,罢度为河东节度使。鏄又谮平章崔羣,亦罢之) 麟德殿,龙首池,工程再起。(帝命六军修麟德殿,龙武统军张奉国、大将军李文悦,以外寇初平,营缮太多,白宰相裴度言之,帝怒,贬奉国等。于是浚龙首池,起承晖殿,土木浸兴。 麟德殿,在唐大明宫内。龙首宫,在西安府治东北五里,唐东内苑) 紫金丹,长生药,服炼修真。(帝好神仙,皇甫鏄荐山人柳泌能合长生药,泌言天台多灵草,帝遂以泌权知台州刺史,谏官争论奏,帝曰:烦一州之力,而能为人主致长生,臣子亦何爱焉。后帝服其紫金丹,愈加燥热,舍人裴潾曰:药以愈疾,非朝夕常饵之物,况金石酷烈有毒,又益以火气,殆非五脏所能胜也。帝怒贬之。 天台县,其县有天台山,属浙江台州府) 迎佛骨,贬谏官,崇邪徼福。(先是功德使上言:凤翔法门寺塔有佛指骨,相传三十年一开,开则岁丰人安,请迎之。帝从其言,至是佛骨至京师,留禁中三日,历送诸寺。王公士民,瞻奉舍施,惟恐不及。刑部侍郎韩愈上表谏曰: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黄帝以至禹汤文武,皆享寿考,当时未有佛也。汉明帝始有佛法,其后乱亡相继,运祚不长。惟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前后三舍身为寺家奴,竟为侯景所逼,饿死台城。事佛求福,乃更得祸,佛不足重,亦可知矣。况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岂宜以入宫禁?公付有司,投之水火,永绝根本。佛如有灵,能作祸福,凡有灾咎,宜加臣身。帝怒,欲加极刑,裴度崔群救之,乃贬潮州刺史。 潮州,府名,属广东。韩愈,字退之,修武人,谥曰文。崔羣,字敦诗) 为称尊,受贺礼,处陋甘心。(自淮西用兵以来,度支盐铁使及四方争进奉,谓之助军,平贼进贺,谓之助赏。及帝加尊号,又进贺礼) 中和殿,大年初,一时亡化。(元和十五年庚子春正月,帝暴崩于中和殿) 细寻思,无疾病,事有来因。 陈弘志,逞奸谋,行凶下手。(帝服金丹,多噪怒,左右宦官,往往获罪有死者,人人自危。至是暴崩,时人皆言内常侍陈弘志弒逆,其党类讳之,不敢讨贼,但云药发,外人莫能明也) 梁守谦,立太子,掩罪容身。(初,左军中尉吐突承璀,谋立澧王恽为太子,帝不许,太子忧之。至是中尉梁守谦,与宦官王守澄等共立太子,杀承璀及恽。 澧,州名,属岳州府) 唐穆宗,守父孝,何曾满月。 命羣臣,皆释服,废礼忘亲。(帝名恒,宪宗太子,是为穆宗。居丧未一月,即与羣臣皆释服,不能讨弒父之贼,又遽有释服之命,随御楼肆赦。事毕,命陈倡优杂戏而观之) 殢声色,游畋猎,重阳大宴。(帝甫过公除,即事声色游畋。九月,欲以重阳大宴,拾遗李珏等疏谏曰:元朔未改,山陵尚新,合宴后庭,事将未可。不听, 公除,谓已成服,除之以从公家之事,不待终制也。重阳,节名,九月九日也。九为阳数,其日与月相应,故曰重阳) 纵藩臣,杀节度,放肆横行。(卢龙军乱,囚节度使张弘靖,推朱克融为留后,诏以克融为平卢节度使。成德兵马使王庭凑,杀节度使田弘正,诏以庭凑为成德节度使。魏博将史宪诚,杀其节度使田布,诏以宪诚为节度使) 依旧是,服金丹,亡身殒命。(帝饵金石之药,处士张皋疏曰:先帝信方士妄言,饵药致疾,此陛下所详知也,岂得复循其覆辙乎?帝善共言,而求之不已,卒得疾崩) 赖慈亲,郭太后,却位扶君。(初,帝寝疾,命太子监国。宦官欲请郭太后临朝,太后郭暧之女也,太后曰:昔武后称制,几危社稷,我家世守忠义,非武氏比也,太子虽少,但得贤宰相辅之,卿辈勿预朝政,何患国家不安?取制书手裂之。帝崩,太子即位) 唐敬宗,甫登极,嬉游滥赏。(帝名湛,穆宗太子,是为敬宗。帝居丧甫易月,数游宴击球奏乐,赏赐宦官乐人,不可悉纪。赐宦官服色有今日赐绿,而明日赐绯者) 昵八关,十六子,紊乱朝廷。(李逢吉为相,恣肆用事,所亲厚者张又新、李仲言、李虞、刘栖楚、李续、张权舆、陈昔范、姜治八人,从而附丽之者又八人,时人目之为八关十六子。有所求请,先赂关子,后达逢吉,无不得所欲也) 徒枉了,李文饶,丹扆进谏。(帝游幸无常,昵比羣小,视朝月不再三,大臣罕得进见。浙西观察使李德裕献丹扆六箴,一曰宵衣,以讽视朝稀晚。二曰正服,以讽服御乖异。三曰罢献,以讽征求玩好。四曰纳谏,以讽侮弃谠言。五曰辨邪,以讽信任羣小。六曰防微,以讽轻出游幸。帝亦优诏答之。 德裕,字文饶,赞皇人,封魏国公,吉甫之子。父子为相。一书云:文饶其谥也。吉甫,字弘宪) 打球回,遭宦者,灭烛行凶。(帝善击球,好手搏,又以钱万缗召募力士,更好深夜自捕狐狸,性复褊急。力士或不逊,辄配流籍没,宦官小过,动遭捶挞,皆怨且惧。夜猎还宫,与宦官刘克明击球,军将苏佐明等二十八人饮酒,酒酣,入室更衣,殿上烛灭,克明等弒帝于室内) 绛王悟,立片时,仍逢祸害。(刘克明矫称帝旨,立绛王悟,又欲易内侍之执权者,于是枢密使王守澄等迎江王涵入宫,发左右神策飞龙兵进讨贼党,尽斩之。绛王为乱兵所害。 绛,州名,属平阳府) 两日中,三换主,立起文宗。(王守澄等立江王涵即位,更名昂,是为文宗。几两日之间,弒敬宗,杀绛王,立文宗,宦者三易其主。帝,穆宗第三子) 唐文宗,守祖训,贞观政要。(帝自为诸王,深知两朝之弊。及即位,厉精求治,去奢从俭,出宫人,放鹰犬,省冗食,罢别贮,宣索组绣雕镂之物,悉罢之。敬宗之世,每月视朝,不过一二。帝复旧制,每竟日视朝。对宰相群臣,延访政事,中外翕然,以为复有太平之风。 按以太宗所选金镜录授学士令狐绹读之,至乱未尝不任不肖、治未尝不任忠贤,止之曰:凡求致太平,当以此言为首。又书贞观政要于屏风,每正色拱手读之……,宣宗事也。此作文宗,疑误。令狐绹,字子直) 患风疾,宠医士,变乱规绳。(帝得风疾,不能言,王守澄荐郑注,帝饮其药颇验,遂有宠,以为翰林侍读学士。注为帝画策,先除宦官,次清河北,帝宠任日隆,连逐三相,威震天下。平生丝恩发怨,无不报者) 甘露祸,反遭殃,公卿血溅。(平章李训与郑注,谋以中外协势以诛宦官,出注为凤翔节度使。注与训谋,至镇,选壮士为亲兵,奏请入护王守澄葬,内臣尽集送之,因令亲兵杀之。训与其党谋,事成则注专有其功,乃以郭行余镇邠宁,王璠镇河东,使多募壮士为部曲,以罗立言知京兆府事,韩约为金吾卫大将军。及与御史中丞李孝本谋,并注去之,宰相惟舒元舆与其谋,他人莫知也。是日帝御紫宸殿,韩约奏左金吾听事后石榴,夜有甘露。帝命宰相视之,训还奏非真。帝顾宦官仇士良,帅诸宦者往视之。宦者既去,训召行余璠受敕,璠股栗不敢前,独行余拜殿下。时二人部曲数百,皆执兵立丹凤门外,训召之入,士良等至,韩约变色,士良怪之,俄风吹幕起,执兵者甚众,士良等惊起走,诣帝告变。罗立言李孝本各帅卒登殿,纵击宦官,死伤者十余人。士良等命左右神策兵露刃出讨贼,杀金吾吏卒千余人,因诬王涯贾餗舒元舆王璠罗立言谋反,皆收系斩之。擒杀李孝本,训走,为人所杀。郑注将亲兵至扶风,知训已败,复还凤翔,监军伏甲斩之。右军获韩约,亦斩之。 凤翔,府名,属陕西。邠州,属西安府。宁州,属庆阳府。扶风,县名,属凤翔府) 哭啼啼,比赧献,受制家臣。(帝尝坐思政殿,问学士周墀曰:朕可方何主?对曰:陛下尧舜之主也。帝曰:朕岂敢比尧舜,所以问卿者,何如周赧汉献耳。赧献受制于强诸侯,今朕受制于家奴,以此言之,朕不如也。因泣下沾襟。墀伏地流涕。自是不复视朝) 仇士良,翦宗枝,扶持太弟。(帝立敬宗少子陈王成美为太子,及帝寝疾,仇士良鱼弘志以太子之立,功不在己,乃矫诏废成美为陈王,立颖王瀍为太弟。帝崩,士良说太弟赐陈王成美及安王容死,遂即位。 陈,州名,属开封府。颖州,属凤阳府。安,唐州名,今德安州) 唐武宗,任贤相,藩镇几清。(太弟瀍,穆宗第五子,更名炎,是为武宗。帝以李德裕为相,时卢龙军乱,杀节度使史元忠,推牙将陈行泰主留务。德裕曰:河朔事务,臣所熟谙,比来朝廷遣使太速,故军情遂固,若置之数月不问,必自生变。既而军中果杀行泰,立张绛,复求节钺,朝廷亦不问。雄武军使张仲武起兵击绛,德裕曰:仲武讨乱,与之有名。乃以仲武为节度使。昭义节度使刘崇谏卒,其子稹自为留后,帝谋于德裕,对曰:稹所恃者,河朔三镇也,若遣重臣往谕王元逵何弘敬,苟两镇听命,则稹成擒矣。帝遂决意讨稹。遣御史中丞李回宣慰三镇,无不奉诏,元逵等果讨稹平之。时河北三镇,毎遣使至京师,德裕常面谕之曰:河朔兵力虽强,须藉朝廷官爵威命,以安军情,与其使大将邀敕使以求官爵,何如自奋忠义,结知明主乎。由是三镇不敢有异志。范祖禹曰:德裕以一相而制御三镇,如运之掌,使武宗享国长久,天下岂有不平者乎。 昭义,今山西潞州) 受元箓,废僧尼,难称纯德。(帝好神仙,受法箓于道士赵归真,恶僧尼耗蠹天下,诏毁天下佛寺,僧尼并勒归俗) 饵金丹,成大病,喑哑而崩。(帝饵方士余丹,性加燥急,遂寝疾。而道士以为换骨,后旬日不能言而崩。 换骨,方士之言杀人者,有五:辟谷、去血、换骨、出神、蜕形) 皇太叔,号宣宗,躬行节俭。 小太宗,虚奖誉,大体无能。(初,宪宗生光王怡,及疾笃,诸宦官密于禁中定策,下诏以皇子幼冲,立怡为皇太叔。更名忱。武宗崩,太叔即位,是为宣宗。帝恭谨节俭,重惜官赏,明察沉断,用法无私,从谏如流。故太宗之治,人思咏之,谓之小太宗。惜乎昧于人君之大体也。 光,州名,属汝宁府) 摇着手,怕中官,提心吊胆。(帝召翰林学士韦涣,屏左右语之曰:近日外间谓内侍权势如何?对曰:陛下威断,非前朝之比。帝闭目摇手曰:全未全未,尚畏之在,策将安出?涣曰:若与外庭议之,恐有太和之变。不若就其中择有才识者与之谋。帝曰:此乃末策,朕已试之矣。自衣绯以下皆感恩,纔衣紫则相与为一也) 为猜嫌,弑嫡母,狠坏人伦。(太皇太后郭氏,嫡母也。初,宪宗纳李锜妾郑氏,生帝,宪宗之崩,帝疑郭太后预其谋,又郑氏本郭太后侍儿,有宿怨,故帝即位,待郭太后礼殊薄,郭太后意怏怏。一日登勤政楼,欲自陨,帝闻之大怒,是夕暴崩于兴庆宫,外人颇有异论) 信谀言,出庙主,肆行不道。(吏部尚书李景让上言:穆宗乃陛下兄,敬宗文宗武宗乃兄之子。陛下拜兄尚可,拜侄可乎?宜迁四主出太庙,还代宗以下入庙,诏百官议) 拒裴休,立太子,自道闲人。(裴休为相,帝命休极言时事,休请早建太子。帝曰:若建太子,则朕遂为闲人。休不敢复言。 裴休,字公美,济源人) 唐懿宗,重佛法,唱经开讲。(帝名温,初为恽王,宣宗长子,即位,是为懿宗。帝信奉佛法,于禁中设讲席,自唱经,手录梵夹) 岁饥荒,人困苦,反乱纷纷。(时关东年年水旱,州县不以寔闻,百姓流殍,无所控诉。乃军逐其帅,民逐其主,相聚为盗,所在蜂起) 相韦路,肆贪求,牛头阿傍。(以韦保衡路岩同平章事,帝荒于庶政,委任岩等,二人奢靡贪纵,势动天下。时目其党为牛头阿傍,言如鬼阴恶可恶也) 爱同昌,一公主,嫁葬枯神。(同昌公主,郭淑妃之女,帝特爱之,嫁韦保衡,倾宫中珍玩以为资送,赐第牕户,皆饰以杂宝,井栏药臼,亦以金银为之。踰年公主卒,帝痛悼不已,杀医官二十余人。及葬,服玩每物皆百二十舆,锦绣珠玉,辉焕三十余里) 十四年,坏唐室,并无寸善。(帝在位十四年,骄奢无度,淫乐不悛,并无寸善可纪,李氏之亡,于兹决矣) 彗星见,司天奏,含誉星明。(彗出于娄,长三尺。司天监奏,按星经是名含誉,瑞星也。主大喜,请宣示中外,于是编诸史策,从之。) 唐僖宗,击球场,状元人物。(懿宗崩,宦官刘行深韩文约立懿宗少子普王俨即位,是为僖宗。帝善击球,尝谓优人石野猪曰:朕若应击球进士举,须为状元。野猪曰:若遇尧舜作礼部侍郎,恐陛下不免驳放。帝笑而已) 田令孜,称阿父,杀戮忠臣。(帝之为普王也,宦者小马坊使田令孜有宠,及即位,使知枢密,遂擢为中尉。帝专事游戏,政事一委令孜,呼为阿父。左拾遗侯昌业,以盗贼满关东,而帝专务游戏,赏赐无度,田令孜专权无上,社稷将危,上疏极谏。帝大怒,召昌业至内寺省赐死。后孟昭图亦谏,令孜矫诏沉之) 私盐贼,黄巢反,血流川泽。(濮州人王仙芝作乱,陷濮曹州。寃句人黄巢,善骑射,喜任侠,粗涉书传,屡举进士不第,与仙芝共贩私盐。至是聚众应之,剽掠州县。及曾元裕击斩仙芝,巢遂称冲天大将军,陷沂濮,入浙东,剽闽广,自桂州沿湘而下,陷潭州鄂州饶信,自采石渡江趋淮,入颖宋徐兖之境,直逼东都。所至屠戮,血流成川,积尸若山。 濮州,属东昌府。曹州,属兖州府。寃句故城,在曹州。潭州,今长沙府。鄂州,今武昌府。饶州广信,江西府名) 陷东都,忙出走,弃了咸京。(黄巢攻陷东都,帝命选两神策弩手,得二千八百人,令张承范将之,往守淹关。时京师神策军士,皆长安富家子,未尝经战陈,闻当出征,多顾病坊贫人代行。巢攻潼关,承范兵溃,巢直趣长安。既入城,田令孜帅神策兵五百,奉帝自金光门出,趣骆谷。凤翔节度使郑畋,谒于道次,请留凤翔。帝曰:朕不欲密迩巨寇,且幸兴元,征兵以图收复。 骆谷,关名,在西安府盩厔县西南一百二十里。兴元,今汉中府) 留盗贼,富贵资,一般将帅。(初,黄巢趣襄阳,山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屯兵荆门以拒之,俘斩什七八,或劝巨容穷追,巨容曰:国家喜负人,有急则不爱官赏,事宁则弃之,或更得罪,不若留贼以为富贵之资。众乃止。 荆门,州名,属安陆府) 赖雁门,李仆射,破贼功成。(初,李克用为沙陀副兵马使,大同军乱,杀防御使段文楚,推克用为留后,后与父国昌俱叛,卢龙节度使李可举讨之,克用亡走鞑靼。至是黄巢作乱,帝诏敕之,克用帅鞑靼诸部万人赴之,牒河东令具顿递,节度使郑从谠闭城设备而犒给之,克用累日不发,还陷忻代州,河中留后王重荣以巢兵尚强,谋于杨复光。复光曰:雁门李仆射,骁勇有强兵,所以不来者,以与河东结隙耳。若以朝旨喻郑公而召之,必来。来则贼不足平矣。乃召克用。克用遂将沙陀万七千人趣河中,帝诏以克用为雁门节度使,克川趋进,与巢军战于渭南,一日三捷,贼众大奔,克用遂入京师。巢遁走,围陈州不克,北趋汴州。朱全忠告急于克用,克用追及,大破之。巢将尚让,帅其众降。巢东奔兖州,克用追至寃句,昼夜行二百余里,以粮尽还汴。尚让追败巢于瑕丘,巢众殆尽。巢甥林言斩巢首以献。 雁门,今大同府。大同,府名,属山西。鞑靼,北翟国名,本靺鞨之余种,居奚契丹东北,后为契丹所攻,部族分散,其散居阴山者自号鞑靼。忻代二州,皆属太原府。渭南,县名,属西安府) 如宝鸡,走散关,兴元再幸。(先是安邑解县两池,皆隶盐铁。中和以来,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专之,令孜奏复旧制,自兼两池榷盐使,重荣论诉不已,令孜乃徙重荣为泰宁节度使。重荣自以有复京城功,不肯之兖州,累表数令孜十罪。令孜结邠宁节度朱玫凤翔节度使李昌符以搞之,寻遣玫等攻河中,重荣求救于李克用,克用引兵赴之,玫与昌符大败,克用进逼京城,令孜奉帝幸凤翔,克用还军河中,与重荣表请帝还宫,因罪状令孜,请诛之。令孜劫帝如宝鸡。玫与昌符以令孜弄权,再致播迁,亦耻为之用,且惮克用等兵强,更与之合,进逼车驾。令孜奉帝发宝鸡,惟神策军使王建从之,走入大散关。时李昌符焚阁道丈余,将摧折矣,王建掖帝自烟焰中跃过,夜宿板下。玫等使山南西道节度使石君涉栅险要,烧邮驿,帝由他道至兴元。 安邑县解州,俱属平阳府。盐池有三,一在平阳府解州,一在庆阳府城北五百里,一在宁夏卫城北四百里。泰宁军,今山东兖州府。宝鸡,县名,属凤翔府。大散关,在宝鸡县南大散岭下,通襃斜大路。山南西道,今汉中府) 王行瑜,斩反者,并及襄王。(朱玫以田令孜在帝左右,终不可去,乃立肃宗元孙襄王煴权监军国事,更遣王行瑜将兵追乘舆。时帝在兴元,平章杜让能曰:杨复光与王重荣同破黄巢,相亲善。若谕以大义,宜有回虑。帝从之,重荣即听命,且请讨玫以自赎。帝诏以宦官杨复恭假子杨守亮与重荣等共讨玫,复恭传檄关中曰:得朱玫首者,以静难节度使赏之。王行瑜战数败,与其下谋曰:今无功归亦死,曷若与汝曹斩玫首,定京城,迎大驾,取邠宁节钺乎。众从之,遂引兵归长安,玫怒责之曰:汝欲反耶?行瑜曰:吾不反,欲诛反者耳。遂擒斩之。襄王奔河中,重荣诈为迎奉,执煴杀之,函煴首送行在。 静难,今静宁州,属平凉府) 唐昭宗,立名号,门生国老。(僖宗寝疾,宦官杨复恭立懿宗子寿王杰为皇太弟。僖宗崩,杰即位,是为昭宗。帝在藩邸,素疾宦官,及即位,复恭恃援立功,所为不法,帝意不平。故事多谋于宰相,后帝出复恭为凤翔监军,复恭愠怼不肯行,称疾求致仕,帝从之。寻谋反,帝遣天威都头李顺节讨之,复恭走兴元,与其假子杨守亮举兵拒命,凤翔节度使李茂贞讨之,取兴元,复恭等奔阆州,茂贞拔阆州,获复恭,献于阙下,斩之。茂贞献复恭与守亮书,诉致仕之由云:承天门乃隋家旧业,大侄但积粟训兵,勿贡献。吾于荆榛中立寿王,纔得尊位,废定策国老,有如此负心门生天子。 天威军,今真定府威州。阆州,今四川保宁府) 少阳院,苦幽囚,尔汝难听。(时宰相崔胤与帝谋诛宦官,中尉刘季述等谋曰:主上轻佻变诈,难奉事,专听任南司官,吾辈终罹其祸。不若奉立太子。乃召百官,陈兵殿廷,作胤等状,请太子监国。将士大呼入思政殿,帝惊起,季述乃扶帝与何后嫔御纔十余人,适少阳院。季述以银挝画地数帝曰:某时某事,汝不从我,其罪一也。如此数十不止,乃手锁其门,镕铁锢之,遣兵围之,穴墙以通饮食。矫诏立太子裕。后崔胤密遣人说神策指挥使孙昭德讨诛季述等,帝始复位) 信崔胤,召汴兵,凤翔迁劫。(崔胤请尽诛宦官,但以宫人掌内诸司事,宦官韩全诲等求美人知书者数人,内之宫中,阴令诇察其事,尽得胤密谋。时朱全忠李茂贞各有挟天子令诸侯之意,胤知谋泄,急遗全忠书,令全忠以汴兵迎车驾。全忠遂举兵发大梁,至河中,表请车驾幸东都。全诲等陈兵殿前,言于帝曰:全忠欲劫天子幸洛阳,求传禅,臣等请奉陛下幸凤翔,收兵拒之。帝不许,拔剑登乞巧楼,全诲等逼帝下楼,即于御院纵火。帝不得巳,与后妃诸王百余人皆上马,恸哭而出,李茂贞出迎,遂入凤翔。 汴州大梁,即今开封府) 李茂贞,夺天子,输与朱温。(崔胤诣河中,泣诉于朱全忠,请以时迎奉。全忠乃将兵发河中,茂贞自将与全忠战于虢县,大败而还,全忠遂进围凤翔。攻城者诟城上人云劫天子贼,乘城者诟城下人云夺天子贼。时城中食尽,茂贞方密谋诛宦官以自赎,乃独见帝,请诛韩全诲等与全忠和,奉车驾还京。帝喜,即收全诲斩之,并诛宦官七十余人,帝遂幸全忠营。 朱全忠,原名温。虢县故城,在凤翔府宝鸡县东六十里) 纥干山,冻雀儿,离乡背井。(朱全忠屯河中,遗牙将奉表称邠岐兵逼畿甸,请迁都洛阳。时帝御延喜楼,及下,裴枢已促百官东行,驱徙士民,号哭满路。骂曰:贼臣崔胤,召朱温来,倾覆社稷,使我曹至此。帝遂发长安,至华州,民夹道呼万岁,帝泣曰:勿呼万岁,朕不复为汝主矣。馆于兴德宫,谓侍臣曰:鄙语云,纥干山头冻杀雀,何不飞去生处乐。朕今漂泊,不知竟落何所!泣下沾襟,遂至洛阳。 纥干山,即纥真山,在大同府城东北,其山春夏积雪。岐即凤翔府。邠州华州,俱属西安府) 醉醺醺,椒殿里,疾走无门。(帝自离长安,日忧不测,与何后终日沉饮,或相对悲泣。全忠方西讨,以帝有英气,恐变生,欲立幼君,易谋禅代。乃遣判官李振至洛阳,与蒋元晖等图之,元晖选牙官史太等百人,夜叩宫门,帝在椒殿方醉,遽起,单衣绕殿走,太追弒之) 昭宣帝,软膗膗,孤儿寡妇。(蒋元晖矫诏立昭宗第九子辉王祚即位,更名祝,是为昭宣帝。朱全忠使元晖邀昭宗子德王裕等九人,置酒九曲池,悉缢杀之,投尸池中。昭宗诸子,于是皆死,所存者惟何太后与帝孤儿寡妇,而唐祚移矣) 母先亡,儿后死,惨雾愁云。(初,柳璨与蒋元晖等相结,为全忠谋禅代事,何太后使宫人达意,求传禅之后,子母生全。王殷赵殷衡谮元晖等与太后夜宴,焚香为誓,兴复唐祚,全忠信之,令殷等杀太后于积善堂,斩元晖等。全忠归大梁,帝遣御史大夫薛贻矩劳之,贻矩以臣礼见,北面拜舞于庭。还言于帝曰:元帅有受禅之意矣。帝遂下诏禅位于梁王,奉帝为济阴王,明年弒之。谥曰哀帝。 济阴,今兖州府曹州) 薛贻矩,蒋元晖,真为狗辈。(薛贻矩蒋元晖俱注见前,狗辈注见后) 愧殿下,孙供奉,丧尽人心。(昭宗有猴,善拜跪,每朝谒,猴亦拜敬尽礼,号孙供奉。朱温篡位,令朝贺,猴望见殿上为温,号哮不拜,温杀之。顾氏曰:薛贻矩狗苟辈,急成贼温受禅之意,堂堂臣宰,食禄多年,回面污行,效忠盗贼,视殿下孙供奉,能不愧死入地哉!) 三百载,大唐朝,二十一帝。(唐高祖至哀帝,凡二十一主,共二百八十九年) 乱离多,宁静少,几日升平。(女后淫虐于前,安史倾败于后,羣阉浊乱于中,藩镇尊大于外。又以盗贼剪殄其宗,祸衅乘除,鸱张蟠结,东撑西倾,以至于亡) 春风回首何人在 五代纷纷起战争 追想千年往事,六朝踪迹茫然。隋唐相继统中原,世态几回云变。 杨柳凄迷汴水,丹青惨淡凌烟。乐游原上草连天,飞起寒鸦一片。 西江月 东风扫尽隋唐憾 百二山河换主人 廿一史弹词注卷之八上 第八段 说五代史 定风波 雨汗淋漓赴选场,秀才落得甚干忙。白发渔樵诸事懒,萧散。闲谈今古论兴亡。 虞夏商周秦楚汉,三分南北至隋唐。看到史官褒贬处,得避。不摇纨扇自然凉。 诗曰: 山自青青水自流,南征北战几时休。青春壮士边关老,红粉佳人白了头。 十遇征夫九皱眉,忘餐废寝有谁知。中宵破梦兜铃举,顿饭惊心战马嘶。剪发搓绳穿断甲,拆衣抽线补残旗。风流宰相龙楼宴,翠袖双扶下玉梯。 诗向会家闲讲究,话逢知己细评论。评论往事知贤否,讲究前贤说废兴。东岸水流西岸响,南山风送北山云。云容冉冉舒还卷,水势滔滔古又今。流水浮云何日了,人生在世几回春。消磨白发诗和酒,断送青春利与名。盖世功名野马焰,掀天事业闼婆城。半张故纸留踪迹,千古渔樵作话文。阔论高谈依故典,长歌短曲吊英魂。就中多少悲欢处,珍重相知勿倦听。 说过隋唐三百载一场春梦,别翻公案五代史多少兴亡。要知去迹来踪,阅尽残篇断简。按五代者,梁、唐、晋、汉、周是也,起朱温,终周恭帝,凡十三主,纔六主善终。略谈于后。 后梁太祖朱温,本砀山小民,为黄巢贼党,力屈降唐。后因有功封梁王,赐名全忠,弒了唐昭宗,自称皇帝[开平干化],在位六年,被妾生子郢王朱友珪刺死。其第三子均王友贞讨诛友珪[贞明龙德],又十年,唐庄宗灭之。共十六年而亡。 唐主李存勖,其先朱邪国昌,乃沙陀国人,有功于唐,赐姓李氏。其父李克用,封晋王,去世之后,李存勖灭了梁国,自称唐主,谓之庄宗[同光]。在位四年,被乐官郭从谦所弒,其义兄明宗即位[天成长兴],传之愍帝[应顺],又被义儿潞王所弒。潞王自立三年[清泰],被石驸马所篡。前后四主共十四年而亡。 晋主石敬瑭,乃唐明宗驸马,割地臣虏,借兵灭唐,为晋高祖[天福]。在位七年,传与兄子石重贵[开运],被北番掳入胡地,共十一年而亡。 汉高祖刘知远,石晋之臣,乘契丹灭晋称帝[天福],传子承佑,是为隐帝[干佑]。轻诛功臣,被其臣郭威所弒。父子共四年而亡。 后周太祖郭威,连弒刘承佑刘赟篡汉[广顺],在位三年,无嗣,其妻兄之子柴荣袭位,是为世宗[显德],七年而崩。子宗训即位七月,禅位与赵匡胤。 按后周二主二姓共十年而亡。此谓之五代,十三君,一起一灭五十三年,中间又有僭号之国十一处,称王称帝,贤愚不同。 福建闽王王审知,唐僖宗时受封,据福建统五州,传其后王延翰王延钧[龙启]王延昶[永和通文]王延曦[永隆]王延政[天德],共六主五十年,而降于吴越。 吴越国者,起钱镠,唐昭宗时受封,据两浙统十三州,是为武肃王[宝正],傅其后文穆王元瓘忠献王弘佐弘倧弘俶,凡五主八十四年,归降于宋太祖。 淮南吴王杨行密,唐昭宗时受封,据庐州二十八郡,号忠武王,传之威王渥宣王隆演[武义]让王溥[顺义干贞太和 天祚],凡四主共三十六年,禅位与南唐。 江南唐王李昪,本淮南杨氏之臣,徐温之义子,系唐朝子孙,受吴王封为齐王,受杨溥禅位,建国金陵称帝,统三十五州,号烈祖。传之子李景,是为后主[保大交泰],宋太祖干德二年卒。其子李煜嗣位,归宋,凡三主共三十九年而亡。 湖南楚王马殷,唐昭宗时为刺史,据潭州二十三郡,朱温时受封,是为武穆王。传其子希声希范希广希萼希崇,凡六主,共五十六年,南唐后主灭之。 荆南秦王高季兴,梁朱温之臣,又降唐降吴,受吴封为秦王,据荆南三州,传其后高从诲保融保勖继冲,凡五主共五十七年,降于宋。 西川蜀王王建,唐僖宗时为利州刺史,昭宗时受封,后称帝,据成都四十八州,是为高祖[武成 永平通正 天汉],传其子宗衍[光天 干德 咸康],共二十五年,唐庄宗灭之。 后蜀王孟知祥,唐明宗时受封,据成都三十六州,传其子昹[明德广政],共四十年,降于宋太祖。 北幽燕王刘守光,梁太祖时受封,后称帝,唐庄宗灭之。 广南汉王刘隐,梁太祖时为清海节度使,弟刘龑称帝,据广南四十七州[干亨白龙大有],传之子玢[光天应干]晟[干和]鋹[大宝],凡四主,共五十五年,宋太祖灭之。 河东晋主刘祟汉,高祖知远之弟,因郭威篡汉,遂称帝于晋阳,谓之北汉世祖,传其子承钧,是为孝和皇帝[天会]。无嗣。先是,有营卒薛钊娶世祖女为妻,生子继恩。世祖即位,其女居内,薛钊自刎,世祖以继恩与孝和为嗣。其母改嫁何氏,又生子名继元,亦与孝和为嗣[广运]。相传四主,共二十九年,宋太祖并之。 凡此十一处称王称帝者,共四十一人。 自唐末梁初各各据土僭号,至宋太宗太平兴国四年,通共八十二年。北汉刘继元归附之后,僭伪尽绝。那时天下生灵,受了多少涂炭,见了多少干戈。今从五代梁朱温创始之初说起。 按五代,始于梁,朱温创首。(梁唐晋汉周为五代,始朱温篡夺唐祚称帝,改国为梁) 本砀山,无藉子,一个穷民。(朱温,宋州砀山午沟里人,少孤贫,与兄存昱,佣食萧县刘崇家,崇数笞辱之。后称帝,兄全昱曰:朱三,汝本砀山一民也,从黄巢为盗,天子用汝为四镇节度使,富贵极矣。奈何一旦灭唐家三百年社稷,他日得无灭吾族乎。 宋州,今归德府。砀山县萧县,俱属徐州,括地志云:宋州砀山县,在州东百五十里。砀山,在县东。按今归德府秦砀郡也) 唐之末,金色蟆,太行造反。(唐天僖中,有童谣曰:金色虾蟆争弩眼,翻却曹州天下反。后王仙芝果陷曹州,黄巢应之,巢后攻陷长安,自称大齐皇帝,改元金统。 太行山,在河内山阳县西北上党南,又在怀庆府城北二十里,山势绵亘数千里,虽各因地之名,其实皆名太行) 聚乡民,相接应,占据河中。(黄巢起曹濮,温聚众应之。巢陷京师,以温为东南面行营先锋使,讨河中留后王重荣,数为重荣所败。温乃因重荣以同州降,都统王铎表温为河中行营招讨副使。后重荣死,子珂为河中留后,温取河中,执珂杀之,奏乞除河中节度,讽吏民请己为帅。 河中,今平阳府蒲州) 势败也,乃降唐,获功受赏。(时唐僖宗在蜀,以首相王铎为诸道行营都统,会诸镇兵讨巢,进逼长安。官军四集,巢势日蹙,号令所行,不出同华。温知其将亡,遂以华州降唐,铎以温为同华节度使,寻令兼淮南节度使,又令为蔡州四面行营都统,进爵东平郡王,更拜为宣武宣义天平护国节度使。未几,进爵梁王,后又赐号回大再造竭忠守正功臣。 同华,二州名,俱属西安府。护国,即河中,今蒲州) 赐御名,易全忠,猛气凶锋。(唐僖宗赐温名全忠。温狙狯凶暴,残忍屠戮,顾氏曰:怒须仇目,奸锋中人,险威震主,虎负鹰视) 所忌者,晋蜀岐,皆为勍敌。 封魏王,加九锡,几肉唐宗。(初,全忠为宣武节度使,李克用为雁门节度使,王建为西川节度使,李茂贞为凤翔节度使。各拥强兵,屡相攻战,唐昭宗封克用爵晋王,建蜀王,茂贞岐王,全忠梁王。后全忠弒昭宗而立昭宣帝,急于传禅,密使蒋元晖等谋之。元晖以魏晋以来,皆加九锡殊礼,然后受禅,全忠曰:汝曹巧述闲事以沮我,借使我不受九锡,岂不能作天子耶?元晖曰:唐祚已尽,天命归王,但以晋蜀岐皆吾勍敌,王遽受禅,彼心未服,不可不曲尽义理,然后取之。元晖归谋于柳璨等,乃以全忠为相国,总百揆,进封魏王,加九锡。全忠怒不受。纲目曰:温视唐宗,犹杌上之肉,惟所烹醢耳。 宣武,军名,今开封府) 效推戴,张文蔚,苏循李振。(初,元晖等议加全忠九锡,朝士多愤色,唐礼部尚书苏循扬言曰:梁王功业显大,历数有归,朝廷宜速行揖让。朝士无敢违者。后昭宣帝禅位于梁,遣宰相张文蔚及循与御史大夫薛贻矩等,奉册宝如梁,全忠遂称帝。文蔚等舞蹈称贺,全忠举酒劳之曰:此皆诸公推戴之力也。文蔚惭伏,独循与贻矩盛称功德以为应天顺人。李振注见下) 弒昭宗,假啼哭,无样欺心。(判官李振,为全忠心腹,每自汴至洛,朝臣必有窜逐者,时谓之鸱枭。全忠欲立幼君,易谋禅代,造振至洛阳,与蒋元晖及朱友恭氏叔琮等图之。振遂与元晖谋夜弒昭宗于椒殿,全忠闻之,阳惊哭曰:奴辈负我,令我受恶名于万代。至东都,伏梓宫恸哭,杀友恭叔琮。友恭临刑大呼曰:卖我以塞天下之谤,如鬼神何) 服衮冕,篡唐朝,改名朱晃。(初,张文蔚等率百官劝进,全忠更名晃。文蔚奉册宝至金祥殿,晃遂披衮冕即位,是为后梁太祖) 夹寨战,幽州战,眉蹙难伸。(梁遣康怀贞攻晋潞州,晋李嗣昭闭城拒守,怀贞攻之不克,乃筑垒穿堑守之,内外断绝。晋遣周德威救之,壁于高河,怀贞击之大败,梁遣李思安代之,更筑重城,内以防奔突,外以拒援兵,谓之夹寨。时相持逾年,会晋王克用卒,子存勖立,与诸将谋曰:朱温所惮者,先王耳。闻吾新立,必有骄怠之心。若出其不意,破之必矣。乃帅兵直抵夹寨,填堑烧寨,鼓噪而入。梁兵溃走,潞州围解。晃闻之,惊叹曰:生子当如李亚子,克用为不亡矣。晋师伐幽州,燕王刘守光求救于梁,晃自将救之,进围蓨县。晋将李存审引兵扼下博桥,使史建塘李嗣肱分道擒生,遇梁军之樵刍者皆执之,获数百人杀之,留数人断臂纵去,曰:语朱公,晋王大军至矣。建塘嗣肱各将三百骑,效梁军旗帜服色,与樵刍者杂行,暮至营内,纵火大噪。营中大扰,断臂者复来曰:晋军大至矣。晃大骇,烧营夜遁,委弃资械,不可胜计。既而复遣骑觇之,曰:晋军实未来,此乃史先锋游骑耳。晃惭愤,遂病。顾氏曰:夹寨之战,锋摧锐沮;柏乡之战,挫众损师;幽州之战,收迹远遁。郁郁然填恨低首,常不伸眉。 蓨县故城,在河间府景州城内。下博,县名,今省入真定府深州。德威,字镇远,马邑人) 预料着,自死后,身无葬地。(晃还至洛阳,疾甚,谓近臣曰:我经营天下三十年,不意太原余孽,更昌炽如此,吾观其志不小,天复夺我年。我死,诸儿非彼敌也,吾无葬地矣。因哽咽,绝而复苏) 纵淫邪,私子妇,狗行狼心。(晃长子郴王友裕,早卒。次假子博王友文,留守东都。次郢王友珪,为控鹤指挥使。次均王友贞,为东都指挥使。晃恣意淫邪,诸子在外,常征其妇入侍。友文妇王氏色美,晃尤宠之。 郴,今湖广郴州。博,今山东东昌府。郢,今武昌府。均,州名,属襄阳府) 朱友珪,高声骂,老贼万段。 歹作为,天报应,寝殿尸横。(晃疾甚,命王氏召友文,欲付以后事。友珪妇张氏知之,密告友珪,友珪遂入左龙虎军,见统军韩勍,相与合谋,以牙兵从友珪杂控鹤士中,夜斩关入,至寝殿。晃惊起曰:我固疑此贼,憾不早杀之。友珪曰:老贼万段。友珪仆夫冯廷谔以剑刺晃,洞其腹,刃出于背,以败毡裹之,瘗于寝殿,友珪遂即位。尹氏曰:朱温篡唐,其凶暴悖逆,世所未有。温既能以臣弒君,故友珪亦能以子弒父。其屠戮之惨,皆天理昭昭之报也。) 朱友贞,讨逆贼,诛兄报父。(梁驸马都尉赵岩,晃之壻也,奉使至大梁。均王友贞密与谋诛友珪,岩曰:此事成败,在杨令公。时杨师厚为天雄节度使,宿卫劲兵,多在麾下,友贞乃遣心腹说之。师厚谋之将佐,或曰:郢王亲弒君父,贼也;均王举兵复雠,义也。厚乃使其将王舜贤至洛阳,阴与晃甥龙虎统军袁象先谋,岩归,亦与象先定计,遂帅禁兵突入宫中。友珪令冯廷谔先杀妻,后杀己,廷谔亦自杀。友贞遂即位于大梁,是为梁末帝。 天雄,军名,今大名府) 宠张赵,任段凝,闇弱无能。(德妃张氏卒,将葬,康王友敬使人于寝殿作乱,执诛之。友贞由是疎忌宗室,宠任赵岩及妃兄弟汉鼎汉杰从兄弟汉伦等,咸居近职,弄权卖爵,政事日紊。段凝谄附张赵,每出兵,必使为监副,捷奏至,张赵悉归功于凝。凝重赂之,求为招讨使。由是将士愤怒。后梁将康延孝奔唐,唐主存勖问以梁事,延孝曰:梁主闇懦,张赵擅权,段凝智勇俱无,专敛行伍以奉权贵,愿陛下养勇蓄力,直抵大梁,擒其伪主,天下定矣。 康,今肇庆府德庆州) 弃敬翔,罢刘鄩,一时智勇。(平章敬翔,深沉有智略,从晃用兵三十年,细大之务必关之,及友贞立,赵岩等用事,翔每进言,皆不听。后梁尽失河北,翔曰:国家疆土日蹙,臣虽惫矣,受国恩深,愿得自效。岩等以翔有怨言,遂弃不用。后唐军且至,友贞遽呼翔曰:朕居常忽卿言,今急矣,将若之何?翔泣曰:臣虽为相,实朱氏老奴,事陛下如郎君,前后献言,陛下不用,致有今日。虽良平复生,谁能为陛下计者?及唐军入,翔遂自缢。镇南军节度使刘鄩,好兵书,有机略,唐主存勖尝曰:刘鄩用兵,一步百计。后与存勖相持于莘县,友贞以书责战,鄩报曰:晋兵甚锐,未易轻也。友贞怒,鄩曰:主暗臣谀,将骄卒惰,吾不知死所矣。后河朔皆入于唐,罢鄩为亳州团练使。段凝素恶鄩,乃谮之罢,鄩归洛阳,酖杀之。 莘县,属东昌府。亳州,属凤阳府。敬翔,同州人) 王铁鎗,好男儿,豹死留名。(招讨使王彦章,骁勇绝伦,每战用二铁鎗,皆重百觔,一置鞍中,一在手,所向无前,军号王铁鎗。先是以段凝赵岩之谮,罢彦章还第,及唐兵攻兖州,乃召用之。是时梁之胜兵,皆属段凝,京师祗有保銮五百骑,以属彦章。至递坊战败,退保中都,又败。彦章死战,唐将夏鲁奇识其语音,曰:王铁鎗也。举矟刺之,彦章伤重马踬,遂被擒。唐主存勖惜之,赐药以傅其创。彦章不知书,常为俚言谓人曰:豹死留皮,人死留名。存勖屡遣人诱谕之,彦章曰:臣与皇帝血战十余年,今兵败力穷,不死何待?岂有朝为梁将,暮为唐臣?遂见杀。 中都,今兖州府汶上县) 李亚子,大兵来,号咷乞命。(李克用病笃,命立其子存勖为嗣,谓其弟克宁曰:以亚子累汝。亚子,存勖小字也。王彦章尝谓人曰:李亚子斗鸡小儿,何足畏!至是唐兵至曹州,梁守将皆降,友贞闻彦章就擒,唐军且至,聚族而哭,召群臣问策,皆莫能对。置传国宝于卧内,左右窃之以迎唐军,友贞惟日夜号哭,不知所为。 曹州,属兖州府) 皇甫璘,挥短剑,了当残生。(友贞谓指挥使皇甫璘曰:吾不能自裁,卿可断吾首。璘泣曰:臣为陛下挥剑死唐军,则可矣。不敢奉此诏。友贞曰:卿欲卖我耶?璘欲自刎,友贞持之曰:与卿俱死。璘遂弒友贞,因自杀) 父共子,十七年,风灯草露。(梁太祖、末帝父子,共十七年) 被唐朝,追贬做,小可凡民。(唐毁梁宗庙,追废朱晃友贞为庶人) 唐家者,乃唐朝,沙陀降将。 李国昌,子克用,赴难朝廷。(李国昌,本名赤心,其先号朱邪,盖出于西突厥,至其后世,别自号曰沙陀,而以朱邪为姓。唐懿宗吋,赤心以有功,拜振武节度使,赐姓名曰李嗣昌。子克用,为沙陀副兵马使,唐僖宗干符中,克用杀大同防御使段文楚,自为留后,僖宗乃拜国昌为大同节度使,国昌欲父子并据两镇。得制书毁之,杀监军,与克用合兵击宁武及岢岚军。卢龙节度李可举讨败之,国昌父子亡走鞑靼。黄巢陷长安,朝廷赦之,遣李友金召之,克用始将沙陀兵趣河中,赴难长安。僖宗以为雁门节度使,后封晋王。至唐为朱温所灭,克用卒,长子存勖嗣位,遂称帝,国号亦曰唐,是为后唐。 朱邪,处月之别种,西突厥苗裔,世居金婆山之阳,蒲类海东。其地有大碛名沙陀,后因以沙陀为号,以朱邪为姓。振武,军名,今大同府。宁武故址,在大同府朔州。南岢岚军,今为州,属太原府) 独眼龙,破黄巢,功居第一。(克用一目微眇,时人谓之独眼龙。与黄巢战于渭南,一日三捷,巢败走,克用遂入京师。时克用年二十八,于诸将最少,破黄巢,复长安,功第一,诸将皆畏之) 与朱温,劈厮对,屡次交兵。(克用屡败巢兵,追巢至于寃句,巢遁走,克用还过汴州,米温馆于上源驿。克用乘酒使气,温不平。克用醉卧,温发兵围驿攻之,左右以水沃其面而告之,克用始张目,援弓而起,会大雨震电,克用随电缒城得出,还太原,讼于京师,请加兵于汴。僖宗诏和解之,克用由是不平,与温互相攻伐,兵连不已) 愤逼京,负罪愆,羣奸挑激。(僖宗光启元年,河中王重荣与宦者田令孜有隙,徙重荣兖州,以王处存为河中节度使。诏克用以兵护处存之镇。重荣使人绐克用曰:天子诏重荣,俟克用至,与处存共诛之。因伪为诏书示之,曰:此朱温之谋也。克用信之,八上表请讨温,皆不许。克用愈怒,僖宗以重荣不徙兖州,遣邠州王玫凤翔李昌符讨之,玫等亦阴符于温,欲朝廷讨克用,数遣人潜入京城,烧积聚,杀近侍,声云克用所为。会重荣告急于克用,克用遂以兵赴之,与玫等战于沙苑,大败之,遂进逼京城。令仗奉僖宗奔凤翔,克用退屯河中,表请还宫,因罪状令孜,请诛之。令孜复劫驾至兴元,克用遂还太原。 沙苑,地名,在西安府朝邑县南) 誓一生,无改节,义士忠臣。(西川王建谋称帝,遗克用书曰:请各帝一方,俟朱温既平,乃访唐宗室立之,退居藩服。克用复书云:誓于此生,靡敢失节。因语子存勖曰:昔天子幸石门,吾发兵诛贼臣,当是时吾若挟天子据关中,自作九锡禅文,谁能禁我?顾吾家世忠孝,立功帝室,誓死不为耳。 石门,镇名,惟西安府淳化县北有石门山,又平凉府静宁州南有石门峡,未知孰是) 李存勖,承王位,雪仇三矢。(克用卒,子存勖嗣位为晋王。初,克用临终,以三矢赐存勖曰: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背约归梁,三者吾遗恨也。与汝三矢,无忘父志!存勖藏之庙,用兵请矢,盛以锦囊,负而前驱。后存勖果系燕王刘守光父子,函梁朱友贞君臣之首,入太庙还矢焉) 灭仇梁,继唐统,气概豪英。(唐天佑二十年,存勖自立为帝,仍庙祀高祖太宗懿宗昭宗以下,上继唐统,国号曰唐,是为后唐庄宗。是午梁数道入寇,存勖召诸将会议,郭崇韬曰:梁今以精兵授段凝,凝非将材,不足畏。陛下若留兵守魏,固保杨刘,自以精兵反驱入汴,彼城中空虚,必望风溃矣。存勖遂以大军济河,至郓州遇梁兵,败之,追至中都,围之,梁兵溃。擒梁将王彦章,亟趋大梁,梁主友贞自杀,段凝降,梁遂灭。先是克用谓存勖:此子志气远大,必能成吾事。欧阳修五代史曰:方其系燕父子以组,函梁君臣之首,入庙还矢,其意气之盛,可谓壮哉。 魏,今大名府。杨刘,城名,今东阿县杨刘镇是。郓州,今兖州府郓城县) 张承业,一片心,忠言逆耳。 辜负了,老勅使,早自称尊。(初,唐天佑十八年,存勖谋称帝,魏州僧得传国宝,献之。将佐皆贺,监军使张承业谏曰:吾王世世忠于唐室,所以老奴三十余年,为王捃拾财赋,召补兵马,誓灭逆贼,复本朝宗社耳。今元凶未灭,而遽即大位,殊非王父子之初心。王何不先灭朱氏,求唐后而立之?使唐之子孙在,孰敢当之;使唐无子孙,天下之士,谁与王争者?臣唐家一老奴耳,诚愿见大王之成功,然后身遂田里。使百官送出洛东门,令路人指曰,此本朝敕使,先王时监军也。岂不臣主俱荣哉!存勖曰:此非余所愿,奈羣下意何。承业知不可止,乃仰天大哭曰:诸侯血战,本为唐家,今王自取之,误老奴矣!即归太原,不食而卒,时年七十有七。 承业,字继元,宪僖宗时宦者,昭宗以为监军) 堪憾处,志骄盈,矜功十指。(荆南节度使高季兴入朝,及归,谓将佐曰:新朝百战方得河南,乃对功臣,举手云,吾于十指上得天下。矜伐如此,谁不解体?吾无忧矣。吴严可求亦谓徐温曰:闻唐主始得中原,志气骄满,不出数年,将有内变;但保境安民,以待之耳。 荆南,军名,今荆州府) 侮缙绅,悦女色,宠任伶伦。(存勖自灭梁之后,渐恣荒淫。命伶人景进采择民女三千余人,以充后庭。尤宠任伶人,出入宫掖,侮弄缙绅,羣臣愤激,莫敢出声。四方藩镇,争以贿赂结之,其尤蠹政害人者,景进好采闾鄙细事以闻,存勖委以耳目。由是干预政事,施其谗慝,将相大臣皆惮之) 李天下,坏名声,甘心下贱。(存勖幼善音律,或时自傅粉墨,与优人共戏于庭,以悦所宠刘夫人。优名谓之李天下。尝自呼曰:李天下李天下。优人敬新磨遽前批其颊,存勖失色,新磨徐曰:理天下者,只有一人,尚谁呼耶?存勖悦,厚赐之) 得蜀骄,轻屠脍,汗马功勋。(唐遣魏王继岌从侍中郭崇韬伐蜀,崇韬入散关,倍道而进,王承捷以凤兴文扶四州迎降,余城镇皆望风款附。进逼成都,蜀主衍降。梁震谓高季兴曰:唐主得蜀益骄,亡无日矣。时崇韬在蜀,与宦者向延嗣有隙,延嗣归谮之,存勖怒,复遣宦者马彦珪诣成都,曰:崇韬若有迁延跋扈之状,则与继岌图之。刘后复自为教与继岌,令杀崇韬。彦珪至蜀,继岌遂如教杀之,并杀其诸子。时护国军节度使朱友谦入朝,伶人景进譛之,亦见杀,并诏李绍奇灭其家。由是天下莫知崇韬等之罪,人情疑骇,李绍琛怒谓诸将曰:国家南取大梁,西定巴蜀,皆郭公之谋,而吾之功;至于与国家犄角以破梁,则朱公也。今朱郭皆无罪族灭,行及我矣。绍琛所将多河中兵,河中将焦武等号哭于军门曰:西平王何罪,阖门屠脍?我辈归则同诛,决不复东矣。遂俱反于蜀。顾氏曰:汗马勋臣,阖门屠脍,而失功臣之心。 凤,今凤县。兴,今兴安州,俱属汉中府。文,今文县。扶,故址在文县西,属巩昌府。护国军,今平阳府蒲州。西平王,郭崇韬追谥为西平王) 登高叹,石桥悲,彷徨四顾。(赵在礼作乱,遣归德节度使李绍荣诣邺都招谕,不从,乃命成德节度使李嗣源讨之。军士劫嗣源入邺,欲与俱反,嗣源奔相州。绍荣奏嗣源叛与贼合,嗣源上章自理,皆为绍荣所遏,嗣源疑惧,遂引兵据大梁。绍荣请存勖幸关东招抚,存勖遂发洛阳,至万胜镇,闻嗣源已据大梁,诸军离叛,登高叹曰:吾不济矣。即命旋师。至石桥西,置酒悲泣,遂入洛阳。 归德军,即归德府。相州,亦即归德。邺郡,五代唐所置,今大名府) 郭门高,下毒手,乐器焚身。(伶人郭从谦,以有功得宠,为从马直指挥使。郭崇韬方用事,从谦以叔父事之,及崇韬死,从谦数以私财享诸校,对之流涕言崇韬之寃,从马直军士王温等五人遂作乱,擒斩之。存勖戏谓从谦曰:汝既负我附崇韬,又教王温反,欲何为也?从谦惧,退谓诸校曰:主上以王温之故,俟邺都平定,尽坑若曹。由是亲军皆不自安,从谦遂定计,帅所部兵攻兴教门。存勖闻变,帅卫兵击之,时乱兵已缘城而入,近臣宿将皆释甲潜遁,存勖为流矢所中,鹰坊人善友扶至绛宵殿庑下,抽矢渴懑,须臾遂殂。善友敛乐器覆尸而焚之。 郭从谦,优名郭门高) 唐明宗,李嗣源,胡人异姓。 勇鬬战,屡建功,养子螟蛉。(李嗣源本胡人,无姓氏,初名邈佶烈,以骑射事克用,屡立战功。克用养以为子,赐名李嗣源。及庄宗被弒,诸将立以为帝,是为唐明宗) 讨邺都,军士哗,身为拥立。(初,存勖使嗣源讨赵在礼于邺都,嗣源下令诘旦攻城。是夜从马直军士张破败,帅众大噪焚营,嗣源叱而问之,对曰:将士从主上十年,百战以得天下,今主上弃恩任戚,云克城之后,当坑魏博军。我辈初无叛心,但畏死耳。今砍与城中合势,请主上帝河南,令公帝河北。嗣源泣谕不从,遂劫入城,在礼帅诸校迎拜。嗣源诡以出城收兵,奔相州,上表自理,为李绍荣所遏,嗣源不得已,遂遣石敬塘以兵入据大梁) 入洛阳,监国政,志在经纶。(嗣顺至罂子谷,闻存勖被弒,乃恸哭入洛阳,止于私第。百官劝进,嗣源曰:吾奉诏讨贼,不幸部曲叛散,欲入朝自诉,又为绍荣所隔,披猖至此,诸军见推,殊非相悉。后百官三上笺,请嗣源监国,乃许之) 远女色,减中宫,英明有道。(时宣徽使选后宫美少者数百献之,嗣源曰:奚用此为。对曰:宫中职掌,不可阙也。嗣源曰:宫中职掌,宜谙故事,此辈安知。乃悉用老旧者,量留后宫百人,宦官三十人。又除税省耗,及罢四节贡奉) 惜生民,休士马,五谷丰登。(嗣源在位八年,兵革罕用,年谷丰登,蔚代缘边,粟斗不过十钱。较于五代,粗为小安) 夜焚香,祷苍天,早求诞圣。(嗣源每夕于宫中焚香祝天曰:某胡人,因乱为众所推。愿天早生圣人,为生民主) 只末年,讳储嗣,激丧从荣。(太仆少卿何泽,表立秦王从荣为太子,嗣源不悦,私谓左右曰:群臣请立太子,朕当归老太原旧第耳。议遂止。从荣骄矜,不为时论所与,心忌宋王从厚,尝惧不得为嗣。至是嗣源寝疾,从荣入问疾,嗣源俯首不能举。从荣出,闻宫中皆哭,意父已殂,乃谋以兵入宫。宣徽使孟汉琼入白曰:从荣反,兵已攻端门矣。嗣源指天泣下,谓侍卫指挥使康义诚曰:卿自处置。控鹤指挥使李重吉,从珂之子也,时侍侧,嗣源曰:尔亟以兵守诸门。重吉即以控鹤兵守宫门。是日从荣自河南府拥兵千人以出,陈兵天津桥北,使人召义诚,而端门已闭,叩左掖门亦闭,汉琼使马军指挥使朱洪实帅骑讨从荣,从荣溃走归府,皇城使安从益进斩之) 唐愍帝,恰临朝,时衰运拙。(宋王从厚,明宗第五子,时为天雄节度使。从荣伏诛,遣孟汉琼召从厚于邺,至是即位,是为愍帝) 李从珂,王氏子,反入西京。(李从珂,本姓王氏,小字阿三,镇州平山寡妇魏氏之子,嗣源掠得之,养以为子,名曰从珂。时为凤翔节度使,朝廷徙之河东,从珂遂于凤翔举兵反。从厚以康义诚为招讨使,将兵拒之,从珂至陕,诸将及义诚皆降。从厚遂出奔卫州,从珂入洛阳,废从厚为鄂王而自立。 镇州,今真定府。平山,县名,属真定府。卫州,今卫辉府。鄂州,今武昌府) 辞鸩酒,用麻绳,哀哉短命。(卫州刺史王弘贽,迁从厚于州廨,从珂遣弘贽之子峦往鸩之,从厚不饮,峦缢杀之) 一家儿,妻共子,总做寃魂。(从厚出奔,妃孔氏病,四子俱幼不能从,从珂俱杀之) 唐潞王,篡李氏,戕民赏众。(从珂初封潞王,弒从厚自立,国号亦曰唐,是为唐废帝。初,从珂发凤翔,许军士以入洛人百缗。既至阅实,府库金帛不过三万两,而赏军之费计应用五十万缗,三司使王玫请率京城民财以足之。数日仅得数万缗,执政请据屋为率,无问士庶自居及僦者,预借五月僦直,从之) 除菩萨,扶生铁,变了人心。(是时有司百方敛民财,及竭左藏旧物与诸道贡献,乃至后妃器服簪珥,纔二十万缗。从珂患之,学士李专美曰:财力尽于此矣,宜接所有均给之。乃诏禁军在凤翔归命者,赐钱七十缗,至二十缗;在京者,各十缗。军士无厌,怨望曰:除去菩萨,扶立生铁。以愍帝仁弱,从珂刚严,有悔心故也) 千春节,归反疑,漏言公主。 不堤防,石驸马,引动番兵。(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初尚明宗女永宁公主,为驸马都尉,从珂忌之。至是以千春节置酒,公主上寿毕,辞归晋阳,从珂醉曰:何不且留,遽归欲与石郎反耶?敬瑭疑惧,欲尝从珂之意,表陈羸疾,乞栘他镇。从珂遂徙为天平节度使。敬瑭谋于将佐曰:吾之来河东也,主上面许我终身不除代。今忽有是命,得非如今年千春节与公主所言乎?掌书记桑维翰曰:公明宗爱壻,主上以反逆见待,此非首谢可免。但力为自全之计,契丹主素与明宗约为兄弟,公诚能屈节事之,朝呼夕至,何患不成。敬瑭遂拒命。从珂遣张敬达等讨之,敬瑭遣使求救契丹,契丹主德光将兵赴援,与唐骑将符彦卿等合战,敬瑭遣都押衙刘智远助之,唐兵大败,契丹遂以敬瑭南下,复破唐兵于团柏,敬塘遂直趣洛阳。所在将校皆降。 天平。军名,今兖州府东平县。团柏,唯潞州城北有柏谷山,又太原府祁县境东有团柏镇。维翰,字国侨,河南人) 一炬火,元武楼,化成灰烬。(时敬瑭将至,从珂与曹太后刘皇后及雍王重美等携传国宝登元武楼,自焚死) 十三年,传四主,急雨残云。(唐自存勖至从珂,凡四主共十三年,而后唐亡) 廿一史弹词注卷之八 第八段下 石驸马,灭残唐,更称后晋。(石敬瑭,西夷臬捩鸡之子,为唐明宗驸马。借兵契丹灭唐,契丹立为大晋皇帝,是为后晋高祖) 拜契丹,为君父,做小甘心。(初,石敬瑭令桑维翰草表,称臣于契丹,且请以父礼事之,约事捷之日,割卢龙一道及雁门关以北诸州与之,刘智远曰:称臣可矣,以父事之太过。厚以金帛赂之,不必许以土地。敬瑭不从,表至,契丹大喜,许以倾国赴援) 山前后,十六州,长沦左袵。(敬瑭既即位,遂割幽蓟瀛莫涿檀顺新妫儒武云应寰翔蔚山前山后共一十六州,以与契丹,从此诸州沦于左袵者,凡四百三十二年。欧阳公塞垣论:汉唐之世,东自辽海碣石榆关渔阳卢龙飞狐雁门云中马邑定襄,西抵五原朔方诸郡,每匈奴犯境,据险而出奇,持重而待外寇。晋高祖以幽蓟山后诸郡为耶律之寿,自沧海干宁雄霸顺安广信,由中山距并代,自兹关东无复关险,故契丹奄有幽陵,遂绝古北之隘,径度常山,陵猎全魏矣。 幽,今顺天府。蓟,属顺天府。瀛,今河间府。莫,故墟在河间府任邱县北。涿,今涿州。檀,今密云县。顺,今顺天府顺义县。新,今保安州。妫,今延庆府。儒,一统志云:永乐中改为隆庆州,直隶京师。武,一统志云:禹贡冀州之域,今置万全都指挥使,隶京师。云,即云中,今大同府。寰,今马邑县。应翔蔚三州,俱属大同府) 儿皇帝,被呼唤,羞辱难听。(敬瑭事契丹甚谨,奉表称臣,尊契丹主为父皇帝。每契丹使至,即于别殿拜受诏敕,朝野咸以为耻。敬瑭事之,曾无倦意。后契丹主屡止敬瑭上表称臣,但令为书称儿皇帝,契丹亦报称儿皇帝,如家人礼) 为招纳,吐谷浑,番王责怪。 一场忧,一场气,染病亡身。(敬瑭割雁门之北以赂契丹,由是吐谷浑皆属契丹,苦其贪虐,思归中国。成德节度使安重荣复诱之,于是率部落来奔。契丹大怒,遣使来让,敬瑭逐之使还故土。吐谷浑由是附于重荣,重荣执契丹使拽刺,表称吐谷浑等愿与晋兵击契丹。敬塘患之,泰宁节度使桑维翰密疏曰:陛下免晋阳之乱而有天下,契丹之功也。今重荣恃勇轻敌,吐谷浑假手报仇,皆非国家之利,不可听也。敬瑭谓使者曰:朕比日以来,烦懑不决,今见卿奏,如醉醒矣。乃忧重荣跋扈,以刘智远为北京留守。智远以亲将郭威,以诏指说吐谷浑酋长白承福,令去重荣归朝廷,承福遂帅众归智远,智远徙之内地,处之太原岚石之地,表领大同节度使。契丹以晋招纳吐谷浑,遣使责让,敬瑭忧悒成疾,遂崩) 将幼子,托非人,老奸冯道。(冯道时守司徒兼侍中,敬瑭寝疾,道独侍,敬瑭命幼子重睿出拜之,又命宦者抱置道怀中,欲道辅立之。道少为刘守光参军,后为何东判官,事唐庄宗,为翰林学士,相明宗愍帝废帝,晋高祖封鲁国公,出帝朝封燕国公。契丹灭晋,事德光,为太傅。入汉为太师,入周为太师中书令,赠瀛王。历事四姓十二君,滑稽多智,浮沉取容,累朝不离将相公师之位,自着长乐老叙数百言,述己所历阶勋官爵以为荣。司马公曰:道尊宠冠三师,权任首诸相,国存则窃位素餐,国亡则迎谒劝进,兹乃奸臣之尤者也。胡氏曰:冯道可不谓之老奸宿猾乎!) 立齐王,为国主,又是昏君。(敬瑭殂,道与侍卫马步都虞侯景延广议,以国家多难,宜立长君,乃立敬瑭兄敬儒之子齐王重贵嗣位,是为晋出帝。重贵宠任延广,擅挑强敌,且广置宫室,厚赏伶优,括民财谷,虐政频仍,卒为契丹所据) 妻叔母,戏梓宫,自称新婿。 醉醺醺,涎邓邓,败坏人伦。(初,敬瑭爱少弟重胤,养以为子,娶冯蒙女为其妇。重胤早卒,冯夫人寡居有美色,时敬瑭梓宫在殡,重贵纳之,与夫人酣饮。过梓宫前,醊而告曰:皇太后之命,与先帝不任大庆。左右失笑,重贵亦笑,顾左右曰:我今日作新壻何如?夫人与左右皆大笑,遂立为后。后契丹入寇,暴重贵之恶曰:纳叔母于宫中,乱人伦之大典) 景延广,横磨剑,突冲番国。 翁怒来,天夺鉴,幸捷阳城。(重贵初立,大臣议奉表称臣,告哀于契丹,景延广请致书称孙而不称臣,契丹遣使责让,延广复以不逊语答之,且执契丹使乔荣囚之,大臣皆言契丹不可负,乃释之。荣辞归,延广大言曰:归语而主,先帝为北朝所立,故称臣奉表。今上乃中国所立,所以降志于北朝者,正以不敢忘先帝盟约耳。为邻称孙足矣,翁怒则来战,孙有十万横磨剑,足以相待也。契丹主大怒,遂入寇,后晋遣招讨使杜威都排陈使符彦卿等攻契丹泰州,降之。契丹主拥众南向,威等惧,退至阳城,契丹至,晋军与战,逐北十余里,契丹踰白沟而去,晋军结阵而南,至白团卫村,契丹四合围之数重,绝粮运汲道。是日东北风大起,契丹顺风纵火,李守贞曰:彼众我寡,风沙之内,莫测多少,此风天助我也。与符彦卿皇甫遇等引精骑击之,风势益甚,昏晦如夜,彦卿等横冲契丹,呼声动天地,契丹大败而走,势如崩山,契丹主获一橐驼乘之而走。后契丹兵入大梁,延广见契丹主于封邱,契丹主诘之曰:两主失欢,皆汝所为也,十万横磨剑安在?乃锁之,延广自杀。顾充曰:阳城一捷,是天夺之鉴而益其疾也。 泰州,今保定府。白沟,河名,在真定府高邑县南。封邱,县名,属开封府) 定关南,平塞北,夸张大话。(晋遣杜威等将兵伐契丹,下敕榜曰:专发大军,往平黠虏,先收瀛莫,安定关南。次复幽燕,荡平塞北,有能擒获虏主者,除上镇节度使。 瀛莫幽燕,注见前。关南,谓瓦桥关以南十县及晋阳之地,皆曰关南) 胡兵入,将帅叛,运尽神昏。(晋初议北征,以杜威为元帅,李守贞副之。赵莹知其有异志,曰:杜公国戚,贵为将相,而所欲未厌,岂可复假以兵权?不若止任守贞。不从。威屡请益兵,由是禁兵皆在麾下,宿卫一空。及契丹大举入寇,以兵环晋营,威守贞朱彦筠等皆叛降契丹,威引契丹主至恒州,顺国节度使王周亦降。高行周符彦卿皆诣契丹降。契丹以威为太傅,守贞为司徒。所过州县,威皆谕降之。重贵召范质草降表,自称孙男臣重贵,祸至神惑,运尽天亡,今与太后及妻冯氏,面缚待罪) 张彦泽,两头蛇,争先夺国。(初,契丹入寇,趣恒州,马军都排阵使张彦泽等在恒州,引兵会杜威,言契丹可破之状。重威复趣恒州,以彦泽为前锋。威潜遣腹心诣契丹约降,契丹引兵南,威将降兵以从,遣彦泽将骑先取大梁,彦泽倍道疾驱,夜渡白马津,自封邱门斩关而入。重贵于宫中起火,自携剑驱后宫赴火。俄而彦泽传契丹书慰抚之,重贵乃命灭火,与后妃聚泣,使召彦泽,微笑不应,迁重贵于开封府,顷刻不得留。重贵悉以内库金珠自随,彦泽曰:此物不可匿也。乃分以遗彦泽,彦泽遣指挥使李筠以兵守之,内外不通,彦泽纵兵大掠二日,都城为之一空。自谓有功于契丹,旗帜皆题赤心为主,见者笑之。 恒州,今真定府。封邱门,汴京城门名也) 孙勿忧,有噉所,委骨穷尘。(契丹主赐重贵手诏曰:孙勿忧,必使汝有噉饭之所。封为负义侯,徙之黄龙府,而后晋亡。顾氏曰:生也负名负义,死也委骨穷尘。 黄龙府,即慕容氏和龙城也,在契丹临潢府东南) 刘智远,晋节度,徘徊视乱。(刘智远,其先沙陀人,在晋为河东节度使,封北平王。晋主重贵忌之,以为北面行营都统。智远广募士卒,又得吐谷浑财畜,由是富强。晋主与契丹结怨,智远知其必危,而未尝论谏。契丹屡深入,智远初无邀遮入援之志,晋主尝再命智远会山东,皆不至。晋主曰:太原殊不助朕,必有异图。及契丹入汴,智远分守四境,遣王峻奉表称臣,契丹主赐诏褒美,亲加儿字于智远姓名之上。既而知其观望不至,使谓智远曰:汝不事南朝,又不事北朝,意欲何所俟耶?王峻言契丹贪残,不能久有中国,劝智远进取。智远曰:契丹未有他变,岂可轻动,且观其所利,止于得财货,必将北去,宜待其去,然后取之) 幸辽君,胡马退,趁势称尊。(契丹既入大梁,下制称大辽会同十年,将晋主北迁。刘智远声言出师迎归晋阳,军士皆曰:今天下无主,宜先正位,然后出师。智远遂称帝于晋阳。后契丹北还,智远入大梁,诸镇皆降,乃改国号曰汉,更名暠,是为后漠高祖) 史弘肇,军令严,安行入汴。(侍卫指挥使史弘肇,沈毅寡言,御众严整,将校小不从命,立挝杀之,士卒所过,犯民田及系马于树者,皆斩。军中惕息,莫敢犯令,所向必克。智远自晋阳安行入洛及汴,兵不血刃者,皆弘肇之力也) 杀许王,李从益,闻者酸心。(唐明宗子许王李从益,年尚幼,石敬瑭即位,李后系明宗女,养从益于宫中,奉明宗王淑妃如事母,封从益为郇公,奉唐妃居洛阳。赵延寿娶明宗女淑妃,诣大梁,会礼契丹主,见而拜之曰:吾嫂也。以从益为许王,复归于洛。至是契丹北还,其将萧翰为宣武节度使,闻智远拥兵而南,欲北归,乃矫契丹主命,立从益为帝于大梁。淑妃泣曰:吾母子单弱如此,而为诸公所推,是祸吾家也。翰留燕兵千人为从益卫而行。从益遣使奉表称臣,迎智远,仍出居私第。智远至洛阳,命郑州防御使郭从义先入大梁,杀从益及淑妃。淑妃且死,曰:吾儿何罪而死?何不留之,使每岁寒食,以一盂麦饭,洒明宗陵乎?闻者泣下。 郇,县名,今省入猗氏县,故址在平阳府西南。郑州,属开封府。明宗陵,在河南府城东北) 称天福,于晋亡,何烦忆念。(天福,晋高祖年号。智远曰:余未忍忘晋,又恶重贵开运之名。乃更称天福十二年) 原赦了,杜重威,怎服羣情。(初,重威将兵御契丹,日置酒作乐,罕议军事。指挥使王清与契丹战,威不遣一骑助之,清谓其众曰:上将握兵,坐观不救,此必有异志,吾辈当以死报国耳。清与士众力战,尽死,威潜遣腹心诣契丹牙帐邀求重赏,契丹绐之曰:赵延寿威望素浅,不能帝中国,汝果降,当以汝为帝。威喜,伏甲召诸将,出降表示之,诸将骇愕听命,命军士出阵于外,亲谕之降,命释甲。皆恸哭,声震原野。烕更于众中扬言:主上失德,信奸忌己。闻者切齿。契丹遣延寿衣赭袍,至晋营,亦以赭袍衣威,其寔皆戏之耳。及契丹北还,威自以附契丹负中国,内常疑惧,智远徙为归德节度使,威拒命,智远以高行周为招讨使讨之,威出降,智远赦之,以为太傅。每出入,路人皆掷瓦砾诟之。 重威即杜威,因避齐王重贵讳,故改名) 子承佑,嗣其传,谓之隐帝。(智远殂,子周王承佑嗣位,是为后汉隐帝) 毛锥文,鎗剑武,忿族强臣。(时契丹入寇,议以郭威为邺都留守,督诸将备之。侍卫指挥使史弘肇,欲威仍领枢密使,而怨平章苏逢吉异议。既而朝贵会饮,弘肇举大觞属威,厉声曰:昨日廷议,一何同异。逢吉与平章杨邠亦举觞曰:是国家之事,何足介意。弘肇又厉声曰:安定国家,在长鎗大剑,安用毛锥?三司使王章曰:无毛锥,则财赋何从可出?自是将相有隙,如水火矣。承佑自即位以来,邠总机政,威主征伐。弘肇典宿卫,章掌财赋,以是国家麄安。后左右嬖幸浸用事,邠等屡裁抑之,承佑亦厌为大臣所制,邠弘肇尝议事于前曰:陛下当禁声,有臣等在。承佑积不能平,左右因譛之,承佑遂谋诛邠等,入白李太后,太后不可,承佑忿曰:国家之事,非闺门所知。拂衣而出,时弘肇与邠章入朝,殿中甲士出,杀之,分遣使收捕邠等亲党,尽杀之。又遣供奉官孟业,赍密诏诣邺,令指挥使郭崇威曹威杀郭威,旋族威家,婴儿无免者) 郭雀儿,举兵来,支撑不住。(郭威微时,刺其项上为飞雀,人皆称为郭雀儿。至是威得诏,乃召郭崇威及诸将,告以邠等寃死,及有密诏之状。崇威等劝威入朝自诉,荡涤鼠辈,以清朝廷,乃留其养子荣镇邺,自率兵还朝。承佑闻威至河上,悔惧,私谓窦贞曰:属者亦太草草。遣慕容彦超拒之,彦超败,奔兖州) 孤另另,一骑马,死在荒村。(初,彦超以大军屯七里店,承佑自出劳军。及彦超败,承佑独与三相及从官数十人,宿于七里塞,余皆逃溃。旦日将还宫,至元化门,权知开封府刘铢在门上,射承佑左右,承佑回辔西北独行,至赵村,追兵已至,承佑下马入民家,为乱兵所杀。▼璜按承佑之死,五代史云:郭允明反,杀帝于赵村。通鉴云:入民家,为乱兵所杀。刘恕云:郭威兵弒帝,讳之,因允明自杀,乃归罪耳。三说不同,并附于此,以俟读史者尚论焉) 李太后,自临朝,纔方一月。(李太后,高祖后也。郭威请立嗣君,乃议迎立武宁节度使刘赟于徐州,赟未至,太后临朝甫一月,而威篡位。 武宁,军名,今徐州,属江南) 契丹家,军马动,准备征行。(契丹入寇,屠内邱,陷饶阳。太后命郭威将兵击之。 内邱,县名,属顺德府。饶阳,县名,属真定府) 众将卒,裂黄旗,高呼万岁。(威至澶州将发,将士数千人忽大噪曰:天子须侍中自为之,将士已与刘氏为仇,不可立也。或裂黄旗以被威体,共扶袍之,呼万岁震地,因拥威南行。 澶州,今大名府开州) 汉家邦,改换作,郭氏朝廷。(威上太后笺,请奉汉宗庙,太后诰以侍中监国,旋下诰授监国符宝,即皇帝位。郭威遂称帝而汉亡) 周郭威,反澶州,花项天子。(郭威,邢州饶山人,汉遣威将兵击契丹,至澶州自立。以己为周虢叔之后,国号周。初迎立赟,其父河东节度使刘崇,遣使至京师,威见使者,具道所以立赟之意,因自指其项曰:自古岂有花项天子) 杀刘赟,攻北汉,毕露谋心。(刘赟,刘崇之子。崇,汉高祖智远之弟。初,迎赟于徐州,及威自立,赟始至宋州。王峻等遣郭崇威将兵拒之,崇威迁赟于外馆,以太后诰,废赟为湘阴公,威寻弒之。先是崇闻隐帝遇害,欲起兵南向,闻迎立赟,乃止,曰:吾儿为帝,吾又何求。至是闻威弒赟于宋州,乃即位于晋阳,是为北汉,崇乞师契丹,会兵攻周晋州,威遣王峻追击,败之。 湘阴,县名,属长沙府) 即位后,却贡献,颇多善政。(周主谓王峻曰:朕起于寒微,一旦为帝王,岂敢厚自奉养,以病下民乎!命峻疏四方贡献珍美食物,诏悉罢之。顾充曰:郭威即位之后,善政颇多,罢四方之贡献,毁汉宫之宝器,可谓节俭之主矣) 释唐俘,通邻籴,志恤民生。(周主获唐将燕敬权,释之,仍遣归。唐滨淮,州镇言唐淮南饥民,过淮籴谷。周主诏曰:彼之生民,与此何异,无得禁止) 谒孔庙,致尊崇,右文尤异。(周主如曲阜,谒孔庙。将拜,左右曰:孔子,陪臣也,不当拜。周主曰:孔子,百世常王之师,敢不敬乎!遂拜。又拜孔子墓,命勿樵采;访孔子颜渊之后,以为曲阜令及主簿。 曲阜县,属兖州府。孔庙在曲阜县西八里鲁城内,即阙里故宅。孔子墓亦在县西八里,世呼为孔林) 称太祖,乏嗣子,继养柴荣。 柴氏子,周世宗,因亲继统。(郭威为后周太祖。威无嗣,以妻兄柴守礼子荣养为己子,封晋王。威殂,荣嗣位,是为后周世宗) 谅阴中,自出将,立斩樊能。(北汉主以契丹兵击周,世宗欲自将御之,群臣皆曰:陛下新即位,山陵有日,人心易摇,宜命将御之。世宗曰:崇幸我大丧,轻朕年少新立,朕不可不往。乃命冯道奉梓宫赴山陵,自发大梁,与北汉战于高平之南。周将樊爱能何徽,引骑兵先遁,右军溃,步兵千余人解甲降北汉。世宗见军势危,自引兵亲犯矢石督战,宿卫将赵匡胤,身先士卒,驰犯其锋,军士死战,无不一当百,北汉兵大败。爱能等闻捷,稍稍复还,世宗责之曰:汝辈皆累朝宿将,非不能战,正欲以朕为奇货,卖与刘崇耳。悉斩之。自是骄将惰卒,始知所惧。 高平,县名,属山西泽州) 纪纲正,赏罚行,三军喜悦。(高平之捷,三军咸服其英武。世宗号令严明,信赏必罚,人莫敢犯。故破敌广地,所向无前) 用文臣,任武将,各尽其能。(史称世宗文武参用,各尽其能,无不畏其明而怀其惠。捷录曰:世宗相王溥,任王朴窦俨,修通礼,正乐书,定大乐,设科目,而文教彬彬。将匡胤,命李重进韩通,败汉兵,平江北,复三关,而武功烈烈。 王溥,字齐物,祁县人,爵祁国公,谥文献。窦俨,字望之,渔阳人。王朴,字文伯,东平人) 禁僧尼,宽赋税,重农务本。(禁私度僧尼,凡欲出家者,必俟祖父母父母伯叔父之命。又谓侍臣曰:近朝征敛谷帛,多不俟收获纺绩之毕。诏三司自今夏税以六月、秋税以十月起征,民间便之。尤留心农事,尝刻木为农夫蚕妇,置之殿庭。遣使分行诸州,均田而租税) 躬听讼,录囚徒,修政明刑。(世宗亲录囚于内苑,有汝州民马遇父及弟为吏所寃死,屡经覆按,不能自伸,世宗临问,得其实,人以为神。由是诸长吏,无不亲察狱讼) 江北地,尽收罗,邻邦入贡。(世宗屡自将伐唐,唐主屡败,遣司空孙晟等请去帝号,割寿濠泗楚光海六州,以求罢兵。世宗以淮南之地,已半为周有,欲尽得江北之地,不许。后世宗复自将攻之,所向皆克。唐主乃遣侍郎陈觉表请献庐舒蕲黄四州之地,画江为境,以求息兵。世宗曰:朕本兴师,止取江北,今尔主举国内附,朕复何求。赐唐主书慰纳之,于是江北悉平,唐由是岁轮贡物数十万,吴越王弘俶遣使入贡,世宗以诏谕之,使出兵击唐。南汉亦遣使入贡。 濠,今临淮县。寿泗,二州名,俱属凤阳府。楚,州名,今淮安府。海州,属淮安府。光州,属汝宁府。舒,今安庆府庐州,俱属江南。蕲黄,二州名,属湖广) 安边策,宏采纳,远近归心。(世宗谓宰相曰:吴蜀幽并,未能混一,宜命近臣着开边策各一篇,朕览焉。北部郎中王朴献策曰:中国之失吴蜀幽并,莫不以君暗臣邪、兵骄民困。今欲取之,莫若进贤退不肖以收其才,恩德诚信以结其心,赏功罚罪以尽其力,去奢节用以丰其财,时使薄敛以阜其民。俟才集事治,用充民附,然后举而用之,功无不成矣。凡攻取之道,必先其易者,唐与吾接境,其势易扰也,扰之,当以无备之处为始,备东则扰西,备西则扰东。南人懦怯,闻少有警,必悉师以救之,师数动,则民疲而财竭;不悉师,则我乘虚取之。如此则江北悉为我有。既得江北,则用彼之民,行我之法,江南亦易取。岭南巴蜀,可传檄而定。燕地必望风内附。惟河东必死之寇,必当以强兵制之,宜且以为后图。使天下既平,然后伺间,一举可擒也。世宗纳之) 刚七载,弃羣臣,宫中晏驾。(世宗以北鄙未复,自将伐契丹,取瀛莫易三州,以瓦桥关为雄州,益津关为霸州,遂趣幽州。有疾乃还,在位七年而殂。登遐之日,远迩哀慕。 瀛州,今河间府。莫州,今省入任邱县,故城在县北三十五里。易州,属保定府。雄州,今改县,属河间府。覇州,属顺天府) 汉唐来,称独步,有道明君。(世宗留心治道,良法美意,未易杖举,信为五代十三君中之令主。按五代之前,世宗为首,唐明宗次之,周太祖又次之。其余诸君,无足数矣) 符皇后,抱孤儿,遭时不幸。(符皇后,世宗后也。世宗崩,子梁王宗训立,是为恭帝,时年七岁) 被陈桥,兵变起,另换乾坤。(镇定二州言,北汉会契丹兵入寇,周主遣殿前都点检赵匡胤帅兵御之。是夕次陈桥驿,都指挥使石守信等相与谋曰:主上幼弱,我辈出死力破敌,谁则知之。不如先立点检为天子,然后北征,未晚也。都押衙李处耘具以事白都知匡义及归德掌书记赵普,匡义普部分都将,环列待旦。黎明,将士逼匡胤寝所,曰:诸将无主,愿策太尉为天子。匡胤惊起披衣,未及对,黄袍已加身矣。众罗拜呼万岁,掖之上马还汴,遂奉匡胤入宫,即皇帝位。奉周主为郑王,符太后为周太后,迁之西宫,而后周遂亡。 镇,今真定府。定,即真定府定州。陈桥驿,在开封府城北四十里) 五代史,八姓君,悤悤日月。 朝属梁,暮属晋,草草君臣。(五代史,宋欧阳修所撰。梁一姓,唐三姓,晋一姓,汉一姓,周二姓,五代共五十三年。顾氏总论曰:五代得国,有四君而三姓者,有三君而二姓者,其传世之久,后梁十有七载,其次者后唐十有四载,后周十有二载,后晋十有一载。至其蹙者四载而失矣。历数若逆旅,承代如隙驹,中原块土,屡为篡夺之场,世运至此,岂非天地一塞会哉!) 当此际,乱离中,称王据土。(五代之时,中间僭号割据者,凡十一国) 显神通,夸智勇,更有能人。 闽国主,王审知,因兄起事。(王审知,光州固始人,唐光启中福建观察使陈岩表审知兄潮为泉州刺史,岩卒,其壻范晖自称留后。潮遣审知攻晖杀之,唐即以潮为观察使,潮以审知为副使。潮卒,舍其子而命弟审知知军府事。审知自称福建留后,表闻于朝,后为闽太祖。 光州固始县,俱属汝宁府。泉州府,属福建) 奉唐朝,封节度,北面朱温。(唐以闽福州为武威军,拜审知节度使。及朱温篡唐,审知降梁,梁封为闽王) 乘白马,号三郎,合军推重。(审知常乘白马,军中号为白马三郎) 甘棠港,风雷助,黄崎波平。(审知招来海中蛮夷商贾,奈福州海口黄崎岸横石巉峭,常为舟揖之患,审知思欲制置,惮于役力。干宁中,梦金甲神自称吴安王,许助开凿。及觉,命判官刘山甫往设祭祭之,未终,海内灵怪俱见,山甫憩于僧院,凭高观之,风雷暴兴,见一物非鱼非龙,鳞黄鬣赤,凡三日,风雨乃霁。已别开一港,甚便行旅。驿表以闻,赐号甘棠港) 据福建,统漳泉,称王僭号。(审知据福州,尽有漳泉五州之地,僭称闽王) 老将来,子延翰,继统为君。(后唐同光三年,审知卒,子延翰嗣位,自称大闽国王) 蔑昆仲,弃良言,遭逢义弟。 斩其身,夺其位,与弟延钧。(延翰蔑弃兄弟,出弟延钧为泉州刺史。廷翰多取民女以充后庭,延钧上书极谏,由是有隙。审知养子延禀,本姓周氏,为建州刺史,延翰使之采择,延禀复书不逊,亦有隙。二人遂合兵袭福州。延禀先至,梯城而入,延翰惊匿,延禀执之,暴其罪恶,斩于门外。延钧至,延禀自以养子,推延钧为威武留后。 建州,今建宁府) 收父妾,任妖巫,纵妻淫佚。 九龙殿,称黄帝,贮一归郎。(闽人有言真封宅龙见者,延钧更命其宅曰龙跃宫,遂改元龙启,称皇帝,更名鏻。鏻好鬼神,任妖巫徐彦林,使视鬼于宫中,多信巫为杀戮。审知婢金凤,姓陈氏,陋而淫,鏻嬖之,立为后。伊,鏻有嬖吏归守明者,以色见幸,号归郎。鏻后得风疾,陈氏与归郎奸,又有百工院使李可殷,因归郎以通陈氏。鏻命锦工作九龙帐,国人歌曰:谁谓九龙帐,惟贮一归郎。▼璜按楚王希范作九龙殿,刻沈香为八龙,饰以金宝,长十余丈,抱柱相向。希范居中,自为一龙。其幞头脚长丈余,以象龙角,此应为九龙帐。殿字应悮) 临死病,见鬼昏,继鹏谋乱。(李可殷尝譛皇城使李仿于鏻,后族陈巨胜无礼于福王继鹏,仿与继鸥皆恨之。时鏻已病,初,建州刺史延禀攻鏻,鏻击杀之,至是享军士于大酺殿,坐中昏然,言见延禀。仿以鏻病已甚,遂使人杀可殷。陈后诉之鏻,力疾视朝,诘可殷死状。仿惧,出与继鹏谋作乱) 李皇城,行弒逆,血溅宫庭。(李仿与继鹏率皇城卫士入宫,鏻闻鼓噪声,走匿九龙帐中,乱兵刺杀之,并杀陈后,及归守明陈巨胜等) 继鹏立,改名昹,擒诛贼仿。(继鹏,鏻之长子,即位更名昹。李仿既弒鏻而立昹,专制国政,阴养死士。昹患之,与拱宸指挥使林延皓谋,俟仿入朝,执诛之,诏暴其弒君之罪) 三清台,铸金像,剪灭宗亲。(昹拜道士谭紫霄为正一先生,陈守元为天师。妖人林兴,以巫见幸,事无大小,兴以宝皇语命之而后行。守元教昹起三清台,以黄金数千觔铸宝皇老君像,昼夜焚香,作乐祷祀。适虹见其宫中,兴托鬼神语云:此宗室将为乱之兆也。乃命兴率壮士杀其叔父延武延望及其子五人。 三清,谓玉清元始天尊,上清道君天尊,太清老君天尊) 惯聚麀,立春燕,南宫避火。(鏻婢李春燕,昹先烝之,因陈后以求于鏻,鏻与之,至是立以为后。南宫避火,注见后) 空名牒,卖官爵,信用私人。(时百役繁兴,用度不足,有司除官,皆令纳赂,籍而献之,以货多寡为差。又遣医人陈究,以空名堂牒,卖鬻官爵于外。初,闽以梁太祖元从为拱宸控鹤都,昹更募壮士为腹心,号宸卫都,独信用之,禄赐甚厚。二都怨望,又数侮拱宸都将朱文进、控鹤都将连重遇,二人由是亦怨) 叔父曦,行战讨,死于野次。(审知少子延曦,昹叔父也,昹幽于私第。会术者言宫中当有灾,昹徙南宫避灾。而宫中果火。昹疑连重遇知纵火之谋,因语内学士陈郯,郯反以告重遇,重遇惧,乃帅二都兵迎延曦,纵火焚南宫。昹与春燕出北关,宿于野次,延曦使兄子继业率兵追昹。及之,继业醉昹而缢之,及其妻子皆死。延曦乃自立为闽国王,更名曦) 曦既篡,雠谏诤,酒色昏沉。(曦既篡位,骄淫苛虐,忌诛宗族。谏议大夫黄峻舁榇诣朝堂极谏,曦曰:老物发狂矣。贬漳州司户。校书郎陈光逸疏过恶五十余事,曦杀之。曦尝为牛饮,群臣侍酒,醉而不胜,有诉及私弁酒者,辄杀之。尝宴侍臣,皆以醉去,独学士周维岳在,曦曰:维岳身甚少,何饮酒之多?左右曰:酒有别肠,不必长大。曦命捽维岳下殿,欲剖视其酒肠。或曰:杀维岳,无人复能侍陛下剧饮者。乃舍之。贤妃尚氏,有殊色,曦嬖之,醉中妃所欲杀则杀之,所欲宥则宥之) 李仁遇,以色升,外甥作相。(曦外甥李仁遇:年少美姿容,得幸于曦,以为左仆射同平章事) 酗悍妻,希立子,挑鬬羣臣。 朱文进,六七人,乘其空便。 一张弓,就马上,拉杀强魂。(拱宸都指挥使朱文进与连重遇既弒昹,惧国人之讨,相与结姻以自固。曦疑之,尝酒酣,诵白居易诗云:惟有人心相对间,咫尺之情不能料。二人大惧。曦后李氏,悍而酗酒,妬尚贤妃之宠,欲图曦而立其子亚澄,使人告二人曰:主上甚不平于二公,奈何?会后父李真有疾,曦往问之,文进等使马步使钱达,拉曦于马上而弒之,并杀王氏宗族五十余人) 自披起,衮龙袍,称孤道寡。(重遇等既弒曦,乃推文进升殿,被衮冕,帅群臣北面称臣。文进自称闽王) 吴成义,函其首,送与新君。 新君者,王延政,俨明阻乱。(延政,审知子曦之弟,为建州节度使,封富沙王。初,曦淫虐,延政数贻书谏之,曦怒,遣杜建崇监其军,延政逐之,称帝于建州,国号殷。及朱文进弒曦而自立,延政遣吴成义进攻福州,会南唐遣兵攻建州,成义诈使人告福州吏民曰:唐助我讨贼臣,大兵今至矣。福人惧,南郎承旨林仁翰帅其徒三千人,斩连重遇,以其首示众曰:富沙王且至,汝辈族矣,今重遇已死,何不亟取文进以赎罪?遂斩文进,迎成义入城,函二首送建州。福州既平,闽之故臣请延政归福州,延政以方有唐兵,未暇徙都,乃改国号曰闽,以从子继昌镇福州。初,光州人李仁达仕闽,叛奔建州。及文进之乱,复奔福州。会继昌暗弱,嗜酒不恤将士,仁达遂与浦城人陈继珣等杀继昌并成义,欲自立,惧众不附,以雪峯寺僧卓俨明,素为众所重,相与迎立以为帝。 按俨明,一书作岩明。雪峯寺,在福州城西一百余里雪峰山内) 李仁达,携所据,献与金陵。 南唐主,受其降,封官赐职。(延政遣兵攻福州,俨明无他方略,但于殿上噀水散豆作诸法事,仁达阴教军士突前刺杀俨明,共执仁达使居俨明之坐。仁达乃自称威武留后,遣使至金陵奉表降唐,唐以仁达为节度使,赐名弘义。唐兵攻建州,先锋使王建封先登,遂克建州,延政出降,至金陵,唐以为羽林大将军) 六十年,弹指过,水上浮萍。(按自唐光启二年,王潮为泉州刺史,至南唐保大四年而灭,为六十一年。然其奄有闽国,则当自唐景福元年为始,实五十五年) 淮南地,有吴王,杨行密氏。 昭宗时,庐州起,战讨称能。(杨行愍,庐州合淝人,唐僖宗时起兵为乱,自号八营都知兵马使,据庐州。中和三年,淮南节度使高骈表知庐州事,改名行密,因命为庐州剌史。宣州观察使秦彦入扬州,杀骈,行密攻克之,彦遁,行密自称淮南留后。既而孙儒陷扬州,自称节度使,行密复奔庐州。昭宗景福元年,行密击斩孙儒,复归扬州,昭宗以为淮南节度使,遂尽有江淮之地。后昭宗奔凤翔,令行密讨朱全忠立功,以为行营都统,赐爵吴王。 合淝县属庐州府。淮南,今扬州) 灭孙儒,败全忠,黑云精甲。(孙儒初据扬州而不能守,乃焚其城,驱众渡江以攻行密。行密大惧,其将刘威曰:背城坚栅,可以不战疲之。行密从之,乃使张训屯安吉,断其粮道。儒食尽,士卒大疲,行密纵兵击之,儒大败,行密将田頵擒斩之。朱全忠大举击行密,遣庞师古壁清口,葛从周壁安丰,全忠自将屯宿州。行密与将朱瑾将兵三万拒之,瑾瓮淮上流,欲灌之,乃以兵引度趣战,师古拒战,淮水大至,汴军骇乱,行密督大军夹攻之,遂斩师古,从周奔还,行密乘胜追击,杀溺殆尽。圣忠亦奔还。由是行密保据江淮,全忠不能复争。初,行密以孙儒降兵,选其尤勇健者五千人,以皂衣蒙甲,号黑云都,每战使之先登陷阵,四邻畏之。 安吉,州名,属湖州府。清口,清河口也,在淮安城西五十里。安丰,县名,故址在凤阳府寿州南六十里。宿州,属凤阳府) 戮蔡俦,不毁墓,尤见宽仁。(行密宽仁雅信,能得士心。庐州刺史蔡俦叛,发行密父祖墓,行密遣李神福讨之,克庐州,斩俦,左右请发俦父母冢,行密曰:此俦之罪也,吾何为效之) 二十载,忠武王,承唐节制。(初,唐昭宗遣金吾将军李俨至扬州,封行密为吴王,行密始建制敕院,每有封拜,辄以告俨。于紫极宫玄宗像前陈制书,再拜然后下。及卒,谥忠武。行密于僖宗光启三年夏四月攻扬州,冬十月克之,自称淮南留后,至天佑二年乙丑卒,凡二十年) 统军州,二十八,延揽英雄。(行密据庐州等处,凡二十八郡,推心待物,无所猜忌,故能招致英雄。第舍姬妾,每选其尤者以赐将士,人咸乐为尽力) 纳朱瑾,任田頵,一班猛悍。(兖州朱瑾善槊,为梁所攻,败奔行密。初,行密之兵皆江淮人,最为轻弱,及得瑾劲骑,而兵益振。田頵从行密起微贱,屡立战功,与安仁义朱延寿等,皆猛悍难制) 有机权,能驾御,操虑危深。(行密宽简而有智略,善驾御将士。以田頵等猛悍,欲除之,頵遂叛,与行密妻弟朱延寿通谋,行密阳为目疾,每行故触柱而仆,乃召延寿,欲托以子,延寿至,刺杀之,遂击斩頵) 长子渥,号威王,无才寡德。(渥,行密长子,素无令闻,军府轻之。行密卒,指挥使徐温张颢立渥为淮南节度使,弘农郡王,是为吴威王。按五代史,渥谥曰景) 十围烛,终见弑,张颢徐温。(渥居丧,酣饮作乐,燃十围之烛以击球。张颢徐温泣谏,渥怒,颢温遂作乱,帅牙兵露刃入庭中,渥曰:尔果欲杀我耶?对曰:非敢然也,欲诛王左右乱政者耳。执渥所亲信者尽杀之。由是温等专制军政。渥不平,谋诛之,二人遂遣盗入寝中弒渥) 弟隆演,号宣王,改元武义。(张颢既弒渥,欲自立,幕僚严可求急书一纸置袖中,麾同列诣使宅贺,众莫测其所为。既至,乃太夫人史氏教也,言嗣王不幸早世,隆演次当立,诸将宜无负杨氏,辞旨明切。颢以其义正,不敢夺,乃奉渥弟隆演称留后。徐温自以权重而位卑,屡请隆演称帝,不许,乃即吴国王位,置百官,宫殿文物,皆用天子礼。改唐天佑十六年为武义元年,后谥曰宣) 葫芦提,十六载,委政羣臣。(隆演重厚恭恪,徐温父子专政,建国称制,俱非其意,常怏怏,酣饮鲜食,遂成疾而卒。在位十六载) 让皇溥,蒙大号,受拘徐氏。(溥,行密第四子,封丹阳公。隆演卒,徐温迎立之,后称帝。温卒,养子徐知诰,封齐王,专执朝政,溥备位而已。后知诰篡位,奉溥为让皇) 把江山,抱送去,古润潜身。(时知诰都金陵,溥下诏禅位于齐,吴太尉李德诚等诣金陵劝进,知诰遂即位。溥请徙居,知诰改润州牙城为丹阳宫以居之。润州,今镇江府) 四代主,走风云,三十六载。(吴自行密至溥,凡四代,自行密天复元年称王,至晋天福二年为知诰所篡,凡三十六年而亡) 合家门,被囚禁,结果刀兵。(溥卒,知诰迁其子孙于海陵,号永宁宫,严兵守之,绝不通人,久而男女自为匹偶,至世宗征淮南,下诏抚安杨氏子孙,李景闻之,遣人尽灭其族,杨氏遂绝。海陵,今省入扬州府泰州) 南唐主,李家郎,大唐枝叶。 吴徐温,养为子,累立功勋。(知诰,徐州人,唐宪宗子建王恪四世孙。恪生超,超生志,志生荣,荣生诰。年八岁,杨行密拔濠州,掠得之,养以为子。行密子渥憎之,行密谓徐温曰:此儿志状颇异,吾度渥必不能容,今赐汝为子。温即令其以徐为姓,名曰知诰。及长,为吴楼船军使,以有功拜升州刺史。时温子知训秉政,为朱瑾所杀。知诰以州兵渡江定乱,遂专政。后更名诰,篡杨氏之祚称帝,国号唐,是为南唐烈祖。 升州,今江宁府) 弟兄间,几遭儿,刀锋幸免。(诰初事温甚谨,温尝骂其诸子皆不如诰。诰弟兄颇不能容,而知训尤甚,惟季弟知谏以兄事之。知训秉政,召兄弟饮,欲害诰,行酒吏刁彦能觉之,酒至诰,以手爪搯之,诰悟,走免。后自润州入觐,与饮于山光寺,又欲害之,知谏蹑诰足,乃遁去。知训以剑授彦能,使追杀之,彦能绐以追之不及,始免) 延宾亭,招贤士,大度多能。(诰初秉政时,宽仁勤俭,接礼儒者。起延宾亭以待四方之士,引宋济邱骆知祥王令谋等为谋客,士有羁旅于吴者,皆齿用之。又宽刑法,推恩信以收人心,故吴人咸附之) 封齐王,据金陵,承温旧业。(初,温以金陵形胜,战鉴所聚,乃自为淮南行军副使,领升州刺史。后封东海王。及温卒,诰为太尉中书令,出镇金陵,后自为大元帅,封齐王。复营宫城于金陵) 白须髯,照镜叹,禅代兴心。(诰久有传禅之志,以吴主溥无失德,恐众心不悦,一旦临镜镊白须,顾其吏周宗叹曰:国家安,而吾老矣,奈何?宗知其意,请如江都以传禅讽吴主。后诰以吴太尉李德诚中书令李本位尊望重,密使之帅众推戴,德诚等遂表诰功德,请行册命。乃诣金陵劝进,诰遂受禅) 不乘灾,与钱氏,息兵通好。(吴越府署火,吴越王钱元瓘惊惧发狂疾,唐人劝诰乘敝取之,诰曰:奈何利人之灾。遣使唁之,且赒其乏) 统南州,三十五,复姓称尊。(诰统金陵,凡三十五州,徐氏诸子,皆请诰复姓。诰以不敢忘徐氏恩,下其议,百官皆请,然后复姓李氏,改名升。自言唐氏子孙,立唐宗庙,祖考皆追尊焉) 宋齐邱,青阳公,始终谋主。 石香炉,对画字,商略何深。(洪州进士宋齐邱好纵横,升知之,以为谋主,篡杨氏最为有功。升尝引齐邱于水亭屏语,或居高堂,悉去屏障,独置一大石香炉,以箸书灰为字,随以匙灭之。所谋人皆莫知,后归九华山,赐号九华先生,封青阳公。 洪州,今江西南昌府。九华山,在青阳县南,旧名九子山,唐李白陋其名,以山九峯如莲华,乃更是名。青阳县,属池州。齐邱,字子嵩,万载人。李白,字太白,蜀人,母梦长庚星入怀,因以命名。贺知章见其文曰:谪仙人也。唐元宗诏供奉翰林) 黜宋氏,枕席言,晒姬息谮。 定储嗣,只词组,尤见知人。(升欲以长子璟为嗣,尝如璟宫,遇璟亲调乐器,大怒数日。幼子景逿母种氏有宠,乘间言景逷可为嗣,升怒曰:子有过,父训之,常事也。国家大计,女子何得预知。即命嫁之。▼璜按宋氏,升后也,升并无黜宋氏事。且以骊姬借喻,则宋氏或应作种氏) 年将老,饵金丹,时加暴怒。(升寿五十六,以方士献金丹饵之,浸成躁急,群臣奏事,往往暴怒) 王栖霞,谏不尽,饱喜饥嗔。(升问道士王栖霞,何道可致太平,对曰:王者治心治身,乃治家国,今陛下尚未能去饥嗔饱喜,何论太平?) 疽发背,寿云终,庙称烈祖。(升疽发背,疾亟,子璟入侍,升曰:吾饵金石,始欲益寿,乃更伤生,汝宜戒之。遂殂,庙号烈祖) 子李景,副都统,嗣位相承。(初,升镇金陵,以子景通为吴司徒,升将篡吴,召景通归金陵,为副都统。升即位,封为齐王。升卒,景通嗣位,改名璟。周世宗时,璟称藩于周,避周庙讳,又更名景,是为唐元宗。) 性宽仁,任查陈,优柔寡断。 统朝纲,失主宰,五鬼纵横。(景性宽柔寡断,以冯延已为学士,冯延鲁为中书舍人,陈觉为枢密使,魏岑查文徽为副使,皆以邪佞用事,吴人谓之五鬼。中外庶政,委齐王景遂参决。惟陈觉查文徽得奏事,群臣非召见者,皆不得入) 打熬过,晋汉周,三十九载。(唐自晋天福二年升称尊,至开庆八年末主煜降宋,历晋汉周,凡三十九年) 末主煜,贬制度,纳贡金陵。(煜,景第六子,其五子皆早卒。景卒,煜嗣位,遣侍郎冯延鲁纳贡于宋,下令贬揖制度,止称国主,改唐曰江南,下书称教,改中书门下省为左右内史,诸王皆为国公) 好声色,喜浮屠,谏臣狱死。(煜性骄侈,好声色,喜浮屠,出禁中金钱,募人为僧。煜退朝,与后服僧衣,诵佛书,僧有罪,命礼佛而释之。宋太祖闻其惑,选少年有口辨者南渡,论性命之说,煜信重,谓之一佛出世。由是不复以治国守边为意,内史舍人潘佑上书极谏,煜收下狱,佑自缢死) 徐铉舌,挡不住,宋将曹彬。(宋太祖屡遣使召煜入朝,煜称疾不行,乃命曹彬伐之。煜遣其臣徐铉之宋,乞缓师,铉自负,欲以口舌驰说宋太祖曰:煜以小事大,如子事父,未有过,奈何见伐?反复辨论,累数百言。太祖曰:尔谓父子者,为两家可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耶?铉无以对。彬至江陵,遣使招煜降,煜不听,彬攻克之。煜出降,宋封煜为违命侯。 徐铉,字鼎臣,官散骑常侍,所著有徐常侍集三十卷) 吴越国,主钱镠,杭州创业。(钱镠,临安人,唐光启中,镠为杭州剠史,天复中封越王,天佑中又封吴王。朱温篡唐,封镠吴越王。 临安,县名,属杭州府。钱镠,字具美) 讨董昌,封节度,镇海功臣。(唐改越州为威胜军,以董昌为节度使,以镠为镇海军节度使。昌求为越王,未许,昌不悦,遂僭号于越州。唐昭宗使镠讨之,镠遣其将顾全武进兵越州,攻克其外郭,昌犹据牙城拒之,镠绐昌曰:奉诏令大王致仕归临安。昌出降,全武斩之。朝廷乃改威胜为镇东,以镠为镇海镇东节度使) 顾全武,结淮南,削平徐许。(初,孙儒为杨行密所杀,其士卒多奔浙西,镠爱其骁悍,以为中军,号武勇都。至是镠如衣锦军,命指挥使徐绾帅其众以治沟洫,众有怨言,谋杀镠不果,镠命绾将所部先还杭州,及外城,纵兵焚掠,左都许再思与之合,进逼牙城。镠闻变,微服乘小舟夜归,逾城而入,杜建徽亦自新城入援,顾全武曰:闻绾等谋召田頵,頵至则淮南助之,不可敌也。建徽曰:孙儒之乱,王尝有德于杨公,今往告之,宜有以相报。镠命全武告急于行密,且以子傅璙为质。绾等果召頵,頵引兵赴之,急攻杭卅,全武至广陵说行密,行密许之,以女妻傅璙,使人召頵。頵乃与徐许俱归宣州。 衣锦军,五代唐所置,今并入临安县) 司马福,救姑苏,水底潜身。(淮南遣指挥使周本攻围苏州,镠遣指挥使钱镖救之。苏州有水通城中,淮南军张网缀铃悬水中,以断潜行者,鱼鳖过皆知之。吴虞侯司马福善水行,欲潜入城,故以竿触网,敌闻铃声举网,福因得入城。由是城中号令与援兵相应,淮人以为神,因内外夹攻,大破之,本夜遁) 受王封,统军州,一十三郡。(梁封镠为吴越王,客有劝镠拒梁命者,镠笑曰:吾岂失为孙仲谋耶。受之。据两浙,统十三郡) 三节还,终寿考,衣锦驰名。(镠素所居营曰衣锦营,后升营为衣锦城,石镜山曰衣锦山。尝游衣锦城,宴故老,山林皆覆以锦,号其幼所戏大木曰衣锦将军。又作还乡歌曰:三节还乡兮挂锦衣,父老远来兮相追随,牛斗无孛人无欺,吴越一王驷马归。寿八十一卒,谥曰武肃。 石镜山,在临安县治南山之东,峯有圆石,径二尺七寸,其光明如镜) 钱元瓘,守成规,临安大火。(镠卒,子傅瓘立,更名元瓘。凡事尽守成规,上下辑睦,适临安大火,烧其宫室迨尽,元瓘避之,火辄随发,元瓘惊惧病狂) 十年终,传幼子,政务公勤。(元瓘在位十年卒,子弘佐立。弘佐虽幼,躬勤政务,发嫡奸伏,人不敢欺) 忠献王,年十三,威权独揽。(弘佐后谥忠献。即位时年十三,诸将皆少弘佐,弘佐初优容之,诸将稍不法,弘佐乃黜其大将章德安于明州,李文庆于睦州,杀内都监杜昭达,统军使阚璠,由是国中皆畏恐。 明州,今宁波府。睦州,今严州府) 败李景,取福州,七载而薨。(初,闽李仁逹据福州叛,立僧卓俨明为帝,已而杀俨明而自立。闽主王延政发兵讨之,仁达遂附于唐主李景,旋复叛景。景遣兵攻之,仁达乞救于弘佐,诸将皆不欲行,弘佐曰:吾为天下元帅,而不能举兵耶?诸军但乐饱食安坐耳!乃遣统军张筠等救之,不克,复遣余安将水军救之,至白虾浦,海岸泥淖,须布竹箦乃可行,唐军聚而射之,箦不得施,唐将冯延鲁曰:相持不战,徒老我师。不若纵其登岸,尽杀之,则福州自降矣。吴越兵既登岸,大呼奋击。延鲁弃众而走,城中兵亦出夹击唐兵,大破之,唐军遁,余安遂取福州而还。弘佐在位七年卒) 弟弘倧,碧波亭,厚其军赏。(弘倧,弘佐之弟,初即位,统军使胡进思恃迎立功,干预政事,弘倧恶之,因阅兵于碧波亭。方第赏,进思前谏以赏太厚,弘倧怒,掷笔水中曰:以物与军士,吾岂私之,何见咎也。进思大惧) 胡进思,题画惧,废立生心。 强扶持,钱弘俶,攻唐奉诏。(画工献锺馗击鬼图,弘倧题诗图上,进思见之,以诗意将杀己,遂帅卫兵入,废弘倧,囚于羲和院,矫称王命云:猝得风疾,传位与弟弘俶。弘俶曰:能全吾兄,乃敢承命。进思许之。弘俶始视事。周世宗伐唐,弘俶遣使入贡,周以诏谕之,使出兵击唐,弘俶遂遣丞相吴程攻唐常州) 俗奢淫,疲贡献,重敛于民。(浙俗喜淫侈,偷生工巧,自镠世,常重敛其民以事奢僭,下至鸡鱼卵鷧,必家至而日取之,多掠得岭南商贾宝货。当五代时,常贡奉中国不绝;至周世宗时,弘俶势益孤,倾其国以事贡献;宋太祖时,益以器服珍奇为献,不可胜数) 论始末,自唐朝,周旋五代。 八十年,归大宋,忠孝贤人。(唐干符中,镠为镇海镇东军节度使,至宋太宗太平兴国三年,凡八十四年,弘俶以地归宋,宋封为淮海王,而国始除。丁南湖曰:钱氏三世四主,与五代相终始,竟能不失臣节,及宋受命,不待告命,入献土地,此其奕世忠孝。苏子表忠碑,论之悉矣。苏轼知杭州,伤钱氏坟庙不治,请以妙因院赐名表忠观,轼为立碑,铭曰:天胙忠孝,世有爵邑,允文允武,子孙千亿) 湖南主,楚王殷,扶风马氏。(马殷,许州鄢陵人,自谓扶风马援之裔。唐昭宗时,为潭州剠史,后梁朱温封殷为楚王,据湖南地二十三郡。 鄢陵,县名,属开封府。潭州,今长沙府) 始残唐,终五代,父子相承。(殷自唐干宁二年入湖南,父子二世六主,历梁唐晋汉周,至周广顺元年而亡) 武穆王,勇而谋,宽慈乐善。(殷后谥曰武穆,英勇有谋,尤宽仁恤下,待士以礼,人争附之) 获吴人,仍遣去,颇着仁声。(吴雄武军使苗璘统军王彦章,将水军攻楚岳州,殷遣许德勋御之。德勋潜军角子湖,使王环夜帅战舰二百,屯杨林浦,绝吴归路。迟明,吴人进军江口,德勋命虞侯詹信,以转舟出吴军后,德勋以大军当其前,夹击之,掳璘及彦章以归。吴求和于楚,请璘与彦章,殷遣归之。 雄武军,今汉中府利州) 多内宠,欠规绳,无分嫡庶。 众驹儿,争皂栈,会有纷纭。(殷多内宠,嫡庶无别,而次子希声母袁夫人有美色,尤宠之。嫡子希振以无宠,弃官为道士,余子十余人,皆骄奢滋甚。初,苗璘等归吴,许德勋饯之,谓曰:楚国虽小,旧臣宿将犹在,愿吴朝勿以措怀,必俟众驹争皂栈,然后可图也。 皂,槽枥。栈,编木为足安马脚下,谓之马床。喻马殷诸子,必自相争也) 子希声,害谋臣,黄霾四塞。(殷以子希声知政事,总诸军。初,殷用都军判官高郁为谋主,国以富强,邻国疾之。荆南高季昌,尝使谍者间郁于殷,殷不听。及希声用事,谍者语希声曰:季昌闻楚用高郁,大喜,以为亡马氏者,必郁也。希声素愚,以为然,遽夺其兵柄,左迁郁行军司马。殷谓所亲曰:亟营西山,吾将归老,猘子渐大,能咋人矣。希声闻之益怒,矫以殷命族郁,而殷不之知。是日大雾四塞,殷语左右曰:吾昔从孙儒度淮,每杀不辜,多致兹异,今马步院岂有寃死者乎?明日吏以郁死白,殷拊膺大恸曰:吾老耄,政非己出,使我勋旧横罹寃酷!既而顾左右曰:吾亦何可久处此乎!明年殷卒,希声立) 葬亲爷,饱瞰鸡,贻笑蒸豚。(希声尝闻梁太祖好食鸡,慕之,乃日烹五十鸡以供膳,及居丧,无戚容,葬殷之日,顿食鸡臛数盘。侍郎潘起讥之曰:昔阮籍居丧而食蒸豚,何代无贤。 阮籍,字嗣宗) 希范继,封楚王,天策上将。(初,殷遗命诸子兄弟相继。及希声卒,弟希范嗣位,袭封楚王,晋高祖加天策上将军。希范为作天策府) 平南蛮,立铜柱,自许英能。(溪州剌史彭士然,引羣蛮寇辰澧,希范遣刘勍等讨平之,自是羣蛮服于楚。希范自谓伏波之后,以铜五千觔铸柱,高一丈二尺,入土六尺,命学士李皐铭誓状于上,立之溪州。 溪州,今升为永顺等处军民宣慰使司,隶湖广都司。辰州,府名。澧州,属岳州府。铜柱在辰州府城西北一百一十里) 会春园,极奢豪,疎贤拒谏。(楚地多产金银,茶利尤厚,希范遂奢欲无厌,务穷侈糜,乃作会春园嘉宴堂九龙殿,皆饰以金宝,其费巨万。始加赋于国中,天策贤士拓拔恒上书谏曰:殿下驰骋遨游,雕墙玉食,府库尽矣而浮费益甚,百姓困矣而厚敛不息,谚曰,足寒伤心,民怨覆国,愿罢不急之务,减兴作之役,无令一旦祸败,为四方笑。希范大怒,他日请谏,辞以昼寝。恒谓人曰:王逞欲而愎谏,吾见其千口飘零无日矣。希范益怒,终身不复见之) 假慈悲,杀其弟,就里无仁。(希范弟希杲,为静江节度使,有善政,监军裴仁煦谮其收众心,希范疑之。会汉侵蒙桂二州,希范自将如桂州,希杲惧,其母华夫人逆希范于全义岭,谢曰:希杲为治无状,致寇戎入境,妾之罪也,愿削封邑,洒扫掖庭,以赎希杲罪。希范曰:吾久不见希杲,闻其治行尤异,故来省之,无他也。汉兵引去,徙希杲知朗州,卒杀之。 静江,军名,今广西桂林府。蒙州,今省入平乐县,故址在平乐府城南。桂州,即今桂林府。朗州,今常德府) 马希广,既承家,何曾展志。 朗州兄,仍下手,钝汉遭刑。(希范卒,同母弟希广嗣位,兄希萼为朗州节度使。希广庶弟希崇,性狡险,阴遗希萼书,言刘彦瑫等违命,废长立少。希萼来奔丧,彦瑫等白希广杀之,希广曰:吾何忍杀兄,宁分潭朗而治。乃遣还朗州。希萼遂起兵趣长沙,希广曰:朗州吾兄也,当以国让之。彦瑫不可,乃以王赟进击之,破其兵,追希萼将及,希广遣使召之曰:勿伤吾兄。赟引还。希萼归,乃诱辰溆州及梅山蛮共攻潭州,又遣使称藩于唐王景,乞师攻楚。唐命楚州剌史何敬洙将兵助之,希广遣彦瑫径趣朗州,为希萼所败,希萼遂进攻潭州。或告希崇流言惑众,请杀之,希广曰:吾何忍自害其弟。不听,乃遣希崇许可琼等拒之。希萼间遣使以厚利啖可琼。可琼举军降,长沙遂陷,希广被擒。希萼曰:此钝汉也,岂能为恶?为左右所惑耳。顾左右曰:吾欲活之,何如?皆不对,遂缢杀之。溆州,今辰州淑浦县) 马希萼,剪连枝,荒淫无道。(希萼既弒希广,自称楚王,得志恣纵,荒淫无道,政事悉委希崇,希崇复多私曲,政刑紊乱) 端阳门,纵恶马,壮士挝随。 彭师暠,结徐威,反戈修怨。 被羣臣,幽囚在,衡岳山林。(希崇与楚旧将徐威孟俊等谋作乱,希蕚置酒,宴将吏于端阳门,希崇辞以疾,威等纵恶马十余匹入府,以壮士执挝随之,声言系马,突入其府,劫库兵,执希蕚囚之,迎立希崇,乃幽希萼于衡山。初,希萼入长沙,杖彭师暠背,黜为民,希崇以师暠必怨之,使送希萼于衡山,师暠曰:欲使我为弒君之人乎?与衡山指挥使廖偃等共立希萼为衡山王,遣使降唐主景。 衡山,县名,属衡州府) 策立起,马希崇,降唐受制。(希崇既立,纵酒荒淫,徐威等知必无成,欲杀希崇。希崇大惧,密表请兵于唐。唐遣边镐将兵趣长沙,希崇请降。希萼望唐立己为潭帅,而潭人恶希萼,共请边镐为帅,镐趣希崇希萼入朝,尽迁马氏之族于金陵。唐以希萼镇洪州,希崇镇舒州) 五十年,又六载,水迹潮痕。(楚立五代,共五十六年而亡) 荆南王,高季兴,梁朝养子。(高季兴,陕州硖石人,本名季昌,避后唐献祖庙讳,更名季兴。少为汴州富人李让家僮,梁太祖初镇宣武,让以入赀得幸,养为子,易其姓名曰朱友让。季兴以友让故得进见,梁太祖奇其材,命友让以子畜之,遂姓朱,为制胜军使,后徙颖州防御使,复姓高氏。至后唐同光三年,封南平王,据荆南三州。 南平,今岳州府安乡县) 镇江陵,善招辑,渤海封膺。(梁初以季兴为荆南节度使,当唐之末,为诸道所侵,季兴始至江陵,一城而已。兵火之后,井邑凋零,季兴招辑抚绥,人士归之,梁末帝封季兴为渤海王) 梁灭后,入朝唐,几于虎口。(唐庄宗灭梁,季兴欲入朝,其臣梁震曰:唐有吞天下之志,严兵守险,犹恐不保。况入朝乎?且公朱氏旧将,安知彼不以仇敌相遇。季兴不从,遂入朝,唐主待之甚厚,欲留之。郭崇韬曰:陛下新得天下,诸侯不过遣子弟将佐入贡,惟季兴身自入朝,若羁留不遣,沮四海之心。乃遣之。季兴倍道而去,至江陵,握震手曰:不用君言,几不免虎口) 既降唐,留蜀物,又做吴臣。(季兴既降唐,及唐破蜀,以蜀金帛四十余万自陕而下,季兴闻庄宗之变,乃悉邀留蜀物,杀使者韩珙等。唐主诘之,对曰:欲知覆溺之故,宜自按问水神。唐以招讨刘训攻之,不克,别将西方邺,克其夔忠万三州,季兴遂以荆归峡三州臣于吴。 夔,今夔州府。忠州,属重庆府。万,今夔州府万县。荆,今荆州府。归,今归州。峡,今彝陵州。俱属荆州府) 父传子,一家儿,心无定向。(季兴卒,吴立其子从诲,从诲以父自绝于唐,惧复见讨,乃遣使者聘于楚。楚王殷为之请命于唐,从诲亦遣使奉表,进赎银三千两,明宗拜为节度使渤海王) 据江湖,拦要路,劫掠为生。(荆南地狭,介于吴楚为小国。自吴称帝,而南汉闽楚岁时贡奉,皆假道荆南。季兴从诲常邀留其使者,掠取其物,而诸道以书责诮,或发兵加讨,即复还之而无愧) 贪赏赐,爱便宜,自轻自贱。 丑名儿,高无赖,到处称臣。(所向称臣,盖利其赐予。故诸国贱之,谓之高无赖) 高从诲,高保融,传之保勖。(从诲卒,第三子保融立。保融卒,从诲第十子保勖立) 受淮南,吴国主,封号为秦。(高季兴降吴,淮南吴主溥封季兴为秦王) 高继冲,结末梢,投降赵宋。(保勖卒,保融子继冲立。初,武平节度使周行逢卒,子保权嗣,衡州刺史张文表叛,袭潭州据之。保权请救于宋,宋命慕容延钊讨之,以李处耘为都监。及行,宋太祖谓曰:江陵四分五裂之国,今假道出师,因而下之,蔑不济矣。处纭至襄州,谕以假道之意。判官孙光宪曰:中国自世宗时,已有混一天下之志,今宋帝规模宏远,不若早以疆土归之,不失富贵。继冲乃遣其叔保寅奉牛酒犒师于荆门,且觇强弱。是夕保寅宴于延钊帐中,处耘密遣轻骑倍道前进,继冲闻宋师奄至,惶怖出迎,因尽籍其境内州县户口奉表纳之,后率其将吏宗族入朝。宋拜为武宁军节度使) 五七年,如一梦,故纸虚名。(季兴自梁开平元年镇荆南,至宋干德元年国除,凡五十七年) 前蜀主,大唐朝,利州王建。(王建,许州舞阳人,唐僖宗时为利州刺史,昭宗时为西川节度使,进爵蜀王。 利州,今保宁府) 逐昭度,杀令孜,虎将驰名。(建初为宦者田令孜养子。西川节度使陈敬瑄,令孜同母弟也,令孜以僖宗播越,天下皆罪之,惧无所容,乃自求为西川监军。时建据阆州,令孜谓敬瑄曰:建,吾子也,今召之,可致麾下。遣使召建,建即帅精骑西至鹿头关。西川参谋李乂曰:建,虎也,延之入室,安肯为天下乎?遣人止之。建怒,破关而进,拔汉州,急攻成都不克,乃疏敬瑄之罪,表请讨之。昭宗乃使宰相韦昭度为西川节度使,以建为永平军节度,征敬瑄为龙武统军。敬瑄不受代,昭宗即命昭度等讨之,久之不克,朝廷谕建等罢兵。建曰:大功垂成,奈何弃之?周庠劝建请韦公还朝,独克成都,建乃说昭度曰:今关东藩镇,迭相吞噬,此腹心之疾。相公宜早归,与天子谋之。敬瑄疥癣,责建可办也。昭度犹豫不决,建擒其亲吏骆保,于行府门脔食之。昭度大惧,遽以印节授建,即日东还。建急攻成都,令孜自携印节诣建营授之,敬瑄开城降。建请朝廷杀之,不许,建使人告敬瑄作乱,令孜通凤翔书,皆杀之) 唐亡后,檄讨梁,仍称天复。(梁朱温篡唐称帝,时惟河东凤翔淮南称唐昭宣帝天佑年号,建称昭宗天复年号,余俱禀梁正朔。建移檄诸道,云欲与岐王晋王会兵兴复唐室,卒无应者) 并两川,称帝号,百战辛勤。(建既据西川,欲图并东川,遣王宗涤将兵攻之,建自将围梓州,与东川节度顾彦晖,凡五十余战。蜀州刺史周德权言于建曰:东川羣盗,多据州县,彦晖皆啖以厚利,恃其救援。故坚守不下,若遣人谕贼帅以祸福,则彼反为我用矣。建从之,彦晖势益孤,建急攻克之,彦晖自杀,于是并有两川之地。至朱温灭唐,建遂称帝。 西川,成都府曰西川,潼川州曰东川。梓州,即潼川府) 王宗衍,出深宫,立繇母宠。(时太子元膺卒,羣臣请立太子,建第十一子郑王宗衍最幼,其母徐贤妃有宠,遂立之。建卒,宗衍立,乃去宗名衍) 任中官,贪女色,宠用妃嫔。(衍年少荒淫,委政于宦者宋光嗣王承休景润澄欧阳晃等。承休曰:秦州多美妇人,请为陛下采择以献。遂以承休为节度使,教坊使严旭,皆强取民女纳于宫中。以韦妃有宠,遂废其后高氏。秦州,属巩昌府) 无厌足,徧经游,球场酒肆。 不羞惭,轻出入,柳户花门。(衍游纵无度,尝列锦步障,击球其中。往往远适而人不知,遍游近郡名山,或乐饮缯山,涉旬不下。山前穿渠,乘船夜归,令宫女秉烛炬千余居前船,却立照之,水面如昼。每好微行,酒肆娼家无所不到。 缯山,蜀主结缯为山,为宫殿楼阁于上,或为风雨所败,则更易以新者) 莲花冠,道士妆,云霞画服。(后宫皆戴金莲花冠,衣道士服,酒酣免冠,其髻髽然,更施朱粉,号醉糚。尝与太后太妃游青城山,宫人衣服,皆画云霞,望之若仙。衍自作甘州曲,述其仙状自歌,而使宫人皆和之) 危脑帽,珠翠幌,狎客酣淫。(王氏晚年,俗竞为小帽,仅覆其顶,俛首即堕,谓之危脑帽。衍禁之。衍好戴大帽,又好裹尖巾,其状如锥。唐庄宗遣李严聘蜀,衍与俱朝上清,蜀都士庶,帘帷珠翠,夹道不绝。衍以韩昭潘在迎顾士珣等为狎客,陪侍游宴,与宫女杂坐,或为艳歌相倡和,亵慢无所不至) 宣华苑,醉重阳,嘉王堕泪。 怡神亭,翫春景,宰相忧心。(衍起宣华苑,苑有重光太清诸殿,清和迎仙宫,降真蓬莱丹霞亭。尝以重阳宴近臣于宣华殿,酒酣,嘉王宗寿乘间极言社稷将危,流涕不已,韩昭曰:嘉王酒悲尔。诸狎客共以慢言谑嘲之,諠然而罢。又作怡神亭,为诸狎客妇人酣饮之所,每宴近臣,酒酣,君臣及宫人皆脱冠露髻,喧哗自恣。知制诰李龟祯谏曰:君臣沉湎,不忧国政,臣恐启北敌之谋。不听。 嘉,州名,今嘉定州) 李存勖,大军来,哀众请罪。 杀臣僚,献首级,奉表车门。(唐庄宗遣魏王继岌与郭崇韬伐蜀,时衍方幸秦州。至绵谷,而唐师入境,衍始还。唐师所至,州县皆迎降,衍留王宗弼守绵谷,遣王宗勋等率兵拒唐。宗弼与宗勋等合谋,送款于唐。衍还至成都,杂宫人作回鹘队以入。明日御文明殿,与其羣臣相对涕泣,而宗弼亦自绵谷驰归,登大元门,收成都尹韩昭、宦者宋光嗣、景润澄、欧阳晃等杀之,函首送于继岌。衍即上表乞降,宗弼迁衍于西宫,继岌至成都,衍舆榇出降) 两辈儿,气昂昂,二十五载。(建衍父子自大顺二年入成都为西川节度使,至后唐同光三年国除,凡二十五年) 满门亲,秦川驿,做了寃魂。(唐庄宗召衍入洛阳,衍率其宗族臣僚将佐家族数千人以东,行至秦川驿,唐伶人景进曰:王衍族党不少,恐其为变,不若除之。乃遣宦者向延嗣赍敕诛之。敕曰:王衍一行,并从杀戮。张居翰覆视,楷去行字,改为家字。由是衍族灭而免者殆千余人) 后蜀主,孟知祥,西川节度。(孟知祥,邢州龙冈人,唐庄宗时,为北京留守。唐遣郭崇韬伐蜀,崇韬曰:臣等平蜀,陛下择帅以守西川,无如孟知祥。蜀平,遂以知祥为节度使) 唐庄宗,亲委任,叛斩监军。(知祥驰至京师,庄宗盛供帐,多出内府珍奇以宴劳之。酒酣,指以示知祥曰:蜀土之富,无异于此,以卿亲贤,故以相付。及庄宗被弒,明宗立,悉诛宦者,罢诸道监军。初,知祥镇蜀,庄宗以宦者焦彦宾为监军,时彦宾已罢,而唐枢密使安重诲,疑知祥有异志,复以客省使李严为监军。初,庄宗使严聘于蜀主衍,归献策伐衍,蜀遂平。至是知祥怒曰:焦彦宾以例罢,而诸道皆废监军,独吾军有之,是严欲以蜀再为功也。严至成都,知祥责严曰:今诸方镇已罢监军,公何得来此?目客将王彦铢,执严斩之) 杀董璋,并东川,称王墨制。(东川节度使董璋,帅兵袭西川,知祥遣赵廷隐张公铎拒之,知祥自将趣汉州,廷隐陈于鸡踪桥,公铎陈于其后,知祥登高冢督战。廷隐三战不利,知祥惧,以马棰指后,陈公铎大呼而进,东川兵大败。璋与数骑遁去,知祥追至赤水而还,命廷隐攻梓州。璋至梓州,其将王晖帅兵三百大噪而入,璋登城呼指挥使潘稠使讨乱兵,稠即斩璋首以授晖,晖举城迎降,知祥遂并有东川。表请行墨制,补两川节度使以下官,唐明宗许之,以为蜀王。汉州,属成都府。赤水,在成都府简县治南,一名绛水) 明宗朝,建国号,僭号居尊。(唐明宗崩,闵帝立,知祥遂僭号称帝,国号蜀,改元明德。按朝当作崩) 子孟昶,嗣其宗,奢淫失政。(知祥卒,子昶嗣位。昶幸晋汉之际中国多故,据险一方,君臣务为奢淫。蜀政寝衰) 寝房中,秽污玩,七宝装成。(昶寝房溺器,皆以七宾装之。后宋灭蜀,宋太祖见溺器,命碎之,曰:以七宝饰此,当以何器贮食?所为如此,不亡何待!) 伊审征,王昭远,贪邪用事。(王昭远幼以僧童从其师入府,知祥爱其敏慧,令给事昶左右。至是以昭远知枢密院事,委以机务,府库金帛恣其取与,不复会计。伊审征,知祥之甥,少与昶亲狎,亦令知枢密院事,贪侈回邪,与昭远相表里) 李太后,良言劝,不肯从亲。(昶母李太后,以典兵者多非其人,谓昶曰:先帝平二蜀,诸将非有大功,无得典兵。今王昭远出于厮养,伊审征赵崇韬等皆膏粱乳臭子,素不习兵。徒以旧恩,寘于人上,一日疆场有事,安能御大敌乎?以吾观之,高彦俦太原旧人,终不负汝,其余无足任者。昶不从) 宋朝将,王全斌,长驱席卷。(昶遣大程官孙遇以蜡丸书间行东汉,约出师攻宋,遇为边吏所得。宋太祖曰:我伐蜀有名矣。遣忠武节度使王全斌与刘光乂等讨之,昶使王昭远等拒之,昭远攘臂言曰:吾此行非止克敌,取中原如反掌耳。手执铁如意指挥军事,自比诸葛亮。全斌至三泉,击昭远败之,昭远焚吉柏江浮桥,退守剑门。全斌遣偏将史延德分兵出来苏,北击剑门,与全斌夹攻之,昭远被擒,全斌等遂长驱直入,所向无前。剑门,关名,在保宁府剑州北) 高彦俦,尽臣节,死守焚身。(刘光乂攻夔州,夔州守将高彦俦战败,闭牙城拒守。判官罗济劝其走,彦俦曰:吾昔不能守秦川,今又奔北,虽人主不杀我,我何面目见蜀人乎。又劝其降,彦俦亦不许,归府第整衣冠,望西北再拜,自焚死) 弃老将,石頵言,无能坚壁。 曲躬身,率子弟,做了降臣。 四十载,锦官城,三军解甲。(时蜀兵所在溃降,昶问计于左右,老将石頵曰:东兵远来,势不能久,宜聚兵坚守以敝之。昶叹曰:吾与先君以温衣美食,养士四十年,一旦临敌,不能为吾东向放一箭。虽欲坚壁,谁与吾守者耶?乃命李昊草表以降。后举族至汴,率子弟素服待罪阙下,宋封昶为秦国公。 锦官城,在万里桥,因蜀有锦官,故名,犹合浦之珠官也。又昶于城上尽种芙蓉,谓左右曰:真锦城也。) 不男儿,贻笑与,花蕊夫人。(花蕊夫人费氏,有才色,入蜀宫,后主昶嬖之。及昶降,夫人有四十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之句。又一书云:前蜀小徐妃,号花蕊夫人,即翊圣太妃,尝游青城山题诗,后被害于秦川驿。后蜀花蕊夫人,亦姓徐,尝效王建作宫词百首) 北燕主,刘恭仁,窟头起手。(刘仁恭,深州乐寿人,事幽州李可举,能穴地为道以攻城,军中号刘窟头。后以功为幽州将,戍蔚州。蔚州戍兵作乱,拥仁恭为主,攻幽州战败,仁恭奔降晋主李克用。克用平幽州,请命于唐,拜卢龙节度使) 好骄奢,贪且暴,无比凶人。 筑宫馆,大安山,劳民害众。 聚红妆,藏外道,炼药销兵。(仁恭幸世多故,骄奢贪暴,以大安山四面悬绝,筑宫馆于其上,穷极奢丽,选燕美女实其中,又与道士炼丹药,冀可不死。令燕人用墐土为钱,悉敛铜钱凿山藏之,已而杀其工以灭口,后人皆莫知其处。 大安山在顺天府房山县北) 不孝子,刘守光,私通爱宠。(仁恭爱妾罗氏,其子守光烝之,仁恭怒,笞守光逐之) 害胞兄,囚亲父,枭獍其心。(梁太祖遣李思安击仁恭,直抵城下。仁恭在大安山,城几不守,守光自外将兵以入,击走思安,乃自称卢龙节度使,遣部将李小喜攻大安,掳仁恭以归,囚于别室。守光兄义昌节度使守文,闻父被囚,乃集将士大哭曰:不意吾家生此枭獍,誓与诸君讨之。乃率兵至卢台,为守光所败,进战玉田,又败,乃乞兵于契丹,合契丹吐谷浑之众,战于鸡苏。守光兵败,守文单马立于阵前,泣谓其众曰:勿杀吾弟。守光将元行钦识之,直前擒之,诸兵皆溃。守光又囚之别室,使人杀之。 义昌,军名,今河间府沧州。卢台故城,在河间府青县卫河西南岸,周回三十二里。玉田,县名,蜀顺天府蓟州) 黥手面,定霸都,二十余万。(调境内男子十五以上七十以下,悉自备兵粮诣行营,文其面曰定霸都,士人则文其臂曰一心事主,得二十万人。 按此乃仁恭事,今作守光事,疑悮) 诸征镇,册尚父,意气骄盈。(守光使人讽镇定求尊己为尚父。赵王镕以告晋王存勖,存勖怒,欲伐之。诸将皆曰:是为恶极矣,行当族灭,不若阳为推尊以稔之。乃与镕及义武王处直、昭义李嗣昭、振武周德威、天德朱瑶,六节度使,共奉册推守光为尚书令尚父,守光益骄。 义武,今真定府定州。昭义,今潞州。振武,今大同府。天德,亦属大同) 既得志,受王封,心无厌足。 杀谏臣,称皇帝,闹了三春。(初梁太祖以守光为燕王,至是表曰:晋王等推臣,不若陛下授臣河北都统,则并州不足平矣。梁亦知其狂愚,拜守光河北采访使。有司白守光,尚父受册,用唐册太尉礼仪。守光问何无郊天改元之事,有司曰:此天子之礼,尚父人臣耳。守光怒曰:我地方二千里,带甲三十万,独不能帝一方乎?乃命趣具即帝位之仪,械梁晋使者于狱,置斧锧于庭曰:敢谏者死。孙鹤进曰:今日之事,不敢不谏。守光怒,令军士割而啖之,遂自称大燕皇帝。凡三年而亡) 未郊天,存勖来,生擒父子。(晋遣周德威会镇定之兵以攻燕,自祁沟入,其檀涿武顺诸州皆迎降,守光被围经年,屡战常败,乃遣客将王遵化,致书请和,语甚卑哀。德威曰:大燕皇帝尚未郊天,何雌伏如是耶。予受命讨有罪者,结盟继好,非所闻也。守光益窘,登城呼德威曰:俟晋王至,吾则开门泥首听命。晋王单骑抵城下,问将如何,守光曰:今日俎上肉耳,惟王所裁。守光有嬖者李小喜,劝其勿降。是夕小喜踰城降,具言城中力竭。晋督诸军克之,擒刘仁恭,守光帅妻子亡去,将奔沧洲,迷失道,为人所擒,送晋军,晋王执其父子以归。 祁沟,今易州涞水县岐沟镇是) 一家儿,都做了,血死猖神。(晋王至晋阳,仁恭父子曳以练紤,献于太庙,自临斩刘守光。守光呼曰:教守光不降者,李小喜也。小喜瞋目曰:囚父弑兄,烝其骨肉,亦小喜教尔耶?晋王怒,先斩小喜,守光乞哀,二妇李氏祝氏骂曰:事已至此,生复何为?愿先死。乃俱死。械仁恭至雁门,刺其心血以祭先王墓,然后斩之。) 南汉主,本梁臣,姓刘名隐。(刘隐,其祖安仁上蔡人,后徙闽中,商贾南海,因家焉。梁太祖时拜清海节度使,干化中进封南海王。 清海,军名,今广东广州) 弟刘岩,有异相,据广称尊。(岩,隐之弟,岩母段氏,初生岩于外舍,嫡母韦氏素妬,闻之怒,拔剑而出,命持岩至,将斩之。及见而悸,剑辄堕地,良久曰:此非常儿也。及长,身长七尺,垂手过膝,隐镇南海,岩为副使。隐卒,岩代立,梁末帝悉以隐官爵授岩,袭封南海王。后岩称帝于广州,国号越,寻改号汉) 白龙现,造奇文,龙天作龑。(岩更名涉,白龙见南宫三清殿,改元白龙,又更名龑,以应龙见之祥。有胡僧言谶书:灭刘氏者龚也,乃采周易飞龙在天之义为龑字,音俨以名焉) 自矜夸,穷奢侈,宝殿珠宫。(龑好奢侈,悉聚南海珍宝,凡宫殿悉以金银珠翠为饰,穷极奢丽。又性好矜夸,岭北商贾至南海者,多召之使升宫殿,示以珠玉之富) 心惨酷,恣淫刑,蛇牢水狱。(龑用刑惨酷,有灌鼻、割舌、支解、刳剔、炮炙、烹蒸之法,或聚毒蛇水中,以罪人投之,谓之水狱) 纵顽民,沿海道,掳掠商人。(纵卫士入海,掠商人金帛以恣其奢侈,其后子孙皆效之) 用宦者,掌朝纲,扶持后嗣。 恐朝臣,难倚靠,各顾儿孙。(龑末年尤猜忌,以朝臣皆自有其家室,各顾子孙,不能尽忠于后嗣,惟宦者亲近可任,遂专委于宦者。由是宦者大盛) 子刘玢,懦无能,遭逢乃弟。 刘弘熙,乘酒醉,拉杀宫门。(玢初名弘度,龑卒,子弘度立,更名玢,以弟晋王弘熙辅政。玢骄奢不亲政事,常猜诸弟,弘熙欲图之,乃盛饰声妓娱悦其意。玢好手博,弘熙令指挥使陈道祥,引力士刘思潮谭令禋林少疆等五人习手博以献,玢宴长春宫以阅之,至夕大醉,弘熙使道祥思潮等掖玢至寝门,因拉杀之) 既杀兄,又杀弟,刘晟自改。(弘熙既弒玢而自立,乃更名晟,国中议论讻讻,弟循王弘杲,请斩刘思潮等以谢中外,不从。思潮等闻之,谮弘杲谋反,晟令使者夜召弘杲。弘杲知不免,乃留使者,入具沐浴,诣佛前祝曰:后世当生民家,以免屠害。因涕泣与家人诀别,然后赴召,至则杀之) 把宗男,都杀尽,纳女宣淫。(晟杀弟越王弘昌,镇王弘泽,及齐王弘弼等八人,尽杀其男子,纳其女充于庭) 生地狱,活阴司,刀山剑树。(晟设镬汤铁床刳剔刀山剑树等刑,号曰生地狱,又或令罪人鬬虎抵象,其刑不一) 女侍中,居左右,进退公卿。(以宫人卢琼仙黄琼芝为女侍中,朝廷冠带,参决故事,宗室勋旧,诛戮殆尽,惟与宦官林延遇等内外用事) 势将衰,长叹息,一身难保。(晟闻周世宗平江北,遣使入贡,为湖南所隔。晟忧形于色,又尝自言知星末年月食牛女间,出书占之,叹曰:吾当之矣。因为长夜之饮,曰:吾身得免幸矣,何暇虑后世哉。) 再相传,其子鋹,一样凶人。(晟卒,子鋹立,宦官陈延寿曰:先帝所以得传陛下者,由尽杀群弟也。鋹于是亦杀其弟桂王璇兴等) 求仕者,下蚕室,纔方任用。(鋹任用宦官。凡羣臣有才能及进士状头,皆先下蚕室,然后得进。亦有自宫以求进者。由是贵显用事之人,尽皆宦者,谓士人为门外人,不得预事) 起疑心,下毒酒,鸩杀朝臣。(鋹猜忌,臣下凡意所稍疑者,多以鸩酒毒杀之) 樊胡子,假玉皇,帐宣祸福。(陈延寿引女巫樊胡子,自言玉皇降胡子身,鋹于内殿设帐幄,陈宝贝,胡子冠远游冠,衣紫霞,裾坐帐中宣祸福,呼鋹为太子皇帝,国事皆决于胡子。宦者龚澄枢等争附之,胡子乃为鋹言澄枢等皆天上使,来辅太子,有罪不可问。鋹皆信之) 龚澄枢,专国政,将帅离心。(以玉清宫使龚澄枢为内太师,军国之事,咸取决焉。澄枢重敛苛刑,肆为杀戮,由是人不自保,将帅离心) 宋太祖,悯穷民,兴兵救命。(初,宋太祖获南汉内侍韩延业,具言其主奢淫苛虐,太祖惊曰:吾当救此一方民命!南唐主煜为书谕鋹降,鋹囚煜使者。乃遣潭州防御使潘仁美伐之) 潘仁美,入城来,一鼓而擒。(鋹闻宋师至,遣龚澄枢等御之。仁美师次白霞,澄枢望风遁还,遂克韶贺连桂四州,又进平英雄二州。鋹将潘崇彻先降,鋹遑迫,遣其弟祥王保兴诣仁美降,不纳,澄枢曰:北师之来,利吾国宝货尔,焚为空城,师不能驻,当自还也。乃尽焚其府库宫殿,鋹以海舶十余,悉载珍宝嫔御,将入海。宦官乐范窃其舟以逃归。仁美次白田,鋹出降,送至汴,宋封为恩赦侯) 四代儿,不仁君,南蛮恶物。(南汉自龑至鋹,凡四主) 五十年,磨灭了,多少生灵。(龑自梁贞明三年称帝,至宋开宝四年国灭,凡五十五年) 北汉主,乃刘崇,汉高亲弟。(刘崇,汉高祖知远之弟,知远即位,崇为太原尹,北京留守。及郭威篡汉,崇遂称帝,谓之北汉) 并河东,节度使,子号湘阴。(隐帝时,崇为河东节度使,隐帝被弒,崇欲起兵南向。闻迎立其子武宁节度使赟,乃止,曰:吾儿为帝,吾又何求。后郭威废赟为湘阴公而自立) 周郭威,两弑君,怀雠结憾。(郭威弒君结憾,注见本卷死荒村弒刘赟攻北汉句下) 据太原,称汉帝,要并乾坤。(崇闻湘阴公被弒,乃恸哭,遂即位于太原,国仍号汉,凡据并汾忻代等十二州,即遣其子承钧将兵伐周) 倚仗着,大辽家,兵威国势。(契丹主闻崇立,使其招讨使潘聿燃遗承钧书,崇使承钧复书,言本朝沦亡,欲循晋室故事,求援北朝。契丹主许之,崇遂致书称侄,如契丹乞兵) 动干戈,兴士马,虎鬬龙争。(契丹遣萧禹将铁马万骑及奚契丹五万,崇亦自将二万,会兵伐周) 高平败,乘黄骝,雕窠走免。(高平之战,注见本卷斩樊能句下。初,契丹主以黄骝报聘,至是战于高平,大败,崇独乘黄骝,自雕窠岭间道驰去,夜失道山谷间,得村民为乡道,误趋平阳,得他道以归) 金饰廐,三品料,自在将军。(崇归为黄骝治廐,饰以金银,食以三品料,号自在将军) 归天去,子乘家,追称世祖。(崇卒,子承钧立,是为孝和帝。始立七庙于显圣宫,追称崇为世祖) 孝和帝,善维持,保土安民。(承钧性孝谨,既嗣立,勤于为政,爱民礼士,境内粗安) 尊辽主,自称男,皆因国小。 尽人呼,儿皇帝,不敢高声。(承钧遣人奉表于契丹,自称男,契丹答诏,呼之为儿皇帝) 用僧道,理朝纲,因循岁月。(初,燕主刘守光死,其子继颙削发为浮屠,后居五台山。继颙能讲华严经,四方供施,多积蓄以佐国用。承钧拜为鸿胪卿,累官至太师中书令。棣州人郭无为,好学多闻,善谈辨,尝衣褐为道士,隐抱腹山,承钧内枢密使段常识之,荐其材,承钧召之,遂以为相) 美言词,尊赵宋,暂免交征。(宋太祖尝因界上谍者,谓承钧曰:君家与周氏为世雠,宜其不屈。今我与汝无所间,何为困此一方人?若有志于中国,宜下太行以决胜负。承钧遣谍者复命曰:河东土地甲兵,不足当中国之十一,然承钧家世非叛者,区区守此,盖惧汉世之不血食也。太祖哀其言,终其世不加兵) 无后嗣,靠谁人,承家继统。 外甥儿,收拾做,义子螟蛉。(营卒薛钊,初妻崇女,生子继恩。钊死,崇女适何氏,生子继元。何氏与崇女俱卒,二子幼孤,崇以承钧无子,命养二甥为子) 薛氏子,名继恩,登朝两月。 侯霸荣,行篡弒,命掩泉扃。(承钧卒,养子继恩立,继恩乃薛氏子,而沙陀刘氏之祚亡。继恩在位甫两月,置酒会诸大臣宗子,饮罢卧阁中,供奉官侯霸荣率十余人挺刃入阁,反扃其门。继恩惊起,绕屏环走,霸荣以刃揕其胸杀之) 郭无为,用朝典,立诛奸党。(郭无为遣人以梯登屋入杀霸荣,并诛其党。初,承钧语无为曰:继恩非济世才,恐不能了我家事,奈何?无为不对。继恩怨无为不助己,及立,欲逐之而未发。故霸荣之弒,人皆以为无为之谋,亟杀霸荣,以灭其口) 何继元,承乃位,宋主来征。(郭无为迎继恩同母弟何继元嗣位,宋太宗以潘美为北路都招讨使,帅崔彦进等分道伐汉) 鸟纱帽,缟素衣,城台纳表。(潘美等屡败汉兵,筑长连城以围太原,汉外援不至,饷道又绝,城中大惧。宋太宗自至太原,督战益急,继元乃夜遣客省使李勋奉表乞降,太宗许之。因至城北张乐,宴从臣于城台,明日,继元率官属缟衣纱帽待罪台下,太宗释之,召使升台) 受官封,一块土,老在彭城。(宋以继元为右卫上将军,封彭城郡公,至宋太宗淳化二年卒) 按前史,阅兴亡,浮沤起灭。 是和非,长共短,记载分明。 有德行,好君王,无多几位。 恶神煞,无道主,祸乱纵横。 救济生灵须圣主 保全民命靠英雄 何时一点天瓢水 洗尽中原战血红 千古伤心旧事,一场谈笑春风。残篇断简记英雄,总为功名引动。 个个轰轰烈烈,人人扰扰匆匆。荣华富贵转头空,恰似南柯一梦。 西江月 功名到底成何用 夜宴终须有散场 廿一史弹词注卷之九 第九段上 说宋辽金夏 蝶恋花 简尽残编并断简,细数兴亡。总是英雄汉,物有无常人有限。到头落得空长叹。 富贵荣华春过眼,汉主长陵,霸王乌江岸。早悟夜筵终有散,当初赌甚英雄汉 诗曰: 赌胜休嫌力不加,功名富贵眼前花。千年田地八百主,守到如今有几家。 铁甲将军夜过关,马蹄到处骨如山。气高无奈乌江阻,色重方知蜀道难。长夜酒能渰社稷,琼林富不救饥寒。若将四堵墙推倒,海宴河清日月闲。 笔底诗词成笑语,闲中今古要知闻。书生静坐寒窗下,永夜挑灯素用心。看尽残编和断简,参同往古共来今。铺张短话成长话,褒贬前人劝后人。耳听忠良增感慨,情关孝义长酸辛。斩钉截铁言词壮,画虎描龙图样真。万壑风生因虎啸,九天云起为龙吟。龙吟虎啸夸争战,凤舞鸾歌庆太平。细拨冰弦调玉轸,胜听檀板醉红裙。知音达者同高会,收拾新词佐酒巡。 话说五代史并僭号十一国,称帝称王者四十一人,中间全身寿考者二十人,吴越钱氏占了四位,其余皆死于非命。可见世衰道微,三纲不明,九法沦斁,又有甚于五胡乱华之时者。午会至此,已过三分之一,阴日盛而阳日消,生灵不幸,天地有所,不能维持。唐明宗焚香告天,愿早生圣人,宋儒信之,谓宋太祖生于夹马营,上应天象,后来果能消荡羣雄,混一华夏。然中间又有未必然者,当在智人君子辨之。 且说北宋者,太祖赵匡胤,因陈桥兵变,受周朝幼主让位,称大宋 太祖皇帝[建隆干德开宝在位十七年] 传之乃弟太宗[太平兴国 雍熙 端拱 淳化 至道 在位二十二年]太宗传 真宗[咸平 景德 大中祥符天禧 干兴 在位二十五年] 仁宗[天圣 明道 景佑宝元 康定 庆历皇佑 至和 嘉佑 在位四十三年] 英宗[治平 在位四年] 神宗[熙宁 元丰在位十八年] 哲宗[元佑绍圣 元符在位十五年]至 徽宗[建中靖国 崇宁 大观 政和重和 宣和 在位二十六年] 钦宗[靖康 在位二年] 金人内犯,二帝北狩,康王南渡,建都临安,是为南宋。 高宗[建炎绍兴在位三十六年]无子,立太祖六世孙偁之子伯琮为子,是为 孝宗[隆兴干道淳熙在位二十七年]孝宗传 光宗[绍熙 在位五年] 宁宗[庆元嘉泰开禧嘉定 在位三十年] 理宗[宝庆 绍定 端平 嘉熙 淳佑宝佑 开庆 景定 在位四十年] 度宗[咸淳 在位十年] 恭宗[德佑 在位九年] 第宗[景炎 在位三年] 帝昺[祥兴 在位二年] 南北宋凡十八帝,共享国三百一十七年,天下归于大元。 中间有辽、金、西夏、元朝四家,交征合战,起灭纷纭,到底不是一统,识者自知。 大辽者,原是契丹胡人,唐末耶律阿保机占据幽燕,号太祖皇帝[神册天赞天显 在位二十年] 传至子德光,改号大辽国,是为太宗皇帝[会同 在位二十一年] 传之 世宗[天禄 在位四年] 穆宗[应历 在位十八年] 景宗[保宁 干亨在位十四年] 圣宗[统和 开泰 太平在位四十六年] 兴宗[重熙 在位二十三年] 道宗[清宁 咸雍 大康 大安 寿隆 在位三十九年] 天祚帝[干统天庆 保大 在位二十五年] 宣宗[天福] 凡十主,共二百一十年,宋徽宗时,被其部属女直酋长阿骨打所灭。 大金者,本辽之部属,酋长阿骨打起兵灭辽,国号金,是为太祖皇帝[收国 天辅在位七年]传之 太宗吴乞买[天会 在位十三年]又克宋,传 熙宗[天眷 皇统在位十五年] 海陵王[天德 贞元 正隆 在位一十一年] 世宗[大定 在位二十九年] 章宗[明昌 承安 泰和在位一十九年] 卫绍王[大安崇宁至宁在位四年] 宣宗[真佑 兴定 光元 在位一十一年] 哀宗[正大 天兴在位十年] 末帝 凡十主,共一百一十九年,元朝太祖灭之。 西夏者,乃拓拔氏自宕项,于唐贞观中入居银夏,唐赐姓李。唐末为夏州节度李彝昌,叔父仁当、弟李彝超、李彝兴,李光睿,李继筠,李继捧,李继迁。至继迁立国,宋太祖时归降,赐名赵保吉。其子德明嗣之。至宋仁宗时,德明之子元昊,一名曩霄,据兴州之地,尽有河南河西河外三十二州,戊寅宝元元年称帝,号大夏景宗[天寿礼法延祚在位十一年]传 英宗[延嗣宁国 天佑垂圣 福圣承道成都 拱化 在位十九年] 惠宗[干道 天赐礼盛国庆 大安礼定 在位十九年] 崇宗[天义治平 天佑民安 永安 贞观 雍宁 元德 正德 大德 在位五十三年] 仁宗[大庆 天盛 干佑在位五十三年] 桓宗[天庆 在位十二年] 襄宗[应天 皇建在位五年] 神宗[光定 在位十二年] 献宗[干定 在位三年] 末王南平王[在位二年]凡十主,共一百九十年,元太祖灭之。 西辽者,契丹耶律大石,因大辽灭亡,乙巳年建国称帝,于起儿漫,又迁于虎思,是为德宗皇帝,在位十年。因子幼,其后萧氏塔不烟称制,号感天皇后,六年而卒。子夷列即位,是为仁宗,又十二年卒。其子幼,遗命其妹普速完权团,号承天皇太后。又十五年,弒其夫萧朵鲁卜,其夫之父干里剌讨而诛之,立仁宗子直鲁古,改元天绾,在位三十四年,因出猎为乃蛮屈出律伏兵擒之,而西辽遂亡。 计所传: 德宗[延庆 康国] 感天后[咸清] 仁宗[绍兴] 承天后[崇福] 天禧帝[天禧] 凡五主,共七十一年而灭。 此四国者,与宋相参,分据四海,非一统之天下也。今将四国大略,写入词文。 五代史,运将衰,中原粉碎。 汉刘崇,因雪憾,铁骑南征。(注见前八卷北汉主虎鬬龙争句下) 宋太祖,事周朝,官封点检。(赵匡胤,涿邢人,仕周,官殿前都指挥使。周世宗尝于文书囊中,得长三尺余木,题云:点检作天子。时张永德为殿前都点检,乃命匡胤代之。及周恭帝立,加匡胤检校太尉,领归德节度使,后篡周即位,以所镇归德军在宋州,国号宋,庙号太祖) 领三军,搪北汉,出扫边尘。(镇定二州言北汉主承钧会契丹兵入寇,周主遣匡胤帅禁兵御之。殿前副都点检慕容延钊将前军先发,都下讙言将以出军之日,册点检为天子。士民恐怖,争为逃匿之计,惟内廷宴然不知。及兵变,遣客省使潘美见执政谕意,范质等闻变,质执王溥手曰:仓卒遣将,吾辈之罪也!爪入溥手,几出血,溥噤不能对。 范质,字文素,宗城人) 感天象,动日光,陈桥兵变。(六军发汴京,殿前都指挥使苗训,善观天文,见日下复有一日,黑光摩荡者久之,指示匡胤亲吏楚昭辅曰:此天命也。是夕次陈桥驿,明旦兵变,立匡胤为天子,拥之还汴, 兵变注前见八卷周世宗陈桥句下) 应云龙,登宝位,南面称尊。(通远军使董遵诲父宗本,仕汉为随州刺史,匡胤微时,客游至汉东,依焉,遵诲尝倚父势侮之,一日,谓匡胤曰:每见城上,有紫云如盖,又梦登高台遇黑蛇,俄化龙飞腾东北去。是何祥也?匡胤不对,后辞去,紫云渐散。至是即位,召遵诲谕之曰:卿尚记曩日紫云黑龙之事乎?) 即位后,便施仁,诸州赈贷。(太祖甫即位,首遣使分赈诸州。宋史断曰:此武王下车未几而散财发粟之心也。宋主可谓得为政之首务矣) 武成庙,除白起,深恶伤生。(初,唐肃宗追赠吕望为武成王,立庙祭之,以历代良将白起等十人为十哲,范蠡等六十四人配享。至是太祖幸武成王庙,指白起曰:起杀已降,不武之甚,岂宜受享?命毁其象) 讨南汉,定西蜀,八方拱手。(太祖命潘仁美讨南汉主刘鋹,注见前八卷悯穷民句下。命王全斌讨后蜀主孟昹,注见前八卷王全斌句下) 取江南,朝吴越,四海来宾。(命曹彬下江南,唐主煜出降,注见八卷曹彬句下。吴越王钱弘俶,与妻孙氏子惟浚孙承佑来朝,太祖赐礼资宅以居,留两月遣还,赐以黄袱,封识甚固,戒曰:途中宜密观。及启之,则皆群臣乞留弘俶章疏也。弘俶感惧,既归,每视事,命徙坐于东偏,谓左右曰:西北者,神京在焉,天威不违颜咫尺,敢宁居乎?每修贡,必列于庭,焚香而后遣之) 庙堂间,文用着,能谋赵普。(赵普事太祖,初为书记,刚毅果断,以天下为己任。太祖尝微行至其第,普妻行酒,太祖以嫂呼之。凡收藩镇之权,迟幽蓟之伐,选练禁兵,立更戍之法,皆普之谋也。太祖以普同平章事,后再相太宗,拜太师。太宗曰:普能断大事,尽忠国家,真社稷臣也) 边关上,武用着,不杀曹彬。(曹彬先仕周,为河中都监,后归宋,太祖令从王全斌等伐蜀。及蜀平,诸将咸欲屠城,彬独申令戢下;诸将多收子女王帛,彬橐中惟图书衣衾。太祖赏彬特优,以为宣徽南院使,寻遣彬伐江南,围城中,每缓师不迫,使人谕李煜曰:事势如此,所惜者一城生聚。惟冀煜自归命。城将陷,彬忽称疾不视事,诸将问疾,彬曰:余疾非药石所能愈,惟诸君诚心自誓,以克城之日,不妄杀一人,则自愈矣。诸将焚香为誓,彬即称愈。及江南平,太祖以彬为枢密使,从征太原,封鲁国公。彬位兼将相,有功不伐,仁恕清慎,为宋良将第一。 曹彬,字国华,真定灵寿人,封鲁公,追封济阳郡王,谥武惠) 劝藩镇,解兵权,君臣定体。(侍卫都指挥使石守信王审琦等,皆典禁卫兵。一日晚朝,与守信等酒酣,太祖屏左右谓曰:朕非卿等不及此,然天子亦大艰难,殊不若为节度使之乐。守信等问故,太祖曰:此位谁不欲为?守信等曰:天命已定,谁敢有异。太祖曰:卿等固然,其如麾下欲富贵何?一日有黄袍加汝身,虽欲不为,其可得乎?守信等泣曰:臣等愚不及此,惟陛下哀矜,指示可生之途。太祖曰:人生如白驹过隙,所以好富贵者,不过欲厚自娱乐,使子孙无贫乏耳。卿等何不释去兵权,出守大藩,择便好田宅市之,参买歌儿舞女,日夕饮酒相欢,朕且与卿等约为婚姻,君臣之间,两无猜疑,不亦善乎。守信等皆谢,明日乞罢典兵。后凤翔节度使王彦超及诸藩镇入朝,太祖宴于后苑,酒酣,谓之曰:卿等皆国家宿旧,久临剧镇,王事鞅掌,非朕所以优贤之意也。彦超谕意,即曰:臣本无勋劳,久冒荣宠,今已衰朽,乞骸骨归邱园。诸节度使明日皆罢镇奉朝请。胡一桂曰:太祖以从容杯酒之间,解石守信等兵权;复以后苑之宴,罢王彦超等节镇,于是宿卫藩镇,不可除之痼疾,一朝而解矣) 诫行兵,毋杀掠,远近蒙恩。(命曹彬下江南。将行,太祖戒彬曰:江南之事,一以委卿,切勿暴掠生民。又曰:城陷之日,慎无杀戮,设若困闘,则李煜一门,不可加害。捷至,羣臣称贺,太祖曰:攻城之际,必有横罹锋刃者,实可哀也。命出米十万石赈恤之) 遵母命,保家邦,惇行孝友。(皇太后杜氏疾革,谓太祖曰:汝知所以得天下乎?太祖曰:祖考及太后之福也。太后曰:不然。正由周世宗使幼儿主天下,故汝得至此。汝万岁后,当传位光义,光义传光美,光美传德昭,国有长君,社稷之福也。太祖泣曰:敢不如教。太后殂,乃封弟光义为晋王,数幸其第。光义尝有疾,亲为灼艾。光义觉痛,太祖亦取艾自炙,以分其痛) 把龙床,传乃弟,不负其心。(太祖奉太后遗命,卒传位于弟光义) 怎承望,寿将终,人遮烛影。(李焘云:帝不豫,壬子夜大雪,帝召晋王,属以后事,左右皆不闻,但遥见烛影下晋王时或离席,若有所逊避之状。既而上引柱斧戳地,大声谓晋王曰:好为之。俄而帝崩) 哭啼啼,同富贵,就里难明。(初,太祖疾大渐,宋后遣宦者王继恩召皇子德芳,继恩径召晋王。宋后见晋王,愕然遽呼曰:吾母子之命,皆托于官家。晋王泣曰:共保富贵,无忧也) 思往日,顺天心,不当至此。 善施为,恶报应,万古疑心。(邱琼山曰:太祖太宗嗣位之际,此千载不决之疑。按宋史云,开宝九年冬十月癸丑夕,帝崩于万岁殿,王继恩称遗诏迎太宗即位。诘旦太宗入。此宋史所载可信者也。胡一桂陈牼作私史,乃云遥见烛影摇红,及闻大声汝好为之之言,遂使太祖有不得其死之疑,太宗有贼害其君之谤。原其说出于李焘之长编,焘又据湘山野录而删润之。野录谓太祖太宗对饮,烛影下时见太宗有不可胜之状,而焘改不可胜为逊避;太祖下阶戳雪,顾太宗曰:好做好做。而焘改戳雪为戳地,好做为好为之,又加大声二字。陈牼据焘所删润者书之,又于好为之下,妄以己意,添俄而帝崩四字。是则启后世之疑者,胡陈二子也;启二子之疑者,焘也。 李焘,字仁甫,眉山人,累赠温国公,作绩资治通鉴长编,计一千六十三卷。戳音擢) 人瞻仰,太平年,云开见日。(当五代时,中原粉碎,涂炭生灵,人心想望太平久矣。周朝驸马都尉张永德,喜延接方士,尝遇异人曰:天下将太平,真主已出。永德曰:其谁?答曰:公覩紫黑色属猪人,善战果于杀伐者,善待之。永德阴自访,见太祖英表,问其岁在亥,勋位渐隆,倾身亲附。后果如言) 巧称呼,尧让舜,总是虚名。(宋史以宋受周禅,比之尧让舜焉) 瞪着眼,欺负人,孤儿寡妇。 昧着心,瞒不过,君子仁人。(郑伯干曰:宋太祖遭周室孤儿寡妇之际,乃虚声辽汉之师,而禁兵握其手;密诱陈桥之变,而诸将饵其心。匡义授谋,赵普协力。身上之黄袍,岂临时之易得?袖中之禅诏,料平日之夙成。而大志果然,不觉真情之发露也。又况首命诸将之辞,已足窥其本心;对泣范质之言,不能昧乎天理哉!) 宋太宗,美天姿,龙行虎步。(太祖崩,弟晋王光义即位,更名炅,是为太宗。陈抟对宋琪等曰:圣上龙颜秀异,有天日之表。太祖亦每对近臣言光义龙行虎步,福德非吾所及也。陈抟,字图南,真源人,自号扶摇子。周世宗赐号白云先生,宋太宗赐号希夷先生。隐居华山,寝处百余日不起) 败辽兵,平北汉,际会风云。(帝以潘美为北路都招讨使,伐北汉王刘继元。又以郭进为太原石岭关都部署,以断燕蓟援师。汉求救于辽,辽遣耶律沙为都统,敌烈为监军,帅师赴之。至白马岭,与进遇,敌烈等渡涧迎战,进薄之,辽兵大败,敌烈等皆死。美等遂围太原,帝自将督战,北汉主出降) 鉴前史,退中官,朝纲整治。(中书欲除宦者王继恩为宣徽使,帝曰:朕读前代史,不欲令宦官预政事,宣徽使执政之渐也,止可授以他官。乃以继恩为宣政使) 采直言,薄税敛,政教修明。(干元文明殿灾,诏求直言。知睦州田锡疏曰:给事中不得其人,左右补遗不举其职,致陛下有朝令夕改、舍近谋远之事。又言陛下以功业自多,然刑罚不甚措,水旱未甚调,陛下谓之太平,谁不谓之太平?又言听用太广,则条制必繁;条制既烦,则依从者少。帝皆嘉纳之。帝赈饥蠲逋,省税薄敛,其时政教修明,庶几有道之主矣。田锡,字表理) 堪恨处,奉先兄,曾承顾命。(帝奉太祖时承杜太后顾命,有帝传光美、光美传德昭之语) 杀德昭,贬廷美,痛憾人心。(太祖子武功郡王德昭,从帝攻太原,军中尝夜惊,不知帝所在,有谋立德昭者。会知帝处乃止。帝闻不悦,及还汴,故久不行太原之赏。德昭以为言,帝大怒曰:待汝自为之,赏未晚也。德昭退而自刎,帝闻之惊悔,抱其尸哭曰:痴儿何至此耶。宋史断曰:德昭之自刎,乃太宗疑而杀之也。 贬廷美注见下。廷美即光美) 金匮里,一缄书,难容再误。(初,杜太后疾革,召赵普入受遗命。命太祖傅位光义光美及德昭,且顾谓普曰:尔同记吾言,不可违也。普即就榻前为约誓,书于纸尾,署曰臣普记,藏之金匮,命谨密宫人掌之。后普罢相,出为河阳三城节度使。普至河阳,表曰:外人谓臣轻议皇弟,皇弟忠孝全德,矧昭宪皇太后大渐之际,臣实预闻顾命。知臣者君,愿赐昭鉴。太祖手封其表,藏之金匮。及帝即位,卢多逊等毁之,谓普初无立帝意,普郁郁不得志。会普邸旧僚柴禹锡等告秦王廷美骄恣,将有阴谋窃发,帝疑以问普,普因言愿备枢轴,以察奸变。遂备道预闻顾命及前朝上表等事。帝发金匮,得誓书,及览普前表,乃封普梁国公。时廷美以德昭死,不自安,禹锡又上变以摇之,帝意不决,召普谕以太后遗旨。普曰:太祖已误,陛下岂容再误。廷美遂得罪,普复廉得多逊交通秦王事,帝怒,下御史狱,翰林承旨李昉等杂治之,狱上,诏削多逊官,流崖州,罢秦王为西凉留守。普又以廷美居西凉非便,讽知开封府李符上言廷美怨望,诏降封廷美为涪陵县公,房州安置,复其子为皇侄,女落皇女公主之号。廷美至房州,竟以忧卒) 香烟中,四个字,得罪神明。(赵普久病,遣亲吏甄潜诣上清宫醮谢,道士姜道元,为普叩幽都乞神语,神曰:赵某开国功臣,奈何寃对不可避。姜又叩乞寃者为谁,神以淡墨一巨牌示之,浓烟罩其上,但识牌末火字而已。道元以告,普曰:我知之矣,必秦王廷美也。竟不起) 朝登极,暮改元,何其急躁。(帝十月即位,十二月改太祖开宝九年为太平兴国元年。刘保斋曰:太宗即位,至是两月,又越一月,则明年正旦矣,而不肯少待。汲汲于削去其兄之年号,原始要终,大恶之归曷逭焉?) 嫂后丧,不成礼,怎惬人心。(太祖后宋氏崩,权殡普济佛舍,羣臣不成服。学士王禹偁对客言:后尝母仪天下,当遵用旧礼。帝不悦,坐谤讪,贬滁州。 禹偁字符之,巨野人。偁,音称) 宋真宗,恰称尊,萧娘犯境。(太宗崩,第三子元侃立,更名恒,是为真宗。契丹主隆绪同其母萧氏,大举入寇,陷德清军,遂羝澶州) 寇莱公,扶主上,御驾亲征。(时边书告急,一日五至。平章寇准不发,饮笑自如。帝闻之间准,准曰:陛下了此,不过五日耳。因请帝幸澶州。同列惧欲退,准止之,令候驾起。帝难之,欲还内,准曰:陛下入,则臣不得见,大事去矣!请毋还。平章毕士安力劝帝如准议,帝乃议亲征,召羣臣问方略。王钦若,临江人,请幸金陵;陈尧叟,阆州人,请幸成都。帝以问准,准曰:谁为陛下画此策,罪可斩也!陛下大驾亲征,敌当自遁,奈何弃庙社欲幸楚蜀?人心崩溃,敌乘势深入,天下可复保耶?帝乃发京师。又有以金陵之谋告者,帝意稍惑,召问准,准曰:河北诸军,日夜望鸾舆至,士气百倍。若回辇数步,则万众瓦解,彼乘其后,金陵亦不可至。遂次澶州。 澶州,今大名府开州。寇准,字平仲,华州人,封莱国公,谥忠愍。士安,字舜举,又字仁叟,云中人) 萧挞览,箭下亡,契丹夺气。(契丹围澶州,山南东道节度使李继隆御之,会有自虏中回者,言其统军顺国王萧挞览谋以迟明袭寨,继隆伏兵分据要害。顷之,控弦暴至,挞览督战,继隆将张环守床子弩,发矢中挞览,死焉。挞览有机勇,所领皆锐兵,既死,虏大挫衂,欲引去。而宋师数十万方至,由是遂为和议) 黄罗盖,数十里,万岁呼声。(帝至澶州南城,望见契丹军势甚盛,众请驻跸。寇准固请曰:陛下不过河,则人心益危,敌气未慑,非所以取威决胜也。都指挥使高琼亦固请,即麾卫士进辇,帝遂渡河,御北城门楼,远近望见御盖,诸军皆踊罐呼万岁声,闻数十里。契丹气夺) 和北虏,罢行营,生民乐业。(契丹遣使议和,遣合门祇侯曹利用报之,利用还,言契丹欲得关南地。帝曰:归地事极无名,若欲金帛,朝廷之体,固亦无伤。寇准不欲赂以货财,且邀其称臣,及献幽蓟之地。因画策以进曰:如此,则可保百年无事。会有谮准幸兵以自取重者,准不得已,乃许其成。复遣利用如契丹军议岁币,帝曰:必不得已,虽百万亦可。准闻之,召利用至幄,谓曰:虽有敕旨,汝所许过二十万,吾斩汝矣。利用竟以绢三十万疋、银十万两,成约而还。契丹遣其合门使丁振持誓书来,以兄礼事帝,引兵北归。自是而南北弭兵,准之力也。帝以契丹讲和,放河北诸州强壮归农,罢诸路行营,省河北戍兵十之五,缘边三之一,通互市,葺城池,招流亡,广储蓄。由是河北民得安业,皆士安之谋也) 王钦若,进谗言,城下羞盟。(寇准自澶渊还,颇矜其功,帝待准甚厚,王钦若深嫉之。一日会朝,准先退,帝目送之,钦若曰:陛下敬准,为其有社稷功耶?帝曰然,钦若曰:城下之盟,春秋耻之;澶渊之举,以万乘之贵,而为城下之盟,何耻如之。帝愀然不悦,钦若曰:陛下闻博乎?博者输钱欲尽,乃罄所有,出之孤注。陛下,寇准之孤注也。由是帝顾准寝衰,逐罢准知陕州。 古澶渊,唐澶州,今开州) 兴异说,降天书,夸张海内。(帝深以澶州之盟为辱,怏怏不乐,王钦若进曰:惟封禅可以夸四海,然自古封禅,当得天瑞,天瑞安可必得?前代常有以人力为之者,陛下谓河图洛书果有耶?圣人以神道设教耳。帝沈思久之,曰:王旦得无不可乎?钦若曰:臣谕以圣意,宜无不可。乃乘间为旦言,旦黾勉从之,帝因谓羣臣曰:朕去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夜将半,方就寝,忽室中光耀,见神人告曰,当降天书大中祥符三篇,朕竦然起对,已复无见。适皇城司奏左承天门有黄帛曳鸱尾,令中使视之,帛长二丈许,缄物如书卷,缠以青缕,盖神人所谓天降之书也。旦等皆称贺,帝步至承天门,遣二内臣升屋,奉之以下,旦跪进,帝再拜受之。导至道场,授陈尧叟启封,其书黄字三幅,词类洪范道德经,始言帝以至孝至道绍世,次谕以清净简俭,终述世祚延永之意。读讫,盛以金匮,羣臣入贺,大赦改元。 王旦,字子明,赠魏国公,谥文正。尧叟,字唐夫,谥文忠) 封泰山,祠后土,多享升平。(王旦五上表,请封禅。帝乃以旦为封禅大礼使,以得天书于泰山,帝乃封泰山,禅社首。又祀后土于汾阴,大赦) 玉清宫,宝符阁,纷纷继作。(作玉清昭应宫,以奉天书。初议营宫料功须十五年,修宫使丁谓以夜继昼,每绘一壁,给二烛,七年而成。制度宏丽,帝亲谒宫,奉刻玉天书于宝符合) 朝元殿,延恩殿,圣祖频临。(汀州人王捷言,于南康遇道人,姓赵氏,盖司命真君也,是为圣祖。宦者刘承珪以闻,加圣祖号为司命天尊。帝语辅臣曰:朕梦神人传玉皇之命云,先令汝祖赵元朗投汝天书,今令再见汝。翌日,复梦神人傅圣祖言,吾座西,设六位以候。是日于延恩殿见圣祖至,俄有六人至,圣祖命朕前曰,吾人皇九人中一人也,是赵之始祖,皇帝善为抚育苍生,无怠前志,即离座乘云而去。王旦等皆称贺,诏告天下,肆赦加恩。后享玉皇于朝元殿,丁谓献芝草三万七千本,遂诏扶侍使赵安仁奏献天书于朝元殿) 玉钗卜,金钱赐,晚生储嗣。(帝得子甚晚,时后宫李氏生皇子受益。知开封府周起方奏事,帝曰:知朕有喜乎?起曰:臣不知也。帝曰:朕始生子。即入禁中,怀金钱出以赐起。李氏,杭州人,初入宫侍刘修仪,帝命为司寝。既有娠,从帝临砌台,玉钗坠,帝私卜钗完当得生男,左右取钗以进,殊不毁,帝甚喜,已而果生子。刘修仪攘为己子) 资善堂,设王友,就学堪称。(诏皇子寿春郡王受益就学于资善堂,以张士逊崔遵度为王友。 士逊,字顺之,阴城人,封邓国公。遵度,字坚白,江陵人) 召寇老,拔眼丁,民谣怨望。(寇准复入相,与参知政事丁谓有隙。谓力谮准,罢为太子太傅,寻贬道州司马,凡三绌,皆非帝意。岁余,帝问左右曰:吾目中何久不见寇准?羣臣畏谓,莫敢对。京师谣曰:欲得天下宁,当拔眼中丁;欲得天下好,莫若召寇老。) 赖王曾,扶末路,正色朝廷。(帝末年以丁谓同平章事,以王曾参知政事。及帝崩,太子年少,太后将有专制之患,谓尤欐倾中外,众莫敢抗。独曾正色立朝,时倚为重。 王曾,字孝先,益都人,封沂国公,谥文正) 宋仁宗,奉嫡母,垂帘听政。(真宗崩,遗诏刘后权处分军国事,太子禛即位,原名受益,是为仁宗。尊刘后为皇太后,太后与帝五日一御承明楼,垂帘听政。凡一十二年) 尚宽慈,存节俭,救济流民。(帝恭俭仁恕,敬天勤民,置宽恤民力司,减畿内之税。有司尝请以玉清旧址为苑,帝曰:吾奉先帝苑囿,犹以为广,付以是为?宴私常服浣濯,帷帟衾裯,多用缯絁。契丹饥,流民至境上,帝曰:皆吾赤子也。诏给以唐邓州闲田,仍令所过给食) 因内宠,贬中宫,过听谬语。(时尚美人杨美人有宠,数与皇后郭氏忿争。一日尚氏于帝前有侵后语,后不胜忿,批其颊,帝自起救之,误批帝颈,帝大怒。内侍阎文应因与帝谋废后,且劝帝以爪痕示执政,帝以示平章吕夷简,夷简有恨于后,遂主废黜之议。帝犹疑之,夷简曰:光武,汉之明主,郭后止以怨怼坐废,况伤陛下颈乎?帝意遂决,乃废为净妃,出居瑶华宫。 夷简,字坦夫,寿州人,封许国公,谥文靖) 欠斟酌,无远虑,黜降贤臣。(御史中丞孔道辅,率谏官范仲淹宋庠等十人诣垂拱殿伏奏:皇后天下之母,不当轻议废黜。帝使内侍谕道辅等至中书,令夷简以皇后当废状告之。夷简曰:废后有汉唐故事。道辅等曰:人臣当道君以尧舜,岂得引汉唐失德为法耶?夷简不答,即奏言伏阁请对非太平美事。诏黜道辅仲淹等皆知远州。 宋庠,字公序,初名郊,封郑公,谥元献) 夏国主,李曩霄,乘时入寇。(时李曩霄称帝于夏州,入寇保安军,又寇延州。副总管刘平石元孙皆战没) 据西河,连北虏,小样三分。(曩霄据兴州之地,尽有河南河西凡三十一州,结连契丹。是时辽夏割据,宋室已非一统) 范龙图,寒西贼,胸蟠兵甲。(初范雍知延州,为夏所败,至是以范仲淹为陕西招讨使副使,兼知延州,敌人相诫曰:无以延州为意,今小范老子腹中,自有数万甲兵,不比大范老子可欺也。后分陕西秦凤泾原环庆鄜延为四路,仲淹知庆州,曩霄阴诱属羌为助,环庆酋长六百余人,约为乡导。事觉,仲淹至部,即奏行边,以诏书犒赏诸羌,阅其人马,为立条约。诸羌皆受命,自是为中国用,羌人亲爱之,呼为龙图老子。袄专以韩琦仲淹为陕西安抚经略招讨使,琦与仲淹在兵间久,名重一时,诸羌来者,推诚抚接,咸感恩畏威,边上谣曰:军中有一韩,西贼闻之心胆寒;军中有一范,西贼闻之惊破胆。 仲淹,字希文,追封楚国公,谥文正,吴县人。其先随母适朱,名朱说) 狄天使,破南蛮,凯奏金钲。(枢密副使狄青,初在泾原,常以寡当众,密令军中,闻钲一声则止,再声则严阵而阳却,声止即大呼驰突。士卒皆如教,纔遇敌未接,遽声钲,士卒皆止,再声则却。虏大笑曰:孰谓狄天使勇?钲聋止,忽前突之,虏兵大败。时广源州蛮侬智高反,以青为荆湖宣抚使讨之,青行日不过一驿,所至州辄休士,一日智高还守邕州,青惧昆仑关险阨为所据,乃下令宾州具五日粮,休士卒,值上元节,令大张灯烛,首夜宴将佐,次夜宴从军官,三夜享军校。首夜乐饮彻晓,次夜大风雨,二鼓时青忽称病,暂起如内。久之,数使劝劳座客,至晓未敢退,忽有驰报者曰:夜时三鼓,元帅已夺昆仑关矣!将近邕州,贼方觉,青大破之,智高焚烧城遁去,广南悉平) 庆历中,众贤人,如茅斯拔。(帝改元庆历,国子监直讲石介,乐善嫉恶。时韩琦范仲淹等为枢密副使,帝召夏竦为枢密使,谏官欧阳修等交章论竦奸险,乃罢竦,而以杜衍为枢密使。介以琦等同时登用,而修与蔡襄并为谏官,竦既拜复罢之,因作庆历圣德诗,有曰:众贤之进,如茅斯拔;大奸之去,如距斯脱。韩琦,字稚圭,安阳人,封魏国公,谥忠献。石介,字守道,泰安人,号徂徕先生。杜衍,字世昌,山阴人,封祁国公,谥正献。蔡襄,字君谟,谥忠惠) 欧阳子,起八代,变怪时文。(自五代以来,文体卑弱,欧阳修游隋州,得唐韩愈遗藁,读而慕之,苦心探颐,遂以文章名冠天下,学者翕然师之。至是知贡举,时士子习尚险恠奇涩之文,号太学体。修痛抑新体,时所推誉,皆不在选。浇薄之士,候修晨朝,君聚诋之,然文体大变,八代之衰以起焉。 欧阳修,字永叔,庐陵人,自号六一居士。在滁州作醉翁亭,号醉翁。时号清白宰相,赠兖国公,谥文忠) 任开封,比河清,阎罗包老。(以包拯权知开封府。拯性峭直,为政务敦厚,虽嫉恶如仇,而未尝不推以忠恕,与人不苟合,不伪辞色以悦人。至是知开封,贵戚宦官敛手,吏民不敢欺,童稚妇女亦知其名。呼曰包待制,京师语曰:关节不到,有阎罗包老。以其笑比黄河清焉。包拯,字希仁,庐陵人,谥孝肃) 宰端揆,惊辽使,潞国文公。(以文彦博司平章事,后辽使耶律永昌来聘,苏轼馆之,与永昌入觐。见彦博于殿门外,却立改容曰:此潞公也耶?问其年,曰:何壮也。轼曰:使者见其容,未闻其语,其总理庶务,虽精练少年有不如;其贯穿古今,虽专门名家有不逮。永昌拱手曰:天下异人也。 文彦博,字宽夫,介休人,封潞阈公,谥忠憋) 黑王公,任枢密,军容肃整。(王德用初知枢密院事,状貌雄毅面黑,言者论其貌类艺祖,且得士心,不宜久典枢密,乃罢之。会干元节上寿,立班廷中,契丹使语译者曰:黑王相公乃复起耶?帝闻之,遂拜枢密使。与契丹使者耶律防射于玉津园,防曰:天子以公为枢密,而用富公为相,将相皆得人矣。德用本将家子,军令严肃,又善以恩抚下,虽屡临边境,未尝亲督攻战,而名闻四夷,虽妇女小儿,亦呼为黑王相公云。德用,赵州人) 富郑公,却献纳,夷狄驰名。(契丹乘朝廷有西夏之忧,遣使刘六符等来求关南地,帝遣知制诰富弼报之,许增岁币,或以宗室女嫁其子。弼往,反复晓以利害,契丹主大悟,谕弼使还,曰:俟卿再至,当择一事受之。卿其遂以誓书来。弼还白帝,帝复使弼持和亲增币二议及誓书往,弼至契丹,不复议婚,专欲增币。契丹主曰:南朝既增我岁币,其辞当曰献。弼曰:南朝为兄,岂有兄献于弟乎?契丹主曰:然则为纳字。弼亦不可。契丹主曰:卿勿固执,古有之矣。弼曰:自古惟唐高祖借兵于突厥,当时赠遗或称献纳,其后颉利为太宗所擒,岂复有此礼哉。契丹主知不可夺,乃曰:吾当自遣人议之。乃使六符持誓书与弼偕来,且议献纳二字,弼至入对,因曰:二字臣以死拒之,彼气折矣。可勿许也。帝用枢密使晏殊议,竟以纳字与之,岁增银绢各十万疋两,和好复定。弼名闻夷狄,每辽使至,必问其出处安否。富弼,字彦国,河南人,封郑国公,谥文忠) 中夜里,惜烧羊,存心不忍。(帝尝中夜饥,思食烧羊。近臣曰:何不宣索?帝曰:恐遂为例,何不忍一夕之饥,而启无穷之杀乎) 通天犀,出和药,救疗生民。(京师疫,帝出犀角二,令太医和药以疗民,共一通天犀也。左右请留供服御,帝曰:吾岂贵异物而贱百姓哉。立碎之) 薄征徭,省刑罚,弢兵不用。(帝薄赋轻徭,凡大辟疑者,皆令上谳,岁活千余人。每谕辅臣曰:朕未尝詈人以死,况敢滥用刑乎。帝尤不轻用兵,北使言高丽职贡疎,欲加兵,帝曰:此只王子罪,不干百姓事,今加兵,王子未必能诛,且屠戮百姓。卒寝兵) 四十年,恩泽厚,果是仁君。(帝在位四十二年,以宽厚待民,以恩礼待士大夫,以至诚待夷狄,深恩厚泽,洽于民心。及崩,虽深山穷谷,奔走悲号而不能止。史臣曰:仁宗忠厚之政,所以培植国基者厚矣。传曰:为人君止于仁帝,诚无愧焉) 宋英宗,濮王子,韩琦辅政。(仁宗无子,初育太宗曾孙濮安懿王允让子宗实于宫中,以知宗正寺。时韩琦为首相,言宗正之命初出,外人皆知必为皇子,不若遂正其名。帝从之,立宗实为皇子,赐名曙。帝崩即位,是为英宗) 撤垂帘,贬内侍,母子如初。(帝有疾,诏请曹太后权同听政,帝疾甚,举措或改常度,遇宦者尤少恩。左右多不悦,共为谗间,两宫遂成嫌隙。一日,韩琦与参知政事欧阳修奏事帘前,太后呜咽流涕,具道所以,琦曰:此病固尔,病已必不然。后意不解,修进曰:太后事先帝数十年,仁德着于天下,昔温成之宠,太后处之裕然,今母子之间,反不能容耶?后意稍和,琦又进曰:臣等在外,圣躬若失调护,太后不得辞其责。后惊曰:是何言?我心更切也。同列闻者,莫不流汗。后琦独见帝,帝曰:太后待我少恩。琦曰:古称舜为大孝,岂真余尽不孝哉?父母慈而子孝,此常事;惟父母不慈,而子不失孝,乃为可称。但恐陛下事之未至耳。父母岂有不慈者哉。帝大感悟,由是母子如初。琦欲太后撒帘还政,乃白太后求去,后曰:相公不可去,我当归深宫耳。太后遽起,琦即厉声命鸾仪司撒帘。帘既落,犹于御屏后见太后衣也。初,仁宗未有储嗣,属意于帝,内侍任守忠,欲援立昏弱以邀大利。及帝即位,又乘帝疾,交构两宫,知谏院司马光吕诲论守忠离间之罪,帝纳其言,翼日韩琦出空头敕一道,欧阳修已签,赵概难之,修曰:第书之,韩公必自有说。概不敢违,既而琦坐政事堂,召守忠至廷下,曰:汝罪当死。遂谪蕲州,取空头敕填与之,即刻押行。琦意以为少缓则中变也。其党史昭锡等悉窜南方,中外快之。 赵概,字叔平,虞城人,谥康靖) 礼大臣,好儒术,政稽古治。(帝优礼大臣,爱民好儒,司马光吕公着言:陛下宜亲近儒雅,讲求治术。帝遂诏日讲经筵。每临政,必问故事与古治所宜。 吕公着,夷简之子,字诲叔,封申国公,谥文正) 凡裁决,出意表,传颂彰闻。(帝凡有裁决,皆出群臣意表,无所言议施为,而天下传颂称诋,德号彰闻) 为私亲,立园庙,羣争筑舍。 欧阳子,主濮议,被系纯仁。(诏礼官与待制以上议濮安懿王合行典礼,翰林学士王珪等莫敢先发,知谏院司马光独奋笔曰:为人后者为之子,不得顾私亲,濮王宜准先朝封赠期亲尊属故事,尊以高官大国,考之古今为宜称。于是珪即命吏具以光手稿为案上奏。中书奏:珪等所议,未见详定,濮王当称何亲,名与不名,珪等议,濮王于仁宗为兄,于皇帝宜称皇伯而不名;欧阳修引丧服大记,以为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服降三年为为期,而不没父母之名,以见服可降而名不可没也。若本生之亲,改称皇伯,历考前世皆无典据,进封大国则又礼无加爵之道。太后手诏诘责执政,帝乃诏令有司博求典故以闻。翰林学士范镇上言曰:陛下既以仁宗为考,又加于濮王,其失非细,宜如珪等议。侍御史吕诲范纯仁、监察御史吕大防亦引义固争,以为珪等议是。章七上而不报。诲又与纯仁等共劾修首开邪议,妄引经据,陷陛下于过举。请下修于大理,并乞正韩琦附会之罪。亦不报。既而太后手诏,尊濮王为皇,夫人为后,皇帝称亲。帝下诏,谦让不受尊号,但称亲,即园立庙。时论以为太后之追崇,及帝之谦让,皆中书之谋也。于是诲等皆罢,修亦以言者诋之不已,因力求退,乃以观文殿学士知亳州。王珪,字禹玉,万州人,封岐国公,谥文恭。司马光,字君实,陕州夏县人,号涑水先生,赠温国公,谥文正。大德五年,父守光州生公,故名光。范镇,字景仁,华阳人,谥忠文。吕诲,字献可。纯仁,字尧夫,仲淹子,追封许国公,谥忠宣。大防,汲县人,后家蓝田,字微仲) 宋神宗,勤且俭,励精求治。(英宗崩,太子顼立,是为神宗,即位之初,励精求治,不御游畋,不治宫室,惟勤惟俭,立意兴利除弊焉) 天津桥,啼杜宇,祸乱将兴。(治平中,邵雍与客散步天津桥,闻杜鹃声,惨然不乐。客问其故,雍曰:洛阳旧无杜鹃,今始至,天下将治,地气自北而南;将乱,自南而北。今南方地气至矣,禽鸟飞类,得气之先者也。不二年,上用南人作相,多引南人,专务变更,天下自此多事矣。治平,英宗年号。天津桥,在河南府城北) 用新法,改旧章,劳烦百姓。(帝以王安石参知政事,问曰:卿所设施,以何为先?安石曰:变风俗,立法度,正方今之急务也。帝深纳之,安石因言周置泉府之官,以变通天下之财,后世惟桑弘羊刘晏粗合此意,今欲理财,当修泉府之法以收利权,乃创立制置三司条例司,掌经画邦计,议变旧法,以通天下之利。命陈升之安石领其事,以吕惠卿等为检许文字,事无大小,安石必与惠卿谋之。又以章惇为三司条例官,曾布检正中书五房公事,而农田、水利、青苗、均轮、保甲、免役、市易、保马、方田诸役,相继并兴,号为新法,颁行天下,而百姓始不胜其劳烦矣。御史中丞吕诲疏言:安石无远略,惟务改作,立异于人,误天下苍生,必斯人也。 安石,字介甫,临川人,封荆国公,谥曰文。刘晏,字士安,曹州人) 王安石,性执抝,贬窜朝臣。(王安石好读书,善属文,曾巩携其所撰以示欧阳修,修为之延誉,擢进士上第。仁宗朝,除知制诰,终英宗之世,被召未尝起。帝在颖邸,韩维为记室,每为帝称扬之,帝由是想见其人,即位即召之,俾知江宁府,即召为翰林学士,诏越次入对,即令参知政事,议行新法。中外皆以为非,羣臣力疏其害,韩琦疏请罢提举官,依旧法施行。帝袖其疏以示执政曰:琦真忠臣,朕始谓可以利民,今乃害民如此。安石曰:中外大臣、从官台谏朋比,欲败先王正道,以沮陛下。帝遂以为然。安石持新法益坚,驱逐异己:滕甫以见忌而罢出,郑獬王拱辰以梗新法而去官,钱公甫吕诲以直言得罪,范纯仁以沮法而左迁,刘述刘琦等六人以疏奏忤安石而坐贬,韩维论保甲法而罢黜,欧阳修论青苗钱而致仕,富弼杨绘刘挚皆梗新法救正人而贬谪。由是范镇等皆罢,而老成人不惜矣。宋敏求苏颂等落职,而熙宁三舍人逐矣。程颢张戬李常诸人罢,而台谏为之一空矣。先是吕诲谓司马光曰:安石虽有时名,然好执偏见,置诸宰辅,天下必受其祸。后帝问光曰:王安石何如?光曰:人言安石奸邪,则毁之太过,但不晓事,又执抝耳。 曾巩,字子固,文章与欧阳修齐名,世称南丰先生) 司马光,苏轼辈,纷纷外出。(司马光求去,帝曰:安石素与卿善,何自疑?光曰:安石执政,凡忤其意如苏轼辈,皆中以危法,臣不敢避削黜,但欲苟全素履。乃出知永兴军。苏轼自直史馆召见,问政令得失,轼曰:陛下求治太急,听言太广,进人太锐。帝竦然曰:卿三言,朕当熟思之。又尝以新法不便,上疏极论,安石不悦,使侍御史谢景温论奏其罪。慈圣曹后一日见帝不悦,问其所以,帝曰:廷臣有谤讪朝政者,欲议施行。曹后曰:莫非轼辙也?老身尝见仁祖时策士,大悦得二士,问是谁,曰轼辙也,朕留与子孙用。帝色渐和,始有黄州之谪。 苏轼,字子瞻,号东坡居士,眉山人,谥文忠。弟辙,字子由,号颖滨,又号栾城,谥文定) 吕惠卿,韩绛等,个个夸能。(泉人吕惠卿,自真州推官秩满入都,与安石论经义多合,遂定交,因言于帝曰:学先王之道而能用者,独惠卿而已。荐为崇政殿说书。司马光谏曰:惠卿憸巧,非佳士,使安石负谤于中外者,皆惠卿所为也。不听。安石又荐韩绛制置三司条例,安石每奏事,绛必曰:臣见安石所谏非一,皆至当可用。安石恃以为助。时中外皆言新法不便,帝曰:今天下汹汹者,孙叔敖所谓国之有是,众之所恶也。光曰:陛下当论其是非,今条例所为,独安石韩绛惠卿以为是耳,陛下岂能独与此三人共为天下耶?后安石罢相,知江宁,因荐绛与惠卿自代,乃以绛同平章事,惠卿参知政事。时号绛为传法沙门,惠卿为护法善神。 真州,今扬州府仪真县。泉,今福建泉州府。孙叔敖,名饶) 农商困,怨嗷嗷,路盈械锁。(新法既行,征敛苛急,甚至身被械锁,而负瓦揭木卖以偿官,累累不绝,愁苦怨恨之声盈道路。韩琦言农者叹于畎亩,商者叹于道路。有上安石诗者云:青苗助役两妨农,天下嗷嗷怨相公) 天人怒,变彰彰,不足关心。(时灾异屡见,帝减膳撤乐,安石言于帝曰:灾异皆天数,非关人事所致。又久旱,帝忧形于色,安石曰:水旱常数,尧汤所不免。知开封府韩维言:诸县团结保甲,乡民惊扰。安石曰:此不足怪。帝言民言合而听之,则圣不可不畏,安石曰:为天下者如止欲任民情所愿而已,何必立君而为之张置官吏也?惟陛下独断,不恤人言以行之。安石每自谓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韩维,字持国,灵寿人) 监门绘,流民图,立时大雨。(时久旱岁饥,征敛苛急,东北流民扶携塞道,羸疾愁苦,身无完衣,或茹木实草根,身被锁械,犹负卖偿官。监安上门郑侠,乃绘为图,发马递,上之银台司,言:陛下观臣之图,以行臣之言,罢王安石。十日不雨,乞斩臣以正欺君之罪。疏奏,帝反复观图,长吁数四,袖以入内。是夕寝不能寐,翼日令罢青苗免役,凡十八事,民间讙呼,是夕果大雨,远近沾洽。辅臣入贺,帝以侠所进图示之,外间始知所行之由。而吕惠卿邓绾相与环泣于帝前,于是新法如故。 郑侠,字介夫,福清人) 议疆事,七百里,地畀辽人。(辽以河东路沿边,增修戍垒,起馆舍,侵入蔚应朔三州界,使箫禧来议疆事,乞行毁撤别立界。帝遣太常少卿刘忱如辽议之,辽遣枢密副使萧素会忱于大黄平,三议不能决。辽初指蔚应朔三州分水岭土垅为界,及忱与行,视无土垅,乃但云以分水岭为界,凡山皆有分水,辽意至时可以罔取也。相持久之,辽复遣禧来致图书,以忱迁延为言,禧留馆不肯辞,曰必得请而复反。帝遣知制诰沈括往报聘,括诣枢密院阅故牍,得顷岁所议疆地书,指古长城为境。今所争乃黄嵬山,相远三十余里。表论之,帝命以画图示禧,禧议始屈。括至辽,辽相杨益戒与议分,六会竞不可夺,遂舍黄嵬而以天池请,括乃还。禧复来议,帝以问王安石,安石曰:将欲取之,必姑与之。乃诏于分水岭为界,遣韩缜如河东割地以畀辽,东西失地七百里,遂为异日兴兵之端。 蔚应朔三州,今供属大同府。天池,今朔州燕京山上有天池,汾水出焉) 原初意,求富强,轻前制度。(帝即位之初,谓文彦博曰:当今理财,最为急务。养兵备边,府库不可不丰。及王安石进用,遂专以理财为主,引用吕惠卿等,颁行新法。国子监范纯仁言:安石变祖宗法度,掊克财利,民心不宁。又言安石以富国强兵之术,欲求近功,尚法令则称商鞅,言财利则背孟轲,异己者为不肖,合意者为贤人。不听。太后乘间语帝曰:祖宗法度,不宜轻改。亦不听) 毕竟是,福建子,误了金陵。(安石执政六年,天下怨之,太后流涕谓帝曰:安石乱天下奈何。帝始疑之。及郑侠疏进,安石不自安,力求去位,乃罢知江宁。初,吕惠卿迎合安石故,骤得执政,既得志,忌安石复用,凡可以害安石者,无所不用其智。出安石私书,有勿令上知之语。安石怨之。韩绛在中书,与惠卿争论,度不能制,密请帝复用安石。安石承命,倍道七日至汴,惠卿寻罢。安石再相年余。屡谢病求去,帝亦厌之,乃以使相判江宁府。安石既退处金陵,往往写福建子三字,盖吕惠卿福建人,安石深悔为惠卿所误也。刘挚疏言:陛下忧勤念治,而政事如此,此大臣误陛下,而大臣所用者误大臣也) 宋哲宗,尊太原,女中尧舜。(神宗崩,太子煦即位,是为哲宗。年十岁,尊英宗后高氏为太皇太后,临朝听政,太后召用司马光等,尽用故老名臣,罢新法苛政。临朝九年,朝廷清明,华夏绥定,力行故事,抑绝外家私恩,人以为女中尧舜) 一眨眼,调官家,另一番人。(太皇太后不豫,吕大防范纯仁等问疾,后曰:老身没后,必有调戏官家者,宜勿听之。公等亦宜早退,令官家别用一番人。呼左右赐社饭,因曰:明年社饭时,思量老身也。及崩,帝亲政,羣臣遂力排太后时事,纯仁等皆罢,而章惇吕惠卿等复大用矣) 洛蜀朔,朋党兴,众贤相厄。(时羣贤以类相从,遂有洛党蜀党朔党之语。洛党以崇政殿说书程颐为首,颐门人左正言朱光庭等为辅;蜀党以翰林学士苏轼为首,殿中侍御史吕陶等为辅;朔党以尚书右丞刘挚及梁焘王严叟刘安世为首,而辅之者尤众。颐在经筵,每进讲,色甚庄,继以讽谏,轼谓其不近人情,深嫉之,每加玩侮。颐门人俱不平,其党互为攻讦不已。时熙丰用事之臣,退休散地,阴伺间隙,而诸贤不悟,乃各为朋党,以相訾议。 程颐注见后诸大儒句下。光庭,字公掞。刘挚,字莘老,东光人,谥忠肃。吕陶,成都人。安世,字器之,号元城先生,谥忠定) 用调停,延匪类,二蔡章惇。(时熙丰旧臣争起邪说以摇在位,吕大防范纯仁患之,欲稍引用其党以平夙怨,谓之调停。 二蔡章惇注见下) 倡绍述,报私仇,端人贬锢。(侍郎杨畏上言:神宗更法以垂万世,乞早讲求,以成绍述之道。帝即询以故臣孰可召用,畏即疏章惇吕惠卿等,且言神宗建立法度之意,与王安石学术之美,乞召惇为相。帝乃复惇官,召为尚书左仆射,又召蔡京为户部尚书。惇专以绍述为国是,引用其党蔡卞等居要地,协谋朋奸,报复仇怨,时天下疾之,有二蔡二惇之謡,其一则安惇也。三省言元佑宰执吕公着司马光等,倡为奸谋,证毁先帝,变易法度,遂追贬着光及韩维傅尧俞孙固胡宗愈等,又安置吕大防刘挚苏辙梁焘范纯仁于岭南,贬刘奉世等以下三十人。又锢挚焘等子孙于岭南,一时端人正士,贬窜殆尽。 尧俞,字钦之。宗愈,字完夫,晋陵人,谥修简。奉世,字仲文) 废贤后,诋擅国,阴斥宣仁。(初,宣仁为帝立皇后因孟氏,语帝曰:得贤内助,非细事也。既而叹曰:斯人贤淑,惜福薄耳,异日国有事变,必此人当之。后刘婕妤有宠,与后有隙,会后养母为后祷祠,事闻,章惇阴附婕妤,与婕妤内侍郝随构狱,废后为仙师。帝后悔曰:章惇坏我名节。惇欲使林希典书诰,逞毒于元佑诸臣,且许以为执政,希久不得志,请甘心焉,凡元佑名臣贬黜之制,皆希为之,极其丑诋,至以老奸擅国之语,阴斥宣仁,读者无不愤叹。惇与蔡卞犹恐元佑旧臣一日复起,结郝随为助,媒孽宣仁常欲危帝之事,自作诏书,请废宣仁为庶人。向太后闻之,号泣谓帝曰:吾日侍崇庆,天日在上,此语曷从出?帝感悟,取惇卞奏就烛焚之,明日惇卞再具状坚请,帝曰:卿等不欲朕入英宗庙乎?抵其奏于地,事得寝。 太皇太后高氏,谥宣仁。圣烈皇后原居崇庆宫,高太后名滔滔) 无子嗣,弟端王,承家即位。(哲宗无嗣,及崩,向太后立皇弟端王佶。佶,神宗第十一子也。捷录曰:哲宗不善之积,已至乏嗣,虽承以贤者,犹惧不堪,况以浪子端王嗣之乎!) 宋徽宗,因巧弄,国祚凋零。(端王立,是为徽宗。帝轻佻,机巧多技,大兴土木,穷极淫乐,国势微矣) 仍用着,奸佞臣,蔡京王黼。(时蔡京夺职居杭州,供奉官童贯,诣三吴访书画奇巧,留杭月余,京与之游。贯附语言论奏于帝所,帝由是属意用京,复召为翰林学士承旨,寻以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制下之日,命曰:神宗创法,先帝继之,两遭变更,国是未定。朕欲上述父兄之志,卿何以教之?京曰:敢不尽之死。作相四月之中,焚元佑法,复新法,立党人碑,废孟后。其绍述熙丰,更甚于章蔡矣。王黼美风姿,有口辩,初以何执中荐,累官左司谏,后阴附于京,京德其助己,岁中三迁,后以为少宰,宠倾一时。与蔡京子攸得预宫中秘戏,或侍曲宴,攸黼则着短衫窄袴,涂抹青红,杂倡优侏儒中,多道市井淫媟谑浪语,以献笑取悦。后为少师太宰,竭天下财力以供费,官吏承望风旨,凡四方珍异之物,悉苛取于民,进帝所者,不能什一,余皆入于黼家。帝每宰京黼二人第焉) 更信任,阉寺辈,童贯师成。(帝信任宦者童贯,令置局制御器,于苏杭造作器用,曲尽其巧,牙角犀玉金银竹藤装画糊抹雕刻织绣诸色匠,日役数千,而财物所须,悉科于民。民力重困,复命监洮西军复湟州。又以为熙河兰湟秦凤路经略安抚制置使,后以领枢密院事。每春秋大燕,则坐于执政之上,日与宰相同班进呈毕,即自屏后入内,复易窄衫,与羣阉为伍。又封为广阳郡王。内侍梁师成,黠慧习文法,窜名进士籍中,累迁至河东节度使,遂加太尉。师成善逢迎,帝命处殿中,凡御书号令,皆出其手,多择善书吏习仿帝书,杂诏旨以出,外庭莫能辩。王黼以父事之,称为恩府先生。蔡京父子亦谄附焉,都人目为隐相) 铸九鼎,运花石,崇尊道教。(命方士魏汉津铸九鼎,及成,安于九成宫,帝受贺。初帝幸九成宫酌献,至北方宝鼎,鼎忽破,水流溢于外,人以为北方致乱之兆。帝垂意花石,蔡京讽苏州人朱勔密取浙中珍异以进,初致黄杨三本,帝嘉之,后岁岁增加,至是渐盛,舳舻相衔于淮汴,号花石纲。置应承局于苏州,命勔总其事,于是搜岩剔薮,凡士庶之家,一石一木,稍堪玩者,即领健卒直入其家,用黄封表识,指为御前之物。及发行,必撤屋抉墙以出。又篙工舵师,倚势贪横,陵烁州县,道路以目。方士林灵素言:天有九霄,而神霄为最高,共治曰府,神霄玉清王者,上帝之长子,号称长生大帝君,陛下是也。又有仙官八百余名,今蔡京即左元仙伯,王黼即文华使,郑居中童贯皆有名,而己即仙卿褚慧下降,佐帝君之治。时刘贵妃有宠,灵素以为九华玉真安妃,帝甚加宠信,赐号通真逹灵先生,作上清宝箓宫,帝自幸之,令灵灵讲道经。每设大醮,辄费缗钱数万,谓之千道会。道箓院册帝为教主道君皇帝,建宫观徧天下,托天神临降,造帝诰天书云篆,务以惑世欺众。加灵素元妙先生,张虚白通元冲妙先生,出入诃引,至与诸王争道,都人称曰道家两府,其徒美衣玉贪者几二万人。 崇宁三年铸九鼎,为殿名九成宫,中央曰帝鼎,北方曰宝鼎,东北曰牡鼎,东方曰象鼎,东南曰罔鼎,南方曰彤鼎,西南曰阜鼎,西方曰晶鼎,西北曰魁鼎。政和七年,又铸九鼎,各有名,置神霄殿,人但知九鼎,而十八鼎之名,惟闲居录纪之) 狐妖兴,黑眚见,怪异纵横。(有狐升御榻而坐,又黑眚见于禁中。初,元丰末尝有物大如席,夜见寝殿上,而神宗崩。元符末又见,哲宗崩。至大观间渐昼见,政和以来大作,每出若列屋推倒之声,形仅丈余,彷佛如龟,黑气蒙之,不大了了,气之所及,腥血四洒,或变人形,或为驴,多在掖庭及内殿,习以为常。人亦不大怖。又夷坚志载:宣和间禁中有物曰犭雷,块然一物,无头眼手足,有毛如獠,中夜有声如雷,禁中人智云犭雷来,俱扃户。徽宗亦避之。时或往诸嫔妃榻中睡,以手抚之,亦温暖。将晓,自榻滚下而去,罔知所在) 游市井,串花街,结心杨戬。 好风流,称浪子,专喜微行。(前神宗幸秘书省,阅江南李王图,见其人物,再三叹讶,继而生帝,所以文采风流,过李王百倍。及北狩女真,用李王见艺祖时典故,世谓帝即江南李王也。蔡攸言于帝曰:人主当以四海为家,太平为娱,岁月能几何,勿徒自苦。帝遂数为微行,时乘小辇,出入廛陌之中,市非娼家,无所不到。内侍杨戬,以逢迎得幸,尤垂意花石禽鸟,新作延福宫,皆为村居,野店酒肆,青帘于其间,自冬至后即放灯,至上元乃罢。踢球打弹,竞事风流。章惇尝言:帝浪子耳。一日,帝与王黼踰垣微行,黼以肩承帝趾,墙峻微有不相接处,帝曰:耸上来,司马光。黼应曰:伸下来,徽宗皇帝。君臣相谑乃尔) 民力穷,盗贼兴,宋江方腊。(睦州清溪民方腊,世居县堨村,托左道以惑众,时吴中困于朱勔花石之扰,比屋致怨,腊因民不忍,阴聚贫乏游手之徒,以诛勔为名,旬日众至数万,陷睦婺歙处衢杭庐等州。淮南盗宋江,以三十六人横行河朔,转掠十郡,官军莫敢婴其锋) 妇生髭,男子孕,灾异流行。(宣和初,都下有朱节,以罪置外州,其妻年四十,居望春门外,一夕颐颔痒甚,至明须出,长尺余,疎秀宛然男子,特诏赐度牒为女道士,居于家。盖人妖而女胡,胡犯阙之先兆也。又淮南民家儿四岁,自耳目下皆生髯,长寸余,其父入都持示人,日得数缗,人传曰于某处看胡儿,亦兆寇之警与。又有卖菜男子,孕而诞子。灾异迭见,皆为祸之谶也) 李良嗣,浮海来,起兵北伐。(时童贯复洮州,遂谓辽亦可图,请使辽以觇之。有燕人马植,仕辽,至光禄卿,行污不齿于人,贯使至卢沟,植谒见,自言有灭燕之策,贯载与俱归,易姓名曰李良嗣,荐诸朝。良嗣献策曰:女真恨辽人切骨,而天祚荒淫失道,本朝若自登莱涉海,结好女真,与之攻辽,其国可图也。议者谓祖宗以来,虽有此道,以其地接诸蕃禁,商贾舟船不得行,一旦启之,恐非中国之利。不听。会女真完颜阿骨打称帝,国号金,乃遣武义大夫马政浮海使金,约夹攻辽,预请燕云之地。金报书曰:所请之地,今与本朝夹攻,得者有之,本朝自取,不在分割之议。复遣良嗣使金,议夹取燕云,金主谓良嗣曰:金兵自平地松林趋古北口,宋兵自白沟夹攻,不然不能从。因使勃堇偕良嗣还,以致其言。帝使政报聘,书云:远承示书,致罚契丹,当如来约。已差童贯勒兵相应,于是以贯为抚军使,蔡攸为副使,勒兵十五万以应金。 洮州,今陕西临洮府洮州卫。卢沟,今北直卢沟桥,即桑干河。登莱,今山东登州府莱州府。古北口,今密云县东北百二十里) 郭药师,为向导,惹动番兵。(先是辽涿州留守郭药师,以涿易二州来降,帝礼遇甚厚,令同知燕山府事。后帝令童贯行边,阴察其去就,贯归为帝言:药师必能抗金,蔡攸亦力主之,谓其可倚,内地不复防制。至是金将粘没喝干离不分道入寇,陷澶蓟州,药师遂以燕山叛降金。干离不既得药师,益知宋虚实,因以为乡导,悬军深入矣。 涿州蓟州,俱属顺天府。易州,属保定府。擅州,今顺天府密云县) 粘没喝,下太行,大河失守。(金将粘没喝,引兵自云中南下,陷朔代州,进围太原。干离不复尽取燕山州县。帝乃召内侍梁方平帅卫士,屯于黎阳河北岸。金将迪吉补奄至,方平奔溃。河南守兵烧桥而遁,官军在河南者,无一人御敌。金人取小舟以济,旋渡旋行,无复队伍。金人笑曰:南朝可谓无人,若以一二千人守河,我岂得渡哉。 太行山跨连数省,据平阳府绛县志云:西北诸山皆其支脉,首始河内,北至幽州。云中,今大同府。朔州,属大同府。代州,属太原府) 宋钦宗,承内禅,勉强支撑。(帝以金师日迫,意欲内禅,避兵东幸,以皇太子桓为开封牧,太常少卿李纲谓侍郎吴敏曰:建牧之议,岂非欲委太子以留守之任乎。今敌势猖獗,非传太子以位号,不足以招徕豪杰。翌日,敏具以纲言白帝,帝即召纲入议,纲请假太子位号,使守宗社,收将士心,以死捍敌,天下可保。帝遂传位太子,是为钦宗。尊徽宗为教主道君太上皇帝) 罢李纲,谢金人,登闻挝碎。 劫营输,魂胆落,括献金银。(李纲为尚书右丞东京留守。干离不军围汴城,纲御之,斩获百余人。金知有备,乃退,遣使议和。帝召羣臣议之,李邦彦主割地请和,纲以为击之便,帝竟从邦彦计,命李棁使金军,干离不曰:今若议和,当输金五百万两,银五千万两,尊金帝为伯父,割中山太原河间三镇地,以宰相亲王为质。棁遂与金使萧三保奴等来,邦彦劝帝从之,帝括借都城金银及娼优家财,得金二十万两,银四十万两,而民间已空。纲言金人所需金帛,竭天下且不足,况都城乎?不若遣辨士,姑与之议,宿留数日,大兵四集,彼孤军深入,虽不得所欲,亦将速归。此时而与之盟,则不敢轻中国,而和可久。邦彦不可,纲不能夺。及退,则誓书已成,一依其言,以张邦昌为计议使,日输金币于金。而金人需求不已,日肆屠掠,会种师道姚平仲诸路勤王兵入援,纲言金人贪婪无厌,其势非用师不可,且敌兵号六万,而吾勤王之师,集城下者已二十余万。若扼河津,绝饷道,俟其食尽力疲,然后纵其北归,半渡击之,此必胜之计也。帝然之,约日举事,而姚平仲虑功名独归种氏,请先期击之。遂帅步骑万人,夜斫敌营。方发,金候吏觉之,干离不遣兵迎击,平仲兵败,亡去,金师复围汴城,纲帅诸将战于幕天坡,以神臂弓射之,金人少却。遣使王汭责用兵违誓之故,汭至,邦彦语之曰:用兵乃李纲姚平仲罪耳,非朝廷意也。因罢李纲,以谢金人。太学生陈东及都民数万人上书,言李纲奋勇不顾,以身任天下之重,所谓社稷臣也,罢命一传,兵民骚动,至于流涕,罢纲非特堕邦彦等计中,又隋虏计中也。乞复用纲,而斥邦彦。挝坏登闻鼓,喧呼动地。帝恐生变,乃复纲右丞,充京城四壁防御使。 李纲,字伯纪,邵武人,谥忠定。师道,种世衡孙,字彝叔。平仲,字希晏) 种师道,良计策,弃而不用。(初,师道帅师入援,见帝言曰:女真不知兵,岂有孤军深入人境,而能善其归乎?帝曰:业已讲和矣。对曰:臣以军旅之事事陛下,余非所敢知也。拜同知枢密院事,统四方勤王兵,师道入朝,请缓给金币,俟彼惰归,扼而歼诸河。李邦彦不从。后干离不得三镇,且知京师有备,遂不俟金币数足,遣使告辞北去。师道又请乘其半济击之,帝亦不许。师道曰:异日必为国患!后金师再至,城陷,帝恸哭曰:不用种师道言,以至于此) 偏信靠,妖邪说,六甲天兵。(尚书右丞孙傅,闻郭京能施六甲法,可以生擒金二将,其法用七千七百七十七人,帝信之,以京为成忠郎,使自募兵,无问能否,但择年命合六甲者,所得皆市井游惰。旬日而足,京曰:非至危急,吾师不出。有刘孝竭等募众,或称六丁力士,或称北斗神君,或言金阙大将,大率效京所为。后金攻通津宣化门,趣京出师,城中延颈于宣化门,立俟捷报。俄顷贼兵两翼而进,冲断前军,一扫而空。居后者悉堕护龙河,钓桥已尸积不可拽,城门急闭,贼师鸣鼓振旅,铁衣满野,皆沿城而上,城遂陷。京既败遁,沿途称撒豆成兵以惑众,逃之襄阳,为张思正所诛) 上降表,割两河,衣冠鱼肉。(靖康元年十一月二十五日,金粘没喝陷京城,都民欲巷战,金人宣言议和退师,帝命尚书右仆射何桌请成,粘没暍曰:今之所议,期在割地而已。并邀帝出盟,帝乃如青城粘没喝军,奉二降表过北,其略云:三里之城,遂失藩篱之守;七世之庙,几为灰烬之余。既干汗马之劳,敢缓牵羊之请,恭惟大金皇帝陛下云云。又云:上皇负罪以播迁,微臣捐躯而听命。粘没喝抹去大金二字,止欲称皇帝,又易负罪二字为失德。帝不得已,皆从之。帝留二宿乃还,遣使如两河,割地以畀金,以陈过庭折彦质等为割地使,如河东北割地。两河民皆坚守不奉诏。胡致堂万言书曰:陵庙荒圯,土宇日蹙,衣冠黔首,为肉为鱼。 胡寅,字明仲,安国弟之子,崇安人,世称致堂先生,着有论语详说,及论史管见) 玉乾坤,金世界,父子遭擒。(帝如青城,金复邀上皇出城。京城巡检范琼,逼上皇与太后御犊车出宫,郸王楷及诸妃公主驸马皆从,惟元佑孟后以废居私第获免。金主废帝及上皇为庶人。初,徽宗中秋后,在苑中赋晚间景物,一联云:日射晚霞金世界,月临天宇玉乾坤。写示宰臣,甚谓得意,皆称赞取对精切。至次年戎马犯顺,国号金,亦先兆金世界也) 青城营,好打球,若水死节。(靖康二年正月初十日,金又邀帝至营,帝复如青城,吏部侍郎李若水从行。至十五日,方见粘没喝,士庶每日望车驾还内,时大雨十余日不止,王宗浼自军前传诏云:元帅留上打球,未得晴,俟打球毕即还内。士庶闻之,各贴黄榜,自宣德至南熏门,罗列道场祈晴,并愿车驾早还。帝在金营不返,金人逼帝易服。若水抱帝大哭,诋金人为狗辈,金人曳若水出,击之仆于地,粘没喝令曰:必使李侍郎无恙。若水绝不食,或勉之曰:事无可为者,今日顺从,明日富贵矣。若水曰:天无二日,若水宁有二主哉。其仆亦慰解之曰:公父母春秋高,若少屈,冀得一归觐。若水叱之曰:吾不顾家矣。乃骂不绝口,监军挝破其唇,噀血骂愈切,至以刃裂颈断舌而死。金人曰:辽国之亡,死义者十数,南朝惟李侍郎一人。 若水,洺州曲周人,谥忠愍) 五国城,结果了,昏德重昏。(金以二帝北去,金主废上皇为昏德公,帝为重昏侯,徙于五国城,去金上京东七千里。至高宗建炎五年,上皇崩。绍兴二十六年,完颜亮南侵,使人至钦宗所犯跸,七百余人俱受害。 青城,今河南府洛阳县治北,原有隋所建青城宫) 廿一史弹词注卷之九 第九段下 一骑马,渡康王,江南立帝。(康王构,徽宗第九子。初,钦宗令康王使金军请和,至磁州,守臣宗泽劝毋往,民遮道留之,乃还次相州。钦宗乃诏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俾帅师入援,康王遂次东平。钦宗又以金方议和,以蜡诏止之,康王次济州。及金以二帝北去,立张邦昌为楚帝,吕好问马绅极陈顺逆,劝邦昌速迎康王,邦昌乃奉大宋受命宝诣济州,元佑皇后降手书,俾王嗣统。泽与权知应天府朱胜非,来言江南乃艺祖兴王之地,请幸之以图大事。康王遂趋应天府,受命即位,是为高宗。外传载康王为金兵所袭,至磁州界,夜宿崔府君庙中,忽神促曰:速上马,追兵至矣。逮起,果有疋马在焉,遂乘之,走抵夹江,其马涌身而过,既渡,僵立不进。天明视之,乃庙中泥马也。先是钦宗年号为靖康,人谓有十二月立康王之谶。 磁州,属漳德府。胜非,蔡州人,谥忠靖,字藏一) 建中兴,无计策,航海逃生。(帝以杜充守建康,自如临安。金兀朮渡江,入建康,充降,吕颐浩进航海之策曰:敌兵多骑,必不能乘舟袭我,江浙地热,必不能久留,俟其退去,复还二浙。彼出我入,彼入我出,此兵家之奇也。帝遂奔明州。兀朮陷临安,遣兵渡浙追帝,帝航海,金人陷明州,遂袭帝于海,帝走温州,兀朮还,帝乃复还越州。 明州,今宁波府) 宗留守,固京城,表还车驾。(开封尹阙,李纲言非宗泽不可,乃以泽为东京留守,知开封府。时敌骑留屯河上,金鼓之声日夕相闻,京城楼橹尽废,盗贼纵横,泽至,捕诛盗贼,抚循军民,屡出师挫敌,又招降河东巨寇王善及杨进王再兴等,而于京城四壁,各置使以领之。又沿河鳞次为连珠砦,结河北河东山水砦忠义民兵,于是陕西京东西诸路咸愿听泽节制,泽屡表请车驾还京,曰:臣为陛下保护京城,陛下不早回,则天下何所倚戴!而帝用黄潜善计,决意幸东南,不报。宗泽,字汝霖,义鸟人,谥忠简) 汪黄沮,抑郁死,泪满衣襟。(帝以汪伯彦黄潜善为尚书左右仆射,二人猥持国柄,嫉害忠良。时金兵所至,二人皆不上闻。宗泽前后请帝还京二十余奏,每为潜善伯彦所抑,发愤成疾,疽发于背,诸将入问疾,泽矍然曰:吾以二帝蒙尘,愤愤至此。汝等能歼敌,则我死无憾。众皆流涕曰:敢不尽力!诸将出,泽叹曰: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无一话及家事,但连呼过河者三而卒) 振军声,累得胜,张韩吴岳。(张浚为侍御史,以朱胜非荐,进川陕京湖宣抚使,训新集之兵,当方张之势,全蜀安堵,牵制东南,江淮亦赖以安。后罢归,金使每至,必问浚安在,惟恐其复用也。会齐刘豫入寇,赵鼎劝帝召浚,帝以浚知枢密院事,浚即日赴江上视师,将士见浚,勇气百倍。金兀朮以书约战,韩世忠遣麾使王愈等杀之,且言张枢密已在镇江。兀朮曰:张枢密贬岭南,何得在此?愈出浚所下文书示之,兀朮色变,遂夜遁。浚封魏公。韩世忠,延安人,以应募立功,从高宗南渡,平苗传刘正彦之乱,累迁横海武宁安化三镇节度使。金兀朮欲济江,世忠移师镇江,谓诸将曰:金山龙王庙,敌必登之以觇我虚实,乃遣苏德将百人伏庙中,戒之曰:闻江中鼓声,急出击之。果有五骑趋庙,闻鼓而出,获其两骑,其三骑驰去,中一人红袍玉带者,则兀朮也。既而接战江中,世忠妻梁夫人亲执桴鼓,敌终不得济,乃擒兀朮之婿龙虎大王。世忠以八千人拒兀朮十万之众,金人自是不敢渡江矣。后诏世忠屯扬州,世忠驻大仪,以当敌骑,移兵五阵,设伏二十余所,约闻鼓即起击。聂儿孛堇引兵至江口,距大仪五里,别将挞不野拥铁骑过五阵东,世忠传小麾鸣鼓,伏兵四起,擒挞不野等二百余人,亲追至淮,金兵大溃。论者以此举为中兴武功第一,后屯楚州十余年,其众仅三万,而金人不敢犯。封福国公,后追封薪王。初,张浚治兵兴元,以泾原都监吴玠及弟璘材勇,皆用之。玠守和尚原,金将没立乌鲁折合约日会和尚原,乌鲁折合先期至,玠与璘更战迭休,金人败遁。没立方攻箭筈岭,玠复遣将击破之,两军终不得合,金人狃于常胜,及与玠战,辄败,愤甚。于是兀朮会诸帅兵进薄和尚原,玠璘命诸将分番迭射,敌稍却,则以奇兵旁击,绝其粮道,度其困且走,设伏侍之。敌至伏发,兀朮中二流矢,亟鬄其须髯而遁。金自南侵,未常有此败衂,玠虑金人必复深入,乃别营垒于僊人关右之地,曰杀金坪。兀朮撤离喝等帅步骑十万进攻僊人关,玠以万人守杀金坪以当其冲,璘自武阶路入援,与玠会于僊人关,大败金军。是役也,兀朮以下皆携妻孥来,本谓蜀可图,既不得逞,乃还据凤翔,金之不敢窥蜀者,皆玠弟兄功也。玢拜四州宣抚使,璘以四州宣抚使封新安王。岳飞,汤阴人,靖康初,金人以二帝北去,飞应募,誓以忠义报国。建炎绍兴间,大小百战,未尝一败,尝以八百人破盗王善五十万于南熏门;以八十人,破曹成十万众于桂岭;又平湖广大盗杨么等十数万,帝赐御书于旗曰精忠岳飞。初为江淮统制,败金人于广德,六战皆捷,金兵相谓曰:此岳爷爷军也。争降附之。后屡破金兵,收复河南州郡,留大军于颖昌,自以轻骑驻郾城,兀朮以拐子马万五千来,飞戒步卒以麻扎刀入阵,勿仰视,第斫马足。拐子马相连,一马仆,二马不能行,飞军奋击,大破之。兀朮大恸曰:自海上起兵,皆以此胜,今已矣。愤甚。会师十万攻颖昌,又败,飞追至朱仙镇,兀朮败走还汴。时中原尽磁相泽潞晋绛汾隰之境,皆期日兴兵,与官军会。其所揭旗,以岳为号,自燕以南,金人号令不行。飞语其下曰:直抵黄龙府,与诸君痛饮耳!方指日渡河,以奉诏班师,一日奉金字牌十二,乃还。飞追封鄂王。 兴元,今汉中府。泾原,今平凉府。和尚原,在今宝鸡县西南三十五里。箭筈岭,在今岐山县东北六十里。仙人关,在凤县境内。杀金坪,在今洛阳县西北杀金岭之傍。武阶,即今阶州。广德,今州,属安庆府。颖昌,今开封府许州。郾城,今县,属开封府。朱仙镇,在今开封府城南四十里。黄龙府,在辽东开原城外。张浚,字德远,谥忠献。赵鼎,字符镇,闻喜人,赠丰国公,谥忠肃。世忠,字良臣,谥忠武。吴玠,字晋卿,陇于人,赠少师,谥武安。吴璘,字唐卿,拜太傅,追封信王,谥武顺。岳飞,字鹏举,官少保,谥武穆。▼璜按宋高宗名将,并称张韩刘岳,今升庵以吴易刘,此或目有去取,然后亦有浚与俊之分。刘亦有光世与锜之别,并附丁南湖论,以资考订。南湖曰:宋中兴诸将,以张韩岳刘并论,然名并而实不并也。张俊党桧杀飞,罪不在桧下。光世虽得士卒心,然庸才耳。魏公以厥子真儒,益见隆重,而挫师枉杀,遗议不少。惟韩岳二公齐休万古,一无訾议。然予叹武穆之奇祸,而未尝不羡蕲王之全福也。时有刘锜顺昌之捷,亦庶几焉。刘锜,字信叔,成纪人,谥武穆) 苗刘变,遭禁制,不胜疑心。(扈从统志苗傅,自负世将,有劳王室,以枢密王渊骤迁显职,心不平。刘正彦亦以招降剧盗,功大赏薄,怨帝。二人因相结,时内侍康履蓝珪,恃恩用事,傅等伏兵杀渊及履等,帝御楼谕傅等归营,傅等进曰:陛下不当即大位,将来渊圣皇帝来归,未知何以处之。遂劫帝传位皇太子魏国公旉,请隆佑孟太后临朝,以显灵寺为睿圣宫,徙帝居之。张浚吕颐浩韩世忠等会兵讨之,傅等忧恐,仆射朱胜非曰:勤王之师未至者,使是间自反正耳。傅等遂率百官请帝复位,浚等复败贼将苗翊于临平,傅正彦夜遁,世忠获诛之。帝因傅等渊圣皇帝来归、何以处之之语,因是生疑,故不复有复中原而迎二圣之心也。诗余有满江红辞,后段云:岂不念,中原蹙,岂不念,徽钦辱。念徽钦既返,此身何属。千载休谈南渡错,当时自怕中原复。笑区区一桧有何能,逢其欲。此词足以诛高宗之心矣。颐浩,字符直,封秦国公,谥忠穆) 贼桧归,决讲和,称臣奉贡。(初,秦桧从二帝至燕,金主以桧赐挞懒。及南侵,以为参谋,挞懒攻楚州,桧与妻王氏自军中趋涟水军,自言杀金人监己者,夺舟而来,遂航海至越州。帝命先见宰执,桧首言如欲天下无事,须是南自南,北自北。朝士多疑其自燕至楚二千八百里,踰河越海,岂无讯诃之者,就令从军挞懒,金人纵之,必质妻属,安得与王氏偕?惟范宗尹及李回与桧善,力荐其忠,桧入对,首奏所草与挞懒求和书。帝谓辅臣曰:桧朴忠过人,朕得之,喜而不寐。既得二帝母后消息,又得一佳士也。遂拜礼部尚书。先是朝廷虽数遣使于金,但且守且和;而专意与敌解雠息兵,则自桧始。后帝以桧为仆射同平章事兼枢密使,桧言臣僚畏首尾,多持两端,不足与断大事,若陛下必欲讲和,乞专与臣议。帝许之,然犹以羣臣为患,擢中书舍人勾龙如渊为御史中丞,劾异议者。由是诏诸路班师,凡有沮和议者,悉罢斥之。以魏良臣为金国禀请使,兀朮以萧毅邢具胆为审议使,与良臣偕来,议以淮水为界,求割唐邓二州及陕西余地,岁币银绢各二十五万,仍许归梓宫太后。帝悉从其请,命何铸充报谢进表使,表曰:臣构言,今画疆,以淮水中流为界,西有唐邓州,割属上国。既蒙恩造,许备藩方,世世子孙,谨守臣节。每皇帝生辰并正旦,遣使称贺,岁贡银绢二十五万匹两,每春季搬送至泗州交纳。有渝此盟,明神是殛,坠命亡家,伏望上国早降誓诏,使敝邑永为凭焉。 楚州,今淮安府。涟水军,今安东县。唐今唐县,邓今邓州,俱属南阳府) 杀忠良,三字狱,匿怨忘亲。(枢密副使岳飞,以恢复为己任,不肯附和议,兀朮遗桧书曰:汝朝夕以和请,而岳飞方为河北图,必杀飞,始可和。桧亦以飞不死,终梗和议,己必及祸,乃罢飞奉朝请。又与枢密使张俊谋,密诱飞部曲能告飞事者,优以重赏,卒无应者。桧闻飞统制王俊善告讦,号鵰儿,以奸贪屡为副都统制张宪所抑,使人谕之,王俊许诺,于是桧谋以张宪王俊皆飞部将,使其徒自相攻发,因以及飞父子,庶帝不疑。俊时在镇江,乃自为状付俊,妄言宪谋据襄阳,还飞兵柄,执宪赴镇江行枢密府鞠之,使宪自诬。谓得飞子云手书,命宪营还兵计。宪被掠无完肤,竟不伏,俊手自具狱成告桧,桧矫诏召飞父子。飞笑曰:皇天后土,可表此心。遂与云就大理狱,桧命中丞何铸鞫之,铸引飞至庭,诘其反状,飞裂裳以背示铸,有旧涅尽忠报国四字,深入肤裏。铸察其冤,白桧,桧曰:此上意也。铸曰:强敌未灭,无故戮一大将,失士卒心,非社稷之长计。桧乃改命谏议大夫万俟卨,卨素与飞有怨,遂诬飞令于鹏孙革致书张宪王贵,令虚申探报,以动朝廷,云与宪书,令措置使飞还军,且云其书已焚,傅会成狱。大理卿薛仁辅等言飞无辜,判宗正寺士亻褭请以百口保飞无他,且曰:中原未靖,祸及忠义,是忘二圣,不欲复中原也。皆不听。韩世忠心不平,诣桧诘其寔,桧曰:岳云与张宪书虽不明,其事莫须有。世忠曰:莫须有三字,何以服天下!一日,桧手书小纸付狱,即报飞死,并杀云与宪。凡讼飞寃者,或黜或死;傅成其狱者,皆进秩。尹氏曰:贼臣秦桧不足责,高宗若是,亦可谓忘亲释怨者矣。广义曰:用奸臣,杀良将,甘心降虏,而忘父兄母妻之大雠,此高宗素志也。君子奚独罪桧哉! 何铸,字伯寿,余杭人,谥恭敏。万俟卨,音墨其屑) 完颜亮,再背盟,吴山立马。(金主完颜亮,有南侵之意,乃密隐画工于奉使中,俾写临安湖山以归为屏,而图己之像,策马于吴山绝顶,题诗其上,有万里车书盍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之句。至是大举入寇,众号百万,毡帐相望,钲鼓之聋不绝,远近大震。 吴山在杭州府治东南,吴人磷伍子胥死,立祠其上,又名胥山。上有寺观,左临大江,右瞰西湖,为一郡胜概) 赖儒生,战釆石,江左苻秦。(金主亮临采石,誓明日济江。时刘锜将王权军溃于昭关,退屯采石,帝以李显忠代将,命参谋虞允文往芜湖,迎显忠,交王权军,且犒师。允文至采石,权已去,显忠未来,敌骑充斥,官军三五星散。允文谓坐待显忠则误国事,遂召诸将,勉以忠义曰:金帛诰命皆在此,以待有功。乃命诸将列阵,部分甫毕,敌数百艘绝江而来,直薄官军。军小却,允文入阵中,抚统制时俊之背曰:汝胆略闻四方,立阵后,则儿女子尔。俊即挥双刀出,士殊死战,中流,官军以海船冲敌舟,皆平沈,敌半死半战,日暮未退。会有溃卒自光州来,允文授以旗鼓,从山后转出,敌疑援兵至,始遁,尤文命劲弩尾击追射,大败之。允文知敌当复来,夜半部分诸将,明旦敌果至,复败之,帝遂焚其龙凤舟,率军趋扬州。亮至瓜洲,诏诸将约以三日济江,否则尽杀之,军士危惧,遂共杀亮,渡淮北还。显忠至采石,允文还镇江,时太尉刘锜病笃,允文问疾,锜执允文手曰:疾何必问,朝廷养兵三十年,一技不施,而大功乃出一儒生,我辈愧死矣。顾充曰:逆亮师出建康,赖儒生成功于采石,金亮见弒于瓜洲,而我江左彼苻秦。不然,帝无驻跸之所矣。 采石,山名,在今太平府城北。昭关,在今含山县小岘山西,相传于胥奔吴过此,又镇江北固山,亦有昭关。此军溃当在含山。芜湖,今县,属太平府。瓜洲,在扬州府城南四十五里,有瓜洲渡,以通镇江。 虞允文,字彬父,仁寿人,封雍国公,谥忠肃。▼璜按杨诚斋海鳅船赋序云:采石战舰曰蒙冲,广而确。曰海鳅,轻而驶。绍兴辛巳,逆亮至江北,掠民船,指麾欲济。允文伏舟七宝山后,令曰:旗举则出,伺其半渡,卓旗于山,人在舟中,踏车以行船,但见船行而不见人,虏以为纸船。大舟中忽发一霹雳炮,盖以纸为之,而实以石灰硫黄,炮自空而下坠水中,硫黄得水,而火自水跳出,其声如雷,纸裂而石灰散为烟雾,眯其人马之目,咫尺不相见,遂压虏舟,人马皆溺,大败之) 明受亡,乏储嗣,谋庸羣议。(初,苗刘之变,刼帝传位于太子旉,改元明受。旉寻卒,帝未有后。尚书右仆射范宗尹,尝造膝请建太子,帝谓太祖后零落可悯,诏选其后。会上虞县令娄寅亮上书,乞选太祖诸孙有贤德者,视秩亲王,庶几上慰在天之灵,下系人心之望。帝乃选太祖后子偁之子伯琮,赐名瑷,更名玮,进封建王,立以为皇子。▼璜按朝野遗记载苗刘之变,植虚器于前星,欲自恣耳。春宫未辨菽麦,而张魏公在建业,乃受而殒之在铁塔下。盖当时并乳媪掩之云。又云:车驾在维扬,魏公方在台院,比江都宫中帝有所御幸,而张浚告变者遽至,矍然惊惕,遂病痿腐,故明受殂后,后宫皆不孕。高庙中年不乐张忠献者,亦追归来望思之怒耳) 得贤能,早付托,亦见公心。(初,岳飞诣资善堂,见皇子玮,退而喜曰:社稷得人矣,中兴基业,其在是乎。玮育宫中凡三十余年,天资英明,豁达大度,左右未尝见喜愠之色。至是立为皇太子,更名眘。帝寻传位太子,自称太上皇,退居德寿宫,谓羣臣曰:付托得人,吾无憾矣) 宋孝宗,承七世,开基太祖。(自太宗至高宗,凡九传,皆太宗之后。高宗无子,乃求太祖后。孝宗,太祖六世孙秦王德芳之后,秀王偁之子) 伤断弦,携漆杖,有志经论。(帝志图恢复,留心骑射,尝射,弩断,弦伤目。又在宫中,常携一漆杖,尝游后苑,偶忘携焉,命黄门取之,二人竟力曳以来。盖精铁也。帝方有意中原,故阴自习劳苦如此) 张紫岩,再出师,符离阻丧。 邵宏渊,李显忠,两不相能。(建炎初,张浚使都统制刘锡帅五路之兵,与金娄室大战于富平,败绩。至是帝以浚为枢密使,都督江海军马。帝锐意恢复,浚入见,乞即日降诏幸建康,且奏金人至秋,必为边患,当及其未发攻之。帝然共言,乃议出师渡淮,命李显忠邵宏渊亦献捣虹县灵壁之策。帝命先图二城,浚乃遣显忠出濠州趋灵壁,宏渊出泗州趋虹县。金都统萧琦用拐子马来拒,显忠与之力战,遂复灵壁,宣布德意,不戮一人,中原归附者接踵。宏渊围虹久不下,显忠遣灵壁降卒开谕祸福,金守将乃出降。宏渊耻功不自己出,会有降千户诉宏渊之卒夺其佩刀,显忠立斩之,由是二将不协。显忠又败金萧琦于宿州,获之,复其城,中原震动。金孛撒复率步骑十万来攻宿州,显忠率所部力战却之,宏渊按兵不动,且顾众曰:当此盛夏,摇扇于清凉,且犹不堪,况烈日中被甲苦战乎。人心遂摇,无复鬬志。诸将以显忠宏渊不协,各遁去,显忠叹曰:若使诸军相与犄角,自城外掩击,则敌可尽,河南指日可复!宏渊又言金添生兵二十万来,傥我兵不返,恐不测生变。显忠知宏渊无固志,叹曰:天未欲平中原耶?何沮挠如此!遂夜引还,至符离,师大溃,所丧军资器械殆尽,幸而金不复南。 张浚汉州绵竹人。紫岩,绵竹县山名,县治南有紫岩书院,为浚读书之所,时称浚为紫岩相公。紫岩山在县西北三十里,绵水出于此。符离,今凤阳府宿州。富平,今县,属西安府。虹县灵壁,今俱属凤阳府) 汤思退,劾忠良,胁和谕敌。(汤思退致身,皆秦桧父子之恩。桧病笃,召思退属以后事,脍黄金千两。思退以为期其死,不敢受。高宗闻之,以非桧党,信任之,令权参知政事。思退益坚和议,后罢归,至是帝以符离师溃,乃议讲和,召用思退,以为尚书右仆射同平章事,兼枢密使。金纥石烈志宁以书来,求唐邓海泗四州之地,及岁币称臣还中原归正人,诏遣卢仲贤报书,帝戒以勿许四郡,而思退命许之。仲贤至宿州,金仆散忠义惧之以威,仲贤惶恐,言归当禀命,忠义遂定书四事:一欲通书称叔侄,二欲得四州,三欲岁币金绢之数如旧,四欲归彼叛臣及归正人。仲贤至行在,帝大悔,思退请遣王之望如金师议和,许割四州,求减岁币之半。张浚上疏曰:自秦桧阴怀他志,卒成逆亮之祸,桧之大罪未正于朝,致使其党复出为恶,窃为陛下忧之。浚又言请幸建康,以图进兵。寻诏浚视师江淮,思退讽右正言尹穑劾罢浚,判福州。浚既去,朝廷遂决弃地求和之议。思退奏遣魏杞复如金议和,书称侄大宋皇帝某再拜,奉于叔大金皇帝。岁币二十万。思退犹以帝悔悟,恐事不成,阴遣孙造谕敌以重兵胁和,金仆散忠义等遂渡淮,与纥石烈志宁分兵自清河口攻陷楚州。后杞至金,金主许损岁币,不发归正人。命罢兵分戍,正敌国礼而还。 海泗,今淮安海州凤阳泗州。清河口,今淮安清河县) 满朝中,皆妇女,叹杀豪英。(兵部侍郎胡铨言:金不可和,倘干网独断,追回使者,省数千亿之岁币。专意武备,足食足兵,无书名之耻,无事大之辱,无拜之屈。书曰:毋用妇人之言。今举朝之士,皆妇人也!不听) 德寿宫,亲奉养,极其孝顺。(上皇居德寿宫二十六年,帝孝养备至,升遐之日,哀慕尤切,终丧二年,力行古礼。群臣屡请遵易月之令,不从) 南北和,臣改侄,保境安民。(先是国书,大来去大字,皇帝去皇字,书用君臣之礼,有再拜等语。金使至,则起立问金主起居,降坐受书,奉使者自同陪臣,伴属皆拜来使。至是始称帝为宋皇帝,正为叔侄之国,易岁贡为岁币,减十万之数,地界如绍兴时。帝锐意恢复,值金主贤明仁恕,无可乘之衅,南北讲好,与只休息焉) 宋光宗,惑李后,妇原将种。(孝宗传位于太子惇,惇即位,是为光宗。尊孝宗为寿皇圣帝,立皇后李氏。后安阳人,庆远节度使道之女。道帅湖北,闻道士皇甫坦善相人,乃出诸女拜之,坦见后惊,不敢受拜,曰:此女当母天下。坦言于高宗,遂聘为恭王妃,生嘉王扩。妃性妬悍,常诉帝左右于高宗及寿皇,高宗不怿,谓吴后曰:是妇将种,吾为皇甫坦所误。寿皇亦屡训敕,后怨之。 皇甫坦,夹江人) 重华宫,一二载,不见严亲。(时寿皇居重华宫,帝惑于李后之言,久不往朝。绍熙三年二月,帝疾稍平,诣重华宫起居,四年重阳节,以疾不过宫,群臣连疏乞请,不听。给事谢深甫极谏,帝感悟,辄命驾往朝重华宫,百官班立以俟。帝已出至御屏,李后挽帝回,曰:天寒,官家且进一杯酒。百僚侍卫皆失色,中书舍人陈傅良,趋进引帝裾,请毋入,随至御屏后。李后叱之曰:这里甚去处,秀才要砍头耶?竟传旨还内。寿皇怏怏。一日登朝堂露台,闻委巷小儿争闘,呼赵官家者,寿皇曰:朕呼之尚不至,尔枉自叫。凄然不乐,自此浸不豫。 傅良,字君举,端安人,学者称止斋先生,谥文节) 宫人手,煮成羹,斋坛告变。 宦官言,搬出祸,感病伤心。(初,帝违豫,寿皇至南内,督过左右之人,近习惧,遂谋离间三宫。会帝得心疾,寿皇购得良药,欲因帝至宫授之,宦者遂诉于皇后曰:太上合药一大丸,俟宫车过即投药,万一不虞,奈宗社何。顷之内宴,后请立嘉王扩为太子,寿皇不许。后退,持嘉王泣诉于帝,谓寿皇有废立意,帝惑之,遂不朝寿皇。一日,帝浣手宫中,覩宫人手白,悦之,他日后遣人送食盒于帝,启之,则宫人两手也。后又以苗贵妃有宠,因帝祭太庙宿斋宫,后杀贵妃,以暴卒闻。帝闻贵妃无疾而殒,哭泣无节,翌日,合祭天地,丙夜将临,星月尚皎,方入大次服衮冕,始搢大圭,烈风倏起,霹雳一声,燎火御幙皆仆,在位者辟易,上亦惊僵。而雨电交击,黄坛烛尽灭,众皆暗中自救,莫能措手。神位玉帛牲牢皆狼藉,稍霁则已曙,不能成礼而罢。圣体遂苦风眩,一时策命宰臣望祀,车驾亟归疗病。一书云贵妃张氏) 躬定策,立宁宗,太皇太后。(寿皇崩,光宗称疾不出。丞相留正与枢密赵汝愚议,以皇帝有疾,暂就宫中成服。然丧不可以无主,太后寿皇之母,请摄行祭礼。于是尊太后为太皇太后,正复率宰执入奏,请建太子,御批云甚好。明日同旨拟以进,是夕御札付丞相云:历事岁久,念欲远闲。正大惧,逃去,人心益摇。会光宗临朝,忽仆于地,汝愚与尚书左选郎官叶适等谋白内禅于太皇太后,适与知合门事韩仛冑定计,仛冑因所善内侍省关礼具告之,礼入见太后泣请,许之。时嘉王谒告不入临,将禅祭,汝愚曰:禅祭重事,王不可不出。翼日,羣臣入,王亦入,汝愚率百官诣梓宫前,太后垂帘,汝愚奏皇帝疾未能执丧,臣等乞立嘉王为太子,皇帝批出有甚好二字,继有念欲退闲之旨,取太皇太后处分。太后曰:既有御笔,相公当奉行。汝愚袖出所拟太后指挥以进,云皇帝以疾,未能执丧,皇子嘉王扩,可即皇帝位,尊皇帝为太上皇帝。太后览毕曰:甚善。乃命汝愚谕旨,扶皇子诣几筵殿,哭尽哀,遂衮服出就重华殿登位,是为宁宗。 留正字仲至。叶适,字正则,永嘉人,学者号水心先生。汝愚,字子直,余干人,追封沂公,谥忠定。仛音托) 韩仛冑,弄国柄,贬窜宗臣。(韩仛胄,皇后季父也,仛冑欲推定策功,赵汝愚曰:吾宗臣,汝外戚也,何可言功?但迁仛冑防御使。仛冑大失望,然以传导诏旨,浸见亲幸,时时乘间窃弄威福,遂谋去汝愚。以京镗与汝愚有隙,引居政府,镗曰:彼宗姓也,诬以谋危社稷,则一网打尽矣。仛冑然之,以秘书监李沭尝有怨于汝愚,使奏汝愚以同姓居相位,将不利于社稷,乞罢其位。遂罢汝愚,出知福州,中丞谢深甫等又论汝愚冒居相位,今既罢免,乞令奉祠请咎,命提举洞霄宫,仛胄尤必欲寘汝愚于死,御史胡纮遂上言汝愚倡引为徒,谋为不轨,因条奏其十不逊,复窜汝愚于永州。汝愚至衡州,衡守钱鍪承仛冑密谕,窘辱百端,汝愚暴卒,天下寃之) 用内批,禁伪学,驱除正士。(初,韩仛冑谋去赵汝愚,问计于知阁事刘弜,弜曰:惟有用台谏耳。仛冑问若何而可,弜曰:御笔批出是也。仛胄遂以内批,拜给事中谢深甫为中丞,复用内批,以其党刘德秀为御史,由是言路皆仛冑之人,排斥正士。侍讲朱熹,因进讲毕,极言陛下即位未旬月,而进退宰臣,移易台谏,中外咸谓左右或窃其柄,臣恐主威下移矣。仛胄大怒,以内批罢熹。自程颢程颐传孔孟之学,其徒杨时传之罗从彦,从彦传之李侗,熹师侗,致知力行,其学大振,流俗丑正,多不便之,遂有道学之名,阴以攻诋。及仛冑用事,士大夫素为清议所摈者,乃教以凡相与异者,皆道学之人也,阴疏熹门人姓名授之,俾以次斥逐。或又为言,以道学目之,则有何罪。当名曰伪学,由是善类皆不自安。博士孙元卿袁燮、国子正陈武皆罢,司业汪达辨之亦被斥,以学士叶翥知贡举,翥奏言:伪学之魁,以匹夫窃人主之柄,乞将语录之类,尽行除毁;是科取士,梢涉义理者,悉皆黜落;六经语孟中庸大学之书,为世大禁。遂诏监司帅守荐举改官,并于奏牍前声说非伪学之人。会乡试漕司前期取家状,必令书以不是伪学五字。胡纮与熹有隙,为疏草授御史沈继祖,评熹十罪,且言熹剽窃张载程颐之余谕,簧鼓后进,收召四方无行义之徒,以益其党;其徒蔡元定,佐熹为妖,乞送别州编管。熹落职罢祠,窜元定于道州,寻以知绵州。王沇上疏,乞置伪学之籍,于是得以着籍者,赵汝愚刘正周必大王蔺四人为之首,朱熹彭龟年汪逵蔡元定吕祖泰等,凡五十九人。 道州,今属永州府。绵州,今属成都府。朱熹父松,字乔年,婺源人。熹字符晦,居崇安,扁读书室曰紫阳书堂,复筑室建阳,号云谷老人。其草堂曰晦庵,自号曰晦翁,晚居考亭精舍,号沧洲病叟,最后号遯翁。封徽国公,谥曰文。蔡元定,字季通,建阳人,学者称西山先生,谥文节。必大,字洪通,吉水人,谥文节。龟年,清江人,谥忠肃) 众谗谄,绳附膻,犬吠鸡鸣。(仛胄封平原郡王,加太傅太师,时政府枢密台谏侍从皆出其门,羣小满朝,竞为谗谄,如许及之之由窦尚书屈膝,执政陈自强之称恩主恩父,陈松献妾名曰松寿,仛冑曰:奈何与大谏同名?曰:欲使贱名尝达钧听耳。而苏师旦周筠,又仛胄厮役,亦得预闻国政。仛冑爱妾张谭王陈四人,皆封郡夫人,其次有名位者又十人。或献北珠冠四枚,仛冑以遗四人,其十人亦欲得北珠冠,知临安府赵师《睾廾》,亟市北珠制十冠以献,十人喜,为求迁官,拜工部侍郎。仛冑尝过南园山庄,顾竹篱草舍曰:此真田舍间气象,但欠犬吠鸡鸣耳。俄闻犬嗥丛薄,视之乃师《睾廾》也。仛冑大笑,闻者鄙之。顾氏曰:小人附韩氏以求美官,种种然若苍蝇之触晓窗) 欢乐极,悲哀来,朝堂生故。(顾氏曰:边鄙告宁,则朝堂生 故,不至于极败大坏不已) 伐金诏,思立着,盖世功名。(时金为北鄙阻《革业》等部所扰,兵连祸结,国势日弱,有劝仛冑立盖世功名以自固者,恢复之议遂起,聚财募卒,出封椿库,黄金万两,以待赏功。乃降诏,略曰:天道好还,中国有必伸之理;人心效顺,匹夫无不报之仇。蠢兹丑虏,犹托要盟,朘生灵之资,奉溪壑之欲,此非出于得已,彼乃谓之当然。含垢纳污,在人情而已极;声罪致讨,属胡运之将倾。兵出有名,师直为壮。言乎远,言乎近,孰无忠义之心;为人子,为人臣,当念祖宗之愤。直学士院李璧之词也) 蜀吴曦,献地图,通金背叛。(吴曦,璘孙珽子也,时为殿前副都指挥使,自以世守西蜀,为国藩屏,而身留行都,不得如志,乃以贿赂宰辅,规图帅蜀。仛冑许之,以为兴州都统制。曦至兴州,譛副都统制王大节罢之,兵权悉归于曦,异志遂成。会仛胄定议伐金,仡命曦练兵西蜀,以程松为四川宣抚使,曦副之。曦阴遣其客姚淮源献关外阶成和凤四州于金,求封蜀王,因持重按兵河池。仛冑日夜望其进兵,使者相继。曦恐谋泄,乃遣人攻秦陇,与金人力战,以坚仛冑之心。金人许封之,约曰:若按兵闭境,使其师东下,无西顾之忧,则全蜀之地卿所素有,当加封册,一依康王故事。因命完颜纲经略之。曦阴遣人送款于纲,纲遣张仔会之,曦言愿附金之情,仔请曦告身为报,曦尽出以附仔,纲乃以金主璟命,遣马良显持诏书金印立曦为蜀王。曦密受之,遂还兴州,遣任辛奉表,献蜀地图及吴氏谱牒于金。 兴州,今汉中府沔县。阶,今州。成,今县。和,今西和县,俱属巩昌府。凤,今凤县。属汉中府。秦陇,今秦州陇西县。兴元,今汉中府) 赖安丙,诛逆党,克复阶成。(吴曦遣将利吉,引金兵入凤州,以四郡付之。曦即兴州为行宫,自称蜀王,召随军转运使安丙为丞相长史。丙度不能脱,乃阳与而阴图之。监兴州合江仓杨巨源,谋讨曦,丙属眉州人陈梦锡以书致巨源,延之卧所,巨源曰:先生而为逆贼丞相长史耶?丙号哭曰:目前兵将我所知,不能奋起,必得豪杰,乃灭此贼。巨源曰:非先生不足以主此事,非巨源不足以了此事,会兴州中军正将李好义,亦结军士李贵进士杨君玉李坤辰等,谋诛曦,欲奉丙主事,巨源往与约,遂定计。好义等突入伪宫,大呼曰:奉朝廷密诏,以安长史为宣抚,令我诛反贼。曦卫兵千余闻有诏,皆弃挺而走。巨源持诏,乘马自称奉使入内户,曦启户欲逸,李贵即前执之,刃中曦颊,曦反扑贵仆于地,好义急呼王换斧其腰,曦始纵贵,贵遂斫其首,驰告丙,宣诏抚定城中,尽收曦党杀之,传首临安。众推丙权四州宣抚使,巨源好义谓丙曰:曦死,贼破胆矣,关外四州,为蜀要害,盍乘势复取之?丙乃分遣好义等复西和阶成凤州及大散关。合江,今县,属泸州。眉州,今四川直隶州。大散关,在今宝鸡县南五十二里,通褒斜大路) 安丰破,江淮骚,追求首祸。(仛冑以诸路兵伐金,招抚使郭倪攻宿州,大败;副使皇甫斌,败绩于唐州;江州都统王大节攻蔡州亦溃。金仆散揆遂分兵九道南下,揆引兵至淮,遣人密测淮水,惟八迭滩可涉,扬兵下蔡,声言欲渡。守将何汝励,悉众屯花靥以备之,揆乃遣赛不等潜师渡八迭,官军不虞其至,溃走,揆遂夺颖口,陷安丰军,进围和州,屯于瓦梁河,以控真扬诸州之冲,乃张旗帜于沿江上下,江表大震。金纥石烈于仁复陷滁州,入真州,寇六合,郭倪遣兵救之,败绩,倪弃扬州走,淮西镇县,皆没于金。仛冑以师出屡败,谕督视江淮军马丘崈遣刘佑持书币议和于揆。揆曰:称臣割地,献首祸之臣,乃可。崈复遣王文往,言用兵乃苏帅旦等所为,今已贬黜。揆曰:仛胄若无意用兵,师旦岂敢专擅?文还,仛冑复使方信儒如金议和,金复书曰:若能称臣,即以江淮之间取中为界,且斩元谋奸臣,函首以献,及添岁币并犒师银,方可。信儒还报,言敌所欲者五事:一割两淮,二增岁币,三索归正人,四犒军银,五不敢言。仛冑固问之,信儒徐曰:欲得太师头耳。仛冑大怒,贬信儒官,复遣右司郎中王柟如金。 安丰,今凤阳府寿州。唐州,今山西平阳府。蔡州,今汝宁新蔡县。和州,今江南直隶州。滁州,今属庐州府。六合,今县,属江宁府) 本希荣,反重辱,函首胡庭。 史弥远,诛仛冑,结交杨后。(自兴兵以来,公私力屈,仛冑以金人欲罪首谋,乃复锐意出师,中外忧惧。礼部侍郎史弥远入对,请诛仛冑以安邦。皇后杨氏亦怨仛冑初不欲立己,使皇子荣王俨具疏,言仛冑再启兵端,将不利于社稷。帝不答,后从旁力赞之,帝始允可,乃命后兄杨次山与弥远共图之,弥远自怀中出御批云:韩仛冑久任国柄,轻启兵端,使南北生灵枉罹凶害,可罢平章军国事。仍命主管殿前司公事夏震,以兵三百防护。翌日仛冑入朝,震以兵拥至玉津园,殛杀之,遣使即韶州诛苏师旦。后王柟还,持金书,求函仛冑首以赎淮南,诏百官议,尚书楼钥曰:和议重事,待此而决,奸宄已毙之首,又何足惜。命临安府斵棺取首枭之,遂以仛冑及师旦之首付柟,送金师,以易淮陕侵地。柟以首至金,金主璟悬二首,令百姓纵观,然后漆其首,藏于军器库,乃命罢兵。仛胄既诛,弥远遂擅权用事,杨后内专国政,弥远表里相结,权势熏灼,宰执待从台谏藩阃,皆所引荐,莫敢谁何) 使心机,坏家法,易置储君。(帝太子询卒,国本未立,命选太祖十世孙教育宫中,于是立沂王嗣子贵和为皇子,更名竑。初,燕懿王德昭之后,希瓐之子与莒母全氏,家于山阴,庆元人余天锡为史弥远府童子师,告还乡秋试,弥远以帝未有储嗣,而沂王近属亦未有后,欲借沂王置后为名,阴择宗室中可立者,以备皇子之选,乃密语之曰:今沂王无后,宗子贤厚者,幸俱以来。天锡渡浙,舟抵越西门,过全保长家避雨,保长知其为丞相客,具鸡黍,甚肃,二子侍立。天锡问之,保长曰:此吾外孙赵与莒与芮也。天钖忆弥远言,及还临安,告之,弥远使天锡密谕保长,还抚于其父家,遂载至临安。及贵和立为皇子,乃补与莒秉义郎,赐名贵诚,立为沂王后。时杨后专政,弥远擅权,皇子心不平,尝书杨后及弥远之事于几上,曰:弥远当决配八千里。又尝呼弥远为新恩,以他日非新州,则恩州也。弥远闻之,思以处竑,而竑不知。一日与国子学录郑清之曰:皇子不堪负荷,闻后沂邸者甚贤,今欲择讲官,君其善训导之,事成,弥远坐,郎君坐也,然言出于弥远之口,入于君之耳,一泄则族矣。清之许之。弥远日媒孽竑之失言于帝,觊帝废竑立贵诚,而帝不悟。 庆元,今宁波府) 元太祖,起幽燕,中原胆碎。(蒙古奇渥温铁木真,金授为察兀秃鲁,犹中国之招讨使也。至是兵势浸强,称帝于斡难河,是为元太祖。时金主卫王永济即位,有诏至蒙古,传言当拜受。铁木真问曰:新君为谁?使者曰:卫王也。铁木真遽南面唾曰:我谓中原皇帝是天上人做,此等庸懦亦为之耶?何以拜为!遂与金绝,数侵掠金西北地境,其势大盛,金人皇皇。蒙古遂取金西京及恒抚州,复遣其子窝阔台等,分取云内东胜武朔丰靖等州。由是西北诸州,皆降蒙古,未几,陷金燕京) 金宣宗,渡淮水,杀气凭陵。(金胡沙虎弑其主永济,而立升王玽,是为宣宗。时宋以金有蒙古之难,遂与金绝,罢金岁币。金有王世安者,献取盱眙楚州之策,金主以为淮南招抚使,遂有南侵之谋。朮虎高琪复劝侵宋,以广疆土,金主遂命鸟古论庆寿完颜赛不,帅师南侵,遂渡淮,犯光州庆寿,分兵犯樊城,围枣阳光化军。 盱眙,今县,属凤阳府。樊城,在今襄阳府城北,与襄阳对峙。枣阳光化,今二县俱属襄阳府) 宋理宗,沂王子,中宫策立。(宁宗疾笃,史弥远矫诏以贵诚为皇子,改名昀,宁宗崩,弥远遣皇后兄子谷石以废立事白后,后不可,谷等一夜七往返,后终不许,谷等拜泣曰:内外皆巳归心,苟不立之,祸变必生,则杨氏无噍类矣。后良久曰:其人安在?弥远即于禁中遣快行宣昀,令之曰:今所宣,是沂靖惠王府皇子,非万岁巷皇子。昀入宫见后,后拊其背曰:汝今为吾子矣。弥远引昀至柩前举哀毕,遂即位,尊杨后曰皇太后,垂帘专听政。 沂王名柄,孝宗孙。昀音钧) 害济王,贪聚敛,委政奸臣。(帝既即位,封竑为济王,出居湖州。史弥远忌之,诈言竑有疾,令余天锡召医人往视之,天锡至,逼竑缢于州治,以疾薨闻。人以济王不得其死,论者纷起,弥远遂专任憸壬以居台谏,一时君子,贬斥殆尽。帝德其立己,悉委政弥远,拜太师左丞相,封会稽郡王。后帝以诸路用兵,国用不足,遂务为聚歙,而民生蹙,国势倾矣) 焚楚州,寇扬州,李全作乱。 赖两赵,奋兵击,收复淮城。(初,金潍州李全,起兵于金为乱,率众来归,以功迁京东河北镇抚副使,骄暴难制,潜蓄异心。朝廷以许国为淮东制置使,兼知楚州,国至镇,痛抑北军。全自青州来谒,国端坐受拜,全大怒,既而全欲往青州,恐国苛留,自计曰:彼所争者,拜耳。更折节为礼。国大喜曰:吾折伏此虏矣。全往青州,遣刘庆福还楚作乱,国晨起视事,忽露刃充庭,国厉声曰:不得无礼。矢已及颡,流血蔽面而走,乱兵害其家,两司积蓄,尽为贼有。明日国缢于途,朝廷不问。后全为蒙古围于青州,遂降蒙古。朝廷改楚州为淮安军,全自青州复入淮安,外恭顺朝廷以就钱粮,阴以贸货轮蒙古,朝廷亦以全往来山东,得以少宽北顾之忧,遣饷不绝。全欲先据扬州以渡江,分兵狥通泰以趋海,其下皆曰:通泰盐场在焉,莫若先取为家计。全乃径捣盐城入据之。时朝廷以赵方之子赵范趟葵,节制镇江滁州军马。通判摄州事赵璥夫,亟迓赵范于镇江,范亦刻日约葵,葵帅军赴之。时全攻泰州,知州宋济迎降。全将趋扬,闻范葵已入扬城,乃曰:我计先取扬州渡江,尔曹劝我取通泰。今二赵已入扬州,江其可渡耶?既而曰:今惟有径捣扬州耳。遂悉众寇扬州。至湾头,据运河之冲,宗雄武献策于全曰:城中素无薪,若筑长围,三城自困。全乃列砦围三城,以持久困官军。全张盖奏乐于平山堂,布置筑围,范葵悉精锐数千而西,取官军素为贼所易者,张其旗帜以易之。全望见果喜。范麾兵并进,葵亲搏战,贼欲走入土城,官军已塞其瓮门,全窘,从数十骑北走,葵蹙之,全趋新塘。新塘淖深数尺,会久晴,浮战尘如燥壤,全骑过之,皆陷淖中,不能自拔。葵军追及,奋长鎗乱剌之,全死。余党欲还淮安,奉全妻杨氏为主,范葵追击,大破之,乃散去。范葵复帅步骑攻盐城,屡收贼众,遂薄淮安城,杀贼万计,淮安五城俱破。淮北贼归赴援,舟师又剿击,焚其水栅,贼始惧。全妻杨氏谓郑衍德曰: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手,今事势已去,汝等未降者,以我在故也。遂绝淮而去。其党即遣冯垍等纳款军门,淮安始平。 潍州,今登州府潍县。通泰二州,属扬州府。盐城,今县,属淮安府。湾头,即茱萸湾,在扬州城东北九里。平山堂,在蜀冈上,宋郡守欧阳修建。赵范,字武仲,衡山人。杨氏名妙真) 仗胡马,扫边尘,谋吞西夏。(宋宝庆三年,蒙古铁木真伐夏,尽克夏城邑,夏主睍出降,遂絷以归,而西夏亡) 孟无庵,身百战,并力平金。(以孟宗政子珙为京西兵马钤辖,蒙古遣王檝来京湖议夹攻金,京湖制置使史嵩之以闻,朝臣皆以为可遂复雠之举,帝命嵩之报使许之。时蒙古攻汴,金主守绪出奔河北,复由归德走蔡州,蒙古都元帅塔察儿使檝至襄阳,约攻蔡州。嵩之命珙等帅师赴之,塔察儿遣张柔帅精兵薄城,柔中流矢如猬,珙救之,挟柔以出。明旦珙殊死战,进逼柴潭,立栅潭上,命诸将拔柴潭楼。蔡州恃潭为固,外即汝河,珙凿堤,潭决入汝水,寔以薪苇,蒙古亦决练河,两军皆济,攻其外城,破之。两军合攻西城,克之,队堕其城。先是金尚书右丞完颜忽斜虎筑寨浚濠为备,及西城堕,军未能入,但于城上立栅自蔽,忽斜虎日夕御战,珙下令衔枚,师向南门,至金字楼,列云梯,令万众竞登,大战城上。金鸟古论镐及其将帅二百人迎降,乃四面夹攻,南面守门者弃门走,门西开,珙招塔察儿等之师以入,金主自缢。诸将举火焚之,珙乃与塔察儿分其骨以还,金遂亡。珙凡身亲百战,以致平金,其临将吏,面色凛然,无敢涕唾者,退则焚香扫地,隐几危坐,若萧然事外者。自号无庵承士,拜宁武节度使,封汉东公。及卒,谥忠襄。 柴潭,在汝宁府城外。孟珙,字璞玉,枣阳人) 纔灭金,先败盟,元兵又至。(时南北盟好已定,赵范赵葵欲因灭金之后,乘时抚定中原,建守河据收复三京之议。乃命赵范移司黄州,刻日进兵。范参议官邱岳曰:方兴之敌,新盟而退,宁肯捐所得以与人耶?范不听,帝复诏知庐州全子才,合淮西兵万人赴汴。金故将李伯渊等诛崔立以降,葵将杨谊等帅兵入洛阳。蒙古闻之,引兵南下,至洛阳,谊军溃。葵子才皆弃汴而归,蒙古使王檝来言曰:何为而败盟也。自是河淮之间,无宁日矣。后蒙古改国号曰大元) 据西湖,一洼水,怎济苍生。(是时川蜀襄汉之地,无岁不干戈,疮痍满目。元已尽有西北中原,宋止据江浙一隅,宋亡之势,于此已成。 西湖,在杭州府城西,周回三十里。洼,深水也,又曲也) 史嵩之,毒宾僚,每遭堂食。(史嵩之久在相位,心术回邪,踪迹诡秘。时以终丧去位,元耆旧德,次第收召。杜范入相,八十日而卒。范延徐元杰议政,多所裨益。六月朔,元杰当侍立。先一日,谒丞相范锺归,是夕热大作,夜四鼓,指爪忽裂以死。左司谏刘汉弼,亦每以奸邪未尽屏汰为虑,未几而肿疾暴死。时谓诸公皆中毒,堂食无敢下筯者。初,嵩之从子璟卿尝上书谏嵩之,言甚切至,居无何,璟卿暴卒,相传亦嵩之致毒云) 丁大全,逐宰相,夜调台兵。(时帝年寝高,阎贵妃专宠,颇预国政。右司谏丁大全,谄事内嬖,窃弄威福,右丞相董槐恶其为人,大全遣客私于槐,槐曰:吾闻人臣无私交,幸为谢丁君。大全度槐终不容己,乃日求槐短。槐入对,极言大全邪佞,大全益怨之,乃上章劾槐。章未下,大全夜半以台檄调隅兵,露刃围槐第,驱迫之出,绐令与槐至大理寺,欲以此胁之。须臾出北关,弃槐而散,槐徐步入大理寺,罢相之制始下,物论大骇。大全既逐槐,益恣横用事) 表章着,诸大儒,关闽濂洛。(周敦颐,道州营道人,博学力行,得孔孟之本原。神宗朝,历知南康军,筑室于莲花峯下,前有溪合于湓江,取营道所居濂溪以名之,学者称为濂溪先生。程颢,河南人,敦颐为南安司理时,父晌为通判使,颢与弟颐往受业,得闻道于敦颐。神宗召写宗正寺丞,未至而卒,文彦博题其墓曰明道先生。颐学本于诚,以大学论语孟子中庸为标指,而达于六经,动止语默,一以圣人为师。着易春秋傅,卒得孔孟不传之学,为诸儒倡。平素诲人不倦,故学者多出其门,哲宗时累官至直秘阁,判西京国子监,学者称为伊川先生。张载,长安人,少喜谈兵,又访释老,知无所得,反而求之六经。与颢颐论道学之要,涣然自得曰:吾道自足,何事旁求。神宗以为崇文院校书,寻辞归,与诸生讲学,每告以变化气质之道。其学以易为宗。后召同知太常礼院卒。载学古力行,为关中人士宗师,世称为横渠先生。南剑将乐人杨时,闻颢兄弟讲孔孟绝学于河洛,遂以师礼见颢于颖昌。及归,颢目送之曰:吾道南矣。及颢卒,又师颐于洛,后四方之士,不远千里从之,号曰龟山先生。高宗时为侍郎兼侍讲,时东南学者推为程氏正宗,而伊洛之学始入于闽。后以龙图合直学士致仕卒。南剑罗从彦,徒步往从,见时三日,曰:不至此,几虚度一生矣。延平李侗,又学于从彦,得伊洛之正。徽州婺源朱熹,初为泉州同安主簿,罢归,从侗学焉。其学穷理致知,反躬实践,而以居敬为主。筑室武夷山下,四方道学之士,从之者加市。学者称为晦庵先生,天下仰之,如泰山北斗。历仕高孝光宁,官至秘阁修撰卒。至是帝表章先哲,追崇大儒,诏曰:孔子之道,自孟轲后不得其传,至我朝周敦颐张载程颢程颐,真见实践,深探圣域,千载绝学,始有指归。中兴以来,又得朱熹精思明辨,表里浑融,使大学论孟中庸之书,本末洞彻,孔子之道益以大明。朕每观五臣论著,启沃良多,今视学有日,其令学官列诸从祀,以示崇奖之意。遂加封敦颐汝南伯,载郿伯,颢河南伯,颐伊阳伯,熹徽国公。 营道,山名,营水出焉,在永州府道州。南康军,今江西南康府。莲花峯,在庐山。湓江,一名湓浦,在九江府。濂溪,在道州,今九江府城南有溪,亦名濂溪。南剑,今延平府。婺源,今县,属徽州府。同安,今县,属泉州府。武夷山,在建宁府崇安县,有神降此,自称武夷君,列仙传:篯铿二子,长曰武,次曰夷。敦颐,字茂叔,追封道国公,谥曰元。程颢父晌,字伯温,洛阳人。颢字伯淳,谥曰纯。颐字正叔,谥曰正。张载,字子厚,郿人,谥曰明。杨时,字中立,谥文靖。从彦,字仲素,木沙县人,徙家阳平,学者称豫章先生,谥文贞。李侗,字愿中,世称延平先生,谥文靖) 朱紫阳,继春秋,纲目书成。(神宗元丰七年,司马光作资治通鉴,上起周威烈王戊寅二十三年,下终五代周恭帝己未,共一千三百六十二年。至孝宗隆兴八年,朱熹因之,作通鉴纲目,仿春秋大书以为之纲,三传分注以为之目,凡五十九卷。至是帝诏经筵,兼进讲通鉴纲目,并诏以通鉴纲目送国子监刊进。春秋三传,左邱明为鲁太史,受经于仲尼,为经作传为左传;公羊受经于子夏,为公羊传;谷梁亦受经于子夏,为谷梁传。邱明,鲁人。公羊名高,齐人。谷梁名淑,字符始,一名赤,鲁人) 贾似道,把朝权,通降误国。(贾似道,贾贵妃弟也,恃宠不检。帝以贵妃故,累迁至京湖南北四川宣抚大使。时蒙古主入寇,忽必烈将兵渡淮,寻帅众渡江,围鄂州,中外大震。帝拜似道右丞相兼枢密使以援鄂,蒙古攻城甚急,城中死伤者至万三干人,似道大惧,乃密遣宋京诣蒙古营,请称臣纳币。忽必烈不许,会蒙古主蒙哥卒于台州城下,合州守臣王坚使阮思聪踔急流走鄂,以讣闻,忽必烈亦闻阿蓝塔儿等谋立阿里不哥,乃急图解归袭位。适似道再遣京至,请称臣,割江南为界,岁奉银绢各二十万,忽必烈许之,遂拔砦而去,留张杰阎旺以偏师候湖南兀良合台之兵。兀良合台亦解潭州围,引兵趋湖北,杰旺作浮桥于新生矶,兀良合台亦至,杰等济师北还。似道命夏贵以舟师攻断浮桥,杀殿卒百七十人,乃匿议和称臣纳币之事,以所杀获俘卒殿兵,上表言诸路大捷,鄂围始解,江汉肃清。以似道有再造功,召入朝,加少师,封卫国公。似道于是权倾中外矣。乃令其客廖莹中辈撰福华编,称颂鄂功,通国皆不知所谓和也。会忽必烈既立,欲来修好,乃以学士郝经来告即位,且征前日请和之议。似道恐经至谋泄,竟拘留于真州之忠勇军营。经上表曰:愿附鲁连之义,排难解纷;岂知唐俭之徒,款兵误国。又数上书,极陈和战利害,且请入见及归国,皆不报,卒至元兵大举,国至于亡) 买公田,立关会,害杀生灵。(贾似道以国计困于造楮,富民困于和籴,思有以变法,而未得其说。知临安府刘良贵、浙西转运使吴势卿,献买公田之策,似道乃命殿中侍御史陈尧道等上疏,请行祖宗限田之制,将官户田产逾限之数,抽三分之一,回贵以充公田,但得一千万亩之数,则每岁可收六七百万石之米。其于军饷,沛然有余,可免和籴,可以饷军,可以住造楮币,可平物价,可安富室。一事而五利兴矣。帝从之,诏买公田,置官田所,以良贵提领。初买田,犹有抑强嫉富之意,继而敷派,除二百亩以下者免,余各买三分之一,其后虽百亩之家亦不免。立价以租一石,偿十八界会子四十,而浙西之田,石租至有直千缗者,亦就此价。浙西六处买田三百五十余万亩。初买之时,务欲数多,不计田之美恶,及收租之时,田亩或少或瘠,佃人或贫或顽,凡有不足,悉取偿于田主,于是六郡之人,莫不破家失业矣。自宁宗之世,会子壅滞,物价踊甚,至是似道以物贵由于楮贱,楮贱由于楮多,乃更造银关,每一准十八界会之三,自制其印如贾字状行之,出奉宸库珍货,收弊会于官,废十七界会不用,银关行,物益贵,楮益贱) 宋度宗,不知机,仍尊师相。(度宗名禥,荣王与芮之子,理宗崩即位。帝以似道有定策功,加太师,每朝,必答拜,称之曰师臣而不名) 觑襄樊,如草芥,弃与他人。(蒙古主谋入寇,命阿朮与刘整经略襄阳,阿朮驻马虎头山,顾汉枣白河口曰:若筑垒于此,以断宋饷道,襄阳可图。遂城其地,又造船五千艘,日习水军,得练卒七万,遂筑圜城以逼襄阳。又筑长围,起万山包百丈山,令南北不通。又筑岘山虎头山为一字城,联亘诸堡,以立久驻必取之基。寻围樊城,遂城鹿门。襄樊之围日急,而贾似道或累月不朝,有用边事者,辄加贬斥。一日,帝问曰:襄阳之围,已三年矣,奈何?似道曰:北兵已退,陛下何从得此言?帝曰:适有女嫔言之。似道诘其人,诬以他事赐死。由是边事虽日急,无敢言者。襄樊被围四年,守将范天顺牛富,力战不为衂。初襄樊两城,汉水出其间,知襄阳府吕文焕,植木江中,鏁以铁絚,上造浮桥,以通援兵,樊亦恃此为固。至是阿朮以机锯断木,以斧断絚,燔其桥,襄兵不能援,乃以兵截江,而出锐师薄樊城,城遂破,天顺等死之。襄阳亦久困援绝,文焕每一巡城,南望恸哭而后下;每告急于朝,似道累上书请行边,而阴使台谏上章留己,卒无援襄之意。至是蒙古阿里海涯至城下招论文焕,文焕遂以襄阳叛。襄樊既失,则东南不可守矣。 虎头山,在襄阳府西南八里。白河,在府城东北。万山,在府城西一十里。百丈山,在府城南三十里。岘山,在府城南七里。鹿门山,在府城东南三十里) 半闲堂,鬬蟋蟀,芜湖溃败。(初,襄樊围急,似道日坐葛岭,起楼阁亭榭,作半闲堂,延羽流,塑己像其中。取宫人叶氏及娼尼有美色者为妾,日即淫乐,与博徒纵博。尝与群妾踞地鬬蟋蟀,狎客戏之曰:此军国重事耶?时蒙古改国号曰元,阿朮自襄樊既下,与阿里海涯同请南侵,元主乃下诏数似道背盟拘使之罪,命伯颜总诸道兵,与阿朮吕文焕刘整等大举入寇,汉阳鄂州黄州江州安庆,皆降于元,朝廷大惧。羣臣上疏,以为非师相亲出不可,似道不得已,始开都督府于临安,以孙虎臣总统诸军,然畏刘整,不敢发。会整死于无为军,似道喜曰:吾得天助也。乃上表出师,抽诸路精兵十三万人以行,金帛辎重之舟,舳舻相衔百余里。由新安池口以进,次于芜湖,复使宋京如元军,请称臣,奉岁币,如开庆约。伯颜答书曰:欲和则来面议。似道不答,乃以精锐七万余人,尽属虎臣,军于池州下流之丁家洲。夏贵以战舰二千五百艘横亘江中,似道自将后军军鲁港。伯颜分步骑夹岸而进,麾战舰合势冲虎臣军,阿朮以划船数千乘风直进,虎臣前锋将姜才方接战,虎臣遽过其妾所乘舟。众见之,讙曰:步帅遁矣。军遂乱。贵不战而走,以扁舟掠似道船,呼曰:彼众我寡,势不支矣。似道错愕失措,遽鸣钲收军。诸军回棹前走,伯颜以步骑左右犄之,杀溺死者,不可胜计,水为之赤,军资器械,尽为元所获。似道乃与虎臣单舸奔还扬州。 葛岭,在杭州府武林山,葛洪曾居此。无为军,今庐州府无为州。新安,今徽州府。池口,即池州府贵池。丁家洲,在今铜陵县东北二十里。鲁港,即鲁明江,在芜湖县西南三十里) 木绵庵,遭郑虎,结子收成。(枢密陈宜中,初附似道,得骤登政府。及堂吏翁应龙自军中以都督府印还,宜中问似道所在,应龙以不知对,宜中意其已死,即上疏乞诛似道,以正误国之罪。太皇太后谢氏不许,止罢平章都督府。台谏皆疏乞诛之,乃降似道三官,婺州居住。婺人闻似道至,率众为露布逐之,复诏徙于建宁府,御史孙嵘叟等又疏劾之,乃诏赍授高州团练副使,循州安置。遣使监押之贬所。会稽县尉郑虎臣,以其父尝为似道所配,欣然请行。似迈时寓建宁之开元寺,侍妾尚数十人,虎臣悉屏去,撤轿盖,暴行秋日中,窘辱备至。及至漳州木绵庵,虎臣曰:吾为天下杀似道,虽死何恨。遂拘其子与妾于别馆,即厕上拉其胸杀之。后陈宜中至福州,捕虎臣毙于狱。初,似道尝斋云水千人,有一道士至门求斋,主者以数足辞之,道士坚求不去,于门侧斋焉。覆其钵于案,众举之不动,似道自往举之,有诗云:得好休时即好休,收花结子在绵州。果有木绵之验。 虎臣,字廷翰,福安人) 显昰昺,软脽脽,弟兄三个。(《显-页》昰昺,皆度宗子也。度宗崩,次子显立,是为恭帝。显北狩,庶兄益王昰立,是为端宗。昰崩,弟昺立,是为帝昺) 人心离,天命去,闽广飘零。(元伯颜入临安,执恭帝北行。显母杨淑妃与其弟杨亮节,负帝与广王昺如温州,航海至福州。陈宜中张世杰等奉昰即位于福州,封昺为卫王。元分道寇闽广,世杰等奉帝航海至泉州,复走潮州惠州,崩于岭南之碙州。羣臣多欲散去,陆秀夫曰:度宗一子尚在。乃奉昺于碙州即位,又迁舟广州新会之厓山。 碙州,在今广东高州府吴川县南一百四十里,屹立海中,乃雷化犬牙处。厓山,在今新会县南八十里海内,延袤八十余里,山巅有元将张弘范纪功刻石) 钱塘潮,偏生的,三日不至。(钱塘江潮,每日夜二至。至是元兵分驻江沙上,杭人多幸之,而钱塘潮汐三日不至。 钱塘,今县,属杭州府,其江在将城东南钱塘门外,源发自徽州,曲折而东以入海,故名浙江。每岁八月十八日,杭人竞出观潮,善泅者泝涛出没,谓之弄潮) 两大星,中天鬬,南者先沉。(恭帝德佑元年,有二星鬬于中天,一星陨。帝昺时有大星南流,陨海中,小星千余随之) 李潭州,守孤城,合门受刃。(湖南提刑李芾,遣兵入援,恭帝以芾知潭州。芾至潭,元游骑已入湘阴益阳诸县,城中守卒不满三千。芾栅江修壁,及元兵至,芾慷慨登陴,与诸将分地而守,日以忠义勉将士,死伤相籍,人犹饮血乘城,殊死战。元阿里海涯督战益急,次湟水以树梯冲城,城中大窘,力不能支。元兵蚁附而上,知衡州尹谷,时寓城中,合家自焚。芾命酒酹之,因留宾佐会饮,夜传令,犹手书尽忠字为号。饮达旦,诸宾佐出,芾坐熊湘阁,召帐下沈忠,遗之金,曰:吾力竭,分当死。吾家人亦不可辱,汝尽杀之,而后杀我。忠辞不能,芾固命之,忠泣,乃取酒饮家人尽醉,徧刃之。芾引颈受刃。忠纵火焚其居,还家杀妻子,复至火所大恸,自刎。潭民闻之,多举家自尽,城无虚井,缢林木者相望。 湘阴益阳二县,俱属长沙府。湟水,在今桂阳州。熊湘阁,在长沙府城内) 徐太学,同男女,焚死梯云。(太学生徐应镳,与其子琦松女元娘,登经德斋梯云楼,纵火自焚。作诗曰:二男并一女,从我上梯云。学仆觉之,灭火,应镳遂与二男一女俱赴井死。应镳,江山人,谥正节先生) 元伯颜,下江南,三川席卷。(初,元以伯颜总诸道兵,直下江南,所在迎降。恭帝遣御史杨应奎上传国玺以降,伯颜受之,遂入临安) 半逃城,半献册,赵氏无人。(初,伯颜南下,知汉阳军王仪以城降,张宴然以鄂州降,陈奕以黄州降,吕师夔以江州降,范文虎以安庆降,池守王起元弃城遁,都统张林以池州降。及似道之师溃于芜湖江上,于是镇江宁国隆兴江阴守臣弃城遁,太平和州无为军俱降,行宫留守赵溍弃建康而遁,都统徐旺荣迎降,知常州赵与鉴遁,州人王良臣等以城降。元兵既近,临安戒严,枢密曾渊子左司谏潘文卿等数十人皆遁,朝中为之萧然。太皇太后诏牓朝堂云:我朝三百余年,待士大夫以礼,吾与嗣君,遭家多难,尔小大臣工,未尝有出一言以救国者,内而庶僚畔官离次,外而守令委印弃城,生何面目对人?死亦何以见先帝?然亦不能禁也) 李庭芝,张世杰,铁心不改。(初,元兵东下,所过迎降,制置使兼知扬州李庭芝,率励所部固守。元阿朮遣李虎持招降榜入城,庭芝杀虎,焚其榜,人人感激自奋。阿朮筑长围困之,城中食尽,死者枕籍,而庭芝之志益坚。会伯颜至湾头,乃议深入,径趋临安。及临安陷,元以恭帝北行,至瓜州,庭芝与守将姜才,涕泣誓将士出夺之,乃将兵夜捣瓜州,众拥帝避去。才追战至浦子市,夜犹不退,卒不克而止。阿朮以太皇太后诏赐庭芝曰:吾与嗣君既已臣伏,卿尚为准守之?庭芝不答,命发弩射之,阿朮复遣使持元主诏招之,庭芝开壁纳使者斩之,焚其诏于陴上。会福州使至,端宗召庭芝为右丞相,才为保康军承宣使,庭芝乃命制置朱焕守扬,而自与才将兵趋泰州,将东入海。庭芝既行,焕即以城降,阿朮帅兵追庭芝及之,庭芝走入泰州,会才疽发背,不能战,泰州守将孙贵等,开北门纳元兵。庭芝赴莲池中,水浅不死,遂与才俱被执。阿朮皆杀之。张世杰初屯郢州,及诏勤王,乃将兵入卫,伯颜进次皋亭山,右丞相陈宜中等白太后遣使迎降,世杰与文天祥请移三宫入海,而己帅众背城一战。宜中不许。世杰以不战而降,遂去至定海。及二王走温州,召之,世杰以所部兵来,遂入闽,奉益王即位,以世杰为枢密副使。元军寇闽,世杰奉帝航于海。及元将刘深袭帝于潮州之浅湾,世杰战不利,奉帝走秀山,复迁碙州。及帝崩,世杰与陆秀夫复奉卫王即位,而厓山在新会巨海中,与奇石山相对,世杰以为天险,可扼以自固,乃奉帝移驻。元都元帅张弘范由潮阳港入海,至甲子门,获斥堠将,知帝所在,乃至厓山。世杰曰:频年航海,何时已乎,今须与决胜负。遂结大舶千余,作一字阵,碇海中,中舻外舳,贯以大索,四周起楼棚如城堞,奉帝居其间,为死计。弘范由山东转南入大洋,世杰力战御之。世杰有甥韩,在元军,弘范三使韩招之,世杰曰:吾知降生且富贵,但义不可移耳。弘范乃四分其军,令李恒乘早潮攻其北,世杰殊死战。至午潮上,弘范以舟攻其南,世杰南北受敌,遂大溃。乃断维,以十六舟夺港而去。将趋占城,土豪强之还广东,乃回舟舣南恩之海陵山,散溃稍集。谋入广,飓风大作,将士劝世杰登岸,世杰曰:无以为也。登柁楼露香祝曰:我为赵氏,亦已至矣。一君亡,复立一君,今又亡。我未死者,庶几敌兵退,别立赵氏,以存祀耳。若天不欲我存赵氏,则大风覆我舟。舟遂覆,世杰溺死。 保康军,今郧阳府保康县。皋亭山,在杭州城东北。定海,今县,属宁波府。占城,即占城国。海陵山,在肇庆府阳江县西南七十里大海中。庭芝,字祥甫,先汴人,后徙随之应山县。世杰,范阳人) 陈文龙,谢枋得,义骨芳馨。(元兵入闽,知兴化军陈文龙,发民固守。阿剌罕遣使招之,文龙斩之,使部将林华伺元兵于境上。华反导元兵至城下,通判曹澄孙开门降,执文龙,欲降之。文龙指其腹曰:此皆节义文章也,可相逼耶?不屈。械送杭州,不食死。元吕师夔狥江东,知信州谢枋得迎战,败绩,弃家变姓名,奔建阳之唐石山。元人入信州,执枋得之妻李氏,及二子一女,李氏不屈死,二子熙之定之得还,母夫人以老得免。后元使侍御史程文海至江南访求人才,荐遗士三十人,枋得亦在列。枋得方居母丧,遗书文海曰:某所以不死者,以母在耳。先妣已终,某自今无意人间事矣。卒不行。时枋得设卜肆于建阳驿傍,福建参政魏天佑朝京,佯召枋得入城卜易,逼以北行,枋得知不可免,即不食。二十余日不死,乃复食,惟茹少蔬果,积数月困殆。及至燕,问太后攒所及瀛国公所在,再拜恸哭,疾甚。留梦炎使医持药杂米饮进之,枋得怒,掷之地,不食五日死。 文龙莆田人。枋得,字君直,弋阳人,世称迭山先生,谥文节。年三十,与文天祥同榜) 陆秀夫,义不辱,负君投海。(时播越海滨,签书枢密陆秀夫,独俨然正笏,立如治朝。或时在行间,凄然泣下,以朝衣收泪,衣尽湿,左右无不悲恸。至是张世杰与元人战于厓山,军溃,秀夫走帝舟,帝舟大,且诸舟环结,度不得出走,乃先驱其妻子人海,谓帝曰:国事至此,陛下当为国死。德佑皇帝辱已甚,陛下不可再辱。即负帝同溺。后宫诸臣从死者众。越七日,尸浮海上者十余万人,因得帝尸。杨太后闻帝崩,大恸曰:我忍死出关至此者,正为赵氏一块肉耳,今无望矣!亦赴海死。 秀夫,字君实,盐城人。年十九,与天祥同榜) 文天祥,歌正气,柴市成仁。(初,理宗拔文天祥进士第一,度宗时官直学士,以与贾似道不合罢之。后为江西提刑,闻勤王之诏,将兵赴阙。恭帝遣杨应奎请降于元,应奎还言伯颜欲执政面议,乃以天祥为右丞相兼枢密使,往元军。伯颜顾其举动不常,留之军中,遣随祈请使北行。天祥自镇江亡入真州,遂由通州浮海如温州,以求二王。端宗即位,天祥至行都,以为枢密使,开府南剑州,经略江西。败元军于雩都,复吉赣诸县,进围赣州。元李恒遣兵援赣,而自将袭天祥于兴国。天祥溃走循州,收兵出海丰县,复次丽江浦。卫王即位,加天祥少保信国公。天祥屯潮阳,讨剧盗陈懿刘兴于潮,兴死,懿遁,以海舟导元张弘范兵济潮阳。天祥帅麾下走海丰,先锋将张弘正追之,天祥方饭五坡岭,弘正兵突至,众不及战,天祥遂被执。至潮阳,弘范释其缚,以客礼之,天祚固请死,弘范不许。及厓山破,弘范谓天祥曰:国亡,丞相忠孝尽矣,能以事宋者事今,将不失为宰相也。天祥泣曰:国亡不能救,死有余罪,况敢贰其心乎!弘范义之,遣使护送赴燕。道经吉州,痛恨不食,八日犹生,乃复贪。至燕,馆人供张甚盛,天祥不寝处,坐达旦,遂移兵马司,设卒守之。元丞相博罗等召见于枢密院,欲使拜,天祥长揖不屈。博罗欲杀之,元主不可,乃囚于狱。作正气歌,略曰: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溟。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廷。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哭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是气所磅礴,凛洌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何足论。嗟予遘阳九,隶也实不力,楚囚缨其冠,传单送穷北,鼎锥甘如饴,求之不可得。哀哉沮洳场,为我安乐国。岂有他缪巧,阴阳不能贼。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悠悠我心忧,苍天曷有极。哲人日已远,典型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会元至元十九年,中山有狂人自称宋主,有众千人,欲取丞相,京城亦匿名书,言某日烧蓑城苇,率两翼兵为乱,丞相可无忧者。元主疑丞相为天祥,遂撒蓑城苇,召天祥入,谕之曰:汝移所以事宋者事我,当以汝为相矣。天祥曰:天祥为宋宰相,安事二姓,愿赐之一死足矣。乃诏杀之于都城之柴市。天祥临刑,殊从容,谓吏卒曰:吾事毕矣。南面再拜死,年四十七。其衣带中有赞曰: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雩都兴国,今县,俱噶赣州府。吉,今吉安府。海丰,今县,属惠州府。丽江浦,在海丰县。潮阳,今潮州府。中山,今西安府泾阳县。天祥,字履善,号文山,庐陵人,又字宋瑞,小字从龙。年二十,登宝佑年一甲一名) 三百载,宋朝君,一十八帝。(宋自太祖至帝昺,凡一十八帝,共三百一十七年) 夏辽金,将世界,碎扯零分。(夏据兴州之地,辽据幽燕,金灭辽侵宋,尽有西北中原) 一汴国,二杭州,三闽四广。(初,陈抟尝有一汴二杭三闽四广之说,至是果验。北宋都汴,南宋高宗都杭,端宗帝昺至闽广而亡) 被金元,欺负杀,称子称臣。(南渡以后,金始终以和议愚宋,宋始终以和议自愚。高宗称臣奉贡于金,至孝宗改臣为侄。理宗时金灭元兴,度宗诸帝则无日不遣使称臣于元矣) 到底是,鄙夫心,患得患失。(太祖夺天下于小儿,得之不正;太宗得天下于其兄,不遵遗命,而令弟侄不得其死;南宋康王拥师济州,而不入援君父之难,匿怨忘亲,而无恢复中原之志,此皆患得患失之心也) 杀不辜,行不义,昧了神明。(太宗之杀德昭,高宗之杀岳飞,不辜甚矣。太宗急于改元,薄于待嫂;高宗忘不共之仇,为称臣之计,又不义甚矣) 佯孝顺,假慈悲,瞒人不过。(太宗同保富贵,以安嫂后之心;抱哭痴儿,以箝众议之口。高宗每节遥拜二帝,遣使通问,而卒无迎还之意,止求太后之归,此皆其佯孝顺假慈悲者也) 比三皇,方五帝,索费评论。(顾氏曰:宋以忠厚廉耻是矣,而懦耎不振。由此以兴,亦由此以亡。法则是,人则非也。能起敝以维风,更化以善治,则三皇不足四,五帝不足六矣) 辽国主,姓耶律,契丹胡种。 阿保机,大唐末,建国黄龙。(辽主姓耶律氏,名亿,字阿保机,契丹迭刺奇霞濑益石乡耶律弥里人。父撒刺的。是为德祖,唐昭宣帝天佑四年,始建国。阿保机见黄龙在其毡屋上,连发二矢殪之。后太子德光于地置黄龙府,即慕容氏和龙城也。至德光立,始改国号曰辽。一书耶律氏名阿保机,建国之年更名亿。又五代史,以扶余为黄龙府,建升天殿) 取渤海,占中原,河东九郡。(初,契丹痕德堇可汗立,授阿保机大迭烈夷离堇,将兵伐河东,遂取九郡。后征渤海大諲譔,拔扶余城,遇諲譔老相兵,破之,围忽汗城,諲譔降,改渤海国为东丹。 渤海,即前辽东地,唐为渤海郡,契丹为东京,即今奉天府。海之傍出者为渤。辽东延袤二千里,其南皆临渤海) 西流沙,北大漠,万里成宾。(阿保机北攻韦女真,西取突厥故地,东自海西至于流沙,北绝大漠,诸夷畏服,信威万里) 统诸国,自称尊,天皇太祖。(初,契丹有八部,部各有大人,推一人为王,以号令诸部,三年一代。及阿保机为王,尤雄勇,不肯受代。乃帅种落居古汉城,别自为部,后击灭七部,诸夷咸服,乃自称皇帝。改元神册,国人称为天皇王,后庙号太祖) 子人皇,妻地后,大度宽洪。(立妻述律氏为后,国人称为地皇。后命长子突欲镇东丹国,号人皇王。阿保机有君人之度,仁民爱物,有罪者多贷其死) 辽太宗,名德光,平欺石晋。(阿保机卒,述律后爱中子德光,乃立为天皇王,是为太宗。晋主石敬瑭借兵灭唐,德光立敬瑭为帝,敬瑭奉表称臣,尊德光为父皇帝。每契丹使至,拜受诏敕,岁输金帛三十万。小不如意,辄加责让。敬瑭事之,曾无倦意) 占中原,称皇帝,气象峥嵘。(晋主重贵,称孙而不称臣,德光遣使责让。侍卫都指挥使景延广,复以不逊语答之,德光遂屡寇中原,卒入大梁,执晋主重贵而灭晋。乃召晋百官,问曰:中国之俗,异于吾国,吾欲择一人君之,如何?皆曰:夷夏之心,皆愿推戴皇帝。德光乃服通天冠,绛纱袍,登正殿,设乐县仪卫于庭,百官朝贺。下制称大辽会同十年,大赦) 打草谷,盗繁兴,思还故土。(赵延寿请给上国兵食,德光曰:吾国无此法。乃纵胡骑四出剽掠,谓之打草谷。丁壮毙于锋刃,老弱委于沟壑,自东西两畿,及郑滑曹濮数百里间,财畜殆尽。又遣使括借士民钱。由是内外怨愤,皆思逐之,所在相聚为盗,多者数万人,少者不减千百。滏阳贼帅梁晖,袭取相州,杀辽守兵。陕晋潞州,皆杀其使者,降于刘智远。德光自是无久留河南之意,谓晋百官曰:天时向暑,吾难久留,暂至上国省太后。乃发大梁,尽载府库之宝以行,谓宣徽使高勋曰:吾在上国,以射猎为乐,至此令人悒悒,今得归,死无憾矣。 滏阳,今彰德府磁州) 杀胡林,盐载了,也算南征。(德光至临城得疾,至杀胡林而卒,国人剖其腹,实盐数斗,载之北去。晋人谓之帝羓。 临城,今县,属真定府) 赵延寿,入恒州,权知国事。(赵延寿初为后唐主从珂枢密使,及辽以石敬瑭南下破唐兵于团栢,延寿遂入辽,为枢密使兼政事令。延寿劝德光攻晋,德光乃集兵五万,使延寿将之经略中国,曰:若得之,当立汝为帝。延寿信之,为尽力。后下贝州,授魏博等州节度使,封燕王。及德光入汴负约,延寿怏怏,乞为皇太子。德光曰:皇太子当以天子儿为之,岂燕王所可为也?时辽以恒州为中京,乃以延寿为中京留守。及德光卒,延寿即日入恒州,自称受遗诏,权知南朝军国事。 恒州,今真定府。团栢,今行唐县栢山。贝州,今广平府清河县) 辽世宗,锁小丑,自立为尊。(初,赵延寿入恒州,东丹王之子永康王兀欲以兵继入,契丹诸将密议,奉以为主。延寿不知,兀欲召延寿及张砺等饮,兀欲妻素以兄事延寿,从容谓曰:妹自上国来,宁欲见之乎?延寿与俱入,良久出,谓砺等曰:燕王谋反,适以锁之矣。又曰:先帝在汴时,遗我一筹,许我知南朝军国。近者临崩,别无遗诏,而燕王擅自知南朝军国,岂理耶?乃集蕃汉之臣于府署,宣德光遗制,自即皇帝位) 囚祖母,木叶山,轻贤傲士。(述律后,兀欲祖母也。兀欲以德光有子在国,己以兄子袭位,又无太后之命,内不自安,乃勒兵北归。述律后闻兀欲自立,大怒,以第三子太弟李胡率兵拒之,兵败,兀欲囚述律后于阿保机墓。自称天授皇帝。慕中华风俗,多用晋臣,轻慢诸酋长。由是国人不附,诸部数叛。 木叶山,在广宁中屯卫东三十里,阿保机墓于此) 杀亲叔,贪酒色,无暇南侵。(李胡,突欲之弟,兀欲亲叔也。李胡战败,自如兀欲军议和,乃趋上京。有告李胡与太后复有异谋者,乃徙之祖州。兀欲以后宫教坊自随,荒于酒色,国人多叛。故数年之中,不暇南侵。▼璜按兀欲二叔李胡、牙里果,兀欲未有杀之之事,惟兄天德谋反伏诛。疑叔字有悮,不然则杀字悮也。又按李胡为穆宗所杀,穆宗李胡之侄,或悮入此) 任麻荅,守镇州,恣为酷虐。(初,兀欲北归,以麻答为中京留守。麻答贪猾残忍,民间有珍货美女,必夺取之。又捕村民,诬以为盗,披面抉目焚炙而杀之。损汉兵食以饲北兵。众心愤怨,恒州将何福进等与镇州民共逐之。 麻答,辽主从弟名) 马不嘶,星月蚀,诸部睽携。(契丹入寇,常以马嘶为候。其攻邢州,马不甚嘶鸣,又值月食,军中多妖异,大惧引还。会北汉主伐周,兀欲欲引兵会之,与酋长议,诸部皆不欲南,强之乃行。 内邱,今县,属顺德府) 燕述轧,起谋心,弒君夺位。(兀欲行至新丹,燕王述轧作乱,弒兀欲而自立。 按五代史,弒兀欲者名察割) 辽穆宗,名述律,讨罪除凶。(述轧弒逆,太宗长子齐王述律,逃入南山,诸部奉之讨杀述轧,立述律为帝。是为穆宗) 丧瀛莫,与周家,睡王当国。(周世宗征辽,都虞侯韩通,自沧州治水道,入契丹境,栅于干宁军南。补壤防,开游口三十六,遂通瀛莫,世宗直趋辽境。辽宁州刺史王洪降,进至独流口,泝流而西,至益津关,守将终廷挥降,乃登陆而西。都部署赵匡胤先至瓦桥关,莫州剌史刘楚信、瀛州刺史高彦晖,皆举城降,遂夹关南之地。述律年少,好游戏,每夜酣饮,达旦乃寐,日中方起,国人谓之睡王。 沧州,今属河间府。干宁军,今河间府青县。瀛州,即河间府。莫州,即任邱县。宁州,属庆阳府。瓦桥关,在今保定府雄县) 猎禽多,贪饮宴,遇弒庖人。(述律酖酒好畋猎,嗜杀不已,尝以虞人侦鹅失期,加炮烙铁梳之刑。又以获鸭甚欢,除鹰坊刺面之令。刑政紊乱,国人怨之。至是畋于怀州,获熊欢饮,夜分,近侍小哥、盥人花哥、庖人辛古等弒之。 怀州,今怀庆府河内县) 辽景宗,婴风疾,中宫决事。(世宗次子耶律贤闻述律被弒,帅甲骑千人驰赴怀州即位,是为景宗。以萧守兴为尚书令,纳其女燕燕为后。贤婴风疾,国事皆燕燕决之) 任休哥,为于越,攻战如神。(贤以耶律休哥为于越。休哥智略宏远,料敌如神,每战胜,让功诸将,士卒乐为之用。 于越,契丹至贵之职也) 援北汉,归使人,南朝通好。(时宋屡伐北汉主刘继元,贤遣耶律沙将兵援之,后复遣韩知璠册立北汉主。知璠归言晋阳多梗,而继元无辅,贤乃尽索前所拘北汉使者凡十六人,厚礼而归之,俾辅继元。又令涿州刺史耶律琮,贻书宋知雄州孙全兴,请通好。全兴以闻,宋太祖许之。贤乃遣使诣宋,复遣人告北汉以通好于宋,无妄侵伐。 雄州,今县,属保定府) 高梁河,大得采,结怨于心。(宋太宗灭北汉,乘胜伐辽,遂围幽州。贤遣耶律休哥救之。时宋与耶律沙大战于高梁河,沙败将遁,休哥兵适至,与耻律斜轸分左右翼以进,复战,宋大败。太宗引师南还,休哥追至涿州,太宗走免,南北之好遂绝。 高梁河,在今良乡界内) 辽圣宗,十二载,权归母后。(景宗卒,长子梁王隆绪立,年十二,是为圣宗。尊母萧氏为太后,专国事) 下高丽,战河北,与宋和平。(高丽康肇,弒其主诵,立诵兄询而相之。隆绪谓羣臣曰:康肇弒君,大逆也,宜问其罪。乃举兵伐高丽,军渡鸭绿江。肇战败,退保铜州。辽耶律敌鲁进击,擒肇,铜霍贵宁等州皆降。萧排押等攻开京,询弃城走平州。隆绪复同太后侵宋,进寇澶州。宋真宗自将渡河御之,遣曹利用请和,以太后为叔母,岁轮银十万两,绢二十万疋。辽即遣合门使丁振报聘而还。自是南北弭兵。 高丽,今朝鲜国。鸭缘江,在国城西,北入海。铜州,在海州卫东南四十里) 举才行,察贪残,设科取士。(诏诸道举才行,察贪残。又诏开贡举,每岁放进士二三人及第。诏郡邑举明经茂才异等) 减奢华,却女乐,富国强兵。(隆绪禁侈僣,减奢华。高丽贡女乐,却之。在位四十九年,国富兵强,为辽之贤主) 所可惜,凯风讥,中冓难道。(以韩德让为政事令兼枢密使,总宿卫兵。萧太后与德让通焉。 凯风,诗篇名,卫之淫风流行,虽有七子之母,犹不能安其室,故其子作此诗。凯风比母也。中冓,卫宣公卒,惠公幼,其庶兄顽烝于宣姜,故国人作诗剌之曰:中冓之言,不可道也) 韩德让,赐国姓,陪葬慈陵。(太后赐德让姓耶律,名德昌,拜大丞相,封晋王。太后死,塟干陵,改德昌名曰隆运。未几,德让亦死,赐地陪塟陵旁) 辽兴宗,违父命,特尊其子。(隆绪宫人萧耨斤,生子宗真,齐天后无子,养为子。隆绪卒,宗真立,是为兴宗。册母元妃耨斤为皇太后,治国事) 正宫中,齐天后,做了寃魂。(圣宗后萧氏,小字菩萨哥,册为齐天皇后。初,圣宗疾革,耨斤詈齐天后曰:老物之宠,亦有既耶。左右希旨,诬齐天后弟谋逆,耨斤令鞠治,连及齐天后。宗真闻之曰:皇后侍先帝四十年,抚育朕躬,当为太后。今不果,反罪之,可乎?耨斤曰:此人若在,恐为后患。宗真曰:皇后无子而老,虽在无能为也。耨斤不从,迁之上京。又虑宗真怀齐天后鞠育之恩,因其搜于雪林,遣人驰至临潢赐死) 萧耨斤,被幽囚,五年迎复。(耨斤阴召诸弟,议欲立少子重元,重元以谋白于宗真。宗真遂收太后符玺,而迁之庆州七括宫,凡幽五年。或劝宗真迎之,以觊中国岁聘之利,宗真悔悟,乃奉迎还京。然出入舍止,常相距十数里,阴为之备。庆州,今庆阳府) 求关南,增岁币,南北停兵。(时宋有西夏之扰,宗真欲乘衅取瓦桥关以南十县地,遣翰林学士刘六符如宋,致书取故地。宋遣知制诰富弼报之,往复者再,乃定议:岁增银绢各十万匹两,送至白沟,各持誓书相报。自是好如故) 性佻挞,变衣冠,混身乐队。(宗真性佻挞,尝因夜宴,自入乐队又数变服,入酒肆寺观) 入秋山,因宴饮,猝疾而薨。(宗真入秋山,次南崖之北峪,宴饮毕,遂得疚,翌日而卒) 辽道宗,瞻宋主,御容惊拜。(宗真长子燕赵国王洪基立,是为道宗。初,宗真诣宋求御容,会卒乃已。至是洪基复遣使求之,欲成先志,宋仁宗遣张升报聘,且谕之曰:昔文成弟也,弟先面兄,于礼为顺。今南朝乃伯父之尊,当先致恭。于是复使其臣萧扈往致其像,宋遣学士胡宿奉御容于辽。洪基具仪仗迎谒。及瞻视,惊肃再拜,谓左右曰:我若生中国,不过与之执鞭持盖,一都虞候耳) 叔重元,犯帷殿,骨肉兵争。(洪基尊其叔重元为太叔,赐以金券,免拜不名。而重元阴怀异图,是月洪基田于太子山,重元子楚王湼鲁古,与枢密同知萧胡覩等谋作乱。敦睦官使耶律良上变,洪基召南院枢密使耶律仁先语之,且急召湼鲁古。湼鲁古知事泄,遂诱胁弩手军,犯帷殿。仁使北院枢密使耶律乙辛等,率宿卫士卒与湼鲁古战,贼众多降。湼鲁古跃马突出,为近侍渤海阿厮等射杀之,重元被伤而退。共党谓胡覩等曰:行宫无备,宜乘夜劫之。胡靓曰:第围之,黎明而发。重元从之,四面巡警待旦,遂奉重元僭位,以胡覩为枢密使,而率奚人二千薄行宫。会五院部节度使萧塔刺闻召,领兵适至,仁先朵便奋击,塔刺自外扰之,贼奔。重元走大漠,自杀,党与皆伏诛) 重浮屠,岁斋僧,三十六万。(洪基信重浮屠,一岁饭僧三十六万,一日祝发三千) 信奸臣,杀妻子,不算聪明。(洪基妻萧氏,姿容冠绝,工诗,立为后,生太子浚。时北院枢密使耶律乙辛专政,忌后明敏,于是宫婢单登等,诬后与伶官赵惟一私通,乙辛以闻。诏乙辛劾状,遂族诛惟一,赐后自尽,而立其党萧霞抹之妹为后,遂欲害浚。阴令护卫耶律查剌诬告都宫使耶律撒刺,及忽古等谋废立,案验无状而罢。既而乙辛复令萧讹都干等,诬首查刺前告非妄,臣实与谋,欲杀乙辛,然后立太子。洪基信之,命乙辛及耶律孝杰等,鞫治撒刺等诬伏,皆杀之,而幽浚于别室。浚具陈枉状,谓耶律燕哥曰:吾为储副,尚何所求?公当为我辩之。燕哥,乙辛之党也,因易其言为款伏,洪基大怒,乃废浚为庶人,徙于上京。乙辛又与孝杰谋,遣其私人萧达鲁古等,夜引力士,绐浚杀之,诈云疾薨。既而乙辛复阴遣人杀浚妃萧氏) 传宝位,与其孙,是为天祚。(洪基卒,孙延禧立,是为天祚皇帝,太子浚之子也) 阿骨打,行跋扈,弄起刀兵。(阿骨打,本辽女真部酋长,素跋扈有异志。节度使鸟雅东死,阿骨打袭位,自称都勃极烈,叛辽。天祚发浑河北诸军,益东北路统军司,阿骨打闻之曰:辽人知我举兵,集诸路兵备我,我必先发制之。乃与撒改子粘没喝等谋,遂集所属诸部侵犯辽界,屡败辽兵。 浑河,一名小辽水,源出塞外西南,流至沈阳) 信谗口,杀其妃,及其爱子。 乐游畋,失政事,散了亲臣。(天祚四子:长赵王习泥烈,次晋王敖卢斡,次秦王定,次许王宁。晋王文妃萧氏所生,积有人望。女真兴兵,境内郡县所失几半,而天祚畋猎酗淫,不恤政事,忠臣多被疎斥,文妃作歌讽谏,天祚衔之。枢密使萧奉先,元妃之兄,而秦许王之舅也,以国人属意晋王,恐秦王不得立,因潜图之。文妃姊适耶律挞曷里,妹适耶律余覩,一日其姊若妹俱会军前,奉先讽人诬文妃与驸马萧昱及余覩挞曷里等谋立晋王,而尊天祚为太上皇。天祚遂诛萧昱挞曷里等,而赐文妃死。余覩遂奔金,天祚遗萧遐买等追之,及诸闾山县,遐买等谋曰:主上信奉先,奉先视吾辈,蔑如也;若擒余覩,他日吾党皆余覩也。因纵之。余覩至金,金尽知辽国事宜,趋辽中京,克之。辽下泽州。天祚时猎于鸳鸯滦,余覩引娄室奄至,天祚忧甚,奉先曰:余覩此来,欲立甥晋王耳。若为社稷计,不惜一子。天祚召枢密使萧得里底等议曰:反者必以此儿为名,若不除去,何以获安?得里底唯唯,乃遣人缢之。或劝敖卢斡亡去,敖卢斡曰:安忍为蕞尔之躯,而失臣子之节。遂就死。由是人心叛散,臣民解体矣) 遗玉玺,走夹山,家亡国破。(余覩引金兵逼天祚行宫,天祚率卫士五千余骑,自鸳鸯滦走云中。遗传国玺于桑干河。既至云中,萧奉先言女真虽能攻我上京,终不能远离巢穴。又闻金师将至岭西,天祚遂趋白水滦。粘没喝以兵六千袭之,天祚遂乘轻骑入夹山。始悟奉先不忠,曰:汝父子误我至此。 云中,今大同府。桑干河,在府城南六十里。夹山,在朔州北三百四十里) 应州城,风云里,束手遭擒。(天祚知中国不可仗,谋奔西夏。会党项小斛禄遣人请天祚临其地,天祚遂趋天德。过沙漠,金兵忽至,天祚徒步出走,乘从者马得脱。至天德,遇雪,途次绝粮,啮冰雪以济饥。至党项,以小斛禄总知军事。二月至应州新城东六十里,为金将完颜娄室等所获,送至金,降封海滨王。天德,山名,在宣府城西北。应州,今属大同府) 萧特烈,李处温,连扶二主。(初,天祚走云中,留宰相张琳、参知政事李处温,与秦晋国王耶律淳守燕京,处温闻天祚入夹山,命令不通,即与族弟处能及子奭等谋立淳,遂与诸大臣耶律大石,集蕃汉百官诸军诣淳府劝进。淳不许,奭持赭袍被之,上尊号曰天锡皇帝,是为宣宗。未几淳死,其妻萧德妃称太后,主国事。金攻之,燕京陷,德妃奔天德,天祚杀之。夏主李干顺遣使请天祚临其国,天祚从之,中军都统萧特烈等切谏,不听。特烈阴谓耶律元直曰:事势如此,亿兆离心,正我辈效节之秋,不早为计,奈社稷何。乃共劫天祚第三子梁王雅里走西北部,遂立为帝。未几,雅里亦死,特烈复立圣宗孙耶律朮烈为帝。后朮烈及特烈为乱兵所杀) 可怜人,支不住,土裂中崩。(初,辽人以劲兵守居庸关,金兵至关,厓石自崩,戍卒多压死。辽人不战而溃) 西辽主,名大石,虎思创国。(耶律大石,太祖八代孙也,历官辽兴军节度使。金兵克燕京,大石与萧德妃俱奔归天祚,天祚以大石立淳为帝,责之。大石不自安,遂杀北院枢密萧乙薛,自立为王,率众西走。至可敦城,驻于北庭都护府。会西鄙七州十八部王谕以兴复事,得兵万余,假道于回鹘王毕勒哥,所过敌者胜之、降者安之,兵行万里,归者数国,西至起儿漫。群臣共册立为帝,是为西辽。三年东归,马行二十日,得善地,遂建都城,号虎思干耳朵。回鹘,在哈密卫合罗川,有唐回鹘公主所居地,地基尚存) 号德宗,图兴复,十载因循。(大石以牛马祭天誓众,图兴复,命元帅干里剌行万余里,无所得,勒兵而归。大石曰:皇天弗顺,数也。自都虎思,十年而卒,庙号德宗) 感天后,辅皇储,七年翻掌。(大石卒,子夷列年幼,遗命皇后塔不烟权国,号感天皇后。称制七年) 至仁宗,传乃弟,秽德彰闻。(夷列即位,又十三年卒,庙称仁宗。子幼,遗诏以妹普速完权国称制。普速完与驸马萧朵鲁不弟朴古只沙里通焉) 承天后,普速完,疑夫行弑。(普速完自称承天太后,出其夫驸马朵鲁不为东平王而杀之) 干里刺,诛恶妇,策立储君。(朵鲁不之舅干里剌,以兵问罪,遂杀普速完及朴古只沙里,迎夷列次子直鲁古立之) 直鲁古,号天禧,三十四载。(直鲁古即位,改元天禧,在位三十四年) 乃蛮王,屈出律,并灭除根。(直鲁古出猎,为蛮王屈出律伏兵擒之,而据其位。尊直鲁古为太上皇。未几,直鲁古死,西辽遂亡) 大金国,生女直,完颜姓氏。(女真之先,居古肃慎地。元魏时号勿吉,隋改号靺鞨,唐号渤海国。在南者号熟女真,在北者号生女真。姓完颜氏。后避辽兴宗讳,改女真曰女直。其祖为辽女真部节度,至阿骨打袭位,叛辽称帝,乃曰:辽以宾铁为号,取其坚也。宾铁虽坚,终亦变坏,惟金不变不坏。所居按出虎水之上,其国语谓金为按出虎,于是国号大金) 阿骨打,叛辽主,虎视乾坤。(完颜阿骨打,劾里钵之第二子,兄乌雅东为节度使,卒,骨阿打袭位,遂叛辽主延禧,取宁江州。 宁江州,今庆阳府宁州) 称太祖,展雄谟,算无遗策。(阿骨打庙号太祖。史臣赞曰:太祖数年之间,算无遗策,兵无留行,底定大业,传之子孙。呜呼雄哉) 混同江,鞭指处,兵不留停。(初,阿骨打将攻辽黄龙府,次混同江,无舟以渡。阿骨打使一人导前,乘赭白马径涉,曰:视吾鞭所指而行。诸军随之以济,遂克黄龙府。由是每战必克,尽取辽五京焉。 辽初以辽阳州地为东平郡,又改为东京,以渤海为上京,又析辽西为中京。金改为北京,以幽州为南京,金称燕京。以河南府为西京) 金太宗,吴乞买,灭辽擒宋。(阿骨打卒,国论勃极烈斜也等,请其同母弟谙班勃极烈吴乞买即位,是为太宗。其将娄室擒辽主延禧而辽亡,复以粘没喝等侵宋,克汴京,擒宋徽宗钦宗而还) 舍所生,立世嫡,不背其兄。(吴乞买以太祖嫡孙丰王绳果子合刺为谙班勃极烈,至是吴乞买卒,合刺即位。合刺即亶也) 熙宗亶,厌言兵,通和宋国。(亶立,是为熙宗。时宋南渡,高宗遣王伦魏良臣何铸等请和,亶亦厌兵革,许之。宋称臣纳币,而金亦归高宗母韦氏及徽宗郑后邢后之丧于宋) 过中年,贪醉酒,手刃朝臣。(亶自即位以来,委政于粘没喝斡本兀朮,虽初年国家多故,而吏清政简,百姓乐业。既而其后裴满氏干政,朝官往往因之以取宰相。亶欲立继嗣,为后所制,心不平,因纵酒自遣,酗怒至于手刃侍臣。至是宴偏殿,醉杀户部尚书宗礼,又杀横海节度使田谷、左司郎中奚毅,及翰林待制刑具瞻等十余人) 杀其后,乱宗门,人怀危惧。(金宰臣议迁辽阳渤海之民于燕南,近侍高寿星等当迁,诉于裴满后,后白亶。亶怒,遂杖平章秉德、右丞唐括辨,而杀郎中三合,寿星等竟不迁。秉德辨二人怨望,遂与大理卿鸟带谋废立,鸟带以告太祖子斡本之子平章政事完颜亮。一日,亮与辨语,问曰:若举大事,谁可立者?辨曰:胙王常胜。问其次,曰:邓王阿楞。亮曰:阿楞疎属安得立,舍我其谁?亮因此忌常胜阿楞,会河南兵士孙进作乱,自称皇弟按察大王,而亶之弟止有常胜查刺,亮乘此构常胜查刺阿楞等,皆杀之。亶积怒于后,遂亦杀之,而召胙王妃撒卯入宫继之。又杀德妃鸟古论氏及夹谷氏张氏等) 海陵王,行篡弑,大展燕京。(完颜亮素有逆谋,护卫十人长仆散忽土,旧受斡本恩,徒单阿里出虎,与亮姻家,亮皆使为内应。亶尝杖近臣局直长大兴国,亮亦结为内应。兴国给事寝殿,夜尝取符钥归家,至是乘忽土阿里出虎内直作变。夜二鼓,兴国以符钥启门,亮与妹壻徒单贞及秉德唐括辨鸟带等以刀藏衣下入寝殿。亶常置佩刀于榻,是夜兴国先取刀投榻下,亶求刀不得,阿里出虎先进刃,忽土次之,亶顿仆,亮前手刃之。秉德遂奉亮即位。亮稍习经史,慕中国朝着之尊,密有迁都意,遂下诏求言。而上书者多谓上京僻在一隅,不若徙燕以应天地之中。亮乃遣丞相张浩张通古等筑燕京宫室。城周九里三步,其宫室一依汴京制度,运一木之费至二十万,牵一车之力至五百人,一殿之费以亿万计。及成,遂迁都焉,改燕京为中都大兴府。后亮亦被弒,世宗追废为海陵炀王) 恣淫佚,满门亲,行同犬彘。(亮杀叔曹王阿鲁补,纳其妻阿懒,封为昭妃。又欲纳宗妇于宫,命徒单贞语宰相曰:朕嗣续未广,前所诛党人诸妇,多朕中表亲,宜选纳焉。遂纳阿鲁子莎鲁啜、胡鲁子胡里喇、胡失打、秉德弟虬里四人之妻于宫,封虬里妻高氏为修仪。崇义节度使鸟带妻唐括定哥,旧与亮私,至是亮命定哥缢杀鸟带,纳之宫中,封贵妃。又使秘书监完颜文出其妻唐括石哥,而以为丽妃。使乙刺补出其妻蒲察乂察而纳之。乂察,亮姊之女也。寿乐县主什古,斡离不之女也;静乐县主蒲剌及习捻,兀朮之女也;师古儿,讹鲁观之女也;混同县君莎里古贞及其妹余都,阿鲁之女也,皆亮之从姊妹。郕国夫人重节,蒲卢虎之女孙,亮之侄也。张定安妻奈刺忽,太后大氏之兄嫂也。蒲卢,胡只石哥之妹也。皆有夫,亮皆纳于宫。凡宫人在外有夫者,初犹分番出入,后乃尽遣其夫往会宁,不听出外。每幸夫人,必奏乐撒帏,或妃嫔列坐,辄率意淫乱,使共观。常于卧内遍设地衣,倮逐为戏) 灭宗人,杀亲母,举众南征。(初亮在熙宗世,见太宗诸子盛强,忌之。及即位,谋尽杀之,乃教尚书省令史上变,召领三省事阿鲁等系鞫至则杀之。因遣使如东京杀留守阿邻、北京杀留守斛禄补等,后杀太宗子孙七十余人、粘没喝子孙三十余人、诸宗室五十余人,太宗粘没喝后皆绝。复忌斜也诸子及宗室勋旧大臣,欲尽除之,乃讽都元帅府令史遥设诬饰上变,遂杀左副元帅撤离喝,及景祖孙谋里野、斜也子孛吉,及其族百数十人。以魏王干带孙活里甲好修饰,亦族之。亮迁都于汴,欲南侵,其嫡母徒单太后数谏之,亮不悦,每谒见还宫,必忿怒。后居宁德宫,使侍婢高福娘问亮起居,亮幸之,因使伺后动静。福娘夫持末哥,教福娘增饰其言以闻。会契丹反,枢密使仆散忽土往讨,辞谒后,后曰:国家世居上京,今至汴,复将涉江淮伐宋,疲弊中国。我尝谏止之,不听,契丹事复如此,奈何?福娘以告。亮意谓后尝养郑王充为己子,充四子皆成立,恐忽土将兵在外,或有异图,乃召点检大怀忠等使弒后。后方樗蒲,怀忠等至,令后跪受诏。后愕然方下跪,尚衣局使虎特末从后击之,仆而复起者再,福娘等缢杀之。亮焚后于宫中,弃骨于水,并杀郑王充之子檀奴阿里白等三人。遂召忽土等还,皆杀之。自是莫敢谏者,遂分诸道兵为三十二军,众六十万,号百万,自将侵宋) 拟策马,在吴山,高峯第一。(注见本卷吴山立马句下) 遇允文,瓜洲渡,战舰犂沈。(注见本卷战采石句下) 龟山寺,众番酋,同心一怒。(亮为宋虞允文所败,趋扬州,会兵于瓜州渡,居于龟山寺。召诸将约以三日济江,否则尽杀之。骁骑高僧欲诱其党以亡,事觉,亮命众刃剉之,乃下令:军士亡者,杀其蒲里衍;蒲里衍亡者,杀其谋克;谋克亡者,杀其猛安;猛安亡者,杀其总管。由是军士益危惧,乃决计于浙西都统制耶律元宜,及猛安唐括鸟埜,且曰:前阻淮,渡皆成擒矣。比闻辽阳新天子即位,不若共行大事。元宜然之。乃期诘旦卫军番代即行事焉) 箭先来,刀接应,再赠麻绳。(元宜等黎明帅诸将薄亮营。亮闻乱,意宋兵奄至,揽衣遽起。箭入帐中,亮取视之,愕然曰:乃我兵也。近侍大庆山曰:事急矣,当出避之。亮曰:走将安往。方取弓,已中箭仆地,延安少尹纳合斡鲁补先刃之,手足犹动,复缢杀之) 妻共子,砍成堆,尸横血泊。(初亮南侵,妃嫔皆从,至是军士尽收杀之。又使人杀其太子光英于汴) 一家儿,都做了,怨魄强魂。 金世宗,仁且孝,辽阳即位。(初亮自发汴京,将士在道多亡归。曷苏馆猛安福寿、高忠建、卢万家,婆娑路总管谋衍,东京谋克金住等,始受甲于大名,即举部亡归,皆公言于路曰:我辈往东京立新天子矣。时东京留守曹国公鸟禄,许王讹里朵之子,太祖之孙也,性仁孝,众心归之。福寿等以军入东京,杀副留守高孝福等,奉鸟禄即位,更名雍,是为世宗。 金以辽阳为东京) 贤其妻,能守节,不立中宫。(雍夫人乌林答氏守节而死,雍终身不立后) 排异端,尚文儒,与民休息。(雍不信佛法,尝曰:梁武帝为同泰寺奴,辽道宗以民户赐寺僧,复加以三公之官,其惑深矣。始命京府设学养士,又建女真太学,崇尚文儒,命宰相蔫士不得限资格。数年之间南北讲和,与民休息,家给人足焉) 崇节俭,戒服饰,勿用黄金。(雍性节俭,尝谓近臣曰:朕于宫室,惟恐过度。其或兴修,即损宫人岁费以充之。又曰:亡辽日屠羊三百,亦岂能尽用,徒伤生耳。朕每当食时,尝思贫民饥馁。命宫中之饰,不得用黄金) 断死囚,十七人,几乎刑措。(刑部断死罪,岁或十七人) 世称呼,小尧舜,有道仁君。(雍在金诸帝中,最为贤主,国人号称小尧舜) 金章宗,承祖荫,升平未久。(雍太子允恭先卒,以采原王麻达葛判大兴尹,又以为右丞相,更名璟。雍卒,璟即位,是为章宗) 李宸妃,持国政,疎远宗亲。(淑妃李师儿有宠,进封元妃,参和政事胥持国,阴以秘术干之。妃亦自嫌门地寒薄,欲藉外廷为重,数称誉持国,璟信任之。由是持国与妃表里擅政。璟无子,疎忌宗室,惟卫王永济柔弱鲜智能,爱之,欲传位焉。 按李氏封元妃宸妃,疑误) 元太祖,斡难河,称尊建号。(注见本卷元太祖句下。) 卫绍王,无计策,不敢支撑。(卫王永济,世宗第七子也。自武定入朝,璟已感疾,遂留不遣。璟卒,李妃、黄门李新喜、平章完颜匡等定策,奉永济即位。时蒙古铁木真浸强,金人皇皇,禁言边事。会蒙古侵扰云中九原,永济惧,遂遣北路招讨使粘合合打以求和。后宣宗即位,追废永济为东海郡侯,寻追复卫王,谥曰绍。 九原,山名,在绛州西北二十里) 胡沙虎,弒其君,自称监国。(永济以纥石烈胡沙虎为右副元帅,使将兵屯燕城北。胡沙虎与其党完颜丑奴等谋作乱,会永济以蒙古兵在居庸关,而胡沙虎日务驰猎,不恤军事,遣使责之。胡沙虎怒,遂妄称知大兴府徒单南平反,奉诏入讨,分共军为三,由彰义门入,自将一军由通元门入。恐城中兵出拒,先遣一骑驰抵东华门,大呼曰:鞑靼至北关,已接战矣。胡虎沙至东华门,护卫斜烈纥儿等纳之,胡沙虎入宫,自称监国都元帅,居大兴府,陈兵自卫。以兵逼永济出居卫邸,遣宦者李思中弒之) 金宣宗,受策立,国势将倾。(胡沙虎欲僭位,访于丞相徒单鉴,鉴曰:翼王,章宗之兄,显宗长子,众望所属。元帅立之,万世功也。胡沙虎默然。乃遣徒单铭等迎升王珣于彰德,升王即翼王也,至燕即位。是为宣宗。时元兵渐逼,金运将衰矣) 宋来伐,夏来侵,元兵得志。(朮虎琪劝珣侵宋,以广疆土,珣途南侵。由是宋亦下诏伐金,宋将赵方孟宗政等屡败金兵,安丙复遣兵会夏人伐金。夏主遵顼于是取金会州,团巩州。夏与金通好者八十年,至是构难十载,遂至精锐俱尽,两国皆弊。宋夏之兵端既结,金之兵力渐分,元兵所向无前矣。 会州,今巩昌府会宁县。巩州,即巩昌府) 把中原,都弃了,无地安身。(时蒙古已尽取金山东河北河东州郡,围燕京。珣以兵力微弱,不能守中都,乃迁于汴,燕京遂陷。由是太原真定,所在皆入于蒙古矣) 金哀宗,乱亡世,十年天子。(珣卒,太子守绪立,是为哀宗,在位十年) 汴京城,瘟疫起,死尽生灵。(金汴京大疫,凡五十日。诸门出柩九十余万,贫不能塟者不在是数) 崔立乱,执后妃,送降蒙古。(守绪以汴京粮尽援绝,乃出奔河北,蒙古速不台闻守绪弃汴,遂进图之。守绪济河,使完颜白撒攻卫州,与蒙古兵战,大败,守绪遂走归德。汴人闻守绪军败,大惧,而速不台攻城日急,会守绪自归德遣使至汴迎太后后妃,人情益不安。西面元帅崔立,因民汹汹,遂作乱,杀完颜奴申、习揑阿不,谕百姓曰:二相闭门无策,今杀之,为汝请命。遂勒兵入宫,立卫绍王太子从恪,以太后诰命为梁王监国,自立为太师都元帅,尚书令郑王,遂送款谐速不台军,速不台至青城,立服御衣仪卫往见之。速不台喜,饮之酒,立以父事之。还城,悉烧楼橹,以天子衮冕后服,送于速不台。遂以太后王氏、皇后徒单氏、梁王及荆王守纯,诸妃嫔凡车三十七两、宗室五百余,俱送赴青城) 速不台,杀二王,解发和林。(速不台杀梁王荆王及族属,而送后姬等于和林。在道艰楚万状,尤甚于徽钦之时。速不台入汴城,崔立时在城外,兵先入其家,取其妻妾宝玉以出。立归,大恸而已) 杀厩马,犒军卒,明知丧败。(时守绪奔蔡州,蒙古搭察儿围之,宋遣孟琪帅师会之,克其西城。守绪知势败,以御用器皿赏战士,又杀廐马以犒军卒,然其势不可为已) 把虚名,传禅与,元帅承麟。(守绪集百官,传位与东面元帅承麟。承麟乃世祖劾里钵之后,白撒之弟也,拜泣不敢受。守绪曰:朕所以付卿者,以朕肌体肥重,不便鞍马,卿趫捷有将略。万一得免,祚胤不绝,此朕志也。承辚遂即位) 死社稷,礼之常,可怜天命。(守绪谓侍臣曰:我为金紫十年,太子十年,人主十年。自知无大过恶,死无憾。所憾者,祖宗传祚百年,至我而绝,与古荒淫暴乱之君,等为亡国。独为此介介耳!又曰:亡国之君,往往为人囚絷俘献,或辱于阶庭,闭之空谷。朕不必至于此,卿等观之,朕志决矣) 幽兰轩,一炬火,送了残生。(时宋金之兵已入,守绪知事急,即取宝玉寘于幽兰轩,环之以草,命近侍曰:死便火我。遂自经。诸将禁近共举火焚之。承麟亦为乱兵所杀,金遂亡) 夏国主,李曩霄,依辽附宋。(西夏本魏拓跋氏后,其地则赫连国也。远祖思恭,唐季赐姓李,为夏州节度,传五代至宋,世有其地。至李继迁,其国始大。降于宋太祖,赐姓赵,其子德明嗣,宋封为夏王。德明卒,宋封其子元昊西平王,契丹亦册元昊为夏国王。寻叛宋,称帝于夏州,国号夏。宋削其官爵踢姓,元昊上书请和,乃更名曩霄,是为景宗。 夏州,今陕西宁夏卫) 据西凉,称兀卒,吾祖传名。(曩霄据有西凉,自号嵬名吾祖。后请和于宋,自称男邦泥定国兀卒。兀卒,即吾祖也,如可汗号。宋臣蔡襄言:元昊自称兀卒,既又译为吾祖,特以侮慢朝廷,使朝廷赐之诏,而亦曰吾祖。是何语耶?宋主不听。西凉,今永昌卫) 曳石歌,气扬飞,张元李昊。(有张李二生,欲以策干韩范二公,耻于自媒,乃刻诗于石,使人曳之而过。韩范疑而不用,乃走西夏,诡言张元李昊。逻者执之,元昊责以入国问讳之义,二人大言曰:姓尚不理会,乃理会名耶?时元昊未更名,且用国姓也。元昊异之,奉为谋主) 分铁骑,左右翼,野利天都。(曩霄选豪族五千人,迭号六班直,分铁骑三千为十部,任心腹将号野利王天都王者为左右翼,各统精兵) 全不记,锦绮恩,自图王霸。(初,曩霄数谏其父德明勿臣宋。父诫之曰:吾族三十年衣锦绮,此宋恩也。不可负也。曩霄曰:衣皮畜牧,蕃性所便,英雄之生,当霸王耳,何锦绮为) 错杀了,心腹将,牙爪离心。(曩霄有心腹将野利王天都王,备统精兵,最为毒害。种世衡知青涧,谋欲去之。有王嵩者,本青涧僧,世衡察其坚朴可用,诱令冠带,因出师以获贼功,白于帅府,表授三班阶职,充指挥使。又为力办其家事,凡居室骑从之具,无不备。嵩既感恩,世衡反以他事掠治之,械系数十日,极其楚毒。嵩终不怨。居半年,世衡召嵩语曰:吾将使汝,戒汝勿言,其苦有甚于此者,汝能为我卒不言否?嵩泣允之。世衡乃草遗野利书,膏蜡致衲衣间,密缝之,仍祝之曰:此非滨死不得泄。若泄时,当言负恩不能成将军之事也。又以画龟一幅、枣一蔀遗野利。野利见枣龟,度必有书,索之,嵩目左右,又对无有。野利乃封信上曩霄,曩霄召嵩并野利,至数百里外,诘问遗书。嵩坚执无书,至棰楚极苦,终不说。又数日,私召至其宫,乃令人问之曰:不速言,死矣。嵩终不说,乃命曳出斩之。嵩乃大号而言曰:空死不了将军事矣,吾负将军,吾负将军!其人急追问之,嵩于是褫衲衣,取书进入。移刻,命嵩就馆,而阴遣爱将假为野利使使世衡,世衡疑是曩霄使,未即相见,只令官属日即馆舍劳问,问及兴州左右则详至,野利所部多不悉。适擒生虏数人,世衡令于隙中密觇之,生虏因言使者姓名,果曩霄使。乃引见使者,厚遣之。世衡度使返,嵩即还,而野利报死矣,世衡既杀野利,又欲并去天都,因设祭境上,书祭文于版,述二将相结有意,本朝悼其垂成而失。其祭文杂纸币中。有虏至,急爇之以归,版字不可遽灭。虏得之以献曩霄,天都亦得罪。曩霄既失腹心之将,牙爪离心,悔恨无及,乃定和议。 种世冲,字平仲) 制文字,敛刀兵,并包银夏。(曩霄自制蕃书,类八分,而书颇重复,以教国人纪事。悉有夏银绥宥静灵盐会胜甘凉。又取瓜沙肃,而洪定威龙皆即堡镇号为州。仍居兴州,阻河,依贺兰山为固,地方万里。设十六司以总庶务,置十二监军司,委酋长分统其众。 银州,今延安府神木县。绥州,今绥德州。宥州,在米脂县故永乐城之西。静州,今卫城西南有保静城,唐名保静县,夏改为静州。灵州,今宁夏中卫。盐州,今漳县。会州,今会宁县。俱隶巩昌府。胜州,即今榆林镇城。甘,今甘州卫。凉,今凉州卫。瓜州沙州故城,俱在肃州卫城西。肃,今肃州卫。兴州,今汉中府沔县。贺兰山,在宁夏卫城西六十里) 晚年来,新台行,劓鼻亡身。(曩霄初娶遇乞野从女利氏,生宁令哥,特爱之,以为太子。既而欲为宁令哥纳没移氏为妻,见其美,自取之。宁令哥愤,杀曩霄,不死,劓其鼻而去,匿讹庞家,为讹庞所杀。曩霄因鼻创死。新台行,卫宣公为其子娶伋于齐而闻其美,乃作新台于河上而要之,国人作是诗以刺之) 李谅祚,号英宗,养于母族。(曩霄子谅祚,方期岁,没藏氏所生,养于母族讹庞。至是即位,是为英宗) 三大将,持国政,柄出多门。(谅祚年幼,后族专国。讹庞因以三大将分治国政) 与契丹,互交兵,叛兴党项。(初,契丹党项诸部,叛附于夏,契丹伐党项,曩霄救之。契丹主宗真,遂自将伐夏,又为曩霄所败。至是契丹北院枢密使萧惠,帅师自河南进以伐夏,夏又败之) 贺兰山,兵败了,母被辽擒。(契丹复伐夏,招讨使耶律敌古等军至贺兰山,获谅祚之母以归,安置于苏州) 寇环庆,扰保安,绥州入宋。(谅祚出兵秦凤泾原,抄熟户,扰边塞,杀掠人畜以万计,遂寇大顺城。宋环庆经略使蔡挺击走之,夏监军嵬名山部落在故绥州,名山弟夷山,请降于宋知青涧城种谔,谔遂起所部兵长驱而进,围名山帐。名山不得已,举众从谔而南,辽复绥州。谅祚乃诈为会议,诱宋知保安军杨定等杀之。 秦凤,今凤翔府。泾原,今平凉府。大顺城,在庆阳府城西北,宋范仲淹筑。绥州,今绥德州。青涧,今县,属延安府) 停岁赐,仍求款,贿费金银。(初,谅祚寇环庆,会宋发岁赐银币,知延州陆诜曰:朝廷积习姑息,故虏敢狂悖,不稍加折诮,则国威不立。因停止不与。谅祚大沮,乃遣使谢罪。宋宣抚使郭达诇得杀杨定等首领李崇贵等,谅祚乃锢崇贵以献,崇贵至,言定奉使谅祚,尝拜称臣,且许以归沿边熟户。谅祚遗之宝剑宝鉴及金银物。定归,上其剑鉴,匿其金银,至是失绥州,以为定卖己,故杀之。环,即环州。庆,即庆阳府。延州,即延安府) 夏惠宗,名秉常,被拘国母。(谅祚卒,子秉常立,是为惠宗。夏将李清,本秦人,说秉常以河南地归宋,秉常母梁氏知之,诛清,夺秉常政而幽之) 数上书,求经史,保境安民。(▼璜按数上表求九经、唐史、册府元龟、正旦朝贺仪,宋仁宗以九经赐之,此谅祚事。秉常嗣位,在宋英宗治平四年,疑误入此) 败宋家,兵五路,乘乎李宪。(宋神宗诏熙河经略李宪等,会陕西河东五路之师讨夏。孙固曰:孰为陛下任此者?神宗曰:朕已属李宪。固曰:伐国大事而使宦者为之,则士大夫孰肯为用?不听,竟命宪出熙河。种谔出鄜延,高遵裕出瓖庆,刘昌祚出泾原,王中正出河东,五路并进。昌祚率蕃汉五万,受遵裕节制,令两路合军以进。昌祚次磨哆隘,遇夏众十万,大破之,遂薄灵州城,兵几入门。遵裕嫉其功,驰使止之。遵裕至,围十八日不能下,夏人决黄河七级渠以灌营,复钞绝饷道,遂溃而还。昌祚亦还泾原。种谔留千人守米脂,而自帅大众进攻银石夏州,会大较刘归仁以众溃,乃引还。入塞者仅三万人。王中正自宥州行至奈王井,粮尽,亦引还。初,诏宪帅五路兵直趋兴灵,宪总师东上,营于天都山下,焚夏之南牟内殿,并其馆库,追袭其统军多凌丁败之,次于葫芦河。遂班师。时五路皆至灵州,宪独不至。 熙河,在宁夏河州卫境内。鄜,今鄜州。延,即延安府。米脂,今县。银州,今神木县。石州,今吴堡县。俱属延安府。天都山,在兰州城南三十里) 寇秦州,旋誓表,两下渝盟。(秉常寇宋秦州,陷刘沟堡,杀守将范愿。旋上誓表,请纳安边塞门二砦,以乞绥州。宋鄜延宣抚郭逵上言曰:此正商于六百里之策也,非先交二砦,不可与绥。朝议然之,赐以誓诏。秉常遣罔萌讹来言,欲先得绥。逵命机宜文字赵卨等如夏,交所纳二砦,且定地界。罔萌讹曰:朝廷本欲得二砦,地界非所约。卨曰:然则塞门安远,二墙墟耳,安用之?二砦之北,旧有三十六堡,且以长城岭为界。西平王祥符所移书固在也。罔萌讹语塞。卨以夏人渝盟,请城绥州,不以易二砦。宋遂止。 商于地在南阳府内乡县) 夏崇宗,名干顺,请婚辽主。(秉常卒,子干顺立,是为崇宗。干顺请婚于辽,辽以族女南仙封安成公主嫁之) 至辽亡,依然又,入贡于金。(辽主延禧谋奔夏,金干离不趋天德,闻延禧已渡河,乃遗书于夏,使执送辽主,且许割地。夏得金书,遣把里公亮奉誓表,请以事辽之礼称藩于金,且受割赐之地。金粘没喝割与之。及辽亡,遂入贡不绝。) 夏仁宗,名仁孝,国中多难。 被权臣,任得敬,杀害宗亲。(干顺卒,子仁孝立,是为仁宗。仁孝初立,国内多乱,任得敬抗御有功,遂相夏国,专政二十余年。阴蓄异志,诬杀宗亲大臣,其势渐逼,仁孝不能制) 无禁制,尽教他,瓜分国土。(仁孝分西南路及灵州啰庞岭地,与任得敬自为国) 金世宗,却贡献,务讨权臣。(仁孝上表于金,为得敬求封,金世宗雍曰:有国之主,岂肯无故分国与人?此必权臣逼夺,非夏王本意。况夏国称藩岁久,一旦逼于贼臣,朕为四海主,宁容此耶?若彼不能自正,则当以兵诛之,不可许也。乃却其贡献,赐仁孝诏曰:先业所传,亦当固守,今兹请命,事颇靡常,未知措意之由来,续当遣使以询问。得敬始惧,仁孝卒谋诛之) 夏桓宗,十二载,遭人所废。 李安全,夺了位,立号襄宗。(仁孝卒,子纯佑立,是为桓宗,在位十二年。崇宗孙越王仁友子安全废之而自立,是为襄宗) 刚四载,苦元兵,投降献女。(安全在位四年,蒙古伐之,入灵州。安全献女于蒙古请降,又二年卒) 夏神宗,叛金主,反面兴兵。(安全卒,族子遵顼立,是为神宗。夏与金议和,八十余年,未尝交兵,至安全为蒙古所攻,求救于金,金主永济新立,不能出师,夏怨之,遂侵金葭州。至遵顼立,益叛金,互相攻战者,凡十年不解。 葭州,今属延安府) 元太祖,围兴州,西奔逃难。(元太祖铁木真围夏兴州,遵顼出奔西凉) 称上皇,传位与,德旺相承。(遵顼自称上皇,传位于子德旺,遵顼寻卒) 夏献宗,立四载,忧惶致死。(德旺立,是为献宗。蒙古伐夏,取甘肃州西凉府,又取灵州,进次盐川州。德旺以城邑多降,忧悸而卒) 南平王,归附与,大国元君。(德旺卒,国人立其弟子晛,是为南平王。蒙古尽克夏城邑,晛力屈出降,蒙古絷以归,西夏遂亡) 西夏主,十代君,二百余载。(夏自宋宝元戊寅曩霄称帝至晛,凡十主,共一百九十年) 宋辽金,三下里,见景依从。(夏抗衡于宋辽金,向背无常,视三国之强弱以为异同) 似一点,水浮沤,生生化化。 弄刀兵,何曾见,一日升平。 拦路虎,剩一行,行踪步迹。 占天龙,留几片,败甲残鳞。 繁华过眼如春梦 断简残编说姓名 三百余年宋史,辽金西夏纵横。争强赌胜弄刀兵,谁解倒悬民命。 富贵草梢零露,英雄水上浮萍。是非成败总虚名,一枕南柯梦醒。 西江月 龙争虎鬬无踪迹 剩水残山自古今 廿一史弹词注卷之十 第十段 说元史 西江月 山色消磨今古,水声流尽年光。翻云覆雨数兴亡,回首一般模样。 清景好天良夜,赏心春暖花香。百年身世细思量,不及樽前席上。 诗曰: 慷慨樽前发浩歌,休教世事苦相磨。东风要与花为主,无奈青春老去何。 桃杏花开满树红,转头青子绿阴浓。梧桐叶上犹残雨,雪片担前又舞风。时序往来千古在,人生聚散一场空。今朝有酒今朝醉,说甚英雄十大功。 玉轸曲终词打迭,余文煞尾奉知音。知音肯共闲谈笑,故典何妨反复论。论到可人题品处,越多慷慨越精神。东门黄犬堪伤痛,鹤唳华亭不可闻。夜枕滴残金砌雨,晓窗敲碎玉壶冰。金盘满颗珍珠落,宝树千花锦绣分。赞美贤人谈胜事,称扬孝子共忠臣。拨开虎鬬龙争处,拣出清闲物外人。范蠡扁舟沧海月,陈抟高枕华山云。冰弦唤醒红尘梦,讵此寻常劝世文。 话说宋辽金三史已毕,说到元朝。 大元者,太祖成吉思皇帝,姓奇渥温氏,名铁木真,蒙古人氏。正是鞑靼人,于宋宁宗丙寅开禧二年、金章宗泰和六年、夏襄宗应天元年,三国扰攘之际,即位于斡难河,号称圣武元年。在位二十二年,传位第三太子窝阔台,是为太宗,在位十三年。太皇后秃里吉纳治国五年,长子贵由即位,是为定宗,二年崩于胡眉斜阳,皇太后复治国四年。太祖第四子拖雷之长子蒙哥即位,是为宪宗,九年崩于钓鱼山。太宗弟忽必烈即位,是为世祖,混一南北,建都燕山府[中统 至元在位三十五年]。传至成宗,名铁木耳,其父真金乃世祖之长子,追谥裕宗,裕宗二子先卒,其长子甘麻剌追谥显宗,次子答剌麻八刺追谥顺宗,第三子乃成宗,是为完颜笃皇帝,在位十三年崩[元贞大德]。顺宗长子海山即位,是为武宗曲律皇帝,四年崩[至大]。其弟爱育黎拔力八达即位,是为仁宗普颜都皇帝。九年[皇庆延佑]太子硕德即位,是为英宗格坚皇帝,三年[至治]遇弒。显宗之子也孙铁木耳即位,是为泰定皇帝,四年崩[泰定致和]。权臣燕帖木耳迎立武宗次子怀王图帖睦尔,因以弟让兄,仍遣迎其兄武宗长子周王和世《王束》。周王因即位于沙漠,立图帖睦尔为太子。太子见帝,帝暴崩,是为明宗护都护皇帝[天历 在位半年]。图帖睦尔仍即位,是为文宗札牙笃皇帝,四年崩[天历至顺]。明宗次子懿璘质班即位,是为宁宗,一月而崩。乃兄妥欢帖睦尔在位二十七年[元统 至元 至正],天下归于大明,逊避北去,逃于应昌府。明太祖高皇帝以其能顺天命,追谥顺帝。 元朝前后一十四帝,通共一百六十五年,混一止计九十二年。今将元朝始末略记其大概,以见贤愚。 三百载,宋辽金,中原鼎沸。 斡难河,鞑兵起,别是乾坤。(铁木真,姓奇渥温氏,蒙古部人,其先居于乌桓之北,总隶于鞑靼。至宋宁宗开禧二年,铁木真称帝于斡难河之源,自号为成吉思可汗) 元太祖,铁木真,神谟妙算。(铁木真,也速该之子。初攻塔塔儿部,获其部长铁木真,还次于跌里温盘陀山而生子,因以铁木真名之,以志武功。铁木真深沉有大略,用兵如神,后庙号太祖。至宋度宗咸淳七年,世祖忽必烈始改国号曰大元,盖取易干元之义也) 广机谋,多妙算,出类超羣。(蒙古耶律楚材,通术数之学,太祖每征伐,必令预卜吉凶,亦自灼羊脾以符之,然后行。故能灭国拓地,所向无敌) 扫沿边,四十国,如同削草。(太祖三年,灭蔑里乞部下干赤刺部畏吾儿国。六年,下西域哈儿鹿部。十二年,克失的迷火固亦儿于等部。十四年,伐西域高丽等国。十五年,克干脱罗儿城。十六年,克逃里蜜及班勒纥城国塔里寨。十七年,灭回回。十八年,灭钦察干罗思撒里等部。凡灭国四十) 感天心,角端见,罢战休兵。(太祖入西域,屠蔑里城,灭回回国,遂进次于忻都国铁门关。侍卫见一兽,鹿形马尾,绿色而独角,能为人言,谓之曰:汝君宜早回。太祖怪之,以问耶律楚材,对曰:此兽名角端,解四夷语,今大军征西已四年,盖上天恶杀,遣之告陛下,愿承天心,宥此数国人命。太祖乃引还。 楚材,广宁人,晚号玉泉老人,谥文正,字晋卿,辽东丹王突欲八世孙) 终老在,六盘山,雄心未已。 尚叮咛,约宋国,并力平金。(太祖灭西夏,避暑于六盘山,病笃。谓左右曰:金精兵在潼关,南据连山,北限大河,难以遽破。若假道于宋,宋金世雠,必能许我,则下兵唐邓,直攘大梁,金急必征兵潼关,然千里赴援,人马疲弊,虽至弗能战,破之必矣。言讫而卒。 六盘山,在平凉府隆德县,山上有避暑楼。渔关,在陕西华阴县四十里) 能委任,股肱臣,真材实料。(太祖知人善任,用拨里班曲律,而出将入相,得良佐。任耶律楚材,而文事武备有能臣) 有功劳,四怯薛,世代相承。(怯薛,犹言分番宿卫也。以功臣博尔忽、博尔朮、木华黎、赤老温四人之子,世领宿卫,号四怯薛,出官则为辅相焉) 博尔朮,博尔忽,济时人物。 木华黎,赤老温,万户留名。(木华黎雄勇善谋,有佐命功,拜太师国王。太祖命经略山南,曰:太行之北,朕自经略;太行之南,卿自勉之。卒能助成大业。博尔朮从征伐,立功甚多,极见亲遇,位终右万户。博尔忽身更百战,竟死于阵,位终第一千户。赤老温功业与三人等,俱以忠勇事其主。号为拨里班曲律,犹华言四杰也) 元太宗,窝阔台,宽洪大量。(太祖卒,少子拖雷监国三年。太祖第三子窝阔合自霍博之地来会丧,监国乃与诸王奉窝阔台即位于和林东库铁鸟阿刺里之地,是为太宗。有宽洪之量,量时度力,时称治平。 和林,在鞑靼,初以西有哈剌命林河,故名。元太祖始建都于此,皇庆初,改为和宁路,至今有和宁路城) 灭残金,侵宋境,国势龙兴。(太宗约宋灭金,速不台灭汴京。塔察儿与宋将孟珙等克蔡州,金主守绪自缢,末主承麟亦为乱兵所杀,金遂灭。未几,宋先败盟,赵范等率师入汴,乃命子阔端将塔海等侵蜀,忒木《角得-彳》及张柔等侵汉,口温不花及察罕等侵江淮。由是入宋蕲州,拔郢州,破许州,陷利州,狥黄州,攻真州,围庐州,躝阶成,遂无宁日。是时西北中原,罄归版籍,有天下三分之二) 但可惜,酒为魔,中宫窃柄。(太宗性嗜酒,晚年尤甚。第六皇后乃马真氏,乘怠窃权,权奸满朝,卖官鬻狱) 鈋铁辜,因醉死,七子谁君。(太宗初疾笃,后稍愈,耶律楚材谓不宜田猎,左右曰:不骑射,何以为乐?出田五日,还至鈋铁《金辜》胡兰,奥都剌合蛮进酒,欢饮极夜,乃罢,翌日卒。太宗七子:长贵由,是为定宗。二阔端太子,三阔出太子,四哈刺察儿王,五合失大王,六合丹大王,七灭里大王。太宗有旨以孙失烈门为嗣,后乃马真氏不从,自称制于和林) 元定宗,间五载,才方即位。(六皇后临朝五载,至是会诸王百官,议立贵由,乃即位于汪吉宿灭秃里之地,是为定宗) 不三年,归天去,母后称尊。(定宗在位一年零九月卒,皇后干兀立海迷失,抱失烈门称制) 元宪宗,勤政事,刚明果断。 不贪杯,不重色,严御羣臣。(时久未立君,中外汹汹。至是诸王木哥及大将兀度合台等,共推太祖少子拖雷之子蒙哥即位于润帖兀阿兰之地,是为宪宗。失烈门及诸弟心不平,宪宗因察诸王有异同者,并羁縻之,取主谋者诛之,遂颁便宜事于国中,罢不及之役。凡诸王大臣滥发牌印诏旨,宣命尽收之,政始归一。性沉断寡言,不御燕饮。尤御下以严。能遵祖宗之法) 元世祖,灭南朝,华夷混一。(宪宗卒,同母弟忽必烈即位,是为薛禅皇帝,庙号世祖。以宋贾似道拘使背盟,命伯颜等大举寇宋,遂克临安,掳宋恭帝。又分道克闽广,追宋帝昺于厓山,昺赴海死,遂灭宋。而华夷一统矣) 据燕山,朝万国,四海来宾。(刘秉忠请定都于燕,遂诏营宫室城池于燕山府,仍号为中都。是时海外诸番马八儿、须门那、僧急里、南无力、马兰丹、那旺、丁呵儿、来来、急阑亦触、苏木都刺等国皆入贡,殊方绝域,靡不臣服。舆图之广,亘古未有也。 秉忠,邢台人,初从释氏,名子聪,拜官后更今名。自号藏春散人。谥文贞) 立浑仪,穷河源,又开海运。(元用金大明历,岁久浸疎,世祖命大学士许衡及赞善王恂郎中郭守敬改正。守敬言历之本,在测验;测验之器,莫先仪表,乃作简仪、候极仪、混天象、玲珑仪、仰仪、立运仪、证理仪、景符窥几、日月蚀仪、星晷定时仪等器,恂又请造仪象圭表,以铜为之,宜增铜表至四十尺,则景长而直。又请上都洛阳五处分置仪表,各选监官;遣使穷河源。招讨使都寔受命行,四阅月始抵其地,既还,图其形势来上,言河出吐蕃朵甘思西鄙,有泉百余泓,方可七八十里,沮洳散涣,不可逼视;登高望之,如列星然,名火敦脑儿,华言星宿海也。羣流奔辏,近五七里,汇为二巨泽,名阿剌脑儿,自西而东,连属成川,号赤宾河,又合亦里赤忽兰也。里朮三河,其流寝大,始名黄河。又岐为八九股,行二十日,至大雪山,名胜乞里塔,即昆仑也。由昆仑南至阔即,及阔提之地,始相属。又经哈剌别里赤儿之地,合细黄河及乞儿马赤二水北行,复折而西流,过昆仑北,又转而东北,行约二十余日,至积石,始人中国云。约自河发源至中国,计及万里,然其间溪涧流络,莫知纪极。昆仑人迹简少,而山皆草石,至积石方林木畅茂。世言河九折,盖彼地有二折焉。元粮运仰给江南者,或自浙西入江淮,由黄河逆流至中滦;陆运至淇门,入御河,以至京师。又或自利津河,或开胶莱河入海,劳费无成。初,宋季有海盗朱清,与其徒张瑄,乘舟抄掠海上,备知海道曲折,寻就招怀,为防海义民。伯颜平宋时,遣清等载宋库藏诸物,从海道入京师。授金符千户。清遂言海运可通,乃命总管罗璧等造船六十艘,运粮四万六千担入京师,然创行海洋,亦逾年始至。朝廷未知其利,仍通旧运,寻复因忙兀《角得-彳》言海运为便,遂立万户府四,总其事。又并四府为都漕运万户府,止令清瑄二人掌之。许衡,字仲平,河内人,称鲁斋先生。守敬,邢台人,字若思) 括圃谶,焚道书,禁习天文。(世祖方信桑门之惑,诏枢密副使张易参校道书,言惟道德经为老子所著,余皆后人伪撰,诏悉焚之。又括天下私藏天文图谶太乙雷公式七曜历推背图苗太监历,有私习及收匿者罪之) 录圣裔,访人才,似乎祟正。(孔子后,自宋南渡初,其四十八代孙端友子玠,寓衢州。世祖既平宋,拟所立,或言孔氏子孙寓衢者乃其宗子,因召宋衍圣公孔侏赴阙,侏逊于居曲阜者,世祖曰:宁远荣而不远亲,真圣人后也。遂命为国子祭酒兼提举浙东学校。又遣侍御使程文海访求江南人才,以素闻赵孟适叶李名,密论文海必致此二人。文海复荐宋宗室赵孟俯及张伯淳等二十馀人,皆擢用之。 孟俯,字子昂,归安人,谥文敏) 宠西僧,求术士,不算聪明。(西僧八思巴,吐蕃萨斯迦人族款氏也,年十五,谒世祖于潜邸,与语大悦,日见亲礼,尊为国师。统释教。又以西僧杨琏真加总摄江南释教,俱宠遇无比。遣桑吉剌失等,诣马八儿国访求方伎士) 俊鹞子,美珍珠,宜乎不受。(回回孛可等献大珠,邀价钞数万锭,世祖曰:珠何为?当留以周贫者。却之。又有献俊鹞子者,亦却不受。 回回,今默德那国) 大酒樽,无缝衣,何苦劳心。(置大樽于殿,樽以木为质,银内金外,镂为云龙,高一丈七尺。又命尚衣局织无缝衣) 撃日本,十万师,委埋鱼腹。(初,遣使往通日本,不纳,命凤州经略使忻都伐之,无功而还。至是命阿刺罕为右丞相,范文虎洪茶邱等为右丞,率师十万以往。会阿刺罕卒于军,诏以左丞相阿答海代之,未至,文虎等已航海至平壶岛,遇飓风败舟,诸将各择坚舰乘之遁去,弃士卒十万于岛。众推张百户者为帅,方伐木作舟为归计,日本觇知之,率众袭杀殆尽,惟余南人万余,不杀而奴之。 日本,古倭奴国) 发会稽,诸陵骨,遗憾冬青。(西僧杨琏真加,利宋攒宫金玉,发诸陵在绍兴者及大臣冢墓,凡一百一所。又欲裒诸陵骨,杂牛马枯骼,为镇南浮屠。会稽人唐珏独痛愤,乃货家具,行贷得白金,为酒食,阴召诸恶少,泣曰:尔辈皆宋人,吾不忍陵骨之暴露,欲以他骨易之,已造石函六,刻纪年一字为号。自思陵以下,随号收殡。众如珏言,夜往取遗骸,葬兰亭山后,又移宋故宫冬青树植其上以识。闻者悲之) 立国来,杀生灵,几于千万。(自太祖丙寅即位,至世祖己卯岁,通计杀戮人一千八百四十七万,乃本兵敌兵屠戮郡县城内之数。其它诛杀者不与) 尸骸山,膏血海,劫数惊闻。(顾充曰:世祖日本一征,胔积涨东洋之水;交趾屡击,尸僵高战骨之山;泛蒙泛而赴昆仑,降伊吾而征铁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又况缅甸占城爪哇罗鬼穷居海岛,顾不忍悁悁之忿,欲驱士众挤之大海之中,忍哉! 交趾,即安南国。伊吾,即哈密卫。缅甸国与云南省界。爪哇,古阇婆国) 创大都,询兴亡,红虫满匣。(世祖创大都,作宫殿,于地中掘得大坑,红头虫满坑无数。帝以问国师刘秉忠,忠曰:此即异日代有天下者。 世祖初号燕京为中都,四年于中都东北置城而逻都焉,九年改为大都) 统中华,十六载,八十而崩。(世祖在位共三十五年。灭宋袭统者凡一十六年,寿八十而卒) 元成宗,修祖业,垂拱而治。(世祖太子真金早卒,以真金第三子铁穆耳为皇孙,世祖卒,铁穆耳即位,是为完颜笃皇帝,庙号成宗。承天下混一之后,垂拱而治,可谓善于守成者矣) 十三年,行的事,间杂昏明。(成宗在位十三年,心无定见,凡贤否进退,利害因革,朝令夕改) 葡萄酒,门摊钱,罢之为美。(初世祖有葡萄酒之例,至是罢之。又以江陵澧州常德皆旱,免其门摊) 马牛羊,鹰共犬,取索何勤。(括马于诸路,除牝孕携驹者,齿三岁以上并拘之。至于牛羊鹰犬,岁有取索) 末年来,多寝疾,政由宫阃。(成宗末年多疾,皇后伯岳吾氏专政。史臣曰:成宗连岁寝疾,凡政事内则决于宫壸,外则委于宰臣。然其不致废坠者,则以去世祖未远,成宪俱在耳) 吝工费,缩渠河,漂没人民。(时欲开铁幡竿渠,召郭守敬议之。守敬曰:频年山水暴下,非大为渠堰广五十七步不可。执政吝于工费,以其言为过,缩三之一。明年大雨,山水注下,渠不能容,漂没人畜庐帐,几犯行殿。又大雨河决,漂归德属县田庐禾稼) 元武宗,兄之子,继登其位。(成宗崩,伯岳吾皇后以己尝谋出爱育黎拔力八达及其母居怀州,至是恐其兄怀宁王立,必报前怨,乃命召西王阿难答入京帅,欲立之。而左丞相阿忽台等阴左右之,谋奉皇后垂帘。右丞相哈刺哈孙阴遣使迎成宗兄答喇麻八刺长子怀宁王海山于漠北,又南迎爱育黎拔力八达于怀州。爱育黎拔力八达遂还大都,入哭尽哀,复出居旧邸。哈剌哈孙夜遣人启之曰:怀宁王远不能猝至,恐变生不测,当先事而发。乃率卫士入内,称怀宁王遣使召安西计事,至即执之,械送上都,收阿忽台等诛之。诸王阔阔牙忽都进曰:今罪人斯得,太子实世祖之孙,宜早正大位。爱育黎拔力八达曰:怀宁王,吾兄也,宜正大位。已遣使奉玺北迎之矣。遂自监国。怀宁王至上都,爱育黎披力八达奉其母迎之,遂废伯岳吾后居东安,杀之。即位,大赦,是为曲律皇帝,庙号武宗) 以同胞,弟为子,颇碍天伦。(爱育黎拔力八达,武宗同胞弟也。以有平内难功,立为皇太子) 僧翰苑,宦中书,仕途太滥。(以西僧教瓦班为翰林学士承旨。宋小黄门李邦宁,初从瀛国公入见世祖,留给事内庭,至是欲以为江浙平章,辞曰:臣阉腐余命,宰辅者,佐天子共治天下者也,奈何辱以寺人?乃加大司徒,遥授左丞相。时内降旨与官者,八百八十余人) 江浙饥,真定水,灾异频仍。(两浙饥死者四十六万户。诸路水旱蝗,江淮民采草根树皮为食,而河南山东有父食其子者。巩昌地震,归德暴风,济宁真定等处大水。江浙饥荒之余,疫疠大作,死者相枕。 两浙,今浙江一省有浙西浙东之分) 元仁宗,守文主,聪明恭俭。(武宗崩,太子爱育黎拔力八达即位,是为普颜笃皇帝,庙号仁宗。天性恭俭,通达儒术,不事游畋,不喜征伐,不崇货利。一遵世祖成宪,为元盛德守文之主) 选明经,立科举,惟宝贤人。(仁宗谕省臣曰:昔世祖注意国学,如不忽木等皆蒙古人,而教以成材。朕今亲定国子生为三百人,仍增陪堂生二十人。通一经者,以次补伴读,着为式。礼部集贤岁选六人以贡。诏行科举,天下三岁一开科,蒙古色目人与汉人南人各命题。蒙古色目人愿试汉人南人科目中选者,加一等注授) 重国本,禁诸王,农时出猎。(禁诸王毋得方春畋猎) 尊宋儒,广从祀,阁建崇文。(建崇文合于国子监,以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邵雍、司马光、朱熹、张栻、吕祖谦、许衡并从祀孔子庙。 张栻,字敬夫,浚之子,称南轩先生,谥曰宣。祖谦,字伯恭,世称东莱先生) 元英宗,行孝道,焚书请代。(仁宗卒,太子硕德八剌即位,是为格坚皇帝,庙号英宗。性至孝。初,仁宗大渐,焚香露祷北斗,祈以身代。居丧,哀毁骨立) 纳直谏,停罢了,元夕张灯。(英宗欲以元夕张灯禁中为鳌山,时张养浩以尚书参议中书省事,谏曰:世祖每值元夕,闾阎之间,灯火亦禁。况阙庭宫掖之严邃,尤当戒慎。英宗大怒,既而喜曰:非张希孟不敢言。即罢之,赐养浩金币,以旌其直) 恤孔裔,免民租,仁慈切念。(敕有司恤孔氏子孙贫乏者,以旱涝免河间河南陕西十二郡民租之半) 写经文,作佛事,祸福迷心。(敕写金字藏经,诏学士吴澄为序。澄曰:主上写经,为足祈福,甚盛举也。若用以追荐,臣所未谕。盖福田利益,虽人所乐闻,而轮回之说,不过谓为善者死则上通高明,为恶者死则下沦污秽,其徒遂创为荐拔之论,以惑世人。若撰为文辞,不可以为后世训。 吴澄,字伯清,崇仁人,学者称草庐先生,谥文正) 纵奸党,杀朝臣,刚明有欠。(仁宗时,铁木迭儿入相者再,恃势贪虐,凶秽滋甚,中外切齿。平章政事萧拜住,稍牵制之。中丞杨朵儿只,慨然以纠正其罪为己任。上都富民张弼,杀人系狱,铁木迭儿使家奴胁留守贺胜使出之,胜不可,朵儿只廉得铁木迭儿受弼赂巨万,乃与拜住胜奏之,而内外御史凡四十余人,共劾其桀黠奸贪诸罪,乃罢其相位。寻起为太子太师。及仁宗崩方四日,铁木迭儿遂以太后命,复为右丞相。以拜住朵儿只攻其奸恶,必欲报之,乃以太后旨,召二人至徽政院,与徽政使失烈门御史秃秃哈杂问,诬杀之。又怨胜发张弼之狱,乃奏其便服迎诏为不敬,杀之,籍其家。英宗皆不能问) 驻南坡,行幄里,祸变相寻。 君与相,可怜人,俱遭寇手。(铁木迭儿自复相以来,恃其权宠,乘间肆毒。英宗觉其所谮毁者皆先帝旧人,滋不悦,乃任拜住为右丞相,委以心腹,铁木迭儿遂怏怏而卒。御史盖继元宋翼,言其奸贪负国,生逃显戮,死有余辜,乃追夺官爵,籍没其家赀。其奸党御史大大铁失等皆不自安,乃生异谋。至是英宗自上都南还,驻跸南坡。是夕铁失与知枢密院事也先铁木儿、诸王按梯不花等谋逆,以铁失所领阿速卫兵为外应,铁失先与前平章政事赤斤铁木儿杀拜住,而铁失直犯行幄,手弒英宗于卧所。 南坡,在保定府新城县西北,元英宗常驻跸于此,赐丞相拜仕为别业,俗呼为高密店) 为惺惺,无远虑,误了前程。(英宗果于杀戮,奸党畏罪,大变遂兴,讵非英明之悞哉) 泰定主,讨元凶,扫除奸党。(晋王也孙铁木儿,晋王甘麻刺长子,真余嫡系,英宗叔也。初镇北边,铁失密遣干罗思告曰:我与哈散、也先铁木儿、失秃儿谋已定,事成立王为帝。王囚干罗思,遣别列迷失等赴上都告变,未至,英宗遇弒,也先铁木儿等奉玺绶来迎,遂即位于龙居河。诸王买奴曰:不诛元凶则陛下善名不着。于是即诛也先铁木儿等于行在,命旭迈杰纽泽入京师,收铁失及其党赤斤铁木儿等悉诛之,戮其子孙。后文宗不为帝立庙谥,世称为泰定帝) 忽天灾,受佛戒,买宝求珍。(时烈风地震,诏大都守臣集议,张珪上言:贾胡中买宝石,分珠寸石,价值数万,以经国有用之宝,而易此不济饥寒之物,宜行禁止。至元三十年,醮祠佛事之日,止百有二;大德七年,再立功德使司,积五百有余;今年一增其目,明年即指为例,已倍四之三矣。凡年佛事愈繁,致灾愈速。宜罢功德使司。比凡数千言,皆不从。御兴圣殿受无量寿佛戒于帝师) 因避暑,上都宫,升遐去世。(泰定避暑于上都宫,七月卒) 二宗侄,相远离,国政谁尊。(注见下) 元明宗,和世瓎,远居沙漠。(和世《王束》,武宗长子,泰定侄也。仞,武宗传弟仁宗,约以次传和世《王束》,丞相铁木迭儿欲固位取宠,乃议立英宗为太子,封和世《王束》为周王,出镇云南。及次延安,其臣秃忽鲁,及武宗旧臣厘日教化等,与陕西丞相阿思罕、平章塔察儿谋发关中兵自潼关河中入,已而塔察儿背约,袭杀阿思罕教化,和世《王束》乃逃漠北,集诸王察阿台等部居之。后即位,是为护都护皇帝,庙号明宗) 弟文宗,图帖睦,远处江陵。(图帖睦尔,武宗次子,明宗弟也。铁木迭儿构衅骨肉,诸王大臣莫不自危。中政使咬住告脱欢察儿等交通亲王,英宗于是徙图帖睦尔于琼州。及泰定即位,乃召还,封为怀王,出居建康,寻又徙于江陵。后即位,是为札牙笃皇帝,庙号文宗) 燕帖木,迎文宗,入承大统。(签枢密燕帖木帖木儿,以身受武宗宠拔之恩,欲迎立其二于,乃集百官兴圣宫,率其党露刃号于众曰:武宗有子二人,天下正统当归之,敢有不顺者斩。乃执中书省乌伯都刺等下之狱,遂遣使迎怀王图帖睦尔于江陵,将一月。恐人心疑惧,令塔失帖木儿矫为南使,云怀王旦夕且至,复令乃马台为北使,称周王亦从诸王南来矣。未几,图帖睦尔入京师,以兄和世《王束》在漠北,欲虚位俟之,燕帖木儿曰:人心向背之机,间不容发,一或失之,噬脐无及。图帖睦尔曰:必不得已,当明吾志。乃即帝位,诏天下曰:谨俟大兄之至,以遂固让之心) 却差人,和宁北,远接明宗。(图帖睦尔遣使迎兄和世《王束》于漠北,复屡差人劝进,和世《王束》南还至和宁之北,遂即位,遣使还报。乃遣燕帖木儿奉玺上之,明宗加其功,以燕帖木儿为太师,复遣使立弟图帖睦尔为太子) 行殿里,喜相逢,欢歌饮宴。 不明白,谁下手,骨肉分情。(太子发京师北迎明宗,明宗次于旺忽察都,太子入见,寻宴太子及诸王大臣于行殿。明宗暴卒,太子图帖睦尔复袭位于上都) 燕帖木,闻哭声,忙收玉宝。 把文宗,扶上马,事恐难明。(胡粹中曰:故老言燕帖木儿奉上玺绶,明宗从官有不为之礼者,燕帖木儿且怒且惧,既而明宗暴卒,燕帖木儿闻哭声,即奔入帐中取宝玺,扶文宗上马南驰。本史乃言皇太子入哭尽哀,燕帖木儿以皇后命,奉皇帝宝玺授太子。其说不合,岂当时忌讳,有不敢明言与?) 复宝位,赐金帛,情繇显露。(文宗复位后,即以钞万锭币帛二千匹,供明宗后八不妙费用。诸王百官,赐金银有差。赐明宗北来卫士及诸部曲钞币不等。以燕帖木儿有大功,欲独相以尊异之,罢置左丞相,养其子塔剌海为子,赐居第赀产) 身弒兄,妻弒嫂,显得欺心。(明宗之卒,人疑文宗弒之,后顺帝以文宗谋不轨,使明宗饮恨而卒,诏除其庙主。文宗后弘吉刺氏与宦者拜住谋,杀明宗后八不妙。 明宗后,一书云八不沙) 胡笳曲,甲辰君,空陈符谶。(司徒香山陈符谶言:陶弘景胡笳曲,有负扆飞天历、终是甲辰君之语,暗合陛下生年纪号,实受命之符,乞颁示中外。诏诸臣议,咸谓弘景之曲,虽于生年纪号若偶合者,然陛下绍隆正统,无待于旁引曲说,从其所言,恐启谶纬之端。事遂寝。弘景,字道明,秣陵人,为齐高帝诸王侍读,归隐句容句曲山第八洞,山中立馆,号华阳陶隐居。梁武帝征之不出,时人谓之山中宰相。谥贞白先生) 天鸣鼓,虹贯日,地震燕京。(五月,京师地震有声,白虹并日出,长竞天。八月,天鼓呜于东北) 尊国师,举朝臣,郊迎匍伏。(以西僧辇真吃剌思为帝师。帝师至,命朝臣一品以下咸郊迎。大臣俯伏进觞,帝师不为动,惟国子祭酒孛木鲁翀举觞立进曰:帝师释迦之徒,天下僧人师也;予孔子之徒,天下儒人师也。请各不为礼。帝师笑而起) 怀歹念,佛不佑,天丧其身。(文宗既弒其兄,又弒其嫂,卒之享国不永,在位五年,寿二十九而卒。奉佛求福,竟何益哉) 明宗子,号宁宗,纔方七岁。(明宗次子鄜王懿璘质班留居京师。时文宗卒,燕帖木儿请皇后立皇子燕帖古思,后以文宗遗命传位明宗子,乃命奉懿璘质班即位,是为宁宗。年方七岁。百司庶务咸启皇后取进止) 坐龙床,一个月,命天难存。(宁宗在位一月而卒) 燕帖木,弄威权,毙于溺血。(燕帖木儿自秉权以来,肆行无忌,一宴或宰十三马。取泰定后为夫人,前后尚宗室人四十女,后房充斥,荒淫日甚,体羸溺血而死) 元顺帝,宁宗兄,即位称尊。(妥欢帖睦尔,明宗庶长子,宁宗兄也。初,明宗遇害,徙之高丽,使居大青岛中,寻诏天下,言明宗在时,素谓非其子,移于广西之静江。宁宗卒,燕帖木儿复请立燕帖古思,皇后曰:吾子尚幼,妥欢帖睦尔在广西,今年十三矣,且明宗长子,于理当立。乃遣右丞阔里吉思迎之。既至,燕帖木儿具陈迎立之意,妥欢帖睦尔幼,且畏之,一无所答。燕帖木儿疑其意不可测,至京久不得立。至是燕帖木儿死,乃立为帝。后卒于应昌,其太尉完者等谥曰惠宗,明太祖以其知顺天命避去,号为顺帝。或曰:顺帝,宋恭帝子也。 大青岛,即大青屿,在广州海中。静江,在今广西桂林府) 封伯颜,为秦王,秦州山裂。(顺帝先以伯颜为太师右丞相,伯颜专权自恣,僣窃无君,虐害天下。至是封为秦王,是日秦州山崩地裂,所以兆其弒后无君之虐也) 性优柔,无果断,委政权臣。(顺帝性柔少断,阿鲁辉帖木儿曰:天下事重,宜委宰相决之,庶可责其成功。若躬自听断,必负恶名。顺帝然之。由是政事决于太师右丞相伯颜、太傅左丞相燕帖木儿之弟撤敦,而己无所专焉) 制宫漏,造龙舟,穷工极巧。(顺帝自制宫漏,高六七尺,广半之,造木为匮,藏壶其中,运水上下。匮内设三圣殿,匿腰立玉女,捧时刻筹,时至,辄浮水而上。左右二金甲神,一县钟,一县钲;夜则神人自能按更而击,鸣钟钲时,狮凤在侧者,皆自翔舞。匮之东西,有日月宫,飞仙六人立宫前,遇子午时,自能耦进度仙关,达三圣殿,复立如前。又制龙舟于内苑,自制船式,长一百二十尺,广二十尺,用水手二十四人,上有五殿龙身,并殿宇俱万采金装。自后宫至前宫山下海子内,往来游戏,行时龙首眼口爪尾皆动。其精巧皆前所未有) 运气术,天魔舞,惑乱其心。(右丞哈麻进西番僧行房中运气之术,号演揲儿法。又进僧伽璘真善秘密法。顺帝皆习之,怠于政事。以宫女一十六人按舞,名为天魔舞,垂发数辫,戴象牙冠,身披缨络大红销金长短裙袄,各执加巴刺般之器。又宫女十一人,练槌髻勒帕常服,或用唐帽窄衫,所奏乐用龙笛头管小鼓筝蓁琵琶笙胡琴响板拍板,每宫中赞佛,则按舞奏乐。乃以番僧为司徒,伽璘真为国师,各取良家女三四奉之,谓之供养。尝绐顺帝曰:陛下尊富,不过保有见世,人生能几何?当受此秘密大喜乐禅定。于是顺帝广取女子,淫戏是乐。御弟宠臣,皆在前相狎,男女裸处,号所处室曰皆即兀该,犹华言事事无碍也。君臣宣淫,而羣僧出入禁中,丑声外闻) 听臣子,杀中宫,不能遮护。(皇后伯牙吾氏,燕帖木儿之女也,初燕帖木儿之弟撤敦卒,其子唐其势代为左丞相,伯颜为右丞相,独用事。唐其势怒曰:天下本我家天下也,伯颜何人而位居吾上?遂潜蓄异心,谋援立诸王晃火帖木儿。郯王撒撒秃发其谋,伯颜率完者帖木儿等掩捕,获唐其势及其弟塔刺海,诛之。初,唐其势被擒,攀折殿槛,不肯出,塔剌海走匿皇后座下,后蔽之以衣。左右曳出斩之,伯颜使人并执后。后呼帝曰:陛下救我。顺帝曰:汝兄弟为逆,岂能相救。乃迁后出宫,伯颜杀之于开平民舍) 尽奸雄,逐太子,委靡无能。(秃坚帖木儿,先与中书右丞也先不花有隙,也先不花因谮其诋毁朝政。时孛罗帖木儿为河南平章政事,移镇大同,奏与秃坚帖木儿友善,遣人白其非罪。皇太子爱猷识理达腊,怒孛罗帖木儿跋扈,交通秃坚不花,诏削孛罗帖木儿官爵。孛罗帖木儿拒命,遂诏平章扩廓帖木儿讨之。孛罗帖木儿遂令秃坚帖木儿举兵向阙,入居庸关。知院也速、詹事不兰奚迎战不利,太子遂出犇。顺帝诏慰解之,复孛罗帖木儿官爵,加太保,仍守御大同。太子奔至路儿岭,诏追及之,还宫,恚怒不已,命扩廓帖木儿调兵分道,以攻大同。孛罗帖木儿复举兵犯阙,太子率师拒之,不利,复出犇。孛罗帖木儿入见顺帝,诉其非罪,欲追袭太子,老的沙止之,遂诏削扩廓帖木儿官爵,进孛罗帖木儿右丞相,节制天下军马。 居庸关,在顺天府北一百二十里。天下有九塞,居庸其一) 石人出,国运衰,羣雄并起。(时河决,诏开黄河故道,命贾鲁以工部尚书充河防使,发河南北兵民十七万,自黄陵冈兴工,凡二百八十里有奇。先是童谣云: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及鲁治河,果于黄陵冈得石人,一眼。而汝颖之兵超。其后韩林儿据中原,陈友谅狥湖广,方国珍擅浙东,张士诚扼姑苏,陈友定起八闽,明玉珍扰剑阁,何真虎视于广东,刘益鸱张于辽阳,田丰逐鹿于山东,郭子兴称王于滁州。而元之大势去矣) 只招降,无奇策,遍地红巾。(先是四方盗贼蜂起,有司不能制。及发丁夫开河,民心益愁怨思乱。有韩山童者,栾城人,自其祖父以白莲会烧香惑众,谪徙永平,至山童,倡言天下大乱,弥勒佛下生,河南及江淮愚民翕然信之。颖州刘福通与杜遵这罗文素盛文郁王显忠韩咬儿,复诡言山童实宋徽宗八世孙,当为中国主,乃共起兵,以红巾为号。萧县李二,号芝麻李,亦以烧香聚众,与其党赵均用彭早住据徐州。罗田徐寿辉与倪文俊邹普胜等聚众举兵,亦以红巾为号,攻陷薪水县及黄州路。由是巨盗横发,作乱煽妖。南朝赵王韩法师,南朝周王周子旰,江西妖人邓南二,广西猺贼吉烈思,定光活佛戕命官,西方逆贼杀王子,以至蒋丙起道州,李志甫起漳州,罗天麟起汀州,吴天保起靖州,赛甫丁起泉州,应必达起邵武,邓忠起临川,竹山贼陷襄阳,湘乡贼破保庆,山东河南江南江北,杀掠无忌,朝廷不能制。乃遣使招抚,左丞许有壬言:朝廷务行姑息之政,赏重罚轻,故将士贪掠子女玉帛而无鬬志,遂倡为招降之策耳。不听) 李生瓜,天雨牦,无边怪象。(彰德李实如黄瓜。先是童谣云:李生黄瓜,民皆无家。大都雨牦,长尺许,或曰:龙须也。命拾而祀之) 内孛罗,外扩廊,室鬬纷纭。(初,山西晋冀之地,皆察罕帖木儿所定,而孛罗帖木儿兵驻大同,因欲并据晋冀,与察罕帖木儿兵争不已。顺帝遣使谕之,始罢兵。会察罕帖木儿为田丰所杀,其子扩廓帖木儿代总其兵,孛罗帖木儿复以兵攻晋冀,扩廓帖木儿大破之。雠隙日深。至是孛罗帖木儿举兵犯阙,太子出奔,及还,命扩廓帖木儿讨之,兵败,太子又奔晋冀。顺帝以孛罗帖木儿为右丞相,遂专政于内。太子与扩廓帖木儿在外,日夜谋除内难,乃大发兵讨之,孛罗帖木儿乃遣秃坚帖木儿,率众攻上都之附太子者,调也速南御扩廓帖木儿兵。也速以孛罗帖木儿悖逆,遂附于扩廓帖木儿。威顺王之子和尚,亦忿孛罗帖木儿无君,密言于顺帝,受密旨与徐士本结勇士伯达儿等,杀孛罗帖木儿于延春阁下,函首往冀宁,召太子还。扩廓帖木儿扈从至京师,以为太尉左丞相。其时外寇既已横肆,而内难又复如是,元之亡决矣) 黄河清,泪沾襟,知由圣主。(黄河至平陆三门碛下,至孟津五百里皆清,凡七日,河鱼历历可数。顺帝闻之,惨然不乐,侍臣曰:河清,王者之瑞,胡为不乐?顺帝曰:传曰黄河清、圣人生,当有代朕者,故不乐耳。 平陆,今县,属平阳府。河南府陕州,有砥柱峰,在黄河中流,禹导河凿之石,形如柱,南曰鬼门,中曰神门,北曰人门,唐太宗勒铭尚存。孟津,今县,属河南府) 弃燕京,望北走,社稷分崩。(明太祖兵克通州,顺帝大惧,集三宫后妃太子,议弃燕京北走。迟明,羣臣会议端明殿,又开门,忽有二狐自殿上出。顺帝见而叹曰:宫禁严密,此物何得至此?殆天所以告朕,朕其可留哉?岂可复作徽钦衔璧求活?即命淮王帖木儿不花监国,丞相庆童同留守燕京。夜半,开建德门北去,如上都。明大将军徐达等兵至燕京,攻克之,执淮王及庆童等杀之) 驻应昌,纔一年,銮舆晏驾。(顺帝走屯盖里,命脱列伯等以重兵攻大同,欲图恢复,为明李文忠所破,擒之。顺帝遂无复南意,驻于应昌府。一年,因痢疾而卒) 皇太孙,买的里,束手俘擒。(明李文忠等进袭应昌,克之。顺帝嫡孙买的里八剌及后妃诸王皆被擒,惟太子遁去。明封买的里八刺为崇礼侯) 大元国,十四君,不堪回首。(元自太祖至顺帝,前后共一十四主,其两后不在其内) 九十年,居中夏,一旦成尘。(元太祖始宋宁宗开禧二年,至顺帝至正二十八年,即明洪武元年,共一百六十五年,内去世祖前七十三年为宋,实九十二年。天下归于大明而元亡) 天付与,圣明君,升平万岁。(初元主常以国祚问术士,对曰:千秋万岁不必虑,惟日月并行乃可忧耳。至是,朱太祖果建国号曰明,灭元即位) 混乾坤,归一统,海晏河清。(明太祖南扫群雄,北定中原,而天下一统) 不浓阴,怎能勾,真龙出现。 不发黑,如何得,杲日光明。 廿一史,细评论,几场兴废。 笑谈间,屈指数,多少豪英。 传道统,古曾闻,三皇五帝。 论征伐,何处起,汤武桓文。 数千载,史书中,今来古往。 几千场,风云变,虎鬬龙争。 一个个,使机谋,图王劫霸。 一朝朝,争社稷,遣将兴兵。 运筹策,定功劳,朝中宰相。 辨风云,别气色,阃外将军。 黄金印,玉宝符,封侯拜将。 锦征袍,金锁甲,领队排兵。 花腔鼓,赛春雷,惊天动地。 五方旗,遮日色,惨雾愁云。 雄赳赳,仗刀鎗,扬威耀武。 恶狠狠,临阵处,舍死亡生。 下死手,磨精拳,人头厮抧。 咬凿牙,瞪怪眼,热血相喷。 只为争,三寸气,兴心举意。 尽教些,厮杀汉,夺利争名。 黄河岸,几千场,横尸溅血。 北邙山,无打算,白骨横尘。 谁智勇,谁才能,南柯一梦。 谁英雄,谁俊杰,高冢麒麟。 前人事,后人悲,一声长叹。 洛阳花,咸阳草,几度黄昏。 吴王阙,越王舍,两堆粪土。 汉家陵,唐家寝,一样灰尘。 流落后,怎分豁,金枝玉叶。 路傍人,谁辩认,凤子龙孙。 细思想,转沉吟,人生有几。 巧安排,多计较,到底浮云。 今世里,谢皇天,一人有庆。 万万年,无争战,四海澄清。 遇饮酒,得高歌,开怀作乐。 把新词,听一会,清世闲人。 一段词,一段话,联珠间玉。 一篇诗,一篇鉴,带武兼文。 说武将,逞英雄,威风凛凛。 叙文人,施礼乐,文质彬彬。 休笑话,采书生,残编断简。 胜寻常,歌舞妓,翠袖红裙。 偶然间,与知音,逢场作戏。 收拾了,干扯淡,吊古谈今。 高人解得其中意 淡尽争名夺利心 细思三皇五帝,一般锦绣江山,风调雨顺万民安,不见许多公案。 后世依他样子,齐家治国何难。流芳百世在人间,万古称扬赞叹。 西江月 仁皇治世天心顺 不动干戈永太平 明纪弹词注 明纪弹词注卷之上 古往今来岁月,龙争虎鬬江山。琵琶一曲世千年,瞬息兴亡过眼。 昨日纔收残本,今朝重理新编。较前更觉话绵缠,添出许多公案。 西江月 诗曰 十段新词弹已过,一回含泪一回歌。孤臣写尽凄凉恨,身后凄凉恨尚多。 重理新词谈甚文,故明一代事纷纭。开基圣主知艰苦,蒙业嗣君乐太平。宠任权珰操政柄,纵横鹰犬擅威灵。九重惟服神仙药,百尔徒争门户名。锻炼摧残元气丧,饥寒驱逐盗氛横。村村血溅中原上,处处山堆白骨尘。光禄不能留笔补,东施犹可效心颦。话原通纪分贤否,论采傅书判假真。白叟谈来如见惯,黄童听道是新闻。明朝二百年间事,话到煤山不忍听。 话说上自盘古,下迄宋元,多少兴亡事故,俱打入十段词中,已资清听。惟有明朝一代,自洪武至崇祯,历二百七十八年,君相贤愚,政治得失,不比远代断简残编,有许多翻新出奇的公案,岂可无词,致留缺陷,莫奉知音?不揣粗率,少资谈论,要皆根据明纪现在传书,非凭臆说,敢紊是非。高人垂听,自见分晓。 且说明太祖高皇帝,姓朱名元璋,字国瑞,濠州锺离人。大元至正十五年,四方起兵,太祖以布衣提兵扫荡,至至正二十七年即位于金陵,建有天下之号曰明,改元洪武,立子标为皇太子。至洪武二十五年,太子薨,谥曰懿文,遂立懿文子允炆为皇太孙。洪武三十一年太祖崩,太孙即位,是为 惠宗让皇帝[建文 在位四年]为太祖第四子燕王棣起兵夺位,兵入应天,建文逊去。燕王即位,是为 太宗文皇帝[永乐 在位二十三年 嘉靖中改号成祖]传子高炽,是为 仁宗昭皇帝[洪熙 在位一年]传子瞻基,是为 宣宗章皇帝[宣德 在位十年]传子祁镇,是为 英宗睿皇帝[正统 在位十四年]北狩,弟郕王祁钰即位,是为 代宗景皇帝[景泰 在位七年]羣臣奉 英宗复位[天顺 在位八年]传子见深,是为 宪宗纯皇帝[成化 在位二十三年]传子佑樘,是为 孝宗敬皇帝[弘治 在位十八年]传子厚《火束》,是为 武宗毅皇帝[正德 在位十六年]无嗣,迎立宪宗次子兴献王子厚熜即位,是为 世宗肃皇帝[嘉靖 在位四十五年]传子裁垕,是为 穆宗庄皇帝[隆庆 在位六年]传子翊钧,是为 神宗显皇帝[万历 在位四十八年]传子常洛,是为 光宗贞皇帝[泰昌 在位一月]传子由校,是为 熹宗哲皇帝[天启 在位七年]无嗣,传弟信王由检,是为 怀宗端皇帝[崇祯 在位十七年]为流贼扰乱,自经而崩。 凡此一十七帝,共历二百七十八年。今将相传世代,在位短长,以及是非治乱,一一写入词文。 元之末,立妥欢,太史知乱。(元宁宗崩,太后命迎明宗长子妥欢帖睦尔于广西。太史院言:妥欢帖睦尔不可立,立则天下乱。太后与大臣定议立之,是为元顺帝。明兵至燕京,走应昌府,又二年崩) 至正间,石人出,偏地红巾。(元顺帝至正十一年,命贾鲁充河防使,开复黄河故道。先是河南北童谣云: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及鲁治河,果于黄陵冈得石人,一眼,而汝颖之兵起。栾城人韩山童,以白莲会倡乱,愚民翕然信之;颖川刘福通,罗田徐寿辉等,皆共起兵,以红巾为号。 又注见第十段元史徧地红巾句下) 裂土宇,盗名号,一王四帝。(通纪曰:是时盗贼蜂起,割裂土宇,颖川刘福通,立韩林儿为帝,号小明王,国号宋。徐寿辉据蕲州为帝,国号天完。吴张士诚称吴王。西汉陈友谅称帝于江州。明玉珍称帝于陇蜀。钱氏曰:元政不纲,红巾骚动,一时盗有名字者,四帝一王,皆志在子女王帛,非有拨乱救时之心也。明太祖谕元纳哈出书曰:四帝一王,皆为俘馘。此天命,非人力也) 异云起,天子气,应运龙兴。(元至正初,青田刘基举进士,累官浙江儒学副提举,常建议剿方国珍,不用。安置绍兴,游西湖,有异云起西北,诸同游者皆以为庆云,将分韵赋诗。基独纵饮不顾,大言曰:此天子气也,应在金陵,十年后有者王兴,我当辅之。李良翰曰:元运气绝,天必简一圣人出而锤冶乾坤,惟时太祖高皇应运而兴) 明太祖,起淮右,卜珓倡义。(明太祖姓朱名元璋,后即位,建国号曰明,建元洪武,是为太祖高皇帝。其先沛人,徙江东句容,为朱家巷。宋季再徙淮,家泗州,父又徙锺离太平乡。太祖年十七,泗大疫,父母兄及幼弟俱死,孤立无依,入皇觉寺为僧。后四方兵起,定远人郭子兴,攻据濠州,元将彻里不花惮不敢进,日掠良民邀赏。太祖欲入濠避兵,请伽蓝卜珓问避乱,不吉;问守故,不吉。因祝曰:岂欲予入濠倡义耶?乞许阴珓,卜屡得阴,遂往。后太祖诏中有曰:朕本淮右布衣,肇兴丕基。 珓音教) 投子兴,居甥馆,志切安民。(太祖入濠,门者疑为谍,执见子兴。子兴奇其状貌,与语大悦,收为亲兵。凡有攻伐,命之往辄胜。子兴故抚宿州马公女为己女,遂妻焉,即高后也。军中呼为朱公子。太祖在甥馆,慨然有救天下安民生之志。后子兴称滁阳王,寻卒,太祖统其军) 辞左帅,下滁和,招延豪杰。(时刘福通立韩林儿为宋帝,改元龙凤,遣人檄子兴为元帅,张天佑右副元帅,太祖左副元帅。太祖曰:大丈夫宁能受制于人耶?不受。初太祖纠合义旅,由濠狥定远,进攻滁阳,花云为先锋,单骑冲贼阵而过,敌大惊曰:此黑将军勇甚,不可与争锋。遂克滁阳。会滁师乏粮,谋取和阳,元平章也先帖木儿急闭门,以飞桥绳兵出战,张天佑击败之,追至小西门,汤和夺其桥而登,遂据和阳。太祖既总和阳兵,威名益着。先馆甥在濠,即延揽英雄,有若饥渴,故豪杰景从。徐达汤和等数十人率先归附,后并为开国元勋) 赛丰沛,比南阳,天产濠英。(陈建曰:昔汉高功臣,多起丰沛;光武名将,半出南阳。明初功臣,强半濠州。盖天生真主,必多产英才以备驱策,岂偶然哉) 李善长,以萧何,运筹转饷。(定远人李善长,少有智计,太祖略滁阳,善长被书生服道谒,太祖问知为里中长者,命掌簿书,赞计划,凡师行,必留守转调兵饷。时大将军等定中原,平僭伪,善长居中,雍容无所见绩,太祖独知之,诰辞曰:东征西伐,日不暇给,尔独守国,转运粮储,供给器仗。汉有萧何,未尔过也。后为太师丞相,爵韩国公。大将军徐达为元功,位犹在善长下) 刘伯温,方诸葛,帷幄谋深。(刘基,字伯温,青田人。少聪颖绝群,通天文阴符家言,揭徯斯见而奇之曰:子魏元成流也。西蜀赵元泽复奇之曰:公乃受魏元成目耶?非诸葛武侯,未易当也。太祖下金华,定括苍,基指干象谓所亲曰:此天授,非人力也。会总制官孙炎奉命来聘,遂趋金陵,陈时务十八策,太祖大悦,独留帷幄,预机密谋议,定征讨大计。太祖时时谓人曰:伯温,吾子房也。爵诚意伯。 刘基谥文成) 风云会,汗马功,六王称首。(太祖濠城之起,一时风云聚会,豪杰翕从,凡二十四将。人如棊布,地皆错壤。然开国功臣,汗马着烈,以六王为首:濠人徐达,从太祖最先,摧坚抚顺,将略不下韩信,明有天下,达之力居多。爵魏国公,封中山王,谥武宁;定远人常遇春,初从盗魁刘聚,察其无远志,弃之来归,请为先锋。从太祖平陈友谅,同大将军徐达定山东,下河南,百战百胜,于诸将中最勇,封开平王,谥忠武;盱眙人李文忠,太祖姊子也,年十二而母卒,父贞携文忠投滁阳。后以舍人从军,破陈友谅,骁勇为诸军冠,所在有功。与大将军分道北讨,破应昌,获元孙买的里八剌。太祖令参军国大计与达等,爵曹国公,封岐阳王,谥武靖;定远人沐英,父母双亡,太祖收为子,从下福建,擒平章陈友定。归其姓沐,特受心膂托,同傅友德下云南,诸郡悉平。诏英留镇,爵西平侯,封黔宁王,谥昭靖;虹县人邓愈,归附滁阳,太祖授为管军总管,从渡江,克采石,取太平,破元兵,歼友谅,殪士诚,降胡廷瑞,战功居多。从大将军出陇右,大破王保保于定西,爵卫国公,封宁河王,谥武顺;濠人汤和,初从滁阳王,太祖请之与和共事,守常州,拒士诚。其后破川陕,定云贵,多立战功。爵中山侯,复进信国公,封东瓯王,谥襄武。 徐达,字天德。遇春,字伯仁。文忠,字思本,乳名保保。邓愈,字伯颜。汤和,字鼎臣) 傅友德,冯国胜,屡建奇勋。(宿州人傅友德,初从陈友谅。太祖攻江州,友德曰:此吾主也。以所部谒见于小孤山,擢为将。从遇春击友谅,功最多,嗣南征北讨,建立殊勋。爵颍国公。陈建曰:太祖功臣,首称六王,然以傅颍公较之,犹在宁河东瓯之上,当与开平岐阳比肩。定远人冯国胜,与兄国用,皆骁勇有智略。太祖略地至妙山,弟兄来谒,遂置左右,预机密。国用病卒,国胜历官右都督,从大将军北征,克汴梁,平全陕,又破王保保,破吐蕃,出镇陕西,定甘肃,破哈纳出。屡着战功,佐成一统。爵宋国公。 冯胜,初名国胜,更名宗异,最后名胜) 巢湖杰,济舟师,三俞二廖。(太祖驻和阳,久谋渡江取金陵,患无舟楫。时巢县人廖永安永忠,俞廷玉与子通海通源通渊等,俱膂力迈众,各泊舟巢湖,连结水砦以扞寇。会妖党左君弼据庐州,永安等为所扼,乃间道纳款,太祖亲至巢湖,引永安等归。会元中丞蛮子海牙集楼船阻马肠河口,太祖归和阳,集南人舟率师攻之,永安等以小舟往来如飞,奋击大败之,乃得入大江,从归和阳,遂定渡江之计。后爵永忠德庆侯,俞通源南安侯,追封俞通海虢国公,永安等先俱阵殁) 吴良祯,免东顾,保障江阴。(濠人吴良,太祖以为江阴守将。江阴密迩士诚,仅百余里,控扼大江,实当东南要冲。又命其弟祯增兵协镇。士诚寇江阴,良命弟祯以十余骑蹂之,擒其卒数人,余党不敢前,欲攻东门,良遣元帅王子明驰击之,擒其将士五百人,敌大败宵遁。时贼屡侵常州,良祯守御有方,不敢犯境。太祖召见,劳之曰:吴院判保障一方,使吾无东顾忧,其功大矣,赐车马珠玉不足旌。命诸儒臣为诗文美之。良在江阴十年,训饬将校,兴学修屯,太祖有事江汉,东藩无扰,皆良祯为之捍蔽也。 吴良,本名国兴,赐名良,封江阴侯,赠江国公,谥襄烈。弟祯,本名国宝,封靖海侯,赠海国公,谥襄毅) 首殉难,垂大节,胡韩花许。(虹县人胡大海,智力绝伦,太祖用为前锋,所向战必胜,攻必取。及太祖下婺州,命大海为守将,金华苗帅蒋英作乱,英阳请大海至八咏楼下观弩,大海出,将上马,英令其党锺矮子诡诉曰:蒋英欲杀我。大海反顾英,英袖出铁锤,若击矮子状,因中大海脑仆地,英即断其首。太祖与陈友谅战于康郎,友谅骁将张定边奋前犯太祖舟,舟胶于沙,汉兵匝焉。牙将韩成进曰:古人杀身以成仁,臣不敢爱其死。乃服上冠袍,对敌自投水中。敌信之,攻少缓,俞通海来援,舟骤进水涌,太祖舟始脱。太祖下太平,以花云为守将,友谅率舟师犯太平,围其城,云迎战,三日不得入。友谅以巨舟乘涨,舟尾高与城平,士卒缘之上,城遂陷,贼缚云急,云奋跃大呼起,缚尽绝,夺刀杀五六人。贼缚云舟樯,丛射之,比死,骂不绝口。乐平儒士许瑗,谒太祖于宁越,太祖喜,以太平为股肱郡,命瑷为知府。至是友谅陷太平,瑗抗节不屈,死之。捷录云:胡韩花许,节垂百世。 婺音务。大海赠越国公,谥昌庄。韩成追封高成侯) 屈先生,礼贤馆,望重陶秦。(青田刘基,浦江宋濂,丽水叶琛,龙泉章溢,胡大海荐四贤人,以书币征至,入见,太祖喜曰:我为天下,屈四先生。咨以时事,甚见尊礼。命创礼贤馆处之。太祖下太平,耆儒陶安李习,率士民出迎。安见太祖,谓习曰:我辈今有主矣。后官翰林,赐一联曰:国家谋略无双士,翰苑文章第一家。洛阳人秦从龙,避乱居镇江,太祖命徐达询访聘至,亲至龙江迎入,事无大小皆与谋。从龙尽言无隐,每以笔书漆简,问答甚密,左右无知之者,太祖呼为先生而不名。捷录曰:陶秦章叶,望冠一时。 宋濂,字景濂,追谥文宪。叶琛,字景渊。章溢,字三益。陶安,字主敬,当涂人,赠姑熟郡公。从龙,字符之) 将如雨,臣如云,同心戮力。(李良翰曰:其间攀龙鳞,附凤翼,以翊天启运者,如云如雨,相与戮力协赞。定鼎于龙蟠虎踞之都,然后东征西讨) 下太平,拔采石,定鼎金陵。(太祖率诸将渡江,先抵采石矶。时元兵阵于矶上,舟距岸三丈许,未能卒登。常遇春飞舸至,太祖麾之,应声挺戈跃而上,守者披靡。诸军从之,遂拔采石,乘胜径攻太平。元守臣弃城遁,遂下太平,旋进取金陵。冯国用败元兵于蒋山,直抵城下,诸军拔栅竞进。元南台御史大夫福寿战死,蛮子海牙遁归,康茂才率众降,遂克金陵。太祖入城,召吏民谕之曰:吾率众至此,为民除害耳。军民更相庆慰。初,冯国用来谒,太祖问定天下大计,国用曰:金陵龙蟠虎踞,真帝王都,愿先拔金陵而定鼎,然后埽除羣寇,天下不难平也。太祖改为应天府,遂定都焉) 黄云覆,襄城桥,埜先擒纵。(太祖初下太平,元义兵元帅陈埜先水陆分道来攻,太祖亲督兵御之,命徐达邓愈以奇兵出其后,设伏于襄城桥。埜先至,见有黄云罩于城皐,遂惊败,为伏兵所擒。太祖释不杀,语之曰:人各有心,从元从我,不相强也。纵之还,牧余众屯板桥。太祖取金陵,埜先与福寿合拒战于秦淮水上,为乡民兵百户卢尔德茂谋杀之。其子兆先,复集兵屯方山,蛮子海牙结寨采石,图犄角攻太平,常遇春攻海牙,大破之,进攻兆先营,擒兆先,复释而用之,俾为元帅从征) 呼老康,败友谅,预料骄轻。(陈友谅,沔阳渔家子,本姓谢,先世赘于陈,冒陈姓。从徐寿辉,领兵为元帅,自称天完平章,寻称汉王。及攻下太平,于采石舟中弒寿辉,以采石五通庙为行殿,称皇帝,国号汉,改元大义。遣使约张士诚同入寇,引兵东下,建康大震。太祖恐二寇合,欲速友谅先来,知指挥康茂才与友谅旧,命作书约为内应招之。茂才遣旧事友谅之老阍者赍书往,友谅喜,问康公今何在,曰:守江东桥。问何桥,曰:木桥也。乃遣还,曰:归语康公,吾即至,呼老康为号。阍者归以告,太祖易桥以铁石,严兵以待。友谅果是日径冲江东桥,见皆铁石,连呼老康,不应,知堕计,率兵向龙江,先遣万人登岸立栅。伏兵起,大败之,友谅军溃趋舟。值潮退,舟胶浅,杀溺无算。友谅乘别舸脱走。太祖遂决计先伐友谅,帅舟师溯流而上,直捣江州。友谅仓卒不能军,挈妻子夜奔武昌,遂入江州,乘胜追拔蕲黄兴广等处,遣使招谕江西,诸郡皆降。后太祖语徐达曰:朕初与二寇相持,或劝朕先击士诚,以士诚切近,友谅稍远。若先击友谅,则士诫必乘我后,然不知友谅骄而轻,士诚狡而懦,故朕先攻友谅,知士诚必不能越姑苏一步。若先士诚,友谅必空国而来,我疲于应敌矣。朕取二寇,固有先后耳。 茂才,靳州人,追封蕲国公) 康郎战,铁冠贺,荡平西汉。(太祖既定江西,友谅忿其疆场日蹙,大作高舰,乘涨薄南昌城下。明都督朱文正等分门死守,遣千户张子明赴建康告急。友谅围八十五日,太祖督舟师来援,进次湖口,始解围。东出鄱阳迎战,遇于康郎山。友谅锁巨舟为阵,郭兴曰:非火攻不可。乃乘风纵火,焚其水寨数百艘。湖水尽赤,友谅弟友仁友贵皆焚死,友谅欲退保鞋山,我军横截湖面,不得出。俞通海以湖水浅,请移舟扼江上流,太祖移舟列栅江南北岸,置火舟火筏,中流戒严以俟。友谅计穷,冒死突出,绕江下流,欲由禁江遁回,诸军追击数十里不解。是时临川人张中所谓铁冠道人者,亦在师中,忽大笑贺曰:友谅死矣。太祖曰:无妄言,缚汝水滨以俟。乃遣人具牲酒往祭。旋有降卒来奔,言友谅在别舸中流矢贯睛及颅而死。其将张定边以小舟夜载尸及子理奔武昌,复立理为帝,次年太祖至武昌围之,傅友德先登,夺城东高冠山,俯瞰城中。常遇春擒岳州来援守将张必先。必先骁勇,汉倚为重,缚示城下,又遣友谅旧臣罗复仁谕降,理遂率定边等诣军门降,封理为归德侯,西汉遂亡。 张中,字景华) 灭东吴,俘九四,薪积齐云。(张士诚,白驹场亭民,为盐场牙侩,行九四。与弟士德士信,同其党李伯升潘原明吕珍等十八人,陷高邮。旋据浙西姑苏诸郡,南至绍兴,与方国珍接境;北跨淮海,与山东相距。遂僭称王,国号曰吴。太祖议讨之,命徐达等先取通泰诸郡,剪其肘翼。及两淮既平,遂专事浙西。副将军常遇春,请直捣姑苏,太祖令先攻湖州,使其疲于奔命,进次湖州之三里桥,士诚右丞张天骐分兵三路迎战,皆败。士诚遣李伯升来援,潜入城被围。又造吕珍及其五太子来屯城东之旧馆,达等连破援兵,焚其赤龙船,吕珍等以旧馆降。达以珍狥于湖州城下,天骐伯升亦以湖州降。吴平章潘原明惧,亦以杭州降,遂进逼姑苏。战于南鲇鱼口,败之。又败之于尹山桥,遂进围城。士诚被围久,欲突围出,至盘门,遇春大败之,士诚马惊堕水,几不救。肩舆入城。又突出胥门,遇春御之,复败,自是不敢出。达督将士破葑门,遇春破阊门。城中不支,投兵降,士诚率兵战于万寿寺东街,复败归,谓其妻刘氏曰:我败且死,若曹何为?刘氏曰:妾必不负君。予乳媪金,抱二幼子出。积薪齐云楼下,驱其羣妾侍女登楼,纵火焚之,刘氏自缢死。达遣伯升谕意,时日已暮,士诚距户经,伯升决户抱解,复苏,曰:九四英雄,患无身耳。瞑目不言。乃以旧盾舁至舟中,不食。至龙江,卧不肯起,舁至中书省,言不逊,李善长骂之,士诚自缢死) 由海道,降国珍,悉收瓯越。(黄岩人方国珍,于元至正八年,劫掠沿海州县,寻据温台庆元等路。太祖下婺州,遣使诏谕,国珍以次子为质,太祖厚赐而遣之,国珍复纳温台庆元三郡籍,虽来献而未纳土。复遣使往谕,云俟克杭州纳土。太祖命参政朱亮祖讨之,克台州,黄岩降。进克温州。太祖又命汤和为征南将军,进兵庆元,亦降。国珍乘海舟遁,太祖复命廖永忠为征南副将军,率师由海道会汤和等讨之,国珍率家来降,遣次子奉表谢罪。国珍至京师,后授广西行省左丞奉朝请,善终。 亮祖,六合人) 缓中原,先闽广,庙算如神。(福清人陈友定,以明溪驿卒谈军事,元汀州判蔡公安奇之,授以巡检,从讨山贼有功,累迁左丞,开省于汀州,寻命为福建行省平章政事,兼守八闽。至是太祖命胡廷美取福建,师度杉关,攻邵武建阳,降之。太祖又命汤和等由海道取福州,和与廖永忠自明州乘东北风,不数日奄至城下,克之,进兵延平。先遣人招谕友定,友定杀使者,誓以死报元。围十日,城将破,友定坐省堂,按剑仰药,饮尽。兵入城,舆友定出,俄大雷雨,复苏,械父子送京。太祖面诘之,恚曰:已矣,毋多谈,安得加我死乎?遂弃市。漳泉等郡皆降,闽地悉平。东莞人何真,常为淡水场管勾。元末,岭南盗起,真结豪民保障。值南海寇陷广州,真击走之,元立江西分省于广东,以真为参政,又升右丞,遂据有广东诸郡。至是太祖命廖永忠朱亮祖由海道取广东,谕以广东平,即合兵取广西。更命杨璟等率武昌荆州等卫军由湖广取广西,谕之曰:南方皆入版图,惟淮北山东未一,两广八闽未附。已命丞相徐达北定中原,胡廷美分道八闽,俟八闽既定,就以其师进取广东。故命尔等进取广西,两军合势,何征下克。又敕陆仲亨率师由韶州直捣德庆。于是永忠驻福州,先遣人以书谕真,及永忠至潮州,真奉表归附,遂入广州,各郡俱降。真入朝赐宴,授江西行省中书参知政事。永忠等进兵梧州,璟等克永州,引兵抵靖江城下,亮祖亦自广东来会,屯于象鼻山下,相持两月,攻围益力。城中人无鬬志,约四鼓入城,也儿吉尼走伏波门,执之,南宁州郡,所在皆降。广西悉平。谷应泰曰:徐达一军,由淮入河,乃太祖不并力中原,而分兵南徼,先事蛮方。缓急之数,得毋出下策乎?不知江南之地,汉吴闽三方并没,粤服先声,即可传檄而定。所以兵不血刃,而拱手得之者。则太祖之庙算长也) 撤屏蔽,断羽翼,先平齐豫。(太祖谓徐达曰:中原扰攘。今欲北伐,计将何如?遇春曰:直捣元都,余皆建瓴下矣。太祖曰:元建都百年,悬师深入,顿于坚城,馈饷不继,非我利也。吾欲先取山东,撤其屏蔽,旋师河南,断其羽翼,按潼关而守之,据其户槛。然后加兵元都。则势孤援绝,不战可克。既克其都,鼓行而西,云中太原以及关陇,可席卷而下。诸将曰善。乃以达与遇春由淮入河,长驱北伐。达至淮安,以书谕元义兵都元帅王宣及子信,宣纳款复叛,达急攻沂州,宣复降,戮之。青州东平济南等处皆下,元守臣或遁或降,山东郡县悉平。达引兵上黄河,克归德许州,取汴梁。元守臣李景昌遁。时左君弼守陈州,太祖谕以书,且归其母,君弼感泣,诸达降。进攻河南府,元平章梁王阿鲁温降,进克陕州,直抵潼关。李思齐部将张德钦拒战,败之,遂入潼关) 定幽燕,不血刃,元主宵奔。(太祖以潼关东皆平,命诸将进取元都,达等自中滦渡河,取卫辉彰德广平等府,进克临清。诸将俱以师会,于是遇春率舟师并河东西以进,步骑遵陆而前。元丞相也速捍御海口,望风奔溃。至河西务,平章俺普等迎敌,大败。至通州,元将五十八国公拒战,指挥郭英伏兵败之,遂入通州。元主大惧,集后妃太子同议北行,元主徘徊太息曰:今日岂可复作徽钦。左丞相失烈门劝固守京城,不听,命淮王帖木儿不花监国,丞相庆童留守。是夜三鼓,开建德门如上都。达等进克燕京) 败扩廓,降思齐,埽清秦晋。(元平章扩廓帖木儿,察罕帖木儿甥王保保也,察罕养为己子,察罕死,扩廓领父兵,封河南王,据太原。顺帝北走,命扩廓率兵出雁门关,由保安州经居庸以攻北平。徐达闻之,谓诸将曰:王保保率师远出,太原必虚。我乘其不备,直抵太原,倾其巢穴。若彼还救,必成擒矣。引兵径进,扩廓至保安州闻之,果还军,达等乘夜袭之,扩廓闻变,亟纳靴,跣一足,踰帐后出,从十八骑遁去,遂克太原。达复遣傅友德邀击贺宗哲于石州,败之。崞忻霍绛猗氏平阳等处皆平。诸军攻大同路,克之。进克河中府。达等遂会诸将,进取陕西,造浮桥渡河,攻西安府,降之。时李思齐自潼关奔凤翔,达遣冯胜取之。思齐奔临洮,遂进克陇州秦州巩昌。复遣胜征临洮,思齐穷迫,举城降。时张思道弟良臣守庆阳,亦降。会达征平凉,良臣复叛,达遣兵围之,其党姚晖等献门纳师,达入城,执良臣斩之。庆阳平,遂下平凉,王保保贺宗哲北遁,陕西悉平。达等班师还京) 保保亡,纳哈执,买的俘擒。(王保保知达军南还,自甘肃以兵来袭兰州,太祖议征沙漠,命达由陕西征王保保。李文忠出北平攻元上都,达大破王保保兵于定西古城。保保从古城走和林,元嗣主复任以政,从徙金山之北,至洪武八年卒于合刺那海之衙庭,妻毛氏亦自缢。太祖曰:我竟无以臣王保保,真男子也!文忠等师出野狐岭,擒元平章祝真,进败太尉蛮子于骆驼山,遂次开平,获元平章上都罕知,庚申君已殂,文忠兼程至应昌,克其城,获元主孙买的里八刺,并后妃诸王,及宋代玉玺金宝等物。元太子爱猷理达腊,仅脱身遁,朔庭遂空。元太尉纳哈出据金山,数寇扰辽东,太祖命宋国公冯胜、颖国公傅友德,率师三十万征之。复遣前所获纳哈出部将乃剌吾随往谕降。胜等趋金山,乃剌吾还至松花河,纳哈出见之,大惊,相劳问,乃刺吾告以朝廷遣还之意。初,纳哈出分兵为三营,人畜辎重,过于元主,至是计穷,乃剌吾劝之降,遂遣使纳款。胜遣蓝玉往一秃河受之,使还报,纳哈出指天啧啧曰:天不复与我有此众矣。遂诣玉降。玉与饮甚欢,纳哈出酌酒酬玉,玉解衣衣之,曰:请服此而后饮。纳哈出不肯服,取酒浇地。郑国公常茂在坐,直前搏之,纳哈出惊起就马,茂拔刀砍之,伤臂不得去。耿忠以众拥之见胜,胜令耿忠与同寝食,班师至京。封纳哈出为海西侯) 惠储顺,脱古弒,元裔遁迹。(淮安侯华云龙,统兵至云州,擒元平章僧家奴,进至上都大石崖,败驴儿国公于高州武平,遣指挥孙恭招谕元惠王伯都不花。储王伯颜不花等皆降。送惠储至京,赐第宅袭衣什器,月给钱米。元太子爱猷识理达腊在位十一年殂,次子益王脱古思帖木儿立,九年,蓝王北征,脱古走至也速迭儿之地,为部下所弒,僚属奔散,不能自立。所谓小王子,即元裔也) 定滇南,平伪夏,一统乾坤。(随州人明玉珍,以信义为乡党所服。徐寿辉兵起,集乡兵结栅自固,寻降寿辉,授元帅,镇沔阳。至正十四年,以兵千人,船五十,溯夔而上,攻元右丞相完者都于重庆,克其城。下嘉定,据成都,称陇蜀王。二十二年,僭称帝,国号大夏,改元天统。玉珍寻卒,子升嗣,年十岁,改元开熙。至是关陕既定,太祖命中山侯汤和同廖永忠等率京卫荆湘舟师,由瞿塘趋重庆,颖川侯傅友德率河南陕西步骑,由秦陇趋成都,分道并进。友德觇知阶文守备单弱,乃攀援山谷,连战克阶文绵汉四州。适江涨,以木牌数千,书克诸州日月,投汉江,顺流而下,蜀守者解体。时和等以暴涨不得进,会得木牌,永忠先破其陆寨,从上流扬旗鼓噪而下,遂入夔州。乘胜抵重庆,沿江州县,望风奔附。升大惧,遣使诣永忠纳款。及和至,升面缚衔璧,奉表诣军门降。友德旋克成都,蜀地悉平。升至京,封归义侯。时天下大定,惟元梁王把匝剌瓦尔密尚据滇南未服,太祖遣诏使王祎招谕被杀,乃命友德为征南将军,蓝玉沐英为副讨之。由辰沅趋贵州,至普安,攻下之,进至曲靖。元梁王遣其司徒平章达里麻屯曲靖以拒,沐英倍道进师,冲雾行,至白石江,雾霁,两军相望。达里麻惊为神兵,英分遣一军泝流渡出阵后,友德济江进战,敌阵乱披靡,生擒达里麻。英趋云南。梁王闻败,弃城走滇海岛中,投水死。英入城,随率兵略澄江临安沅江寻甸楚雄洱海,次笫下之。蓝玉攻大理,克之。分兵取鹤庆丽江建昌皆降,云南悉平。 王祎,字子充,义乌人,谥文节。明文臣赐谥,自祎始) 神灵护,屡濒危,难星幸过。(太祖生之夕,赤光烛天,三日洗儿,红罗浮至为衣。病中见两紫衣人视疾,病差不见。藁葬父母,雷雨成坟,以至伽蓝立珧,黄云覆城,金甲神呼主君来,遇春归附。此由真主应运,故百神呵护。然身经战阵,屡濒于危,鄱阳之战,韩成易服投水,贼缓攻得脱。又一日,与友谅鏖战,刘基在御舟,忽跃起挥双手,连声呼曰:难星过可更舟。更未半晌,旧舟已为敌炮击碎矣) 符汉高,越往代,五事超羣。(陈建曰:太祖规模横越百代,而得统之正,同符汉高。谢铎曰:太祖度越往代五事:一克迁元鼎,以收复诸夏;二肇基南服,而统一天下;三威加胜国,而锋刃不交;四躬自创业,而临驭最久;五申明祖训,而家法最严) 即位后,却贡献,延儒立学。(元至正十二年,太祖起兵濠州。二十四年称吴王。二十八年戊申正月即帝位,钦天监进元主所制水晶剔漏,令碎之。江西进陈友谅镂金床,命毁之。靳州进竹箪,潞州进人参,金华进香米,皆令不必进。安南日本诸外国贡方物,皆却之。建大本堂,延四方名儒,教太子诸王读书。又以立国教化为先,教化学校为本,令天下郡州皆立学,府学生员四十人,州学三十人,县学二十人。设教授学正教谕训导等官。又诏天下,闾里皆立社学,延师儒教子弟) 建宗庙,正礼乐,合祀天神。(国初立四亲庙,德祖居中庙,懿祖居东第一庙,熙祖居西第一庙,仁祖居东第二庙。至是改建太庙,从同堂异室之制,前为正殿,后为寝庙九间,以一间为一室,奉安各庙神主。时享岁祫,则设累代帝后衣冠于神座祀之。刊大明集礼书,以吉凶军宾嘉冠服车辂仪仗卤簿字学乐律为纲,所该之目,吉礼十四,凶礼二,军礼三,宾礼二,嘉礼五,冠服车仗卤字各一,乐三,凡升降仪节制度名数皆备,通五十卷。其大祀礼定于陶安,袷禘礼詹同,斋戒礼朱升,五祀礼崔亮,朝会礼刘基,祝祭礼魏观,军礼陶凯。又命詹同陶凯协律郎冷谦作燕享九奏乐章。先是郊祀一如周礼,冬至祀天于圜邱,夏至祀地于方泽,太祖谓天地犹人父母,父母异处,安得为孝?乃即圜邱旧址为坛,以屋覆之,名大祀殿,合六宗之神,各筑坛以从享。 詹同,字同文,新安人。朱升,字允廾,休宁人。魏观,字杞山,蒲圻人。陶凯,字中立。冷谦,字启敬,杭州人) 宣圣谕,立卧碑,图艰书壁。(命天下每乡里各置木铎一,选年老者每月六次持铎狥于道路曰:孝顺父母,尊敬长上,和睦乡里,教训子弟,各安生理,毋作非为。世谓圣谕六条。诏天下府州县儒学生员,各守卧碑,不许出入衙门。命工画所历艰难起家之事为图以示子孙,命博士熊鼎编古人行事可鉴戒者书于殿壁,书大学衍义于两庑壁间,曰:书此以备朝夕省览,岂不愈于丹青乎) 给衣粮,勤蠲赈,悯恤穷民。(诏天下穷民无告者,月给衣粮,无屋者结卢舍,诏户部谕天下有司,凡遇岁饥,先发仓廪贷民,然后奏闻,着为令。自即位至十五年,蠲租之诏,凡十余下。荆蕲水灾,命主事赵干往赈,迁延数月方赈,太祖曰:民饥死多矣。斩之,以戒不恤吾民者) 封功臣,赐宅第,军归卫所。(大封功臣,徐达为首,遇春次之,封公侯伯爵三十六人,并赐铁器,世袭,其券外刻履历恩数之详,以计其功。中鑴免罪减禄之数,以防其过。定卫所官军及定将帅将兵之法,其法自京师达于郡县,皆立卫所。以五千六百人为一卫,一千一百二十人为一所,一百一十二人为百户所。每百尸所设总旗二名,小旗十名,以指挥使领之。大小相联,以成队伍。有事征伐,则诏总兵官佩将印领之。既旋,则上将印于朝,官军各回本卫。大将单身还第。后以天下无事,悯诸将老,欲似全之,诏从公侯各还其乡,仍赐钱钞,造第凤阳,与葺先茔) 风循良,褒节义,庙祀忠臣。(汉中知府费震有罪,逮至京,太祖闻其循良,诏释之,以为牧民者劝。初克金陵,元福寿战死,命以礼葬之。元右丞余阙,举家死节,江州总管李黼,与友谅战坠马,骂贼而死,命有司建祠肖像祀之,以褒节义。建忠臣祠于鄱阳湖之康郎山,祀死事之臣三十五人,以韩成为首。复建祠于南昌,祀赵德胜叶琛张子明等死事之臣一十四人。 余阙,字廷心,追封豳国公,谥忠宣) 禁预政,戒临朝,乱阶密杜。(内侍有从容言政事者,太祖怒责之,即遣还乡。因谓侍臣曰:阍侍在宫禁,止可使之供洒扫、给使令而已,岂宜预政典兵?汉唐之祸,虽宦官之罪,亦宠爱使然。向使不得典兵预政,欲为乱得乎。乃制内侍不许识字。又谓侍臣曰:自汉邓太后以女主称制,不接公卿,乃以阍人为小黄门通命。自此以来,权倾人主。吾故防之极严,并戒母后不得垂帘) 归崇礼,征沙漠,三事劳心。(初,李文忠破应昌,获元主孙买的里八剌,封为崇礼侯,至是太祖谓廷臣曰:崇礼侯南来五载,能无父母乡土之情?乃厚礼归之,谕之曰:尔本元君子孙,国亡就俘,曩欲遣还,以尔年幼,道远恐不能达。今不忍令尔久客于此,特遣归见父母,以全骨肉之恩。又选老成二宦者送行,曰:此尔君之嗣也,长途跋涉,尔善视之。因遗书谕元主,赐铁文金绮锦衣各一袭。太祖又谓诸将曰:今天下一家,尚有三事未了:一历代传国玺在元未获,二统兵王保保未擒,三元太子不通音问。今遣尔等分道征之。于是命徐达等频出劲师,屡征沙漠,穷兵不已) 喜称旨,优奖擢,恩威不测。(太祖设资格以待常流,优超擢以甄异等,操纵人材,恩威不测。江夏秀才曾泰有学行,不次用之,授户部尚书。南丰县典史冯坚上言九事称旨,擢佥都御史。贡士彭友信遇上微行,占虹霓诗命友信续之,大悦,命入朝,授北平布政使) 封太侈,治太急,重法烦刑。(五星紊度,下诏求言,山西平遥训导叶伯巨谓人曰:今天下有三事,其二事已见而患小,共一事难知而患大。乃上书曰:当今之事太过者有三:分封太侈也,用刑太繁也,求治太速也。直言剀切,太祖大怒逮问,瘐死狱中。 伯巨字居升,宁海人) 射孟子,官元清,诗中忌字。(太祖览孟子草芥寇雠之说,谓非臣子所宜言,欲去配享,诏有谏者,以不敬论。且命金吾射之。刑部尚书钱唐,抗疏入谏,袒胸受箭,太祖见其诚恳,命太医院疗其箭疮。孟子配享得不废。诏求仙人张三丰,时称为张迩遢,寒暑一衲,有问之者,终日不答一语。或与论三教经书,则吐辞滚滚,皆本道德忠孝。隆冬鼾卧雪中,道士邱元清遇之,求为弟子。后不知所往。太祖遣三山道士请三丰造朝小可得,召元清至,与语大悦,拜监察御史。耆儒钱宰被征至京,有四鼓冬冬起着衣、午门朝见尚嫌迟之句,太祖知之,曰:朕未尝嫌汝。寻放归。太祖十一子蜀王,与名僧来复讲道论文,尝承召赐食,来复谢诗有金盘苏合来殊域、玉盌醍醐出尚方、稠迭滥承天上赐、自惭无德颂唐陶。太祖见诗,大怒曰:诗用殊字,是我为歹朱耶?又言无德颂陶唐,是谓朕无德,欲以唐陶颂我而不能也,何物奸僧,敢大胆如此!诛之。 来复,字见心,豫章人。▼璜按典故辑遗云:太祖命去孟子配享,明日钦天监奏文星暗,上笑曰:此因去孟轲配享故耳。命复之,是夜星复明。宁波府新志言:洪武二十三年,太祖览草芥寇雠之说,命射之,钱唐袒胸当箭,配享得不废。然考唐以洪武三年谪寿州,四年卒,配享之罢,乃在五年,若以孟子节文修在二十七年,谓唐谏在是时,尤谬。考宁波旧志,止载唐谏孔子释奠事,不及孟子) 选高僧,易太子,衅隙先生。(诏选高僧分侍诸王,命僧道衍往燕王府,住持庆寿禅寺。道衍即姚广孝,初至见燕王,即自请曰:殿下若能用吾,吾当奉白帽子与大王戴。其后靖乱之师,皆广孝之谋也。懿文太子薨,太祖意在燕王,问刘三吾,对曰:皇孙年富,上承嫡统,礼也。即立燕王,置秦晋二王于何地?遂立建文。后永乐封建诏云:皇考尝欲立朕为嗣。则知太祖此意,早为构衅之借口矣) 嫌峻隘,识帝师,大儒不用。(慈溪人杜彦良,初召为太子正字,入侍大本堂。太砠尝从容谘以治道,问何官,曰正字。太祖曰:卿帝者师也。又一日,谓彦良曰:江浙大儒,惟卿一人?对曰:臣不敢当宋濂刘基。太祖曰:濂,文人耳。基峻隘,不如卿也。朱氏曰:彦良入侍大本,太祖即知其为帝师。夫汉武不知仲舒,故江都胶西,一相再相。太祖知彦良,而竟以晋府长史终其身。何君臣相遇之难也。 彦良,名德称) 用杨汪,任小犊,相器无人。(太祖欲以杨宪为丞相,刘基以为不可,太祖怪之,基曰:宪有相才,无相器。夫宰相者,持心如水,以义理为权衡,而己无与焉者也。今宪不然,能无败乎。问汪广洋何如,基曰:褊浅。又问胡惟庸何如,基曰:小犊耳,将偾辕而破犁。太祖曰:吾之相,无踰先生。基曰:臣非不自知。但臣疾恶太深,又不耐烦剧,为之且负大恩。天下何患无才。如目前诸人,臣未见其可也) 胡蓝狱,二十侯,株连四万。(丞相杨宪以罪诛,汪广洋被谪自经,胡惟庸总中书政,稍自负,有邪谋,会其家人榜辱关吏,太祖怒,杀家人,又究故刘基毒死状。惟庸惧,计曰:主上草菅勋旧臣,何有我,死等耳。宁先发,毋为人束手。阴约日本王,以舟载精兵,伪为贡者,及期会府中,诡言第中井出醴泉,邀上临幸。驾出,内使云奇勒马衔言状,气方勃,舌駃不能达意,左右挝捶乱下,右臂将折,犹指惟庸第弗缩。太祖登城望其第,藏兵复壁间,刀槊林立,发羽林掩捕,拷掠具状,磔于市。株连究诘,指为胡党,坐死者万五千人。羣臣以李善长与谋请诛,勿问。伎十午,以星变,赐善长死。复命刑部肃清逆党,连坐列侯胡美、唐胜宗、陆仲亨、费聚、顾时、陈德、华云龙、王志、杨璟、朱亮祖、梅思祖、陆聚、金朝兴、黄彬、薛显、显都督毛骧、陈万亮、耿忠、于琥,凡杀功臣十九家,连善长二十人。是时有称蓝玉与谋者,太祖以其功大,宥不问。后老将多没,令总征伐,玉恃功恣横,太祖颇不乐,诘责其私元主妃。玉慢不省,间奏事不从,退语所亲曰:上疑我矣。集士卒及诸家奴,伏甲将为变,为指挥蒋瓛所告,讯状具实,磔于市。并诛列侯张翼、陈桓、曹震、朱寿、赵庸、张温、察罕都督黄恪萧用、吏部尚书詹徽、侍郎傅友文等,凡功臣文武偏裨将卒,坐党死者二万人,株连籍没数百千家,蔓衍过于惟庸。谷霖苍曰:一人跋扈,株连者四万,失侯者二十,周内深文,亦云惨矣。▼璜按昭代纪略,载胡惟庸谋逆未发,太祖梦朱衣人犯驾,次日值万寿节,倭使与惟庸通谋,以寿烛献。上疑之,命然于承天门,机发,刀刃乱飞。惟庸衣朱衣,袖白刃以进,上命缚之,刃见情觉,置之极刑。与登城望第、复壁藏兵之说互异) 众功臣,夭为幸,暴卒亡身。(洪武三年,大告武成,论功行赏,公爵者十人,侯爵者二十八人,铁券丹书,河山带砺,爰及苗裔。乃以胡蓝不轨,四方雠怨相告讦,凡指为逆党,率收坐重狱。功臣中除六王及夭死得善终外,余皆爵除五等,祸及三宗。即有蒙宥不显诛者,亦阴杀之。如颖公傅友德、宋公冯胜等,皆以暴卒闻。王弇州外史曰:高帝末年,功臣鲜自保者,得夭为幸) 坐逆党,戮试官,杀人纵怒。(以翰林学士刘三吾充会试考试官,被黜者以为不公,太祖大怒,命张信等阅下第卷,或传三吾至阅卷所,嘱以卷之最陋者进呈。太祖益怒,谓为胡蓝二党,命刑部拷讯,三吾与纪善白信蹈、赞善司宪三人为蓝党,侍读张信、赞善王俊华、司直张谏、校书严叔载、正字董贯、长史黄章、纪善周衡王楫皆胡党,诏三吾谪戍,余皆凌迟于市,三吾以暴卒闻。初,太祖前殿决事,尝震怒回宫,马皇后谏曰:上不可纵怒杀人,致死者宽枉。今为陋卷进呈,坐以逆党,加以极刑,谓非纵怒所致乎?) 剥皮场,严法网,大杀京民。(有司官犯赃者,枭示外,仍剥皮贯草。凡府州县卫衙门之左,立庙祀土地神,名曰皮场庙。公座傍置一贯草袋,法网严密,有犯即诛。一时士以混迹无闻为福,受玷不录为幸。山东监生周敬心疏曰:洪武十三年,连坐胡党。十九年,起天下积年民害。二十三年,大杀京民怨逆,不分臧否,一概杀之。岂无善人君子,误入名项之中?方今水旱连年,由杀戮无辜所致也) 马皇后,济宽仁,多方解救。(高皇后马氏,性恭俭,太祖以威武治天下,后独济之以宽仁。尝谓太祖曰:今豪杰并争,惟以不杀人为本。宋濂坐胡党当诛,后谏曰:民间请一先生,尚始终不忘待师之礼,濂亲教太子诸王,乞赦之。得发茂州。杨宪言李文忠不法事,后曰:文忠素贤,宪言未可信。上悟乃止。吴兴民沈万三,家富敌国,将杀之,后曰:彼固富,未尝犯法。救之甚切,得不死。病不服药,太祖强之,后曰:使服药而不瘳,上宁下以妾故而杀诸医乎。妾不忍其无罪而就死地也。终不服药而崩) 念贫贱,法尧舜,期保君臣。(太祖谓侍臣曰:朕因服御,诘怒小过,皇后辄谓朕曰,主忘昔日之贫贱耶?朕为惕然。家之良妻,犹国之良相,岂忍忘之!罢朝语后,后曰:妾闻夫妇相保易,君臣相保难。但愿陛下以尧舜为法耳) 最可怜,慈东宫,懿文早逝。(太祖立长子标为皇太子,尝录囚毕,令御史袁凯送东宫覆审,递减之。太祖问朕与东宫孰是,凯曰陛下法之正,东宫心之慈。太祖悉从之。至洪武二十五年,太子薨,谥曰懿文) 嫡长孙,半边月,年讳同称。(懿文太子卒,太祖御东角门,对羣臣泣。刘三吾进曰:皇孙世嫡,富于春秋。太祖乃立懿文子允炆为皇太孙。太孙头颅颇偏,太祖抚之曰:半边月儿。洪武三十一年,太祖崩,太孙即位,改元建文,父谥懿文。上名允炆,子名文奎。时人谓此儒生常称,不类天子气象。及改建文年讳,燕王闻之讶曰:何乃重复至此?使臣民徧呼,年与讳同,无乃不祥乎。小子且见其败也。三吾,字昆孙,茶陵人,后号坦斋) 让皇帝,登大位,仁明孝友。(建文帝在位四年,为燕王夺位逊去。文皇悉去建文年号。至万历中,始复年号。崇祯末,始复庙谥,是为惠宗让皇帝。帝至性孝友,方懿文病痈,太孙年十四,亲吮吸之。及薨,哭踊哀慕如礼。三弟皆幼,躬抚育之。时政尚严核,每济以宽大,尝读律,见中有条例甚严者,请改定七十三条;后屡有大狱,命太孙处分,从容详审,竟脱之。太祖覆审得其情,惊曰:有是哉。刑不可不慎也。太孙不独仁而且明,朕无忧矣。故传位诏中,有云太孙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云) 用异人,遵丧礼,美政频行。(初,吴沉荐方孝孺于太祖,征至入见,太祖曰:此庄士也。又曰:异人也,当老其才,留为子孙辅。仅除汉中教授。至是召为侍读,寻直文渊阁。诏行三年丧礼,有司请少抑至情,帝曰:朕非效古人亮闇不言也。郊宗社庙,执绋而行事,朝觊讼狱,罔耿不亲。但朝则麻冕麻裳,退则齐衰杖绖,有何不可?羣臣曰:陛下不废政事而自致哀情,敢不惟命。帝即位后,赐高年,赎鬻子,减田租,黜贪墨,举隐逸,颁示直言,慕行古道,令政可纪。于时道不拾遗,市儿让枣,博士黄彦清叹曰:何风俗之厚也。孝孺,字希古,别号逊志,宁海人。蜀献王名其读书之庐曰正学) 虑尊属,拥重兵,六藩势逼。 止奔丧,谋削夺,东角留心。(时诸王自秦晋外,皆尊属,各拥三护卫重兵,地嫌势偪。帝为太孙时,诸王以叔父之尊,多不逊,一日,太孙坐东角门,召侍读太常卿黄子澄,告之曰:诸叔各拥重兵,何以制之?子澄以汉平七国事为对,且曰:诸王护兵,纔足自守,万一有变,以六师临之,谁其能支?太孙喜曰:得先生谋,吾无虑矣。及太祖崩,草遗诏,诸王哭临,惟在本国,无得至京。王国所在文武吏士,悉听朝廷节制,诏下,诸王皆怒,谓此齐尚书疎问也。旋葬孝陵,援遗诏止会葬,燕王入临,将至淮安,赍敕勒使还国。于是燕周齐湘代岷六王颇相煽动,有流言闻于朝,帝患之,谋诸齐泰,泰与子澄首建削夺议,乃以事属二人。一日罢朝,召子澄曰:先生忆昔东角门之言乎?对曰:不敢忘。 子澄名湜,分宜人。齐泰,溧水人) 图逐燕,因甚的,纵还父子。(齐黄谋削诸藩,深疑燕府有变,子澄曰:燕王多置异人术士,机事已露,宜急图之。帝召齐泰问曰:今欲图燕,王善用兵,北卒又劲,奈何?泰曰:以防边为名,悉调燕藩护卫兵出塞,乃可图也。乃以张昺为北平布政使,以谢贵为都指挥使,察燕动静。更令徐辉祖与李景隆同掌六军,协谋图燕。燕王入觐,行皇道上,登陛不拜,御史曾凤韶劾王不敬,帝曰:至亲勿问。侍郎卓敬奏曰:燕王酷类先帝,北平强干之地,宜徙封南昌,以绝祸本。帝大惊曰:燕王骨肉至亲,何得及此?留京月余还国。太祖小祥,燕王遣世子高炽及其弟高煦高燧入临,或言不宜偕往,王曰:往哉,令朝廷勿疑也。及至京,三弟兄皆魏国公辉祖甥,辉祖请留之,且言高煦勇悍,非惟叛君,将叛父。辉祖弟增寿,力保无他,乃悉遣还。燕王喜曰:父子复聚,天赞我也。其后靖难兵起,高煦宣力为多。时有道士歌于涂曰:莫逐燕,莫逐燕,逐燕日高飞,高飞上帝畿。已忽不见。 凤韶,庐陵人。卓敬,字惟恭,瑞安人) 伤遗体,剪手足,絷废幽焚。(有告周王橚与燕湘代岷通谋者,泰欲先伐燕,子澄曰:燕预备已久,宜先取周,剪燕之手足,而燕可图矣。乃命曹国公李景隆往讯,景隆索金宝,不能应,坐反,执至京,削为庶人。絷之云南。人告岷王梗不法事,亦坐废。又以湘王柏伪造钞,擅杀人,以兵迫执之。湘王曰:身是高皇帝子,南面为王,岂能辱仆隶手。尽焚宫室美人,乘马执弓,跃火中死。人又告齐王槫阴事,召至,拘系之。幽代王桂于大同,俱废为庶人。御史康郁上言:诸王亲则太祖之遗体,贵则孝康之手足也,方周王不执,进言则曰,六国反叛,汉帝削地;执法则曰,三叔流言,周公是征。遂使周王窜,湘王焚,代王废,而齐臣又告王反矣) 易瓦兆,太平钱,祸生病虎。(长洲姚广孝,初祝发为僧,改法名道衍,或荐于燕王,召见问曰:尔能卜乎?道衍操吴音对曰:会会。开襟取太平钱五,启王自祝,连掷之,睨王曰:殿下将无作皇帝乎?王叱曰:和尚勿谬说。他日实告之,靖乱之图遂起。正与道衍谋,忽檐瓦堕地碎,王不怿,道衍曰:天欲殿下易黄瓦耳。遂定谋。初道衍游嵩山佛寺,遇相术袁珙,珙相之曰:宁馨眫和尚乃尔耶?目三角彯白,形如病虎,性必嗜杀。他日刘秉忠之流也。世传辨宰相于嵩山佛寺者,此也。 广孝,字斯道,追封荣国公,谥恭靖) 泄密敕,示密疏,贵昺先擒。(燕护卫百户倪谅上变,告燕官校于谅等阴事,逮至僇之,燕王佯狂称疾。齐泰又发符遣使逮燕府官属,密令谢贵张昺图燕,使约长史葛诚为内应。以北平都指挥张信,为燕王旧所信任,密敕之,使执燕王。信忧疑告母,母曰:汝父言王气在燕分,王者不死,不如转祸为福。信因请见王曰:殿下有事,当以告臣。王佯为风疾不能言,信曰:王果无意乎?臣奉密敕在此,上擒王矣,当就执。王告之,下拜曰:生我一家者,子也。时贵昺集兵围王城,又以木栅断端礼门。一面飞章奏闻。有布政司吏奈亨按察司吏李友直,窃共疏草示燕王,因留匿邸中。王令指挥张玉朱能帅壮士八百人入卫。 先擒句注见下。张玉,字世美,祥符人,追封河间王,谥忠武) 假收逮,掷瓜起,名诛澄泰。(时贵昺围府第,索所逮官属,飞矢入府中。燕王与张玉等谋曰:彼军士满城市,吾兵寡奈何?朱能曰:先擒贵昺,余无能为矣。王曰:不如以计取之,今使来逮官属,以所坐名收之,令来使召贵昺付所逮者;贵昺必来,来则成擒耳。乃称疾愈,御东殿,伏兵左右。贵昺果入,王曳杖坐,赐宴行酒,出瓜数盘,曰:与卿等尝之。王自进瓜一片,忽怒且詈曰:齐民宗族尚相恤,身为天子亲属,不能保旦夕之命。掷瓜于地,卫士前擒贵昺,捽葛诚下殿。王投杖起曰:我何病,为尔辈奸臣所偪耳。命曳出,皆斩之。围王城将卒闻贵昺被执,皆溃散。王起兵誓师,以诛齐泰黄子澄为名,复上书曰:泰与子澄,包藏祸心,伏望去此凶慝,以肃清朝廷,以永安宗社。祖训云,如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则亲王训兵,天子密诏诸王讨平之。臣谨俯伏俟命。 朱能,字士弘,怀远人,封东平王,谥武烈) 虑通谋,削护卫,反合燕宁。(太祖诸子中,燕王善战,宁王权善谋。初燕宁相得甚欢,及兵起,齐泰虑其通谋,召之不至,削宁护卫。燕王乃遗宁王书,告穷蹙求解,阳若不知诏削者。靖难兵随趋大宁,拔之,驻师城外,单骑入会宁王,执手大恸,祈请甚切。宁王为之草表陈谢,居数日,情好甚笃。从官稍稍入城,阴结诸胡并思归之士,皆许之。既行,宁王饯送郊外,伏兵拥之偕行,招诸胡及护卫官校戍卒皆从。宁府妃妾世子,皆携其财货随还北平,大宁城为之一空。燕兵自此愈盛) 果不出,程智仁,明年先见。(洪武三十一年,荧惑守心,四川岳池敦谕程济上书,言北方兵起,期在明年。朝议拟济妄言,召入将杀之。济曰:陛下幸囚臣,至期无兵,杀臣末晚。乃囚济于狱。建文元年,靖难师起,乃赦济,擢编修,充军师,护诸将北征。初,济与同邑高翔超明经,翔励名节,济好术数,翔愿为忠臣,济愿为智士。后翔死难,济从帝出亡,遇险,辄用术脱去。后从帝至南京,莫知所终。 程济,朝邑人) 改官阶,省州县,全不经心。(初省州县,更定六科给事中品级,及仓官黜陟之制。又更定尚书以下勋阶。朱鹭曰:建文四年之间,今日省州,明日省县;今日并卫,明日并所;今日更官制,明日更勋阶。宫门殿门,名题日新,虽干戈倥惚,而曾不少休。一何扰也!) 戒杀叔,等宋襄,兵因多败。(以长兴侯耿炳文为大将军,帅兵三十万北征。帝诫将士曰:昔萧绎令其下曰,一门之内,自极兵威,不仁之极。今尔将士与燕王对垒,务体此意,无使朕负杀叔父名。由是燕王临阵当前,或以一骑殿后,诸将相顾,莫敢发一矢。朱鹭曰:真宋襄之仁也!陈建曰:方黄惟务集兵,而不知选将。炳文真定之败,以三十万;李景隆北平之败,以五十万;白沟河之败,以六十万。兵莫众于此矣,然皆以将非其人,一败涂地。众果足恃乎。 耿炳文,濠人) 将九江,同赵括,功忌瞿能。(燕兵逼真定,耿炳文迎战大败,帝有忧色。黄子澄曰:李景隆文武全材,调兵五十万,四面攻之,必成擒矣。乃以景隆代炳文还。燕王闻之,呼景隆小字曰:李九江膏粱竖子耳,寡谋忮刻,未尝知兵。以数十万众付之,是自坑之也,赵括今复见矣。景隆闻燕王在大宁,帅师进围北平,筑垒九门。都督瞿能,率精骑千余杀入张掖门,锐不可当,景隆忌能成功,使人止之,候大军同进城中。于是城中没水灌城,天寒冰结,明日南军虽欲登城,不可得矣。士卒植戟立雪中,冻死堕指者甚众。燕王谍知之,悉锐进逼景隆营,张玉等列阵而进,城中兵出,内外交攻,景隆宵遁。九垒诸军闻景隆走,委弃兵粮,晨夜南奔) 曲隐护,加太师,瓜熟怕采。(景隆败,子澄曲为隐护,帝不尽闻,且加景隆太师,兼赐玺书金币。锦衣卫镇抚杨本,尝持三十觔铁棒临阵,北军披糜,屡取胜。景隆忌本,不上功。本约日出战,请继兵,景隆曰:种得瓜熟,容别人采去耶?不救。本以孤军独出,无继被擒,死之) 哭苍天,悔误国,借剑谁凭。(景隆会兵德州,燕兵至自白沟河,景隆接战大败,被杀死者二十余万,降者十余万。景隆单骑走。朝廷召景隆还,赦不诛。子澄等固请诛之,不听。子澄拊膺叹曰:谬荐景隆,万死不足赎误国之罪!有尚方有剑凭谁借、哭向苍天几堕冠之句) 东昌胜,奈天心,助风三捷。(景隆兵败,燕兵下德州,乘胜进攻济南,围之。时参政铁铉、参军高巍、统兵盛庸守御,燕兵围三月,不能下,解去,遂复德州。朝廷封庸历城侯,升铉兵部尚书,督兵北进,与燕王战于东昌。燕恃屡胜,直前冲庸左翼,不动。退而冲其中坚,庸麾兵围燕王数重,斩其大将张玉。朱能率骑奋击东北角,庸撒西南兵御之,围稍缓,能冲入死战,燕王易服跃马出,燕兵为火器所乘,击杀无算,北平震动。燕王败还,深耻之,道衍曰:前固言之,师行必克,但费两日耳。两日昌也,自此全胜矣。乃复引兵南下。时庸军夹河为营,都督平安与吴杰驻师单家桥,燕兵由陈家渡济师,与庸军战于夹河,燕将谭渊战殁。次日复战,自辰至未,互有胜负。忽东北风大起,尘埃涨天,咫尺不见人,燕军乘风大呼,纵左右翼横击之,庸军大败。燕王又令谍诱杰等出军滹沱河,自渡河行二十里,与杰军遇于藁城,燕师多被杀伤。会大风起,发屋拔树,燕军乘之,杰师大溃,斩首六万余级。先是燕王与李景隆战于白沟河,王马三被创,三易之,矢尽剑缺,马却,几为瞿能所及。会旋风起,折大将旗,南军相视而动,燕王突入驰击,杀瞿能父子于阵,南军大败,崩声如雷。燕兵乘风纵火,燔其营垒,资械山积,尸横百余里。燕自白沟河夹河藁城三战,皆得风助。明纪曰:大风三捷,神主其成) 更中朝,约内应,直捣金陵。(靖难兵起三年,所得惟北平水平保定三府。至是中朝有密约内应者,谓须直捣京师,天下可定。燕王深然之。由是燕兵日南。及即位后,其人不次拔擢) 朱能进,辉祖还,机分成败。(帝遣魏国公徐辉祖率京军援山东。时平安与燕兵战,斩其骁将陈文王真安,遇王于北坂。王几为安槊所及,马蹶不得前,王得脱。辉祖军至,战再捷,燕将李斌败没。燕诸将皆惧,说燕王曰:军深入矣,暑雨连绵,淮上蒸湿,且大疫小河之东,二麦将熟,若渡河休息士马,观衅而动,可持久也。燕王曰:兵事有进无退,胜形成矣,而复北渡,士不解体乎。朱能曰:诸君勉矣。汉高十战而九不胜,卒有天下。岂可有退心?燕王不解甲者数日,南军相庆,时廷臣曰:燕且北矣,京师不可无良将。帝因召辉祖还。总兵何福孤军无援,卒底于败。陈建曰:两军相持,贵进忌退,朱能劝进,辉祖召还,南北成败之机可覩矣。 平安,初名保儿,滁州人) 罢齐黄,遣郡主,掩耳偷铃。(帝先罢齐泰黄子澄,旋复召之者再。至是诏窜逐于外,籍其家,以谢燕人。及燕兵入仪真,方孝孺曰:事迫矣,得骨肉之亲往,许割地,可稽数日。援兵幸至,相与决战江上,北兵不长舟楫,事未可知也。乃以太后命,遣燕王从姊庆成郡主往,请割地,分南北。燕王笑曰:直缓我耳,行将与诸弟妹相见,无多言也。又用孝孺策,作宣谕数千言,刻印数千纸,付薛嵓赍往燕师,令密散诸燕将使归。陈建曰:数千宣谕,大类掩耳偷铃) 独徘徊,求丹徒,布衣不得。(时齐泰奔广德州,黄子澄奔苏州,帝太息曰:事出汝辈,而今皆弃我去乎!徘徊殿庭,长吁不已。先是御史尹昌隆上疏曰:今日事势已去,不若罢兵息战,许其入朝,彼言周公辅成王,不应便自违戾。设有错跌,便须让位,不失守藩。若沉吟不断,恐祸至无日,虽永为丹徒布衣,不可得矣。疏上,不报。 昌隆,太和人,字彦谦) 恸金川,十八子,迎奉开门。(燕兵已近,乃分遣诸王守城门,燕王率兵直簿金川门。时李景隆与谷王橞守金川,登城望见,即开门迎之。燕王与谷王等连辔而进,门卒龚诩,痛哭去之。后宣德中,周忱两荐用诩,辞曰:诩即仕,无害于义,但负往时城门一恸耳!既卒,门人谥安节先生。景隆至永乐二年,有造妖谶者谓十八子当有天下,遂逮景隆下狱,景隆大呼曰:陛下非臣开门迎奉,何以有今日?成祖曰:幸是朕来。若他人来,汝亦开门耶?景降语塞,遂死于狱。谷王亦获罪。景隆疑其姓,谷王为太祖之第十八子。 龚诩,字大章,昆山人) 碎红箧,出鬼门,江湖影落。(时金川门启,帝欲自杀,编修程济曰:不如出亡。少监王钺曰:昔高帝有遗箧,曰,临大难当发,收藏奉先殿之左。羣臣齐言:急出之!俄舁一红箧至,俱固以铁,济碎箧,得度牒三张:一名应文,一名应能,一名应贤。袈裟帽鞋剃刀俱备,白金十锭。朱书箧内应文从鬼门出,余从水关御沟而行,薄暮会神乐观之西房。帝曰:数也。济即为帝祝发。帝至鬼门,一舟舣岸,为神乐观道士王升,见帝称万岁曰:畴昔高皇帝见梦,令臣至此耳。乃乘舟至太平门。升导至观,已薄暮矣。初,帝为太孙时,太祖命咏新月诗,有影落江湖里、蛟龙不敢吞之句,太祖不悦,以影落江湖语非吉兆。既而曰:幸免于难。至是竟验) 给衣粮,游滇粤,左右三人。(帝得度牒名应文。有吴王教授杨应能,愿祝发随亡,御史叶希贤曰:臣名贤,应贤无疑。亦祝发,各易衣披牒,俱会于神乐观。兵部侍郎廖平曰:随行不必多人,惟遥为应援。约定左右不离者三人,应能希贤称比邱,程济称道人;往来道路给运衣食者,刑部司务冯漼、中书舍人郭节宋和、编修赵天泰、镇抚牛景先、钦天监正王之臣六人。由神乐观启行,自松陵入滇南,西游重庆,东到天台,转到祥符,三经西粤,中间结茅白龙,题诗罗永,两入楚荆,三幸彬第,踪迹去来,固历历也) 空回首,长乐宫,翠华难望。(帝好为诗謌,出亡后,尝赋诗曰:牢落西南四十秋,萧萧白发已盈头。乾坤有恨家何在,江汉无情水自流。长乐宫中云气散,朝元合上雨声收。新蒲细柳年年绿,野老吞声哭未休。后至贵州金竺长官司罗永庵,题诗壁间,其一曰:风尘一夕忽南侵,天命潜栘四海心。凤返丹山红日远,龙归沧海碧云深。紫微有象星还拱,玉漏无声水自沉。遥想禁城今夜月,六宫犹望翠华临。士庶至今传诵) 都只为,激变起,国少谋臣。(初,御吏康郁上书,内云:竖儒病藩封太重,疑虑太深。夫唇亡齿寒,谁不自危?为计者必曰:兵不举,则祸必加。是则朝廷激变之也。燕之举兵,厥今两月,前后调兵,不下五十余万。而乃一矢不获。谓之国有谋臣,可乎?臣愚以为必有噬脐之悔矣!) 严老实,吴老阉,相逢哭缢。(工部尚书严震直,太祖见其魁梧直诚,呼为严老实而不名。北兵起,督饷齐鲁间,被执,复为工部,使安南,密访帝。遇于云南道中,相对而泣,帝曰:何以处我?对曰:上从便,臣自有处。夜缢于驿亭中。帝出亡三十九年,至正统五年,题诗罗永,有同寓僧窃帝诗,诣思恩知州岑瑛,大言曰:吾建文皇帝也。瑛系僧,并帝以闻,诏械入京,程济从。廷鞫,僧为杨应祥,钧州白沙里人。僧论死,从者戍边。帝适有南归之思,白其实,御史密以闻,阉吴亮老矣,令探视,一见亮,即曰:吴亮耶?亮曰:非是。帝曰:昔御便殿,食子鹅,遗片肉于地,汝手执壶,据地狗餂之,岂遽忘乎?亮伏地哭。帝左趾有黑子,摩视之,持其踵复哭,不能仰视。退而自经。于是迎入西内,程济闻之,叹曰:今日方终臣职矣。往云南焚庵,散其徒,不知所终。 震直,字子敬,乌程人) 老佛呼,西山墓,谁谓焚身。(初,燕兵入城,帝急举火焚大内,皇后马氏赴火死。燕王清宫,诘问建文所在,宫人指后尸应焉。命出尸灰烬中,哭之曰:小子无知,乃至此乎。后正统迎帝入大内,呼老佛,以寿终,葬西山,不封不树。后人据成祖之实录,谓建文之自焚者,非也) 休泯灭,众从亡,履艰师弟。(初,帝出鬼门,痛哭仆地者五十余人,自矢从亡会于神乐观者二十二人:廖平、金焦、赵天泰、程亨、王良、蔡运、梁田玉、叶希贤、程济、梁良王、梁中节、宋和、郭节、冯漼、牛景先、王资、杨应能、刘仲、郑洽、王之臣、周恕、史彬。帝曰:今后但以师弟称,不必拘主臣礼。应能三人从至滇,结茆白龙山,复舍白龙庵。至浪穹鹤庆山,募建一庵,名大喜,命济录从亡传,藏之山岩中,帝自为叙。谷应泰曰:议者以建文自焚,疑一龙之未出,摈众蛇而不载。不思时史所书,非无曲笔,岂得以传闻异辞也) 为僧樵,为佣匠,多少埋名。(明纪载逊国时,有雪庵和尚者,当变时,走重庆府之大竹善庆里,其里隐士杜景贤为之寺,和尚好读楚辞,时买一册,袖登小舟,棹滩中流,朗诵一叶,辄投于水,投已辄哭,哭已又读,叶尽乃返。死之日,共徒问姓名,不答。会稽云门寺有僧,每泛舟赋诗,归则焚之。终不得其性名。东海樵夫居临海东海上,新诏至,湖上人入县庭听宣,或归语樵:新天子登极。樵愕然曰:旧帝安在?曰:自焚矣。樵恸哭,掷担投河死。河西佣无姓名,燕王入京,佣披葛衣,走金城,行乞市中。边地极寒,必以葛衣覆之,夜闻其哭泣声。居数年,病且死,呼主人嘱曰:西北风起,即火我。主人从其言。锅匠,无姓名,往来夔庆间,所至州邑,三日即去,去或复来,有从学补锅者,不索谢,但令负担从。人呼为老补锅匠。忽夔州市中逢冯翁者,相持哭,哭已入山岩中,坐语竟日,又相持哭。言永诀,不知所终。▼璜按纪事本末载从亡往来道路者:冯漼,时称塞马先生,时称冯翁;郭节时称雪庵,后称雪和尚;宋和时称云门僧,时称稽山主人;赵天泰适衣葛,时称衣葛翁;王之臣家世补锅,欲以作生计,号老补锅;牛景先号东海樵夫,亦称东湖主人。是僧樵佣匠,即给运衣食之六人。诸书所载谓无姓名,何耶?) 尤惨切,死国难,方陈暴练。(初,燕王发北平,僧道衍送之郊曰:南有方孝孺者,武成之日,必不降附,请勿杀之。及文皇即位,孝孺衰绖号阙下。系之狱,寻召出狱,授笔札,曰:诏天下,非先生草不可。孝孺大批数字,掷笔于地,且哭且骂曰:死即死耳,诏不可草。文皇大声曰:汝安能遽死?即死,独不顾九族乎?孝孺曰:便十族,奈我何?令以刀抉其口,两旁至两耳。大收其十族,每收一人,辄示孝孺,孝孺不一顾,乃尽杀之,然后出孝孺,磔之聚宝门外。礼部尚书陈迪,受命督军储于外,文皇召迪责问,迪抗声指斥,并收共子凤山等六人,同磔于市。将刑,命割凤山等鼻舌食迪,迪唾益指斥,遂凌迟死。刑部尚书暴昭,坑骂不屈,文皇先去其齿,次断手足,骂声不绝。至断颈乃死。右副都御史练子宁,缚至阙,语不逊,文皇命断其舌,曰:吾欲效周公辅成王耳。子宁手探舌血,大书地上成王安在四字,文皇益怒,命磔之,宗族皆弃市。九族亲家之亲,抄没远戍者,又数百人。 陈迪,字景道,宣城人。暴昭,潞州人。练子宁,名安,新淦人) 尸反背,皮犯驾,死后铉清。(兵部尚书铁铉,执至京,背立庭中,令一顾,不可得。割其鼻,竟不顾;爇其肉,纳铉口中,问甘否,铉厉声曰:忠臣孝子肉,有何不甘。寸磔之,犹喃喃骂不绝。乃令舁大镬至,纳油数斛熬之,投铉尸,顷刻成煤炭。导其尸使朝上,转展向外,令内侍用铁棒,十余夹持之,使北面。文皇笑曰:今亦朝我耶?语未毕,油沸溅起丈余,诸内侍手糜烂,弃捧走,尸仍反背如故。左佥都御史景清,建文中改北平参议,察燕动静。燕王宴之,大被称赏。及燕师入,清知建文出亡,犹思兴复,诡自归附。文皇喜曰:吾故人也。仍其官。清自是伏利剑于衣袵中,委蛇侍朝,人疑焉,先是灵台奏文曲犯帝座急,色赤,及是日早朝,清独绯衣入,文皇急命左右收之,得所佩剑。清知志不遂,乃起植立嫚骂,抉其齿,且抉且骂,含血直噀御袍。命剥其皮,草椟之,械系长安门,碎磔其骨肉。是夕精英迭见。后驾过长安门,索忽断,所械皮趋前数步,为犯驾状。文皇大惊,命烧之。 铁铉,字鼎石,邓州人。景清,真宁人,本姓耿) 节就戮,洁就义,姓名难纪。(建文死节诸臣,其受戮之最惨者,方孝孺之党,坐死者八百七十三人;邹瑾之案,诛戮者四百四十人;练子宁之狱,弃市者一百五十人;陈迪之党,杖戍者一百八十人;司中之系,姻娅从死者八十余人;胡闰之狱,全家抄提者二百十七人;董镛之逮,姻族死戍者二百三十人。以及卓敬、黄观、齐泰、黄子澄、魏冕、王度、卢原质等,多者三族,少者一族。其就义之最洁者,漳州教授陈思贤,闻新诏至,率其徒六人,集明伦堂,为旧君位,哭临如礼。执至京师,徒皆死之。工部侍郎张安国,与妻乘舟入太湖,闻京师陷,凿其舟以沉。指挥张安被执,道亡,隐乐清,以樵为业。一日采樵归,闻变,呼天号哭,弃柴投水死。其它如姚善、王叔英、龚泰、王良、刘璟、王艮、曾凤巨、周是修、刘端、高巍、胡子昭、茅大方、高翔、侯泰、戴德彝、郭任、卢迥、杨任、黄魁、连楹、廖升、甘霖、甘英、丁志、龙坛、宋征、黄希范、储福、何申、汤宗、卢振、巨敬、黄彦清、程本立、方法等,皆壬午殉难,难尽纪也。 邹瑾魏冕,俱永丰人。胡闰,字松,鄱阳人。黄观,字澜伯,贵池人。王度,字子中,惠州人。原质,宁海人。姚善,字克一,安陆人。叔英,字原采,黄岩人。龚泰,字叔安,义鸟人。王良,字天性,开封人。刘璟,诚意伯次子。刘端,南昌人。是修,名以德,泰和人。高巍,字不危,辽州人。子昭,字仲常,嘉定人。大方,泰州人。高翔,朝邑人。德彝,奉化人。郭任,丹徒人。卢迥,仙居人。甘霖,怀宁人。巨敬,平凉人。本立,字原道) 死如饴,贵若凂,再见顽民。(陈建曰:承顺则富贵刻期,拂逆则诛刑立至,而一时之臣,甘死如饴,富贵若凂。国初人心风俗,自商顽民后,仅再见之矣) 文皇帝,上城楼,诸臣迎驾。(文皇帝名棣,太祖第四子,初封燕王,至是篡位,改元永乐,是为太宗文皇帝。嘉靖十七年,改庙号成祖。当李景隆等关门迎降,燕王至金川门,下马登楼。时朝廷文武来迎,茹常先诸臣劝进,文臣知名者:蹇义、夏原吉、刘儁、古朴、刘季箎、薛嵓、董伦、王景修、胡靖、李贯、吴溥、杨荣、杨溥、黄淮、芮善、解缙、金幼孜、胡濙、方宾、宋礼、王达、郑缉、杨士奇、胡俨) 连上表,争劝进,辞位欺心。(时诸王及文武臣,请即位,燕王曰:予始遘于难,不得已以兵救祸,誓除奸恶,安宗社,不意少主自绝于天。今缵承洪业,皆择有才德者,顾予菲薄,岂敢负荷。诸王及文武臣皆顿首曰:殿下为太祖嫡嗣,功在社稷,宜正天位。次日,诸将上表劝进。又翌日,诸王上表劝进。燕王再辞,诸王羣臣固请,乃命驾入城。燕王曰:宗社事重,予不足称,今辞弗获,勉狥众志。遂即皇帝位。谷氏曰:司马之心,久暴于路人;齐鸾之谋,早形于咨议,乃犹南向让三,连章劝请,欺天乎,吾谁欺也!) 法周公,何不立,成王子弟。(初,方孝孺斩衰入见,帝谕曰:我法周公辅成王耳。孝孺曰:成王安在?帝曰:伊自焚死。孝孺曰:成王子固在。帝曰:国赖长君。孝孺曰:何不立成王之弟) 杀宫人,迁母后,祖号蒙孙。(帝清宫三日,诸宫人女官内官多诛死,惟得罪于建文者,乃得留。建文母吕太后,迁于懿文太子陵,革除建文年号,称洪武三十二三四年,以即位诏天下,仍用洪武三十五年为纪) 列奸榜,悬赏格,更穷党与。(榜列奸臣二十九人:黄子澄、齐泰、陈迪、方孝孺、练子宁、黄观、胡闰、邹瑾、王钝、郭任、卢迥、侯泰、暴昭、郑赐、黄福、张紞、毛太亨、陈继之、董镛、曾凤韶、王度、高翔、魏冕、谢升、尹昌隆、宋征、卓敬、王叔英、巨敬。复榜列朝堂,增徐辉祖、葛诚、周是修、铁铉、姚善、甘棠、郑公智、叶仲惠、王琏、黄希范、陈彦回、刘璟、程通、戴德彝、王良、卢原质、茅大芳、胡子昭、韩永、叶希贤、林嘉猷、蔡运、卢振、牛景先、周璇等二十五人。出赏格,有能绑缚奸臣,为首者升官三级,为从者升官二级。有司奉旨出示,自是擒获得官者甚众,乘机报雠、劫掠财物者纷纷,虽禁不止。是时株连党与,如刑部侍郎胡子昭、御史郑公智王度,皆坐方党受戮,戍其族。徽州知府黄希范,坐与长史程通善,论死,籍其家) 九族殃,瓜蔓抄,罗织陈瑛。(建文臣行遯者题诗蛾眉亭,有一个忠臣九族殃之句,读者欷歔欲绝。胡氏曰:革除间凡不顺命者,不惟戮其身,且及九族,以至九族之外亲,根连蔓引,靡有孑遗。且籍其乡,转相扳染,谓之瓜蔓抄。村里为墟。前北平按察司陈瑛,为佥事汤宗发其交通藩邸,有异谋,谪广西,至是首召用,为副都御史。瑛专意穷治建文诸臣,奏言诸臣不顺天命,效死建文,其存心与叛逆无二,宜加追戮。故孝孺诸狱,皆瑛罗织。至胡闰一狱,抄提数百家,寃号之声彻天,两列御史皆掩泣。瑛曰:不以叛逆处此辈,则我辈归附为无名。又劾奏盛庸、耿炳文、何福、汤宗,俱论死,诸子并诛) 将妻女,发教坊,象奴给配。(殉难诸臣,将妻妾女妹,俱分发教坊司,或给配象奴,玷辱之惨,不忍镂列) 坐友生,掘先墓,惨毒难闻。(方孝孺九族既戮,亦皆不从,乃及朋友门生廖镛林嘉猷等为一族,并坐。燔削方氏先墓,又掘御史高翔先墓,杂犬马骨灰扬之,而以其地为漏泽院。其惨毒如此) 登极后,勤政事,夜分秉烛。(帝初登极,万几丛委,议论政事,或便殿就寝,命黄淮解缙立御榻左,备顾问,每以次对,至夜分。谓侍臣曰:朕每宫中秉烛夜坐,披阅州郡图籍,静思熟计至旦,即出与羣臣议行) 纳敝袖,恤民艰,郡县巡行。(帝御右顺门,所服裹衣袖敝,纳而复出,侍臣有赞圣德者,帝叹曰:昔皇妣补葺故衣,皇考见而喜曰:皇后如此勤俭,可为子孙法。故朕常守先训不敢忘。谕户部曰:朕每岁遣人巡行郡县,凡岁之丰歉、民之休戚,欲周知也。近闻河南民饥,有司不以闻,其速令河南发粟赈民。凡郡县及朝廷所遣官,目击民艰不言者,悉追下狱) 简七人,委心腹,选才新进。(命解缙、胡广、杨荣、杨士奇、黄淮、金幼孜、胡俨七人入内阁,与枢密,谕以委任心腹至意,命解缙等选新进士才识英敏者,就文渊合进学。于是选曾棨等二十八人。庶吉士周忱,自陈年少愿进学,乃增为二十九人。人歆其荣。 胡广,字光大,卢陵人。士奇,本名遇,以字行,泰和人。幼孜,名善,新淦人,谥文靖。杨荣,字勉仁,建安人。黄淮,字宗豫,永嘉人,谥文简。胡俨,南昌人,字若思。曾棨,字子棨,永丰人) 任孝肃,尹应天,郡守廉明。(以顾佐为应天府尹,为政刚毅不挠,勋戚敛手,人以包孝肃方之。吉安知府朱大智,宽厚廉洁,礼贤爱民,改知重庆府,民思慕之,而难其继者。已而蔺芳至,宽厚廉明,民更大喜。其时称贤守者,必曰朱蔺云) 罪儒贼,纂大全,圣学宝鉴。(鄱阳民朱友季诣阙献书,专毁濂浴关闽之说,帝怒曰:此儒之贼也,押还饶州,声其罪杖之,悉焚所著书。命胡广等纂辑五经四书性理大全,颁布天下;自采圣贤格言,名曰圣学心法,以授太子。又辑古来嘉言善行,名曰文华宝鉴) 浚黄淮,通漕运,河道平成。(命工部尚书宋礼,发山东丁夫,开浚会通河。河在兖州济宁州之南,故漕渠在齐鲁间者甚便,而漕运在江淮间者必至淮安,过坝甚劳。恭襄公陈瑄建议疏清江浦,引水由管家湖入鸭陈口达淮,就管家湖筑堤,亘十里,以便引舟。浚仪真瓜州通潮,凿吕梁百步二洪石,平水势,开泰州白塔河,通大江。筑高邮湖堤,堤内凿渠,亘四十里。淮滨作常盈仓,贮江南输税。临清德州皆建仓,便转输。河浅处置舍居浅夫,导舟可行。于是造平底浅船五千艘,岁运粮五百余万石,漕大便利。 宋礼,字大本,永宁人。陈瑄,字念纯,合肥人,赠平江伯,谥恭襄,祠清江浦) 置黔府,立二城,更开八馆。(洪武中止设贵州都指挥司,辖思州二十二长官司,思南十七长官司,至是始置贵州等处承宣布政使,司思州、新化、黎平、石阡、思南、镇远、铜仁、鸟罗八府,以工部侍郎蒋廷瓒为左布政使。又以东北诸来朝贡者多,愿留居南京,特命于开原置快活自便二城居之,欲去者勿阻。诏迁国子生,教习诸番翻译文字,分为鞑靼女直西番大回子等八馆) 建两京,效河洛,殊域来宾。(帝营北平,宫殿规制,悉如应天,而高敞壮丽过之。通为屋四千三百五十楹,永乐十五年兴工,至十八年成,乃应天为南京,称北平为北京。诏曰:朕效成周,河洛之规,建立两京,为子孙永远之业。按会典及一统志所载,永乐中入贡诸番,如婆罗国、彭亨国、邻鲁国、小葛兰国、须文达那国、拂麻国、柯枝国等凡三十余,皆前代所未通。今俱朝贡方物,可谓盛矣) 三出师,定交南,一十七郡。(安南国相黎季牦,弒其主陈日焜,僭国号大虞,寻自称太上皇,以子苍改名《大/互》,称皇帝,上表诈称陈氏已绝,《大/互》为陈氏甥,求权署国事。逾年,安南王孙陈天平至京,愬其实,季牦卑辞表请天平还国。帝敕佥事黄中送天平还,季牦伏兵杀天平。帝大怒,遣二十五将军进讨。新城侯张辅与西平侯沐晟合兵连破之,追至日南州奇罗海,生擒季牦并《大/互》,乃改安南为交趾,分交州等一十七府,统诸州县。陈氏故官简定复反,其党推为日南王,定亦称太上皇,立陈季扩为大越皇帝。帝进张辅英国公,复征交趾,获简定,槛送京师。召辅还,季扩请降,朝廷以季扩为交趾右布政使,季扩不肯之任,而掠如故。复命辅征之,破其郡县,生絷季扩,伏诛。辅下交南,凡三擒伪王,遂留辅镇守交趾,前后十年,威镇西南,交人戢伏。 牦音离) 斡难河,勤远略,四犁边庭。(永乐八年,命淇国公邱福出塞征本雅失里,福渡胪朐河,战没,帝决意亲征。至斡鸡河,元太祖始兴之地,本雅失里拒战,败之,尽弃辎畜遁去。帝班师,阿鲁台来战,击败之,亦遁去。旋遣使纳款,封为和宁王。十二年,诏亲征瓦剌马哈木,至撤里哈儿之地。马哈木迎战,击败之,追至土刺河,俘斩无算,遂班师。二十年,阿鲁台入寇,帝亲征,至鸡呜山,阿鲁台夜遁。二十一年,又亲征,至上庄堡,王子也先土干来降,封为忠勇王,赐姓名金忠。驾还京师,仍敕沿边诸将,整理兵马,候驾北征。 朐音渠,斡音管) 惟只听,养种马,大为民害。(太仆卿杨砥言:近日马蕃息而少牧养之人,请令民五丁养种马一匹,每马十匹,立群头一人,五十匹立群长一人,岁免粮草之半。从之,令民养种马者二岁纳驹一匹。凡种马倒死孳生不及数,皆令赔偿。自是养马,大为北方民害) 颁佛经,制佛曲,梵剎盈京。(帝潜心释典,作佛曲,刊佛经传布。颁至大报恩寺,本寺夜见舍利光如宝珠。续颁佛曲至淮安,云中见菩萨罗汉天花宝塔,又捧诸佛世尊如来菩萨尊者称歌曲。往陕西河南颁给,屡见卿云圆光之祥。由是建立梵剎,祈福者徧两京内外云。 梵,音饭。剎,音察) 杀章朴,杀萧仪,听谗系缙。(禁收藏方孝孺诗文。庶吉士章朴家有孝孺文集,序班杨善借观,密以奏,戮朴于市。言官多言建都北京非便,主事萧仪言尤峻,帝震怒,加以极刑。解缙豪俊,敢直言。初,缙征交趾,又谓不宜过宠汉王,致起觊觎。帝谓离间骨肉,出为交趾参议。缙由交趾入奏事,适帝北往,见太子而归。赵王言缙瞰上远出,觐储君,无人臣礼,逮缙下狱。四年死于狱,徙其家于边。 解缙,字大绅,吉水人) 宠纪纲,诬寒铁,枉杀直臣。(帝初起师荡山东,临邑书生纪纲,叩马首请效。纲习法家言,能逆钩人意先发以为绩。既即位,擢为都指挥,治锦衣亲兵,典治诏狱,寄以耳目。纲益布其私距,阴谋操切,帝以为忠,昵之,声欬亡间。纲遂骄,穷意为非。云南按察司周新,弹劾敢言,贵戚畏之,目为冷面寒铁。民有寃者,喜曰:冷面寒铁公来,吾无忧矣。至则洗其寃,放之。后为浙江按察,纲使千户往浙缉事,作威受赂,新捕治之。千户脱,走诉于纲,纲奏新专擅,逮新至陛前,抗声陈其罪曰:臣奉诏擒奸恶耳,奈何罪臣?臣死且不恨。帝怒杀之,临刑大呼曰:生为直臣,死为直鬼。帝悟其寃,问曰:新何处人?曰:广东。叹曰:广东有此好人,枉杀之矣。 周新,海南人) 俾三王,不令终,懿文绝祀。(吴王允《火通》,卫王允熞,徐王允《火熙》,懿文太子子也,三人皆降爵,不得其终。懿文竞以绝嗣) 以大宁,畀三卫,列患门庭。(大宁,故兀良哈地也,明初割锦义建利诸州属辽东,而于古会州大宁地设北平行都司,领二十余卫所。洪武十四年,封皇子权于大宁,为宁王。二十二年,分兀良哈为朵颜福余泰宁三卫,以阿扎失里等为三卫指挥同知。靖难兵起,首劫大宁兵。及召兀良哈诸酋长率部落从战,有功,遂以大宁地尽畀兀良哈,使仍为三卫。大宁既弃,乃调营州左屯卫于顺义,右屯卫于蓟州,中屯卫于平谷,前屯卫于香河,后屯卫于三河,以为守备。然诸部落已列我门庭矣,亡何,三卫叛附阿鲁台,终明之世,泰宁福余常与东合,朵颜常与西合,为中国膏肓之患,则皆三卫为之乡导也) 三尚书,齐得罪,喜功汉武。(帝又议北征,户部尚书夏原吉、刑邢尚书吴中、兵部尚书方宾,皆言粮储未足,且频年出师无功,宜休养兵民。帝不悦,下三尚书于狱。宾惧自杀,礼部尚书吕震乘间言三人憸邪,帝信之,戮宾尸。将杀原吉,杨荣言此三人惟以北征馈运为忧,憸邪未之见也。帝怒稍释,李良翰曰:靖难甫休,勤兵远略,今年讨安南,明年征沙漠,好大喜功,蹈汉武之覆辙) 立马峯,铭勒石,梦警神人。(帝出塞,次立石坡,制铭勒于立马峯之石,铭曰:维日月明,维天地寿,立石勒铭,与之悠久。至清水源,召杨荣等谕曰:朕夜梦神人告朕曰:上帝好生。如是者再。岂天属意兹寇乎?荣等言当承天意,敕使赦其罪。帝曰:此朕意也。乃命班师) 翠微冈,始回心,优游暮岁。(帝还次翠微冈,御幄殿谕杨荣曰:东宫历涉年久,还京后,军国事悉以付之。朕优游暮岁,以享安和之福,不亦可乎) 榆木川,仙药发,锡锢回京。(礼部郎中周讷自闽还,言灵济二仙神应,帝命讷往取神像,及庙史曾辰孙至,遂崇奉焉。每有疾,用符纸及药剂以进,诡言二仙所书。其药皆椒桂等热剂,帝服久之,发哕失声,涎痰上壅。一日袁忠彻与御医陈敏侍,忠彻奏曰:此为火痰虚逆之症,盖灵济宫符药所致也。太医官保和圣躬,何不用药治之?帝怒曰:仙药不服,服凡药耶?忠彻叩头哭,内侍亦哭。后宫闻之亦哭。帝怒曰:忠彻哭我,遂死我耶?至是北伐,驻跸沙河,前疾复作。忠彻劝帝回銮,不听,遂崩于榆木川。司礼太监马云与杨荣议,秘不发丧,括军中锡器,召匠销锡制为椑,敛而锢之,杀匠以灭口,还至鵰鹗堡。皇太孙迎哭,始发丧至京) 廿三载,好规模,太平天子。(帝在位二十三年,睿算庙谟,规模弘远,九有清晏,重译来朝。初在燕邸,道衍荐相术袁珙,王托以勾连军丁,召珙至燕,使人与饮于酒肆,王易服杂卫士中,入肆见珙。珙趋拜王前,占其为他日太平天子。世传识真主于长安酒家者,此也) 惜难逃,一个字,惨刻为心。(刘璟,刘文成公基次子,太祖时璟奏父遗疏,拜阁门使,建文令参议李景隆军事,景隆不听,璟养疾还家。帝即位,逮至京,见帝犹称殿下,且云:殿下百世后,逃不得一个字。捷录曰:逊国遗忠,株连抄蔓,虽诚意录谓杀运未除,然惨刻亦太甚矣) 昭皇帝,居束宫,讲经儒服。(成祖崩,太子高炽即位,改元洪熙,是为仁宗昭皇帝。初居东宫,日与杨士奇等讲论经书,手不释卷,被服宽博,大类儒者) 监国政,遭谗慝,遣察南京。(永乐七年,成祖巡幸北京,即命蹇义等辅太子监国。内侍黄俨,数以太子谮于成祖,特遣侍郎胡濙巡江浙诸郡,谕曰:人言东宫多失,至南京可多留数日,试观何如。奏密来,濙至南京,日随朝见东宫行事,退即记之,以所见诚敬孝谨七事密奏以闻。至是朝罢,召义与杨士奇曰:监国二十年,为谗疗所构,心之艰危,吾三人共之。赖皇考仁明,得遂保全。言已泫然。 蹇义,字宜之,巴人,谥忠定。胡濙,字原洁,谥忠安,武进人) 闻讣后,释囚臣,咨停采买。(成祖崩,帝闻讣甫三日,即释夏原吉、吴中、黄淮、杨溥、金问于狱。淮溥问系锦衣卫十年,原吉中系内官监四年,帝亲临系所,与原吉共哭,即咎以时政。原吉首言省供亿、抚流民、罢西洋取宝船、止云南交趾采办金银数事。 原吉字维喆,谥忠靖,湘阴人) 服麻衣,止作乐,奖赐同心。(礼部尚书吕震,言丧服已逾二十七日,上宜鸟纱冠素服黑角带,羣臣皆从君服。杨士奇以为不可。明旦,帝素冠麻衣麻绖出视朝,朝退,谓蹇义曰:震昨奏易服,吾已疑其非,梓宫在殡,吾岂忍易。后闻士奇言,始知其妄。士奇所执是也。洪熙元年春正月朔,震请于上,言初登大宝,天下文武及海外诸国皆来朝,宜受贺作乐。士奇等言不宜用乐,有旨命礼部设乐不作。次日召士奇等谕曰:震每事误朕,昨从所请,后悔何及?赖卿等同心,遂免此悔。因各赐银币) 平寃狱,虑无辜,防奸覆奏。(大理寺奏重囚,帝曰:人命甚重,卿等理刑,勿俾无辜含寃地下。中官马骐传旨,谕翰林书敕,命骐复往交趾采办金银珠香。时骐召还未久,本院官覆奏,帝曰:朕安有此言?于是令中官传旨,并执例覆奏,庶杜奸萌) 恤忠臣,宥狂士,家属蒙恩。(帝谓侍臣曰:方孝孺辈,皆忠臣也,宜从宽典。谕礼部曰:建文中正犯,已悉受戮,家属初发教坊司锦衣卫浣衣局及功臣家为奴,今有存者,可宥为民,给还田土。初治奸党,齐泰一子,甫六岁给配,至是得宥。黄子澄一子,易姓逃难,家湖广之咸宁,至是复姓,辛巳进士黄表,其后也。戮方氏时,得典史魏泽匿其幼子,故孝孺尚有后,至本朝壬子,督学刘石芝查出其裔孙,入学奉祀。练氏则无,余人不可悉考。解缙初被殊遇,成祖尝手书大臣蹇义等十八人名,命缙疏其人品,缙具实奏上,成祖以示东宫。至是帝出缙奏,示杨士奇曰:今人谓缙狂士,观所评论,皆有定见。赦缙妻还,官其子祯亮中书舍人) 山泽禁,诽谤刑,一时俱罢。(罢海子至西湖巡视官。谓蹇义曰:古者山泽之利,与民共之。朕之心,凡可推以利民者,虽府库之储不吝,况山泽所产哉!诽谤之刑,始于洪武,至永乐时,陈瑛为都御史,踵行尤甚,奸民欲枉害良善者,即造诬罔。一罣此条,身家破灭。至是帝谕三法司曰:往者法司尚罗织为功能,有片言涉国事,辄论诽谤,自今切勿治) 亟蠲赈,救焚溺,厪念穷民。(颖川军民缺食,巡视两淮御史虞谦请发廪赈贷,帝曰:军民待哺嗷嗷,卿尚从容启请,汲黯何如人也?即发赈勿缓。有至自南京者,帝问所过地方何似,对曰:淮徐山东民乏食,有司征夏税方急。遂召杨士奇草诏免之,士奇曰:可令户部工部与闻。帝曰:救民之穷,当如救焚拯溺,有司虑国用不足,必持不决。书诏遣行,顾士奇曰:汝今语户工二部,朕悉免之矣) 给印勅,赐图书,尽诚相与。(帝出二敕二印,赐蹇义杨士奇,其赐义敕略曰:朕监国时,卿以旧臣日侍左右,载历艰虞,及朕嗣统,不懈益恭,朕笃不忘。兹制蹇忠贞印一枚赐卿,俾尔子孙知前人显荣不易,朕之子孙知卿弼予于难,以保尔子孙。自古君臣相遇难矣,往绩惟茂,永终是图,钦哉。赐士奇杨贞一印,敕意同而词小异。先是赐义士奇杨荣金幼孜银圆书各一,其文曰:绳悠纠缪。谕之曰:凡政事有阙失,或言之而不从,悉用此印密疏以闻。君臣之间,尽诚相与,毋惮再三言之。庶朝无阙政,民不失所) 减赋枣,罢给马,骨肉君臣。(帝以杨士奇兼华盖殿大学士。士奇入奏事,帝望见,谓蹇义等曰:新学士来奏事,试共听之。士奇奏言惜薪司传旨赋北京山东枣八十万觔以供香炭,其数太多,帝喜曰:吾固知学士言必有理。即命减四十万。兵部尚书李庆,言民间牧马颇蕃,请于朝觐官每员领牧一匹,孳生准民间例,无者追赔。士奇力陈不可,曰:朝廷以礼征贤,今役之养马而课,岂贵贤贱畜之意?帝曰:庆几误朕。许出内批罢之。已而不闻,明日士奇又奏,帝曰:偶忘之。午刻,帝御思善阁,召士奇谕曰:内批岂真忘之,朕闻庆等交口忿卿,朕念卿孤立,虑为众所伤,不欲因卿言而罢。今有名矣。出陕西按察使陈智疏,言畜马征驹,与下民等,宪纲扫地矣。命士奇据此草敕止之,士奇顿首言:陛下知臣,臣不孤矣!陈建曰:士奇谏给马,仁庙虑为庆辈所伤,直待陈智上疏,而后批出。君臣之间,不啻父子骨肉,鱼水未足以喻之也) 李时勉,扑金瓜,虽为微玷。(翰林侍读李时勉,以时政违节,条成二本上之,帝怒,命武士扑以金瓜十六七。胁肋已断其三,曳出不能言,下锦衣狱。先所折胁内不相着,及用挺棍,而其断骨忽自接。人谓忠诚所感。钱氏曰:时勉之狱,出于非辜。白璧微瑕,止有是耳。李时勉,本名懋,以字行,安福人,谥忠文,晚号古廉) 匹成康,多仁政,星变涕零。(陈建曰:仁宗履极未久,而所行无非仁民之政,求之前代,可以匹休成康,汉文帝宋仁宗,未足多也。帝作台禁中,时观天文。一日,谓蹇夏三杨曰:夜来星象变,曾见否?对曰:未见。帝曰:士奇当知之。对曰:臣愚昧亦不知。帝曰:朕夜观紫微垣,有事甚急,不可解矣。长叹而起。明日朝罢,与士奇等泫然流涕,帝曰:即吾去世后,谁复知吾三人同心一诚!在位仅一年崩。▼璜按仁宗晏驾,明纪俱无他议,惟长洲祝允明野记,载仁宗郭妃,以中宫诞辰,邀过其宫上毒,上亦往,妃进巵于后,后不即饮,上曰:尔又为疑乎?遽取饮之。妃失色,无及矣。俄而上崩,妃自经死。时适雷。此岂当时讳之而不传耶?抑野记有不足尽信者欤?) 宣宗立,遭汉王,平欺年少。 仓卒间,听杨夏,幸决亲征。(仁宗崩,太子瞻基即位,改元宣德,是为宣宗章皇帝。初永乐十五年,汉王高煦,私造兵器,招纳亡命,成祖褫其衣冠,絷之西华门内。仁宗恳救乃免,削两护卫,处之山东乐安州。至是仁宗崩,高煦移檄远近,以辅臣蹇夏奸邪乱政为辞,密约英国公张辅为内应。事起仓卒,中外汹惧。帝召辅臣入议,杨荣首劝亲征,夏原吉曰:兵事贵速,宜卷甲韬戈以进,一鼓平之。杨荣言是。帝亲征之意遂决。帝于马上问从臣曰:高煦计安出?或曰:彼必先取济南为巢穴。或曰:彼必引兵取南京。帝曰:济南未易攻,护军家在乐安,不肯弃此走南京。高煦外夸诈而内怯懦,今敢反,欺朕年少新立。闻朕行已胆落。至即擒矣) 不旬月,俘庶人,逍遥锁絷。(八月辛未,帝发京师。辛巳,驻跸乐安城北,发神机铳箭,声震如雷,城中股栗,围中人多欲执献之。高煦势窘,是夜尽焚兵器及交通逆谋书。壬午,帝移跸城南,高煦从间道出,官军执以献,系其父子以归。废为庶人,锁絷于大内逍遥城。一日帝往观,庶人出不意,伸一足勾帝仆地。帝大怒,舁三百斛铜缸覆之,庶人负缸起。稹炭缸上,燃炭逾时,火炽铜镕而死) 全赵王,封疏奏,不失亲亲。(车驾将还京,尚书陈山迎谒,请乘胜移师彰德,袭执赵王。杨荣及蹇夏皆请从之。令杨士奇草敕,士奇不可,曰:太宗皇帝惟三子,今上亲叔二人,一人有罪者不可恕,其无罪者当厚待之,有疑则严防之,庶慰皇祖在天之灵。时杨溥意与士奇合,帝遂不复言移兵。至京,召问士奇曰:言者论赵王益多。对曰:当思保全之,毋惑羣言。帝曰:吾惟一叔,奈何不爱?乃封各章奏遣驸马都尉袁容赍示之。容至,赵王大喜,即献护卫,上表谢恩,言者始息。帝召士奇,曰:使朕不失亲亲礼,卿之力也) 却献玺,斥祝圣,惟循祖训。(瓦刺顺宁王脱欢使臣昂克来,云得玉玺欲献。敕谕之曰:献玺已悉王意,然前代传世之久,皆不系此。王既得之,可留自用,其勿献。有僧自陈欲化缘修寺祝圣寿者,帝斥之,谓侍臣曰:古之商中宗周文王,皆享国绵远,其时岂有僧道。此辈徒惑人心耳。又谓侍臣曰:太祖祖训一编,示法子孙,历六年始成,子孙但能谨守,岂有过乎) 赐图书,期辅相,无斁同心。(帝召辅臣蹇义五人,谕之曰:古者君臣同心一德,两无猜嫌,尔等祇事我皇祖皇考二十余年,竭诚效忠,始终一致。今侍朕左右,知无不言,言无不当,深用嘉悦,特赐卿等镀金银刻图书,尚体朕至意,永永无斁。赐义图书曰忠厚宽弘,夏原吉曰含弘贞靖,杨士奇曰端方贞靖,杨荣曰方直刚正,胡濙曰清和恭靖) 改兖运,减税粮,豁丁宽恤。(宣德四年,改江南民运为兑运,谕杨士奇曰:吾欲行宽恤之政,然未能悉知。免灾伤,税粮当是首事。今所当宽恤者非止此,卿其具言之。士奇以苏州重粮,宜速减除,因及宽马畜免薪刍蠲采买恤刑狱,在京工匠不许私役,分豁户丁一半回家。帝即命草敕,颁行数事。诏下,民大悦) 图豳风,赋织妇,耜耒躬亲。(帝阅内库书画,得元赵孟俯所绘豳风图,因赋长诗一章,示翰林诸臣曰:豳诗,周公陈王业之自以告成王,使知稼穑艰难。朕爱斯图,为赋诗,欲揭于便殿之壁,以便朝夕儆励。又谓侍臣曰:朕尝历田税采桑,有蚕缫制帛,累寸而后成疋,亦甚劳苦,因赋织妇词一篇。又谒献陵还,道见耕者,下马询稼穑事。因取其耒三推,叹曰:朕三举耒,已不胜劳,况常事此乎!) 设巡抚,任于谦,救时宰相。(御史于谦,遇事敢为,七岁时,僧兰古春而奇之曰:此他日救时宰相也。时河南山西两省各奏灾伤,廷议欲命大臣经理,帝亲署谦名,超授兵部右侍郎,巡抚河南山西各省。专设巡抚,始此。 于谦,字廷益,谥肃愍,后改谥忠肃,钱塘人) 命周忱,理粮储,府库充盈。(苏松一带税粮,有五六年未完者。朝廷遣官催促相榲,终不能完。杨荣荐越府长史周忱往,帝命忱巡抚南直隶,督理粮储。忱虚心讯问,谋虑深长,一二年间,累欠之数皆完,羡余日见充溢,岁输之米,甲于诸省。 周忱,吉水人,字恂如,谥文襄) 多贤守,况青天,陈何徐莫。(以况锺为苏州守,授玺书,假便宜从事。锺初若木讷,期月,命宣敕搷杀窃贿府胥六人,出属官贪暴五人,扫剔宿弊,吏民震悚革心,呼曰况青天。同时吉安知府陈本深、温州知府何文渊、琼州知府徐鉴、常州知府莫愚,皆有异绩,称名臣焉。 况锺,字伯律,靖安人。本深,宁波人) 卢受诗,柴退蜜,清慎传名。(卢秉安为东莞令,在任一十九年,清操不易。临行,惟受士民之诗,自赋云:不贪自古人为宝,今日贫民诗满囊,十有九年官剧邑,幸无一失挂心肠。柴车素以清慎得名,为江西参议,能理烦剧,又知岳州三年,郡大治。召为职方郎中,尝经事广信,广信守有旧,馈蜜一罂,车疑其重,发视之,皆白金。车笑曰:故人知君,君不知故人。竟不受。帝超为兵部侍郎。 柴车,钱塘人) 升顾佐,戍刘观,贪廉黜陟。(帝问杨荣士奇曰:京师端本澄源之地,今日贪者孰甚?荣曰:莫甚刘观。又问都御史谁当任者,士奇曰:顾佐廉公有威。荣曰:尝为京尹,能防禁下吏。帝升佐左都御史,敕令考黜不肖。佐纠正百僚,朝纲大振。帝寻黜左都御史刘观戍辽东。 顾佐字礼卿,太康人) 宥林硕,复希正,立磔臧清。(中官裴可立,诬奏浙江按察司林硕诽谤,帝逮硕亲问之,硕言往年巡按浙江,小人多不便臣,今升按察,旧不便臣者设谋造诈,欲去臣自便耳。帝令驰驿还任,降敕切责可立。硕初被逮,众皆危之,一见遽释,中外颂圣德焉。曹县知县范希正,得民心,有奸吏诈财,烧公廨,希正械送京。吏反诬,希正被逮,县民赴通政司上诉。帝曰:希正,君子也。治奸吏,而复希正官。有囚告都御史顾佐枉人重罪,帝曰:此有重囚教之者。命法司鞫之,贸千户臧清杀人当死,代写状诬告,立命磔清于市) 拒指挥,免军役,独嘉曹鼐。(隆庆卫指挥同知袁泰,奏本卫指挥李景镇守居庸,调度有方,今缺指挥使,请任景。帝曰:唐河北将帅,由军士所立,此辈欲效之耶?不许。卫籍李宗侃中乡试,卫犹追补军役,帝曰:朕何急一卒之用。命免其役。代州学正曹鼐,言臣年少学问未充,不堪师表,愿就别职。帝曰:此人志可嘉也。改太和典史,俾知民事。后疏乞试,中会试第二,廷试帝擢第一,不数年入阁。 曹鼐,字德恒,宁晋人) 含誉明,驺虞献,瑞产麒麟。(宣德五年,含誉星见十九斿,大如弹丸,色黄白,光耀有彗。羣臣表贺。四年,南京守备李降献驺虞二,素质黑文,驯狎不惊,出滁州来安县石固山。胡濙请表贺,不许。八年,南海诸国献麒麟四,杨士奇进颂,降玺书,推功天地宗庙) 张灯节,事微行,不无自满。(宣德八年上元节,张灯内苑,制作精丽,铺张繁盛。帝侍太后往观,并敕羣臣及四译朝贡使军民咸得往观。杨士奇撰太平圣德诗十章以献。帝颇好微行,夜半,从四骑至士奇家,士奇曰:外间明日必有知者。自此慎出,不测当虑也。后数日,遣太监范弘问曰:今天下太平,微行何足虑?士奇曰:万一有寃夫怨卒,窥伺窃发,不可不虑。旬余,锦衣卫获二盗,约候车驾之玉泉寺,伏道傍作乱。帝叹曰:士奇爱我。遣弘赐士奇白金衣绮。捷录曰:张灯内苑,有自满之心。轻出微行,忽垂堂之喻) 宠孙妃,废胡后,假让薄情。(帝召蹇义等喻曰:朕三十未有子,今贵妃生子,母从子贵,但废后有故事否?义曰:宋仁宗降郭后为仙妃。士奇曰:汉光武废后诏书曰,异常之事,非国休福。宋仁宗废后,后来甚悔,愿陛下慎之。他日独召士奇曰:若何处置为当?士奇曰:惟导后以疾辞让,则进退以礼。敕曰:皇后胡氏,自惟多疾,固怀谦退,就闲别宫。贵妃孙氏,实生皇子,已立为皇太子。羣臣咸谓母以子贵,宜正位中宫。今允所请,册妃孙氏为皇后,赐胡氏号静慈仙师。后帝悔为幼年事,居于清宁,其进膳如常仪。 胡后名善祥) 怒直谏,棰戴纶,陈林长系。(帝为太孙时,文皇欲其讲习武事,于学问之暇,命岁时出猎。宫僚中允林长懋、兵部侍郎戴纶,不知本文皇意,每谏不听。及即位,出长懋郁林知州,遣纶镇交趾。未几皆以怨望,下锦衣卫狱。帝亲诘之,纶抗辨激切,帝怒,棰之至死,合族被逮籍没。长懋被禁十年,至正统初赦归。御史陈祚疏劝帝经筵进讲真德秀大学衍义,帝览疏怒曰:大学不知,岂堪作天下主乎?缇骑逮至京,并其家下锦衣狱,禁锢五年。时帝方以博综经史自负,祚之措词,若帝未尝学问者,故怒不可解。 德秀字景元,浦城人,世称西山先生) 卫独石,自蹙国,弃了开平。(自常遇春克元上都,设卫开平,置八驿,东四驿接大宁古北口,西四驿接独石。文皇出塞,皆道开平兴和万全间,尝曰:惟守开平,则兴和大宁辽东甘肃宁夏边圉,永无虞矣。已乃弃大宁,而兴和亦废,开平失拨。至是徙卫独石,蹇国凡三百里) 张辅召,黄福还,叛生黎利。(英国公张辅,三定交南,留镇十载,诸蛮怀服。黄福以工部尚书镇交趾十八年,仁宗召还,交人泣送,如失父母。陈建曰:交趾所恃者二人,辅用兵如神,威镇殊俗,故交趾所恃以靖;福善抚字,惠流遐裔,交趾所恃以安。既不以辅久镇,又召福还,交土自兹臲卼矣。黎利初从陈季扩,充金吾将军,后降以为清化府俄乐县土官巡检,及辅还,利僭称平定王,四出剽掠。 张辅,字文弼,谥忠烈,玉之子。黄福,字如锡,谥忠宣,昌邑人) 马中官,激变起,祸始监军。(先是文皇以丰城侯李彬,代张辅镇交趾,中官马骐为监军,定岁贡扇万柄,翠羽万个。骐贪墨残忍,重科贡物,激变交人,叛者四五起,而黎利最剧。交趾设郡县,置官属,已爵中国藩服,乃以一中官败之,诚可惜也。骥后以激变藩方,论死) 成山侯,定远侯,两番丧败。(帝以成山侯王通,佩征彝将军印讨黎利,兵部尚书陈洽参赞军务。通进屯宁桥,欲渡河,而陈洽反复言地险恶,宜持重,不从。五鼓麾兵竟渡,天雨,伏骤起,洽突阵死,失亡二三万人。通惧,阴许为利请封,又以定远侯柳升为征彝副将军往。升勇而寡谋,师入交趾,连破贼栅,直抵镇彝关,遂有骄色。前至倒马坡,独与百骑先驰渡桥,既渡,桥遽坏,后队阻不得进,贩伏起,升中镖死。仓卒新丧元帅,贼驱象乘之,官军大溃,七万人皆没。通谍知升败,益大惧,决意约和,与利立坛为盟退师) 隳成功,立陈后,示弱无名。(王通遣指挥阚忠同黎利入奉表,称安南国先臣陈日煃三世嫡孙陈暠,乞立为陈氏后。帝密示张辅,辅曰:将士劳苦数年,然后得之,此表出黎利之谲,当益发兵诛之。帝问蹇义夏原吉,对曰:举以与之无名,且不宜隳成功,示贼以弱。杨荣士奇曰:太祖初心,欲立陈后,求之不得,乃郡县其地。十数年来,兵民交困。不若因其请而与之,养民息兵,实盛德事。遂遣侍郎李琦等,册封暠为安南国王,敕通班师。文武官吏家属还者八万六千六百人,黎贼闭留者尚数万人。陈建曰:二杨知敌欺而不校,损国威而不恤,不旋踵利篡暠自立,表言陈氏绝。上心知其妄,置之不问。蹇夏无名示弱之论,确中一时矣) 十年内,四巡边,效尤贻误。(宣德三年,帝亲历边关,整饬武备,至喜峯口,闻兀良哈万骑入塞,帝卷甲疾驰,亲射其前锋三人,皆殪之。敌望见黄龙旗,悉罗拜请降,皆生缚之。在位十年,巡边阅武者四。陈建曰:宣宗英武,亚于成祖,故躬亲戎伍,如摧枯拉朽。由太孙时从成祖北征,习知用兵耳。至英宗生长深宫,王振不知而欲效之,遂致蒙尘之祸。故正统土木之失,宣德此役误之也) 论守成,明第一,好个皇孙。(自帝以上,英武莫若二祖,仁慈莫若仁宗。而励精致治,为明守成第一令主,则帝是矣。初成祖议立太子,咸请立高煦,谓其有扈从功。帝问解缙,缙曰:立嫡以长。复曰:好个圣孙。遂立仁宗为皇太子。永乐九年,册帝为皇太孙) 睿皇帝,倚先生,周公自负。(宣宗崩,太子祁镇方九岁,内议有欲立长君之说,杨士奇等请见太子,即叩头呼万岁,浮议乃息。帝即位,改元正统,是为英宗睿皇帝。太监王振,初侍东宫,及即位,命掌司礼监,宠信之,呼为先生而不名。正统六年,三殿工成,宴百官,故事:宦者虽宠,不得预王庭宴,是日,帝使人视王先生何为。振方大怒,曰:周公辅成王,我独不可一坐乎?使以闻,帝蹙然) 酒一杯,官三级,阅武恣横。(时辅臣方议开经筵,王振乃导帝阅武。帝命振偕文武大臣阅武将台,集京营及诸卫武职,试骑射殿最之。隆庆右卫指挥佥事纪广,振所亲昵,奏广第一,超升都督佥事。后帝阅武将台,命骑射以三矢为率,受命者万骑,惟驸马都尉井源,弯弓跃马,三发三中。帝喜,撤上尊赐之。观者皆曰:往年王太监阅武,纪广骤升三级,今天子自来,岂但一杯酒耶?竟无殊擢) 赖太后,任五人,升平数载。(太皇太后张氏,一日御便殿,召张辅杨士奇杨荣杨溥胡濙入朝,愿帝曰:此五人先朝所简,有行必与之计,非五人赞成。不可行也。又宣王振至俯伏,太后颜色顿异曰:汝侍皇帝起居多不律,今赐汝死。女官加刃振颈,帝跪请,诸大臣皆跪,乃贷振,命此后不可令干国事。帝初即位,事自太后然后行,太后委任三杨,政归台阁。故正统初数年,天下休息,太后力也) 两相争,私乡故,内阁权侵。(福建佥事廖谟,杖死驿丞,丞故杨溥乡里,谟又士奇乡里,溥怨谟,论死,士奇欲拟谟因公,争议不决。请裁太后,王振进言:二杨皆挟乡故,抵命太重,因公太轻,宜对品降调。太后从之,降谟同知。振言既售,由是裁决渐归于振,而内阁之柄移矣) 后既崩,振无忌,三杨倦悴。(正统七年,太皇太后张氏崩。初,太后凡事付阁下议决,每数日,遣中官入合,问连日施行何事。内阁以帖开某日中官某以几事来议,如何施行,或王振自断不付合议者,必立召振责之,振尚不得逞。太后既崩,振无所忌惮矣。振谓三杨曰:朝廷事,亏三位老先生。然先生亦高龄倦悴矣,后当如何?士奇曰:老臣当尽瘁报国,死而后已。荣曰:吾辈老,无能效力,当荐几个后生报圣恩耳。振喜,越日荐曹鼐、苗衷、陈循、高谷。士奇因尤荣,荣曰:彼厌吾辈矣,吾辈纵自立,彼容能已乎?一旦内出片纸,命某某入阁,吾辈束手而已。今四人竟是吾辈人,何伤也。士奇谥文贞,为西杨;荣谥文敏,为东杨。并因居第以别之,文贞固出江西,而溥谥文定,郡望每书南郡,故号南杨。东杨政事,西杨文学,南杨清雅,皆人莫及。故论贤相,必曰三杨。 苗衷,字公彝,定远人,谥文康。高谷,字世用,兴化人,谥文毅。杨溥,字宏济,石首人) 无须儿,呼公父,俯首王陈。(郎中王佑,以谄事王振,超擢工部侍郎。佑貌美无须,振一日问王侍郎何无须,佑曰:老爷所无,儿安敢有?侍郎徐禧,极意逢迎,遂擢兵部尚书。由是进见者,竞趋苞苴,廷臣无大小,皆行跪礼,以公父称之。都御史陈鉴王文,俱跪门俯首焉) 宫门内,盗禁碑,肆行威福。(洪武中,太祖禁宦官预政,置铁碑,高三尺,上铸内臣不得干预故事八字。在宫门内。宣德时尚存,振盗去之。时杨荣先卒,士奇坚卧不出,溥老势孤,后进委靡,大权归振掌握,肆弄威福。予夺生杀,惟其喜怒,莫可谁何矣) 憾南陈,枷北李,论死文清。(南京国子祭酒陈敬宗,德望文章,名闻朝野。北监祭酒李自勉,亦以师道自立,时称南陈北李。敬宗至京,振慕其名,托其同年巡抚周忱往道欲见之意,敬宗辞。振遗彩缎羊酒,求书程子四箴,希往谢,敬宗走笔书之,而返其币,竟不往见。振憾之,为祭酒,十八年不迁。时改建太学,振诣视,衔时勉不加礼,因彝伦堂有许衡所植古树,妨诸生班列,去其旁枝,振诬以伐官木私家用,矫旨枷时勉于国子监门,枷特重而窍隘。会昌伯孙继宗言于孙太后,帝始知振之所为,命立释之。初,振问杨士奇曰:吾乡人谁可大用?士奇荐薛瑄,召为大理寺少卿,瑄不诣谢。一日,会议东合,公卿见振皆拜,瑄独立,振不悦。会指挥某死,妾有色,振侄王山欲夺之,妻不可,妾诬告妻毒其夫。都御史王文究问,已诬服,瑄辨其寃,驳还之。振怒,以瑄故出人罪,系狱论死。将决,振老仆泣于爨下,振问之,曰:乡人薛少卿不免,是以泣。述其生平。振意解,大臣申救,免死放归。 敬宗,字光世,慈溪人,谥文定。薛瑄,字德温,号敬轩,谥文清,河津人,隆庆中,从祀孔庙) 狱驸马,械上卿,张需棰楚。(驸马都尉石璟,詈家阉吕宝,振恶之,下锦衣狱。户部尚书刘中敷、侍郎吴玺陈瑺,以京城乏草,御用牛马,欲分牧民间。言官劾其紊制,振命械于长安门十六日。有牧马官扰民,霸州知州张需置于法,牧马官谮于振,遂逮需,棰楚几死,谪戍边) 杀刘球,携小校,断颈遗裙。(侍讲刘球上言十事,内有亲政务以总干纲,别贤否以清正士二事,振谓其诋己,欲置之死,逮下狱,令其党锦衣指挥马顺以计杀球。一夕五更,顺携小校前持球,球大呼曰:死诉太祖太宗。校持刀断球颈,流血被体,屹立不动。顺举足倒之,支解之,裹以蒲,埋卫后地。时编修董璘在狱,从旁匿球血裙,璘得释,归裙球家,子釪钺求尸,仅得一臂,乃以血裙葬焉。役小校语人曰:向为顺迫,不得不尔,比闻刘公忠死,有余罪矣。因恸哭死。顺子寻亦死,死时捽顺发,数顺罪曰:老贼,我刘球也。 刘球,字求乐,安福人,谥忠愍) 更逞忿,欲示威,频征思任。(洪武中,麓川思伦发内附,授麓川宣慰司。正统初,思伦发次子思任发狡狯,拥众叛,掠腾冲南甸,略取孟养地,仍自称曰法。法,滇王号也,中国讹为思任发。事闻,命镇守云南黔国公沐晟讨之,兵败,晟饮药死。时王振操柄,欲逞其忿,示威荒服,乃命定西伯蒋贵为征蛮将军,兵部尚书王骥提督军务,大发兵十五万,转饷半天下,进讨麓川贵等。三路分进,大破之,思任发掣妻子渡江,走缅甸。骥等班师,进贵定西侯,骥靖远伯。思任发知大军还,复出为寇,又命贵骥起兵如前。贵骥至腾冲,列为五营,分道并进,焚其援舟数百艘,大战一昼夜,贼溃,思任发复遁,俘其妻子班师。遣云南千户王政,奉敕币谕缅甸宣慰,索送思任发。适昼晦二日,术者言天兵至,缅甸惧,以思任付政。政斩首,函献京师。思任发子思机发,复据孟养地为乱,复命骥率土汉军十三万讨之,思机发兵败,竟失所在。部落复拥思任子思禄,复据孟养,骥与立石金沙江为界而还) 叶宗留,邓茂七,闽浙连兵。(浙江处州盗叶宗留,先盗掘各坑场银冶,无所得,遂率众劫村落,掠政和县,由蒲城劫建阳,掠建宁,分众截车盘岭,由浙犯闽,官民皆逃匿。建昌人邓茂七,亡命入闽,犯事,杀弓兵数人,惧讨,遂纠众反,游民皆举金鼓器械应之,自称闽王,据杉关。时福建参政宋彰贿王振,得为左布政使,抵任责偿于民,民苦诛求,于是尤溪蒋福成号集居民,旬日有众万余,与茂七合歼官军,据沙县,进攻延平。朝廷以闽寇猖獗,令都御史张楷讨茂七。楷由浙入闽,至广信,以宗留道梗,不敢进。福建促楷师,浙江请楷移兵击宗留,楷不知所从。朝廷恐宗留与闽寇合,命御史朱瑛及中官分守要地,又以闽师久无成功,命宁阳侯陈懋等率京营及江浙大军讨之。宗留于黄柏铺中流矢死,众复拥叶希八为渠魁,屯云和丽水。茂七复攻延平,亦中流矢死,余贼复拥茂七兄子邓伯孙,分据山砦,征兵转饷,蹂躏数省。五年之间,村落为墟) 攻犬豕,释豺狼,门庭舍近。(先是王振大发兵征麓川,侍讲刘球上言:北敌并吞诸部,深谋入寇,而思任悔过乞降,乃释豺狼,攻犬豕;舍门庭之近,图边徼之远,非计之得也。麓川灭之不为武,西北诸边,宜谨烽堠,修墩堡,选将帅,练士卒,豊粮饷,庶为有备无患。振以为憾) 恃也先,稽首梦,挟主亲征。(瓦刺顺宁王脱欢死,子也先嗣。正统十四年,也先进马,振减去马价。使回报,也先遂入寇,边城多陷没。王振不与大臣议,挟帝亲征,百官伏阙恳留,不听。随行五十余万人,出居庸,遂至大向。先是帝梦也先稽首请罪,故亲征之役,实有所恃而行。振窥知其素,赞成之。及陷敌,一卒来犯,立仆。有噬人马进,帝坐如龙,也先大惊,叩首称臣,以至送归,果符梦中之兆) 昧象纬,驻土木,移营被掳。(先荧感入南斗,至是振至大同,欲北行益急。钦天监彭德清斥振曰:象纬示警,不可复前,若有疎虞,陷乘舆于草莽。振詈之曰:倘有此,亦天命也。会前军西宁侯宋瑛等全军覆没,中官郭敬密言势不可行,振始班师。副总兵郭登谓宜从紫荆关入,振不听。振蔚州人,欲邀驾幸其第,还至狼山,追骑巳及。至土木,日尚未晡,去怀来仅二十里,众欲入保怀来,振辎车千余辆未至,留待之,遂驻土木。傍无水泉,欲行,敌已逼,不敢动。敌伪遣使通和,召曹鼐草敕,遣二通事与北使偕往,振急传令移营踰堑而行,行伍巳乱,未三四里,敞四面攻围,兵士争先奔逸,敌骑跳阵而入,蹈藉死者,塞川蔽野。帝与亲兵突围不得出,敌拥以去。百官死者:张辅、邝埜、王佐、曹鼐而下数百人。骡马二十余万,衣甲器械辎重,尽为也先所得。 邝埜,字孟质,宜章人,谥忠肃。王佐,海丰人,谥惠简) 龙蛇绕,彬铭护,光武严陵。(帝被围,乃下马,盘膝面南坐。一卒报赛刊王,赛刊王驰见也先曰:部下获一人甚异,得非明天子乎!也先召曾使中阈人往视曰:是也。一人名乃公者曰:天以赐我,不如杀之。也先弟伯颜帖木儿怒曰:安用此人开口?明天子云端裏坐,不知上天何故摧下之,万众死亡中,镞矢不沾,天意有在也。我等尝受其赐,九龙蟒犹在,安得害之。若遣告中国,迎返天子,不有万世好男子名乎!众皆曰者。者,然辞也。于是以帝送伯颜营,令护之。有校尉袁彬,被掠得侍,又先随使臣被留之哈铭者,亦随侍焉。调护左右,二人之力居多。每寒夜,帝令彬以两胁温足。一日晨起,谓铭曰:汝昨夜以一手压我胸,我俟汝醒,乃下其手。因言光武与严子陵共卧事,曰:汝今日与子陵一般也。先意欲害帝,尝雪夜令人行刺,其人见一大蟒蛇,绕护帐外,畏怖而去。且每夜见帝所御帐上有火光,隐隐若黄龙交腾其上,近视不见。北人由是益加敬礼) 樊忠棰,为天下,诛贼突阵。(师溃于土木时,护卫将军樊忠从帝旁,以所持捶棰死王振,曰:吾为天下诛此贼。遂突围杀数十人,死之) 脔王山,捽马顺,金玉空迎。(帝北狩报至,京师大震,哭声彻中外。廷臣请族诛振,振党锦衣卫指挥马顺,从旁叱各官起去,给事王竑愤起,捽顺首曰:顺平昔助振为恶。争殴立死。都御史陈鉴奉令旨籍振家,脔振侄王山于市,族属无少长皆斩。皇太后遣使赍黄金珠玉衮龙缎疋等物,驼以八马;皇后钱氏,尽括宫中物佐之,诣也先营请还车驾,不报) 还有幸,殄巨珰,也先假手。 再几年,逞凶毒,明社先倾。(谷应泰曰:天佑人国,假手也先樊忠杀振。向令英宗不陷贼,凶珰不授首,天假之年,而滋其毒,明社之屋宁竢今矣) 孙太后,诏郕王,承兄正位。(景帝讳祁钰,宣宗次子,英宗弟。初封郕王,英宗北狩,孙太后立皇长子见深为皇太子,年二岁,命郕王为辅,摄国政。太后寻传旨:太子幼冲,郕王宜正大位,以安国家。于是百官劝进,郕王遂即位,遥尊英宗为太上皇,改明年为景泰元年) 精锐亡,边关溃,孤注新君。(于谦泣言:迩者各营精锐尽亡,器械十不存一。谷氏曰:英宗北狩,战士死亡略尽,边关望风奔溃。围城新主,亦危孤注) 假送驾,陷紫荆,京城直犯。(也先以送上皇还京为名,卷土重来,破紫荆关,长驱至京城北关外,四散抄掠。朝野汹汹,人无固志) 仗于谦,鉴南渡,积聚先焚。(先是太后命以于谦为兵部尚书,也先入寇,侍读徐埕言验之星象,必须南迁,谦疏言:京师天下根本,宗庙社稷陵寝百官万姓帑藏仓储咸在。若一动,则大势尽去。宋南渡之事,可鉴也。埕妄言当斩。固守之议始决。谦分遣五城兵马司,悉烧城外仓场草束豆料数百万计,或言当请于上,谦曰:寇在目前,若少缓俟命下,适以资寇,藉以持久坐困我,非计也) 谦备豫,瑄策行,背城却敌。(初,也先遣使来言,欲送上皇还京。于谦见帝,泣言曰:寇将长驱深入,宜豫为计,急召募官舍余丁义勇,集民夫更替漕运官军,俾隶神机营操练听用,令工部并工成造攻战器具,徙郭外居民入城,毋为寇掠,通州坝上仓粮,令在官者关支,准为月粮之数。帝悉行之,尚宝司丞夏瑄陈四策:一敌长于野战,且坚壁勿战,使之气沮,出奇破之。一敌深入,宜令死士夜袭其营,设伏内地,以侍追者。一分调边兵入捍京师,内外夹攻。一我军依城为营,进兵死闘,退有所归。诏趣行其策。及也先至京城,命石亨军城北,谦督其军,孙镗军城西,侍郎江渊参其军,皆背城而阵。谦设伙空屋诱敌,败之。石亨与其从子彪突入中坚,所向披靡。神机营都督范广,又以飞鎗火箭,杀伤甚众。也先连夜遁,复以上皇北去) 守大同,保宣府,始固边城。(是时边陲无完地,惟都督郭登死守大同,孤城得全。也先拥上皇至城下,登闭门不纳。再至,登曰:赖天地祖宗之灵,国有君矣。或谓事已至此奈何,登曰:若敌势莫遏,吾与此城誓相存亡。曾以八百余骑,破敌数千。在大同相拒一年,大小数十战,未尝挫衂。召宣府总兵入卫京师,人心益惧,欲遂去宣府,纷然就道。都御史罗亨信,仗剑当门拒之,下令曰:敢有出城者必斩。众始定。因设策捍御,督将士誓死守,寇不敢攻。朝廷乃以都督朱谦镇宣府,修城堡,简精锐,边关有备,国势遂振) 操团营,排和议,一心战守。(于谦奏立京团营操法,拣选马步官军十五万,分为十营,各营以都督一员总领,每五千人以都指挥一员领之,指挥把总分管有差。尝令在营操练,体统相维,兵将相识,出征就令原管都督统领前去,号令归一,行伍不乱。白后团营之法,守而不易。大同参将许贵,言也先请和,下兵部议。于谦曰:囊遣都指挥季铎等往,财赂方入穹庐,而敌骑已至关口。继遣通政王复等,不得定约而还。况也先不共戴天仇也,和则背君父而违大义,理固不可和。也先贪而多诈,万一和议成,而彼遂肆无厌之求,从之则坐敝,不从则生变,势亦不可和。若大修武备,相机战守,则彼欲不得逞,上皇必还矣。移文诘责贵) 固君心,能委任,全赖安瑛。(初,京师戒严,太监兴安金瑛,召廷臣问计,成山侯王通请挑京城濠,安鄙之。徐埕倡言南迁,瑛叱之,宣言于众曰:死则君臣一处死,有言迁都者,上命必诛之。逸史曰:北兵震撼,一时文臣武将,无任张皇,而内臣如瑛如安,乃不为浮议所摇,惟辅其君,委任于谦石亨辈以战守之务,卒之危而复安。使非二人坚定以固帝心于内,虽外有于谦数百辈,亦无如何矣) 宁受缚,敌罢兵,重安社稷。(土木之败,太监喜宁降于也先,数教也先扰边,毋送上皇还京。上皇与袁彬谋,遣宁传命入京,令军士高盘与俱,密书系盘髀间,令至宣府与总兵官计擒之。既至城下,宣府参将杨俊出领书,盘抱宁大呼,俊缚宁至京,诛之。自宁既诛,敌失乡导,乃亦厌兵,撤回扰边兵马,罢战请和。帝外倚于谦,内信兴安,狡寇危城,不动声色,卒令社稷危而复安,天下乱而复治) 亟赈饥,辍尚膳,恩待臣民。(徐淮饥,帝命佥都御史王竑巡抚两淮。适山东河南流民猝至,竑不侍奏报,大发官储赈之,全活数百万人。帝先阅淮上饥民疏,惊曰:百姓其饥死矣。后得竑奏,大言曰:好御史!不然,饥死我百姓矣。于谦以病在告,遣兴安视之,见谦自奉简朴,叹息以闻,帝为计所资用,一切上方制给,至辍尚膳醢酱蔬菜为赐) 大不是,据兄位,不思迎复。(时也先令知院阿剌为书请和,许迎上皇,礼部会奏,遣使迎复。帝御文华殿谕羣臣曰:朝廷因通和坏事,欲与寇绝。卿等屡以为言,何也?吏部尚书王直曰:上皇蒙尘,礼宜迎复。必乞遣使。帝不怿曰:当时大位,是卿等要朕为之,非出朕心。于谦曰:大位已定,孰敢有议。但欲遣使尽礼,纾边患耳。帝意始释,曰:从汝从汝。言已即退。陈建曰:帝当多难之秋,而能俾神器几危复安,厥功岂细。惟不欲奉迎英宗,只此一事大不是) 遣李罗,通书币,止讲弭兵。(时群臣出文华门,兴安复传旨云:尔等固欲答使,孰为文天祥富弼乎?王直厉声曰:朝廷人为朝廷使,孰敢不行。既而以礼科给事李实为礼部侍郎充正使,罗绮为大理少卿充副使,遗书脱脱不花可汗,降玺书谕也先阿刺,各遗白金文绮。书曰:往年奸臣减赏,遂失大义,遮留朕兄。今可汗尚留塞上,杀掠人民,朕欲出师,念民皆上天赤子,可汗杀朕人,朕亦杀可汗人。与自杀何异?朕恐逆天,近阿剌奏言,各路军马约束回营,是有畏天之意。特遣使赍书币达可汗,其益体朕意,副天心。止言息兵讲和,不及迎复上皇意。实惊白内阁,遇兴安,曰:汝奉黄纸干事,他何与焉?宝等遂阶北使行) 幸也先,图好名,树恩空质。(李实等至也先营,言来迎之意。也先曰:皇帝敕书内只说讲和,不曾说接驾,皇帝留在这里,是个闲人。我还你,每千载之后,只图个好名儿。你每回去,奏差大臣来迎。如今送去,轻易了。遣右丞把秃同实赴京,实奏讨使臣奉迎,文武大臣恳请遣使,俱不许。陈建曰:使当时急于奉迎,则彼必以为我所重在此,彼必挟留为质。如宋徽钦迎请愈勤,而愈不可得。惟无意于迎,则彼以为与其抱空质而无用,曷若归之以树思。此汉高分羹之谩语。所以谬敌而致太公之归也) 杨善来,皇帝去,筮验全寅。(李实未返,北主脱脱不花,亦遣使议和。都御史杨善请行报命,道遇实,实告以故,善曰:得之矣。即敕书所无,可权以集事也。也先见善至,反复辨论数千百言。也先喜,许送上皇还,平章昂克问何礼物来迎,善曰:此举万代瞻仰,若将财物来,后人说太师贪贿归上皇了。也先曰:都御史说的是,昂克说不合理。我只图垂名后世耳。引善儿上皇,即设宴请上皇至营饯行,也先自弹琵琶,妻妾奉酒,善等侍。也先令坐,上皇曰:太师着坐便坐。善曰:虽草野,不敢失君臣礼。也先称羡曰:中国好礼数。伯颜亦设宴饯行。又与使臣饯行。及驾起,也先率众头目送,可半日许,罗拜而别。伯颜护送至野狐岭,恸哭曰:皇帝去矣,何时复得相见。良久始别去,仍令头目李五百骑送至京。山西安邑人全寅,少瞽,学京房易,占断多奇中。正统间,客游大同,上皇在北,遂遣人命镇守太监裴当问寅,寅筮得干之初九,附奏曰:大吉。龙,君象也;四,初之应也。潜龙跃必以秋,应以庚午,浃岁而更。龙,变化之物也;庚者,更也。庚午中秋,车驾其还乎。还则必幽,勿用故也。或跃应焉,或,疑之也,后七八年必复位。午,火德之正也。丁壬之合也。其岁丁丑、月壬寅、日壬午乎。自今岁数更九,跃则必飞,九者,干之用也。南面,子冲午也,故曰大吉。自迎复及后复辟,其言皆验。上皇复位,授寅锦衣卫百户。 杨善,字思敬,太兴人,谥忠敏) 不郊迎,止朝贺,南宫锁锢。(上皇抵居庸,礼部始得旨议迎复仪注,胡濙引唐肃宗收复两京,迎还上皇至咸阳,备法驾,望颜楼上皇降楼,抚肃宗泣,辞黄袍,自为肃宗着之,肃宗乃受。今备法驾安定门外,太简。帝曰:虑堕狡寇计,故简其礼。上皇遣使诏谕避位,免羣臣迎。百官迎于安定门,上皇自东安门入。帝迎拜,上皇答拜,各述授受意,逊让良久,乃送上皇居南宫。羣臣随至南城请朝见,不允,命靖远伯王骥守备南宫。旋值上皇万寿节,群臣请朝贺,不许。明年正旦,百官请朝上皇于延安门,亦不许。后给事徐正请增高南城数尺,伐去城边高树,宫门锁宜灌铁,以备非常。帝怒,谪戍。然城南锁锢,实已伐树增城矣) 究遗刀,伐高树,更易储君。(太监阮浪,侍上皇南宫。浪门下内竖王尧,往监芦沟桥,浪以上皇所赐镀金锈袋及束刀贻之,尧偶饮锦衣指挥卢忠家,解衣蹴踘,忠见刀绣袋非常制,醉以酒,解袋刀以告变,谓南宫遗刀求外应。帝怒,杀浪尧,穷治不已。忠求筮于全寅,寅曰:是大凶兆。忠乃佯狂。学士商辂以忠狂不可信,坏大体,伤至性。事得寝。御史高平,言城南多树,事叵测,遂尽伐之。时盛暑,上皇尝倚树憩息,及树伐,得其故,大惧。上皇长子见深,已立为太子,至是废见深为沂王,出就沂邸,立子见济为皇太子) 滥升赏,赐金银,竑疏先发。(帝欲易储,恐群臣不从,以宫僚美秩付之阁下,任共所取,自公孤而下,为太保若十人,附会者即得美官。升赏太滥,时有满朝皆太保、一部两尚书之谣。啖内合诸学士,各金五十两,银倍之。陈循等遂以太子为可易。时有广西浔州守备都指挥黄《王厷》,思明土知府《王冈》庶兄也,《王冈》老,子钧袭,《王厷》谋夺之,夜驰入《王冈》家,支解《王冈》父子。巡抚李裳疏闻于朝,置狱当死,《王厷》知帝欲易储,无人先发,遣千户袁洪赴上疏,请易太子。帝大喜曰:万里外有此忠臣。亟下廷臣集议,令释《王厷》罪,予官都督) 齐署名,徒顿足,半跪陈循。(时廷臣集议,太监兴安厉声曰:以为不可者,勿署名。群臣皆唯唯。于是礼部胡濙等上言:邦家统绪之传,宜归圣子。黄《王厷》奏是。陈循草诏,已与众将覆奏署名,吏部尚书王直有难色,循持笔作半跪,直不得已,亦署。奏上,见深废而见济立。王直得所赐元宝,扣案顿足曰:此何等大事,乃出一蛮彝耶!吾辈愧死矣。 陈循,字德迈,号芳洲。王直,字行俭,皆泰和人) 愧金英,阳不知,东宫生日。(初帝欲易储,语太监金英曰:七月初二日,东宫生日也。英叩头曰:东宫生日,是十一月初二日。帝默然。盖帝所言者,谓见济。英所言者,谓上皇长子也。与魏征献陵之对相似,英之贤若此,陈循辈可以愧死矣。) 于少保,膺委任,何独缄唇。(兵部尚书于谦,以固安之捷,论功加少保,总督军务。薛应旗曰:易储之举,王直犹知愧死,而委任权力之重如于谦者,顾独无一言。天顺丁丑之及,亦不当独罪徐有贞也。高岱曰:谦之失,在景帝易储,而不以死争之) 廖庄奏,同纶疏,同时杖狱。(时所立皇太子见济卒,大理少卿廖庄上言:上皇迎归,伏望笃亲亲之恩,时时朝见于南宫。上皇诸子,皇上之犹子也,宜令亲近儒臣,诵读经书,以待皇嗣之生。不报,后庄至京陛见,命锦衣卫拿在午门前,着实杖八十,谪边远驿丞。御史锺同,尝待漏,与仪制郎中章纶论易储事,继之以泣。同遂上疏,言宗社之本,在储位宜复不宜缓。纶上修德弥灾十四事,其一谓上皇群临天下十四年,是天下之父也;陛下尝受册封,是上皇之臣也。伏望时节朝见于南宫,以敦同气;复汪后于中宫,以正母仪;复沂王于储宫,以定大本。疏入,帝大怒,时已瞑,宫门闭,乃传旨自门隙中出,命锦衣卫即逮拷讯,并锺同逮治,逼令诬引大臣,并南宫通谋。不服,复加炮烙之刑,穷治惨酷。会黄沙四塞,缓其狱,复拿各杖一百。同死杖下,纶锢于狱。 廖庄,字安止,吉水人,谥恭敏。章纶,字大纶,乐清人,谥恭毅。锺同,字世亨,永丰人) 请立储,各异议,建择纷更。(帝不豫,储位未定,中外忧惧。都御史萧维桢,集御史会稿,奏乞早建元良,以安人心。大学士王文曰:今只请立东宫,安知朝廷之意在谁。维柏因举笔曰:我更一字。乃更建字为择字,奏上,不允,云待十七日视朝。识者谓择之一字,非复立意矣) 景不起,储位虚,自当复辟。(高岱曰:英宗归不复辟者,无所置景帝也。景帝不起,储位无人焉,有舍英宗而他求群者哉?) 阉弁辈,图富贵,迎驾夺门。(时百官议,候十七日视朝,恳请复旧太子。而武清侯石亨,知帝病必不起,念请立东宫,不如请上皇复位,可得功赏。遂与都督张軏张輗、左都杨善、副都徐有贞,以南城复辟谋,阴结中官曹吉祥蒋冕。白于皇太后,通报于南宫,许焉。会边吏报警,有贞曰:乘此以备非常为名,纳兵入大内。计定,至十六日既暮,会于有贞宅,有贞升屋,览步干象,亟下曰:时在今夕,不可失。遂与亨軏往会吉祥及善等,收诸门钥。夜四鼓,开长安门,纳兵千人。兵既入,仍锁门。时天色晦暝,亨惶惑,有贞大言曰:时至矣,勿退。率众薄南宫,夺门迎上皇复位。后天顺中,帝与大学士李贤,言迎驾夺门功,贤曰:迎驾则可,夺门二字岂可示后?况景帝不讳,陛下复位,群臣谁不愿请,门何必夺?且内府之门岂可夺?夺之一字,尤为非顺。幸陛下洪福,得成其事。假使事泄,此辈何足惜,不审置陛下于何地?帝曰:然。方悟此辈非为社稷计,不过贪图富贵而已。谷应泰曰:暮夜怆皇,驱车践位,逼景帝于弥留,假阉弁于翊戴,夺门二字,英皇不得正始,景皇不得汇终。 石亨,渭南人。有贞初名埕,字符玉,吴县人,封武功伯) 使睿皇,十六夜,南城无报。 俟宾天,请复位,顺应天人。(先是石亨张軏十四日夜会有贞宅,谋复辟事,有贞曰:如公所谋,南城亦知之乎?亨軏曰:一日前已密达之。有贞曰:俟得审报乃可。至十六日既暮,亨等复会,有贞曰:得报矣。是夜即纳兵薄南宫。后李贤对曰:陛下顺天应人,以复大位,门何必夺。当时亦有以此事邀臣者,臣辞不与。帝惊问故,贤曰:景帝不起,羣臣自当表请陛下复位,此名正言顺,安用如此劳攘?) 不记得,伯颜营,思归守墓。(初,李实通书币于也先,读玺书毕,引见上皇于伯颜帖木儿营。实见上皇泣,上皇亦泣,问将有衣服来否。实曰:此行但拟通问,未将有也。上皇曰:此亦细故,但也先欲归我,卿归报朝廷,倘得归,愿为黔首,守祖宗陵墓足矣。俱泣下) 更忘了,玷宗庙,羞见羣臣。(上皇初迎复至京,送居南宫,羣臣随至宫请朝。敕谕曰:朕以眇躬,辱国丧师,有玷宗庙,何颜见群臣。所请不允) 撞门入,烛下出,仓皇登轝。(亨軏有贞等薄南宫,铁锢不可启,扣之不应。俄闻城中隐隐开门声,有贞命取巨木县之,数十人举之撞门。又令勇士踰垣入毁垣,门启,亨等入,见上皇烛下独出,曰:尔等何为?众俯伏合声云:请陛下登位。呼兵士轝至,掖上皇登轝以行) 谕门者,叱武士,钟鼓齐鸣。(上皇登轝入大内,门者呵止之,上皇曰:吾太上皇也。门者不敢御,众掖升奉天殿,轝前行者武士以瓜击有贞,上皇叱之乃止。即升座鸣钟鼓,启诸门。是日百官入候景帝视朝,既入,见南城暨殿上呼噪声,尚不知故,有贞号于众曰:上皇复辟矣。百官震駴,乃就班贺。上皇宣谕之,众始定。景帝闻钟鼓声,大惊,问左右曰:于谦耶?既知为上皇,连声曰:哥哥做好) 改天顺,革帝号,称郕谥戾。(景帝八年正月十七日,上皇复位,诏改八年为天顺元年,废景泰帝,仍为郕王,皇后汪氏,仍为郕王妃。郕王薨,谥曰戾) 归西宫,升遐日,史少明文。(时令郕王仍归西宫。谷应泰曰:英宗授受之际,弟兄交失,而况升遐日月。史无明文,烛影斧声,不无疑案) 羣报怨,诬迎立,勘无显迹。 承风旨,二字狱,事恐无名。(初,储位未定,中外藉藉,谓王文于谦遣人赍金牌符敕,取襄王世子去矣。至是帝复辟,即下文谦等于狱,以其迎立外藩也。所司勘之无验。于肃愍行实曰:英宗光复宝位,天与人归。石亨辈假夺门复辟之功,以欺朝廷,诬迎立外藩之罪,以报私怨。所司勘得金牌符敕,见存禁中,则无显迹。亨等扬言虽无显迹,其意则有。及廷鞫,徐有贞令所司痛加拷掠,文反复力辨,谦言亨等意已如此,辨之何益。法司萧维桢承亨等风旨,乃以意欲二字附会成狱。狱具,帝犹豫良久,曰:于谦曾有功。有贞直前曰:不杀于谦,今日之事为无名。乃斩谦与文于东市,籍没其家,妻子戍边) 国再造,主生还,功忘瓦注。(黄瑜曰:于谦之意,谓必图迎复,则敌将以上皇为重质,岂有餍足。故立郕王,是不以金注而以瓦注。而上皇之归,实权舆于此。明纪称于谦有再造功,谷氏曰:英皇生入玉门,不感生还,反疑予敌。谦死东曹,忠臣义士所以仰天椎心而泣血也) 萌祸机,因一语,国重君轻。(明纪曰:上北狩,廷臣间主和,于谦辄曰:社樱为重君为轻。以故也先抱空质。上得还,然谦祸机亦萌此矣。谷应泰曰:南迁不行,然后国存;和议不行,然后君存。两议俱息,君国皆存。而少保之祸,不得旋踵矣) 曾自悔,不烛奸,陷由王振。(初,李实见上皇于伯颜营,上皇曰:朕非为游畋而出,所以陷此者,王振也。实问何以宠王振以致亡国,上皇曰:朕不能烛奸。然振未败时,羣臣无肯言者。今日皆归罪于我) 障私情,旌忠祠,塑像招魂。(土木报至,言官劾王振擅权误国,有谓今陷敌中,反为敌用者,振族党坐诛。第宅没入官,改为京卫武学。至是振党以闻,帝大怒,讳言樊忠杀振,曰:振为敌杀,朕所亲见。追责言者过实,皆贬窜,诏复振原官,刻木为振形,招魂以葬,塑像于智化寺北祠之,敕赐额曰旌忠祠。郑以伟曰:自北狩迄南宫,皆振误之也,反责言者过实,复官塑像。胡为私情所障若此也?) 任恣横,官腹心,好人贬戍。(时行亨张軏等恃功恣横,干请无算。一日,率千户卢旺彦敬入侍文华殿,帝问谁,亨曰:臣之心腹也,迎复功,二人居多。立请擢二人锦衣指挥使。冒功升职者,四千余人。赞善岳正,帝以王翔荐,召见特用之,谕正曰:今用汝入直文渊合,参预机务,凡事为朕主张。正出赴阁,遇亨等入,愕然曰:何以至此?亨軏已不平,比入见,帝曰:今内阁朕自访得一好人。问为谁,帝曰:岳正。亨等阳贺,帝曰:但小官耳。亨曰:始试之,果称职,未晚也。帝默然。正亦数言内臣武臣权过重,帝颔之。会承天门灾,命正草诏罪己,历陈奸邪蒙蔽状,亨见之怒,指为谤讪营内,批贬钦州同知。兵部陈汝言复中以私事,逮下狱,谪戍肃州。 岳正,漷县人,谥文肃,字季方。王翔,盐山人) 诬排陷,狱御史,罗织朝臣。(御史杨瑄,劾石亨曹吉祥家人夺民田,且言其怙宠擅权之罪。帝顾徐有贞李贤曰:御史敢言如此,国家之福也。吉祥在旁盛怒,欲罪之,帝不许。亨出兵归,闻之怒,诉御史言不实,谓有贞贤主使排陷。御史张鹏周斌,又交章劾亨不法,亨诉帝,谓鹏乃已僇凶竖张永犹子,今结御史为永报仇。帝悉收十三道御史下锦衣狱,究主使之者,锦衣指挥门逹疏言:都御史耿九畴,阿附有贞贤,嗾御史排陷。石亨吉祥复乘间言:臣等万死一生,迎复皇上,内阁必欲杀臣。伏地哭不起。帝命逮有贞贤九畴等于理。会是日大风雹,吉祥门老树皆折,亨家水深数尺,京师震恐,乃降有贞等参政,鹏瑄从未减,戍边卫。 杨瑄,字廷献,丰城人) 王府第,锁定侯,福因满败。(先是帝使工部为亨营第,至三百余间。帝登翔凤楼,恭顺侯吴瑾侍,帝指宅顾问,瑾曰:必王府耳。帝笑曰:非也。瑾曰:非王府,孰敢?帝顾太监裴当曰:人乃不敢言石亨。亨生子弥月,帝召见,摩其顶曰:虎儿也,善抚之,朕行与卿结婚姻。取金锁系儿项,名曰锁定侯。盖讽也。谷应泰曰:曹石邀天之幸,私为己功。吉祥蒙狐赵之勋,亨彪受萧曹之赏,功以幸成,福以满败) 封侯伯,屡召还,逆以疑生。(以石彪为大同总兵,御寇磨儿山,斩犯秃王,以功封定远伯,召还。明年,又使彪往,败敌于楚马涧半坡墩,斩鬼力赤平章,又召还,进封侯。北使见彪于朝,罗拜称石王。彪在大同,素侮总兵官,总兵官遂为流言,称彪有异志。帝固疑彪,屡有功,屡召还。彪阴使人诣阙,乞留为镇守,帝知其诈,下彪狱,词连亨。帝犹念亨功宥之,惟罢其兵。亨怀怨望,遂有逆谋) 童瞽目,煽妖书,石人不动。(石亨稍见疎斥,私语卢旺彦敬,欲为逆谋。会瞽人童先出妖书曰:惟有石人不动。劝亨举事。亨谓其党曰:大同士马甲天下,今石彪在彼,异日以彪专制大同,北塞紫荆关,东据临清,决高邮堤以绝饷道,京师可不战而困。遂请以卢旺守裹河) 结都司,周除代,事幸无成。(孛来寇延绥,帝命石亨往御,童先又力劝亨,亨曰:为此不难,但天下都司除代未周,待周为之未晚。先私谓所亲曰:此岂可与成大事者?会彪败,帝罢亨兵权,亨谋益急。事露,其家人上变,告亨谋反,逮治之,死狱中。斩彪于市,其党先等俱坐死) 接连着,曹从子,兴心魏武。(方石亨之败也,帝命由亨冒功以进者,许自首革。曹吉祥念与亨同功,亨败,意不自安。客有冯益者,吉祥从子昭武伯钦问曰:古有宦官子弟为天子者耶?益曰:君家魏武。盖中官节之后。钦大喜,出其妻行酒冯先生。由是吉祥与钦阴蓄异志) 因戒谕,约昧爽,犯阙称兵。(锦衣百户曹福来,曾役曹钦家,钦虑其泄,棰楚濒死。御史疏劾钦,帝戏钦曰:速改过,不悛无赦。又下谕廷臣,无有专纵似钦者。钦以石彪得罪,亦先诏戒谕谋曰:县官持我急,不发,我为石彪续矣。会遣怀远伯孙镗兵部尚书马昂统军西征,探普日味爽出师。钦约兄都督铎、钅睿、弟铉,分勒降丁死士,期昧爽朝门开,拥杀镗昂,夺门入宫为乱,而吉祥为内应) 瑾发奸,孙讨乱,赵荣跃马。(曹钦谋定,以其夕饮降丁酒,酒半,夜二鼓,孙镗与恭顺侯吴瑾,待漏朝房。指挥完者秃亮,从钦席上亡走,见瑾告变。瑾匿他所,手作奏投门罅闻上。宫中闻变,执吉祥锁系之,钦不知也。四鼓,钦合番汉五百骑至东长安门,时禁门不开,钦往来啸呼。味爽,镗令其子軏号于道:有狱贼反,获者厚赏。兵稍集,镗曰:曹钦谋反兵少,击杀者予金。皆曰诺。镗督诸军先登,工部尚书赵荣,披甲跃马,奋呼于市曰:好汉皆从我来,曹家是乱臣贼子,当共剿杀。从者数百人。瑾分道迎击,为钦所杀。 孙镗,康胜州人,谥武敏) 入朝房,更纵火,鏖战朝门。(钦见门闭,知事泄,即驰斩指挥逯杲,碎其尸,又以都御史寇深曾疏劾,钦驰入西朝房,斫深身为两。大学士李贤待朝东朝房,闻户外汹汹,惊出,一人斫贤肩,伤耳。顷钦持逯杲头来,执贤手曰:今日直为此激变,可为我草疏进上。贤索纸为草疏,投入长安左门隙,门坚不启。钦火之,守卫军拆御河岸砖以垒门。昧爽,孙镗之东安门,钦退屯东华门。钅睿接战。自辰至午,击斩钅睿。钦还驻东大市街,相拒至酉,铉以百余骑驰突,镗发神臂弓射之,斩铉。钦还攻勒阳门不克,走安定东直齐化门,门尽闭。镗督兵与战。马昂以精兵殿,会昌侯孙继宗兵又集鏖战,钦投井死。屠其家,亲党同谋尽死。明日,磔吉祥于市) 曹贼诛,诏天下,方纔悔恨。(李贤奏言:曹贼就诛,此非小变,宜诏天下,罢一切不急之务。又言治朝必开言路,惟奸邪之臣,必欲塞之,以肆其非。帝曰:此石亨曹吉祥实为之,今宜列之于诏,咸使闻知。谷氏曰:英宗至天顺五年,始下诏悔恨曹石,君子以为不胜其悔也) 宠门达,幸杨暄,得救贤彬。(时都指挥门达有宠,总督官校缉事,兼镇抚问刑,权倾中外,恣横罗织,人莫敢言。恶指抓佥事袁彬质直不阿,自计得以进言别是非于御前者,惟李贤与彬,谋排去之。乃摭彬阴私数十事上之,帝不以彬沮法,谕曰:从汝拿问,只要一个活袁彬还我。彬既下狱,达拷掠,欲置彬死。有采漆军匠杨暄,愤然不平,上疏论救,言彬以一校尉,保护圣躬,备尝艰苦,今卒然付狱,乞御前审录,则死无恨。并条陈达不法二十余事。帝令达逮问,达逼暄供李贤主使,暄惧拷死,佯诺曰:此实李阁老教我为之,但我言于此,无人证见,请着多官廷鞫,我对众言之,彼无得辞。达遂以闻,命中官会法司讯于午门,暄大言曰:死则我死,何敢妄指他人,鬼神昭鉴,此实门指挥教我扳指也。达失色计沮,彬遂得从轻,调南京锦衣卫) 前五载,权下移,犹然正统。(帝复辟,在位又八年。前天顺五年,制于曹石,有同王振。尝于便殿,屏人语李贤曰:为之奈何?贤曰:惟在独断可以绝之。帝曰:非不自断,但依之则悦,不从便怫然见于辞色。贤曰:大抵人君之权,不可下移,果能自揽,彼势自消) 后三年,任文达,行事攸分。(天顺元年,帝即倚任李贤,入阁办事。然帝犹为曹石所制,贤不得行其志。自曹石既诛,帝躬亲政务,凡章奏疑难、人才黜陟,悉以咨之。贤亦竭诚奉公,知无不言,虽数罹谗口,帝独不疑,故天顺末年,号称治平。陈建曰:英宗以一人之身,而天顺中行事,与正统大相径庭。 李贤,字原德,邓州人,谥文达) 纯皇帝,成化初,颇多善政。(英宗崩,太子见深即位,改元成化,是为宪宗纯皇帝。帝位青宫,少经废立,天资仁恕,练达情理。故成化初年,善政多端) 事两宫,议合祔,母后回心。(帝即位之明日,命议上两宫徽号。太监夏时,言钱皇后久病,今只尊生母周娘娘为太后。大学士李贤曰:宜遵遗诏。彭时曰:只尊所生,恐损圣德。夏时入请命出,传周贵妃旨云:无子不得称太后,宣德自有例。彭时曰:宣德间胡后上表让位,故正统不加尊号。今日名分固在,宜两宫同尊。时再请命出,曰:上位再三劝谕,已俞允矣。李彭草诏,于钱太后加慈懿称,而周贵妃止称皇太后。后钱太后崩,命议葬所,大学士彭时曰:梓宫当合葬裕陵,神主当祔庙。夏时曰:慈懿无子有疾,宜别葬。时执不可,帝召内合面议,时曰:合依正礼。帝曰:但与周太后有碍。商辂曰:不合葬,则人心不服。帝曰:合葬固是孝,恐因此失圣母心。时曰:今安厝于左而虚其右,以待后来,则两全其美。帝犹不允,时曰:臣等具本言之,乞皇上申劝圣母。疏入,内批仍欲别择地,于是时等帅百官伏文华殿门哭不起,声闻于内。帝感动,母后亦悟,传旨如前议行,百官欢呼动地) 复帝号,怜谦忠,真为盛德。(帝欲复景泰位号,命内合议,商辂举手加额曰:此尧舜之盛德也!明日,敕谕群臣曰:朕叔郕王,戡难保邦。弥留之际,奸臣贪功生事,请去帝号。先帝寻知诬枉,深怀悔恨,朕成先志。其郕王可仍旧皇帝号,上尊谥曰恭仁康定景皇帝。少保于谦子冕,上疏讼父寃,帝悯之,复谦官,遣行人祭其墓,复冕世袭千户。祭文有云:先帝已知其枉,朕心实怜其忠。闻者感叹。 商辂,淳安人,字弘载,号素庵,谥文毅。明三元惟辂) 旌秦纮,窜门达,颇觉英明。(时秦府旗校横肆,巡抚秦纮,擒治不少贷。秦王奏纮欺灭亲藩,帝逮纮下狱,命籍其家,止得黄绢一疋,敝衣数事。帝亲阅嘉叹,诏释纮系,赐钞万锭,以旌其廉。英宗时,指挥门达,恃宠大兴罗织,官校缉事,所至狼藉。至是言官劾之,谪戍烟瘴死) 恰十年,彭商去,万刘秉政。(成化初,彭时商辂秉钧内阁,贤士满朝,天下传为美政。至十一年,时卒,辂致仕,以万安入阁预机务,又以刘吉为大学士。二人惟以嘱托贪贿为事,安认帝所宠万贵妃为同宗,多结奥炎为援;吉与外戚万善相结,附上冈下,朝事不可问矣。 彭时,字纯道,号可斋,谥文宪,安福人) 刘千斤,李胡子,蹂躏襄郧。(荆襄上游为郧阳,郧地多山,元末流贼聚入为乱。地界湖广河南陕西三省间,有刘通者,膂力过人,县治门有石狮子重千斤,通手举之,人因号为刘千斤。正统中,潜住襄阳房县谋乱,成化元年,有石龙,号石和尚,千斤纠合举事,据海溪寺称王,伪号汉,建元德胜,以石和尚为谋主,刘长子为羽翼,众数万,劫襄邓境。命抚宁伯朱永、兵部尚书白圭讨之,都御史王恕会师并进,生擒千斤,磔于市。后岁大早,流民入山者九十万人,有千斤余党李胡子,复倡流民为乱,伪称太平王,荆襄南阳,为之骚然。命都御史项忠讨之,擒李胡子于竹山县,俘斩无算,遣还乡者四十万人。 项忠,字荩臣,嘉善人,谥襄毅) 两广乱,固原反,盗贼蠭起。(广西浔州之境,万山盘矗,中有水曰浔江,夹江皆峻山,其最险恶地为大藤峡,诸蛮以此为奥区。景泰中,猺渠佞大狗倡乱,修仁荔浦平乐皆应之,攻陷郡县,守吏不能制。天顺中,益纵恣,诏能捕大狗者,予余赐爵,竟不可得。至是蔓延广东高雷廉之境,所至残毁。两广守臣皆待罪。乃以都督赵辅、参政韩雍率兵讨之。初,太祖平陕西,元部落把丹归附,授平凉卫千户,号土达。成化初,把丹孙满四,招纳亡命,巡抚陈介檄平凉指挥满璹捕四,四遂劫璹,集诸土达叛,入石城。其徒尊四为招贤王,散劫甘州,旋攻固原千户所,远近震骇。敕介同宁远伯任寿、延绥巡抚王锐,各率所部兵讨之。 蠭起注下。韩雍,字永熙,长洲人) 斥二王,出四谏,外庭无人。(给事王徽王渊,以太监牛玉朦胧奏请立后,乞寘诸法;因斥内阁李贤,阿附权竖,中藏奸诈。奏入,逮下狱,俱谪远州判官。修撰罗伦,劾李贤夺情起复,降副提举。编修章懋黄仲昭庄昹,因谏张灯赋诗,俱外补州县,时称翰林四谏。太监章瑾,以进奉宝石授镇抚司,命怀恩传旨,恩曰:镇抚掌天下刑狱,奈何以小人得之?不肯传,帝命覃昌传之,恩曰:倘外庭有谏者,吾言尚可行也。时尚书余子俊在兵部,恩讯曰:弟执奏,吾从中赞之。子俊谢不敢。恩叹曰:吾固知外庭之无人也。捷录曰:宪宗自即位以来,灾异迭见,盗贼蠭起。此正早夜惕励,皇皇求言时也。顾二王远斥,四谏外补,自是天下皆以言为讳矣!) 进淫巧,信梁芳,官多传奉。(太监梁芳,进诸淫巧,以荡上心,收买奇玩,引用方术,以呈录异书为名,夤缘传旨,与官不由吏部,不择儒吏。兵民工贾囚奴,至有脱白除太常卿者,名曰传奉。官多致数千人,如李孜省继晓,皆芳所荐引,尤尊显用事) 售秘术,宠继晓,欺诳贪淫。(僧継晓,始以淫贪欺诳楚府,事败,走匿京师,夤缘梁芳,引入禁中。其术得售,尊为善世,赐美姝十余,金宝不可胜纪。复言于帝,发内库银数十万两,于西华门外拆毁民居,大创佛寺) 书小帖,赐图书,灵由符水。(有李孜省者,尝为吏,坐赃事发,巡按杨守随逮问充军,孜省逃至京,夤缘入禁中。以符水得幸,授太常寺丞。守随还朝,劾孜省不宜典郊庙祀,改上林苑监。未久,擢礼部侍郎,掌通政司事,受密命访察百官贤否,书小帖以所赐图书封进) 庇憸壬,怒言者,多姓书屏。(主事周轸,以星变上言,乞诛元恶,以快人心等八事。郎中崔陛苏章共疏,星变为宵小干政、妖僧蛊惑、爱庇憸壬、窜逐忠良所致。疏入,皆不报。时言者颇及秘密,帝怒,因书言者六十人姓名于屏) 罪彭韶,狱林俊,并连张黻。(外戚周彧,与民争田,诏刑部郎中彭韶往勘,韶归奏曰:田本民有,安可别给?且民者国之本,以民田给贵戚,不重伤国本耶?疏上,下韶狱,直声震一时。员外林俊疏言:妖僧继晓,欺罔圣听,盖大镇国永昌寺,工役不息,人怨日兴,不斩继晓,祸不可言。然纵之者梁芳也,芳倾覆阴狠,引用邪佞,排斥忠良,天下莫不欲食梁芳继晓之肉。臣何忍畏死不言。疏入,下俊狱,后军都督经历张黻疏救,并逮赴狱。时言路久塞,台谏噤不敢出一语,俊黻直声,由是震天下) 幸怀恩,免冠哭,救了残生。(林俊下狱,事且不测,太监怀恩诤曰:自古未有杀谏臣者。帝怒曰:汝与俊合谋讪我,不然,俊安知我宫中事?举所用御砚掷之,恩免冠号哭曰:不能复事陛下。帝命左右扶出,至东华门,使人谓镇抚司曰:若等谄粱芳,合谋倾俊。俊死,若等不得独生。乃径归卧,称疾不起。帝遣医调治,俊与黻乃得杖谪远州。 林俊,字待用,莆田人,谥贞肃) 三合老,六尚书,纸糊泥塑。(时内阁三人:万安贪狡,刘翊狂躁,刘吉阴刻,皆为天下所轻。昭德宫好奇玩,中外有结内臣进宝玩者,则传旨与官。以是府库竭,爵赏滥,诸人不出一语谏正。时有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之謡) 王三原,独切直,忠义斯人。(尚书王恕,屡上疏切直,太监怀恩叹曰:天下忠义,斯人而已。 王恕,谥端毅,字忠贯,三原人) 李子龙,憩御床,造袍举事。(山西僧侯得权,俊秀类小宦监,狎遇道士传谶语,遂蓄发,改名李子龙,所至诳惑。入京住内侍韦含宅,含妻以义女。时杂宦侍入内殿,憇息御床上,诸内侍皆礼为佛,刺事官校,窜入投礼,得闻约束,以八月举事。搜捕获所造黄袍冠笏,乃伏诛) 黑眚见,西厂设,猺獞恣横。(汪直者,大藤峡猺獞也,猺贼平,直以幼男入禁中,为昭德宫内使,寻掌御马监事。年少黠谲,帝宠之,李子龙诛后,帝锐意欲知外事,选锦衣官校刺事者百余人,另置厂于灵济宫前,号西厂,以别于东厂。纵直出入,分命诸校广刺外事,方言巷语,悉采以闻,直由是罗织肆虐,恣横无忌。先是黑眚见,有物如犬狸,其形如风,密室亦到,至则人皆昏迷,辄能伤人,徧城惊扰,暮夜多持刀张灯以自防。未几,西厂立,汪直侦使,或南或北,倏忽不测,大臣多被僇,人以为黑眚之应也) 寄耳目,于羣小,韦瑛吴绶。(锦衣卫百户韦瑛,故无赖,汪直任用刺事,纵肆贪暴。如通政方贤,瑛执下狱,郎中乐章使安南还,武清广西勘事还,布政刘福起复至京,瑛皆执系之,无端罗织,数起大狱。有千户吴绶,颇工文词,从直营求书记,直因以绶能文事,进于帝,遂命绶于镇抚司问刑。绶承直意指,多所诬陷,备极拷掠,臣民悚怵。大学士商辂疏言:近日伺察太繁,刑网太密,人情汹汹不安,盖缘陛下委听断于汪直,而直又寄耳目于羣小也。中外骚然,保无意外。疏入,帝怒曰:一内竖辄危天下也?辂曰:直擅逮三品以上京官,大同宣府守备,一日擒械数人;南京留守大臣,直辄收捕,直不黜,国家安得不危?帝命去西厂) 颂汪阉,唾缙亿,万世堪行。(御史戴缙,言太监汪直,厘奸剔弊,允合公论,止以官校韦瑛张皇行事,遂革西厂,伏望推诚任人。帝悦,缙九年不迁,以觊进,故颂直也。御史王亿,言汪直所行,不独为今日法,且可为万世法。天下闻而唾之。帝以缙亿言,复西厂,命直仍剌事) 代报怨,二十杖,拖连科道。(辽东巡抚陈钺,先为山东布政,与巡抚牟俸有隙。汪直奉使至辽,钺杂仆从中,朝夕趋侍,直喜,乃为钺报怨。会俸至京,直遽逮下狱,吴绶拷掠,诬受财枉法谪戍,于是宣上谕曰:牟俸职居风纪,大肆贪婪;马文升抚绥无术,用致边患,科道官互相容隐,缄默不言,给事中李俊等二十七人,御史王浚等二十九人,各廷杖二十) 马端肃,项忠毅,谪戍除名。(时辽左诸卫,藉海西之势,合兵入边。朝廷以兵部侍郎马文升整饬辽东边务,巡抚陈钺行事乖方,文升节制之,钺谮于直。会给事张良劾钺激变属部,逮至京,钺赂直言海西皆以文升禁农器,不与交易,故寇边。直遂奏文廾妄启边衅,下狱,谪戍重庆卫。兵部尚书项忠,素不礼于直,直衔之。忠具疏倡九卿劾奏直,吏部尚书尹旻报之韦瑛,与吴绶嗾东厂官校,发江西指挥刘江黄宾事,诬构忠,直又使给事郭镗等论忠违法,忠廷辨慷慨不少屈,竟坐除名。 文升,字负图,钧州人,谥端肃。项忠,字荩臣,嘉善人,谥忠毅) 愧旻越,竞趋承,六卿屈膝。(吏部尚书尹旻,偕诸卿欲诣直,过左都王越,私问越跪否,越曰:宁有六卿跪者乎!越先入,旻阴伺之,越跪叩头出。及旻入,相率诸卿贰亦叩须出,直大悦。既出,越见旻问之,旻曰:吾效人耳) 命监督,仗两钺,挑衅边尘。(辽东巡抚陈钺,说汪直立功垂久,于是虚张边警,言女直欲纠三卫入寇。帝命越提督军务,直为监督便宜生杀升赏。时女直来贡,诬以窥伺,掩杀之,遂进兵,掩其不备,焚其庐帐而还。辽东仓库存积钱粮,耗费一空。女直于是复仇进边,所至杀掠泄忿。钺恐阻前赏,隐匿不报,辽地骚然,帝皆不闻。乃论功,擢钺右都,寻任兵部尚书,命直监督十二团营,加禄米三千石。直又同尚书王越帅师巡边,出大同,至威宁海,瞭敌营所在,袭掳男妇百七十,以大捷闻,论功加越威宁伯。北兵因威宁海子之怨,连岁深入,边城横遭荼戮,皆汪王邀功启衅所致也。有中官阿丑者,善恢谐,每于帝前作院本,作直持双斧趋跄而行。或问故,答曰:吾将兵惟仗此两钺耳。问钺何名,曰:王钺陈钺也。帝微哂而已。 王越,字世昌,谥襄敏,滑县人) 讨安南,幸本兵,调军匿籍。(安南侵扰占城,遣使入奏,议讨之。汪直献取安南策,傅旨索永乐中调军数,刘大夏在职方,故匿其籍,以利害告尚书余子俊,力沮,事乃寝。程篁墩曰:汪直东构怨于女直,北挑衅于威宁,使复逞志。安南安危未可知,本兵协力沮止,社稷福也。 子俊,字士英) 使西洋,幸大夏,检案停行。(时朝廷好宝玩,有言宣德间王三保使西洋,获奇珍无算,帝命兵部查三保至西洋水程,郎中刘大夏先入检得,否之。都吏检三日不得,大夏终秘不言。会科道连章谏止,尚书项忠呼都吏诘曰:库中案卷,焉得失。大夏笑曰:三保下西洋,费钱粮数十万,军民死者万计,旧案虽在,亦当毁之。尚足追究有无哉?忠耸然降位,揖大夏曰:公阴德不细,此位不久属公矣) 幸阿丑,扮醉人,宠衰谲谏。(中官阿丑,有东方朔谲谏之风。尝作剧,扮醉人酗酒,一人佯曰某官至,佯骂如故。又曰驾至,酗亦如故。曰汪太监来矣,醉者惊迫帖然。傍一人曰:天子驾至不惧,而惧汪太监,何也?曰:吾知有汪太监,不知有天子。巧寓讽悟,而直宠自是渐衰) 调南京,因陵轧,困顿孤灯。(时汪直监督大同,与总兵许宁不协,巡抚郭镗奏直与宁共事以来,宁恐直之见陵,直忌宁之相轧,互生嫌隙,不相和协。平居如此,猝遇大敌,岂不偾事?帝遂调直南京御马监。方直贵盛时,车盖所至,有司迎候不及。至是被调,道经曲阳县,有司皆避匿,直困顿仰卧公馆,孤灯荧然。有和州裴泰,向供具甚肃,适遇直,直喜求食曰:吾非复前比,旦日发,得马夫足矣) 废吴后,宠万妃,戎装男饰。(万贵妃警敏,善迎合帝意,先侍帝于青宫,即位遂专宠。帝废皇后吴氏,六宫希得进御,妃生子一人,未期而薨,妃亦自是不娠,而帝之爱不弛。每侍宸游,妃戎服男饰以从,帝益爱之,凡贡献买办,科敛民财,擅作威福,弄兵构祸,皆妃主之也) 昭德宫,召皇子,纪后寃魂。(帝妃纪氏有娠,万贵妃知而恚之,百方苦楚。帝令托病,出居安乐堂,以痞报,遂生子,即孝宗也。贵妃子卒,内官渐传西宫有一皇子,已六岁矣。贵妃云:何独不令我知?具服进贺,择日召子入昭德宫,徙纪于永寿宫。纪妃有疾,贵妃即请以黄袍赐之,俾得生见。次日病少间,不复令人诊视,遂薨。是日天色皆赤,一时城中传病卒之状,盖不能无疑云) 廿三载,行的事,三椿弊政。(帝在位二十三年,捷录曰:宪宗弊政有三,一杜塞言路,二委任宦官,三崇信佛老。成化之治所以不纯者,皆由此也) 好相臣,进房术,小箧疏盈。(内合万安,结万贵妃兄弟以固其宠。有倪进贤者,少而无行,与安为腹心,擢为御史,日与讲房中之术。后帝崩,内竖于宫中得疏一小箧,皆房中术也,悉署曰臣安进。孝宗遣怀恩袖至阁下曰:是大臣所为乎?安惭汗不能语,遂被黜) 敬皇帝,震泰山,得安储位。(宪宗崩,太子佑樘即位,改元弘治,是为孝宗敬皇帝。初,宪宗有易储意,未露。会泰山震,钦天监言应在东宫,宪宗意遂已) 纳直言,赖老伴,绍祖登宸。(帝为太子,内官覃吉知大体、通书史,辅东宫,悉导以正。暇则开说五府六部,及天下民情、农桑军务,以至宦官专政蠹国情弊,悉直言之,曰:吾老矣,安望富贵。但得天下有贤主足矣。东宫呼为老伴。尝念高王经,吉至,骇曰:老伴来矣。以孝经自携。见畏如此。大学士邱浚,言太祖开国,洪武建元,岁在戊申;皇上登极之岁,适与相符,天殆欲陛下绍休烈祖也) 阿附党,妖佞臣,同时放斥。(帝在东宫,知少师万安少保尹直之奸,故即位后,即屏阿附之党。安直相继罢黜,妖人李孜省、妖僧继晓,原籍为民,寻伏诛。方士太常卿赵玉芝邓常恩戍边,番僧国师法王领占竹革职追夺,斥佞竖梁芳往孝陵司香。妖佞之臣,放斥殆尽) 召怀恩,起王恕,谋议咸听。(宪宗时司礼监怀恩,以直方出居凤阳,帝即位后,召还预政。恩素知万安谀佞,王恕刚正,力言于帝,请去安而用恕。遂召恕为吏部尚书。科道交章保荐恕宜入内阁,帝曰:朕用蹇义王直故事,委恕吏部。若有谋议,亦无不听) 任内阁,邱文庄,徐刘李谢。(礼部侍郎邱浚,自帝登极,进大学衍义补,帝览之谓有裨政治,赐金币,遂进尚书,寻兼文渊阁大学士,特加倚任,有言必听必行。浚明体达用,裒然为一代文宗。卒谥文庄。徐溥刘健李东阳谢迁,俱入内阁,特被眷注。溥安静诚信,时称有休休之度。健敢于任事,正直不私。东阳工于文章,疏草多出其笔。迁直亮明断,不阿不激,所以成弘治十数年之治也。 邱浚,字仲深,琼山人。刘健,字希贤,洛阳人,谥文靖。徐溥,字时用,华亭人,谥文贞。谢迁,字子乔,号沐斋,谥文贞,余姚人) 进羣贤,为卿贰,何马杨彭。(以何乔新为刑部尚书,马文升为兵部尚书,杨继宗为左佥都御史,彭韶为刑部尚书。钱确庵曰:孝宗政本之地一清,而羣贤并进,王恕位冢宰,而何马杨彭俱为卿贰。 乔新,字廷秀,广昌人,谥文肃。彭韶,字凤仪,谥惠安,莆田人) 听储巏,举遗才,五人起用。(主事储巏,上疏荐举遗才。先是中书丁玑、主事张言、王纯、进士敖毓元、李文祥,并以言事得罪远谪。巏上言:五人者既以直言殉国,必不变节辱身,今皆叶之岭南,乞取而置之风纪论思之地,则言论风采,必有可观。帝付吏部,皆起用之。 储巏,字静夫,号柴墟,谥文懿,泰州人) 晚年来,倚大夏,第一名臣。(兵部尚书刘大夏,帝晚年特加倚任,时召议政。大夏知无不言,言无不听,每入奏事,帝转首左右顾,侍臣即退避,奏毕复来侍驾。一日,大夏对久,欲起不能,帝曰:司礼监来,朕与刘尚书论事话长,彼老不能兴尔!李荣扶掖出左顺门外,荣且扶且谓大夏曰:吾辈行事,不好处多,老先生串隐恶扬善。大夏曰:某于政事外,未敢轻易毁誉他人。某今日求退,上曰,李荣亦在朕前说卿是好官,某与老太监踪迹疎远,不知何以如此?荣曰:当朝大臣,公名第一,荣敢蔽贤耶。 大夏,字时雍,号东山,谥忠宣,华容人) 经筵上,纳箴规,不拘顾忌。(帝御经筵,对讲官皆呼先王而不名。帝屡游后苑,侍讲王鏊侍经筵,讲文王不敢盘于游田,帝悟纳之,召李广等戒之曰:今日讲官所指,盖为若辈,好为之。竟罢游。一日辅臣入见,言及日讲,刘健曰:昨李荣说以善道启沃他,他字不是。帝微笑曰:他字也不妨,讲书须要明白透澈,直言无讳。先生辈可传与他,不必顾忌。昨所讲尚有顾忌耳。 王鏊,字济之,号守溪,吴县人,谥文恪) 暖阁中,袖疏奏,计较先生。(帝每经筵罢,即召合臣徐溥刘健李东阳谢迁至文华殿,取羣臣奏本付溥等,曰:与先生辈计较。溥等议定,以次陈奏,帝从容顾问。拟议停当,然后批答。有事关重大者,屡御暖合,袖出其疏以示溥等,反复商阅) 赉宝钞,赐白金,命无朝谢。(时经筵仍开,讲官程敏政等侍讲毕,赐宴及宝钞有差,湛恩稠叠。敏政诗以纪之,帝召刘大夏及都御史戴珊曰:述职者集矣,大臣皆杜门如卿二人,虽开门延客,敢以贿赂通乎。各赐白金一锭,曰:小佐尔廉。命不必朝谢,恐愧公卿) 辞揭帖,设团操,诬鉴宫门。(帝命刘大夏,事有当行当罢者,可写揭帖进来。大夏曰:不敢,臣以揭帖进,上以揭帖行,何异前代斜封墨敕?事之可否,陛下外付府部,内咨阁臣可也。帝称善。帝欲于近畿地方团操人马为左右掖,以问大夏,对曰:只西保定地方,独设都司统五卫,仰思祖宗,亦即此意。遂将保定两班军万人,发回卫团操。乃有造飞语帖宫门,以诬大夏者,帝曰:宫门岂外人可到?必内臣忿不得私役军为此耳) 理边储,听告报,充盈仓贮。(时北边仓场告乏,命刘大夏整理粮草。大夏知北边粮草,半属中贵人子弟经营,既至,召边上父老,日夕讲究。一日,揭榜通衢云:某仓粮缺若干,每石给官价若干。官民客商之家,但愿告报者,米自十石以上,草自百束以上,俱准告,虽中贵子弟不禁。不两月,仓贮充盈。盖往时有粮百千石、草千万束,方准告报。故中贵子弟,争相为市,其利踰倍。自此法立,有粮草之家,得自告输,中贵子弟即欲收籴,无处得买。数十年来,无此良法) 减军夫,裁供奉,利溥仁人。(诏修清宁宫,令兵部拨用军夫万余人,大夏请减去十分之五,帝命内阁传旨切责,刘健曰:爱惜军夫,司马职也。若切责旨下,彼将以不职固辞。帝纳其言,所用军夫,即如大夏所裁之数。帝语大夏曰:御马监光禄寺,弊莫甚于二曹。大夏曰:光禄日办烦费,杀牲数百,既损民财,又亏爱物之仁。上为恻然,即敕兵部侍郎同给事御史清理裁革。光禄卿艾璞叹曰:刘东山此奏,岁省光禄金钱八百余万,古称仁人之言其利溥,此之谓欤) 释梦阳,罪寿寂,欢忻中外。(户部主事李梦阳疏言:天下为病者二,为害者三,为渐者六,共六曰贵戚骄恣之渐。指后弟寿宁侯张鹤龄也。疏上,后母金夫人与鹤龄泣诉帝,帝不得已,下梦阳狱。金夫人求加重刑,帝怒,推案起。既而法司具狱词请,帝径批复职。他日游南官,二张侍酒,皇后金夫人亦在,帝独召大张膝语,左右莫闻。第遥见大张免冠触地,盖因梦阳言,罪寿宁也。后刘大夏奏事毕,帝曰:近来外议若何?大夏曰:近释李梦阳,中外欢呼。帝曰:梦阳疏内张氏二字,语涉皇后,不得已下之狱。镇抚司本上,左右请杖释之,朕揣此辈欲得重罪致死,以快宫中之怒。朕故不令法司拟罪也。大夏顿首曰:此陛下尧舜之仁也! 梦阳,字献吉,别号崆峒,庆阳人) 却承华,许茂烈,疏类陈情。(承华,太子宫名。少保尹直,以佞见斥,致仕后,复上太子承华箴,以求见用。帝却之。御史陈茂烈,乞终养疏曰:臣父善祥早丧,母张氏疾病连绵,重违故乡,临别叮咛,语甚悲切。母今年七十有七矣,君恩犹可以再酬,母年不可以多得也。母无男嗣,又无兄弟,一母一子,各天一涯,疾病独自呻吟,药饵谁与调节。臣既思母,则报君之心乱;母复思臣,则保身之心微。臣心可悯,母心尤可虑也。帝悯其情,特许终养。从信录云:此疏一字一点血,可与陈情表并传。 茂烈,字时周,莆田人) 用一哲,雪民寃,霜飞六月。(命王哲巡按江西。时天旱,哲录系囚,出当原者数百人,翌日雨。民有女奴逃,共仇指为故杀,哲密访女奴得之,民得不坐。有大家被盗,诬所怨者,赂镇守置于法,哲察其诬,出之。民为之谣曰:江西有一哲,六月飞霜雪。天下有十哲,太平无休歇) 服峒獠,新太守,孔圣儿孙。(以孔镛为田州知府,莅任三日,峒獠仓卒犯城。众议闭门守,镛曰:孤城中虚,能支几日?祇应谕以朝廷恩威耳。众难之曰:谁当往?镛曰:此吾城也,吾当行。独乘一马往,贼遮马问故,镛曰:我新太守也。至峒寨有所言,当导我。贼导以行,既至,露刃出迎。镛下马立庐中,顾贼曰:我乃尔父母官,可以座来,众等来参见。众问镛为谁,镛曰:孔太守也。贼曰:岂孔圣人儿孙耶?曰:然。贼罗拜。镛曰:若曹本良民,迫于冻馁,聚此徒救死耳。前官动欲剿汝,我今奉朝廷命,作汝父母官,若能从我,当宥汝罪。若不从,可杀我。众错愕,伏地曰:公诚相恤,不复扰犯。迄镛终任,不复出) 书手勅,用武臣,亲为黜陟。(召刘健等至平台,出诸营提督官本,各拟去留。帝出英国公张懋、保国公朱晖、惠安伯张伟本,令拟旨留之。至成山伯王镛、宁晋伯刘福,皆准辞退。健等曰:圣谕极当。帝又曰:新宁伯谭佑,止可令管神机营。提督团营须另选,可令镇远侯顾溥代之。即令撰手敕,帝书之,健等曰:边方多事,皇上留意武臣,亲赐黜陟,臣等不胜瞻仰) 推赤心,待臣下,父子家人。(都御史戴珊,求退不得,私恳刘大夏曰:珊老病子幼,公同年好友,独不为我一言乎?会帝召大夏议事,毕,因言珊有病乞休,出于实情,望皇上怜而允之。帝曰:卿去说与戴珊,朕以天下事雅诚付托,犹家人父子也。太平未兆,忍舍朕归乎?大夏语珊,珊泣曰:吾不得还矣。陈建曰:孝皇待臣下,推赤心置人腹,其至诫恻怛,家人父子之情,蔼然言表,宜诸臣之感泣也。戴珊,字廷珍,浮梁人,谥恭肃) 却贡献,鲜嫔妃,善承先志。(西域贡白狮,保定献白鸦,各命却之。帝与张皇后情好甚笃,终身鲜近嫔御。尊母妃纪氏为孝穆皇太后,别建奉慈殿奉安神主。郑晓曰:悼念孝穆,而别祀奉慈,保护故妃昭德宫万氏,而不念旧恶,善体先志,庙号孝宗,不亦宜乎) 议祔庙,遵福制,尤惬人心。(初,成化钱太后崩,彭时等已有周太后祔葬祔庙之说。至是周太后崩,上尊谥为孝肃睿皇后,帝召辅臣议祔葬礼。刘健等言:先年奏议,已定合祔裕陵,配享英庙。其实汉以前,一帝一后,唐始有二后,宋有三后并祔者。帝曰:太皇太后鞠育朕躬,朕何敢忌,但一人私情耳。钱太后乃皇祖册立正宫,我朝祖宗,惟一帝一后。今若并祔,乃从朕坏起耶?卿等其详议之。吴宽议曰:宋李宸妃没,仁宗悲恸,乃追尊祔祭。虽出至情,实为非礼,不足为法。众从其议。疏入,帝曰:孝穆纪皇后,朕生身母,别祀于奉慈殿,今祀孝肃周太后于奉慈殷中室,奉孝肃纪太后于左。中外翕然,称得礼焉。 吴宽,字原博,号匏庵,长洲人,谥文定) 惟只有,刘棉花,牢笼言路。(先是内阁万安尹直罢去,大学士刘吉,虑科道弹劾,倾身阿结,昏夜款门建言:超迁科道,擢以不次。自是莫有言者,侍读张升疏吉十罪,谓吉深结科道,柔佞取悦,李林甫之蜜口剑腹,贾似道之牢笼言路,合而为一,宜亟谴斥。疏上,御史魏璋等阿吉意,交章劾升,左迁升员外郎。由是人目吉为刘棉花,以其愈弹愈起也) 苦书生,披肝胆,寃谪石城。(四川邹智,初领乡试第一,郡人集观,智口占曰:龙泉庵上苦书生,偶窃三巴第一名,世上许多难了事,乡人何用太相惊。为庶吉士,即疏言万安恃权怙宠,刘吉附上罔下,尹直挟诈怀奸,至无廉耻,皆小人也。致仕尚书王恕素志忠贞,王竑秉节刚劲,都御史彭韶学识纯正,皆君子也。愿陛下进君子,退小人。疏上不报。嗣安等罢,而吉当国,使魏璋劾汤鼐,入智名,下狱。智身亲三木,仅余残喘,无所曲挠,谪广东石城吏目。其辞朝,有尽披肝胆知何日、望见衣裳只此时之句) 坐妖言,害汤刘,茂仁并狱。(先是万安等在政府,尝语御史汤鼐,朝廷不欲开言路,鼐即以其言劾之。已而安置免官,刘吉独留,吉使客徐鹏啖御史魏璋以殊擢,使伺鼐。鼐家寿州,知州刘概遗书,言梦一人骑牛背上,陷泽中,鼐左手抱五色石子,右手提牛角引之而上。人骑牛,象国姓,五色石不可晓,或公疏论时政为弹之义耶?鼐以书示客,璋劾鼐与概妄言朝政,竟坐妖言诽谤,论死。王恕疏救,遣戍河西。命太监李兴平江伯陈锐同刘大夏督治张湫决河,副使杨茂仁疏曰:官多则民扰,事权分而财力匮。乞将兴锐取回,专委大夏。兴等切齿,诬奏茂仁妖言,逮系狱,科道交章论救,乃谪长沙府同知) 李文祥,年三十,摈斥终身。(进士李文祥,与万安孙弘璧同年。安属题画鸠,文祥诗曰:春来风雨寻常事,莫把天恩作己恩。安衔之。会文祥上新政疏,请一权立法,进贤黜奸,广言纳谏。安票旨除文祥县丞,着历练。后以储巏荐,起用为主事,复以言事切直,又谪兴隆卫经历。汤斌曰:汉史传贾谊年三十二,盖惜之也。今观邹智年二十六,文祥年三十,殆不及矣。读其二疏,何异痛哭流涕长太息哉!然贾生文帝,犹得为长沙王傅;二子遇孝宗,顾摈斥穷荒,不得其死。然则贾生者,未可谓之不幸也。 文祥,麻城人) 左文泰,齮王公,沽名卖直。(大学士邱浚与王恕,俱阶太子太保。一日内宴,浚以内阁位恕上,恕也已冢宰不宜居礼部下,颇有言。会太医院判刘文泰援例求进,事下吏部,格不行。文泰讦奏恕变乱选法,里居日,令人作传镂行,曰大司马三原王公传;其疏辞不见行者,皆曰不报,以彰先帝拒谏之失。有旨令恕回奏,恕疏辨,乞面究文泰及主使之人,遂下文泰狱。狱具,谓文泰尝谒浚,语及恕传,浚谓此沽直谤君,文泰心动,欲论恕。御史吴桢润色文泰草而授之。请俱逮面质,帝为左文泰而责恕卖直沽名,俾焚其传草。浚桢免究。恕不平,累疏求去,帝许乘传归。于是言官劾浚媢嫉妨贤,不听。又二岁,浚卒,文泰往吊,其夫人叱之出曰:为若而使我相公齮王公,负不义名于天下,何吊为?时人快之) 信番僧,惑左道,米尽黄金。(诏取番僧领占竹至京,每令入宫庆赞;宠中官李广引用刘良辅等,以左道惑乱上心,烧炼斋醮,藉以招权纳贿。时广造毓英亭于万岁山,亭成而公主殇,清宁宫灾,宫中言亭犯太岁,太皇太后曰:今日李广,明日李广,兴工动土,致此灾祸,累朝所积,一旦灰烬。广惧,饮鸩死,帝命搜广家,得纳贿簿,某送黄米几百石,某送白米几千石。帝曰:广食几何,食如许米?左右曰:黄米,金也。白米,银也。帝怒,籍没之。贿簿诸人赴寿宁侯求救,不期而会者十三人。事解廷谢,惟马文升王继无怍色) 留传奉,广奏讨,俱滋遗议。(时传奉官有八百余员,外戚奏讨无厌。马文升疏曰:念钱粮之空虚,止传奉无例之官,悯畿民之艰窘,禁奏讨有碍之地) 谏则行,过则改,无愧贤君。(陈建曰:孝皇十八载之间,听言纳谏之美,昭耀简册。成汤之从谏弗咈,改过不吝,孝皇何多让焉) 毅皇帝,好逸乐,狎昵八党。(孝宗不豫,宣刘健李东阳谢迁入见御榻,执健等手曰:东宫聪明,但年幼好逸乐,先生每辅他做个好人。遂崩。太子厚照即位,改元正德,是为武宗毅皇帝。初,帝在东宫,刘瑾以俳弄为太子所悦,瑾故姓谈,自宫投刘太监名下,因其姓领教坊见幸。帝即位,瑾犹掌钟鼓司,与其党八人马永成谷大用张永魏彬罗祥邱聚张兴,其一瑾,为狗马鹰犬歌舞角抵以娱帝,帝狎焉,与同卧起,主谋议,号为八党。瑾尤狯给,通文墨,常慕王振之为人。帝委以机务,章奏不复亲决) 盈庭疏,环跪哭,反纵恣横。 司礼监,内外厂,立居要地。(大学士刘健等闻帝与八人戏亡度,连疏请诛不报,科道交章请除羣奸。诸阉窘,相对涕泣。户部尚书韩文,又命李梦阳具疏草,合九卿大臣疏请将八人缚送法司。疏入,帝惊泣不食,遣司礼监八人诣合议。太监王岳者,素刚直,恶八人所为,云阁议是,明日有旨,奴侪侍上久,第少宽之,上自有处,阁议持不从。诸阉益窘,自求安置南京,王岳与司礼太监范亨徐智亦助文等,密奏帝。帝不得已,允待明旦发旨捕八人下狱。吏部尚书焦芳,以谋泄之瑾,瑾知岳密奏事,八人夜趋帝前环跪哭,以头抢地,帝色动。瑾曰:害瑾等者岳也。阁议时岳独称是,狗马鹰犬,岳买献否?而独咎瑾等。帝怒曰:吾收岳矣。瑾曰:左班官敢哗无忌者,司礼监无人也。有则惟上所欲,为谁敢言者。是夜立命瑾掌司礼监兼提督团营,邱聚提督东厂,谷大用提督西厂,张永等并司营务,分据要地。而外庭不知也。瑾后又分内外办事厂,瑾自领内厂,比东西厂尤酷) 杀岳亨,罢迁健,立逐韩文。(瑾等是夜既据要地,即夜传命榜王岳等,逐之南京。及晨旨下,刘健等知事不可为,各疏求去。瑾矫诏勒健迁致仕,惟东阳独留。瑾又追杀王岳范亨于途,击折徐智背,寻矫旨韩文落职闲住,濒归,阴遣逻卒厄于途。文乘一骡,宿野店而去。韩文,字道贯,洪洞人,谥忠定) 摇社稷,附权珰,焦芳元宇。(吏部尚书焦芳,素与瑾善,瑾引芳入阁,表里为奸。宣府总督刘宇,附芳结瑾,以为兵部尚书。后进吏部,继芳入阁。都御史曹元故与瑾亲,亦历兵吏二部入阁。三人与瑾内外阿结,肆意诛求,凡变紊成宪,桎梏臣工,杜塞言路,酷虐军民,皆芳等导之。廖道南曰:逆瑾擅权,乃有如芳如宇如元者首附之,遂致海内骚动,社稷几摇矣) 六给事,十三道,廷杖除名。(初,刘健等致仕,给事吕翀刘菃上疏留之,南京兵部尚书林瀚闻之叹息。于是南京六科给事中戴铣等,十三道御史薄彦徽等,上疏请斥权阉,正国法,留顾命大臣,以安社稷。瑾矫旨逮系下狱,翀菃及铣彦徽等二十人,各廷杖,除名为民) 枷卿贰,逮重臣,许多缢刎。(瑾矫旨枷号尚宝卿顾璇、都御史刘孟,逮户部尚书韩文下狱,又逮兵部尚书刘大夏下狱,谪戍肃州卫。给事许天锡,手具登闻鼓,状陈时弊,怀状自经死。却夔因瑾私人冒榆林功,难纪叙,亦自经。周钥使还,当赂瑾,苦无资,自刎桃源舟次) 谪阳明,捶艾璞,杖杀源祯。(兵部主事王守仁疏言:给事戴铣等以言为责,今逮至拘囚,恐自是以言为讳,虽关宗社危疑之事,孰从闻之?乞宥铣等供职。疏入,廷杖五十,绝而复苏,谪龙阳驿丞。在途有人随侦,将致之死;至钱塘,乘夜佯投江,冠履浮水上,潜入武彝山。既而恐为南京吏部尚书父华累,卒赴驿。魏国公徐俌与民争田,巡抚艾璞归田于民,俌赂瑾覆勘,以田予俌,谓璞前勘非是,逮下狱,璞不屈曰:此实民田。瑾怒棰之,死复苏,谪海南。钦天监监候杨源奏:自正德二年,火星入太微垣帝座前,东西往来不定,宜思患预防。瑾曰:源何等官,亦学为忠臣耶?逮下狱,杖三十,谪戍肃州,道卒。妻度氏斩芦获覆尸,葬驿后,朝野悲之。御史徐祯,素忤瑾,及巡长芦盐课,应割送余盐银两,祯不从。遂矫旨拿送锦衣卫,杖三十,死于狱。 守仁,号阳明。王华,字德辉,俱余姚人。杨源,字本清,丰城人) 诸部寺,众台垣,叩头长跪。(刘瑾既擅大权,威赫拟于至尊,府部寺衙门官禀公事,日候瑾门,自科道部寺以下,皆长跪。一日帝审录重囚,本内写刘瑾传奉字重复,瑾怒骂之。掌院事屠滽,率十三道御史谢罪。御史跪于阶下,瑾数其罪斥责,皆叩头不敢仰视,久乃起) 为遗书,暑天跪,三百余人。(时早朝有遗书丹墀者,拾以进,则告瑾不法状也。瑾大怒,矫旨跪百官奉天门外。时暑甚,僵偃十数人,命曳出。内竖黄伟曰:好男子,死即死耳,何为嫁祸他人?瑾努目曰:是何好男子?不露章,乃匿名。拉诸监入。李荣曰;入矣,公等俛而舒。令内竖掷冰瓜。有顷瑾来,荣曰:来矣。皆还跪。瑾目之怒,复入。至暮,朝官三百余人,尽送下诏狱。东阳疏救,瑾微闻出内寺,乃得释) 记旧怒,械入京,罚轮塞下。(瑾先已勒户部尚书韩文落职,怒不已,乃以广东司遗失簿籍,遣官校械文至京,下狱考讯,监禁数月,罚米二千石,赴大同亲纳。诸大臣凡忤瑾去者,俱诬以旧事,令输粟塞下。尚书王佐等,都御史熊绣等,皆不免鬻贷以偿。缙绅为之骚然) 榜朝堂,诏奸党,甘露言灵。(瑾矫诏榜奸党于朝堂,传示诘责,略曰:朕以幼冲嗣位,惟赖廷臣弼其不逮,岂意去岁奸臣王岳等窃弄威福,颠倒是非,私与大学士刘健谢迁、尚书韩文等五十四人,递相交通,各反侧不安,因自陈休致。其敕内有名,吏部查令致仕,无俟稔恶。先是举朝交章必欲诛瑾,兵部尚书许进曰:此辈得疎斥足矣,若峻其事,恐有甘露之变。至是果如进言。 许进,谥襄毅,字季升,灵宝人) 蒙清议,伴中书,碑文称颂。(初刘谢二相罢去,李东阳为首相,有监生投诗云:才名直与斗山齐,伴食中书日又西。回首湘江春草绿,鹧鸪啼罢子规啼。盖讥其行不得也哥哥、不如归去之意。后八党父封都督,造坟葬祭之,文皆东阳撰。瑾创元真观于朝阳门外,东阳为制碑文。及瑾诛,御史张芹劾瑾乱政时,东阳礼貌过于卑屈,词旨极其称赞,颇蒙清议。 东阳,字宾之,号西涯,茶陵人,谥文正) 保善类,与康海,吊让同情。(修撰康海,与李梦阳齐名,两不相下。瑾慕海,海不与往来。及梦阳下狱,客左氏曰:君非康对山不生。梦阳勉书片纸曰:对山救我!惟对山为能救我。友诣海,海见书曰:我岂吝恶人之见,而不为良友行也。遂诣瑾,瑾延置上座设席,海曰:我有言,听我则留。瑾曰:云何?海曰:梦阳下狱,而公不援,何也?瑾曰:敬闻命。海解带与之欢饮,达曙乃归。梦阳由是得释,而海与瑾往复,竟罹清议矣。朱氏曰:刘瑾用事,名公巨卿,愿立其朝者,惟冀保全善类,此东阳所以救大夏,康海所以救梦阳也。他如廷杖谪戍,得免死者不可胜数。至匿名帖一事,朝官自五品以下,罚跪送狱未知作何穷究,辍东阳以片言悟瑾,立释者三百余人。与陈太邱吊张让父丧,党祸起多所全宥何异?末可固执偏见,谓其贪位固禄,甘犯清议也。 康海,字德涵,号对山,武功人。陈实字仲弓,许人,汉末为太邱长) 老天子,鹦鹉神,称兵宁夏。(是时刘瑾流毒天下,遣大理少卿周东,度田宁夏,倍益顷亩。征马屯租甚急,敲朴惨酷,诸戍将卫卒皆愤怨,安化王寘鐇素有逆谋,觋王九儿降鹦鹉神,妄言祸福。每见寘鐇,辄呼老天子。寘鐇乘众怨,令宁夏生员孙景文以言激众怒,遂与都指挥何锦周昂等举兵反,杀巡抚安惟学、总兵姜汉及周东等,檄数瑾诸罪状,特举义兵,清除君侧。开中大震,陕西守臣将寘鐇刊印瑾激变罪恶告示榜文封奏,瑾匿不以闻。 寘,音至。鐇音旛) 是天假,藩宗反,内难当平。(寘鐇反,起都御史杨一清,同太监张永,提督讨贼。一清谓永曰:藩宗乱易除,国家内乱不可测,奈何?永曰:何谓?一清曰:宁夏不久当有捷报,内难事非公无能为也。永佯若不知,纔入陕界,即闻游击仇钺袭执寘鐇,斩周昂,擒何锦,宁夏悉平。永见一清料事如神,促膝问内难事。合谋图瑾。谷应泰曰:寘鐇一狂悸竖子也,天诱其衷,狡焉思逞,天殆借鐇为逆珰授首资乎。寘鐇不反,则杨张夜半之谋不合;宁夏不乱,则武宗腹心之爱不割。张父赵母,社稷之忧,证有艾欤!一清,字应宁,号邃庵,先云南人,由湖广徙丹徒,谥文襄) 杨张谋,有端绪,三更就执。(张永促膝问一清内乱事,一清手画瑾字。永曰:瑾日夜在上旁,安从得一言入乎?一清即出二奏与永,一言宁夏事,一言内变事,嘱永曰:公班师入京见上,先进宁夏奏,上必就公问,公于此时上寘鐇伪檄,乃进内变奏,上必悟,即诛瑾。瑾诛,将柄用公矣。永曰:即不济,奈何?一清曰:公言必济,顾公言时须有端绪。脱不信,公可顿首请实时召瑾,没其兵器,请上登城验之,若无反状,杀奴餧狗,又顿首涕泣。但须得请即行事,无缓时刻。永攘臂起曰:老奴何惜余年报主乎。入京献俘,帝迎之东华门,赐宴。比夜,瑾先退,夜半,永如一清策,出怀中疏,奏瑾一十七事。帝犹豫,永党张雄等共诉瑾阴谋不轨,反形已具,少迟我辈皆为虀粉。帝允奏,命牌子头召瑾,众劝上亲至瑾宅近地观变。时漏下三鼓,瑾方熟寝,众排闼入,瑾问曰:上安在?曰:在豹房。瑾披衣出,谓家人曰:事可疑矣。出门,有牌子头数人执瑾,就内狱。帝初无诛瑾意,及永抄没其家,帝登城,阅所抄衮袍宝印盔甲三千兵器,绳绳不绝,始吐舌,乃付锦衣狱。又搜出暗计同谋吏部尚书张彩、锦衣都指挥杨玉石文义等王爵文簿,乃瑾极刑,凌迟三日,雠争食其肉,须臾而尽。悉诛其党。公卿士庶,欢声动天) 幸先期,得未遂,兵甲声铮。(是时瑾兄都督刘景祥死,将以八月望日甲午葬,百官多会送。瑾初严夜禁,星出后,衢道四寂,有窃听者,中夜闻兵甲声铮然。里巷私语籍籍,谓倾朝送葬,瑾因为乱。及永将至献俘,瑾令止良乡,以乙未入。永以十三入,得先景祥葬期二日云) 瑾虽死,珰擅权,弟兄伯爵。(刘瑾虽诛,魏彬马永成等仍擅朝权,彬掌司礼监印,有旨凡朝廷大事,须彬等同议。李东阳等奏言:二难平定,皆永等功。遂封永兄富泰安伯,弟容安定伯,彬弟英镇安伯,永成弟山平凉伯,谷大用弟大圮永清伯,义子朱德永寿伯,食禄千石) 立皇庄,差买办,更宠朱宁。(皇庄之设,自成化始,然不过数处。至是先后建立,连州跨县,如大兴县十里铺、深沟儿、高密店,皇庄凡三百八十余处。差太监王赞往江浙织造,买办物料,所至贪狼,杼轴为之一空。内官家人钱宁有宠,立为义子,赐国姓,命掌锦衣卫事) 流贼起,保宁乱,京畿尤肆。(是时民穷财尽,流贼蠭起,保宁贼刘烈作乱,侵汉中等处,又有蓝廷瑞等,亦保宁贼,纠众至十万,侵犯郧阳霸州文安。响马刘六刘七齐彦名等,与太监谷大用马永成张忠同乡,尝同内官家人混入禁内,至豹房,纵观帝游幸之所。尚书王敞行有司擒捕,已获彦名,系安肃县狱,刘七等劫狱夺之,旬日间聚众数千,所在穷民响应,横行畿甸。京师戒严) 齐彦名,赵风子,鲁豫分行。(文安县生员赵风子名鐩,有勇力,刘六等掠文安,擒风子,降为盗,每出不意突犯,势如风雨。及贼党益繁,乃分路为寇。风子与刘三邢老虎杨虎合为一伙,转掠河南;刘六刘七齐彦名为一伙,寇掠山东。所至纵横,郡县皆不能支) 推元帅,置金旗,天开混沌。(时河淮南北官吏望风遁,贼势日盛,妄欲举大事,共推刘三为奉天征讨大元帅,风子称副元帅,邢老虎等并称都督,分二十八营,应二十八宿,各竖大旗为号,置金旗二,大书: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龙飞九五,重开混沌之天) 刘六七,过南京,往复无人。(刘六等入湖广,自黄州下九江,剽湖口彭泽一带郡邑。舟过芜湖,操江官军不敢逼,直抵瓜州,烧毁战船,抢夺军器。镇江官军御之,败绩,杀掠过坝,泊于通州之狼山,凌驾江面,纵横上下,滨江之区,咸被创残。欲自通泰登岸趋淮安,复还山东,为扬州官军所拒,复自海门而上,泝流过采石,粕芜湖之月子湖。贼凡三过南京,往来如入无人之境) 二百万,犒赏银,杀民冒级。(帝大发兵讨贼,命总兵毛钺、太监谷大用、兵部侍郎陆完提督军务,内阁票旨:能擒斩贼三名者,升一级。刘六等虽拥众数万,然多胁从之徒,亲信骁勇,不过千人,官军追及,贼驱胁从良民对敌,望势奔逸。官军斩获胁从首级报捷,完等前后报功万计,而正贼无一获者,甚至贼已去,遇平民,亦杀以报功。大用复奏帝权势子弟仆从无数,坐冒功级,日费廪饩,自出师以来,刍粮犒赏,费太仓银二百余万,府库为之虚耗) 狼山风,真安牒,幸殄游魂。(陆完自临清至镇江,分兵守要害,刘七彦名等复沿江东下,泊狼山下,是夕飓风大作,贼船皆解散飘堕,众颠踣不支,呕泄臭秽,自相击撞。乃登山团聚,官军奋勇上攻,刘七赴水死、彦名为游兵斩首,余贼俱尽。刘三自河南入罗田,掠黄陂,官军败之,三由黄陂走桐柏南召,为指挥王瑾射中左目,三纵火自焚死。赵风子战败,走德安,至应山遇僧真安,因削剃须发,藏度牒,令贼党邢本道各散,欲渡江从江西贼。湖广巡抚刘丙擒获本道,知风子削发遁去,分命各道物色之,武昌卫军人赵成于黄陂九十三里坡遇风子,见状貌与颁示合,追至江夏管家套,擒之,搜获真安度牒,槛车送京伏诛) 王新建,运机谋,四平赣盗。(正德浊乱,各处盗起,而江西之盗有五:大帽山者,号赣贼;仙女寨鸡公岭者,号华林贼;玛瑙寨越王岭者,号靖安贼;王浩八为桃源贼,乐庚二陈邦四为东乡贼。都御史陈金等征剿九载,贼党略平,然多所招抚,未大惩创,旋复啸聚。于是江西之贼复有四:蓝天凤等为左溪贼,谢志山等为横水贼,锺景等为桶冈贼,池大鬓为浰头贼。兵部尚书王琼,荐王守仁巡抚南赣,守仁悉罢客兵,自募乡勇,规画山川,广行间谍,伪抚浰头,佯委桶冈,直捣横水,旋破左溪,乘胜进克桶冈。然后计诱浰头贼至赣擒之,连定二浰,计破贼巢八十四处,增设县治者二,特设南赣提督军门者一。守仁封新建伯) 献密计,降内旨,调卫边兵。(近臣有密献计者,言京军不习战阵,议调大同宣府边军各三千入卫京师,帝遣谷大用至内阁议,李东阳力持以为不可,合部科道疏谏。不听,促令拟旨。东阳复陈其十不便,翌日,降内旨行之) 同起卧,外四家,微行家里。(大同游击江彬,宣府人,从征流贼于山东。班师入京,赂钱宁,引入豹房,得见帝,彬机警善迎人意,帝喜,留侍左右,升左都督,冒国姓,为义儿。时时在上前讲说兵事,因请尽调辽东宣府大同延绥四镇精兵,入京操练。时许泰刘晖等皆率兵入卫,都人号外四家,彬尤近狎用事。帝多留宿豹房,与彬等同起卧。彬时导帝微行黄花镇等处,每游戏外郊,彬并骑,铠冑几不可辨。因子数言宣府乐,遂出居庸,至怀来宣府游猎。彬为帝营镇国府第于宣府,又劝治行宫,辇豹房珍玩及巡游所收妇女实其中,帝甚乐焉,称曰家里。还京后,念之不置,及再度居庸,益厌大内。盖初以豹房为家,后更以宣府为家矣) 入高门,置酒肆,僧妇迎春。(帝至大同,以总兵叶椿第为都督府,居焉。夺指挥关山杨俊宅,置店二所,改为酒肆。榜曰官食。每车驾至,多先掠良家女子,以充幸御。其在宣府时,时夜出,见高门大户,即驰入,宣其妇女,富民多厚赂彬以求免。时值立春,帝迎春于宣府,备诸戏剧,又饬大车数十辆,令僧与妇女数百共载,妇女各执圆球车驰,交击僧头,或相触而堕。帝视之大笑以为乐) 请牧地,畀藩封,挽回览制。(秦王惟焯,请关中田为牧地,谓高皇帝时原以赐臣先王樉者。朱彬钱宁等受王赂,请许之,兵部科道执奏不得,上震怒,促草制,杨廷和蒋冕称疾。梁储曰:如皆引疾,若国事何?遂承命上制草曰:昔太祖高皇帝,着令无得益藩王地,非吝也,藩王地广,则士马众多,士马众多则奸人相蛊诱,不利于宗社。今以王请之勤,朕念亲亲,畀地不吝。王得地,宜益谨,毋多养士马,毋收聚奸人,听其蛊诱,震及边方,危我宗社。是时虽欲念亲亲,不能已。上览制骇曰:若是其可虞?亟已之。遂勿与。 梁储,谥文康,顺德人,号厚斋) 为巡边,促草勅,自贬将军。(帝议北征,自称威武大将军太师镇国公朱寿巡边,以江彬为威武剠将军扈行。令内阁草敕,杨廷和梁储疏谏不听,廷和遂称疾不出。帝御左顺门,召储面促草敕,储对曰:他可将顺,此敕断不可草。帝大怒,手剑起曰:不草,齿此剑。储免冠解衣带,伏地涕泣请曰:臣即死,他日陛下犹悯臣。若草敕,以臣名君,显戮臣,罪不可赦。良久,帝掷剑起,乃自称之,不令草敕。▼璜按通纪列卿录名山藏及梁储本传,载储草敕事甚详。近见毛西河太史上史馆总裁箚子云:野史载草制,在正德十二年。今考正德十一年前后实录并无,惟焯请地事,惟嘉靖三年实录中有云:先是秦王惟焯奏。太祖敕赐潼关西凤翔东沿河滩地牧马,高原山坡牧羊,今被豪民刘仲玉等占种,仲玉等亦奏祖额粮地,被奸人揑作荒间,投献秦府。户部行抚按查勘,原赐牧地,已有河滩,今秦府侵夺民地是实。上曰:已之。此实录文也。乃以嘉靖之事而栘之正德,以居氏所争,抚按所勘之事,而移之梁储,造为制草,殊不可解。向使嘉靖一事,正德又一事,则嘉靖既载,正德何以不载?向使正德既请,嘉靖又复请,则抚按勘语且书,阁臣敕语何以不书?盖秦王之请在正德之末,抚按之勘,在嘉靖之初,而储传通纪诸书,欲移为储事,以为请在正德可以假借,而不虞不与之判,实录直书之嘉靖年耳。又鸿猷录诸书,载储争草敕伏剑事,在正德十三年,上自称威武大将军镇国公朱寿巡边,下内阁草敕甚急,廷和称疾,独促储,上坐左顺门待之。储固不草,上怒,手剑起曰:不草,齿此剑。储免冠云云,上掷剑起,遂不令草敕。今考实录十三年七月八日,帝将幸宣大,令太监萧敬传旨趣草,特命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敕,内合九卿科道在左顺门泣谏不纳。夫九卿科道具在,则非独促储也。泣谏不纳,则非不令草敕也。盖尔时毛纪久在告,廷和引疾,惟储冕二人同九卿科道在左顺门免冠泣谏,至晚才出。次日冕发痰疾,惟储在合,司礼诸监及内侍羣哄至合逼草,储独争之不得。夫曰不得,则已草矣;曰独争不得,更非他人所能与矣。若镇国公敕与草总兵官敕,不是一时,后此宣大回时,实录载敕进威武大将军公爵名镇国公,赏廷和纪冕等各银五十两、纻丝两表里,荫一子锦衣世袭。廷和等疏谏不纳。惟南征时,又令草威武大将军敕,廷和又不肯,而储强之曰:只写敕与镇巡也罢。此合中锁屑,实录不载,而视草录载之显行于世。是前后诸敕,皆系储草,以草敕之人,而反曰争草敕者,何哉?由当时为储传为通纪,诸君如霍韬陈建辈,皆以同乡袒储,而韬与廷和议论龇龉,故造为草制争草敕、请居守为阻居守、复护卫为斥护卫四大事,欲以抑廷和而扬储也。不知国史具在,欲盖弥彰,史顾可揑造乎哉!窃文康生平,详着明纪,今毛公引据实录,谓为不然。岂明纪诸书,不可尽信若是耶?节略附此,是非真伪,览实录者,自有定论) 更思想,历江淮,徧观中土。(有旨南巡,欲登泰岱,历徐扬,至南京,临苏浙,浮江汉,祠武当,徧观中土繁丽。时江西宁藩久蓄异谋,旨下,人情汹汹) 满朝臣,齐杖斥,百八十人。(南巡旨下,于是翰林及诸部司属一百八十余人,咸起而诤之。修撰舒芬等疏先入,郎中黄巩等疏继入,林大辂等合疏入。帝大怒,下巩六人锦衣狱,命芬等百有七人跪午门外五日,大辂等七十余人俱下狱数日。京师阴霾昼晦,禁中水自溢,高桥四尺许,桥下铁柱七根齐折如斩。金吾卫指挥张英,肉袒哭谏,不允,即拔刀自刎。是日内旨,芬等俱午门前杖三十,为首者调外任;巩等俱杖五十,削籍。大格等杖五十,降三级外补。时被杖死者,陆震刘校等十余人,驾遂不果出。舒芬,字国裳,号梓溪,进贤人。黄巩,字伯固,莆田人) 复护卫,仗全卿,辇金分馈。(宁藩旧封大宁,永乐以其地与朵颜三卫,徒封江西。天顺间,宁王以事革去护卫,改为南昌左卫。刘瑾用事,宸濠赂瑾,复之。瑾诛,护卫复革。陆完先为江西按察使,与宸濠交厚,至是完为兵部尚书,宸濠曰:全卿为大司马,护卫可复得矣。全卿,完字也。遗书谋复护卫,完答书,须以祖训为言。伶人臧贤,有宠于帝,贤壻司钺坐法,充南昌卫军,宸濠因之以通于贤。每手书寄贤,字贤为良之贤契。至是乞复护卫,辇载金器银饰藏于贤家,分馈诸权要。陆完知费宏为梗,密与朱宁谋。时三月十五廷试进士,内阁皆在东阁读卷,完于十四日投覆宁王疏,十五中官卢明以疏下阁拟旨,过东合云:只请杨师傅到合,诸公不必动劳。杨廷和趋出票旨云:既王奏缺人,使用护卫都准与王管业,言官交章论护卫不可与。不听) 费学士,胡副使,毒掠遭焚。(宁藩谋复护卫,大学士费宏知之,大言于内阁曰:宁王以金宝巨万,打点复护卫,苟听其所为,吾江西无噍类矣。及完约廷和票旨,宏不与闻。会言官疏论,诸近幸以为宏嗾之,共谋谮宏私其弟寀入翰林,且曰:干清宫灾,下诏皆宏视草,归咎朝廷。勒宏致仕。宏南归,舟至清源,濠党阴遣人入舟纵火,行李皆为煨烬。又使人焚毁其庐墓。宸濠既得护卫,诱聚天下亡命,贿结在朝权贵,反迹已着,人莫敢言。江西副使胡世宁忧之,上疏言宁王骚扰闾阎,钤束官吏,礼乐刑政不自天子,乞销隙寝邪于未形。宸濠恨甚,必欲置之死,摘前疏语,奏世宁离间亲亲,妖言诽谤,赂用事者逮捕之。世宁自投狱,讯鞫榜掠,几瘐死。钱宁等胁刑官必坐以诬告亲王罪死,众言官直之,行抚按孙燧等会勘委曲,明世宁无辜,得免死,戍辽东。 费宏,字子充,号鹅湖,铅山人,谥文宪。世宁,仁和人,谥端敏,字永清) 林华报,宸濠反,燧逵殉节。(先是贵幸皆党濠为复护卫,已而知有反谋,欲复革去,以免后患。于是御史萧淮疏劾宸濠不法事,遣太监赖义等戒谕,革其护卫。宁府侦卒林华匿臧贤家,闻义等往,以为擒治宁王,不知止革护卫,兼程归报。值宸濠生日,宴镇巡三司等官,闻报大惊,亟召素与谋举人刘养正等议,养正曰:事急矣,明早各官谢宴,可就擒之,因而举事。乃夜集剧贼吴十三凌十一等,饬兵器待旦。及各官入谢,宸濠出露台大言曰:太后有密旨,令我起兵监国。都御史孙燧曰:密旨安在?濠曰:不必多言,我往南京,汝保驾否?燧厉声曰:天无二日,臣安有二君?太祖法制在,谁则敢违。濠命缚燧,副使许逵大呼曰:孙都御史朝廷大臣,汝反贼敢擅杀耶?濠并缚之,讯逵何言,逵曰:惟赤心耳,岂忽汝反乎。俱拽出惠民门外被杀。 孙燧,字德成,谥忠烈,余姚人。许逵,字汝登,固始人,谥忠节) 幸迟留,天夺鉴,丧锐坚城。(宸濠既举事,造伪檄指斥朝廷,期顺流下南京,远近震骇。闵念四等破南康九江,住旬余,濠始出,载妃媵世子以从,尽夺官民船,蔽江而下。经安庆,知府张文锦、指挥杨锐崔文,集众誓死固守,令军士鼓噪登城大骂之。濠怒,遂留攻安庆,令佥事潘鹏遣人谕降,文等手斩之,投尸城下。宸濠攻围十八日,尽攻击之术,竣中守愈固,兵疲气沮。陈建曰:使濠乘初起之锐,兵不留行,直捣建业,天下事未可知。乃迟留自悮,顿兵坚城之下,自丧其锐,以促其亡。夫岂人谋不臧,实天夺其鉴也) 王伯安,伍文定,征兵倡义。(时王守仁提督南赣军务,宸濠反报到京,尚书王琼宣言日:有王伯安在,何患?不久当有捷报耳。时朝廷以福建军乱,命守仁往抚,取道吉安,趋南昌。将至丰城,而濠已反,密遣内官喻才邀之丰城,知县顾秘奔报,守仁乃弃所乘坐船,以小舟奔还吉安,遂与知府伍文定倡义,檄征诸郡兵讨之。吉安府兵先集,袁州知府徐连、临江知府戴德儒、赣州知府邢珣,各率兵至。守仁督四哨兵进攻南昌,瑞州奉新兵亦会,守城者皆先逃溃,城门或开或闭,遂冲之。宁府宫中眷属皆自焚。 守仁,余姚人,字伯安,封新建伯。文定,字邦治,松滋人) 逆妇言,焚樵舍,叛党齐擒。(宸濠攻安庆不下,闻守仁兵趋南昌,大恐,议还救根本。李士实劝濠勿还兵,径取南京,既即大位,江西自服。濠不从,解围还。守仁趋各哨兵迎击,遇于王家渡。伍文定哨先进,邢珣继之,赣兵奋斩贼首吴十三,濠惧,退保樵舍。守仁令以小舟载柴,乘风纵火焚之,贼奔溃,宸濠为兵士所执。其娄妃及宫人皆赴水死,世子及伪丞相元帅数百余人皆擒。初濠将反,娄妃尝泣谏不听。既就擒,槛车北上,与监押官言往事,即痛哭曰:纣用妇言而亡天下,我不用妇言而亡家国,悔恨何及) 图南幸,止献俘,捷音重上。(宸濠虽擒,守仁捷书未至,诸边将在豹房者,各献擒濠之策,帝亦欲假亲征南幸。于是自称奉天征讨威武大将军镇国公,江彬许泰刘晖中官张永张忠等俱称将军,所下玺书,改称车门檄。方出师驻良乡,守仁捷奏至,且虑沿途窃发,欲自献俘阙下。帝屡檄止之,令以俘候车驾至,张忠等谓当纵之鄱湖,俟上亲与遇战,而后奏凯论功。张永曰:昔未出京,宸濠已擒,奈何袭之。于是以大将军钧帖,令守仁重上捷音。守仁节略前奏,入江彬张忠等姓名于内上之,乃止) 赖张永,善调护,凯奏还京。(初,羣党自献俘袭功,遣人止守仁于广信,守仁不得已,械系宸濠,取道由浙河以进。张永已候于杭州,守仁至杭,力言江西民遭濠毒之苦。永深然之,徐曰:吾之此出,为羣小在官侧,欲调护左右,以默辅圣躬,非为掩功来也。守仁信其无他,以濠付之。永复命,见帝备言守仁之忠,张忠言守仁在杭,竟不至南京,无君可知。试召之,必不来。帝召之,永密遣人报守仁,即奔命至龙江。忠又阻之。守仁乃纶巾野服入九华山。永闻之,力言于上曰:守仁忠臣,今闻众欲争功,弃官入山为道士。帝益信之,忠彬毁遂不入。械宸濠至南京,帝欲自以为功,乃与诸近侍戎服整军容,出城数十里,列俘于前,为凯旋状。既入,囚禁之。梁储等恳请回銮,乃班师。至扬州淮安,沿途进贺功牌花红彩帐,帝戎服簪花,鼓吹入城) 十六载,用不贤,濒危数事。(帝在位一十六年,初信任刘瑾,执朝官下狱,自手匿名书曰:汝谓贤,吾故不用。汝谓不贤,今用之。捷录曰:正德之际,濒危者数事:八党之横,汉之十常侍也。臧贤之嬖,唐之郭从谦也。鐇濠之叛,汉之七国、晋之七王也。流寇之扰,汉之黄巾、唐之黄巢也。江彬之入卫、钱宁之流毒,汉之召董卓、唐之宠禄山也。宣府之游,南征之役,秦之游骊山、隋之幸江都也) 果应了,红袍梦,夙世缘因。(初,帝将诞之日,孝皇阅章奏于文华殿,假寐,既而觉,曰:适梦红袍人,如北夷状者,由上北门入中宫。此何祥也?俄而掌宫王太监以中宫诞皇子奏,孝皇颔之。帝数岁,辄于宫中乘木马习战射。即位后,南巡北幸,戎服从行,亦或得之夙世者欤) 临晏驾,豹房中,旁惟敬进。(帝还京不豫,寝疾豹房。惟太监陈敬苏进二人在左或,谓之曰:朕疾殆不可为矣,尔等以朕意达皇太后,天下事重,其与内阁辅臣议处之。前此事皆由朕误,非汝众人所能与也。遂崩于豹房。敬进奔告皇太后,移殡于大内) 幸江彬,归私第,乳臭愚人。(初上寝疾,江彬犹改团营为威武团练,自提督军马。中外虑彬旦夕反。帝崩,彬不在左右,皇太后召杨廷和议,秘不发丧,以上命召彬入。彬不知帝崩,并其子入,俱收之。皇太后下制暴彬罪恶,磔于市,籍其家,厚赏彬所部诸边卒,散遣归镇。执其党数人下狱。谷应泰曰:江彬之奸,董卓禄山之衅也。乃大厦将倾,漂摇不入者,则以构祸诸人。类皆乳臭。当武宗弥留之际,彬犹晏然归卧私第,命一介之吏,奉尺一之诏,召之而即至,同车疾驱,父子骈首,何其愚欤。 杨廷和,字介夫,号石斋,蜀之新都人,谥文忠。▼璜按尤悔庵明史拟稿载杨文忠列传,内云上崩,司礼持遗命授阁中,廷和举哀毕,急启皇太后,以大行遗敕,迎兴世子即位。复以大行末命,散豹房官军,使太监张永张忠武定侯郭勋安远伯许泰兵尚王宪提督之,拣选团营官军,分守皇城四门。威武围营官军罢还营,诸边及保定官军罢还镇。是时江彬故掌豹房,军既解散,而提督团营,彬又不与,心怏怏自疑。分布腹心于东西北安三门,裹甲立马,以伺动息。京师汹汹,言彬且反矣。王宪曰:江许共事,今用许防守而遗江,以此未安。廷和曰:团营根本,留江主调发耳。都督张洪为彬探意,言彬可防。廷和曰:君疑江反,江何疑而反乎?彬闻之稍安,廷和拟旨奏太后会坤宁宫安兽吻,彬被旨行祭,遂缚之。与纪事本末秘不发丧、召彬磔于市、然后散军归镇之说互异) 明纪弹词注 明纪弹词注卷之下 肃皇帝,弟承兄,龙飞嘉靖。(宪宗长子孝宗,次兴献王佑杭,国安陆府,生帝于兴邸,时年十五。武宗无子,遗诏曰:朕负先帝付托,储嗣未建,皇考亲弟兴献王长子厚熜,贤明仁孝,伦序当立。即日遣官迎取来京,嗣皇帝位。于是遣梁储等奉金符至安陆,帝入京即位,改元嘉靖,是为世宗肃皇帝。有天台起复知县潘渊,进嘉靖龙飞颂,内外六十四围五百段,一万二千章,效苏蕙织锦回文体。又有请建世室,监生汪渊擢上林苑右监丞,进世庙颂。京师人语曰:两渊有两口,口阔大如斗。笑杀张罗峯,引出一羣狗) 崇祀礼,主濮议,嗣统纷争。(帝即位后,即命礼官集议崇祀兴献王典礼。礼部尚书毛澄,请于大学士杨廷和,廷和出汉定陶王宋濮王事授之曰:此篇为据。澄会公卿六十余人上议:汉成帝立定陶王为嗣,以楚王孙后定陶。今上宜以益王子崇仁王后兴国。其崇号则袭宋英故事,以孝宗为考,称兴献王为叔。帝曰:父母可互易若是耶?其更议。廷和等复上言:程颐濮议,最为得礼。不听。观政进士张璁上大礼疏曰:时议欲考孝宗而叔兴献王者,拘定陶濮王陈迹耳。汉哀宋英,预立为嗣,育之宫中,是明为人后也。今遗诏迎上入继大统,伦序当立,非为孝宗后也。况兴献王惟生皇上一人,谓皇上为继统武宗而得尊崇其亲则可,谓继嗣孝宗以自绝其亲则不可。今惟别立兴献王庙,隆以帝礼,母以子贵,尊与父同。帝喜曰:此论出,吾父子获全矣。帝遣司礼监持疏送内阁,廷和曰:书生焉知国体?复持入。帝手敕曰:朕罔极无报,今尊父为兴献皇帝,母兴献皇后。廷和封还手敕。于是科道疏论璁建议之偏,乞将璁戒谕,不听。璁乃复为或问一帙,辨析统嗣之异,赍至左顺门上之。是时前后章奏,惟张璁、霍韬、熊浃、桂萼、席书、方献夫议同,其它八十余疏,二百五十余人,皆如部议。张璁,字秉用,以名与御讳同音,赐名孚敬,永嘉人。霍韬,字渭崖,谥文敏,南海人) 考献帝,皇献帝,疑绝孝后。 不称宗,不入庙,不悖尊亲。(杨廷和见势不得已,乃草敕称皇太后懿旨,本生父兴献王称兴献帝,母称兴献后,帝从之。寻以婚礼将行,兴献帝后宜加与皇号。廷和及礼部科道皆上言加称非是。会清宁宫小室灾,廷和言火迫清宁后殿,岂兴献帝后加称,神灵或有未协?帝心动,乃从廷和议,称孝宗为皇考,兴献帝后为本生父母,而皇字不加矣。都御史席书具疏,谓宜定号皇考兴献帝,别立庙于大内,每祭太庙毕,仍祭以天子礼。则尊尊亲亲,并行不悖。吏部员外方献夫亦疏言:陛下之继二宗,当继统而不继嗣。兴献之异羣庙,在称帝而不称宗。兴献得称帝者,以陛下为天子也。不得称宗者,以实未尝在位也。宜称孝宗为皇伯,称兴献曰皇考,别立庙祀之。二疏中沮未果上。南京刑部主事桂萼上言大礼,并献席书献夫议草疏与席方同。帝曰:此关系天理纲常。于是廷和罢,科道张翀等六十三人力争,俱夺俸。乃奉兴献帝为本生皇考、恭穆献皇帝,母为本生圣母、章圣皇太后,降中旨以书为礼部尚书,复以萼璁为翰林学士,献夫为侍读学士。谷应泰曰:考兴献,疑于无孝宗;皇兴献,疑于跻武宗。凭几弥留,奉迓入继,不能得世宗而延其嗣,反召兴献而乱其统,此举朝所以沸腾也。不知太庙者,承统之地,皇而不庙者有异。称宗者,继统之名,皇而不宗者亦殊。不入庙,则地不偪;不划宗,则名不嫌。曲体罔极之私情,无碍朝廷之大统。乃世宗尊为天子,必欲使之不王其父;兴献为天子父,必欲与之共臣共子。此则议礼诸臣之过也。席书,字文同,遂宁人,谥文襄。献夫,字叔贤,南海人,谥文襄。桂萼,谥文襄,字子实,安仁人) 哭震阙,争本生,怒兴大狱。(时称孝宗为皇考,兴献为本生皇考。大礼巳定,璁萼复上疏,极论两考之非,且曰:本生二字,出礼官之阴术,皇上不察,以为亲亲之辞。不知礼官正以此为外之之辞也。疏入,议礼诸臣与璁萼攻击如雠,帝切责之,或罢或逮下狱。帝采璁议,屡遣司礼监至阁谕毛纪等去册文本生字,纪力言不可。帝召纪责之曰:此礼当速改。尔辈无君,欲使朕无父乎?纪惶怖退,侍郎何孟春与尚书秦金学士丰熙及翰林台谏诸臣,各上言力争本生二字不宜削,章十三上,俱留中。金献民倡言必改孝宗为伯考矣,孟春曰:宪宗时,尚书姚夔率百官伏哭文华门,争慈懿太后葬礼,宪宗从之,此国朝故事也。修撰杨慎曰:国家养士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王元正等遂遮留羣臣于金水桥南,曰:万世瞻仰,在此一举。今日有不力争者,共击之。孟春复相号召,于是凡二百二十余人跪伏左顺门,大呼高皇帝孝宗皇帝。帝闻之,使司礼监谕退,不从,自辰至午。帝怒,命司礼监录诸姓名,收系诸为首者丰熙张翀等八人于狱,慎元正乃憾门大哭,一时群臣皆哭,声震阙廷。帝大怒,命逮系马理等一百三十四人于狱,孟春等二十一人,洪伊等六十五人,姑令待罪。于是武定侯郭郧,会同璁书萼献夫仇鸾等六十四人上言:孝宗伯也,宜称皇伯,献皇帝别立庙。乃诏谕天下,敬皇帝曰皇伯考,献皇帝曰皇考。毛纪,字子维,液县人。孟春,字子元,柳州人。姚夔,字大章,桐庐人) 悉追系,齐考讯,二百余人。(初逮系时,有奔匿者,至是悉追系之,并待罪者总二百二十人,帝命拷讯。豊熙等八人编伍,四品以上者夺俸,五品以下者杖之。于是编修王相等一百八十余人,各杖有差,王相等十有九人,俱先后病创卒) 夺官勅,指罪魁,滇南永锢。(追夺议礼诸臣官,敕曰:大学士杨廷和,谬主濮议,尚书毛澄,不能执经据礼,何孟春等鼓舞朝臣,伏阙喧呼。朕姑从轻处,廷和为罪之魁,以定策国老自居,门生天子视朕。法当僇市,特宥削籍。毛澄等夺其生前官职,蒋冕等夺职闲居。孟春发原籍为民。共已正法典或编戍为民者不问。杨慎,廷和子也,初逮系下狱,复扑之,谪戍云南,永远不宥。慎竟死戍所。 毛澄,字宪清,号白斋,昆山人,谥文简。蒋冕,全州人。杨慎,字用修,号升庵,成都人) 信三奸,偏喜怒,翻案张寅。(时彗星见东井,东北行,扫太微垣。编修杨名上修省疏,言吏部尚书汪鋐,小人之尤,郭郧奸回之性,而陛下用之,是偏于喜也。言官终于废弃,是偏于怒也。帝怒,收系械讯,鋐疏言名与杨廷和同里,思为报复。帝益怒,命究主使,濒死无所指,乃戍边。御史冯恩复疏曰:张孚敬之奸久露,汪鋐方献夫之奸不测,臣谓孚敬根本之彗也,鋐心腹之彗也,献夫门庭之彗也。乞斩三奸,以应更新之象。帝怒,逮即讯。鋐欲杀恩孚,敬令长系之。及朝审,鋐判曰:情真应决。都御史王邦相曰:不可作俑杀言官。帝闻此语停刑。子行可刺血书疏,自缚阙下,通政陈经引奏,帝曰:忠孝乃出一家。减死戍雷州。先是山西妖人李福达,更名李五,倡弥勒佛教,煽县民邵进禄作乱。进禄被擒,供福达首谋,福达易姓名曰张寅,挟重赀入京,窜入匠籍,输粟为太原卫指挥,诡能烧炼丹药,出入郭勋家。其仇薛良首发,系狱,证之者李景全等二十人。代州知州杜蕙具狱,上布政李璋按察徐文华巡按张英,皆知讯。惟巡抚毕昭谓张寅非福达,反其狱,未竟而昭去。御史马录至,复穷治之,勋贻书嘱免,录不从,上之法司。于是都御史聂贤等劾勋通贼行嘱,宜并坐,勋具服谢罪而以议礼触众怒为言,帝令逮来京审问。刑部尚书颜颐寿于午门会讯,良与景全共指福达即寅,寅语塞,颐寿奏闻。帝怒其偏狥,命覆勘,颐寿惧,指为疑狱。帝大怒,逮马录下镇抚司掠治,并逮颐寿下狱,命璁萼献夫署三法司杂治之。萼等搜录箧中,有大学士贾咏御史张英都御史张仲贤寺丞汪渊侍郎闵楷及勋各私书,咏别有嘱,英等颇及福达,而勋专嘱焉。璁等言寅为仇良所诬,宜反坐,录欲陷勋,乃指寅为福达,所在问官阿意,遂成大狱,请罪各犯如律。有旨良诬告论死,李璋徐文华阿附巡抚,杀人媚人,给事刘琦等,挟私弹劾,俱戍边。给事王科等六人,扶同妄奏,俱为民。颐寿及侍郎刘玉等,都御史江潮、大理卿汤沐、寺丞王渊等,推勘不实,太仆卿江元锡、光禄卿余才,逞忿横议,并孟春闵楷仲贤等,交通私书,各革职。知州杜蕙勘问毕昭张寅,俱免罪还职。马录故入人死罪未决充军,其陆绩逮至,给事常泰等戍边,寺副杜鸾等为民,御史张英等俱闲住) 丰严出,拾唾余,配天祔庙。(皇考献皇帝,止举时祀,不祀太庙。扬州府同知致仕丰坊上言:孝莫大于严父,严父莫大于配天,宜建明堂,尊皇考为宗,以配上帝。下礼部议,尚书严嵩上言:秋祀明堂,以父配之。汉唐宋皆然,司马光程朱诸贤所论,主祖宗之功德,今以功德,则宜配文皇;以亲,则宜配献皇。至于称宗之议,则未有帝宗而不祔太庙者。帝曰:皇考称宗,不为过情。嵩乃上言:皇考侑飨,允合周道。户部侍郎唐冑疏争之曰:三代之礼,莫备于周。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帝,未闻成王以严父之故,废文王配天之祭,移于武王也。疏入,帝大怒,下冑锦衣狱,出为民。谷应泰曰:议礼创自张桂,嵩晚拾唾余耳) 称睿宗,既成祖,九庙旋焚。(帝因严嵩请,又谕嵩曰:太宗靖难功与开创同,宜称祖以别之。嵩遂上议曰:宋真宗诏议太庙礼,学士宋湜议以太祖太宗合祭同位,皇考亲孝宗弟,宜奉皇考于孝宗之庙。又曰:汉世称祖者二,高祖世祖;光武再造汉室,故无二祖之嫌。我文皇定鼎,功莫大焉,尊称为祖,圣见允宜。于是奉太宗为成祖,献皇帝为睿宗,祔皇考于太庙,享上帝于元极殿,奉睿宗配享。未几,大雷雹以风,忽震,火起仁庙,烈风嘘之,须臾毁其主,延及成祖主,亦毁。遂及太庙,昭穆九庙俱灾,惟献庙独存) 因礼定,思更制,纂修祀典。(初,帝论修典礼全书。张璁纂要略二卷以进云:唐有开元礼,宋有开宝礼,所载皆仪文制度而已。今宜如通鉴凡例,以年月日为纲,事关大礼者必书,备载圣裁。帝命付史馆纂述,七年,明伦大典成。九年,大明集礼书成。帝方以大礼恚羣臣,有嘅然更定制作之思,会给事中夏言请更郊祀,引程朱之论,以驳洪武时合祀之不经。疏入,帝大悦,赐言四品服织币,以旌其忠,爰命廷臣集议郊祀典礼。九年议孔子礼,十年享太庙,议祧礼。二月祈谷,议禘行朝日礼,建土谷先蚕坛。八月行夕月礼,后又议明堂秋享礼。至十五年,纂修祀典成,自天地日月神祇帝王社稷及禘袷先师先农,悉分为类成书,首冠祀坛图制及宸谕诗謌,中书礼仪礼器乐舞乐章,末附诸王表笺羣王疏贺。侍读学士廖道南,撰禋颂九章以献。 道南,字鸣岐,蒲圻人) 张懋恭,议孔祀,见驳文贞。(帝改张璁名孚敬,字懋恭,御书赐之。孚敬奏孔子祀典有当正者,谥号章服笾豆乐舞配享从祀数事,欲革王号、易木主、损其八佾十二笾豆之礼。下儒臣议,编修徐阶上言:王祀孔子已久,一旦不王,众以为夺孔子王爵,易惑难晓。且衮冕章服,颙然王度,苟去王号,势必撤毁。臣闻爱人者,杖履犹加珍惜,况遗像乎?国家庙祀孔子,乐舞笾豆与天子同,今将复司寇之旧,彝宫杀乐,恐妨太祖初制。帝不怿,出阶延平府推官。▼璜按昭代纪略,载首揆孚敬议孔祀,儒臣亡敢异同。徐阶独条其三不必五不可疏上,孚敬坐朝堂,召阶至,盛气诘之。阶徐理前说,且曰:高帝尽革岳渎号,而何独不革孔子?孚敬遯曰:高帝少时作,何可据?阶曰:明公议四郊,何以力据高帝少时作?孚敬颊尽赤,曰:尔为塑像应古礼否?阶曰:塑像非古,然既已肖而事之,何忍毁也?孚敬曰:程氏云,一毫发不似吾亲,可以亲名之乎?阶曰:有一毫发而似吾亲,毁之可乎?且列圣御容,能必无毫发不似乎哉?即何以处之?孚敬语塞,怒曰:若叛我。阶正色曰:叛者生于附者也。阶故未尝附公,何得言叛?长揖出。于是斥阶延平。较明纪诸书于阶疏外,更多此一番辨驳。故并录之。阶后谥文贞) 易题主,更从祀,公侯罢爵。(孚敬复为孔子祀典或问上之,帝嘉焉,于是改大成至圣文宣王为至圣先师孔子。其配享四子,仍称复圣宗圣述圣亚圣。从祀弟子,称先贤。左邱明以下,称先儒。俱罢公侯伯爵,撤像题主祀之。申枨申党二人,存枨去党;罢公伯寮、秦冉、颜何、荀况、戴圣、刘向、贾逵、马融、何休、王肃、王弼、杜预、吴澄十三人。林放、蘧瑗、郑元、卢植、郑众、服虔、范宁祀于其乡。进后苍、王通、胡瑗、欧阳修、陆九渊从祀。别祀启圣公叔梁纥,以颜无由、曾点、孔鲤、孟孙氏、程珦、朱松、蔡元定从祀。改大成殿为先师庙。 秦冉,孔子弟子。荀况,即荀卿,赵人,撰荀子二十卷。戴圣,号小戴,乃德兄子也。德号大戴,有二戴礼行于世。圣以博士论石渠,至九江太守。刘向,字子政,着有五行传论、列女传、新序、说苑等书。贾逵通五经,尤明左氏传,为之解诂五十一篇。马融,字季长,茂废人,教养诸生千数,常坐高堂,施绛纱帐,前授生徒,后列女乐。着春秋三传异同说,注孝纴、论语、诗、易、三礼、尚书、列女传、老子、淮南子、离骚。何休,字邵公,任城人,精研六经,着公羊墨守、左氏膏肓、谷梁废疾,除北新城太守。王肃,字子雍,为尚书诗论语三礼左氏解,及撰定易传,皆列于学官。又作周易春秋例、毛诗礼记春秋三传国语尔雅诸注。王弼,字辅嗣,山阳人。杜预,注见晋武帝句下。吴澄,注见元英宗写经文句下。蘧瑗,即卫大夫伯玉。郑元,字康成,北海人,注周易尚书毛诗仪礼礼记论语孝经尚书大全,又着天文七政论、毛诗谱、驳许慎五经异义,凡百余万言。又因何休好公羊学,乃发墨守,针膏盲,起废疾,休见而叹曰:康成入吾室,操吾戈以戕我乎。卢植,字子干,涿郡人,官尚书,时立太学,正五经文字,植上书论之,为世儒宗。郑众,字仲师,从父兴受左氏春秋,仕至大司农,受诏作春秋,删十九篇,王肃等为之注。然其间又取公羊谷梁以释左氏。服虔,字子慎,荥阳人,善春秋。范宁,字武子,陈留人,官豫章太守,为春秋谷梁集解。后苍,字近君,东海郯人,从孟卿受礼,在曲台校书,因说礼数万言,号曰后氏曲台记。大小戴礼,皆传后氏之学也。王通,字仲淹,龙门人,居河汾教授,着有礼论十卷、续书二十九卷、续诗十卷、元经十五卷、赞易十卷,又为中说,以拟论语,门人谥曰文中子。胡瑗,字翼之,号安定先生。欧阳修,注见宋欧阳句下。陆九渊,注见本卷理学句下。程珦,明道先生父。朱松,文公父。蔡元定,字季通,启蒙一书,系季通定藁,称西山先生。 贾逵,字景伯,扶风平陵人) 崇道教,广斋醮,勅建真人。(太监崔文,以祷祀诱帝,干清坤宁宫,西天西番汉经诸厂,五花宫西暖合,各建斋醮,至连日夜。建祈嗣醮于钦安殿,以夏言充醮坛监礼使。道士邵元节,兴安人,召入京,祷雪辄应,命为致一真人,领金箓醮事,给玉金银像印各一,敕建真人府都城西。落成,命言作记刻之庭,及皇嗣生,录元节祷祀功,加授礼部尚书,给一品服俸。天师张彦頨入贺,加封正一嗣教真人,赐金冠玉带蟒衣银币,遂留京邸,命建金箓大斋于内皇坛,白鹤绕坛,卿云捧日,帝赏赉天师有加) 龟鹿瑞,灵芝瑞,天桃仙药。(永和王知燠献白鹿,告鹿瑞于太庙,总督胡宗宪献白鹿再。帝曰:一岁二瑞,天眷也。告谢元极殿太庙。又献白龟二,帝悦,赐金帛彩衣。谢元告庙未几,白龟亡,帝曰:天降灵物,朕固疑处尘寰不久也。礼部进四方献,灵芝千八百六十四,方士王金进五色龟芝。帝夜坐御幄,忽获一桃,左右云空中堕,帝喜曰:天赐也。修迎恩典五日,明日桃复降,其夜白兔生二子,帝益喜。顷之,寿鹿亦生二子,羣臣表贺。帝以奇祥三锡,天眷非常,手诏答之。后御几及褥各得药丸一,谢太极殿告庙) 陶仲文,三孤爵,求访长生。(方士陶典真,一名仲文,黄冈人。少为县掾,喜神仙方术,尝授符术于墨田万玉山。邵元节微时,亦往来仲文家。后元节贵幸,欲归,会宫中黑眚见,元节治之无验,遂荐仲文。试之宫中,稍能绝妖,帝宠异之。扈驾南巡,至卫辉,白昼有旋风绕驾,仲文曰:当火,禳之亦不免,可谨护圣躬耳。是夜行宫果灾,帝得陆炳负出,明日敕授仲文神霄保国宣教高士,寻进忠孝秉一真人,又加少保礼部尚书,又加少傅,食一晶俸。后以大同获叛人王二,帝曰:叛恶就擒,实神鬼有以默戮之。加仲文少师,余如故。前此大臣无兼总三孤知仲文者,后又加封恭诚伯,特进光禄大夫柱国赐诰,岁禄千二百石,赐坐称为师。及仲文死,帝分遣御史王大任姜儆奚凤等往天下访求仙术异人及符篆秘方,后遗诏云:朕祇缘多病,过求长生) 归旋召,张文忠,十年恩遇。(张桂在内阁言事相左,出恶语,科臣陆粲等劾璁萼颛恣不法,帝下敕暴其罪状曰:璁狠愎自用,负国负民,萼尤而效之,当置典刑。特从宽宥,璁还家怆悟,以需后用。萼致仕。霍韬疏列大学士杨一清二十四罪,为璁萼讼寃,帝罢一清,立召璁。后行人薛侃请宗室留一人司香,帝怒,究主使。太常卿彭泽,以议礼与璁结驩。詹事夏言,数与璁忤,泽微词挑侃,使引言,侃曰:张少傅趣我上者,与言何与?帝释言,出璁二密疏示羣臣,斥其忮罔,着致仕。旋遣行人召还,后孚敬以疚乞休,帝遣中使赍药送归。及卒,帝亲按谥法以危身奉上,谥文忠,在合十年。虽严旨屡下,而恩遇无比,尝以少师罗峯呼之。 孚敬为举子时,聚徒教授于罗峯书院,因别号罗峯。帝手札下孚敬,辄称元辅罗峯,最后呼以罗山,又更号罗山) 相岩嵩,赞元功,廿载奸臣。(嘉靖二十一年,以礼部尚书严嵩为武英殷大学士。谷应泰曰:严嵩相世宗,盘踞津要,盗窃宠灵,凡二十余岁。考嵩黩货嗜利,帝号英睿,竟称鱼水,嵩遵何道哉。惟佑赞元功,帝心感嵩也。又曰:世宗清虚学道,奸嵩擅权,如二世居深宫,而赵高柄国;徽宗称道君,而蔡京专政。后邹应龙劾嵩,帝曰:朕以嵩赞元寿君,故特优眷。及嵩归,帝每思嵩赞元功,意忽忽不乐) 任纳贿,劾贪污,宠优银记。(交城王绝,辅国将军袁《木田》谋袭,嵩受贿请旨,逻卒获其籍以闻,胥吏受赂者皆戍边,嵩无恙。共和王庶子惟燱,与嫡孙怀《火善》争立,嵩亦受贿覆允,王妃击登闻鼓奏诉,御史叶经劾嵩贪状,帝曰:袭爵应否,行所司勘之。嵩安意任事,勿以人言介意。给事沈良材童汉臣等,复劾嵩奸污,南京科道王煠陈绍等,论嵩父子同恶相济,关道苞苴,动以千百计。嵩疏辨乞休,帝优诏百余言慰留之,赐嵩银记曰忠勤敏达,赐其家藏玺书之楼曰琼翰流辉,奉元之阁曰延恩,堂曰忠弼) 逐同乡,忌起复,阴比谋倾。(大学士夏言,贵溪人。严嵩,分宜人。两人同乡。言以议礼骤贵,嵩谨事之。言不为下,嵩为礼部,欲入合,言阻之,遂有郄。帝在西苑斋居,许入直贵人乘马,言独乘小腰舆,帝怪之。会言坐失旨当罢,嵩造秉一真人第,谋犄言,言觉之,嘱所善者劾嵩。时帝心爱嵩,攻益力,益怜之,留嵩,慰谕甚至。嵩因泣诉言见凌状,帝怒,下敕逐言,科道以失职不纠,降调夺秩者七十三人。言既逐,嵩独相,同事者多罢去,帝微闻其横,厌之,乃诏起言入合,且加少师,位在嵩上,凡所拟旨,言不顾问嵩,嵩亦唯唯,虽斥逐其党不敢救。子世蕃,为尚宝少卿,通赂遗,言欲上闻,嵩惧,挈世蕃走言榻下,长跪泣谢,乃置不发。嵩父子恨之,御史陈其学论都督陆炳,言拟旨令陈状,炳造言请死,亦长跪而解。嵩知之,遂与炳阴比,日谋倾言,而言不悟也) 赐金币,嘉阵图,协谋复套。(三边总制曾铣,请复河套,因条八议。部臣不能决,帝曰:套寇久为内患,铣奏具见壮猷,尔部迄无灼见。仍令铣与边臣协心同谋,务求长策。未几,铣两督兵袭击寇,遂出塞,事闻,帝嘉铣功,赐金币。甘肃总兵仇鸾,不听调遣,铣劾奏之,帝以鸾阻挠军机,夺俸。铣复上方略十八事,并上营阵八图,帝嘉之,下廷臣集议,言铣前后章疏,皆可施行。首相夏言,力主其议。 曾铣,字南塘,江都人,谥襄敏。八图:立营总图、遇敌驻战、选锋车战、骑兵迎战、步兵搏战、行营进攻、变营长驱、获功收兵各图) 代报雠,诬启衅,不顾生灵。(俺答大掠辽西,严嵩乘间奏曾铣开边启衅,夏言和同附会,以致误国。尚书闻达费寀等覆奏,言轻信曾铣,罪不可逭。诏夺言师傅致仕,逮铣勘问。兵部奏俺答与套寇谋袭延绥,帝曰:此曾铣开边召之也。嵩复令仇鸾讦铣克取军粮,故倡议复套以自解。时嵩与锦衣都督陆炳怨言,鸾怨铣,三人相结,故因铣以倾言。刑部侍郎张瀚、都御史屠侨与炳,阿嵩旨,谓铣交结夏言,行数万金,嘱苏纲馈送,妄议复套。铣斩于市,逮言至京。朱氏曰:套地东距偏头关,西至宁夏,且二千里。历朝名臣李文达贤、项襄毅忠、王威宁钺等,皆思灭此朝食。卒以浮议纷纭,贻患百年。幸曾任其责,夏主其议,出塞袭击,已有成效。世宗乃不顾社稷生灵,甘心为嵩炳鸾等报仇,使二人毕命西市,为俺答诸部所笑。悲夫! 夏言,字公谨,贵溪人,谥文愍) 联襟祸,陈平计,狱成蜚语。(夏言妾苏氏,父苏纲,少女适曾铣,与言为联襟。纲出入两家,传铣复套之说,夏遂主其策。嵩等伏毒窥隙,而言不悟,妄度河套指日可复,得意作渔家仿一阕。适黄泰泉至,掀髯示之索和,黄有千金不买陈平计之句,盖讽之也,夏大诟骂。未三日,而祸作,言上疏自理,云为嵩所陷,尚书喻茂坚以议贵议能请,皆不听,竟坐与铣交通律斩。苏氏请以身代,不许。帝亦无意杀言,嵩构蜚语流入禁中,且以灾异,密疏引汉诛翟方进故事,激成大狱) 因香冠,久积怒,雨暗台星。(初,帝不喜翼善冠,御香叶巾,命尚方仿制沉水香冠赐言嵩等,言揭非人臣法服,帝大怒,嵩故冠香叶,外冒轻纱,帝见果悦。嵩因泣诉入谮。及言论死,刑尚喻茂坚以议贵议能请,帝怒喻阿附,语犹及前不戴香冠事。至言临刑,帝数起看三台星,灿灿无他异,下朱笔传旨行刑。旨出,阴云四合大雨,西市水深三尺。京师语曰:可怜夏桂州,晴干不肯走,直待雨淋头) 大同乱,辽东变,海倭猖獗。(大同北距塞,地平无险,巡抚张文锦筑五堡于镇城北,徙镇卒戍之,为大同藩篱镇。卒不乐徙,严令趣之,遂乱,杀文锦。命侍郎胡瓒讨之,瓒计擒首恶郭鉴柳忠等斩之,鉴父郭疤子,纠胡雄等又乱,巡抚蔡天佑抚谕镇城兵民,索得疤子等四十人斩之,大同始定。又数年,大同总兵李瑾浚濠,急工役,卒王保等倡乱,杀瑾。总督刘源清督兵至,诸卒讹言兵来屠城,更据城叛。潜出漠北,诱小王子入寇。朝廷以侍郎张瓒代源清总制,瓒晓以祸福,令献首恶诸卒,斩倡乱三十人首级以献,大同复定。旧例辽东卫所每一军给余丁三人,巡抚吕经清革止给一人,又檄将吏修筑墙墩,督工严急,诸军大噪,焚徭役簿籍,执经裂其衣冠。值巡按曾铣按部,闻变出榜安抚,乱军稍定。朝廷召经还,经入广陵治装,中军袁璘欲扣月粮为赆,悍卒于蛮儿不从,率众执经及璘,囚首游街,窘辱备至。是时抚顺城指挥刘雄,亦为其部卒王纯所囚,一如广陵。铣密刺辽阳三城诸首恶名,潜授方略于副总兵李鉴等,克期擒捕,于是辽卒赵劓儿与于蛮儿王纯等二十四人同日捕获。事闻,皆论斩。日本,古倭奴国,在东海中,所统五洲七道三岛,为郡五百七十有三,自胡惟庸约日本伏兵贡艘中,事觉卒诛,太祖示后世不与通。然市舶司不废,后市舶改设福建浙江广东,凡番货至,所主商家,相率为奸利,负其责。倭于近岛坐索其负,久之乏食,乃出没海上为盗,以至海民穷困及生儒失意者,皆与为乡导。时寇沿海诸郡,倭勇而戆,每战辄赤体,提三尺刀舞而前,大羣数千,小羣数百,推徽人汪直为最,徐海次之。又有毛海峯彭老生,不下十余帅,僭称王号,祸延三省。朝廷先以朱纨巡抚浙闽,纨下令禁海,贵官家通番者不便,相与诋诬劾纨论死。以都御史王忬巡视海道,破倭于普陀诸山,寻改忬抚大同,以李天宠代之,忬去而浙倭更猖獗矣。又以兵部尚书张经总督浙福,经初战败衂,会侍郎赵文华出视师,颐指凌经,劾经从贼。及经败倭于石塘湾,倭遁出海,而文华疏已上,逮经论死。乃以胡宗宪代天宠巡抚,宗宪贿斩徐海,诱擒汪直,浙患稍息。倭南行泊浯屿,焚掠居民,福建人大噪,谓宗宪嫁祸闽广,警报日至。给事陆凤仪劾宗宪削籍,复逮宗宪诣京,宗宪自杀。倭巢闽中,首尾七八年,总兵戚继光督浙兵至闽,与俞大猷合击倭于平海卫,大破歼之。又败倭于仙游同安漳浦等处,入贼巢,擒斩略尽。其逸出境至潮州者,大猷又截杀之,倭患始息。 宗宪,字汝贞,绩溪人) 庚戊年,俺答来,逼困京城。(嘉靖二十九年庚戌八月,俺答狼台吉入犯宣府,由蓟州入古北口,掠怀柔顺义,直逼通州。巡按王忬具疏请援,京师震恐,亟诏侍郎王邦瑞定西侯蒋传提督九门,文武大臣十三人守一门,檄召诸镇兵勤王。俺答自白河东渡潞水,西北行,大掠民赀,焚民庐,火日夜烛天。至东直门,执御廐内臣八人去,不杀,令致书,多嫚语,求入贡。是夕德胜安定门北人居告毁,帝在西内惧甚。当时俺答无志中国,所掠男女金帛满志,捆载去。欲夺白羊口,不得出,仍由古北口故道出,京师解严) 赂移路,假勤王,远营冒赏。(仇鸾为宣大总兵,初闻俺答欲入犯,惶惧无策,有厮养时义侯荣者,说鸾持重赂赂俺答,令移寇他塞,勿犯大同。俺答受货币,遗之箭纛为信,与之盟,遂东去。义荣又谓鸾曰:贼骑东,公宜自请入,可上结于天子。鸾即佯奏臣侦贼东犯蓟镇,诚恐京师震惊,请以便宜应援。帝壮之,诏留驻居庸,闻警入援。俺答果由蓟镇入犯,帝益信鸾,诏鸾勤王。鸾以二万人驰至,都御史杨守谦以保定兵五千至,延绥宣府山西辽阳各以兵至,凡七镇五万余人。拜鸾平虏大将军,总诸镇兵,赐袭衣玉带上尊于金,及密启封记,曰:朕所重,惟卿一人。以守谦提督团营,驻师城下,以卫都城。守谦兵少不敢击贼,城中人人见之,鸾故远屯郊垧外,城中无从验,自谓击贼酣战,不能回薄城。帝谓鸾远出御敌,而守谦畏懦不出师,逮守谦同兵部丁汝夔俱弃市。及俺答归至昌平北,猝与鸾遇,杀伤千余,几获鸾,仅以身免。乃更取平民首上功,优诏加鸾太保,赐金帛) 结脱脱,开马市,五谬分明。(俺答既归,仇鸾乃倡大举北伐之议,内实畏怯,密遣时义结俺答义子脱脱,使以贡马互市为请。俺答利中国货币,投译书宣大总督苏佑求通市,佑以闻,帝命羣臣议,鸾力主之。众弗敢异,遂以兵部侍郎史道往大同总理互市,兵部员外杨继盛上疏言:议开马市,不可有十:一忘天下大仇,二失天下大信,三损国家大威,四灰豪杰感愤之心,五懈天下修武之志,六开边方交通之径,七起百姓不靖之阶,八长敌轻中国之心,九堕敌人狡猾之计,十忘天下根本之谋。且其谬又有五:或谓外开马市,阴修武备,夫果修武,何藉于和?谬一;或谓方今缺马,夫和果可必,安事战马?况敌安肯以良马市?谬二;或谓互市不已,彼且朝贡,夫至于朝贡,而中国之损资以奉寇益大矣。谬三;或谓敌和必不失信,不知小信彼安肯守,谬四;或谓征讨祸惨,互市费微,不知损威养寇,祸甚于战。谬五。帝连阅颇然之,下内阁及礼兵部会大臣集议,严嵩等唯唯,莫敢以为是。鸾愤然曰:竖子目不识兵,宜其易之。乃密疏构之,帝意遂中变,下锦衣狱拷讯。继盛持论不变,谪狄道典史) 藉互市,撤藩篱,朝通暮寇。(史道主管马市,俺答以羸马索厚值,弗予,辄大哗,大同市则寇宣府,宣府市则寇大同。甚者朝市暮寇,并羸马掠去,而敌众往来,动称互市,将士不敢拒,边垣营堡俱坏,戍卒尽撤,敌入无复藩篱。至是三寇大同,李逢时请速备之,乃诏罢马市) 收印绶,僇棺尸,误国咸宁。(俺答寇蓟州甚急,咸宁侯仇鸾,佩大将军印,当出御,适疽发背,不能出,然顾恋印,不肯上。又无敢言易将者。兵部尚书赵锦曰:事迫矣。上言大将军病,偏裨令不行,请假大将军印,自将兵御之。帝乃令收印绶上之。锦夜驰至鸾第,收鸾印绶,令总兵陈时代鸾。鸾闻恚极死,大学士徐阶,因密疏鸾通寇误阂,帝大惊,命陆炳会法司拟罪,奏鸾谋反,律当追戮,得旨剖棺斩首,枭示九边,妻子家丁皆斩,没其赀。▼璜按纪事本末云:时上已心知鸾奸逆,命都督陆炳密访之,炳素恶鸾,常伺察其诸奸事,恐无案验,不即发。会时义侯荣知鸾死,事必败,出奔居庸关,欲叛出塞,炳知之,使关吏执以闻,乃尽发其前后交通纳贿诸奸状,帝大怒,下制暴鸾罪恶,剖棺戮尸,合家俱斩,诏告天下。与徐阶密疏误国之说异) 克军饷,充馈送,迁官荫子。 文管家,武管家,爵赏横行。(时严嵩用事,寝格边檄,公行贿赂。科臣吴时来劾嵩令子世蕃预政纳贿,致边臣克军饷以充馈,因受馈而与之欺君,如张经行五千金,及圣断不贷,而诡为赙恤;王汝孝以三千而幸得遣戍;蔡克卿以三千而即转寺卿;杨顺欺君,三荫其子;吴嘉惠侵冒,骤迁三官。边事不振,军民困穷,主事张翀劾嵩受贿报功,侵冒户部钱粮十分之六,以厚贿而得美官,以馈金而得与选。家奴严年,富将百万。主事董传策言:吏兵二部选官,持簿任嵩填发,俗呼文选郎万寀为文管家,武选职方祁祥为武管家,宜罢斥以快人心。帝怒,各逮系拟辟,郑晓执不可,乃杖戍岭南) 王宗茂,徐学诗,连疏负国。(御史王宗茂疏论严嵩负国八大罪,帝谓其狂率,谪平阳县丞,刑部郎中徐学诗论嵩贪黩无厌,纵子世蕃受失事李凤呜金,使任蓟州总兵。又受郭琮金,使补漕运,车乘楼船,贮载而归。帝谓其乘间报复,下镇抚司拷讯,斥为民。 学诗,字嘉言,上虞人) 藉考察,伤善类,阴中多人。(时大计京官,严嵩授指吏部,中伤善类甚多。徐学诗疏中有曰:凡论嵩者,嵩虽不显祸于正言直指之时,亦必托事假人阴中于迁除考察之际。如给事王晔陈恺,御史谢瑜童汉臣,今俱安在?嵩如鬼如蜮,人敢怒不敢言者,畏其阴中之也) 最可怜,杀谏官,行刑附尾。(帝思杨继盛马市疏皆验,乃自典史三迁至武选员外,继盛感激思报,妻张氏曰:一鸾困公几死,今嵩父子,百鸾也,公休矣,且归耳!继盛不听,上疏论嵩十大罪五奸,略曰:方今外贼惟俺答,内贼惟严嵩,未有内贼不去,而外贼可除者。故臣请诛贼嵩,当在剿除俺答之先。太祖革中书不设丞相,而嵩以丞相自居,是坏祖制也,罪一;嵩以拟旨,窃弄威福,羣臣感嵩甚于感陛下,畏嵩甚于畏陛下,是奸大权也,罪二;皇上所行之善,必传于人曰:上无此意,我议而成之。归功于己,是掩君美也,罪三;拟旨皆世蕃代票,嵩以臣而弄君之权,世蕃以子而弄父之柄,是纵奸子也。罪四;孙严效忠冒功奏捷,遂升镇抚,是冒军功也。罪五;逆鸾以贪虐论革,嵩受三千金,荐为大将,是党悖逆也,罪六;俺答深入,嵩戒丁汝夔勿战,及逮治汝夔,犹许密疏奏保,是悮军机也,罪七;郎中徐学诗,以劾嵩夺官矣,考察而及其兄应丰。科臣励汝进,以劾鸾降典司矣,大计而复行削籍,是擅黜陟也。罪八;吏兵选除,以入贿为低昂,将官既纳贿于嵩,不得不剥军士;有司既纳贿于嵩,不得不脧百姓,是失人心也,罪九;谄谀欺君,贪污率下,习俗渐成,牢不可破,是坏风俗也,罪十。然此十罪,有五奸以济之,厚贿左右,凡圣意所在,皆预知为逢迎。是皇上之左右,皆嵩之间谍,奸一;以赵文华为通政,疏至必先上副封,是皇上之纳言,皆嵩之鹰犬,奸二;惧缇骑缉访,即与厂卫结姻,是皇上之爪牙,皆嵩之瓜葛,奸三;畏台谏有言,凡进士,非亲知不得为中行;推官知县,非通贿不得与征取。是皇上之耳目,皆嵩之奴仆,奸四;虑部臣有言,乃将各部有才望者结纳之,鲠介者斥逐之,是皇上之臣工,皆嵩之心腹,奸五。愿皇上察其奸,治其罪,召问二王,使之面陈。重则置宪典,轻则着致仕,内贼去,而后外贼可除也。疏奏,帝怒,命系锦衣狱,诘讯引用二王故,继盛曰:奸臣误国,非二王,谁不畏嵩者?狱具,命杖一百,血肉坌起。下刑部拟罪,尚书何鳌受嵩指,坐诈传亲王令旨律绞。系狱三年,每出朝审,士庶夹道拥视,共指曰:此天下义士!又指其三木曰:奈何不以此囊嵩头!嵩乃以纵寇不宥之张经覆奏疏内,附继盛于尾,帝览之,谓江南酿寇遗患,遂下旨行刑。是岁京城大辟当刑百余人,诏决九人,而继盛与焉!妻张氏疏乞斩臣首以代夫命,为嵩所抑,不得达。明杀谏官,自此始。 继盛,字仲芳,号椒山,容城人,谥忠愍) 除吾疡,犹不足,沈炼寃魂。(先是俺答薄都城,锦衣卫经历沈炼上疏,请以万骑护陵寝,万骑护通州军储,而合勤王师邀击其惰归,必大捷。严嵩寝格不报,炼乃抗言嵩父子纳将帅贿,误国大计,历数其十大罪。诏以炼诋诬大臣,廷杖编田,保安其里。长老闻知炼状,皆遣子弟从学,炼与语忠义大节,乃争詈嵩父子以为常,又束刍为偶人三,目为林甫桧及嵩而射之。语稍闻,嵩父子衔之切骨,总督杨顺故嵩党也,遖敌大入,破应州诸堡,顺多杀边民掩败,炼怒让之,且赋乐府二以诮顺。顺大恚,走其私人白世蕃曰:炼结死士,击剑习射,将以问而取若父子。会嵩客路楷,巡按将出,世蕃为酒寿楷,而使谓顺曰:幸为我除吾疡。楷至,与顺合筴捕诸白莲教通叛者,窜炼名籍中,以叛闻,取中旨杀之,籍其家。嵩予顺子锦衣千户,楷迁太常卿,顺犹怏怏曰:丞相薄我赏,犹有所不足乎?取炼二子在佃所者杖杀之,移檄越,逮其长子襄至,日掠治,且死。会给事吴时来劾顺楷误国大罪,襄得释。降庆初,诏褒言事者,炼寃始白,襄伏阙上顺楷杀人奸状,给事时亮瓒以封事请诏捕顺楷论抵罪。 沈炼,字纯甫,号青霞,山阴人) 一幅画,一首诗,王忬票斩。(宣大总督王忬,有古画,云值千金。严世蕃索之,忬有临幅以献,有精于辨画者往来忬子世贞家有所求,为世贞所斥,其人知所与世蕃画非真幅,以语世蕃,衔之。忬先愍杨继盛之死,嵩已含怒,世贞又为之经纪其丧,吊以诗,其外兄叔祺以诗告嵩,嵩益憾之。会俺答犯大同,入潘家口,鄢懋卿以嵩意为草,授御史方辂参忬御边无术,嵩票本王忬调度失宜,致贼深入,生灵被祸。着锦衣卫拏解来京。既至,取供送部,部议充军,复票旨从重议奏。刑部比失陷城寨律斩,遂见杀。 世贞,字符美,号凤洲,太仓人,忬之子也) 祭海神,总盐政,凭宠恣横。(倭寇侵掠江浙,帝命赵文华祭告海神,并察视江南贼情。文华既出,凭宠自恣,所有眦睚,立即推仆,百司震惧,财赂竞进。比倭寇焚掠尤烈,及祀海还,帝疑之,严嵩为文华保全计,因倭报坚言于帝,复遣之。文华再至,而东南民愈困矣。嵩又以私人鄢懋卿为都御史,总理天下盐政,渔猎民财。懋卿巡行郡邑,其妻从行,装五彩舆,以十二女舁之,令长膝行蒲伏,至以文锦饰厕,白金饰溺器,饮食若流。淳安知县海瑞供帐疏简,慈溪知县霍与瑕清鲠不屈,嗾巡盐御史袁淳俱劾落职) 易腰带,进尚书,怒因药酒。(赵文华自浙归,行珍宝于嵩父子,至入内室,叩首嵩妻。嵩妻劳苦文华,谓:相公尚不能为郎君易腰带耶?嵩亟称文华于帝,进位尚书,躐加太子太保。文华欲结主知,密进药酒方,言授之仙,饮可不死,独臣与嵩知。帝曰:嵩有是方,何不奏我?嵩闻之,惧且恨,召文华问之曰:若何所献?曰:无有。嵩取疏示之,文华谢罪,嵩不令起,呼左右拽出,令门者毋为文华通) 伏阿奴,轩棂下,宝髻嫌轻。(赵文华见怒于嵩,日忧惧,为乞怜于嵩夫人,夫人以其儿也怜之。一日嵩休沐,诸义儿咸候起居,置酒堂上,夫人上坐,文华遥望不得入,乃曲赂左右,伏轩棂下。酒中,夫人曰:今日举家在座,何少文华?嵩嘻曰:阿奴负人,那得在此。夫人宛转暴白,文华窃望见,遽走伏席前涕泣,嵩勉留侍饮,然意未释也。文华初赂世蕃金丝幕一具,其姬二十七人,皆宝髻一,世蕃以为薄,恨之,乃为疏草,使引疾归。是时帝方修元,其疏中有病语,怒削其职,子戍边) 嵩既耄,倚东楼,纵淫失宠。(严嵩在内阁,凡御札下问,或早或暮。嵩耄而智昏,多瞠目不能解,世蕃一儿跃然,揣摩曲中,据之奏答,悉当上意。又阴结内侍,纤悉驰报,每事先有以待。帝益喜,不能一日亡嵩,嵩又不能亡其子也。嵩政既久,诸司以事请裁,嵩必曰与小儿议之,甚曰与东楼议之。东楼,世蕃别号也。世蕃益恣,因大佚乐,嵩间飞札走问,世蕃方拥诸姬狎客,征逐呼卢,不甚了了,亦不能得当如往时,中使守直房迫促,嵩引领世蕃议覆不至,乃以意对,故步皆失。帝不怿,颇闻世蕃淫纵,心恶之,凡军国大事,悉谘次相徐阶,间有及嵩者,不过斋醮符箓之类而已。 徐阶,字子升,号存斋,华亭人) 道行乩,应龙梦,培垒楼倾。(方士蓝道行,以乩得幸,帝有所问,密封使中官至乩所焚之,不能答,则咎中官秽不能格上真。中官与道行谋,启示而后焚,则所答具如旨。一日,帝问辅臣贤否,道行为乩仙对,言嵩父子弄权状,帝曰:吾亦知嵩父子贪,念彼奉元久,且彼诚不肖,上真胡不殛之?诡曰:上真殛之,则益用者之咎,故留待皇帝正法。既答报,袖以示御史邹应龙。应龙欲具疏未发,一日,梦出猎,见高山,射之不中,东有培垒楼,其下甚壮,楼俯平田,有米草覆其上,一注矢拉然。醒而悟曰:此小儿东楼之兆也。遂劾世蕃通贿诸不法状,因及嵩蔽贤溺子。帝览之心动,命嵩致仕,下世蕃于理。世蕃行金内侍,云应龙疏皆道行泄之,并逮道行下狱,论死。鄢懋卿为嘱法司,量坐世蕃赃银,戍雷州卫,子鹄鸿及爪牙罗龙文牛信各戍,家人严年,锢狱追赃) 逃戍伍,治园亭,巡江逮捕。(严世蕃戍雷州卫,王南雄而返。罗龙文亦逃伍,潜住歙县,藏匿亡命。会袁州推官郭谏臣过嵩里,工匠千余,方治园亭,其仆为督。谏臣至,箕踞不起,谏臣具揭上之巡江御史林润,润疏言:臣巡视上江,备访江洋盗贼,多入逃军罗龙文家。龙文推世蕃为主,假治第,聚众至四千人,道路汹汹,或谓变且不测。疏入,诏以世蕃龙文,即付润逮捕至京,润下谏臣捕世蕃,徽州推官粟祁捕龙文,并谕袁州府详具严氏暴横状,润复上疏数世蕃父子罪。帝怒,诏下法司讯状) 倒海水,几激怒,款段都门。(世蕃下法司,犹抵掌曰:任他燎原火,自有倒海水。聚党窃议,谓贿字不可掩,惟聚众之说得削去,而填杨继盛沈炼下狱为词,则上必激而怒,上怒,乃可脱也。使人言于刑部尚书黄光升、都御史张永明、大理卿张守真,皆依其言,具稿诣徐阶议。阶阅稿曰:法家断案良佳。屏左右曰:诸君子谓严公子当死乎,当生乎?曰:死不足赎,然则此案将杀之乎,生之乎?曰:言杨沈,正欲抵死。阶曰:杨沈事诚犯天下公恶,然杨以计中上所讳,取特旨;沈暗入招中,取泛旨。上英明,岂肯自引为过?一入览,疑法司借严氏归过于上,必震怒,在事者皆不免,严公子骑款段出都门矣。众愕然,请更议) 出袖稿,扃户书,通倭谋叛。(时众请更议,阶曰:稍迟,事且泄,当照原疏,闸发聚众本谋,以试上意。乃出一稿于袖中,曰:前嘱携印及写本吏同来?皆曰已至,即呼入,扃户令疾书,用印封识。世蕃自喜计行,不知已改疏上,但言其通贿僭侈状,且曰:逆贼汪直,徽州人,与罗龙文姻旧,龙文招直余党,谋与世蕃外投日本。世蕃班头牛信者,径自山海弃伍北走,拟诱至北寇,相为向应。罪死不赦。帝览疏曰:此逆情非常,其会法司覆勘,具实以闻。命下,阶袖出长安门,法司官俱集,阶略问数语,速至私第具疏,疏中极言事已勘实,其交通倭寇、潜谋叛逆,且有显证,请亟正典刑。帝从之,命斩世蕃龙文于市) 剪大憝,写遗书,一字无成。(法司疏上,世蕃虽善探,不得知也。及命下,与龙文相抱哭,家人请写遗书谢其父,不能成一字。都人闻之,各相约持酒至西市看行刑。有誉阶能剪大憝者,阶蹙额曰:彼杀桂州,我又杀其子,人必有不亮者,知我其天也) 极盛满,愧家奴,蚤知祸作。(严嵩用事,家人严年者,最黜恶,士大夫呼为萼山先生。嵩末年,有分宜令麻城人在京候嵩于私第,坐旁室中,俄有一家奴从内出,令见而起,奴乃叩首令前,令惊曰:若何行此礼?奴曰:我主盛满已极,旦夕祸作,奴辈皆不免,此时得公宽捶楚足矣。令深叹息。未久严氏败,令治其家众,是奴亦在治中,令识其人,特释之。此奴贤智,过其主远矣) 杀人子,好杀君,戎首憸壬。(谷应泰曰:严嵩下有杀人之子,上事好杀之君,二十七年,杀曾铣杀夏言;三十四年,杀杨继盛;三十六年,杀沈炼;三十七年,杀王忬。嵩父子至此,宁有死所乎。独惜世宗,明杀辅臣,始于夏言;明杀谏官,始于继盛。大礼之狱,犹云母子之恩,为其太甚;夏杨之诛,乃以憸壬之相,甘为戎首!) 杨英婢,险缢杀,天河钓叟。(帝幸曹妃宫,既寐,宫婢杨英以组经帝颈谋弒,有张金莲走告太后,驰救得免。并曹妃诛之。帝曰:赖天地鸿恩,遏除宫变,醮朝天宫七日。帝自号天河钓叟,命群臣赋诗,其诗曰:红竿百尺倚潢流,独泛仙槎问斗牛,拱极众星为玉饵,悬空新月作银钩。撒开烟水三千丈,坐老乾坤八百秋,相见玉皇如有问,丝纶今属大明收。独为称旨赐贶) 薄三伦,甘受詈,老不回心。(户部主事海瑞疏曰:陛下一意修玄,二十年来,法纪渐弛,名器日滥,二王不相见,人以为薄于父子。以猜疑诽谤,僇辱臣下,人以为薄于君臣。乐西苑而不返,人以为薄于夫妇。赋役日烦,万方悬磬,诸臣犹修斋醮,相率进香,天桃天药,相继表贺。营缮宫殿,差求四出,无一人为陛下言者。夫玄修以求长生也,然尧舜禹汤下历汉唐,未有至今存者。陛下师事仲文,而仲文已死,彼既不能保其身,陛下何独神其术乎?疏入,帝览之怒甚,投于地,已复取再读,疏竟留中。帝一日挞诸宫婢,宫婢相语曰:皇上受詈海瑞,乃泄忿于吾侪耶。帝闻之,传旨海瑞詈主毁君,悖道不臣,杖六十,锦衣卫收讯。 海瑞,琼州人,字应麟,又字休贤,号刚峯,谥忠介) 方尧舜,号尧斋,又加道号。(帝每以尧舜自待,羣臣亦以尧舜谀之,自号曰尧斋,又自上道号灵霄上清统雷元阳妙一飞元真君,后加号九天弘教普济生灵掌阴阳功过大道思仁紫极仙翁,一阳真人,元虚元应开化佛魔忠孝帝君,再号太上大罗天仙紫极长生圣智昭灵统三元证应玉虚总掌五雷大真人,元都境万寿帝君) 自追思,增愧恨,诳惑奸人。(帝遗诏曰:朕奉宗庙四十五年,享国长久,累朝未有,祇缘多病,过求长生。遂至奸人诳惑,祈祷日举,土木岁兴,郊庙之祀不亲,朝讲之仪久废,迩者方图改辙,遽婴疢疾,每一追思,惟增愧恨) 虽能悟,诈传旨,箕书铅药。(陶仲文徒胡大顺,先以事败斥去,乃伪造万寿金书一帙,诡称吕祖箕授者,用黑铅取白,名先天玉粉丸,命其党何廷玉赍至京,因蓝道行徒蓝田玉,通内侍赵楹献之。帝曰:既有箕书,扶箕者何在?田玉等遂诈传旨,征大顺进京,更名胡以宁。帝知为大顺,恶之,以问徐阶,阶曰:大顺小人,田玉乃世蕃党,妄进白铅,其意叵测。至诈传密旨,罪恶尤重。收大顺等诛之) 究竟是,饵仙方,燥热身崩。(先是王大任奉命招至方士,王金等以修炼幸,伪造诸品仙方,及以金石药进御,其品诡秘不可辨,皆非神农本草所载,大较以强健阳力为主,性极燥热。帝服之火发,疾甚,帝修元西内,至是还干清宫,遂崩) 庄皇帝,遵遗诏,立诛方士。(世宗崩,遗诏云皇子裕王,仁孝天植,即皇帝位,勉令修德。建言得罪诸臣,存者召用,没者恤录,见监者复职,方士各正典刑。于是世宗第三子裕王载垕即位,改元隆庆,是为穆宗庄皇帝。削夺邵元节陶仲文官爵诰命,下方士王金等狱论死) 录建言,荣存殁,三等加恩。(吏部奏:先朝建言诸臣,如沈炼徐学诗等三十余人,宜遵诏録用。以建言死者,其等有三,戮死者,复职赠荫谕祭,若杨继盛郭希颜沈炼杨允绳四人;廷杖死者,复职赠荫,若杨最等十三人;系狱戍边斥死牖下者,复职赠官,若唐胄李璋豊熙杨慎杨名王元正等三十八人。尚书熊浃谏箕仙,御史杨爵劾权贵,虽罪止罢黜,然忠义风节,当与杖死者一体恤录。 杨爵,富平人) 杖内使,系张恩,仁明独断。(内使许义,挟刃吓人财,事发,御史李学道不俟参提,执而笞之,内使百余人夺挺殴之。帝知之,杖为首百充军,馀杖六十。户部李巳劾崔敏传买金瑶,科扰纷纭,帝杖巳系狱。时内犯张恩亦系狱,给事舒化请释巳恩,分别情罪轻重行罚,得旨巳释为民,恩系狱如故。始法司意恩有内援,欲借以脱巳,及巳独释,众始翁然,谓仁明独断,左右不得与也) 释田刘,传特旨,贿减情矜。(副总兵田世威、参将刘宝,失陷山西石州,论死,系狱已久,一日诏释之,令立功自赎。张卤执奏:二犯有何情节可矜,何功能可议,用何臣奏请,乃有此命?请仍付法司,以释羣疑。奏上,夺俸。吴瑞登曰:石州之陷,非细故也,田刘失律,非轻罪也。昔以法司论死,今以特旨减死,非定法也,必其贿赂有灵,故忽有此诏耳) 出体干,锢李芳,不知罪状。(先是内降户部采买珍珠金玉,尚书高曜实时召商收买,凡贵近之家,以伴当为商人,交送户部,倍价取利。及刘体干为尚书,凡有取买,执持不行。又上疏言财用绌乏,请停釆买。疏至文思房,不收,令赍本吏领回。体干复令賷往,吏被殴逐,将原本送内阁,李春芳令请体干面谕,不必上本。本未进呈,忽内降蓍闲住。太监李芳,每以直谏忤旨,同辈亦恨其正直,共短之,帝命缇绮杖之,系狱待决。刑部尚书毛恺,言芳罪状未明,莫知所坐,帝曰:芳无礼,第锢之。系狱二年,发充南京净军) 杖廷臣,违直谏,詹郑石星。(御史詹仰庇言:陛下取户部银,供造鳌山修理宫苑花栏龙凤秋千架监柜玉盆之费,使群小因而干没,为圣德累不小。帝怒,逮杖百,编氓。尚宝丞郑履淳陈时政,略曰:时方多故,百姓怨嗟,物怪人妖,天呜地震,正微臣痛哭流涕之秋,皇上卧薪尝胆之日也,谅阴已三期矣,曾召一大臣、质一讲官、纳一谏士乎?回话屡惩,内批突降,言涉宫府,辄肆阻挠,权在私门,牢不可破。疏入,命杖一百,下狱。科臣石星上图政理以慰人心疏曰:养圣躬,勤圣学,勤视朝,速俞允,广听纳,察谗谮。帝怒,命廷杖削籍,自御五凤楼潜察杖者。部郎穆文,熙星友也,恐杖毙,乃义白缇帅而身掖蔽星,且掖以出,得不死) 高新郑,徐华亭,辅臣立异。(高拱新乡人,徐阶华亭人,同在内阁,帝即位初录建言诛方士诸新政,阶俱遵遗诏行,拱非之,谓是暴阳先过,遂与阶有隙。一日谓阶曰:公在先帝时,导以斋词求媚,宫车甫晏驾,而即倍之,又结言官,而必遂其藩邸腹心之臣,何也?阶曰:公悮矣,言路口多,我安能一一结之?公独不能结之耶?我非倍先帝,欲使恩自先帝出耳。公言我导先帝为斋词,独不记在礼部时,先帝以密札问我,言拱有疏,愿得效力于斋事,可许否?此札今尚在。拱颊赤语塞,两人隙益深。陈建曰:新郑呶呶有无改于父之说,不顾国事之是非,而惟与华亭立异,辅臣不和,无望君德之纯矣。 高拱,字肃卿,号中元,谥文襄) 众言官,相搏击,鹰犬甘心。(御史齐康,言徐阶专权蠹国,科道陈瓒欧阳一敬凌儒等,交章劾康为高拱门生,听其指使,宜置之法。通政使海瑞,言阶忧勤国事,康乃甘心鹰犬,搏击善类。诏降康二级补外任。朱氏曰:嘉隆间,言官多以私意搏击,文贞文襄皆贤宰柑,康诬蔑文贞,陈瓒辈交章劾之是矣。乃称系文襄指使,是借康以动摇文襄也。海忠介所谓甘心鹰犬者,又岂独一齐康乎) 探囊箧,起门人,募雠具狱。(科臣张齐劾奏徐阶不谏先帝斋醮,固位取宠。阶再疏乞致仕去。俞汉阳知府孙克弘遣家人孙伍至京,克弘亦华亭人,或妄传为阶所使,韩楫计欲倾阶,至伍卧内大索装资,至探囊发箧,竟无所获。更引克弘他事,极言诋阶。高拱衔阶不已,使给事张博论阶三子罪,行巡按逮,而起其门人前苏州太守蔡国熙,擢为苏松兵备,属之狱。阶之雠复上书诬阶父子,事并下抚按,悉以委国熙,国熙穷治其事,且募能言阶三子及家人者有赏。于是凡生平赂阶三子者,皆前挟金不已,而奸驵小人无故而挟之,亦得所欲去。阶大困,上书于拱,共词哀,拱颇心动,而国熙所具狱,戍其长子璠、次子琨,氓其少子瑛,没其田六万亩。御史闻之朝,拱为旨谓太重,令改议,国熙变色曰:公使我任怨而自为恩。穆庙崩,拱去位,事得大解) 两三朝,递倾轧,大埜承迎。(时高拱与张居正同在内阁,各负气不相下,吏部尚书杨博谓居正曰:先朝政府,同心辅政。及贵溪分宜华亭新乡,递相倾轧,相名坐损,可为殷鉴。科臣曹大埜疏论高拱不忠十罪,请如戮嵩故事,立赐罢黜。支大纶曰:望风承旨,迎合权要,此近世言官之病。曹大埜以高文襄比之严嵩,其为江陵鹰犬无疑矣。 居正,字时大,号太岳,江陵人,谥文忠) 神宗立,刚十龄,国疑主少。(穆宗不豫,召合臣高拱张居正高仪受顾命,曰:东宫幼小,朕今付之卿等,宜协心辅佐。拱等哭奏曰:东宫虽幼,祖宗法度具在,臣务竭忠辅佐,不敢爱死。穆宗崩,太子翊钧即位,改元万历,时年十龄,是为神宗显皇帝) 拱被逐,仪旋逝,元辅江陵。(时太监冯保,居中用事,高拱使台谏交劾保,必欲去之,使所厚语张居正。居正阴泄之保,保言于皇后贵妃曰:拱欺太子幼冲,欲迎立其乡周王以为功。两宫皆错愕,保乃抑科道疏不遽逹,而拟旨逐拱,召诸大臣于会极门听宣诏。拱以为且逐保也,使使约居正入朝,居正称腹疾,故徐徐进,中官出两宫与皇帝诏曰:告尔内阁五府六部诸臣,大行皇帝宾天,先一日召内阁三臣御榻前,同我母子三人亲受遗嘱,曰东宫年少,莱尔辅导。大学士拱,揽权擅政,威福自专,通不许皇帝主管。我母子惊惧,便令回籍闲住,不许停留。拱面如死灰,汗陡如雨,伏不能起。居正傍掖之扶出,即日出宣武门,僦羸军立而附载,缇骑兵番,踉跄追逐,丧厥资斧。大臣去国,以为异闻,未几,高仪亦病死,居正为首辅,帝赐居正御书大字曰元辅曰良臣,羣臣章疏,不敢斥名,亦第称元辅。帝手诏称元辅称太师,皆尽古师臣之礼焉) 擅威福,揽事权,慨然自任。(张居正既登首辅,事权独揽,慨然以天下为己任。御史刘台劾居正专擅威福,罔上行私,居正见帝辞政,曰:臣之所处者,危地也,言者以为擅作威福,臣之所行正威福也。将巽顺以悦下耶,则负国;竭公以事上耶,无以逃专擅之讯。伏地不肯起,帝下御座,手掖之曰:先生起,朕责台以谢先生。诏下,台狱杖戍。时议藉藉,居正具疏为解,免杖夺职为民) 筑河堤,蠲积逋,利赖民生。(先是淮扬诸郡苦水,患及陵寝,张居正上言:故河道都御史潘季驯可使。帝即其家以原官起用,便宜行事。凡筑土堤石堤塞决口建减水闸,踰年告成,费不过五十万金。徐淮间延袤八百余里,两堤夹峙,河流其中,不致南决。又高家堰既塞,淮不奔黄浦,尽趋清口,会黄河入海。数十年弃地,民可耕种。居正请蠲积逋疏曰:百姓一岁之人,仅供一岁,不幸岁歉,目前尚不能办,岂能完累岁积逋乎?有司往往将今年所征,抵完旧逋,即今岁所欠,又为将来带征矣。乞谕户部核万历七年以前积逋,悉行蠲免,将见年正额,责令尽完。在百姓易办,在有司易征。是官民两利也。帝从之,诏下,中外大悦) 劝法祖,时纳诲,赞成君德。(居正劝帝力行祖宗法度,尝因讲学,言及建文出亡诗,命录进览,居正曰:亡国事不足观,请录皇陵碑及高皇御制集以上。帝览毕曰:朕读之,不觉感泣。居正曰:祖宗当日艰难,盖以天心为心,乃能永保洪业。因述圣祖微时事,及即位勤俭,帝怆然曰:朕敢不黾勉法祖,然尚赖先生辅导。居正劝帝讲学亲资,爱民节用,开经筵,进讲章,进帝鉴图说,令翰林官分番入直,质问经义,陈说治理。帝留意翰墨,居正以为笔札小技,非君德治道所系,请属儒臣以累朝宝训宝录,分创业艰难、励精图治、敬天法祖等四十余则,次第进呈,居正随事纳诲。帝嘉纳之) 平都蛮,灭罗旁,命将知人。(都蛮,古泸戎也,自汉遣唐蒙通巴笮,开犍为郡,其后诸葛武侯一讨平之。其九丝凌霄等寨皆天险,僰人屯聚其中,时出没为寇。蜀当事者告急,居正荐兵部右侍郎曾省吾往讨之,时四川总兵刘显,以闽事为言官所持,罪且不贷,居正曰:临敌易将,兵家所忌,倘蜀事不效,当并闽事治之。言者始解。显奋不顾身,受曾方略,凡六越月,诸寨悉平,擒斩无算,俘蛮帅三十六人,拓地四百里,得武侯所遗铜鼓九十三面而还。岭西罗旁,据东南山海间,东西二山相距,惊江急峡,飞岩断壑,不知其几百里,诸猺穴其中。世宗朝,浪贼黄德祥等雄据两山,转相寇掠,蔓延三朝,不可扑灭。居正举兵部尚书凌云翼督师讨贼,濒行,居正曰:今五指北三八寨诸猺,虽乘间窃发,要当审所缓急耳。凌既至,部署十道,进破诸岩洞五百六十有四,俘斩四万二千有奇,拓地数百里,置郡县) 任李威,镇蓟辽,边情指掌。(居正以辽东总兵李成梁屡立战功,忠勇为一时冠,请加显秩,以励将士,封为宁远伯。又以戚继光为蓟辽总兵官,会辽抚张学颜报称寇二十万犯辽东,前锋先抵太宁,帝忧之。居正曰:暑月非北骑狂逞之时,必无虑。既而继光报诸部解散,居正因上边事疏曰:辽东告警,臣已面奏,料其无事。今报解散,臣使入密侦,则把都在巢驻牧,所报皆属虚声。臣不以寇不来为喜,深以边臣不知敌情为虑也。兵部闻报张皇,事已又寂无语。乞谕兵部,语以边情虚实之由,使之知警。又蓟辽总督梁梦龙报土蛮大举入寇,居正请令梦龙驻永平,继光驻一片石,伺间邀击,既而土蛮犯前屯,梦龙成梁击走之。 继光,字符敬,号南塘,登州人,谥武毅) 命佳胤,视浙师,乱戢兵民。(时浙兵因减粮,兵有二黠魁曰马文英杨廷用,遂昌乱,拥抚臣吴善言,窘辱万状,责吴自书脧削状,以库银二千作酒食,乃纵归。明日二魁阳缚请受法,然兵皆匣刃待矣。诸司诇知其状,姑好语抚之,而具其事上闻,朝廷以御史张佳胤往浙视师。无何,市民变复作,有上虞丁仕卿,素与杭市大狯相结,因夜役不均,什卿语大狯曰:官易与耳,兵一振即靡,而独奈我何?大狯意动,会仕坐他法,台使者杖而囊诸三木,诸大狯遂嗾众夺之,亡赖子立响应至千人。将荐绅免役者,焚其第,劫财帛以逞,遂破台使者门。佳胤方抵嘉禾,闻警,促驾曰:速驱之,尚可离而为二也。抵蔓治事,亡赖益汹汹,佳胤乃从数卒出,迎谓之曰:汝曹毋反,反则移六师至,族汝矣。且汝必有所苦。众以司夜役告,佳胤即下令除之,众虽阳散,乘夜复大掠。佳胤乃召文英廷用密谓曰:自缚而请者汝耶?壮士故不畏死,今市亡赖为乱,彼无他劳,不可以汝曹例。汝为我倡众捕乱,功成,讵论赎,且有赏。即不幸死,死义终有名,今奈何不令天下称义士,而称叛卒乎?二黠魁踊跃听命,遂前薄乱民,大败于菜市桥褚家堂等处,反缚诣台者百五十人,而仕卿在焉。讯得倡谋挟刃腰金帛者五十余人,皆枭之,余放归,民乱姑平。仕胤复念悍卒犹未置法,乃阳谓二黠魁曰:功差足赎矣。予之冠带,榜于营曰:还而饷,饷如赵尚书时,咸帖然服。密廉得倡乱者陈德胜七人,曰:汝为乱首,天子三尺不贷。斩之。复捕文英廷用至,曰:汝故自祈死,今得死,晚矣。又斩之,而驰使通赦各营曰:天子以尔有功,不尽诛,今后当尽力为国守御。军民欢呼,浙自是无警矣。事闻,帝进佳胤右都御史) 十年内,好相业,史书彪炳。(张居正于隆庆元年,以礼部尚书进武英殿大学士,四年进少傅,六年进少师,受顾命,万历元年,位首辅,加上柱国太师。万历十年卒。旧史载居正登首辅,慨然有任天下之志,劝上力行祖宗法度,上亦悉心听纳,十年来海内肃清。用成梁继光,委以北边,攘地千里,荒外警服,南蛮累世负固者,次第遣将削平之,力筹国富,太仓粟可支十年,冏寺积金至四百余万,成君德,抑近幸,严考成,核各实,清鄄传,核地亩,一时治绩炳然。从信录云:江陵相才尽好,相业可观,惜相量不足耳) 为夺情,跪索刃,被议忘亲。(张居正父丧讣至,帝手谕宣慰,居正上疏乞回籍守制。有旨夺情视事,居正再疏乞终制,不允。乃请在官守制,不造朝,许之。编修吴中行、简讨赵用贤各疏,员外艾穆、主事沈思孝合疏,皆言其忘亲贪位。居正大怒,大宗伯马自强曲为解,居正跪而以手捻须曰:公饶我,公饶我。学士王锡爵,径造丧次为之求解,居正曰:圣怒不可测。锡爵曰:即圣怒,亦为老先生而怒。语未讫,居正屈膝于地,举手索刃作刎颈状曰:尔杀我,尔杀我。锡爵趋出。明日,四人同受杖遣戍) 王大臣,嘱诬拱,事有附会。(帝出干清宫,见一无须男子,假装内使,趋走张皇。左右执之,冯保立鞫之,名王大臣,问何来,曰:自戚总兵所来。居正嘱保曰:戚公方握南北兵,禁勿复言,可借以除高氏。大臣既下厂,随有辛儒者,与同寝处,极款厚,因教之曰:但称自高阁老所来,欲阴行剌,即官汝锦衣,赏千金。大臣如其教,厂卫缇骑已集高门矣,左都御史葛守礼诣居正曰:愿以百口保高公。吏部尚书杨博曰:愿相公持公议。居正愤曰:二公意我甘心高公耶?取厂揭投博曰:是何与我?揭有居正窜改历历有据四字。守礼识居正笔,纳诸袖曰:机密重情,不上闻,先政府耶?居正觉,揖谢曰:苟可效,敢不任。乃以冯保与守礼及锦衣朱希孝会审。忽风霾雨雹不止,理刑官白一清厉声曰:天意如此,可不畏乎?事无影响而强诬之,我辈他日能免诛僇耶。天稍朗,乃会问,厂卫问事,例先杂治,大臣呼曰:故许我富贵,如何打我!保问曰:谁主使?大臣瞪目曰:尔使我,乃问耶?保气夺,强再问何言高合老,曰:汝教我,我何识高合老?保惧,遂罢审,密饮大臣生漆酒瘖之,高老亦幸无虞。将大臣送法司,遂处斩。▼璜按昭代纪略载:王大臣本名龙章,窃主百户章守正金,走三屯营,投戚总兵军,不中选归,遇卖剑者,买剑二刀一。比至京,窃金尽,市剑不售,则谋入内府为盗。因假内使鞾帽衣服牌繐,以清晨入干清宫门。值驾至,龙惊走被执,诘姓名曰王大臣,发厂卫鞫状,得刀剑二于衣中,自言戚总兵家人,受继光指,与客吕举人祖望偕来。及逮祖望与对不验,则诬称中官柯四,令其入内府行劫,又不验。则诬称高阁老拱,令与家人高本李宝同至京,及不知姓名内使引入内谋为逆。及捕拱原籍,并无所称李宝高本者,止执其仆高来至京与龙质,前后所言殊不相覆。乃送法司治罪,刑部郎中郑汝璧恐龙妄指,阴以药瘖之,对状不发一言,斩于市。是狱也,人谓冯保实构之,冀以害高,而江陵以人情不顺,故申救之,高得免祸。据此则章龙扳诬拱,赖江陵申救,而纪事者以嘱除高氏诬江陵,以密饮漆酒为冯保,书之不可尽信如此。朱璘曰:居正与拱权位相轧,拱去身为首辅,则亦已矣。若借大臣一案,欲杀拱事保,此稗官野史曲意附会,委罪江陵,非持平之论也) 因护丧,知怒保,两借交倾。(太监冯保,惟逐高拱一事,是其首恶。此后颇称持正,如翰林院产白燕,内合生嘉莲,群臣进颂,保曰:主上幼冲,不可以异物启其好。寻以白燕送出。保每裁抑内使,不令预朝事。人多恨之。帝尝与小内侍戏,保至,即正襟端坐。凡有赏赐,非出保口,无敢受者。帝积不能平,一日垂醉,拔剑欲斩之,保匿床下,赖太后救得免。保求去,江陵不可,乃挟太后命,令帝手书悔过词以谢,帝益衔之。江陵殁,始有锄保意,左右知之,以告御史江东之李植,二人犹未敢遽言攻保,会帝遣太监张诚护居正丧归,诚素见恶于保被斥,至是遂摭居正交结保状上闻,李植等踵张诚之说,劾奏保十二罪,借居正以倾保,亦借保以追论居正。帝曰:朕待此疏久矣。安置保于南京。于是诸人纷纷报复,追论居正结保弄权,诏夺居正封诰赠谥) 籍家产,搜珠宝,灭门同叛。(居正故隶辽王尺籍,至辽王宪《火节》淫酗,多所陵轹。有人告王谋反,逮讯无反状,坐淫酗锢高墙,废其府。居正售以为第,人窃忌之,至是帝从辽府次妃王氏奏,请籍没居正家产。不及严嵩二十分之一,株连颇多。诏曰:张居正诬蔑亲藩,箝制言官,蔽塞朕聪,私占废辽地亩,专权乱政,罔上负恩,谋国不忠。本当斫棺僇尸,念效劳有年,姑免尽法。伊属张居易张嗣修张顺张书,俱发烟瘴地面充军。有司勘其家属,长子欲修不胜刑,自缢死。刑部尚书潘季驯奏曰:居正家产抄没,国法已正,众愤已平,但其八旬老母,衣食不周,子孙死亡相继,殊失罪人不孥之意。帝诏有司官保全之。时潞王将婚,太后言珠宝未备,帝曰:办此不难,近来廷臣无耻,尽献张冯二家,今已抄没入宫。其后竟无所得。朱氏曰:江陵功在社稷,未可诬也。及没,神宗惑于仇口,忘其旧勋,籍产灭门,视同叛乱,是神宗负居正,居正不负神宗也) 惑南台,诬血口,大负忠勋。(初,帝赐居正手敕,有精忠大勋、言不能尽、官不能酬之语,至是惑于雠口,如御史羊可弘追劾其归葬有五步一井,以清行尘;十步一庐,以备茶灶。识者谓那得有许多井许多灶,可笑也。且世宗自号尧斋,神宗自号禹斋,中允高启愚主南京己卯科乡试,题出舜亦以命禹,意属谀君,亦未可知。乃南台乘隙诬居正欲受禅,启愚为谋主劝进。仕途血口,洵可畏哉) 江陵逝,初政衰,申王宽大。(初,帝欲营建,居正谏止。居正没,即兴工,动费巨万,朝士更易殆尽。居宫静摄不视朝,初政遂衰。捷录曰:继江陵者,吴郡申时行、太仓王锡爵,二辅臣务为宽大以悦人心,而法纪弛矣。临御久而倦勤生,经筵久虚,禋祀屡摄而政事怠矣。 时行,字汝默,号瑶泉,长洲人,谥文定) 建言臣,偏且乱,枝节横生。(辅臣王锡爵疏言:臣幸与诸臣立不讳之朝,人无择言,言无择官,然言太烦则乱,太执则偏,太深则刻。今言不已而渐轻,轻不已而渐厌,使君父视外廷疏奏如贾竖纷争,虽有谠论,亦将格而不入矣。阁臣叶向高疏言:近日建言诸臣,意见稍分,藩篱遂树,株连蔓引,枝节横生,朝贤暮否,好莠自口,皇上无所可否,聚之使争,养之使哄,奏牍日多,事端日起。锡爵,字符驭,号荆石,太仓人,谥文肃。向高,字量幼,号台山,福清人,谥文忠) 立名节,攻宰相,殊卑国体。(时廷臣自负气节,每与政府相抗。给事段然首论内合王锡爵朱赓擅权乱政,何士晋论锦衣都督王之桢为辅臣爪牙,礼科张凤彩刑科萧近高张国儒交章论锡爵赓奸状,俱不报。朱璘曰:张江陵没后,南北台谏不问是非,不问贤否,专攻宰相,意谓欲立名节,当自清宫禁始,欲清宫禁,当自攻宰相始。贤如申文定王文肃朱文悫,直指为权奸。部司诸臣明知其诬,虑及并噬,不敢辨白。朝廷亦知其诬,避其激聒,疏竟留中。使言者益横,国体益卑,人心风俗,愈不可问也) 争国本,滋激聒,立爱疑心。(帝恭妃生皇长子,郑妃有宠,生皇三子,即命进为贵妃。给事姜应麟等以郑妃生次子,恭妃诞元子,不宜反令居下。帝怒谪之,谕阁臣曰:彼疑朕废长立幼,先揣摩上意。朕岂以私意废公论耶?员外沈璟主事孙如法言:恭妃育元嗣,五年未闻进封,所以不能无疑。帝亦怒谪之。申时行疏请册立东宫,不允。于是科道王三余等各请建储,不报。中外谓帝许郑妃以立爱,言者纷纷,帝曰:皇后年尚少,恐后有出,令将三子一并封王,以待将来无嫡立长。群臣哗然曰:三王并封,名分何辨?乃攘臂大呼,连章累牍,曰争国本,缘此迫胁辅臣,挽回成命。疏请停封,祗请皇长子出开预教,帝又欲皇三子一并行出阁礼,锡爵复疏争之,合臣赵志皐张位亦言:皇三子决该少迟。帝从之。两京九卿科道合辞复请立东宫,郑贵妃弟国泰,亦特疏恳请,帝谕曰:皇子体弱,稍俟年月,长幼之序,岂有摇动?郑妃尝请定名分以免疑议,朕前已谕卿等知之。今又来陈奏,朕不喜激聒。且看十四年至今,未有一年一月一日之不激聒者,此辈离间我父子,以成己卖直图报之逆志。子乃朕子,诸臣以言激朕,欲朕之疾剧乎?至万历二十九年,帝从阁臣沈一贯请,乃册立皇长子常洛为皇太子,次子常洵为福王,常浩瑞王,常涧惠王,常瀛桂王。后皇后病不起,群情疑郑贵妃必为后。及皇后崩,中宫久虚,贵妃竟不进位) 编废立,续妖书,忧危竑议。(山西按察使吕坤,辑闺范图志一书,郑国泰增入后妃部,始汉明德皇后,终郑贵妃。给事戴士衡言:坤逢迎掖廷,语侵贵妃。全椒知县樊玉衡先请立东宫,疏内有皇上不慈、皇长子不孝、皇贵妃不智语,贵妃闻之,诉于帝,会有援引历代嫡庶废立之事,编成一书,名曰忧危竑议,内刺张养蒙刘道亨魏允贞郑承恩等,戚党疑其书出士衡手,承恩疏辨,并奏士衡揑造伪书,中伤善类,目为二衡,以激上怒,因并遣戍。及太子既立,又有造妖书云续忧危竑议,凡三百余言,谓东宫不得已而立,故从官不备,寓后日改议之意。其特用朱赓,赓者更也。内外官附赓者,文则戎政尚书王世扬、巡抚孙玮、总督李汶、御史张养心,武则锦衣都督王之桢、都督佥事陈汝忠、千户王名世王承恩、锦衣指挥佥事郑国贤,又有陈矩,朝夕帝前,以为之主。沈一贯右郑左王,视福避祸,他日必有靖难勤王之事。吏科给事项应祥撰,四川道御史乔应甲刊,其书一夕间,自宫门至衢巷皆遍。及明,举朝失色,莫敢言。朱赓以闻,帝大怒,令厂卫搜缉,务得造书主名。侦校塞路,大开告密) 得生光,方免坐,沈郭诸君。(先是楚王华奎,与宗人华赿相讦,赿奏奎非楚王子,礼部侍郎郭正域,江夏人,右宗人,正域系阁臣沈鲤门生,鲤又右正域。尚书赵世卿等皆言王非假,给事姚文尉等疏论正域修怨谋陷王,帝以王为真,罢正域官,沈一贯亦以楚宗事恨正域及鲤,于是给事钱梦皋论妖书,直指为正域与鲤所造,御史康丕扬起而佐之。正域方守冻潞河发,卒围其舟,捕其仆隶乳媪十三人,又捕正域舍人毛尚文等,拷讯无所得,逻校且环逼鲤第,迫胁不堪。时逻织株连,长安中无敢偶语。最后得锦衣百户崔德缉顺天黜生皦生光,生旋光性险贼,善胁人财,遣戍大同,赦归不悛,犹胁郑国泰金。廷讯时,御史沈裕恐无所归狱,厉声折生光,从重论,生光叹曰:朝廷得我结案,如一移口,诸君何处求生?遂诬服。生光论斩,帝加等,以谋危社稷徘,磔于市。妖书实非生光,第其人可死,故人不怜之。后中书舍人永嘉赵士祯疾笃,自言为此,肉碎落如磔。 赿音低。正域字美命,号明龙。沈鲤,字龙江,归德人) 正宫中,忧郁疾,风闻臆度。(工科王德完疏言:道路相传,中宫役使止数人,忧郁致疾,阽危不保,臣得风闻言事。盖孝端皇后抚育诸子有恩,帝以贤相敬重。惟后多病,故德完臆度,以为帝宠郑贵妃,待后衰薄,致此疾也。帝震怒,下锦衣卫讯治) 忽张差,枣木棍,面论慈宁。(万历四十三年,有一男子,持枣木棍,撞入慈庆宫,打伤守门内官李鉴,直至前殿檐下。众执之,皇太子奏闻,命法司提问。巡城御史刘廷元奏:犯名张差,口称持斋讨封。迹涉风狂,貌似桀黠。刑部郎中胡士相等审,差供被李自强等烧差柴草,气愤来京声宽。从东进,不识门径,路遇二人,言无凭据如何进,拿杠子一条,便可当作寃状?差气忿,失志颠狂,遂拿枣木棍,复从东华门直至慈庆宫门首,被擒。合依宫殿前投砖石伤人律,斩立决。提牢主事王之寀奏:臣散饭狱中,见张差非风颠人,供有马三舅李外父,叫我跟不知姓名老公到京,有不知街道大宅子一老公说,且先走一遭,撞着便打杀,与我枣木棍,领至厚载门,进到宫门上,守门官阻住,我打倒他,老公多遂被缚。小爷福大。又招有棍多人众等情,其各犯姓名不说,乞敕会问。郎中陆大受疏言:青宫何地,变岂能因?内有奸戚二字,帝恶之,与之寀疏俱不报。行文蓟州确查。知州具言其发颠始末,诸臣皆欲以风颠结案,刑部司官胡士相等十八人再审,差供马三舅名马三道,李外父名守才,不知姓名老公,是修铁瓦殿庞保,不知街道大宅子,是住朝外刘成,三舅外父,常往保处送灰,保成和三道等偪着我来,说打上宫中,见人便打等语。给事何士晋言:事涉宫闱,形见势逼。时语多涉戚臣郑国泰,且侵贵妃,国泰出揭自白。于是帝幸慈宁宫,皇太子侍,帝命百官皆前,口谕昨有风颠张差闻入东宫伤人,外庭遂生枝节。谁无父子,尔等乃欲离间吾父子耶?适见刑部问的招情,止将本内人犯张差庞保刘成实时处死,其余不许波及一人。因执太子手示群臣,曰:此儿极孝,我极爱惜他。又以手约太子体曰:从六尺孤至今,成丈夫矣。我有别意,何不于彼时更置,至今长成,又何疑耶?顾问太子:尔有何语与诸臣言之?太子曰:似此风颠之人,决了便罢。我父子何等亲爱,尔等无听流言,为不忠之臣,使我为不孝之子。帝悦,连声重述东宫语,因令群臣出,诛差于市。会讯保成主使,严讯不承,东宫传谕从轻拟罪,寻毙保成于内庭。夏允彝曰:挺击事,之寀询差言甚悉,举朝喧然,以为国戚有专诸之意。而攻东林者云,上于贵妃盛时,曾许立爱,晚愧言之不符,因劝贵妃广修佛事,助银十万建祠。二珰以为砖瓦多,不若置窑自造,居民多鬻薪于珰。张差卖田买薪,亦市于珰,人忌之,焚其薪,差讼于珰,被责,差以产破薪焚,讼又不胜,愤愤持挺入宫,欲告御状。不意闯入东宫,诸臣危言之,使东宫免意外之虞,断小可少。乃刘廷元辈必斥遂执法者,何欤) 责国泰,保疎虞,郑妃泣拜。(先郑国泰具揭自白,何士晋复奏,大受疏内虽有身犯奸戚凶锋等语,并未直指国泰主谋。国泰遽尔具揭张皇,人遂不能无疑,乞将庞保刘成拷讯,如供国泰主谋,臣等执法讨贼,不但宫中不能庇,即皇上亦不能庇。设与国泰无干,请与国泰约,嗣后凡皇太子皇长孙一切起居,俱系国泰保管,稍有疎虞,即便坐罪。语虽不伦,帝亦不问。是时贵妃危惧,诉与帝,命自白之太子。贵妃见太子,辨甚力,贵妃拜,太子亦拜,且拜且泣,帝亦掩泣,为毙二珰以解) 据风癫,主梃击,易世纷争。(先是蓟州知州戚延龄,具陈张差致癫始末,诸臣据为口实,以风颠二字,定为铁案矣。惟王之寀陆大受何士晋力主挺击辞连宫禁,及事寝,科臣徐绍吉台臣韩浚纠之寀,特黜为民,补士晋于外,大受以大计黜去,嗣是互相攻击。历泰昌至天启元年,御史魏先缙上言:张差挺击之谋,打死小爷之逆,稍有人心,宜请剑杀贼。乃诸臣精神不用之以护青宫,偏用之以庇奸党,首捏风癫以为张本。之寀明言入告,诸奸惧不附己,宁宽贼徒而罪之寀。天启二年,之寀又上言:胡士相,主风颠者也;堂官张问达,调停风颠者也。先允风颠,后宽奸宄,岳骏声等问恶相济。五年,御史杨维垣劾张差一案云:君臣之间,以理喻,不以势激。之寀诬皇祖,负先帝,先帝之危,不危于张差之一挺,而危于之寀之一激。岳骏声复申挺击始末,疏入,骏声起用,削之寀籍,逮讯追赃,之寀竞以重谴死) 顾宪成,倡讲学,东林党议。 从此后,相倾轧,五十余春。(自国本论起,言者皆以早建元良为请,内合申时行王锡爵,皆婉转调护,而心亦以言者为多事。锡爵语文选郎中顾宪成曰:所怪庙堂之是非,天下必欲反之。宪成曰:吾见天下之是非,庙堂必欲反之耳。遂不合。然时行性宽平,所斥旋加拔擢。沈一贯既入相,以才自许,不为人下,宪成不合,遂谪归,讲学于东林,故杨时书院也。孙丕扬邹元标赵南星之流,蹇谔自负,与政府相持。附一贯者,科道亦有人,而宪成讲学,天下趋之。一贯持权求胜,受黜者身去,而名益高。是为东林党议之始,自是南北科道,互相攻讹,至不可问。给事朱一桂、御史徐兆魁,疏称宪成讲学东林,遥执朝权,结巡抚李三才,倾动一时。孙丕扬等角胜附和,京察尽归党人。不报。自万历二十二年起,言官攻言官,大臣攻大臣,更相倾轧,垂五十年。 宪成,字叔时,号泾野,无锡人,谥端文。一贯,字肩吾,号蛟门,鄞县人。丕扬,字叔孝,富平人) 齐楚浙,攻道学,当关虎豹。(时奏疏一概留中,无所处分,惟言路一纠,其人自去,不待旨也。台省之势,积重不返,有齐楚浙三方鼎峙之名。齐党亓诗教周永春韩浚为首,燕人赵兴邦辈附之;楚党官应震吴亮嗣等为首,蜀人田一甲徐绍吉辈附之;浙党刘廷元姚宗文为首,乡人商周祚董元儒辈附之。他如刘文炳房壮丽等,及南京周达孙光裕辈相应和,务以排东林、攻道学为事,因为小东大东之说。以东宫为大东,东林为小东。诸拥护东宫者,悉目为邪党,偶一人异议,群起力攻,不逐不止。大僚非其气类,则不得安其位。由是天下大权,尽归言路,帝三十余年不御朝,考选候命者八年不下。惟此诸人久居要地,笼致后进,令入其党,铨部大臣非齐楚则浙人,如赵焕乡继之李鋕,年皆七八十余,他方之士不得并进,而诗教兴邦应震嗣亮廷元宗文势尤张,时人称为当关虎豹。天下清流,放废殆尽) 厌章疏,置高阁,一听沽名。(时庙堂水火,纷如聚讼,帝厌恶之,斥逐相继。持论者愈坚,乃一切置之高阁,即有指斥乘舆,亦不动怒。曰:不过欲沾名耳) 缺大僚,都道门,九卿无迹。(吏部所推内外大僚疏,一概不报,叶向高言:九卿大僚缺乏,尚书侍郎共止五人,而户部尚书赵世卿,病将一载;兵部尚书李化龙,久病不愈;刑部尚书沈应文、工部侍郎刘元霖,皆病笃。只一礼部侍郎杨道宾尚在供职。昨陪祭时,眩仆坛中未苏。都门道上,几无九卿之迹矣。连疏请将原推部臣亟赐点用,不报。复请检发原疏,报曰:补官诸疏,候朕详览检发) 推选官,苦困守,长叹河清。(时铨臣推举部堂,久不点用,大选官员因吏科无人掌印,不得领凭,困守都门,六部皆虚曹。各边请饷,无人发;各处解银,无人收;颁历贺冬,无人典礼;考选科道,待命八年,吏部具题数十上,杳无俞旨。时有河清难俟、人寿几何之叹。叶向高言:诸人以不用不舍之身,居不进不退之地,上不能効职,下不能糊口,年复一年,徘徊踯躅。因乞归,疏四十五上,乃得请) 春献策,位主谋,大兴矿税。(万历二十四年,京卫千户仲春建策请开矿,助大工。命户部锦衣卫各差官同春开采。先是奸人王君锡奏开易州矿,户部尚书林材执奏:山野之害,盗之囮,寇之薮也。乃止。及新建张位为相,主其事,谓可益国,无病民,采之便,而矿税始起。于是大兴开采,命太监张忠往山西,曹金往两浙,赵钦往陕西,陈增驻山东,高寀领福建,杨荣办云南,邱乘云驻四川,李敬摄广东,郝隆刘朝用采池州,陈奉领湖广,鲁坤开彰德卫辉,大珰杂出,诸道纷然。矿务之外,天津有店租,广东有珠榷,两淮有余盐,京口有供用,浙江有市舶,成都有盐茶,重庆有名木,湖口长江有船税,荆州有店税,又有门摊商税油布杂税) 遣中使,肆诛求,激变相寻。(将诸省税归并矿使,又命内监王忠税密云,张煠税芦沟桥,马堂税临清,陈增税东昌。暨禄征凤庐安徽常镇税,邢隆税沿江洲田。是时矿税诸珰,横肆毒虐,掘坟墓,奸子女,利有赢缩,均派官民责胁诛求,人人痛愤。于是马堂激变临清,高淮激变辽东,梁永激变陕西,陈奉激变江夏,李凤激变新会,孙隆激变苏州,杨荣激变云南,刘成激变常镇,潘相激变江西。侍郎冯琦上言:矿税之害,滇以张安民,故火厂房矣;粤以李凤酿祸,欲剸刃其腹矣;陕以委官迫死县令,民汹汹矣;两淮以激变,劫毁官舍矣;辽左以余东翥故,砟尸抄家矣。土崩瓦解,乱在旦夕。不报。检讨蔡毅中上皇明祖训节略内关矿税者,为注疏二十二卷,不报。三十三年,冯琦复言:矿使出,而苦甚于兵;税使出,而苦甚于矿。乃诏罢采矿,税归有司。 冯琦,字用蕴,号琢庵,临朐人) 已频年,水旱灾,虫荒犬鼠。(自万历十四年,水旱迭见,四方奏报无虚日。北直河南山西山东陕西,俱报异常旱灾。江西福建江南江北,俱报异常水灾。庙堂无策,惟安抚流移、禁戢攘夺而已。嗣是靡岁不然。有歙人汪宗孝,梦文皇召使治水,引见殿上,左右以奏牍上,文皇推案震怒曰:复坏我东南百万民命。果于三十六年,吴楚汪洋无际,田庐荡然无存,人相噉食,各省连遭荒旱,蝗虫蔽天翳日,石灰沟天鼓呜,空中有犬形者,羣吠有声。又有异鼠千万,成群衔尾,渡江而南,穴处食苗) 更兵骄,哱煽叛,播上飞文。(宁夏哱拜,以副总兵致仕,子承恩袭。拜虽请老,多蓄苍头军。会洮河告警,拜请以所部三千人从征,巡抚党馨恶其自荐,给以羸马,拜怏怏去。至金城,诸镇兵皆出其下,贼平驰还,遂有轻中外心,恣睢骄横。馨每裁抑之,欲坐拜冒粮罪,以承恩强娶民女为妾,杖之二十。适镇兵请冬衣布花月粮,久未给,先锋营刘东旸,拔抚署前鹿角,作忿状。拜遂嗾东旸纠众入帅府白事,总兵张维忠不能弹压,拥入军门,杀馨,焚公署,收符印,释囚掠城中,劫维忠,以侵粮激变报,东旸自称总兵,听拜主谋。总督遣标下张云谕降,东旸曰:欲我降,授官世守宁夏,不者与套骑驰潼关。承恩狥玉泉营,狥中卫广武,河西望风皆靡。赍金帛诱套部着力免等,许以花马池一带听其驻牧。势大猖獗,全陕震动。四川播州宣慰司使杨应龙,素骄蹇,轻纵法,所居僭饰龙凤,擅用阉寺,嬖小妻田雌凤,疑嫡妻张奸淫,出之。已饮田氏兄所,乘醉封刃取张,并其母首,屠其家。妻叔张时照上飞文告龙反,贵州巡抚叶梦熊,请剿之。蜀人以蜀三面邻播,抚按并主抚,朝议行西省会勘,逮应龙诣重庆对簿,法当斩,请以二万金赎。会征兵援朝鲜,应龙愿将兵报效。释回,遂抗不复出。时照复诣奏阙下,巡抚王继光一意主剿,都司王之翰军覆,大司马以倭氛未靖,欲绥应龙,专事东方,乃仍论赎输四万金,革其职。子朝栋以土舍受事,应龙再及宽政,益怙终不悛,分遣土目置关据险,僭立巡警,劫掠屯堡,劈余庆土司毛承云棺,磔其尸。又掠大阡都坝,焚劫余庆草堂二司,徧及兴隆偏镇都司各卫。围黄平,屠重安司长官张熹家,流劫江津南川。又侵湖广四十八屯,其势大炽) 逐拜入,绝套援,功成灌水。(大发兵征四夏,都御史叶梦熊等分五军攻之。哱拜自北门出战,欲亲往勾套部,副总兵麻贵等先登却敌,逐拜入城。先是拜结套部,奉河东西地图,套人声言已与哱王子为一家,至是套部庄秃赖犯定边小盐池,又以万骑从花马池西沙湃入,总督檄麻贵侦击,别遣董一元乘虚捣其巢,贵败之于石沟旁,一元捣上味巢,斩获三千级。套部惊,引去,拜援遂绝。然每攻城,皆为炮石击伤,乃因宁夏城西北卑下,定议水攻,决黄河大坝水灌城,绕城筑堤长千七百丈,大治船筏攻拔,决水浸北关,城崩。因阳调舟筏击北关,承恩等果趣北关鏖战,总兵李如松等潜袭南关,遂毕登,承恩墐门断堑,守益固。监军梅国桢,使卖油李登者授箚诱承恩杀东旸自赎,承恩与贼党周国柱杀东旸等,悬首城上,于是如松先登,贵等继之,大城悉定。梦熊在灵州闻之,亟令诘旦不灭哱氏者,服尚方。承恩方谒国桢出,参将杨文执之,如松急提兵围拜家,拜仓皇缢,阖室自焚。乃从火中斩拜首,宁夏平,捷奏献俘。磔承恩于市) 刘大刀,平播乱,黔蜀分城。(杨应龙肆逆,朝廷因征倭置之。应龙督苗兵攻陷綦江,以綦江之三溪毋渡、东川之东乡坝,立石为播界,号宣尉官庄,声言江津合江,皆播故土,亦无意竟反,止言争界,负险弄兵,冀如往事曲宥。帝命总督李化龙调川贵湖广兵分道并发。总兵刘綎,素有威名,化龙委綎专制,从綦江连战,破楠木山羊简台三峒,峒号奇险,贼穆照等盘踞,綎力战克之。应龙子朝栋,统苗兵数万迎敌,綎身自陷阵,苗大惊曰:刘大刀至矣。悉溃走。綎进克九盘八娄山关,关为贼前门,万峯插天,中通一线,綎从间道攀藤拔栅入,遂屯白石。应龙自决死战,綎追至养马城,连破龙瓜海云险囤,压海龙囤而垒,此囤贼所倚天险,上囤死守。綎身先士卒,进克土城,诸军登囤,破大城入,应龙同二爱妾自焚,觅尸出焰中,获朝栋及田雌凤等,播贼平。露布以闻,綎功第一。剉应龙尸,磔朝栋于市,分播为二,属蜀曰遵义府,领州一县四;属黔曰平越府,领州一县三) 讨关白,援朝鲜,碧蹄沮丧。(倭酋平秀吉,萨摩州人仆也,始为鱼贩,后统倭渠关白信长兵,遂居关白职位,如大汉大将军号,得主其国。其主山城君,享奉不治事。朝鲜金山,与日本马对岛相望,时有倭户互市,知朝鲜王李昖湎于酒,弛备,吉分遣其渠行长清正,率舟师潜渡临津,分陷丰德诸郡。朝鲜望风溃,李昖仓卒弃王京,奔平壤。倭遂入王京,剽府库,八道几尽没。请援之使,络绎于路,廷议以朝鲜属国,为我藩篱,必争之地,命宋应昌为经略,员外刘黄裳赞画军前,大将军李如松为东征提督。师抵平壤,鼓行至城下,如松从小西门先登,李如柏等从大西门入,火药并发,毒烟蔽空,倭大败。行长遁环龙山,斩获及死于火者,腥闻十里,进复开城,朝鲜之黄海平安京畿江源四道并复。倭奔王京,王京为朝鲜都会,咸镜忠清二道为犄角,颇据天险。援师既连胜,有轻敌心,朝鲜人以倭弃王京遁告如松,信之,轻骑趋碧蹄馆,倭猝至,围之数重,将士死战。自巳至午,矢且尽,金甲酋前搏如松甚急,裨将李有升以死护,刃数倭,中钩堕,为倭支解。会援兵斫重围入,遂溃。而我精锐,亦多丧失) 日本封,尉山捷,剧演东征。(先是朝鲜请援,兵书石星募游客沈惟敬入倭关说,归报行长愿退平壤迤西,以大同江为界。李如松藉惟敬绐倭封而阴袭之,大捷平壤。及碧蹄之败,顿师绝域,气益索,乃令惟敬往论倭献王京,返王子。倭果弃王京,移釜山浦,惟敬归自釜山,同倭使小西飞来,请封贡。石星一意主款,各路兵尽撤,止留刘綎兵防守。廷臣交疏:倭情未定,请罢封贡。星令朝鲜疏请许贡保国,帝怒群臣阻挠封贡,议遣使东封。总督顾养谦奏:贡道宜定宁波,关白宜封为日本王。有言日本王见住山城,有文禄三年历可证者。礼部议:关白或另拟二字。帝竟惟日本王号,以杨方亨充正使,同惟敬奉册往封。封后,方亨报:从釜山渡海,倭于大版受封,即回和泉州,然倭责朝鲜王不往谢,仍留釜山如故。谢表后时不发,方亨徒手归。惟敬续投表文,案验潦草,不奉正朔,无人臣礼。适报清正已拥二百艘屯机张营,方亨始吐颠末,委罪惟敬,并本兵前后手书进呈。帝大怒,逮星惟敬按问,复议东征。以兵书邢玠为总督,改麻贵为大将军,佥都御史杨镐为经理,主事丁应泰为赞画。时倭屯尉山,贵等攻败之,清正奔岛山,坚壁不出。佯约降缓攻,望行长来援。行长亦虑我袭釜营,止以卒三千虚张帜蔽江上。经理闻报即奔,皆溃弃辎重无算。镐贵撤兵还王京,会同邢玠露布,言尉山大捷,应泰闻败,惭惋诣镐,镐示以内阁张位沈一贯手书,并所票未下旨,扬扬功伐。应泰验进退情实,首论位一贯交结边臣,扶同欺蔽。镐饰罪张功。帝震怒,罢镐听勘,位削籍。一贯会玉熙宫宦侍演东征剧,荧惑圣听,帝为之霁颜,复召一贯入阁) 乘归势,贪天功,方纔结局。(东征师日久无功,朝议撤兵,会福建都御史金学曾报平秀吉九月九日死,各倭业有归意,贵等因水陆乘势夹击。倭遁锦山,歼焉,水为之赤,南海荡平。东征始结局焉。捷闻,题叙功次,邢玠加太子太保,綎贵四帅加都督,荫一子;镐以前官叙用。纪略曰:釜山用兵,四将军二十六偏裨,金钱数百万,竟收功一死关白。一时文武,几贪天功矣) 戊午年,抚顺市,覆没援军。(万历四十六年戊午,是年为我大清太祖高皇帝天命元年,夏四月,遣所部诣抚顺市,潜以劲兵踵袭,城陷,执游击李永芳,用汉字传檄清河,谕北关归顺。辽抚利瓦伊翰趣总兵张承荫移师应援,承荫直前遇伏,万骑突出,承荫及副将颇廷伯游击梁汝贵死之,全军覆没,东西飙动) 起废将,催红旗,败征先识。(特起废将李如柏杜松,以如柏总辽镇兵,松屯山海关。旋诏松与刘綎星驰出关,加前辽抚杨镐兵部侍郎,经略辽东,赐尚方剑。帝以援辽兵马大集,经略奏报稽延,恐师老财匮,下廷议。大学士方从哲、兵书黄嘉善、兵科赵兴邦等,发红旗催镐进兵。时蚩尤旗长竟天,綎出师日,五星鬬于东方,松垂发,牙旗折为二,识者预知为败征) 四路兵,师期泄,尽坏长城。(杨镐登坛誓师,分兵四路:总兵马林由靖安堡趋开原铁岭,攻其北;杜松由抚顺关趋沈阳,攻其西;李如柏由鸦鹘关趣清河,攻其南;刘綎由晾马佃趋宽奠,攻其东。期会二道关并进。值天大雪,兵不前,师期泄,松越五岭关,先期抵浑河,既渡遇伏,松血战力竭而死,渡河之兵无一存者。马林改由三坌堡出边,抵二道关,遇乘胜来攻,遂败。綎独纵兵马家寨口,深入三百里,克十余寨,入重围夹攻,遂溃,綎及军锋刘招孙等并阵殁。惟清河一路,如柏以经略令箭撤回获全。是役也,文武将吏死者三百余员,军士死者四万五千八百人,亡失马駞甲仗无算。报至,京师大震,撤如柏听助,遣缇骑逮镐。兵科参:看得镐丧师失地,法罪难宥,而曰未尝私如柏也,曰松故违节制也。如柏未战辄逃,以令箭招之,说者谓令箭先藏如柏身,托名传自于镐,不然,杜松轻进,何不用令箭退之耶?闻镐将出师,松言将领未协,未便大举,镐不听,松乃投揭兵部,冀缓师。如柏于关外邀回,重责十棍,已含陷松之毒矣。如柏谓松曰:吾以头功让汝。松贾勇先登,不知如柏布置奸人为松向道,诱令入伏。如柏先逃,望援不至,碎首沦没。綎亦血战,同时死敌。实镐与如柏合谋陷害,坏此长城。而曰松违节制,松死不瞑曰矣!如柏虽先雉经,尚当跽斩,杨镐罪在不赦。晾,京上声。坌音汾) 擢廷弼,赴广宁,集兵守渖。(擢大理寺丞熊廷弼为佥都御史兼兵部侍郎,赐尚方剑,经略辽东。廷弼即日就道,时开原铁岭皆陷,廷弼率八百人抵广宁受代,驰赴辽阳,设坛祭抚清开铁死事军民。先以沈阳空城难守,议守辽阳,后以兵力稍集,乃主守沈阳) 请帑金,十万两,怎济军兴。(是时调兵十八万,岁需饷银三百二十四万,运粮单三万七千辆,牛七万四千头。兵部引征倭征播例,需银三百万两。不报。朝议请帑金百万救边,上谕内帑空虚,止允十万两。兵书黄嘉善率九卿科道叩文华门请发内帑,乃允发四十万两) 君不朝,臣不讲,边防吏治。(帝在位四十八年。自张居正没后,静摄深宫三十余年,不一御朝。不轻与臣下相接。其时台谏颇得吐气,然不论边防,不讲荒政,不求吏治,惟以风力搏击为能,结党构难,使大臣不乐魏阙而乐江湖,边帅不畏强敌而畏言路,卒至酿乱) 弛纪纲,立门户,祸乱将临。(辅臣叶向高言:臣工辑睦,共事皇上,天下不难治也。乃藩篱未破,攻击徒烦,遂令纪纲为之废弛,邦国因而殄瘁,如所谓秦人晋人楚人齐人浙人者,门户一分,猜嫌四起,循环报复,祸乱之生,将在旦夕。汉唐宋党人之祸原,与国运相终始也) 贞皇帝,刚一月,泰昌未改。 借年号,五个月,义重存亲。(神宗崩,太子常洛于八月朔即位,诏以明年为泰昌元年,是为光宗贞皇帝。至九月朔,刚一月而帝崩,熹宗立,亦诏以明年为天启元年。诏已颁,而礼科李若珪奏称:先帝虽仅匝月,岂可使午号不存?今年自八月初一日以至十二月终止,宜借之先帝,俱称泰昌。万历年号,自今七月终止,则既不碍万历之实数,又不碍明年之称元。御史黄士彦议:先帝以明年为泰昌元年,实未尝改元也。今以中岁改元,使先君不得毕其数,嗣君不得正共初。御史左光斗议曰:年号之议,为泰昌之崩而存之也,今天启之明年已定,泰昌二字,茫无安顿,故不得不曲全先帝之年号,而纷纷之议,直欲削之。夫泰昌不忍其亲则存之,天启独忍于亲而削之乎?熹宗于是诏自本年八月初一以至十二月,改元泰昌) 未登极,发帑银,首停矿税。(帝未登极,先以皇太子令旨,将矿税尽停止,收税内监马堂等俱撤回。又令旨发帑银一百万两,星夜解赴九边犒赏;与脚价五千两,沿途支用,不得骚扰驿递,其银毋入户部,差官即发,不许迟延) 起废臣,召旧辅,美政宣行。(起用汪应蛟工部尚书,董从儒工部侍郎,邹元标大理寺卿,刘光复光禄寺丞,周曰庠朱一桂并太仆少卿,朱国祚南京礼部尚书,冯从吾尚宝卿,李宗延光禄少卿。建言得罪诸臣王德光等三十三人,并起为部寺官。又谕阁臣:朕思旧辅叶向高,匡时伟器,经济弘才,今国家多事之秋,正赖辅臣协赞,着差官召来。又磁器屏风织造龙凤,一概罢征。皆美政也) 四美进,四肢软,文升攻泄。(帝于八月朔即位,遵遗命封郑贵妃为皇后,命礼部查例贵妃进美女四人,至初十日,帝不豫,内医崔文升下通利药,一昼夜三四十起,支离床褥间,遂不视朝。羣臣问安,传谕数夜不得眠,头目眩晕,四肢软弱,不能动履。御史郑宗周等上书方从哲,责以用药乖方之故。给事杨涟上言:贼臣文升,如其知医,则医家有余者泄之、不足者补之,皇上哀毁之余,一日万几,于法正宜清补,文升反投相伐之剂,用药谬悮若此,有心则虀粉不足赎,无心则一误岂可再误) 李可灼,红丸药,连进身崩。(帝疾大渐,连日召见羣臣于干清宫,谕册封李选侍为皇贵妃,顾皇太子曰:卿等辅佐为尧舜,因问有鸿胪寺官进药何在,方从哲奏:寺丞李可灼,自云仙丹,臣等未敢轻信。命宣司灼胗视,具言病源及治法。和药进,帝饮汤辄喘,药进乃受,帝喜,称忠臣者再。诸臣出宫门外,竢少顷,中使传圣体用药后,暖润舒畅,思进饮食。诸臣欢跃而退,时日巳午。比未申,可灼出,辅臣迎讯之,可灼言上恐药力竭,复进一丸,亟问何状,可灼以如前对。五鼓,内宣急召,诸臣趋进,龙驭以卯刻上宾矣) 方从哲,轻票拟,羣情腾沸。(时中外藉藉,以李可灼误下劫剂,恐有情弊。而方从哲拟旨,赏可灼银五十两,御史王安舜首争之,疏曰:先帝烦燥火结,宜清不宜助,红铅乃妇人经水,阴中之阳,纯火之精也,而以投于虚火燥热之症,岂不速之逝乎?以无方无制之药,驾言金丹,轻亦当治以庸医杀人之条。疏入,改票李可灼当先帝病革,进药不效,殊失敬慎,但亦臣子爱君之意,姑从轻罚俸一年。而议者蠭起矣,于是从哲拟旨下司礼监查明奏处,劾奏从哲者益众。从哲上疏辨,自请削夺,投诸四裔,以御魑魅) 合张差,加弒逆,未免深文。(御史郑宗周言:崔文升包藏祸心,往岁张差之变,今日文升效尤。今不明言正罪,第恐张差之后,因有文升,文升复置不问,奸人何所忌而不为也。给事惠世扬言:文升轻用泄药,从哲必加曲庇,律之赵盾许世子,何辞弒君之罪。光禄卿高攀龙言:文升故用泄药,是明以药弒君也,往者张差谋逆,郑国泰主谋;文升为郑氏腹心,罪岂在张差下乎。礼部尚书孙慎行言:可灼进红丸,乃从哲所进。不知药物,敢突以进,春秋许世子进药,自伤与弒。从哲无弒之心,却有弒之事,欲辞弒之名,难免弒之实。给事魏大中言:可灼之药,不合之文升不备,文升之逆,不遡之张差不明。郑国泰方从哲之罪,不参之三案不定。都御史邹元标及科道皆参劾不已,乃下部议,尚书张问达等公奏:用药始末,臣等共见共闻,是时辅臣急迫仓皇,弒逆二字,何忍轻言?但红丸轻进,从哲未能力止,至处分票拟,则失之轻。辅臣自请削夺,相应为法任咎。可灼应敕法司究问,文升轻进大黄凉药,罪在可灼上矣,应逮文升,从重究拟。已而可灼遣戍,文升仍发南京。谷应泰曰:诸臣以攀髯之忠,过于骚激,无足怪者。至以文升可灼之不慎,即比之王莽椒酒、梁冀煮饼,则深文周内,不无伤于好尽矣。 慎行,字闻斯,号淇澳,武进人,谥文介。元标,字尔瞻,号南皋,吉水人,谥忠介) 李选侍,门幔中,求封要挟。(初光宗不豫,传谕礼部封选侍李氏为皇贵妃,后召见诸臣于干清宫,谕以速封选侍,语未既,选侍披帏立,呼皇长子入,咄咄语,复趋之出。皇长子向上曰:要封皇后。上不语。翌日上崩,后都给事杨涟疏选侍移宫始末,内云:臣蒙先帝召见,目击当日情形,敢不一语。忆先帝凭几之言,问及选侍,选侍忽从门幔中手挽皇上而入,复推而出云,要封皇后。夫君臣正相引痛之时,忍于要挟求封,一旦事权在握,岂仅仅虚名足称其意乎) 拥嗣君,入慈庆,宫避干清。(光宗崩,给事杨涟语尚书周嘉谟等曰:选侍非可托少主者,急宜请见嗣君。随拥出宫,移住慈庆为是。涟遂先诸臣排闼入,哭临毕,请见皇长子,选侍阻于暖合,不得出。青宫旧侍王安绐选侍,抱持出,诸臣即叩头呼万岁。皇长子曰:不敢当。羣臣请诣文华殿,王安拥之行,阁臣刘一燝掖左,勋臣张维贤掖右。内侍李进忠传选侍命召还者三,喝诸臣曰:汝辈挟之何往?涟叱之,共拥至文华殿,礼见毕,请即日登极,不允,谕初六日即位,复拥入慈庆宫。一燝曰:干清宫未净,殿下请暂居此。皇长子首肯。及移宫后,外廷乃有蜚语,皇长子特谕廷臣,内云:朕至干清宫丹陛上,选侍使李进忠来牵朕衣,卿等亲见。当时景象,安乎危乎?当避宫乎,不当避宫乎?是日躬视入殓,又阻朕于暖阁,若避宫不早,则盈虚在手,朕不知如何矣。一燝,字贞白,南昌人) 虑武祸,速移宫,左杨过当。(御史左光斗疏请选侍移官上言:内廷之有干清宫,犹外廷之有皇极殿也,惟皇上御天居之,惟皇后配天得共居之。今选侍既非嫡母,又非生母,俨然居正宫而殿下乃居慈庆,不得守几筵、行大礼,名分倒置。倘及今不断,借抚养之名,行专制之实,武氏之祸,将见于今。速移置别殿,殿下还干清守丧,则名分正矣。至初五日,选侍尚无移宫意,杨涟上言:登极已明日矣,移宫一事,臣言之在今日,殿下行之亦必在今日。涟复往趋方从哲曰:天子无复返东宫理。此不可顷刻缓者。内侍曰:独不念先帝旧宠乎。涟怒,声彻大内,选侍移居哕鸾官。夏允彝曰:选侍时在干清宫,以母礼自待,左光斗遽疏言干清宫非至尊不可居,杨涟拉阁臣揭请即日移宫,持论自正。但中言武氏之祸立见于今,差亦过当) 贾具揭,安选侍,战辨方兴。(御史贾继春以李选侍失所,具揭合臣,揭言:新君御极之初,首劝以违忤先帝、偪逐庶母,如选侍之事。宁惟职不忍言,即通国之人长叹陨泣,而顾命辅臣,漠然不与维持乎?纵云选侍原非淑德,原有宿憾,独不念先帝论以选侍育有幼女欷歔情事,而玉体未寒,遂不能保一爱姬乎?愿阁下委曲调护,使选侍得终天年,皇幼女不虞意外。给事周朝瑞以继春揭,谓其喜树旌旗,妄生题目。继春复揭言:保全选侍,亦人伦天理,非旌旗题目也。朝瑞揭驳之曰:安选侍者谓之是,安宗社者顾谓之非乎?继春再揭曰:宗社何尝不安,何必待倾选侍以安之?移宫原是正理,何必移时驱逐?伶仃之皇八妹,入井谁怜;孀寡之未亡人,雉经莫诉。御史王业浩上言:先帝毓德清宫,止孝止慈。何以一女子之微,至生枝节,至分目之?曰安宗社、安选侍,臣恐水火之情形既判,元黄之战辨方兴。自后移宫一案,遂成聚讼) 操论者,爱君心,太苛太激。 致羣小,借三案,网尽东林。(当时挺撃红丸移宫,立为三案名目,各执成见,植党翻异。党东林者主三案,攻东林者争三案,报复不已。后怀宗元年,侍讲倪元璐疏论三案言:主挺击者力护东宫,争挺击者计安神祖。主红丸者仗义之言,争红丸者原情之论。主移宫者弭变机先,争移宫者持平事后。六者各有其是,不可偏非。未几魏忠贤杀人则借三案,羣小求富贵则借三案,故凡推慈归孝于先皇,正其颂德称功于义父。夏允彝曰:东林操论,不失爱君,而太苛太激,使人难受。攻东林者,言风颠、言可灼,无他意,移宫太亟,不失调停。卒以此罪诸贤,而加以一网,不大谬乎! 元璐,字玉汝,号鸿宝,上虞人) 哲皇帝,罪贾揭,停封切责。(光宗崩,长子由校即位,改元天启,是为熹宗哲皇帝。先是李选侍移宫之后,贾继春以选侍失所,具揭阁臣,帝下谕廷臣,内云:选侍殴崩圣母,每使宫眷探听,不许朕与圣母旧人通一语,朕苦衷,外廷不能尽知!今停封以慰圣母之灵,臣工私于李党,不顾大义,谕卿等知之。继春直陈具揭之实,奉旨继春暗揭流毒,进言诬朕,朕皆隐忍。今仍大胆欺天,昂然肆辨,目无君父,奏内只言具揭之实,不明揭中之语,更见欺昧。着照原揭回话。继春复上言:臣因痛切先帝,急欲効忠皇上,及捧读圣论,乃知高厚,曲为保全。而狂愚犹妄有规劝,谨备录原揭回话。帝以揭中无选侍雉经八妹入井三语,着再回话。吏部九卿科道公疏云:继春席藁待罪,恳请优容。仍下旨切责落职,永不叙用) 杀王安,宠魏客,妃又封膺。(河间肃宁人魏忠贤,初名进忠,少亡赖,以赌博受窘,恚甚,遂自宫夤缘入内宫办膳。帝先为皇太孙,忠贤导之,宴游甚欢,因与太孙乳母客氏通。客氏者,故定兴民侯二妻,生子国兴,年十八入宫,二十而寡。光宗立,册太孙为东宫,忠贤充东宫典膳,客氏力也。光宗崩,东宫居慈庆,忠贤与李选侍宫使李进忠刘朝深相结。时太监王安主持一宫事,素刚正,不肯受指使于选侍,故朝与进忠以移宫恨安。安与阁臣同受顾命,见忠贤侵权,欲重惩之,忠贤使给事霍维华劾安,客氏助之,矫旨落安职,降南海净军,使朝提督南海子,勒令自杀。安死,忠贤遂无忌惮,自掌东厂,尽反王安所为。会杨涟劾忠贤,疏上,忠贤益愤,遂矫上命,竟封李选侍为康妃。帝宠任忠贤,爵尚公,赐印曰顾命元臣,客氏封奉圣夫人) 更反复,召继春,移宫坐罪。(召还台臣贾继春徐景濂等,继春请早定爰书,奉旨:先帝升遐,朕躬嗣服,杨涟左光斗,妄希定策,串通王安,倡为移宫之事,揑造垂帘等语,不许康妃从容奉旨,逼令踉跄出宫。先帝体尚未寒,言犹在耳,涟等弃礼忘君,犯上不道。使非贾继春疏揭明斥于前,天牖朕心补封于后,将始终蒙蔽,恩礼有亏,于朕皇考且不得为纯孝。即寸斩杨涟左光斗,何救于事) 由珰款,二十四,忠烈撄鳞。(左副都杨涟疏劾魏忠贤云:撮其大罪之著者二十四款,为皇上陈之:祖宗以票拟托合臣,自忠贤擅权,意旨多出传奉,坏祖宗之政体,罪一。刘一燝周嘉谟,顾命大臣,忠贤交通孙杰论去,不容不改父之臣,罪二。先帝进药之间,实有隐恨,讨贼之孙慎行邹元标,俱致之去,顾于气殴圣母之人,曲意绸缪,亲乱贼而仇忠义,罪三。王纪锺玥正,功在国本,俱陷之削籍去,不容正色立朝之直臣,罪四。国家最重枚卜,忠贤一手握定,直欲门生宰相,罪五。爵人莫重廷推,去岁南太宰北少宰,皆点陪贰,颠倒铨政,罪六。满朝荐文震孟等九人,抗论忤忠贤,尽令降斥,屡经恩典,竟阻赐环,罪七。犹曰外廷臣子也,传闻宫中一旧贵人,荷上宠注,忠贤恐其露己骄横,托言急病,立刻掩杀,是皇上不得保其贵幸矣,罪八。犹曰无名封也,裕妃有喜得封,忠贤以其抗不附己,矫旨勒令自尽,是皇上不能保其妃嫔矣,罪九。犹曰在妃嫔也,中宫有庆,已经成男,乃绕云流虹之祥,忽化为飞星堕月之惨,传闻忠贤与奉圣夫人实有谋焉,是皇上不能保其子矣,罪十。先帝在青宫四十年,操心虑患,护持孤危者,仅王安一人,忠贤以私忿,矫旨掩杀于南海子,是不但杀王安,实敢杀先帝之老奴,略无顾忌,罪十一。今日讨奖赏,明日讨祠额,要挟无穷,王言屡亵。近又于河间建立牌坊,镂凤雕龙,干云插汉,又不止茔地僭拟陵寝而已,罪十二。今日荫中书,明日荫锦衣,金吾之堂,口皆乳臭;诰敕之馆,目不识丁。五侯七贵,何以加兹?罪十三。枷死皇亲家人数命,欲扳陷皇亲,以动摇三宫也,罪十四。良乡生员章士魁,以争煤窑伤其坟脉,托言开矿处死。赵高鹿可为马,忠贤煤可为矿,罪十五。伍思敬胡遵道,以争占牧地细事,而竞置黑狱,草菅士命,罪十六。科臣周士朴,执纠织监,忠贤停其升迁,使吏部不得铨除,罪十七。镇抚刘侨,不肯杀人媚人,忠贤以其不善锻炼,竟令削籍,罪十八。科臣魏大中奉旨到任,忽传旨诘责,及大中回奏,复奉旨供职。煌煌天语,提起放倒,罪十九。东厂自忠贤受事,鸡犬不宁,野子傅应星陈居恭傅继敖投匦设阱,词组违忤,驾帖立下。如近逮汪文言,不令阁知合票,而应星等造谋告密不已。当年汪直,恐未至此,罪二十。前韩宗功潜入长安,侦探虚实,往来忠贤司房之家,事露避去,假令宗功事成,不知九门生灵,安顿何地。罪二十一。祖制不蓄内兵,忠贤创立内操,安知无大盗刺客窜入其中,一旦变生肘腋,可为寒心,罪二十二。忠贤进香涿州,警跸传呼,人以为驾幸。及归改驾四马,羽幢青盖,夹护环遮,已俨然乘舆矣,罪二中三。宠极则骄,恩多成怨,闻今春忠贤走马御前,皇上射杀其马,忠贤不自伏罪,进有傲色,退有怨言,介介不释。从来乱臣贼子,止争一念放肆,遂至收拾不住,奈何养虎兕于肘腋间?此又寸脔忠贤,不足尽其辜者,罪二十四。凡此逆迹,内外皆不敢言,即或败露,又赖有奉圣夫人为之弥缝。故内外知有忠贤,不知有皇上。即如忠贤前往涿州,一切事情,必驰请票拟,待回始敢批发。天颜咫尺,不容裁决,而驰候忠贤于百里之外,事势至此,皇上威灵,尚尊于忠贤耶?疏入,忠贤泣诉御前,辞厂务。温谕慰留。阁臣魏广微,素结忠贤,附为同姓,忠资令广微票旨切责涟。于是诸臣感愤,先后申奏,或专或合,不下百余疏,无不危悚激切。俱严旨切责。 杨涟,字文孺,号大洪,应山人,谥忠烈) 始傅櫆,发难端,徐曹献谀。(刑科傅櫆疏参佥都左光斗、吏科魏大中,交通内监王安,引中书汪文言为腹心,招摇部市,揽泊升迁。诏下文言于狱,革职廷杖。陈建曰:此世道治乱,人心邪正,是非颠倒之大关头也。时逆珰羽翼已成,环视外廷,惟此耿耿数人触眼碍手。罗之以去,而后可以惟吾所欲为,故借文言为用,而櫆首发此难端也。大理寺丞徐大化论杨涟左光斗党同伐异,招权纳贿,命逮汪文言至,并鞫之。工部主事曹钦承,称忠贤为父以媚珰,劾赵南星周宗建张慎言李应升高攀龙黄尊素魏大中等,诬以受熊廷弼赂,以文言为证。一时梁梦环李鲁生等各献谀入告,而追赃严比等旨,俱自顾秉谦出之) 梦环疏,文言逮,胎祸诸绅。(御史梁梦环追论汪文言,奉旨:文言廷杖,岂尽其辜,还着锦衣卫差的当官旗扭解来京穷究,以清祸本。陈建曰,是役也,为一时罗织之章本,诸绅杀身之祸胎) 移宫案,罪独轻,封疆牵入。(初,杨左事起,以移宫为案,许显纯等谋,谓入移宫,则罪名不大,不假借封疆,则难与追赃。且以移宫为案,但属杨左,与顾大章等无与;改为封疆,以周朝瑞顾大章曾求缓杨熊之狱,然与杨左又无与。乃以封疆牵入移宫,于是一纲尽矣) 许显纯,为镇抚,锻炼赃银。(忠贤以锦衣卫指挥许显纯掌北镇抚司理刑,凡忠贤所欲戕害,显纯罗织锻炼,无一免者。勘问汪文言,锻炼两月余,弗屈,最后不能堪,始仰视显纯曰:吾口终不似汝心,任汝巧为之,我承焉可也!显纯乃诬诸人以赃,于是杨涟左光斗袁化中魏大中周朝瑞顾大章六人,同日被逮,下镇抚司。显纯使文言供涟等受贿,文言至死不承,显纯杀文言,自为狱词:涟得廷弼银二万两,光斗得廷弼银二万两,大中得杨镐廷弼银三干两,化中得镐廷弼银六千两,朝瑞得廷弼银一万两,大章得廷弼银四万两。狱上,忠贤即命显纯追赃,五日一比,弛扭则受拶,弛镣则受夹,弛拶夹则戴扭镣受棍,创痛未复,复加榜掠,血肉狼藉。荷桎梏卧堂下,见者切齿流涕。及涟死狱中,土囊压一身,铁钉贯耳。仅以血溅衣裹置棺中,榇归无葬地,置河侧,母妻栖息城楼。忠贤仍令抚按追赃,复毙光斗大中于狱,朝瑞化中俱死,大章下狱自杀。 左光斗,字遗直,号沧屿,桐城人,谥忠毅。魏大中,字孔时,嘉善人,谥忠节。周朝瑞,字思永,临清人,谥忠毅。袁化中,字民谐,武定人,谥忠愍。顾大章,字伯钦,常熟人,谥忠愍) 封疆案,系廷弼,危城力保。(户科姚宗文,丁忧起复,吏部题请,数年不下,宗文计穷。因假招徕西部名,求熊廷弼荐己可使,廷弼不从,由是怀怨。后夤缘得吏科,阅视辽东兵马,意在陵铄廷弼。廷弼亦不为礼,阅视还,即疏诋廷弼,又嗾其党顾慥魏应嘉郭巩等,交章攻击,必欲去之。御史张修德疏论廷弼破坏辽阳,乞择人往代。廷弼疏辨,又疏缴还剑敕,有旨廷弼解任,回籍听勘。御史冯三元张修德、给事魏应嘉复论廷弼,廷弼复疏辨,帝谕合部科道冯三元等与廷弼互相奏扰,就着魏应嘉等前往辽镇,会同彼处抚按勘明,从实具奏。兵科杨涟、御史吴应琦言:勘事之官,不便勘所言之事。改命兵科朱童蒙往勘,童蒙勘后回奏曰:熊廷弼任事,纔十月余耳,而辽阳隳颓之城如新,至奉集沈阳二空城,今且俨然重镇矣。臣入辽阳,官民士庶,垂泣而思,谓数万生灵,皆廷弼一城所留。而廷弼性甚急切,性不急,则功不成。凡借砖巨室、采木园林、移石坆墓,止求应急修筑,刻期责报绅衿,役无豁免。能无腾谤声乎?言官得之风闻,遂胪列入告,廷弼胜气相加,屡疏致辨,非所以待言官,亦非所以自待矣。奉旨辽事会勘已明,熊廷弼力保危城,功不可泯,仍议及时起用,以为劳臣任事者劝) 陷渖辽,究倡议,调遣宗文。(以巡抚袁应泰代廷弼经略辽东,应泰一矫廷弼之严,大为宽政。时蒙古诸部饥,多入塞求食,应泰处之辽渖二城,优其月廪,议者恐杂间谍其中,祸且叵测,应泰不听。至是以降人内应,辽渖俱陷,应泰自缢。帝谕吏部都察院:熊廷弼守辽一载,未有大失,换过袁应泰,一败涂地,当日倡议何人,扶同何官?将祖宗百战封疆,袖手送敌。若不严稽,何以惩前警后?即将更换缘由,及参论各官,详开进呈。又谕吏部:御史冯三元等倡议辽事,直攻廷弼解任回籍。今渖辽陷没,断送无万生灵,可恨可悯。冯三元张修德魏应嘉,各降二级调外;姚宗文革职为民,永不叙用。复起廷弼为经略,赐敕印一品服,赐宴) 争战守,经抚臣,本兵系缚。(时辽抚王化贞,力主进战,本兵张鹤呜然之。熊廷弼奏三方布置有名无实,力请固守。疏揭相寻,经抚水火。御史江秉谦言:数月以来,经略不得措其手足,议者惟曰经抚不和,以化贞欲战、廷弼欲守也。夫经略节制三方,则三方战守,当听指挥。今化贞欲进则使廷弼随之而进,欲退则使廷弼随之而退,是化贞操节制廷弼之权也。御史谢文锦疏言:经臣责任虽重,事权实轻,不幸与本兵相忤,系手缚足,展布无由,欲图固守而不可得。抚臣意气既锐,荧惑复多,又不幸有兵部为主,虽愿不战,而不可得。是二臣之陷于刑辟者,皆尚书张鹤呜致之也) 弃广宁,哭入关,功罪同刑。(化贞上疏请战,令总兵刘渠移军振武。渠方集阵,先锋孙得功,乃化贞心腹将也。未战,遽呼曰:兵败矣。率所部走,渠马蹶被杀,西平守将罗一贯亦死。得功入广宁,呼军民降,封府库以待,一城争夺门走。化贞卧方起,参将江朝栋排闼入,曰:满城人走空矣。化贞所乘马已窃去,仓皇骑朝栋马以行,得功遂踞城。化贞走闾阳,适廷弼自右屯引兵至,化贞向廷弼哭,廷弼笑曰:六万军荡平辽阳,竟何如?化贞议固守宁前,廷弼曰:晚矣,此时谁与为守?惟有护百万生灵入关,勿以资敌,足矣。乃整众西行,幸无追者。帝以广宁失守,经抚罪无所逃,化贞逮问,廷弼回籍听勘。三法司王纪邹元标周应秋会审,具狱词,略曰:化贞全不知兵,乃敢口口声声,要战渡河,鼓鼙铁骑尚隔百里,而弃广宁如敝屣,哀哉化贞,宜伏上刑。若廷弼系辽存亡,关系非小,及再起经略,言我兵不宜战,西人不足信,料事远过化贞。迨大兵既败,先奔榆关,比之杨镐,更多一逃;比之袁应泰,反欠一死。若诛化贞而宽廷弼,罪同罚异,非刑也。俱坐斩。周朝瑞言廷弼有才,请令戴罪守山海关。疏四上,并寝。顾大章会谳时,援议能议劳例,言化贞宜诛,廷弼宜戍,不从。后二人皆入受贿案内) 呈辽传,盗军资,熊亡门户。(廷弼在狱,大学士冯铨顾秉谦素憾之,因侍讲筵,出书肆所刊辽东传进呈上览,言廷弼所作,希脱死罪,帝命杀之。御史梁梦环希忠贤旨,奏廷弼侵盗军资十七万,刘徽奏廷弼家资百万,宜入官。忠贤追赃,廷弼家贫无偿,姻族皆破家。江夏知县王尔玉,索廷弼子貂袭珍玩不获,将挞之,长子兆珪自刭死,其母称寃,尔玉去两婢衣,杖四十,远近嗟叹。崇祯元年,乃诏免追赃,大学士韩爌为讼寃曰:廷弼不死于封疆,而死于门户。诏还其首,许归葬) 借芝岗,杀杨左,传首边城。(廷弼,字芝冈。初,魏忠贤欲杀杨涟左光斗魏大中等,以移宫罪轻,惟封疆案大。因汪文言会为廷弼求缓决,许魏珰四万金,既而不与,故魏珰借文言为题,谓文言求脱杨镐廷弼罪,徧赂杨左诸人,于是坐名追赃,无得免者。在魏珰无大憾于廷弼,不过借廷弼以杀诸人。既杀诸人,不得不并杀廷弼,此廷弼之所以死也。廷弼传首九边。后五年,始杀王化贞。 廷弼,江夏人) 垂信史,纂要典,矫诬宸翰。(给事霍维华上言挺击红丸移宫三案曰:选侍请封,请封妃也,妃未封,而况于后?请不得,而况自后?不封不后,而况于垂帘?其难移宫者,重选侍之罪,而张拥戴之功也。神祖笃爱震器,始终不渝,倘果如奸邪所称废立之谋,则九阍邃密,乃藉一风显之张差乎?神祖升遐,先帝哀毁致疾,孙慎行借题红丸,诬先帝为受鸩,加从哲以弒逆,邹元标等从而和之,委身门户,败坏生平,乞严谕纂修实录诸臣,将公忠发愤如刘廷元等,与假借诬蔑如王之寀孙慎行杨涟左光斗等,一应章疏单揭,备细搜录,宣付史馆,以垂信史。徐景濂亦疏请修纂无轻言弒逆,以伤主德,以玷国史。科臣杨所修请命史臣将三案前后编次成书,刊行天下。爰命修三朝要典,已而顾秉谦进三朝要典,起乙卯,终辛酉,忠贤矫宸翰序之) 魏广微,缙绅簿,邪正私分。(阁臣魏广微,因杨涟疏中有门生宰相语,恨之。有谓广微者曰:涟攻魏公,波及阁下,公知其故乎?曰:不知。曰:出疏者涟,造意者光斗,润色者缪昌期也。于是广微以己意,用墨笔点缙绅一簿,分差等,其人则叶向高、韩爌、何如宠、钱谦益、成基命、缪昌期、姚希孟、陈子壮、侯恪、赵南星、高攀龙、杨涟、左光斗、魏大中、黄尊素、周宗建、李应升等约六七十人,目为邪人,密达忠贤,以渐摈斥。复手书所欲超用之人黄克缵、王绍徽、王永光、徐大化、霍维华、阮大钺等五十六人,指为正人,以次点用。 韩爌,蒲州人。谦益,字受之,号牧斋,常熟人。南星,字梦白,号修龙,高邑人) 倪义子,田大哥,忠良遭陷。(提督太监金良辅,劾御史倪文焕,文焕求解于崔呈秀,引入珰幕,青衣叩头,珍奇盈列,求为忠贤义子。阅数日,具疏劾周顺昌以逢其意,忠贤悦,自此入幕用事。厂卫田尔耕,拜忠贤为干父,呼田大哥,一切厂卫屈陷忠良、坐赃拟罪,俱出其手) 崔呈秀,一般儿,彪虎驰名。(先是左都御史高攀龙,疏参贪污御史崔呈秀,革职听勘。呈秀微服持赂叩忠贤,愿为忠贤子,呼之以父。忠贤大悦,出中旨,免勘起用,历升至兵部尚书少傅兼太子太傅,仍兼左都御史,时称魏党文臣:崔呈秀、田吉、吴淳夫、李夔龙、倪文焕为五虎。武臣田尔耕、许显纯、孙云鹤、杨寰、崔应元为五彪) 天鉴录,同志录,更诬点将。(先崔呈秀为工部侍郎,兴造皇极殿,魏忠贤督殿工,每与呈秀屏人密语。呈秀书东林党人姓名,进天鉴录,首列叶向高、韩爌、孙承宗、刘一燝、赵南星、杨涟、高攀龙、左光斗、孙居相、李邦华、乔允升、王洽、曹于汴、李腾芳、钱谦益、姚希孟,次列东林之党孙鼎相、徐良彦、熊明遇、沈惟炳、熊奋渭、侯恪等。又进同志录,首列词林部院卿寺则陈宗器、韩维思、易应昌、张泼等,台省则黄尊素、李应升、刘芳、张慎言、惠世扬、房可壮、章允儒、刘弘化、侯恂、游士顺等,部属则贺烺、张光前、孙必显、汪如亨等。又列真心为国不附东林顾秉谦、魏广微、王绍徽、王永光、霍维华、徐大化、周应秋、崔呈秀、阎呜泰、王在晋、杨维垣、卓迈、倪文焕、李鲁生、吴淳夫、孙国珍、刘廷元等。又有点将录,首曰天罡托塔天王李三才、及时雨叶向高、浪子钱谦益、圣手书生文震孟、白面郎君郑鄤、霹雳火惠世扬、大刀杨涟、智多星缪昌期等,共三十六人;地煞星神机军师顾大章、早地忽律游大任、鼓上皂汪文言等,共七十二人) 李织造,印空疏,藁起贞钦。(苏杭织造太监李实,恶署苏州事松江同知杨姜强项,诬劾之。巡抚周起元疏称姜廉实不法,忠贤斥姜为民。起元复参实贪恣,侵及忠贤,忠贤方欲杀周宗建、高攀龙、周顺昌、缪昌期、李应升、黄尊素,乃遣取实空疏印纸,令其党李永贞李朝钦起藁,诬起元干没帑金十余万,与攀龙等往来讲学,遂逮起元追赃,毙于狱,并逮宗建等六人。缇骑四出。挟威横行。 周起元,字仲先,海澄人,谥忠惠) 周宗建,缪昌期,毙于棰楚。(御史周宗建先劾魏忠贤,内云:目既不识一丁,心复不谙大义。至是逮至诏狱,许显纯坐以得熊廷弼银一万三千两,酷刑追赃,棰楚较众更毒。宗建偃卧,不能出声。显纯骂曰:此时尚能说魏公不识一丁否。竟毙于狱。左谕德缪昌期,典试湖广,策语侵忠贤,颇衔之,以昌期负文名,人望所属,不即发。及杨涟二十四罪疏,知昌期属草,忠贤深恨之。韩爌去,赵南星高攀龙逐,杨左削夺,昌期日慷慨置酒饯别。忠贤使人詈于朝曰:昌期何人,尚留此送客耶?矫旨勒间住。至是逮狱,显纯坐赃三千两,立限追比,五毒备至,卒毙于狱。 周宗建,字季侯,吴江人,谥忠毅。缪昌期,字当时,江阴人,谥文贞) 读涟疏,加评注,炮烙非刑。(中书吴怀贤阅扬涟二十四罪疏,击节痛快,遂加圈评,旁注曰:当如任守忠实时安置。适工部吴昌期忤珰,怀贤遗书称之,有事极必反、反正不远,词多激烈,对人辄寓感愤。同官傅应星,忠贤甥也,闻之以告,又阴构逆仆程远德,陷以富贵,将平日圈注疏槀书底尽送忠贤。忠贤大怒曰:甚等官儿,敢如此犯我,速处死他。径差旗尉百余,矫旨下狱,非刑炮烙而死) 魏破卵,高溺池,李黄毙狱。(魏忠贤欲认魏大中同宗,大中拒不允,诬以熊杨贿赂被逮。子学洢,徒跣攀号,欲随之北,大中曰:覆巢宁有完卵耶,父子俱毙,无益也。学洢尾缇骑,微服间行,抵京,逻卒四布,则变姓名,昼伏夜出,以救其父。迨榜掠益毒,欲击登闻鼓,上书自刎,而父已坐赃死。方溽暑,旨故迟不下,越六七日,始出尸牢穴中,尸溃甚惨。学洢扶榇归,朝夕号哭,勺水不进而死。高攀龙削籍家居,杜门著书,闻缇骑至,前一夜溺园池死。遗疏曰:臣虽削籍,旧属大臣,大臣不可辱,辱大臣,则辱国。谨北面以效屈平之遗。君恩未报,愿结来生。殁时北面端立,履无泥滓。忠贤复逮其子世儒。御史李应升劾忠贾有疏,劾魏广微有疏,皆切齿恨之,及驾帖至,应升一无他顾,惟入慰父母,即登舟。坐赃四千两,拷死。御史黄尊素先论忠贤疏,有阿保重于赵娆、禁旅近于唐末等语,忠贤欲杀之。缇骑至苏州,适城中击死逮周顺昌旗尉,城外并击逮尊素者,焚其舟,沉驾帖于河。尊素囚服驰诣狱。显纯坐赃二千八百两,酷刑榜掠。前一日,狱吏曰:公休矣,内传欲毙公。尊素于三木上赋诗,是夜毙之。 高攀龙,字存之,无锡人,谥忠宪。李应升,字仲达,江阴人,谥忠毅。尊素,字真长,余姚人,谥忠端) 逮顺昌,出东厂,义变吴门。(魏大中被逮过吴,吏部郎周顺昌相持痛哭,以女许配其孙允袡,忠贤义子倪文焕以缔婚事,劾顺昌削籍,李实复参顺昌等六人,缇骑逮系。顺昌囚服赴使署开读,巡抚毛一鹭至署,士民数万人,佥曰吏部忠清亮节,当请两台疏救。诸生王节等遮一鹭痛诉,一鹭流汗,不能出一语,缇骑厉声曰:东厂提人,鼠辈敢尔。大呼囚安在。市人颜佩韦奋臂曰:吾谓天子诏耳,东厂何得逮官?首击之,万众蠭起,立毙一人,旗尉窜伏,诸司不相顾。顺昌彷徨立,久之,步诣府署,既就狱,许显纯锻炼坐赃三千两,每当拷掠。骂不绝口,显纯抉其齿,顺昌噀血唾其面,骂益厉,遂于中夜毙之。一鹭捕佩韦马杰沈扬杨念如周文元论死,临刑,语知府寇慎曰:公好官,当知我等好义,非倡乱也。监司张孝流涕而斩之,葬虎邱旁,题曰五人之墓。 顺昌,字景文,号蓼州,吴县人,谥忠介。王节,字贞明,长洲人) 阿中旨,撰奖勅,曹瞒九锡。(忠贤窃柄,动曰中旨,兵科李鲁生阿意上言:执中者帝,宅中者王,旨不自中出而谁出。时论鄙之,凡陵工殿工告成及缉奸奏捷等事,俱予忠贤封荫,建坊加禄米,赐敕旌奖约百道,阁臣撰敕,全仿曹操九锡文为之) 阎鸣泰,媚七祠,顺命归心。(明纪列传载:辽东巡抚阎鸣泰,去任家居,因与忠贤同乡,深相交结,起总督蓟辽保定军务,进兵部尚书,加少保,进少师。于所部崇奉忠贤建七生祠,称公颂德,专事谄谀。有民心依归、即天命向顺语,闻者咋舌。此生祠所自始也) 颂功德,九千岁,祠盈天下。(浙抚潘汝祯,建忠贤生祠于西湖,闻于朝,赐名普德;织造李实,请令杭卫百户李尚文守祠。勒石纪功,阁臣施凤来撰文,张瑞图书丹。自是效尤徧天下:苏州建普惠祠,松江建德馨祠者,巡抚毛一鹭、巡按王拱也;淮安立瞻德祠,扬州立沾恩祠者,漕运郭尚友、巡按宋祯模许其孝也;山西立报功祠者,总督张朴、巡抚曹尔祯、巡按刘弘光也;湖广立隆仁祠者,巡抚姚宗文、巡按温皋谟也;登莱立报德祠者,巡抚李嵩也;济宁立昭德祠,河东立褒勋祠者,巡抚李精白、巡按李灿然黄宪卿也。其诣祠祝赞云:尧天巍荡,帝德难名。精白宪卿又建祠德州,其拜谒祝词云:至圣至神,中乾坤而立极;乃文乃武,同日月以长明。远近骇异。河南立戴德祠成德祠者,巡抚郭增光、巡按鲍奇谟、守道周锵也;巡抚黄运泰立祠天津,迎忠贤像,如迎诏仪:既升座,率文武列阶下,五拜三稽首,已诣像前致祝,称某事赖九千岁扶植,稽首谢。某月荷九千岁拔擢,稽首谢。还就班,稽首拜如初,乃退。巡抚朱童蒙建祝恩祠于延绥,用琉璃瓦;巡抚刘诏、巡按倪文焕,建崇功祠于密云,金像用冕旒;三边总督史永安建祠于固原;巡抚则秦士文建祠于宣府,王点建嘉德祠于大同,袁崇焕建祠于宁远,张凤翼建祠于保定;巡盐御史龚萃肃建祠于长芦;知府颉鹏建崇德祠于徽州;郎中何宗圣建显德祠于房山,曾国祯建隆恩祠于芦沟桥;指挥李之才建祠于南京。福建绝未有请,江西最后。方题请赐隆德祠者,巡抚杨廷宪巡按刘述祖也。至都城内外,建祠尤多:崇文门内立广仁祠,宣武门外立茂勋祠者,府尹李春茂、通判孙如冽、督学李蕃、五城御史黄宪卿、王大年、汪若极、张枢、智铤、主事张若愚,争先献媚,十里之内,栋宇相望。上林一苑,建至四祠。庶吉士李若琳建永爱祠于林衡署中,监丞张永祚立洽恩祠于嘉蔬署中,立存仁祠于良牧署中。一祠之费,或数十万金,攘人田墓,伐人树木,非派里民,即侵公帑。其疏祠揄扬,一如颂圣,上食享祀,一如王公。像以沉香为之,肺肠以金玉珠宝为之,眼耳口鼻手足,宛转一如生人。髻上穴空,以簪四时香花。一祠木像头稍大,冠不能容,匠人削以称冠,小竖抱头痛哭责匠人) 诛东林,比正卯,孔子同尊。(监生陆万龄上言:孔子作春秋,忠贤作要典。孔子诛少正卯,忠贤诛东林党人。宜建祠国学西,与孔子并尊。许之) 七年内,剥元气,乱阶既酿。(帝在位七年,忠贤专擅威福,邪党横行。明纪曰:一时朝臣,非颂忠贤功德,即追论东林,削夺追赃,殆无虚日。以良忠良横遭惨毒,国家元气剥削无余。乱阶自此酿矣) 奢崇明,安邦彦,据府围城。(四川永宁宣抚使奢崇明,猓猡种也,性阴鸷,佯为恭顺。时以边事急,征四方兵,崇明疏请提兵三万赴援,遣其将樊龙樊虎至重庆。巡抚徐可求点核发饷,饷弗继,龙等遂鼓众反,舞槊直刺可求,一拥而上,道府厅县总兵参将等皆死之,遂据重庆。分兵一扼夔州水口,一踞綦江遵义,一踞泸州,一截川西栈道,全蜀震动。崇明寻自号大梁王。贵州水西土目安尧臣死,子安位幼,安邦彦挟之反,时四十八马头,与土目安邦俊等蠭起和之。都司杨明廷以三千人败没于毕节,炎方松林皆不守,平彝卫亦破。邦彦自统蜀贼苗人数万,进图贵州,自号四裔大长老。二贼至崇祯二年,总督朱燮元讨平之) 白莲教,闻香教,棒棰并起。(郓人徐鸿儒,以白莲教惑众,聚党数千人。又深州人王森,曾救一妖狐,狐断尾令藏之,招人,人闻异香,多归附之,号闻香教。森死,遗赀巨万,子好贤藉其赀以结客,有异志。景州人于弘志,立捧棰会,聚恶少年,好贤与通,密约鸿儒于八月望日三方并起。鸿儒先发,据梁家楼,攻陷郓城。其时四川亦有白莲妖贼洪众刘应选等,助贼蠭起) 安民王,群煽惑,剪纸成兵。(艾山贼刘永明,称安民王,以二十八人涂面,称二十八宿,聚党数万,合邹滕贼共十七枝。曹州贼张世佩,身匿纸人数千,号四大金刚。妖首金科,托天魔下界、真主出世之言,移山倒海、剪纸成兵之术,又有神腿善走者傅报声息,簧惑愚民) 徧甸服,匝中邦,几于瓦解。(郑以伟曰:猰貐徧于甸服,鲸鲵匝于中邦,若非天之祚明,几于土崩瓦解) 荐异才,叩将略,止请天神。(主事谭谦益,荐异才宋明时有将略。叩其中藏,不过书符作法,请玉帝之敕旨,调天阙之神兵而已) 论其后,流贼扰,怀宗祸烈。 蕴积薪,丛伏莽,熹实亡明。(谷应泰曰:鸿儒既磔,乱令亟行,从此鸿蜚满野,苌楚无家,政敝民流,积薪蕴火。人以为潢池云扰,祸烈于怀宗,予以为东陵伏莽,衅丛熹宗也。后三年而余孽聚泗州,李自成起米脂,明竟以亡,悲夫!) 熹无嗣,众奄谋,苏民慑逆。(帝不豫。无嗣,召皇弟信王入见,谕以吾弟当为尧舜之君。信王惶恐不敢当,再托以善事中宫,及委用忠贤语。信王出,帝崩,忠贤自出请王入,王危甚。羣臣无得见王者,王秉烛独坐,厥明,羣臣入哭。忠贤在丧次,目且肿,无所言。少顷,独呼兵部尚书崔呈秀入,屏人语移时,秘不得闻。或曰:忠贤欲自篡,而呈秀以时未可止之。乃立信王。蒋鐄曰:熹宗大渐,闻逆奄聚谋劝进曰:不尔便是死路。呈秀顾首鼠曰:不见曩岁江南之变乎?然则苏民实有社稷功。盖阴慑逆谋而不觉也!) 立信王,临朝日,忽听天鸣。(熹宗崩,次日嫡弟信王由检即位,改元崇祯,是为怀宗端皇帝,后谥庄烈帝。初即位,于中极殿受朝毋贺,朝时天忽呜) 灭客氏,效李园,国兴入梦。(初,忠贤肆恶,皆客氏成之。每晤,必屏宫人,密语移时。在宫中乘小轿,自视为帝八母之一,往私宅,内伟数十人,着红玉带前驱,客氏盛服靓妆,乘舆至干清宫,亦不下呼殿。侍从之盛,远过圣驾,灯炬簇拥,荧然白昼。别私宅厅事,自管事至近侍,挨次叩头,老祖太太千岁之声,喧阗震天。每日三时,辍御膳以赐。至是籍其家,命太监王文政查询,得宫人有姙者八人,欲如李园故事。帝大怒,立命赴浣衣局掠死,子国兴昏愚,与人坐,辄欠伸入梦乡,至是伏诛,婴孩赴市,有盹睡未醒者) 读钱疏,殄逆恶,独运神明。(主事钱元悫上言:先帝假忠贤以事权,羣小称功颂德,如王莽之符命;列爵畀于乳臭,如梁冀之五侯;私人分置要津,如王衍之狡窟;珍宝藏积肃宁,如董卓之郿坞;诛锄士类,如节甫之钩党;阴养死士,如桓温之复壁。嘉兴贡士钱嘉征,列忠贤十罪:曰并帝,传旨必曰朕与厂臣;曰蔑后,害皇亲张国纪,以危中宫;曰弄兵,内操禁中;曰无二祖列宗,违训干预朝政;曰克削藩封,薄三王赐赉,自享公侯土田;曰无圣,生祠与太学并列;曰滥爵,三殿成,爵上公;曰邀边功,冒封侯伯;曰伤民财,剥民脂膏,祠徧天下;曰亵名器,义孙崔铎,呈秀子,登贤书。疏上,忠贤愤甚,哭诉于帝。帝命内侍读疏,使忠贤跪听,震恐丧魄。帝出忠贤于凤阳,籍其家。越二日,帝谕兵部曰:逆恶魏忠贤,擅窃国柄,诬陷忠良,罪当死,姑从轻,降发凤阳,不思自惩,素蓄亡命,环拥随护,势若叛然。着锦衣卫擒来治罪。忠贤宿阜城尤家店,其党密报上旨,是夜忠贤同李朝钦自经。法司追论其罪,命磔忠贤尸于河间。明纪曰:时珰势甚炽,帝不动声色,神明独运,诛殄元凶,再安社稷,天下翕然颂圣智焉) 诸义子,众公侯,诛尸谪戍。(忠贤义子崔呈秀,先夺情视事,至是命回籍守制,给事许可征劾之,下吏部勘处。呈秀归蓟州,列姬妾,罗诸珍异器纵饮,饮一巵,即掷坏之,饮已自经。廷议呈秀死有余辜,命法司按律戮尸蓟州,暴其罪于天下。将五虎五彪下法司议罪,呈秀已伏法,李夔龙、吴淳夫、倪文焕、田吉,追赃遣戌。田尔耕、许显纯死,崔应元、孙云鹤、杨寰戍边,寻复诛尔耕显纯,天下快之。魏良卿先封肃宁伯,进封宁国公,复以厂臣安攘天下,封魏鹏翼安平伯;三殿告成,加宁国公良卿太子太傅,袭伯爵。锦衣指挥魏明望,进秩少师,封魏良栋为东安侯。良栋仅三岁,鹏翼二岁。世袭。至是皆骈首就戮) 焚要典,定逆案,七等分刑。(侍讲倪元璐上言:三案哄于清流,而要典成于逆竖,其议不可不兼行,而其书不可不速毁,假阉竖之权,役史臣之笔,当毁一;未易代而有编年,不直书而加论断,当毁二;矫诬先帝,伪托宸篇,既不可比司马光资治之书,不得援宋神宗手序为例,当毁三。翻即纷嚣,改亦多事,惟有毁之而已。帝从其言。忠贤既伏法,帝欲因台谏定逆案,曰:忠贤一人在内,苟非外庭助虐,何遽至此?论以赞导拥戴颂美附谄分为目,属大学士韩爌李标钱龙锡、尚书王永光乔永升、左都曹于汴参定,以七等定罪:首逆凌迟者,魏忠贤客氏;首逆同谋,决不待时六人,崔呈秀、魏良卿、侯国兴、李永贞、李朝钦、刘若愚;交结近侍,秋后处决者十九人,刘志选、梁梦环、倪文焕、田吉、刘诏、薛贞、吴淳夫、李夔龙、曹钦承、许志吉、孙如冽、陆万龄、李承祚、田尔耕、许显纯、崔应元、杨寰、孙云鹤、张体干;交结近侍次等,遣戍者十一人,魏广微、周应秋、阎呜泰、霍维华、徐大化、潘汝祯、李鲁生、杨维垣、张讷、郭钦、李之才;交结近侍第三等,配赎为民者,顾秉谦、冯铨、张瑞图、来宗道、王绍徽、郭允厚、张我续、曹汝祯、孟绍虞、冯嘉会、李春晔、邵辅忠、吕纯如、徐兆魁、薛凤翔、孙杰、杨梦衮、李养德、刘廷元、曹思诚、范济世、张朴、黄运泰、郭尚友、李从心、李精白等一百二十九人;词颂照不谨例,革职闲住者,黄立极等四十四人;谄附拥戴军犯,内监李实等十五人;又逆孽军犯,魏志德等三十五人。诏刊示中外) 六大苦,概施恩,还赃释罪。(户部郎中刘应选上六大苦:一逮系,二狱死,三追赃,四仕途去就,五新进禁锢,六廷臣被劫。帝然之,命逮死各臣赃银尽免追,释其家属。王安着还原官,家产仍给与子侄。又谕万燝寃死,解到赃银三百两,给还其家,以旌忠直。 万燝,字符白,新建人) 罢各道,镇守监,不许观兵。(帝谕兵部:先朝于宣大蓟辽东江,分遣内臣协镇,一柄两操,甚无闲也。矧宦官观兵,古来有戒,其概罢之,俱听经略节制) 爱百姓,饬监司,官须称职。(帝召廷臣及各省监司于平台,问各藩臬道以地方事。对毕,谕以正己率属,爱养百姓,用命有显擢,不则罚随之。各退谢。召左都御史闵洪学,谕曰:巡按贤,则守臣皆贤,若巡按不肖,其误非小。屡饬回道严核,何近日不称职之多也!) 同辅臣,阅章奏,初政精明。(帝论内阁:朕欲与大小臣工,日筹庶务,而诸司各有职掌,恐不暇给,惟是辅臣,左右弼予。自今非盛暑祁寒,朕当时御文华殿阅奏章。每御殿,翰林科道各二人备宣读,中书舍人二人侍班。帝劝精图治,锐意太平,崇祯初政,天下翕然称之) 务苟且,事派捐,饷加剿练。(时都城斗米三百钱,帝忧之,廷臣各陈方略,帝曰:莫若蠲助为便。召考选诸臣进,问兵食计,知县曾就义曰:守令廉,即加派以济军需,未为不可。拔第一,即有剿饷练饷之加。侍郎刘宗周言:一岁之中,助陵工,助城工,助马价,时奉急公之旨,诸臣毋乃沾沾有市心乎?御史詹尔选上言:一切苟且之政,有难殚述。帝怒,问何为苟且,对曰:即捐助一事,亦苟且也。 宗周,字启东,号念台,会稽人) 任中官,为监纪,不信初心。(帝初年,罢内臣协镇,至二年,即以中官曹化淳提督东厂。京师戒严,以王应朝监视行营。由是沿边诸镇,尽设监视。及流寇蔓延,以各路兵将功罪,应有监纪,用陈太金等监曹文诏左良玉等军。时监纪之设、止多一扣饷之人,监纪欲满,则督抚镇道皆有所恃以饰功掩过,故边吏皆乐有监视,而帝方倚任中官,不察也。谓总监以总督体统行事,监司皆行属礼。后帝谕部院:朕初撤还内镇,己巳之冬,京都被兵,朕不得已,用成祖监理之例,分遣各镇监视,添设两部总理。今兵饷稍清,其尽行撤回,以信朕之初心。张彝宪竣漕回监,惟关宁近边高起潜兼监两镇,暨内臣提督如故。然此后倚任益专,尝遣侍郎张元佐守昌平,又遣内臣提督天寿山,即日往。帝语阁臣曰:内臣即日就道,侍郎三日未出,何怪朕用内臣耶?) 戊辰岁,甫改元,乱倡嘉胤。(崇祯元年,延安饥,府谷民王嘉胤率不沾泥杨六郎等掠富家粟,捕之急,遂倡乱。巡抚胡廷晏曰:此饥氓,徐自定。于是有司不以闻,盗益恣,合众聚延庆之黄龙山。谷应泰曰:怀宗戊辰即位,而自成诸贼以是岁起延安,祸本相寻,若与俱始!) 李自成,张献忠,啸聚同羣。(米脂人李自成,性狡黠,善走能骑射。家贫,为驿书。嘉胤乱,自成往投焉。参政洪承畴击贼,破之,不沾泥等皆俘,自成走匿山泽得免。会都城警,诏天下勤王,山西巡抚耿如杞入援,兵噪于涿鹿,叛走秦晋山谷间,自成出与之合,旬日众至万余,推高迎祥为首,称闯王。称自成为闯将。已而官军击斩迎祥,羣盗推自成为闯王。延安人张献忠,阴谋多智,亦从嘉胤为乱。贼中号八大王,其部最强。后率众就抚于洪承畴,复叛随贼首迎祥紫金梁等,转寇山西郡县) 自名号,分大营,三十有六。(副总兵曹文诏,击斩王嘉胤于阳城,其党复推王自用为首,号曰紫金梁。其党自相名目,有老回回、八金刚、闯王、闯将、八大王、扫地王、闯塌天、破甲锥、邢红狼、乱世王、混天王、显道神、乡里人、活地草等,分为三十六营) 齐出关,各分犯,獾穴皇陵。(陕西贼四十万出关,分为三:一自陕州上平阳,入晋;一自武关向襄阳,入楚;一自卢氏东向,分犯河南北。河南北诸贼,复分为三:一走伊汝,陷荥汜东摽及郑州,复分道犯商城;一自叶蔡,南围汝宁;一自怀庆渡河,掠归德睢汝陈许等州。李自成独留秦中,为承畴所败,突出潼关。张献忠东走,掠庐凤安庆,遂陷凤阳,焚皇陵楼殿,斫松柏三十万株,杀守陵太监六十余人,纵高墙罪宗百余人。幽宫不保,诸臣忌讳,不敢闻,寻以獾穴为解。后巡按吴振缨以变闻,帝孝服避殿,祭告太庙) 秦楚豫,随地流,中原蹂躏。(先是陕西郡县,为流寇攻掠殆遍,三边总督洪承畴,所在斩获有功,帝进承畴兵部尚书,总督河南山陕湖广军务。承畴自甘肃旋帅东行,秦贼闻承畴至,悉众东奔,分道尽入河南。给事常自裕上言:中原天下安危所系,今羣盗蜂屯伊嵩宛雒之间,而以数千官军东西堵拒,贼何所畏,而不长驱乎?又命楚抚卢象升总理军务。承畴剿寇西北,象升剿寇东南。时秦贼一字王等,部众二十万,撞天王统十七万,自潼关出犯阌乡灵宝,大众东行,尘埃涨天,阔四十里,络绎百里。左良玉与祖宽两军,遥望山头,不敢邀击。后祖宽破贼整齐王于九嵩,副将祖大乐败贼于永城,斩贼首混天王。羣盗屡衂,然散而复合,游突无定。自群盗由秦扰豫三年,夹河千里,鸡犬无声,关市尽空,杳非人境。贼无可掠,而象升合大军于中原,罗而蹙之,羣盗尽入楚。象升随地进剿,会京师戎严,命总理象升督各镇兵入援,象升北去,贼老回回等盘据郧襄,休粮息马,秋高足食,乃以全军合曹操闯塌天诸贼,共二十万,沿江而下蕲黄六合,所在告警,烽火及于仪扬矣) 八大王,同曹操,屯据襄郧。(总兵左良玉陈洪范,大破贼于郧西,张献忠精锐俱尽,乃乞降于洪范,自言能制郧襄荆承数百里内外无一贼。总理熊文灿抚之,献忠率部曲居白沙界山,文灿议饷三万人,献忠乞饷十万人。文灿迁延不能应,献忠声言寄家口于谷城,入据守之,分屯羣盗于四郊。贼罗汝才亦就抚,文灿安其众于房竹间,汝才遥与献忠为声援。献忠潜勾诸贼为犄角,遂杀谷城知县阮之钿以叛,汝才九营并起应之。汝才即号曹操者) 衣锦绣,返延安,昼游衒乱。(李自成出河南,左良玉败之于朱仙镇。自成诱别部贼当官兵,而自奔汉南,循南山险阨,遵商雒而行,复出陕西,自鄜州至延绥,分陷米脂延安绥德,自成本延安人,至是再入延安,衣锦绣昼游,衒其亲戚故从,乱者益众) 牛金星,李公子,仁义传闻。(卢氏举人牛金星,以磨勘被黜,往见自成,遂为谋主。祀县前兵部尚书李精白子举人李信,尝出粟赈荒,乡人称李公子贤,时有诬公子通贼者,捕送狱。杞民杀令,破械出之,往投自成,更名李岩,授将军。自成所至屠戮,岩劝其拊循百姓,以收人心,由是自成不妄杀。又劝赈济饥民,民皆称李公子仁义兵,传闻者以为自成,不知其为李岩也) 考当日,众总戎,颇多战绩。(战绩注见下文) 洪承畴,卢象升,所在成擒。(先是洪承畴巡抚陕西,承畴在在堵剿,降不沾泥,杀双翅虎,缚紫金龙,降混天猴,擒点灯子等贼。又大捷于西澳,斩坠无算,宁塞寇尽。以铁角城为边盗薮,偕副总兵曹文诏击破之,斩可天飞,生擒独行狼等。羣贼每闻承畴至,即先逸去,转战四载,斩级三万,以勤王入援,改蓟辽总督,以郧抚卢象升为总理。时闯场天八大王摇天动七贼,连兵数十万,攻滁州,象升驰援,战于城东五里桥,贼大溃,积尸相枕。又九条龙张胖子陷谷城,象升追败之,杀黑煞神飞山虎,祖大乐又由光邓夹击,江北贼略尽。大寇俱遁秦楚万山中。后象升以入援,进军巨鹿,檄援不应,孤军至蒿水桥,战死。 卢象升,字建斗,宜兴人,追谥忠烈) 奔盩鄠,困车箱,自成降缚。(初,洪承畴率曹文诏先后剿贼,斩获甚众,群盗奔散。李自成与张献忠奔盩鄠间,总督陈奇瑜困李自成于汉中车厢峡。会连雨四十日,贼马乏刍,多死,弓矢俱脱。自成大窘,面缚乞降。奇瑜许之,给免死牌回籍。由是纵横,遂不可制) 败富平,屯武功,求抚逃奔。(总兵左光先,击自成于高陵富平间,多所斩获,自成佯求抚于监军道刘三顾。三顾逆其诈,入堡自守,贼走泾原。洪承畴邀击,连败之,退屯武功。计穷乞抚以缓兵,复连营走汉中,东走邠宁环庆。会承畴以宁夏兵变旋师,自成收余烬复振) 左良玉,扼武关,计穷自缢。(秦兵大破李自成于函谷,自成众散略尽,窜走汉南。秦兵蹙之于北,左良玉阨武关以南,自成穷蹙,不得他逸,食且尽,自经者数四,养子李双喜救之。自成因令军中尽杀所掠妇女,以五十骑冲围而南) 同其弟,一只虎,三败襄城。(起孙传庭兵部侍郎,总督陕西兵剿寇。传庭知贼家口在唐县,入城尽杀之,贼满营痛哭,传庭自朱仙镇而南,自成将步骑逆战,官军击断自成坐纛,贼披靡。遣其弟一只虎逆战,三战三北,自成奔襄城,诸军逼之,自成挑土筑墙自守) 破玛瑙,溃潜山,尸盈沟壑。(崇祯十三年,平贼将军左良玉,大破张献忠于太平县之玛瑙山,斩首万级。献忠精锐俱尽,遁走兴归山中。后十五年,献忠陷六安,谋渡江入南京,总兵黄得功刘良佐逐之,贼走潜山,命一堵墙为殿,营于山上,步骑九十哨,分营为四。得功等疾趋奋击,贼踰崖跳涧四溃,斩首万余,献忠溃围走。一堵墙伏林中,焚杀之,填尸溪壑,臭达百里。贼腹心谋士妇竖俱尽) 万监军,七股贼,扼斩夔门。(永州府推官万元吉,督帅杨嗣昌辟为军前监纪,时罗汝才过天星七股尽入蜀,陷大昌,犯夔州。元吉扼夔门,与左良玉川抚邵捷春俱会,时总兵郑嘉栋副将张应元汪云凤贺人龙等四面蹙贼,斩贼首东山虎,擒贼首自来虎闯塌天一杆鎗掠山虎流金锤金狗儿滚地狼等一百四十九人,前后斩贼七千九百余级,颠坠死者徧山谷。于是托天王即常国安降于应元,小秦王金翅鹏降于嗣昌,整十万过天星即惠登相扫地王皆降。献忠遁巴巫间,汝才与之合谋,渡河西走) 战虽胜,意主抚,官贼旋叛。(王嘉胤初乱,总督杨鹤主抚,与陕抚刘广生遣官持牌四出招贼,贼魁黄虎小红狼一丈青龙江水掠地虎郝小泉等,俱给牌免死,安置延绥河西。其淫掠如故,民毒益甚,有司莫敢告。于是有官贼之谣,后贼为洪承畴所逐,窜汉中,川兵扼巴西诸险,贼饥无所得食,乃乞降于总督陈奇瑜,凡数万人。奇瑜专主招抚,受其降,檄诸军按甲无动,遣官监护降者。檄所过郡邑,具糗粻传送之。既度栈道,已出险,数万众渐不受约束,仍事杀掠,遂尽杀监护官五十员,攻陷城邑,势不可遏。奇瑜始悔其见愚,后以熊文灿统理山陕川湖军务,次于襄阳,遣副将龙石田撃革里眼射塌天破之,老回回奔枣阳,曹操奔内浙山中,势孤守险自保。文灿左良玉进兵浙川,招安羣贼。会孙传庭洪承畴出潼关入援,曹操谓为剿己,率九营乞抚,文灿檄止诸军,授曹操为游击将军,供亿甚备。曹操名罗汝才,既受抚,分屯房竹,自言不愿受官,并不贪饷,愿为百姓,耕田此中而巳。文灿一切为羁糜,檄汝才解散诸众,不听。张献忠亦就抚屯谷城,汝才与为声援,未几俱叛) 杨嗣昌,因将印,两帅离心。(熊文灿主抚偾事,大学士杨嗣昌请督师南讨,帝赐尚方剑,并督师辅臣银印,宴于平台后殿,帝手觞嗣昌三爵,赐诗。嗣昌以左良玉兵强,可倚以破贼,表良玉佩平贼将军印,良玉进止,不从节度。副将贺人龙所统陕兵,骁勇善战,嗣昌密疏,请以人龙代良玉佩将印。既而良玉有玛瑙之捷,度未可动,复奏留良玉,佩印如故,别加人龙总镇衔,须后命。人龙初闻大将之拜,踊跃动三军,既报寝,乃怏怏,良玉知其故,意亦恨。当献忠之遁伏兴归也,千余残寇可尽,乃良玉以夺印怀惭,人龙复以归印觖望,遂逡巡不复深入,致献忠复炽。皆由失两帅之心,玩寇故也。 嗣昌,字文若,武陵人,总督鹤之子) 空归路,度巫山,襄阳被陷。(贼先入蜀,连汝才献忠凡九股,后七股相继俱降,惟汝才与献忠合,将南窜。万元吉欲从间道出梓潼,扼归路以待贼,嗣昌檄诸军蹑贼急追,不得距贼,远令他逸。诸将皆尽向泸州,贼折而东返,归路尽空,不可复遏。贺人龙顿兵广元不进,正总统猛如虎及贼于开县,献忠凭高而望,见如虎后军无继,大败如虎,兵马仗军符尽失。贼东走巫山。初,贼西渡违河,嗣昌策其必入秦,令左良王自兴归趣汉中。及贼东走,复檄良玉自夷夔进剿,使十九返,良玉曰:向依督师令,玛瑙山安得功乎?遂撤兴房兵趋汉中。贼下夔门,无一人拦截者,贼既度巫山,尽夜疾走兴房山中,由当阳走宜城,侦襄阳无备,简二十骑持符伪为官兵,至城下,守者验符信,启关,贼既入,即大呼杀门者,城中先伏贼百余,俱起应之,贼大队疾驰至,门洞开,襄阳遂陷。副使张克俭、知府王承曾等,俱死之) 丧两藩,饮福禄,沙市殉身。(襄阳既陷,贼焚襄王府,执王。默忠据坐王宫,坐王堂下,劝以卮酒,曰:吾欲断杨嗣昌头,嗣昌远在蜀,今借王头,使嗣昌以陷藩伏法。王其努力,尽此一杯酒。因缚王杀之,投尸火中。是时李自成围河南府,福王募死士逆战,贼引退。会陕西叛兵数百逃至河南,巡抚招入守御,事闻,诏逮叛兵首恶解京,叛兵惧,阴勾自成袭河南,为内应。自成至,叛兵迎之,贼遂入,焚福王府,王缒城走,士民被杀数十万。迹王在迎恩寺,执之,置酒大会,以王为俎,杂鹿肉食之,号福禄酒。杨嗣昌以连失二郡,丧两亲藩,遂自尽于沙市。郧抚河抚,皆以自尽闻。其子以病卒报,帝为伤悼曰:嗣昌功虽未成,尽瘁可悯。其赐祭!) 羣归并,十六年,止存闯献。(自崇祯元年,陕西饥民倡乱,群盗蠭起,扰乱秦晋楚豫吴蜀诸省,至崇祯十六年,羣盗除杀死及弱者降于官军,其强者俱为闯贼所并。惟革里眼名贺人龙,与左金王即蔺养成,意不相下,闯贼置酒宴左革,杀之席上。罗汝才营于郧阳,闯贼数十骑突入其营,汝才卧未起,入帐中斩其头,一军皆哗。闯贼以大队兵胁之,七日始定。又攻杀袁时中。羣贼至是俱尽,惟老回回名马守应,亦为闯贼所部。自后止闯献两大贼,陆沉中原矣) 屠蕲黄,破武汉,驱溺人民。(时左良玉避李自成东下,楚兵尽随而东,蕲黄一带,城守无兵。张献忠自潜山败走入楚,乘虚袭陷蕲州蕲水,皆屠之。疾驰至黄州,乘大雾攻陷之,据府自称西王,沿江而上,悉师破汉阳,从鸭蛋州渡江,逼武昌城下,攻武胜门。武昌武备积弛,初闯献交窥江汉,佥议损赀募兵,适承天德安溃兵俱下,楚王尽募为军锋,号楚府兵。至是新募兵内应,开保安文昌二门纳贼,贼入,执楚王,以棕舆沉王于江,屠戮城中士民数十万,投尸于江。尚余数十万人,以骑兵夹道悉自汉阳门驱入江中,浮尸蔽江而下,武昌鱼不可食。献忠居楚王宫,改武昌府为天授府,铸西王之宝,开科取士) 两不下,势相图,献骚长岳。(初,献忠与自成并起延西,以狡诈相雄长。及洪承畴败自成于梓潼,几歼之,自成孑身入楚,依献忠,不许至竹溪,献忠谋杀之。自成独乘骡,日行六百里,至淅川老回回营,卧疾半年,仍出剽掠。献忠自陷襄阳,自以威名远出自成右,屡胜而骄,为左良玉大败于信阳。献忠负重创,易服夜窜,众散且尽。时自成踞河雒,有众五十万,献忠从数百骑来归,自成欲屈之,献忠不为下。自成怒,欲杀之,献忠乃昼夜东驰,与回革诸贼合出,攻舒城,陷毫州庐州六安,为总兵黄得功等败于潜山,乃西走,陷靳黄,破汉阳。自成闻之怒,榜示远近曰:有能擒献忠以献者,赏千金。及闻取武昌,复遣人贺之曰:老回回已降,曹革左已杀,行将及汝矣。献忠得书而惧,又闻左良玉从蕲州而上,乃为浮桥于金口,悉众西渡向岳州。沅抚李干德以兵守城陵矶,三战三捷,献忠乃悉众围岳州,百道俱攻,遂陷岳州。欲北渡,卜于洞庭神,不吉,忽大风覆舟,因复还岳州,尽杀所掠妇女,焚其舟,陆行向长沙。人民已先走,干德奉吉王惠王走衡州,长沙陷。由是全楚骚乱,江西郡县亦陷没) 入成都,奉天杀,僭王西京。(献忠拆桂王府材,至长沙造宫殿。闻自成据西安僭位号,四顾叹曰:吾亦何遽为彼下哉!遂弃长沙,率步骑数十万,由荆入夔,陷涪州泸州,围重庆屠之。瑞王阖宫被害,由是所至官民自乱,无不破竹下者。进陷成都,蜀王阖宫遇害。献忠僭位号,称大西国,即西王位,改元大顺,以成都为西京。亲信四大将叙功,以荀可旺为平东将军,刘文秀为抚南将军,李定国为安西将军,艾奇能为定北将军。大索全蜀绅士,至成都杀之。悬榜开科取士,不至者孥戮。既至以兵围之,尽杀于西门外青羊宫,凡二万二千三百人,弃笔砚如邱冢,蜀士类俱尽。会川人所在起兵恢复,献忠恨之,闻自成败奔,弃陕走商洛,谋乘间袭西安,而尽杀川人,以绝顾望。先分兵计杀,凡一兵杀男子一百,女倍之。计杀卫军七十五万,兵二十三万,家口不计。次杀民之释道医卜诸人,凡三十余万,家口不计。更命四大将捱户杀,名曰草杀。抚南一路,杀男子九千九百六十万,女八千八百万。平东安西定北三路杀数略同。于是川民杀且尽。以平全川土寇功,勒石颂德,乃发成都,由汉川金堂前行,自云我奉天司杀,自始起迄今,已几及十之七矣。恨其三未尽,吾杀当止冬仲之望。盖贼于是日伏诛云) 李自成,卷楚豫,方思据地。(初,自成流劫秦晋楚豫,攻剽半天下。然志乐狗盗,所至焚屠。既而连陷荆襄鄢郢,席卷河南,有众百万,始侈然以为天下莫与争,思据城邑、擅名号矣。羣贼推自成为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修襄王宫殿,据襄阳曰襄京,设官分职) 顾君恩,策缓急,劝定三秦。(自成议所向,牛金星请先取河北,直捣京师。杨承裕欲先据留都,断漕运。独顾君恩曰:否否,先据留京,势居下流,难济大事,共策失之缓;直捣京师,万一不胜,退无所归,其策失之急。不如先取关中,为元帅桑梓之邦,且秦都百二山河,巳得天下三分之二,建国立业,然后旁略三边,资其兵力,攻取山西,后向京师,进退有余,方为全策。贼从其计) 号大顺,改永昌,称王全陕。(自成由豫入潼关,陷华阴,屠渭南,陷华州,屠商州,关中瓦解,遂入西安。据秦王府,随攻陷榆林宁夏,三边俱没。自成久觑尊号,惧献忠老回回相结为患,既入秦,通好献忠,献忠厚币逊词以报,自成喜。遂称王于西安,国号大顺,改元永昌) 入山西,争迎顺,直陷京城。(自成既定全陕,无后顾,长驱而东,渡河入山西,蒲州汾州太原平阳皆陷。贼遣伪牌徧行山西郡县,望风迎款。进攻代州,克宁武关,长驱下大同宣府,入保定,抵居庸关,陷昌平,焚十二陵享殿,京师以西,闻风瓦解。贼直入彰义门,京城陷) 李建泰,破家财,兆先杆折。(帝忧寇,临朝而叹,大学士李建泰进曰:臣晋人,颇知寇中事,愿以家财佐军,可资数月粮。臣请提兵四行。帝行遣将礼,以特牲告庙,赐宴饯行,曰:先生之去,如朕亲行。建泰顿首起行,帝目送之。是日大风扬沙,占曰:不利行师。建泰御肩舆,不数武,杆折。识者知其不祥。建泰原以家财可恃,比出都,闻山西烽火甚急,家已破,进退失措,因迟行,逡巡畿内而已) 有几人,可能似,宁武将军。(自成攻代州,宁武总兵周遇吉力战,杀贼万人,兵少食尽,退守宁武关,贼薄关传檄:五日不下且屠。遇吉发大炮击贼,杀万余人,会火药尽,或劝归款,遇吉曰:战三日,杀贼且万,何怯耶!能胜之,一军尽为忠义;万一不支,缚献我,若辈可无恙。乃开门奋击,杀数千人,贼将退。或为贼策曰:我众彼寡,但以十击一,蔑不胜矣。请去帽为识,见戴帽者击之,贼复进迭战,脱帽以自别。官军且尽。遇吉阖室自焚,挥刀突阵,中流矢被执,骂贼不屈,死之。自咸叹曰:使守将尽如周将军,吾安得至此!) 况兼着,檄勤王,纵贼入卫。(流贼之乱,卢象升洪承畴孙传庭等先后逐贼,贼势甚窘。会边关屡陷,京师频年戒严,檄各镇兵勤王,先召象升入卫,后又调承畴传庭入卫。剿贼之兵,屡撤北去,贼剽掠城邑,任其蹂躏,盘踞深山,休粮息马。秋高食足,复出狂逞,岁以为常) 兵既微,饷又阙,饥馑频仍。(河南巡抚秦所式上言:闯曹蹂躏八十余城,革左由宛汝跨江汉,此流寇之大略也。办贼必须兵,今河南兵不满万,此主兵之大略也;用兵必裕饷,河南五郡沦没,河北强半蒿莱,抚镇阙饷,五月有余,此粮饷之大略也;转饷必须民,自经寇十余载,人烟几断,至于稚子荷戈,老妇呜柝,此民生之大略也。是时贼肆杀掠,白骨纵横,又年年各省荒旱饥馑,民父子相食。保定巡抚徐标入对曰:臣自江淮来,数千里荡然一空,蓬蒿满路,鸡犬无声,曾不见一耕者。帝欷歔泣下) 因失事,徒诛了,抚臣十一。(崇祯朝,巡抚被诛者十一人:山西耿如杞,以兵变死;登莱孙元化,以陷城死;山东颜继祖,大同张翼明、陈祖苞,保定张其平,四川邵捷春,永平马成名,顺天潘永图,并以失事死。惟蓟镇王应豸,以克饷死;宣府李养冲,以侵渔死) 温体仁,辅残刻,经画无闻。(大学士温体仁,以摘发钱谦益受主知,遂入相。时帝英明,愤廷臣苞苴亡状,体仁以残刻辅之,圜扉之内,候讯追比,趾相属者千余人。性忌而险,初藉周延儒入,旋以权相轧,周去而温独存,同官文震孟何吾驺钱士升,皆先后抵牾罢。自佐政以来,边檄潢池之警,漫无经画,惟斤斤自守,不殖货贿,故上始终敬信之。 体仁,字长卿,号圆峤,乌程人。震孟,字文起,吴县人) 事壅蔽,周延儒,莫筹一策。(御史吴执中,论大学士周延儒揽权壅蔽,塘报章奏,有一字涉边疆盗贼,辄借军机密封下部。明畏廷臣摘发短长,他日败可捷闻,功可罪案也。延儒受主眷最深,当中外交讧,无能画一策,惟尸居内阁。后吴昌时事发,诸珰发其蒙蔽状,赐死。 延儒,字玉绳,宜兴人) 辨理欲,黄道周,忠佞徒争。(先是兵部尚书杨嗣昌母服纔五月,帝改礼部兼东阁大学士,仍署兵部侍讲学士,黄道周上言:朝廷即乏人,何必破非常之格,以奉不祥之人?帝不怿,问道周曰:朕闻无所为而为之谓天理,有所为而为之谓人欲。尔前疏果无所为乎?道周曰:天人止是义利,臣所惜者纲常名教,非私也。自信其无所为。帝曰:少正卯亦称闻人,惟行僻而坚,言伪而辨,不免孔子之诛。道周曰:少正卯欺世盗名,臣无其心。臣今日不尽言,则臣负陛下;陛下今日杀臣,则陛下负臣。帝曰:尔读书有年,祇成佞耳。道周复曰:忠佞二字,不敢不辨。臣在君父之前,独立敢言为佞,岂在君父之前谗谄面谀为忠乎?帝怒,切责之。 道周,字幼立,号石斋,漳州镇海卫人) 倪元璐,虚实策,不曾施用。(侍读倪元璐上制实八策,曰离敌交、缮旁邑、优守兵、靖降戎、益寇饷、储边才、奠辇毂、严教育。又制虚八策,曰正根本、伸公议。宣义问、一条教、虑久远、昭激劝、厉名节、明驾驭。上令确奏伐交实计,其制虚策,不必继陈。元璐请尽撤监视内臣,不报) 会真保,弃宁远,策又迟行。(前总督余应桂奏:贼众百万,非全力注之不可。天下镇将,左良玉、吴三桂,并高杰、唐通、周遇吉、黄得功等合之,调赴军前,会师真保之间。督抚之外,加一督帅,如史可法王永吉其人,赐以尚方,悬公侯之赏,以鼓励之,庶贼可灭也。给事吴麟征,请弃山海关外宁远前屯,徙吴三桂入关,屯宿近郊,以卫京师。廷臣皆以弃地非策,不主其议。后贼警益急,始诏封吴三桂平西伯,左良玉宁南伯,余俱进爵,命勤王,而皆不得至。乃下麟征徙宁远疏,飞檄趋三桂入关,而贼骑已过昌平矣) 也增兵,守陴的,饭无炊具。(命内监分守九门,禁兵皆南征,太仓久罄,京城内外城堞,凡十五万四千有奇,京营兵疫,议增兵外城则内阙,增兵内城则外阙,其精锐又太监选去,登陴羸弱五六万人。内阉数千人,守陴不充,无炊具,市饭为餐,给饷人仅百钱,无不解体) 也措饷,甘资寇,不助军兴。(帝按勋戚大珰,征其助饷。遣太监徐高谕嘉定伯周奎为倡,奎谢无有。高拂然起曰:外戚如此,国事去矣,多金何益?奎奏捐万金,帝勒其二万,奎密书皇后求助,后应以五千金,奎匿二千,仅输三千金。太监王之心最富,仅献万金,诸内官各大书于门曰:此房急卖。复杂出玩好诸物于市以求售。大学士魏藻德首书百金,陈演诉清苦,最后每省限额浙江六千、山东四千,时论上等三万金,皆无应。后贼拷王之心,追十五万,他金银器玩称是。周奎抄见银五十二万,珍币复数十万) 庙堂上,问方略,默无一语。(贼息告急,召文武大臣科道于中极殿,问今日方略。有言守门乏员,当今之急,无如考选科道。又召对平台,问战守策,众臣默然。帝叹曰:朕非亡国之君,诸臣尽亡国之臣尔!遂拂袖起。以举朝无人,常泣下。廷臣长策,惟闭门止出入,余无一筹) 启伪封,读移檄,扼腕酸心。(帝视朝,忽得伪封,启之,词甚悖,末云限三月望日至顺天会同馆缴。一时相顾失色。贼又移檄远近,有云君非甚喑,孤立而炀灶恒多;臣尽行私,比党而公忠绝少。甚至贿通公府,朝廷之威福日移;利入戚绅,闾左之脂膏尽竭。又云公侯皆食肉纨袴,而倚为腹心;太监悉龁糠犬豚,而借其耳目。狱囚垒累,士无报礼之人;征敛重重,民有偕亡之叹。读之多为扼腕) 满京内,贾吏辈,皆贼间谍。(贼久窥畿辅空虚,潜遣其党辇金钱毡罽,饰为大贾,列肆都门。更遣奸党挟赀充衙门掾吏,专刺阴事,纤悉必知。都中日遣拨马探之,贼党即指示告贼,贼掠之入营,厚贿结之,拨马多降贼,无一骑还者) 诸镇军,各监视,首作降臣。(遣内官监制各镇,太监高起潜监宁前镇,卢惟宁监天津,方正化监真定保定,杜勋监宣府,王梦弼监顺德彰德,阎思印监大名广平,牛文炳监卫辉,杨茂林监大同,李宗允监蓟镇中协,张泽民监西协。 降臣注见杜太监句下) 杜太监,衣绯袍,缒城请逊。(自成至宣府监视太监杜勋绯袍八驺,郊迎三十里。自成抵京师,对彰义门设座,晋王代王左右席地坐,杜勋侍其下,呼城上人莫射,欲入城,王承恩缒之上。入见大内,盛称贼势大,皇上可自为计。昌平守陵太监申芝秀降贼,亦缒上,入见备述贼犯上不道语请逊位,上怒叱之,诸内臣请留勋,勋曰:有秦晋二王为质,不返则二王不免矣。乃纵之出,仍缒下) 吾党贵,仍自在,空炮乘城。(杜勋出,语守城内臣王则尧褚宪章曰:吾党富贵自在也。时京军无饷,驱守多不至,每堵一人多不及。襄城伯李国祯驰阙下云:守军不用命,鞭一人起,一人复卧如故。帝命内臣俱守城,内臣哗曰:文武官何为?又曰:我辈月食五十万,请如己巳所派数,俱乘城。帝括中外库金二十万犒军。贼至,炮声不绝,仰语守城者曰:亟开门,否且屠矣。守者俱空炮向外,不实铅子,徒以硝焰呜之。犹挥手示贼退,炮乃发。贼驱居民填壕内,发大炮,误伤数十人,守者惊溃,传城陷,合城号哭奔窜) 曹化淳,开彰义,内城俱陷。(时守门皆内官为政,内官坐城上,以令箭下,门立启,无敢诘问。勋戚大臣,坐视而已。太监曹化淳献城,开彰义门,贼率大队入,恣杀掠。帝急召阁臣入,曰:卿等知外城破乎?曰:不知。帝曰:事急矣,今出何策?俱曰:陛下之福,自当亡虑。如其不利,臣等巷战。是夕,帝不能寝,内城陷,一阉奔告,帝曰:大营兵安在?答曰:兵散矣,皇上宜急走!其人即出,呼之不应) 赐朱书,集百官,不听钟声。(帝同王承恩幸南宫,登万岁山,望烽火烛天,徘徊踰时。回干清宫,朱书谕内阁,命成国公朱纯臣提督内外诸军事,夹辅东宫。内臣持至阁,阁臣已散,置几上而返。帝御前殿,鸣钟集百官,无一人至者。仍回南宫) 周奎卧,纯臣辞,东华不启。(帝以太子永王定王,分送外戚周田二氏。太子走诣周奎第,奎卧未起,叩门不得入,因走匿内官外舍,后为内官所献,自成留之西宫,封为宋王。太子不为屈。是时帝命进酒,连沃数觥,叹曰:苦我民尔!易靴,手持三眼鎗,杂内竖数十人,骑而持斧,出东华门。内监守城疑有内变,矢石相向。至朱纯臣第,阍人辞焉,帝太息而去。走安定门,门坚不可启,天且曙,遂返) 周后经,公主刃,连杀妃嫔。(帝语皇后曰:大事去矣。皇后泣曰:妾事陛下十八年,卒不听一语,至有今日。遣之出,后自经。召公主至,年十五,叹曰:尔何生我家!左袖掩面,右挥刀,断左臂未殊死,手栗而止。命袁贵妃自经,系绝,久之苏,帝拔剑刃其肩。又刃所御妃嫔数人) 死社稷,志先定,南迁不听。(先是帝命府部大臣各条战守事宜,左都李邦华少詹项昱、右庶子李明睿,各言南迁,及东宫监抚南京。帝骤览之,怒甚,曰:诸臣平日所言若何,今国家至此,无一忠臣义士分忧,而谋若此!夫国君死社稷,乃古今之正,朕志已定,毋复多言。督师李建泰请驾南迁,愿奉太子先往,帝论闾臣曰:建泰有疏劝朕南迁,国君死社棱,朕将何往!) 启秘室,阅图像,天数分明。(大内有秘室,鐍键甚严,相传刘诚意藏秘记于内,非大变,戒忽启。至是事急启,得绘图三轴,末一轴图像诰肖御容,穿白背心,左足跣,披发中悬,于今无异,诚天数也) 寿皇亭,发覆面,天昏地惨。(帝登万岁山之寿皇亭自经,披发,御蓝衣,跣左足,右朱履。太监王承恩从死焉) 衣前书,念百姓,误朕诸臣。(帝自经,衣前书曰:朕自登极十七年,逆贼直逼京师,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咎,然皆诸臣之误朕也。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去朕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又书一行:百官俱赴东宫行在。犹谓阁臣得朱谕,讵无知者) 殓柳棺,覆蓬厂,哀鸣羣象。(贼问帝所在,大索不得。次日始知崩于煤山。贼以双扉舁帝后尸于东华门侧,敛以柳棺,覆以蓬厂,莫敢有往哭者。贼经象房桥,羣象哀呜,泪下如雨) 李国桢,三件事,身殉田陵。(帝后梓宫于东华门外设厂,过者莫进视,襄城伯李国祯去帻奔赴,跪梓宫前大哭,贼执见自成,复大哭,头触阶,血流被面。自成以好语诱降,国祯曰:有三件事,从我即降。一祖宗陵寝不可发,一须葬先帝以天子礼,一太子二王不可害。自成悉诺之,以天子礼藁葬先帝于田贵妃墓,惟国祯一人斩衰徒步往葬。至陵襄事毕,恸哭作诗数章,遂于帝后寝前自缢) 有志者,不遭污,宫人二百。(时宫中大乱,诸贼帅率骑环甲执兵先入清宫,诸宫人逸出,遇贼复入。宫人魏氏大呼曰:贼入大内,我辈必遭所污,有志者早为计。遂跃入御河死,顷间从死者积二百人) 费氏女,年十六,杀贼完贞。(自成同伪都督刘宗敏等数十骑入大内,太监杜之秩曹化淳前导,贼分宫嫔各三十人,牛金星军师宋献策等亦各数人。宫人费氏,年十六,投眢井,贼钩出之,见其姿容,争相夺。费氏绐曰:我长公主也,必告汝主。拥见自成,内官审非是,赏部校罗贼,费复绐曰:我实天潢之胤,惟择吉日成礼,死生惟命。贼喜,置酒极欢,费氏怀利刃,俟贼醉,断其喉,立死,因自刎) 十七载,死疆场,许多殉难。(崇祯元年起,流贼扰乱一十七年。京师未陷之先,督抚镇将及大小文武阵亡与殉难者,姑记其略:佥事郭景嵩死葭州,刘应向死鄜州,颖州知州尹梦鳌、通判赵士宽阖室俱死,总兵汪云凤于巴雾河战死,参将刘士杰郭关如于开县战死,总兵曹文诏战刎于娑罗寨,守御刘光耀战死于东冈。编修胡守恒,为献忠陷舒城,刃其腹。庐州知府郑履祥,城陷死。守道许文岐因破蕲州死。副使樊维城,破黄州,骂贼死。长史徐学颖破武昌死。参将崔文荣战死,辅臣贺逢圣投墩子湖死,御史刘熙祚守永州不屈死。献忠陷重庆,巡抚陈士奇死;陷成都,巡抚龙文光死。自成陷河南,兵部尚书吕维祺不屈死;秦督傅宗龙,战项城,被执骂贼死;陕抚汪乔年,发自成先冢,得小蛇,斩蛇以狥。与自成战襄城,被执见杀。破南阳,总兵猛如虎死。破汝宁,保督杨文岳骂贼,以大跑击胸死。破承天,巡抚宋一鹤巷战死,知县萧汉自经死。陷麻城,知县李贞骂贼死。陷保康,知县石惟坛死。陷渭南,秦督孙传庭没于阵,知县杨暄不屈死。陷商州,商雒道黄世清不屈死,陕抚冯师孔战死。西安陷,按察黄炯、右都御史焦源溥骂贼死,副使祝万龄,拜先圣,自经死。陷榆林,副使都任阖室自经死。总兵尤世威焚家百口,突战死。陷庆阳,兵备段复兴董琬死。陷甘州,甘抚林日瑞、总兵郭天吉、同知蓝台等并死之。入保定,御史余毓峒,殴贼帅投井死。入宁武,总兵周遇吉战死。入真定,叛兵劫总督徐标,被杀。入宣府,巡抚朱之冯自刎。陷昌平,总兵李守鑅自刎死) 九健卒,侍道宪,义骨同馨。(献贼攻长沙,推官蔡道宪挽强弩射之,献忠怒,攻三日夜,城陷,执道宪。健卒林国俊等九人,待道宪不去。贼一日计诱道宪降,不屈,国俊曰:如吾主可降,亦去矣,不至今日。贼云:尔主不降,尔亦不得生。国俊曰:若我辈愿生,亦去矣,不至今日。贼并杀之。内四卒奋然曰:愿且延旦夕,葬主骸而后受刃。贼义而许之,四卒解衣,裹骸葬之南郭毕,俱自经死) 城陷后,从君亡,一门元璐。(自成陷京师,户部尚书倪元璐闻难,乃衣冠向阙北谢天子,南谢母,索酒酹汉寿亭侯像前,谕家人曰:吾死,慎勿棺衾,以忠吾痛。若必欲殓,必大行殓,方收吾尸。乃缢死。一门殉节十有三人。三日后,贼突入见之,颜色如生,贼惊避去) 施邦曜,凌义渠,义不偷生。(左副都施邦曜,闻变痛哭,题词于几曰:愧无半策匡时难,但有微躯报主恩。遂自缢。仆解之,复苏,更饮药死。大理卿凌义渠闻难,以首触柱流血,尽焚生平著述,服绯正笏,望阙拜,复南向拜,遗书上其父,乃系帛奋身,绝吭而死) 范景文,投古井,麟征褫服。(大学士范景文,知事不可为,不食三日,召对,声不能续;城陷,再拜自经。家人解之,潜赴龙泉庵古井死。太常少卿吴麟征,守西直门,城陷,入三元祠,作书诀家人曰:身无匡救,法应褫服。用角巾青衫,覆以单衾足矣,罪臣吴麟征绝笔。投缳死。 景文,字质公,吴桥人。麟征,海盐人) 于腾蛟,汪检讨,夫妇同绳。(光禄寺署丞于腾蛟,冠带,呼妻亦衣命服,同缢死。检讨汪伟,闻贼近都城,累日不食。妻耿氏曰:苟事不测,请从君死。城陷,为两缳于梁间,伟以便就右,耿就左。既皆缢,耿曰:止止,虽在颠沛,夫妇之序,不可失也。复解缳正左右序而死) 王家彦,李邦华,奋身自尽。(兵部侍郎王家彦,守得胜门,城陷,家彦投城下,不死,折臂足,仆掖入民舍,自缢死。左都李邦华闻难,曰:但得为东宫导一去路,死庶无憾。已矣势不可为。走文丞相祠,再拜自经祠中。贼至,见其冠带危坐,争前执之,乃知其死,惊避去。 邦华,字懋明,吉水人) 王御史,子之栻,先后同心。(御史王章巡阜城门,贼缘堞上,持刀问曰:降否?章叱曰:不降!贼以刀筑其膝,仆地死。子之栻,后亦死难于闽,甚烈,与章同) 刘理顺,马世奇,全家尽节。(中允刘理顺题壁曰:成仁取义,孔孟所传,文信践之,吾何不然。酌酒自尽。妻万氏妾李氏及子孝廉并仆婢十八人,阖门缢死。贼至其居,曰:此吾乡杞县刘状元也,居乡厚德,奉李将军令护卫公,何遽死也?下拜而去。时谓臣死君,妻死夫,子死父,仆死主,一家殉难者,以刘状元为最。谕德马世奇闻变,曰:是当死。家人曰:奈太夫人何?世奇曰:正恐辱太夫人耳。作书别母。妾朱氏李氏,盛服前曰:主人尽节,吾二人亦欲尽节。拜辞已,入室并缢。世奇笑曰:若年少,遂能死乎!朝服再拜,自缢。 理顺,字复礼,杞县人。世奇,字君常,号素修,无锡人) 母和妻,弟共子,孟与金成。(刑部侍郎孟兆祥守正阳,贼至,死于门下。妻何氏亦死。子进士章明收葬父母毕,亟归与其妻王氏曰:吾不忍大人狱死,吾往从大人。妻曰:尔死吾亦死。遂自缢,章明亦死。员外金铉,贼攻城急,铉跪母章氏前曰:儿受国恩,义在必死,今得僻地藏母,幸速往。母曰:尔受国恩,我独不受国恩乎?事急,庑下井是我死所也。铉恸哭辞母,出视事。城陷,铉投御河死,报至,母章氏投井死。妻王氏亦死。其弟錝哭曰:母死,我必从。棺敛其母,葬三日,投井死。郎中成德,诣东华门,陈鸡酒哭奠梓宫前,贼以刀胁之,不为动。归寓,跪母张氏前恸哭,母曰:我知之矣。入室自缢,妻张氏亦死。一子六岁,德扑杀之,然后自杀。 兆祥,字允吉,泽州人。金铉,字伯玉,号在六,大兴人。成德,怀柔人) 陈御史,两同尽,骂贼赵譔。(御史陈良谟将自尽,谓妾时氏曰:汝幸有娠,倘生男,可延陈氏脉。时氏曰:主人死,妾将谁依?与为贼辱,不如无子。请先死以绝君念。遂自缢,良谟与之同尽。御史陈纯德,提督北直学政,至易水,试未毕,闻贼警奔还,城陷自尽。御史赵譔,巡视中城,捕贼间谍诛之,城陷获譔,譔瞋目大骂,贼怒,杀于白帽胡衕。良谟,字宾日,郑州人。赵譔,字镇所,昆明人) 周凤翔,吴甘来,诗泣忠魂。(右庶子周凤翔,赴哭梓宫,恸绝,归寓遗书诀父,复作诗一首,有碧血九泉依圣主、白头二老哭忠魂之句,向阙再拜自缢,二妾从之俱死。给事吴甘来,城陷,疾趋皇城,不得入,返寓作书,以后事托其兄泰来,泰来子家仪奔至,相与恸哭,甘来曰:我不死,无以见君。汝父死,无以养亲。古者兄弟同难,必存其一。冠带北向拜五,南向拜四,赋绝命诗一首,引佩带自缢死。 凤翔,山阴人。甘来,字和受,新昌人) 偪写诏,宋触阶,投河滕阮。(中书宋天显,贼逼写伪诏,天显掷笔大骂,触阶死。又中书膝之所阮文贵,皆投御河死) 巩驸马,缚子女,举火全焚。(驸马都尉巩永固,从帝突围,不得出,归书壁曰:世受国恩,身不可辱。以绳缚子女五人于乐安公主柩前,纵火焚室自刎) 刘文炳,申嘉胤,同时投井。(新乐侯刘文炳,帝召文炳与驸马率家丁,欲于崇文门突围出,不得。帝回宫,文炳曰:身为国戚,当与国同难。有女弟适李少寡,召归,与弟左都督文耀,驱子孙男女及妹十六人,尽投大井中,纵火焚赐第。文炳文耀俱投火死。祖母瀛国夫人,帝外祖母也,年九十八,投井死。太仆寺丞申嘉胤,亦投井死。 嘉胤,永年人) 惠安伯,宣城伯,水火捐生。(惠安伯张庆臻,城陷,尽散财物,置酒一家聚饮,积薪四围,全家燔死。宣城伯卫时春,闻变合家赴井死,无一存者) 汤布衣,许秀士,书身绝命。(布衣汤之琼,见梓宫过,恸哭触石死。长沙生员许琰闻变,悲号欲绝,遍体书崇祯圣上四字,绝粒七日而死) 其余人,难尽纪,明史留名。(吏部员外许直,副兵马姚成,郎中李逢甲,主事王锺彦,经历张应选,儒士张世禧同子懋赏懋官,俱自缢死。卫经历施溥饮药死。东宫侍卫周镜,都指挥王国兴,指挥李若珪,锦衣指挥李若琏,皆自缢死。千户高文采,一家十七人,皆自杀。经历毛维章,太监王德化,俱被杀。王之俊自缢。英国公张世泽,清平伯吴尊周,阳武侯薛濂,博平侯郭振明,永宁伯王长锡,皆死之。其未殉节,被贼拷掠,如陈演、魏藻德、方贡贞、邱瑜亦自尽。自成禁诸军,不敢入殉节诸臣之家) 十八子,射天下,白衣作祟。(初,牛金星蔫卜者宋献策善河洛数,见自成,献图谶云:十八子来主神器。自成悦,拜军师,至是京城陷,自成毡笠缥衣,乘鸟驳赢,同金星等五骑自西长安门入,弯弓仰天大笑,至承天门,顾盻自得,指门榜语诸贼曰:我一矢中其中字,必一统。射之中天字下,自成愕然。金星进曰:中其下,当中分天下。自成喜,投弓而笑,入登皇极殿,据黼坐。大学士魏藻德、成国公朱纯臣,率文武百官入贺。陈演劝进,不许。贼每升御座,辄目眩头晕,见白衣人数丈长者前立) 选朝官,分三等,发拷金银。(自成召见京朝官,自金星以下六政府尚书宋企郊等皆杂坐,以次呼名。自特推何瑞征四人外,自成选七十三人,金星选二十七人。分为三等,奏闻发榜名具六等降贼案,既而俱不用,用其要者,余发权将军拷掠索金。自嘉定伯成国公陈演魏藻德下,皆熨体炙项、夹胫箍脑无宁日,于是诸官乃稍稍窜去。计进拷索银七千万,侯家十三,阉人十四,官十二,占商十一。余宫中内帑金银器具,以及鼎耳门环钿丝装嵌,剔剥殆遍,不及十万。贼声言得自内帑,恶拷索名也) 铸银玺,皆不成,谋驰归陕。(铸永昌钱,字不成文。铸金玺,又不成。镕金饼,每饼干两,窍其中,贯以铁絙,凡数万饼。括骡车千駞千,谋载归陕。尝曰:陕吾父母国形胜,朕将建都焉,富贵归故乡,十燕京岂易一西安哉) 吴三桂,招不应,师乞皇清。(初,总兵吴三桂入援,抵丰润,闻京城陷,顿兵山海关,乞师大清,发铁骑五万,以英王豫王分领入关。自成挟三桂父襄作书招之,不应。自成率精锐六万挟太子二王及襄向永平,三桂击贼于关门,败之红花淀,又败于关,又败于迁安,斩伪将军谷可成。刘宗敏堕马,左光先负创走,自成还京帅。▼璜按旧载有三桂已遣降在道,闻其妾陈沅为贼得,乃拒关) 将败奔,忽僭位,焚宫出走。(自成战败,将奔还京,忽僭位于武英殿,衮冕列仗受朝贺。癫眩,鸿胪赞拜不成列,命牛金星行郊天礼。是夜焚宫殿,旦明出走,居民升屋掷屋砾,奋挺大呼杀贼,妇女击铜盎澡器助之,贼人马相蹂践,死者数万) 杀李岩,逃谋主,献策金星。(初,自成亲信李岩,岩有大略,自成忌之。及闻河南北反正,杀伪官,岩请以兵狥。金星微言曰:河南岩故乡,其意叵测,十八子岂岩耶?自成乃杀岩。至是献策金星皆道亡,自成无与为谋矣) 失辎重,中流矢,盗羣瓦解。(自成出齐化门西走,吴兵轻骑追之,贼马骡皆重载,自芦沟至固安,百里内所弃财物妇女塞路,贼众皆散去。追至保定,贼还兵死鬬,尽失其辎重。追至真定,复拒战。三桂分关兵满兵番休战。流矢中自成首,拔营走山西,追及关而止) 出龙驹,弃秦晋,入楚奔辰。(自成至平阳,分兵守山西,复遣贼出潼关,攻掠河南。三桂入山西,自成走西安,搜全陕兵,悉锐逆战。大兵冲坚而入,斩贼将马世耀刘宗敏等,贼大溃。顺治二年春二月,自成弃西安,出商州龙驹寨,走武关,入襄阳,宋企郊等皆道亡。自成至武昌,左良玉已南下,武昌虚无人,与李过等居武昌五十日。夏四月,由金牛保安走咸宁蒲圻,南奔辰州) 黔阳还,罗公山,草头衮冕。(自成奔辰,将合献忠不得,留屯黔阳,乏食,四出抄掠。会川湖总督何腾蛟屯兵辰州,攻之,自成还过通城,命其部众先发,自成二十骑殿后。通城有九宫山,一名罗公山,上有神庙,自成单骑登山,村民虑为刦盗,争取所荷锸击之,自成格闘,积雨,人马陷泥淖中,村民挥鉏碎其颅,翻脑浆于地,血肉漫漶,不知其何贼也。既毙,剥甲裳,见龙衣金印,眇左目,惊为自成。截其首,从山前逃,骑兵候久迹之,已无首矣。村民以其首献腾蛟,腾蛟曰:吾闻李锦亦眇一目,得非锦耶?验之左胪,伤于镞,曰:是矣。俎其头祭烈皇帝,飞书奏捷于福建唐王。李过闻自成死,勒兵还赴,结草为首,以衮冕塟之罗公山下,灭一村而去。诸贼奉李过为主,即一只虎也,更名绣,入湖南山中。唐王遣马知祥招之,封自成妻高氏忠义夫人,赐绣名赤心) 黄虎贼,盐亭界,一矢销魂。(张献忠黄面长身虎领,人号黄虎。献忠最雠川人,既杀民尽,并欲屠川民之为兵者。时贼将刘进忠所部川兵多,计欲执进忠而坑其众,进忠率一军俱逃。大兵进汉中,进忠迎降,为乡导。南行遇献忠于盐亭界上,是日大雾,前不见马。献忠方晓行,闻介马声,弯弓前至凤凰坡,进忠认之曰:此献贼也。发一矢洞胁,急回走,而矢丛于背,大呼坠地。贼将王尚礼尚负其尸走,既而弃去,支离之。献忠四将复据川,诈言献婢老脚有遗腹辅孤,而实无有。后安西附桂王入云南) 只落得,闯献名,罪无差等。(自成献忠,当时皆以闯贼献贼名之。谷应泰曰:论者以献犹据蜀,闯贼犯阙,按法行诛,薄乎减等。而不知献乱以来,财赋绌于吴楚,士马毙于荆襄,民命涂于中野。夫是以瓦解土崩,一蹶而坏。献之与闯,厥罪惟均,穷奇梼杌,岂可差等乎哉) 聚人尸,供打亮,杀尽生灵。(献忠强不及自成,狡谲过之。性嗜杀,与自成比,楚蜀之间,所至屠戮无遗。每夜分念无可杀,杀其妻,左右莫敢诤。既而以不诤杀左右。每雷电作,诈谓众曰:有天旨,命剿绝诸人,吾敢违天哉。自成为人不甚长,高颧深《出页》,鸱目豺声。性惨酷,钳凿锤锯,不离左右,日斮足剖心琢脑截胁为戏。下城踰一日,杀十之三。再日杀十之七,三日屠之。杀人数万,聚尸为燎,名曰打亮。每城陷,步兵环堞下,马兵徼之,如覆海然,无一人脱者。其时郡县邱墟,白骨纵横,生灵荼毒,几无噍类) 在事后,论成败,怀亡明社。 实流毒,自熹庙,休怨崇祯。(谷应泰曰:周业衰于幽厉,不在《单心》狐;汉道替于桓灵,岂关蜀郡。故明不亡于武皇者,以孝宗之蕴泽厚;而明无救于怀宗者,以熹庙之流毒长也) 星入月,星下移,明知数定。(崇祯十七年正月夜,星入月中,占云:星入月中,国破君亡。二月,钦天监奏帝星下移) 报明雠,驱枭獍,圣主澄清。(大清摄政王致书史可法,内云:闯贼犯阙,肆虐君亲。吴三桂独效包胥之哭,朝廷感其忠义,爰整貔貅,驱除枭獍,报尔君父之雠,彰我朝廷之德。 可法,字道邻,祥符人) 明一代,十七朝,几人有道。 遡开基,好制度,汉主唐君。 大宗起,仁宣孝,成康文景。 从此外,多半是,宠任阉人。 违家法,灭禁碑,观兵预政。(注见正统王振盗禁碑句下) 任锦衣,东西厂,怙宠淫刑。(杨守陈曰:国朝设锦衣卫为亲军,职任雄要,其掌御乘舆,则奉车都尉之职也;其掌徒隶、察举官邪,则司隶校尉之职也;其掌徼巡京师,御非常、察奸宄,则执金吾之职也;其掌刑狱逮系,则又兼廷尉之职也。任其职者,往往怙宠恃势,淫刑黩货,辄偾事以贾祸。又王弇州锦衣志,称太祖十五年设锦衣卫指挥使一人,同知二人,佥事三人,镇抚二人,所统曰将军力士校尉。太祖时,时有诛杀或下镇抚司杂治,取诏行,毋经法曹。燕王既即位,擢纪纲为都指挥佥事,治锦衣亲兵,典治诏狱。寻别置东厂,中贵人重者,始出领厂事八十人,人取捷悍利牙爪者,其钩察出入帷簿间。锦衣理其牍,而中贵人得持牍径至上御所,稍出卫上。成化中,尊宠太监汪直,别为置西厂,所领缇骑倍东厂,得糺察中外文武大小及民间事。传及后世,如刘瑾魏忠贤等,皆分领厂务,用其私人为锦衣,罗织锻炼,忠良横遭荼毒,驯至于亡) 擅威福,恣凶狠,忠良僇辱。(注见前汪直王振刘瑾魏忠贤事下) 到头来,遭若辈,卖国开门。(注见前曹化淳句下) 嘉隆万,两三朝,言官搏击。 重私交,立门户,搅乱朝廷。(注见前嘉靖隆庆万历鹰犬搏击立门户句下) 真理学,接程朱,统承一脉。(宣德中,曹端为霍州学正,笃尚理学,教人务躬行实践。所箸有四书详说、孝经述解、性理文集、儒家宗统等书。晚年得太极之旨,为川月交辉图,学者称月川先生,霍人称白云先生。正德时,大司马彭辛庵泽,称月川为本朝理学之冠。天顺中,处士吴与弼,以李贤石亨荐,遣行人赍勅币聘至京,授为左谕德,以疾辞不受。赐勅褒嘉,赉以银币,叮咛毋忘著述,以继前贤。弼条陈十事,表谢而去。布衣陈真晟,务为圣贤践履之学,有功于主敬,尝曰:大学诚意为铁门关,主一二字,乃其玉钥匙也。用伊川故事,诣阙上程朱正学纂要。礼部侍郡兼学士薛瑄,其为学,一言一动,必合于礼。尝言读书穷理,须有实见,然后验于身心。所著有读书录二十卷。成化中,广东布政陈选,布衣韦带,客至,瓦器蔬食,相对无愧色。其志以圣贤自期,操履诚殷,海内士大夫,咸钦仰之。广东举人陈宪章,究心理学诸书,卒未有得,乃静坐一室中,以明心见性为务,尝曰:为学须在静坐中养出个端倪,方有商量处,未可便靠书册也。游太学,为罗伦庄昹所推重,归而四方从学者日众,以彭韶荐,授检讨,人称白沙先生。处士胡居仁,其学以忠信为本,以力行为要。因以敬名斋,动静语默,造次不违。与人讲学,谓第一怕识见不真,第二怕工夫间断。所著有居业录、敬斋录。正德时,祭酒蔡清,饰躬励行,必准古人。平生好学不倦,安贫守己。所著有易学蒙引、五书蒙引。学者宗之,称虚斋先生。新建伯王守仁,生平以讲学自任,其论学者有曰:不思善,不思恶,时认本来面目。此佛氏为未识本来面目者。设此方便,本来面目,即吾圣人所谓良知。格物致知之功,即佛氏之常惺惺耳。又曰:良知一也,以其妙用谓之神,以其流传谓之气,以其凝聚谓之精,安可以形象方所求哉?真阴之精,即真阳之气之母,真阳之气,即真阴之精之父。阴极阳,阳极阴,苟吾良知之说明,则凡若此类者,皆可不言而喻。又曰:养德养身,只是一事,果能戒谨不睹,恐惧不闻,而专志于是,则精住气住神住,而仙家所谓长生久视之说,亦在其中矣。嘉靖中,南京礼部尚书章懋,潜心理学,于书无所不读,身体力行,四方学者多从之。登仕籍五十年,立朝无四十日,有难进易退之节。天下高之,称枫山先生,有枫山语录、闇然子集。 曹端,字正夫,渑池人。与弼,号康斋,抚州人。真晟,字剩夫,漳州人。陈选,号克庵,临海人,谥恭愍。宪章,字公甫,新会人。居仁,字叔心,余干人。蔡清,字介夫,号虚斋,晋江人。庄昹,字孔旸,江浦人。章懋,字德懋,号枫山,谥文悫,兰溪人) 或云禅,或请祀,訾议纷纭。(王守仁讨平八寨,以病归,卒于南安。世宗以守仁未经奏请,擅离重地,无人臣礼,又学术事功,多有可议,命廷臣集勘。桂萼谓守仁欲立异以为名,则非朱熹格致之论,知众论之不与,则着晚年论定之书;号召生徒,互相唱和,门人为之辨谤,至谓杖之不死,投之江不死,几无忌惮。但其功足录,免夺伯爵,申禁邪说,以正人心。陈献章之学,专于主静明心,以经书为糠粃,与程朱异尚,以故当时推尊者固多,訾议者亦不少。如章枫山胡敬斋罗整庵,皆訾其为禅。尹蹇斋曰:我朝理学之士,薛文清瑄陈克庵选为最,胡敬斋居仁罗一峯伦章枫山懋亚之,陈白沙献章,只味禅会。庄定山昶,只是一个诗人。陈剩夫是狷介之士,其学识,敬斋犹未及。邹吉士智忠鲠名臣,不必厕于道学。又曰:杨方震所称理学,前有曹月川端,后有何椒邱乔新,邵二泉宝,罗整庵钦顺,皆当续入。陈建曰:方震理学录,载康斋而不及月川,岂薄其为教官耶?万历十二年,御史詹事讲请以守仁献章从祀学宫,下廷臣杂议,科道请以吴与弼、章懋、雏守谦、胡居仁、王艮、陈真晟、蔡清、罗伦、黄仲昭、曹端、吕柟、罗钦顺并议。于是议祀者纷纷,而王用汲诋守仁为邪说,李桢诋守仁为乱儒,石星谓守仁献章不当立门户讲学,邱橓谓守仁为禅,时大臣有素不喜王氏学者,乃折衷其说,止请允祀居仁,余请姑已之,以俟论定。大学士申时行上言:守仁言致知,出于大学;言良知,本于孟子。献章言主静,沿于周敦颐程颢,非自创一门户也。其谓禅家宗旨者,必外伦理、遗世务而后可,今孝友如献章,出处如献章,而谓之禅可乎?气节如守仁,文章功业如守仁,而谓之禅可乎?或谓从王则废朱,不知道固互相发明,且朱陆并祀矣,朱学不闻以陆废,今独以王废乎?请祀二臣,而并及居仁。神宗曰:皇祖世宗,尝称守仁有用道学,其与献章居仁,俱从祖孔庙。尹直琐辍录载:吴与弼受聘至京,迂陋可鄙,既归,矜肆无故态。他日以弟不检,自褫冠囚首,诡讼府庭。张元祯作书切责,谓当上告素王,正名讨罪,岂容久窃虚名,为名教之罪人。纪略曰:近日杨少宰时乔云,弼自辞宫谕归,绝口不言官爵,以庶人服,力田终身。时抚守张璸与之不合,欲坏其节,嗾他人代其弟讼之,遣人持牒往摄。弼以庶人服往,张守加以侮慢,弼无愠色。元祯始轻信其事,后乃释然,遂为千古不洗之诬云。 罗伦,字彝正,号一峯,谥文毅,永丰人。罗钦顺,字允升,号整庵,谥文庄,泰和人。吕柟,字仲木,谥文简,高陵人。邵宝,字国贤,无锡人,谥文庄,学者称二泉先生。陆九渊,字子静,居象山,号象山先生,谥文安。元祯,字廷祥) 最难受,举朝臣,每遭廷辱。(历朝廷杖言臣,习以为常。甚有杖斥二三百人者) 更可怜,杀不怕,多少忠魂。(建文死乱之臣,愈杀愈烈;嘉靖天启之臣,愈杀愈谏) 计前后,五元功,并无一利。(陈建曰:太祖开国元功,文臣韩国公李善长,以嫌赐死。成祖靖难,元功淇国公邱福,胪胸败没削爵,全家谪海南。景帝御虏元功兵尚于谦谗僇。天顺复辟,元功忠国公石亨下狱论斩,大学士徐有贞下狱流金齿。世宗入继,定策元功大学士杨廷和,以议礼夺官,子锢滇海。五元功皆不利焉) 是和非,长共短,节略评论。 休道是,絮叨叨,繁言寡要。 都只为,关键处,开卷须明。(胡维元序纪略书曰:开国靖难,土木复辟,继统乾坤之晦明不一态,中有大礼大狱大役大兵,尤我明关键处。至如辟统定鼎之英雄,浴日补天之豪杰,与争储争礼死难死忠之节烈,一开卷而指诸掌上,乃真称纪而核,略而要也) 定功罪,判贤愚,俟修明史。 试毁誉,严折衷,必考来因。 拍几掌,赞几声,河清海晏。 恨一回,骂一阵,贼子奸人。 继光禄,续成书,少资清听。 有许多,翻覆局,详奉知音。 二百余,明世界,狐尘兔迹。 感皇天,生盛世,代代升平。 耕田凿井思尧舜 去暴除残望武汤 势闹朝堂似锦,乱离世界如麻。战场骨屑卷尘沙,闯献千年唾骂。 二百余年兴废,一朝过眼风花。堪啼堪笑又堪嗟,不比戏场诨话。 西江月 从此太平亿万衤冀 风调雨顺乐无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