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古至唐虞传 明 钟伯敬 《按鉴演义帝王御世盘古至唐虞传》。2卷7则,题“景陵钟惺伯敬父编辑,古吴冯梦龙犹龙父鉴定”。 书前有钟惺序,末载书林余季岳〈识语〉。 1盘古氏开天辟地 定日月星辰风雨 2因提六十六君世 几遽民鹑居彀饮 3有巢燧人氏为政 仓颉制字融作乐 4伏羲氏首王天下 共工怒触不周山 5神农黄帝氏立极 风后八阵困蚩尤 6有熊氏创立制度 颛顼世怪尽妖平 7帝尧命羿治风日 浚井老狐救大舜   孟子言:天下之生,一治一乱,遂以尧、舜至纣为一节,语之。中间羿、桀等,但以“代作”两字隐之,所谓括言也,指其大而已。今细求之,则夏代四百五十八年中,治乱各三。禹、启,治也,太康即乱矣;仲康力维乎治也,后相尸焉,有穷则改物矣,是为宇宙中篡弑之始,不可谓之非大乱也;少康之兴,遂又为中兴之始,治也;由杼、槐而下渐至于微,一桀决裂为之,大乱成,不可复矣。譬则病者,元气未尽,虽既危矣,缓调之犹可复兴。兴之后缓散之,则气日尽于内,急吐之、竭之,立亡耳。故夏之世,从前观之,急绝则缓起,亦如新林之木,斧之而复生也。从后观之,缓失则急亡,又如老朽之柯,梃之而自折也。然使仲康如相,则王已久亡;如桀,则商已久灭矣;乃能强自振惕,犹终其身。则夫使桀而如仲康,又安在不可永其年、寿其国乎?况其臣无寒浞之凶,有汤武之圣哉!故谓天命,尽人为之可也。此篇盖补孟子所括言“代作”两字之解,为千古治乱法戒之先。粗而语之,村市之谈;精而求之,圣贤之学也。孟夫子如复起乎,其非我哉?   天悠悠,水悠悠,今古遗事好探求,请君一寓眸。   芦花秋,蓼花秋,浑沌于今总一丘,战争空图谋。 盘古氏开天辟地 定日月星辰风雨   话说自有天地以来,到得天地混沌时,叫作一元。一元有十二会,一会共有一万八百年。十二会,即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个时辰是也。子会生天,丑会生地,寅会生人。至戌会,天地之气渐渐消耗,人物渐闭,故不生而消灭。至亥会,则消天而消地,却不是混沌了。至亥末交子会,则又生出天来,而循环无穷矣。自寅会算一度,至午会生一度,该是四万五干余年,正在唐尧起甲辰之时。自尧甲辰,至洪武六年戊申,三千七百二十四年。自古帝王,总在消息气数中。乘息而治,极息而天下乱。至消而乱,极消而天下治。虞舜六十一年,夏后氏四百五十八年。商元年,至于三百八十一年。这为前九百息数。商二百六十三年,周元年,至六百三十七年,这为后九百息数。消息之数,如何俱按九百?以三百年为方息,三百年为中息,三百年为极息。消数亦然。今又以前后九百细分消息。虞方息,穷后息,商方消,此前九百之消息也。商方息,周中息,此后九百之消息也。周二百三十六年,秦四十三年,七年又在周,五年入在汉。两汉四百六十九年,两晋一百五十六年,十六国南北朝入南宋十年,为前九百息。前五代,宋五十,齐六十四,梁五十六,陈三十六,隋三十八,两唐二百八十九。后五代,粱十七,唐十三,晋十一,汉四,周九,宋三百二十八,元三十六,为后九百息。又以前后九百,细分消息。秦中息,汉中息,两晋中消,南宋消极,此前九百之消息也。前五代方息,两唐中息,后五代方消。两宋中消,元消极,此后九百之消息也。兹传自盘古氏直演至于今,文通雅俗,事流今古,不比世之记传小说,无补世道人心者也。今且把古今帝王御世,万载相传,最先道出一个盘古氏来。   这盘古氏,在天宋开前,是天地将分未分时节,生于大荒之野。斯时时未昭晰。世界混混沌沌,故又名浑沌氏。他却明天地之道,达阴阳之变。   盘古氏时,天地四维,有半轻清在上的,有半重浊坠下的。清的渐渐成天,浊的渐渐成地。有处要轻清在上的,却被那重浊的粘带住,盘结不得上升。盘古氏见这去处道:“似此相粘,未免闭塞了阴阳之气。四面东西南北四维,独西方属金乡。土最坚刚,我且于西方觅得一个至坚之物凿破他这天地混沌之窍,岂不为妙?”行至西方,觅了一块尖利的石,他认得是西方金精化就,这石如斧,能大能小,能扁能圆。盘古氏得了这物,满心欢喜,只是没了一个敲斧的椎。盘古氏随手拿块大石头,便向西方有粘带处,把石向那石斧一敲,那敲的石,便已粉碎。又拿第二块石一敲,那第二块敲的石又碎。连敲了十数块石,十数块石俱碎。盘古氏明得此石斧,乃金石之精,天地间哪有物坚似他的?寻来寻去,转过一座山,山却青色,并出许多青光。盘古氏明得此山,混沌前是座铁山,山最出铁。此山几万年,未曾伤损,山的元气,保养得极是凝固。遂向山凹青光最亮处,见有一个物件,上巨下细,约有十余丈大。盘古氏道:“此必是铁石之精,则能变化。我试叫他小看何如?”叫声“小”,便小了一半,连叫“小”,便小至寸余。盘古氏又明得这正是敲金斧的椎,所以如斧一般的能大能小。拿椎并斧,见有粘带不得开交的,把斧一凿,滑喇喇的一声响,天拔上去,地坠下来。于是两仪始奠,阴阳分矣。   过了几百年,两仪生出太阳来。盘古氏见东方有一座高山,岩石草木,壅塞不通,里面射出万丈光芒。他明得是太阳之精,今当发见。走出凿开了那崭岩去处,果然囫囵一声,现出一轮红日,大如山。日中有天子宫殿。日光菩萨住在其中,与盘古氏合手作礼。又见一座高山,却在日出的对照里面,也射出万丈光芒,稍亚日光些。他又明得这是太阴之精,今也合该出现了。走出将那崭岩石壁,几斧凿开,里面也囫囵一声,现出一轮明月,月亦大如山。月中有天子宫阙,月光菩萨住在其间,也与盘古氏合手作礼。第太阴阴柔,其宫阙殿宇,原藉七宝合成,月势凹虚。盘古氏乃敕月宫中八万三千户,用斤凿修理之。自是日出于扶桑,入于细柳。这扶桑在东海之东岸,岸直陡地,登岸一万里。东复有碧海,海广狭与东海一样,水不咸苦,而甘美碧色。扶桑在碧海中,地方万里,上有大帝宫,太真东王父所治处。地多林木,叶皆如桑,桑同根偶生,更相依附,是名扶桑。这大帝宫,乃混沌时有的,盘古氏常至其处。月则东升而西落,与日同流于天地之间。   是时天地既分,海水渐次澄清那星宿。海中星宿,因日月丽天,同明相照,一个个累累若贯珠,辉焕如连璧。天中有北斗七星;南有南极老人星;北落有天钺十星;东有璧星、尾宿;魁四星为璇玑;魁三星为玉衡;尚有三十六天罡、二十八宿,与千千万万说不尽的星。也都各布列天上,却已成个天象。所谓四象变化,而庶类繁是也。怎见得:   天得一而清,地得一而宁。红轮西坠,素娥东临。象变成四,普照六合其何心? 分气于二,雕刻万物而无情。这是混茫初开新气象,万古区宇正分明。   于是天地空清之处,自然渐渐风生;天地氤氲之气,自然寒温冷暖。春有和风;夏有薰风;秋有金风;冬有朔风,又有东西南北之风。有了风,天地之气疏通,自然有雨。天将雨,则有少女风起;将急雨,则有少男风生。清明有杏花雨;三月有榆荚雨;四月有黄梅雨;五月有分龙雨;六月有濯枝雨;七月有洗车雨;八月有豆花雨;九月有黄雀雨。然雨生于云兴。冬至有泛阳云;立春有青阳云;谷雨有太阳云;立夏有初阴云;夏至有少阴云;寒露有正阴云;霜降有太阴云;冬至露结为霜,散而成雪。以至于雹雾雷霆等,皆阴阳二气所成。今人所谓天之道也。这些名目,虽后人称呼的,然天地分而即有也。盘古氏见已成个天地了,于时有天皇氏一姓十三人出,盘古氏遂逸而不见,把头化为四岳,两目寄于日月;脂膏浑于江海,毛发付于山木。后钟伯敬诗云:   盘古继天而出治,生于太荒有谁知?   混茫节候应开辟,御世三皇展重熙。   话说天皇氏出,兄弟共十有三人。天皇氏名天雾,生得颀赢三舌,骧首鳞身,碧庐秃竭,岁纪摄提。天皇氏出入,如风行焱逝。斯时人民未盛,人风真淳。天皇氏并没一些造作,只是一个淡泊无为。百姓前村几个,后村几人,亦恬恬淡淡,也没一些彼此。相与吸风饮露,登临茹美,风俗却是浑噩有味。正是: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   天皇见这四时运行,万物化生。他思人民虽则相安无事,然日经寒来暑往中,不识一寒一暑,便是天道之一周。盘古虽开了天地,这个名头,却未道破。于是与十三兄弟商量,制十干之名以定岁。如何叫作干?干者,干也。其名有十,亦曰十母:一曰“关逢”,今叫作甲;一曰“旅蒙”,今叫作乙;三曰“柔兆”,今叫作丙;四曰“强圉”,今叫作丁;五曰“著雍”,今叫作戊;六曰“屠维”,今叫作己;七曰“上章”,今叫作庚;八曰“重光”,今叫作辛;九曰“玄默”,今叫作壬;十曰“昭阳”,今叫作癸是也。又立十二支之名以定时:一曰“困敦”,是子;二曰“赤奋若”,是丑;三曰“摄提格”,是寅;四曰“单阙”,是卯;五曰“执徐”,是辰;六曰“大荒落”,是巳;七曰“敦牂”,是午;八曰“协洽”,是未;九曰“涒滩”,是申;十曰“作噩”,是酉;十一曰“阉茂”,是戌;十二曰“大渊献”,是亥也。干支各定,百姓方识岁时,到得暑往寒来,个个知道是一年也。天皇氏十二兄弟,各一万八干岁。当时的万,是今时的千;当时的千,是今时的百。在今是一千八百岁。时有地皇氏一姓十一人出,天皇氏兄弟,晓得天下应该地皇氏来治,亦遂逸而不见。   地皇氏生时,出于雄耳龙门之山岳,遂以岳为姓,名曰铿。地皇生得马踶妆首,立在天地中央,呼集百姓。百姓也听他呼集,从其治化。他出如鬼,入如电,时而龙兴,时而鸾集,与天钧旋,同地毂转,周而复匝。他思天皇氏既定了干支,却未有个月分,昼夜不分,人皆冥冥如长夜。于是仰观天文,详日月盈虚之数,乃教民曰:“前十五昼夜,生得如此;后十五昼夜,生得如彼。日间光灼灼而明的,他名叫作日;夜间光晃晃而明,有圆有缺的,他名叫作月。在天成象,有光落在地、化成石的,名叫作星宿。有日名为昼,是阳;有月名为夜,是阴,这叫作日月星之三辰。于是民识三辰分,而昼夜已判。又教民消长盈虚朔望相继的道理,以三十日为一月,于是民皆识日月之道,昼夜之所以然了。兄弟亦各一万八干岁,时有人皇氏一姓九人出。地皇氏兄弟,晓得天下应该人皇氏来治,亦遂逸而不见。   人皇氏生于刑马山提地国,生得胡洮龙躯,骧首达腋。时万物虽已群生,民风尚沕稷而深微。人皇氏当太平元正时候,他肇出中区,乘云祗车,驾六提羽,出于谷口。百姓此时已繁庶,不比天皇、地皇时,民尚希少。见人皇恁地神通,各各仰望于云端之上,只见人皇氏把他的神灵昭明出来,人皆尊敬。又思风气渐开,万物群生,不见一人能掌理得透的,他便驾起云车,把天下山川相了一会,看哪几处平坦,哪几处高深。看毕,乃乘清冥之气而还,将天下分为九区。这九区,按天九野分设:中央一区,东一区,东北一区,北一区,西北一区,西一区,西南一区,南一区,东南一区,是为九区。每区令一兄弟治之,自己在中区管理天下。时呼风唤雨,以救民困。又看民间有才德的,把他来作了羽翼。有才德的人,俱依着人皇氏呼召,于是有君有臣了。你看他天下百姓,是何光景:   渴饮清泉,饥摘木蘖。暑相邀以纳凉,寒同乐而啮雪。饮食适然渐开,男女交而无别。 无你我之相戕,无彼此之交舌。忠政教以相安,与君民而同悦。   当时民尚无衣制,惟卉服蔽体。虽有人欲,而人欲未侈。男女虽然有交媾,未尝有交争,淫爱微薄,无有贪恋。为君的不见他是君,一心要为人立命;为臣的也不见他是臣,一心要相君辅治。百姓也不见甚么主尊臣卑,也不晓得甚么出作入息。人皇氏兄弟九人治那九区,共是一样的太平。亦号九皇氏,兄弟九人,合四万五千六百年。   次而有五龙五姓之兄弟出,是为五龙纪。一日皇伯,次日皇仲,三曰皇叔,四曰皇季,五曰皇少。兄弟五人,治在五方,司五行金木水火土之令,布五方东西南北中央之山岳。这时候,日月精华,甚是饱满,比三皇之世,更加精彩。日月运行,始能贞明。鸟兽鱼虫,前此未盛。至此杂出乎其间,你看他:   虎卧山嵎,豹游坦途。白狼满郊舞跳,野牛封兽传呼。獐麂鹿兔载岩谷,更多猕猴猿与狐。 穴藏鼯鼫噬竹鼠,水游獭貂兼雁凫。马牛犬豕随地走,鸡鹅绿类亦无笯。羽衣长离声哕哕, 羽使霜信秋引雏。白鹇鹧鸪鸣苦竹,黄莺鸜鸽及啼鸟。渚埋龟蛇鱼鳖鲤,鳞交蛟螭谁敢屠? 这些鸟兽鱼龙等物,虽不害人,人见他各族类有善的,有凶狠的,未免也欺善怕恶。人民三五十成群,同于山岩凹处安息。   第三又有摄提纪五十九姓,继五龙氏出,将天下分为五十九处而居。也只因五龙氏之治天下,而毫无造作。第四又有合雒纪三姓,继摄提氏而治。见百姓在山凹处安身,每被风吹雨打,有许多不便。他教民曰:“你在山凹处住,何不因山之凹处,凿入了多少深、多少洞?那风便吹你不着,雨便打你不着。”百姓大悦,遂各揪入士泥,或一丈二丈,穿穴以居,而寒溽不侵矣。   第五又有连通纪二姓,维合雒氏以治;第六又有叙命纪四姓,继连通氏以治。俱只因合雒氏之化,而相安于无事。   第七循蜚纪出。循蜚之世,已经前五六七君为治,天下百姓,有山可采食,有穴可安身,快乐极了。哪个不感在上的恩德?所以循蜚一治,天下莫不循化,真如蜚之神速,故其号为循蜚。其时,有钜灵氏者,生于汾阴睢上。钜灵氏能揣丸变化,有大神通。他居无恒处,特喜于巴蜀地方缠迹。握大象,持化权以治民。蜀中有五丁士,是五个兄弟,能驱阴阳,反山川。钜灵氏识造化之理,明五丁士之从来,所以能服了五丁士,便挥五丁士驱阴扶阳。那山川自盘古至今,有方位不合的,有险阻不通的,五丁士得了钜灵的旨,把那山的方位反正,险阻修通。你看他:几多凸处,削平成坦途;几多凹处,修砌分鸟道。川中水有隔断不相续的,又有东西南北易流的,五丁士直将那隔断处能使他不隔断,易流处能使他同流。你看他:几处神渊可飞帆,几处岩壑可藏舟。山川因此安排得好。流传句强氏、谯明氏、涿光氏、钩阵氏,俱无话说。至黄神氏。黄神氏生得黄头大腹,按图正端,而致天极。三百四十岁,巨神氏出,生于长淮地方。巨神出入驾六蜚羊,政三百岁,五叶,千五百岁,犁灵氏出。犁灵氏没,其尸身不坏,至今载于东荒经。   犁灵氏后有大騦氏出。大騦氏生于南密,又日泰块。昔时黄帝访泰块于具茨之地,泰块后有弇兹氏。弇兹氏后有泰运氏,住居于和山。这和山实为河之九都。每每往来于萯山之阳,出入俱有神光,民见者莫不从化。于是冉相氏出。冉相氏思:“天下只可省事,不可烦扰多事,使百姓自快乐优游,如太古时,共一个淡泊无为,岂不为美?若还多事,天下便不得宁静了。”所以执中以为道,随物之自成自化。这是治天下之正道。冉相氏却得了这一个意思。冉相氏没,盖盈氏出,在若水之间。禺中之地,叉有大敦氏、云阳氏,是为阳帝。处于干沙之地,迹在甘泉山,又叫作云阳山。山在衡山之阳,只今茶陵之云阳山,其山川之灵秀,上膏水深,真是个长往隐居的去处。他隐于此山,如神仙之出没不常。人民朝衡岭者,皆要看他来往仙迹,傍徨不忍去。你看他的行藏:   云往风回,临水登崃。时如天帝而飘渺,时如湘灵下九垓。 住的石壁岩壑,无尘无埃;玩的玉兔金乌,自去自来。半天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   百姓见他这个光景,都道他是神仙。后到黄帝时,每于甘泉山,大设礼物祭祀云阳氏。   自后有巫常氏泰壹氏出,是名皇人。他能执天下大同之制,调宇宙大鸿之气。著有兵法一卷,杂子一卷,阴阳云气一卷,黄冶一卷。兵法、云气,昼传间出。黄冶、杂子,至汉后始不见其书。后来黄帝谒娥眉,见天真皇人,黄帝拜之玉堂,请曰:“敢问天真皇人,何为是三一之道?”皇人曰:“而既已君统,又咨三一,无乃郎抗乎?古之圣人,盍日月星之三辰,立时刻之晷景;封某人某地,以判邦国;看山川高深,以分阴阳;因天时一寒一暑,以平岁道。使民彼此交易,以聚天下之民;教民备设器械,以防奸盗;制大小的车、贵贱的农服,以彰尊卑之分。这皆法天,而鞠乎有形的道理。圣人治天下,神志不劳,而真一定。若是以我蕞尔之身,兼百夫所能之事,则天和莫至,有悔有吝,贪心欺诈,终无所用。”黄帝听皇人这言,拜而受教,终身不敢遗而天下治。   皇人隐云阳,不欲治天下,而空桑氏出治。都于陈留县南十五里,名空桑城,后伊尹生于此城。空桑氏逸,神民氏出,名神皇。能使人民异业,修真炼性,使精气通行,都于神民之丘。神皇出入则驾六蜚鹿,政二百岁。至倚帝氏,都倚帝山。至次民氏,次民没,元皇氏出。天地至此,沕稷之俗,却彰明多矣。时以地纪,咸有制作,而穴处之世终焉。以上至循蜚纪,凡二十二氏,计六十余世,后人冯犹龙诗云:   今古由来只一情,愚人骇古不疑今。   试将今古从头看,今即古兮古即今。 因提六十六君世 几遽民鹑居彀饮   话说人皇氏至循蜚氏,循蜚至次民氏,天下已有多少作为出来了。次民氏没,辰放氏作,是为次皇屈辰放氏,出地郭而从日月。生得渠头四乳,出入驾六蜚麟,上天下地,与鬼神合谋。时多阴风四起,玄霜大作,那草木的衣服,难禁得这风霜。怎见得:   不是明庶和煦,不是霜位初临,飒然瓻发甚狰狞。 青女碧落正凝阴,若兼愁霖与夕结,透体透骨谁能禁?   你看挨背的挨背,偎抱的偎抱,每值一阵风来,个个缩颈吐舌,口不能言。辰次氏见民不耐风霜,教民道:“尔众人欲避此恶风严霜,我教尔两手挥那木,看那柔软不坚硬的,茹那皮来,披在身上,便可御得风寒,虽有霜雪,也耐烦得。”百姓听他言,去削剥软树皮、觅藤萝裹在身上。方春时多霖雨,民出外的,忽然被一阵风雨淋漓,便有许多生病的百姓。他却又教民道:“绹绞住那鬓,闰却着那首,便除去得霖雨。”百姓依他的言语,果然是御得风霜霖雨,时皆曰衣皮之民。传四世而蜀山氏作。   蜀之为国,肇自人皇。蜀国其始有三君。一曰蚕丛,二曰柏濩,三曰鱼凫。这三君各数百岁,共名蜀山。当时蚕丛居瞿上,鱼凫治导江逮蒲罡,早明时,那时节,人坻椎结左衽。蜀之先,自蚕丛以来,蜀帝号其妻曰妃,死则俱葬之。后来黄帝子名唤昌意的,曾娶妻于蜀山氏。昌意子名乾荒的,亦娶妻于蜀山氏。蜀山氏后,豕傀氏作,传六世,浑沌氏作,传七世,东户氏作。   东户氏时,禽兽生息得繁多,成群而游。竹木也生息得茂盛,稠密而深。百姓在道上行走,见人失落的物件,他也不私自拾去,任他遗在路上,待失落的人自来捡去。耕种者,有吃不尽的余饩,也不须藏起,只管放在陇首,虽经宿也没人偷取。到得快乐时节,同笑同歌,并不识甚么谣言刺人,白眼看人。遇着忧煎时候,独悲独哭,也不见他发声大恸。东户氏思:“这世界,真乃至德之世,若是教他分些人我彼此,便是教他机关了。”所以他只垂精拱默,绍荒屯、遗美好而已。自是九寰之民,莫不承流从化。东户氏没,皇覃氏出,一曰离光氏。生得兑目日角。其时有六凤凰出,这凤凰生得:   五彩身体,哕哕相呼。德备九苞,其冠短朱。两两翔云际,三三展天衢。 足不折乎生草,栖不侣于雁凫。览德辉而下降,诚圣世之瑞鸟乎?   皇覃氏治天下,只是官天地,府万物。见凤凰是天地间瑞鸟,今有此五六成群,却是个好消息。于是寘观造化,审乎无假,设个召凤凰的道理,自啸自歌曰:“凤兮凤兮,为我来兮。凤兮凤兮,宁不为我止兮?”六凤凰果然来格。   皇覃氏主世治天下而不见治天下的作为。那时节,百姓虽死生同乘,而不至相凌。凡二百五十载,而启统氏出。父母万物,泽及天下。他却韬光晦迹,自埋伏其身。这时民物不相侵害,万庶涵泳于春风之中。传二世而吉夷氏出。传四世而几遽氏出。   几遽氏之在天下也,似启统氏一般的行动。天下不见他如何的叫作治,如何的叫作乱。百姓日出,则成群相邀同行,携手的,拍肩的,摘草的,观鱼的,凭他意好;日晏则各人寻自己意爱,同类而处,有先归的,有后到的,有经宿不回的,有同别伙游行的。不拘生熟,男女相爱。即相交媾,未曾分别甚么丈夫妻子,交罢各东西去了。及到生下儿子来,也只识得有个母亲,何尝认得父亲?百姓居住,如鹑鸟一般,也无一个常居住处,今日东乡,明日西村,到处为家。饮食如鷇饮一般,随处觅食,似那鷇之待母哺而活模样。也不见有求于人,也不见称誉一人,死了槁舁风化而已。当时叫作知生之民。怎见得:   出旅行,归成列。冬时向日欢相友,夏日纳凉共怡悦。男不分,女无别,男女纷杂同木蘖。 我的凹,你的凸,欲动搂抱阴阳设。我往不是情偷,你来不是私窃。生子惟母亲骨血, 行道情亦有流涎。别个寻此堪携挈,有食随地可充饥,有饮随处堪下咽。 没世喜觉皆无情,敦庞风俗今传说。   几遽氏没,豨韦氏出,作有苑囿以自适。见树木参差,花草杂乱。豨韦氏命人多树林处伐去些,多草木处分疏开。四面设了界限,果然比前不同。日在苑囿里,就泉通沼移花甃石,也不见得甚么劳民。后人道:“豨韦氏之世,世风将渐薄矣。”钟伯敬有诗叹曰:   荡口敦庞古昔时,君民淡淡物熙熙。   世风浸变俗浸薄,物我由此生恣睢。 有巢燧人氏为政 仓颉制字融作乐   话说太古时节,那些人民不过居在土穴,处在郊野,与物类相为友。人也无心去害那鸟兽鱼虫等物,鸟兽鱼虫等物也无有害人的意思。到得豨韦氏,百姓渐有机智了,或聚上百多人,或三五十人,或一二十人,见那良善畜类,赶去几拳几脚,大家把来打死。物畜怕人害他,也不觉的展出爪牙,与众人格斗。人也多少被物爪害的,咬伤的。人见物畜利害,也怕物畜,又去折木梢,抛石头,而与他敌。撞着虎豹犀象等强粱猛兽,众人胜他不得,反躲避无门,缩颈吐舌,怎见得:   豹隐南山雾,虎啸北山隅。兽王时吐焰,狼狈满长途。见人便欲啮,当道谁敢躯? 麝麂并兔鹿,麌麖与猿狐。若个稍良善,时常被人屠。山禽共水鸟,设计充庖厨。 只有一事民太过,缘木探巢拾去雏。   有巢氏作,栖于石楼之颜,见民与那兽相搏,人多则兽避人,几少则人避兽,人逃不及的,多少血淋淋,被那猛兽所伤。有巢氏呼集众民,教民折下树梢,从矮枝架高枝,层层搭成如梯一般,可扳缘至大树末,架成一个巢窠,上蔽得风雨,下又栖得身,教民居在其中,曰:“若遇猛兽,便爬上树,他就无奈我何。”自是撞着猛虎豺狼之类,大众与之格斗,斗得过便罢,斗不过,便一层的走上树末,果然猛兽无奈人何。百姓大悦,又教民曰:“那鸟兽的皮毛血肉,皆有用处。他的皮,男女俱可剥将来,缚在下身,以蔽前后,强如木皮易破碎,又免得裸体不好看相。他的皮可茹,他的肉可吃,也似橡栗堪食。”百姓听他的令,大众个个欢喜去拿禽兽,这一回,要拿来剥皮梢肉,不比前与兽相撞,没奈何与他相斗一般。怎见得:   个个抡起大木,纷纷跳上高峰。鹿兔一拳一棒,虎犀谁肯放松?认着头上掷石,看定腰间一枞。 得胜人人欢喜,拖来朝飧夕饔。若然略有滋味,常常好把应供。   百姓大家得了禽兽,欢天喜地的,都抬来见有巢氏。有巢氏教他设法分开禽兽的皮,皮开见内,流出许多鲜血。有巢氏教民曰:“快把血来盛住,这血可饮,这肉可吃。”众民听他言语,遂各茹鸟兽之毛,饮鸟兽之血,啖鸟兽之肉,果然是肥甘适口。自此贪着滋味,朝夕相邀,去捉拿鸟兽来充饥。便如今的猎夫一般,或躲在山凹埋伏,或搬在树上投石。小的几石丧命,大者乱棍身亡,一发拿得多了,吃得广了。血食稔吃得多,人都有雄心暴性,自然有了争心。或争虎豹的皮,或夺牛马的肉,剥下林木相殴而战。那战得胜的,他便自大,要那弱者服他。也有服的,有不服的,个个走往那公道无亏的老人处,听他分折。也有折得服的,有折不服的。止是:   太古混沌繇此凿,黎民那得复歌傞?   有巢非不遵皇化,时势应变奈若何!   当时,民有死的,只将来抛在深沟岩壑里,后因有孝子,从岩壑处过,见他亲的尸首,被狐狸咬吃,与那蝇蚋蛄嘬,不觉的额门上吓出汗来。不忍正目视,回来不拘柴石竹箨,负去把亲掩埋了。自此有死的,各将柴薪厚厚埋住。尚不谙封之以泥土,植之以树术,也不晓得栽种,也不晓得火化。后有巢氏没。燧人氏作,又是一样乾坤矣。   话分两头。且说不周山之巅,有个地方叫作宜城,这宜城上,日月所照不到处,也没有春夏秋冬,也没有昼夜分明。当时燧人氏从不周山游于日月所都的去处,行至南垂地方,见南垂有一大树,树上有个鸟儿,今时叫啄木鸟,把尖尖的嘴,向那树身上当当而啄。只见那口啄处,舞然有火出。燧人氏见了,思南方属火。于是仰察辰心,知空中有火,鹿木则光明。又别得五方有五样木,而燧者火之所在,教民钻木燧以取火,果然学那鸟啄木样,向燧上一钻,火光并出。这五木是:榆、柳、枣、杏、桑、柘、柞、楢、槐、檀之样木。榆柳木之青者,故春取之;枣、杏赤,故夏取之;桑、柘黄,故季夏取之;柞、楢白,故秋取之;槐、檀黑,故冬取之。顺四时也。   燧人既教民取出火来,当时未有烹炮,教民将那木薪来烧,灼炳那鸟兽之肉。及燔黍与押豚,皆用火造,火灼肉香,百姓吃了这些熟肉,比前鲜吃,果更味美。当时人吃生肉,多腥冒死人,至是无腥冒之疾,死者遂少,人民益繁。人虽有吃,到隆冬之时,耐寒冷不过,乃教民夏时多多积起柴薪,到冬日而炀之。又教民范金合土,范金造出斧斤,合土造成瓯瓿。民大欢喜。时天下满处尽是水圳与渗池沛深,燧人氏见那水里,尽足鱼鳖鼋鼍等物,识得都是甘美的物,教民百般设法,将那鱼鳖等时常捉来烹煮而吃。民吃得日爽,便常常去渔猎。上古圣人,未有文字。百姓有了禽兽鱼虫等物,有等邻居,同村未捉得的,也与邻居;同村捉得多的,借些去吃。也有因那借成相争的,全没个凭据,争竞没开交。燧人氏教民道:“你们有大事,则将那索儿结一大绳;小事,则将那索儿结一小绳。还了方解,却便有凭据,不会忘记,免得争斗。”又拣民间有晓得大道理的人,设立一传教之台,如今之设馆模样,使他教那不识事的人。凡百姓有事物不谙,便去请教于那师长。于是百姓多晓得事体,也觉得他伶俐了些,奠不称心满意,称呼他作燧皇。   时有户子雒者,择四个人,来辅佐燧皇,代天理物,居大臣职。一个叫作明繇,叫他改乎陛级;一个叫作毕旒,叫他辨乎方色;一个叫作成博,叫他受乎古诸;一个叫作狷刍,叫他录乎延嬉。有了这四佐,于是天道平,人事理,涧中便有龙图呈瑞,龟字效灵。建占时令,以正方值;计大度数,以齐七政;注物虫鸟兽名色,这叫作某价,民识某物系某名了。乃日中设立个市,使民聚在市里,某物兑某物,某物值某价,而通国之轻重,以转民之资,人各富足,渐反醇了。   当时民血食,欲心浅淡,今得火食,欲火更炽。男子见女人有貌的,便搂抱去交欢,全不顾人看,如畜类不甚相远,且不计其数的取乐,多至精血亏损,瘵病起来。燧人氏见民情欲蠢动,不知保养元神,乃道:“我今制法,不许你们胡乱浮荡。男子三十,娶一女人为妻;女人二十,嫁一丈夫为夫。日间同食,夜间同睡。这是因参天两地之数,以定了这个制度。”自此,民间始有婚姻之礼,生下子女,方晓得有父,父便爱起子来,子也孝起父束。燧人氏又教民曰:“父子一换为一世,可各随唤一名头作姓,分个你我。姓不要相同,才有分辨。”于是,有君臣,有父子,有兄弟,有夫妇。燧人氏祖成个乾坤矣。   当时,又有庸成氏者出。他在群玉山屯扎。这群玉山,平阿无隘,四彻通绳,便为先王开府之地。传八世,有史皇氏出,名仓颉,姓侯罔。生得龙颜侈哆,四目灵光,有聪明睿智之德,生而能书,都于阳武地方。一日著巡,登阳虚山,临于玄邑之水。忽然间有洛汭灵龟,负书一册而来。这龟生得丹甲青文,以授仓颉,遂识天地之理,穷天地之变幻。他仰观天文,见奎星员曲之势;下察地理,见龟文鸟羽、山川掌指之形,道:“天地间有如许物理,并无名象,凭世人懵懵懂懂,东指西画,糊糊涂涂,名象不传。我不如就天文地理、山川鸟迹之象,标个名头,又就名协个声贝,以相生为字。”于是某事依某云,某物称某名,在上的名君;其次的名臣;纷纷不可胜计的,名作百姓。生我的叫作父;我生的叫作子;君父称尊,臣子分卑,百姓一发卑了。分了这些尊卑,有不识尊卑的,便有这些政教法度;训诲他学习,便有这些礼乐;不遵政教法度的,便有这些刑罚约束他。自是政教法度已立,然后教民领某事,是某官掌管。   当时,鬼祟出没不常,又教民说:“那没形没影,时或撩牙露齿的,叫作鬼,那在云中,兴云作雨,头有角像鬼头的,叫作龙。”又教民:“那鬼有灵的,叫作神,升封他为介丘,可祈祷他福国庇民。”事事物物,都因形著出一个字,以字传后世。文字留传,鬼神逃不得形,蛟龙掩不得迹,于是天为雨粟;夜来鬼哭神号;蛟龙潜藏,怕人识破呼他名头。仓颉制了文字,成了教化,天地蕴尽。文辞日昌。在世百有一十载,葬于衙之利乡亭南,书人禅祀之。   有柏皇氏者,以柏为姓,名芝。他有神通,出则驾六龙,搏于日之阳。以木纪德而命历日。置都皇人山,立于正阳之南。又有中皇氏,居皇人山之西,名敖鄗山,始封神于山川。大庭氏,居于鲁地曲阜。大庭氏治曲阜,有样瑞,日月星各各增辉,时有五凤凰,五彩异色。以火为纪,号炎帝。后来黄帝挤于大庭之馆。鲁有大庭氏之库,至今尚为古迹地。   时有栗陆氏者,与中皇、大庭_二人不同,他敖物气高,把百姓劳苦,臣下谏他不听,只任他刚愎的性。百姓不堪他差役之劳,都要反他。贤臣东里子见栗陆不仁,苦口谏他,不要暴虐百姓,自用自专,与前人主不同。栗陆氏大怒,遂将东里子杀之。杀臣下之祸,自此起矣。后人冯犹龙诗曰:   古来君臣若肢体,同心同德有恩施。   怨嗟不生民安泰,杀戮无闻上下毗。   渐次世风渐次薄,愈趋机变愈趋衰。   淳庞自此奚能得?万载臣民始痛悲。   栗陆氏杀了东里子,天下百姓皆道:“栗陆不仁,杀戮贤臣。”大家叛乱起来,如蜂拥的来攻栗陆。栗陆大怒,率兵来敌。谁知栗陆的兵,都怨他杀东里子,哪个还肯来为他?救兵不至,遂为百姓所杀,而栗陆亡。   后轩辕氏作于空桑地方之北。一日出游,见大风吹蓬叶,旋转而舞,滑喇的滚向东,又滑喇的滚向西。轩辕氏想:“这旋叶,恁地囫囵而转,并不见依着四方。”思想起来,乃制两个圆转的木,以为车轮,上设坐位,造就推之,果然囫囵而运行,不异旋叶一般。轩辕氏于是又设一横木为轩,直木为辕,以与在上的人坐,曰:“这不许百姓等同乘。”于是民号为轩辕氏。   轩辕氏又观四方哪几处畸,几处羡,哪几处通,几处塞,权审停当,四方皆成康衢。观山有处出铜铁的,凿取铜铁,教民以火镕铸,以为钱刀,以兑换金玉币帛之货,以利民间使用,人民大悦,天下大治。传至赫苏氏,是名赫胥,赫胥治世,最把百姓为爱,民事为重。当时人民丰足,镇日在家坐卧,也没一些事干。出门游息,也没一个所在去处,行行便休。但见他:   含哺而嬉昼而动,鼓腹而游夕而恞。饮以止渴,食以疗饥。也不知作善与作慝,也不管欢乐及伤悲。   上无隆名之喜悦,下无营求之心思。九洛自然而泰定,百姓不劳而常祺。 此是赫胥之治世,依稀太初古昔时。   赫胥没,葬于朝阳,而葛天氏出。拟天之周旋作权象,故号葛天。葛者,权也。言能权天象也。始作乐,有八士捉一介兽,投介足,操介尾,叩介角。而歌八终。又块拊瓦缶,武操从之,名为广乐。于是封泰山,令民间交易,兴钱帛金玉等之货币,各方因货币,处处相通作生意,闾阎沉滞处,有人往来开通了。天下太平,葛天氏之治,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到得尊庐氏之立政,人没有个亲的,亦没有个疏的,天下也自太平。治九十余载,置都强台之阳,死葬浮肺山之阴。而祝融氏出。   祝融师于广寿,无所造作,全不施刑罚,而民自劝化,物自咸若。一日,祝融氏出游弇州走,在山林郁葱处,见山林树上有一鸠,那鸟在树上闲闲关关的,鸣于树上。祝融氏侧耳听了一会儿,见鸟鸣得有些节奏,心中洒然想道:“若是有个乐,如此天然的音韵,却也好听。”顷刻鸟又鸣,祝融又听,果然得趣。他便依那鸟音之高下清浊,按节而为乐歌,自觉有昧,再三歌之,时便有禽鸟飞集来谐鸣的。祝融氏遂依鸟声制就的乐,属续乐歌。自是乐歌有可以通伦类的;有可以谐神明的;有可以和人声的。伦类神明,果然因乐,殊觉有祥风协气。人民听了,耳目聪明起来,血气和平起来。粗心浮气,一发化了。世俗一发变了。百姓一发寿命长了。天下大治。时以火施化,号赤帝,后世火官号祝融者,此也。都于会,即今郑地,有祝融之墟。治世一百年,葬衡山之阳,今名祝融峰。   到昊英氏世,当时人民尚少,草木鸟兽更多。教民杀兽供食,特麝者不要杀,卵者不许取。百官各人掌理一事,不许一人兼两事。民之死者,厚用柴薪埋葬。后又有有巢氏作,驾六龙,从日月,是曰古皇。这有巢氏不是前的有巢氏。先有巢氏教民巢居,木处颠风生燥,木颠处常跌伤人。燥生时,常夭折人。这有巢氏乃教民曰:“权木可编而为庐舍,粮草可缉以为门扉,便不消巢居,又避得风雨,岂不为美?”民去编庐缉扉,不须爬树上栖息,民益便利,故亦号有巢氏。   有巢氏没,越数世而朱襄氏立,都于朱。是时天下多大风,但见阴霾四布,霖云不散。阳气久阴,阴气不化,不能成物。百物被大风吹坏,果瓜草木,不能遂生,当迟春时候,却便黄落了。民当盛夏时节,不见日月之光,只在惨淡世界里,风吹雾侵,百姓血脉不调,个个身上寒热往来,病起虐疾。当时没有这个症,今陡有了这病,都呼天叫地而号。朱襄氏见民间疾苦,好生放心不下,道:“久阴不阳,是阴气不能化,所以民有寒热不调之病。昔祝融氏作乐,乐者,宜阴阳之气使和顺也。他却能通伦类,谐神人。我今协阴阳之声,制器以宣其和。”乃令士曰:“琴音,统阳者也;瑟统阴者也。今天下久阴多风,是阴气凝滞,所以阳气也被他闭塞。只要来阴气,阴阳自然和洽,群生自定矣。”士听令,于是制五弦之瑟,鼓作起来,只见:   叆叇之云渐散,湛对之阴渐开。雾不覆旦而成瑞,瞪不狞飚而轻回。 果然红日隐跃现,阴气逐云来。乐作了几度,群阴泰来。命乐名曰“来阴”。   及阴康氏之世。康氏都于华原,当时天下,沟渠不通,水陨壅寒。江河横流,不就水道。沟处聚积这些污浊沟渠,阴凝而闷,人气郁于内,多至腠理滞著,大脚的,疯手的,都因他骨节上血气不调,有了这症。街衢有多少摆脚摆手、黄胖衰瘦的八。康阴氏道:“人腠理滞著,皆因水陆不疏。”教民曰:“你们这病,是在家中久坐久卧,被那郁气停滞,未曾宣动。我教你们抡起拳头,踢起飞脚,如此转身,如此蹲跳。”又教民各执木杖曰:“如此格架,如此遮拦舞得轻捷者为好,不轻捷者为拙。”百姓依他的随话,都去抡手舞脚,持杖执棍。舞来舞去,哪个不舞出了满身大汗?几人坐在东边歇息,唏了几唏;几八坐在西边暂停,嘘了几嘘。舞得疾溜的,也得意起来;那不疾滞的,也羞索起来。日日如此,那壅肿之病都好了。名唤作大舞。   康氏没,葬于浮肺山之阴,而无怀氏出,治天下以道,人人安居甘食。凡见人有可恶的,也不见于色;见事有可否的,也不关于心。但见他形上有动作,他心里却无好恶。闾里甚足凑集,人民甚是稠密。鸡犬之声相闻,人至老死不相往来,故号曰无怀氏。时有凤凰降,龟龙问,风雨有节,寒暑以时。无怀氏见天下如此大治,乃升中泰山以宗上天,封禅以复地。又勒石昭示宗天复地之事,天下始趋于文辞矣。余季岳有诗云:   制作从来天作成,舞调筋骨乐调情。   人天可格病随起,睿智千古祝圣明。 伏羲氏首王天下 共工怒触不周山   按上十五氏,世传伏羲氏之后,考路史丹壶名山之记,则十五氏先焉。岂当时各君一方以理民,如后世诸侯之国,未可知之。今依路史,以十五氏先之。   话分两头。却说世上人称三皇五帝,不识如何叫作皇,如何叫作帝。我今为尔分说。皇者,初冒天下的;帝者,主宰天下的。三皇各氏的事,上已说明。今将五帝的事,从头道起。五帝是太吴,伏羲氏为首。如何叫作太昊伏羲氏?其圣德象日月的光明,而位在东方,故名太昊。太昊的母居于华胥之渚。华胥,地名,今陕西蓝田县是。一日,其母日将暮时出游于郊外,猛见地上有个巨人脚迹,忽然心动意此巨人,谁知此念一萌,便感动那天上的虹,便飞将下来,将圣母绕住,彩色四注,神气交孚。一霎时,虹飞上天,圣母步归。自此,圣母因虹交而有娠,生帝于成纪,今巩昌府成州是也。生得蛇首人身,后来以木德继天而王,以木居五行之首也。建帝都于宛丘,今陈州太昊之墟,天子所居皇都是也。   伏羲氏王天下,仰观天上日月星辰之象;俯察地内山川陵谷之形,高下原隰之宜;中观万物鸟兽羽毛之文,飞潜动植之殊,见理总不外于阴阳。于是画一奇以象阳;面一偶以象阴,以奇偶二画加成八卦。卦有上、中、下之三爻,因以三爻各重加之,成六十四卦。这卦画乃神明之德,阴阳不测之妙。伏羲氏卦象立,其意已尽,那神明之德,因卦象而相通了,万物之情,有应有求,生生不已。伏羲氏卦象立阴阳感应之理,若将万物比类出来了。   伏羲氏思:燧人氏教民结绳的法,虽则便民,却不是垂得来久的。乃教民刻木画字于上,曰:“这叫作画契,不必结绳,设有六种书法。”于是,天下义理,必归文字,文字必归六书。又思:“地皇氏爰定三辰,分昼夜以三十日为一月,法还大备,乃作甲历以教民。甲历之法,起于甲寅,支干相配,为十二辰,凡六甲而天道一周。以此法来纪岁,年不错乱;以此法来纪月,时不会易;以此法来纪昼夜,人知度数;以此法来纪东西南北,人不惑方。千古历象之祖,自此而起。人亦各晓那四方方位,周年为一岁。   又思:燧人氏虽则立个男子三十而娶、女人二十而嫁的法,男女还是无别的。于足分个以女从夫,曰:“这名唤作嫁。”取女为妻,曰:“这名唤作娶。两家必须有个从中说合,斟酌停当的,唤作媒人。礼用俪皮,取成双之义。人的姓氏须要正,姓者,统祖考所自出;氏者,别子孙所自分也。”自是民间嫁娶,始可称某家娶某妇,某妇嫁某家。姓氏既定,曰:“如此可以重人伦的本。”民间男女,不至如前相亵渎,_千古大婚之礼,又自此起矣。   话分两头。却说当时孟河之中,一日,雕云满天,祥云遍地。孟河上人,忽然见跃出一匹龙马来。这马生得马身龙鳞,高八尺五寸,又类骆,有翼生脊上,踏水不没,身上负个河图。报知伏羲氏,伏羲氏见了,道:“此龙马也,天地之精英。背上是天地未泄之秘,今负图而出,天地之秘泄矣。”因以龙纪官。   伏羲氏以祝融作乐词未尽其妙,乃创为荒乐,歌扶徕,咏纲罟,以镇天下之人命。欲行山中观百木,圣人作事,神明早已先知,那山中百木精灵俱道:“明日伏羲氏欲来采木作琴,聆音察妙,我山巾惟桐君音声美妙,合当他出见于世。”桐君道:“我也知所不免。”众精灵道:“明日各人助他几阵清风,生出爽籁。”次日,伏羲来到山中,那些精灵吹动木叶,桐君把他枝节轻摇,叶随风摆。你看他:   全凭出格幽微韵,体出无声太古文。   伏羲氏看风来吹那树上木叶之声,仔细辨审,惟桐树之音,最为清微。于是削桐木,制为一琴。面圆以法天;底平以象地;龙池八寸,以通八风;风池四寸,以象四时;五条弦,象天地五行之用,长七尺二寸。又把绳丝来绞成弦,按二十有七,以为离徽,曰:“此以通神明之贶,合天人之和。”又絙桑为三十六弦之瑟,曰:“此以修身理性。”及其天真乐音自此兴,万古混淳,至此文明,所以伏羲为五帝的首。凡在位一百一十五年崩。   伏羲氏没,有共工氏者,名康回。生得髦身朱发,自负他自智谋,有神通,俶乱天常,窃去冀方地面居住。共工氏道:“我本水德,当以水纪官。”日夕残虐百姓作乐,兼淫纵女色不休。当时祝融氏分理一方,为伏羲氏之臣,思共工氏在冀方如此不道,当驱除之,以安天下。乃出师至冀方。共工民报知共工氏,共工氏大怒道:“我有如许本事,怕你甚么祝融小子?”点起兵马,出师与战。两个相逢,刀枪对临。这一场好杀:   共工氏道:“我本水德,汪洋澎湃天地惨。”祝融道:“水归冬涸,涓滴涔流敢自赣!” 共工道:“你为火官,遇我天吴命运坎。”祝融道:“你居下流,忤逆朱流好大胆。” 这一向,喊声动地,黑云迷离鸟兽悲;那一厢,杀声震天,红日璀灿烟雾淡。   祝融与共工战了多时,共工力怯,败阵而逃。祝融追不及,班师而回。共工氏战败,直走至不周山下,方敢歇息。想起:“我任智自神,好不怕人。今被祝融战败,却没神智了。也被冀方人笑耻,如何复镇得冀方人服?”大吼一声,把头将那不周山触了几触。谁知这不周山是承天一柱的山,你道如何见得是承天一柱的山?太上名山,鼎在五方,以镇地理,号天柱子珉城,以象纲轴,乃真官仙灵之所宗。上通璇玑玄气,流布五常;理九天调阴阳,品物群生。希奇特出,皆在于此,却被共工氏把头乱触,触下不周山一角,地维缺了一向,天柱折将下来。   时有太昊同母生的一个亲妹,名女娲氏,见共工氏杀祝融氏不过,触崩不周山,到天柱折,地维缺,怒曰:“共工无道,乃至得罪天地,我且先去补了天,然后诛此恶臣,未为晚也。”乘云往不周山下,聚起五色石,炼就五行之气。五行气升,结成天体,将天补就。谁知共工氏被祝融所败,又不自悔过,一发暴虐起来,道:“祝融氏,你说你为天下人,我今壅防百川,堕高处,塞异处,害天下人,看祝融奈得我何?”于是作乱。正在那里壅起滔滔的洪水以祸天下,女蜗氏知了,即乘风云忙来诛共工。共工大怒来战,道:“祝融欺我,你这女子也来上门凌人!”两家交战。谁知女娲氏神通广大,共工威力不敌,被女娲氏一刀杀了,水害遂息。百姓大悦,遂尊女娲氏为女皇,都于中皇之山。   天下太平,女娲乃命臣随制造笙簧两般乐器,吹动笙簧,以通各国小相习的风俗。又命臣娥陵制都良管,以齐一天下之音律。思天柱已补,天德难量。乃用五十弦之瑟,以郊天侑神。瑟声鼓动,但见愁云四布,风烟迷天。女娲氏见这光景,知乐不能和洽天神,静昕那瑟,不免有悲天悯人之调,惨惨淡淡。女娲氏与臣随道:“天道清明,此惨淡之音,适足召惨淡之象。若要和神明,须更去了二十五弦,止留二十五弦,则声音得中,而清明和平可听。”果然更为二十五弦之瑟,而乐遂和洽。女娲在位一百三十岁而没,后钟伯敬诗曰:   圣人诞生自天工,首出称帝草昧中。   制作文明开千古,补天浴日亘苍穹。 神农黄帝氏立极 风后八阵困蚩尤   话说伏羲氏没,黄帝神农氏作。当时有少典君,娶有峤氏之女,名安登。安登生二子,长子名有年,感神龙之异而后诞育于姜水之上。生得牛首而人身,遂以姜为姓。后在烈山上起立根基,号烈山氏。初创国于伊,继又国于耆,合两国称之,号伊耆氏。以火德王,都于陈,今之开封府陈州即其地。次迁都于山东兖州府曲阜县,古时百姓,只满山野摘草术果品充饥,与搏禽兽之肉以食,全不晓耕稼之事。神农氏相天有四时之气,百物皆春生夏长,秋实冬落;相地有高有下,有原有隰,当春令看那高下原隰、宜植百谷处,教民耕稼。土坚不能播种,教民削尖那术,作耜以起土。又屈木为耜柄以为耒,民始知树艺五谷,而农事始兴。世号为神农氏,出令教民曰:“民为邦本,食为民天。一人不耕,天下有受其饥者矣;一女不织,天下有受其寒者矣。你为丈夫的,必亲自去耕作田上;你为妻子的,必亲自去蚕桑纺绩,才有得吃,有得穿着。”百姓听他命令,各重生业,自食其力。神农氏见民务农事,重生业,时亦风调雨顺,到十二月作蜡祭,蜡索之意,言合聚万物而索享之,以岁报成功。祭后以赤鞭鞭草木,曰:“鞭之使萌动也。”   见百姓多有疾病的,不能饮食,思:五谷本养人,如何到病时便饮食少进?我知道了,五谷中和之性,人到受了风寒暑湿之病则失和,所以不爱饮食,是必有除风去寒等药,以调理五脏的百草,皆天地所出,而寒凉不同。乃日尝百草,察那草木寒温平热之性。神农未尝药前,有十二种毒药,毒神商量道:“明日神农氏来尝百草,自然辩出我们毒性,世上便晓得我们名头了。不如大家集作一伙,一日里使诸毒并作,他便不能自治,岂不为妙?”商量已定,神农氏果然尝百草。一日遇十二毒神,肠翻腹痛,而皆得服解毒草木之药力化之,遂作方书,某毒用某药解,某病用某药疗。百姓有疾者服之,莫不立效,而民知医者众矣。那十二毒神,知他著方书,把他毒性毒名,都疏明出来,商量道:“我和你诸人,却作恶不得了,不如躲在深山中藏身。”所以毒药多生在深山里。复察水泉有甘有苦,甘的清而无毒,苦的混而有害。教民遇苦水则避而不食,甘泉乃可就而饮。由是民得安居,自食耕作之力。有病的服药调治,病者得生,无夭折而死之患。天下大悦,乃列廛于国中以与民居住,教他日中为市。凡天下货物有的皆携来市中,排列肆上,有的换无的,无的易有的,民各得满愿而散。   时有火为瑞,遂以火纪官:春官为大火;夏官为鹑火;秋官为西火;冬官为北火;中官为中火。独有诸侯夙沙氏叛不服神农氏命令,臣箕文谏夙沙氏不可叛逆,道:“神农皇帝为天子,犹然自食其力,制药以救民,此是圣君,岂是无德者比?若是叛逆,自取罪戾。”夙沙大怒,将箕文杀死。百官皆来奏神农氏,奏曰:“夙沙无道,不但叛当诛,又妄杀谏臣,愿请讨之。”神农氏全不以为意,道:“这实我为上不德,致彼叛逆。我惟益修德而已。”于是,夙沙之民见神农氏修德行仁,怨其君之暴虐叛乱,遂相谋攻之曰:“神农氏益修厥德,而我君愈肆残刻,岂可助恶而叛仁?”于是人人攘臂忿怒,聚集成群,不数日而满数万众,争先往攻夙沙氏。夙沙氏见民叛己,率兵来御,其兵无有至者,遂为众百姓所杀。夙沙氏之民,相率来归神农氏,自是万国九州,闻神农氏有德,南至交趾安南国;北至幽都顺天府;东至阳谷,西至三危,尽皆归服。在位一百四十年,崩于长沙之茶陵县,是为炎帝。   传八世至榆罔。榆罔归于空桑,他治天下,性急迫,每一令出,便急急要人听从,也不管行得行不得。每与众诸侯共行政事,辄挺他机智,务要明捷过人,不管事成得成不得。自夸他手段,任意胡为。诸侯见他恁的无道,各有叛心。其臣名蚩尤者,姓姜也,是炎帝之裔,性好兵,谓众诸侯曰:“榆罔德小足为人上,我们智力,岂在渠下?何必尊彼为君?”众诸侯皆唯唯而散。于是蚩尤作乱,教众兵造作力战大弩,演武于荒野之外。你看他教民:   头戴竹兜鍪,身披犀皮革。刀名昆吾雷电神,剑号纯钩雪霜白。手弩称擗张,射时能穷五枝鼫; 大弩可穿杨,发处应将百步厄。戈来钺相临,剑来戟相格,几多壮健若佽飞,几多桀黠如吼喷。 投石中肌肤,流矢透心膈。   蚩尤见己名下这些军校,恁的强勇,不胜欢喜。今朝侵犯东路诸侯,明日暗袭西向众国。各路诸侯见凶暴,皆拱手逊让,不敢与他争战,蚩尤见他威势,为诸侯所怕,日益荒纵无度。炎帝榆罔控制不得,只得封他居少颢,以临四方。蚩尤一发放肆起来,道:“炎帝也是怕我的,所以封我居少颢,临西方诸侯。不如把炎帝弑了登帝座,便服得天下人,岂不为美?”于是出洋水,登九淖,到空桑地方,率兵攻炎帝榆罔。榆罔自料敌蚩尤不过,他便悄悄地迁都于涿鹿,把空桑让与蚩尤。   当时有一诸侯,姓公孙,名轩辕。他是有隰国君之子,其国今河南新定府是也。母亲名宝附,一夕至郊野,见大电绕北斗枢星,感而身怀有孕,至二十四月,而生轩辕氏于轩辕之丘,因名轩辕,即今开封府新郑县境上。轩辕生得日角龙颜,有景星庆云之象,弱而能占,幼而徇齐,言圣德幼而疾速也,长而敦敏,成人而聪明,长于姬水,故又以姬为姓。轩辕习用干戈,凡诸侯有不来享的,则率师征讨,所以诸侯咸来宾从。他见蚩尤口肆其恶,乃徵各路诸侯兵众,来伐蚩尤。时蚩尤兵屯涿鹿,与轩辕军对阵于涿鹿之野。蚩尤见轩辕与诸侯兵众,呵呵大笑。你看他:   披发裸身,步罡纵横行法术。仗剑指挥,拂袖四处愁云密。浓叆叇,复叆叇,渐然昏山障红日。 势葱葱,即蒙蒙,陡起墨灵惊舞鹬。哜哜嘈嘈,千军万马皆战栗。艾艾期期,匹马单骑难奔逸。 白昼倏忽如午夜,师众队乱尽相失。   蚩尤作起大雾,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各路诸侯兵众,风雾卷来,对面不能相识,征衣俱湿透了。轩辕见他施法术。难以进兵,率诸侯急收回兵众。蚩尤满心欢喜,收转大雾,回营去了。   轩辕心中不乐,是夜梦一阵大风,把天下尘垢尽行吹去。又梦一人,手执千钧弩,驱羊万群。轩辕得了这梦,醒来想了一会,叹曰:“风为号令,执政者也,垢去后在也,天下岂有姓风名后的人?”又思:千钧之弩,异力者也。驱羊数万群,能牧民为善者也。天下岂有姓力名牧的人?于是各处令人依二占之名,去四方访问。   当时风后隐于海隅,他有经天纬地的手段,有鬼神不测的机关。时正在海隅平沙路上,行吟道:   世人不幸遇蚩尤,兵将劳苦榆罔忧。   虽有救民神圣出,握机不施怎虔刘。   那几个访风后的人,也在路上行走,闻得这几句说话,一个道:“看这口词,莫非便是风后也?莫非便是力牧也?”一个答道:“试进前问问。”一人走向前道:“请问高人,这里有个大名风后的,高人可也晓得么?”风后道:“你问他做甚么?”访者道:“我主有梦兆,说有贤智叫这名,遣我们来请他为相。”风后道:“在下便是。”这几个纳头下拜,问道:“还有一个名头唤力牧的,想高人一定晓得。”风后道:“大众不说起,我也要邀他同出,以事圣君。这力牧是我一个好伴当,他住在大泽,离此有二三十里之地。”众人闻得,大喜,催促风后收拾,往寻力牧。风后到家,打叠天书,分付家人同众来寻力牧。   不半日,到了大泽地面。大泽上只三五人家。力牧住的,是一所茅房。风后到他茅房边,将那草编的门敲上几声,里面走出一个苍头,口里唱道:   雨不施兮云不归,鼎必荐兮铉乃逸。   风后顾众人道:“这苍头口气何如?”众人俱道:“有志大英雄吻也。”苍头见风后唱礼道:“原来大人至此,请进请进。”风后和众人进茅房厅上坐了,但见里面力牧曳履而出,生得方面圆睛,熊腰虎项,和风后施了礼,次及大众,礼毕,问风后所从来。风后告以轩辕伐蚩尤,因梦占来访之事,陈了一遍。力牧道:“我仰观天文,蚩尤合该没了。”于是留风后与大众茅房歇息。次日,分付家务,随同风后来见轩辕氏。   不数日,来到有熊国。轩辕闻说果有此二人,即忙延见。风后进握机八门阵法;力牧语以坐作进退之方略。轩辕大悦,遂以风后为相,力牧为将,因著占梦经十一卷。次日进兵,风后于涿鹿之野,率兵将排下阵米。你看他那阵,排得古古怪怪,变变化化。怎见得:   八门变化本天设,千古秘密今漏泄。   不是握机奇上奇,刀头难取蚩尤血。 但见那握机阵:   天冲八队,天前冲八队,天后冲十六队。风二十四队。地轴十二队,地前冲十二队,地后冲十六队。 云四队,内游军,右嘘叠天阵地阵,风阵云阵。虎翌蟠蛇,飞龙鸟翔之四阵,游军无常,右实叠, 天有冲,地有轴,前后有冲,风附于天,云附于地,总为八阵。余奇为握奇,皆逐天文气候, 山川向背利害。随时而行,以正合,以奇胜。 风后将握机阵势排完,请轩辕及各路诸侯出看,轩辕氏本天纵聪明,一目了然,谓各路诸侯曰:“此阵如此如彼,变化莫测,是必擒蚩尤无疑矣。”众诸侯道:“果是神奇,从来未有。”于是唤三军鼓兵前进。   那蚩尤闻轩辕请得甚么人来,排下个甚么阵法,又呵呵大笑,整兵来敌,亦作起大雾,又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轩辕已预请天女名魃者至,风雨遂止。又造有指南车示众军,以知东西南北四方,军士不会被大雾所迷,蚩尤军见有五色云气,在帝头上,烟雾难近,皆大惊。蚩尤见轩辕军不昏迷。黄帝头上,又有五色云盖,风雨不作,大怒,率兵冲入握机八门阵来。风后将旌旗四麾,把阵势变动。你看他:   天地前冲为虎翌,风为蟠蛇来围绕,天地后冲作飞龙。云为鸟翔来突击。 天地风云四为正,龙虎鸟蛇四为奇。游军从便以破敌,听音望麾而出之。   将那蚩尤团团转转,困在阵中。蚩尤左冲右突,杀来杀去,再莫想出得这个阵来,暴燥向中间乱突,遇着一队游军,大将应龙向前挡住,蚩尤与应龙战不半晌,觉有龙蛇鸟类,向前助阵一般,眼花脑乱,大叫一声,掀下马来,被应龙游军向前捉了。轩辕见擒了蚩尤,收了军马,将蚩尤械于中冀宋山戮之,称其地日绝辔之野。只见杀蚩尤时,颈血一带,冲天而起,飞向解州地方一大池内,其池周旋有八十里宽,蚩尤之血落在其中,便将池水化而成卤。自后到六月炎热时候,池上结成盐版,今解州盐池是也。这州因蚩尤故名解,言尸解蚩尤也。其械蚩尤之桎梏,脱弃宋山之上,其械化而为枫树。于是诸侯咸归轩辕氏,代神农为天子,是为黄帝。又教虎豹熊罴四将,与炎帝战于蒲反之野,胜之,降封炎帝榆罔于洛,神农氏遂亡。   千古阵从风后辟,蛇蟠虎翌奇难敌。   忽然妖雾不迷离,涿鹿于兹金鼓寂。 有熊氏创立制度 颛顼世怪尽妖平   却说轩辕既为天子,内行刀锯,外用甲兵。制阵法,设旌麾,天下有抗拒不顺从者,率兵往征之。当时草木繁甚,那郁蓊处,人不敢行。黄帝命众披草木而行,以通道路。其土地东至于海;西至崆峒;南至于江;北逐重鬻。合集诸侯符契圭瑞,而朝于釜山。初都于涿鹿,必环绕军兵,立营保守。   时有庆云之瑞,遂以云纪官。春官为青云,夏官为缙云,秋官为白云,冬官为黑云,中官为黄云。又有黄龙土螾见,螾是土之精,那土生得大五六围,长十余丈。黄帝道:“这是土德之瑞,举六相而天下治,神明至。”一日,梦见两龙授图,乃齐戒亲往河边,天雨甚。七日有黄龙负图从河出,帝命臣写以示天下。至翠潙之泉,忽有一大鲤鱼,泝河而上,背上负一河图,向帝而进。黄帝跪而受之。兰叶朱文,五色毕见,呈白图以授帝。黄帝得其五要,乃设灵台,立五官以叙五事。有星官之书,因命星官大挠,占斗柄初昏所指月建,始作甲子。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谓之干,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谓之支。一支配一干,谓之日,而定之以纳晋。又命臣容成作浑天仪以象问天之形,综六术以定气运。黄帝问鬼叟蓲曰:“上下周纪可数乎否?”叟蓲对曰:“天以六节,地以五制。用天气者,六期为备。终地纪者,五岁为周。五六合者岁三十,七百二十气为一纪,六十岁一千四百四十气为一周,太过不及,只此便见得。”乃因五量,治五气,起消息,察发敛。以作调历。岁纪甲寅,日纪甲子,而时节定,是己酉朔旦日南至,而获神第,得宝鼎。冕侯问鬼叟蓲曰:“是谓得天子纪,终而复始。”乃迎日月朔望未来,而以策推之,造十六神历,积余分以置闰月。三岁一闰,五岁再闰,十有九岁七闰,配甲子而设节以部之,于是时顺而辰从。   命隶首作九草算法,命伶伦作律吕。自大夏之西,阮鄃之阴,于嶰貉之谷,择取那生得空窍厚钧的竹来,断去两节间,制度长三寸九分而吹之以为黄钟之宫,制十二筩以听凤凰之鸣,而别十二律。其雄鸣六,雌鸣亦六,以比黄钟之宫,生六律六吕,候气之应,以立宫商角徵羽之音,治阴阳之气。节四时之变,推律历之数,起消息,正闰余。命臣荣猿钟黄钟大簇等十二钟,以为十二律。每月气至,则设蔽节飞灰应之。命臣大容作成池之乐,命臣车区占星气,自作衮冕玄衣黄裳,而衣冠之制兴。又恐天下尚有玩梗不从化之使用,命臣挥作弓,夷牟作矢,以射人。命岐伯作鼓吹铙角灵鞞神钲,以扬德建武;命臣共鼓代弧,刳木为舟,剡木为辑,以运舟而济道路不通之处。作天子所乘之辂,以行四方;作宫室之制,教民以模铸金,以为金玉之货,钱刀之利。当时百姓多病,乃命岐伯作内经,复命臣俞跗、岐伯、雷公察明堂,究息脉。命巫彭桐君因病处方,施药饵,民因药饵,得以疗疾而尽年。   当时,西陵氏之女名嫘祖,为帝元妃,教民育蚕治丝茧,以供衣服。于是画野分州,万国以和。自是日日扬光,海水不波,山不藏珍民不习伪,官不怀私,市不预价,城郭不闭,见利不争。风雨时若,人无夭折,物无疵疠,虎豹不敢妄噬,鸷鸟不敢妄搏。裔夷之人,原不服王化者,今亦来享。时帝庭生一草,名屈轶。佞人入,则草指之。凤凰巢于阿阁,麒麟游于苑囿。天下大治。帝将逝,乃铸鼎,鼎成,有龙垂髯下迎,帝骑龙上天,群臣后宫,从帝者七十余人。小臣不得上的,悉持龙髯,髯拔堕弓,仰扳莫及,各抱弓而号。因名其地同鼎湖,弓日鸟弓。帝在位百年。年百一十岁,子玄嚣立,是为少昊金天氏。后人余季岳诗曰:   功德觅觅不可及,法师万世与天齐。   凤来麟游草辨佞,龙去鼎湖山雨凄。   这金天氏名挚,即黄帝元妃嫘祖所生。元妃未生挚时,见一大星如虹,下临于华渚,感而生帝。黄帝在时,降帝居江水,建邑于今兖州府鲁城城北,当时地名穹桑,号穹桑氏。少昊初立之元年,有凤鸟至,少昊曰:“此瑞鸟也。前王有火云之瑞,即以火云纪官,今当以鸟纪官。”于是诸福之物毕全。乃立建鼓,制浮磬,作大渊之乐。后少昊氏衰,黎氏九人为诸侯而作乱。当时民间多有怪异,神鬼白日尽见。你家也惊恐,他家也惧怕,各处尽去请那巫觋到家祈禳。凡有个神昡庙宇、山川岳渎处,便去祷告。你看他各处人家:   打鼓摇铃,足下便把天罡步。书牒写符,口里不断法语吐。你那獠牙妖,午夜无故经相遇。 与那红发神,黄昏何故拦阻路?男巫进言:“陈设酒醴凭汝酗。”女觋分付:“某家虔诚来告诉, 愿你天神居上苍,嘱你人鬼回古墓。莫致儿童恐惧,莫使官民惊怖。”   此鬼怪,虽则人家将酒肉供奉他,那里便得他去?常常惊鸡弄犬,造祸作祟,沿村的打搅人。百姓不得安生,街上唧唧哝哝,不是道鬼,便是说怪。有个道:“我家昨日有个怪,作状若屋倒一般响。高丈余,彷徨似龙头,眼是金睛,行路硁硁的声。来时放一道黑气蒙人,有被他黑气蒙的,便把腥血四面洒人。我家大小,持枪刀去杀他,再莫想槊得他人。惊得一夜不敢睡,及将天明,变为人形去了,被黑气蒙的方才好。不知今夜怎的,还来不来,真个好恼。”有个道:“我家前日来个怪,如燕子模样,自外飞入。视之,乃一美妇人。长尺三四寸,容貌甚丽,小声呖呖。我家问之,说他是天上玉真娘子。我听得说是天上人,把香火奉事他。他道:‘你家行善,我来报汝:明日你家有鬼火飞来,便变成人。他生得黑,能奸淫人家子女。被他奸了,口吐黄水,身上便会生出猴毛。我教你,他来时,大小只须用竹梢子击去,他怕痛,或是变飞禽飞去时,或变成灰时,这灰只以瓦盆覆之,明日他便露出真形,将去抛在河里便休。’说罢遂去。昨夜果有鬼火飞来,变成人形,便要来搂抱妇人。我家众手以竹梢乱打,初变飞禽要飞去,被我们打得慌飞不去,瞥然变成灰一堆。我依玉真娘子说,把瓦盆覆住。今早开看,是一猴头,已叫人将往河边抛了。”大众听得道:“各家也要备办竹梢。”说罢而散。这都是少昊氏德衰,所以致得天下有这些奇神怪状,搅害民生。叫作:   势败奴欺主,身衰鬼弄人。   自是灾衬荐至。少昊氏崩,在位八十四年,寿百岁,葬于今之充州曲阜县古云阳山,故后世又日云阳氏。兄昌意之子高阳立,是为颛顼。   当时,昌意娶蜀山氏之女,名昌业,是为女枢。一夕,见天上有瑶光贯月,感而生帝于恭水。年十岁时,鲁佐少昊治天下。二十岁即帝位,以水德绍金天氏为天子。初国高阳,今保定府东南七十里地方,故号高阳。建置帝丘,今濮阳是也。元年颛顼治世,乃命南正官名重者,司天南正。于是治历明时,思:“天下如此多妖,怎的少昊氏前,便没有妖?我知道了。一念之善,祥风和气;一念之恶,妖星厉鬼。吾之心正,则天地之心亦正。吾之气顺,则天地之气亦顺。”于是虔诚致敬,祭祀天地山川。果然是:   人心生一念,鬼神即皆知。   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   那天地山川正神,见颛项命官南正,虔诚致享,自然来格。但听得东村里,捉得一个小儿怪,生得怎的?东村那人道:“三日夜,各人就榻将睡,听得房门外的响声,开门一看,乃一白骨小儿,四向趋走。始叉手,后摆臂,骨节便格格的响。我呼起众人,厉声喝之,小儿跳上阶。再喝,小儿募入门道:‘儿要乳吃。’用拳击之,随拳坠地,又曰:‘儿要乳吃。,家人以棒乱击,小儿骨头,节节解散,散而复合者数四。叫家人以布囊盛住,提去三五里远,投入一枯井中。次夜又至,手擎布袋,在庭上抛来掷去,跳跃自得。家人又拥出擒住,复以布囊如前盛之,紧紧捆缚,又把索子悬个大石头,沉在河水深处去了。次夜又来,左手拿囊,右手执索,趋走戏弄如前。我家人已预备大木,凿空其中,待他来,擒于空木中藏之,以大铁叶压住他两头,以钉钉之,把酒肉同往,悬巨石,流之太江。小儿又欲负木趋出,我等嘱道:‘我有酒肉相谢。’乃将酒肉祭奠之,今不复来矣。”   又听得西村捉有一个女人怪。这女人怪,生得怎的?西村人道:“我西村有一空木,高十余丈,广数围,中空心可容人。昨日远远见一女人,穿着绯裙,跣双足,袒膊披发而走,其疾如风。渐近前,和我西村一人道:‘后有人觅,但说不见,恩德甚甚。’女人遂奔入枯木中。约半个时辰,见一人乘甲马,衣黄金衣,身带弓剑,奔逐如电。每一步行二十余丈,或在空,或在地,到我西村,问曰:‘见绯裙女人否?’众道:‘不知。’金衣人曰:‘勿替他藏,此不是人间女子,乃飞天夜叉,夜叉有党数千,柑继在天下害人,已八十万矣。今已被擒戮,独此是最凶恶的,昨夜三奉天帝命,逐来至此。’我西村人闻此,乃教他云:‘躲大空木中。’金衣人便向空木下,入木窥之。绯裙女人走出,拔空而上,金衣人逐去七八丈许,渐赶入霄汉,投于碧云中。仰望空际,忽明忽暗,久之,雨下三数十点血,想绯衣女人中流矢也。”   话分两头。自颛项以后,神不侵民,民不渎神,九黎诸侯也不敢作乱,民安其生。帝乃作历,以孟春之月为元,是岁正月朔旦立春,五星会于天,历于营室亥娵訾之次,冰冻始泮,蛰虫始发,夜来鸡鹄始三号。天地万物,自此和顺。颛顼氏问:“民间还有妖魔怪异否?”俱奏道:“圣人治世,万物惠和,妖灭怪消。”颛项大悦,命飞龙氏曰:“为我作崇德象功之乐。”飞龙氏领命,会八风之音,造为一曲,名“圭水曲。”如何叫作八风?东北曰条风;东方曰明庶风;东南曰晴明风;南方曰景风;西南曰凉风;西方曰闾斗风;西北曰不周风;北方曰广莫风。作乐正要节宣这些风气。颛顼氏道:“汝这曲,奏时何如?”飞龙氏道:“我这曲一奏,能召和气而生物。”颛顼命奏之,但见:   数宫之应气清明,刻羽流商亦和平。笙簧几度,琴瑟几更,山效珍而含泽布气,水产金而莹彻有情。   调阴阳则六英乐奏,铸浮金而大林远鸣。   颛项听了这乐,见了浮金效珍之异,喜孜孜道:“是可以享上帝,朝诸侯矣。”遂名其乐曰“承云”。   颛项氏静渊有谋。洁诚祭祀,理四时五行之气,以教化万民。北至于函陵顺天府;南至于交趾;西至于流沙居延县;东至于蟠木。莫不来属。   话分两头。这蟠木地因是东海中一山,名度索山,山上有一株大桃树,枝叶檠天,蟠屈有三千里远。这三千里,内外人民,皆借这株桃树生活。那桃树生得:   枝枝金露翻风,叶叶碧绿青葱。下蟠无数龙蛇薮,几多狐狸鹿兔鼨。 上栖不尽弯鹤鹳,与那乌鹊莺鸦丛。花开万里迎红日,实结千寻满太空。 千村尽仰缃核熟,一年一度衣禄丰,知是圣神饶瑞德,处处桃花一样同。   那度索山下,千乡万村的人,一年一度,摘桃飏海,来各处贩卖。颛顼氏之世,却分外饱满丰大。度索山下人,也知颛顼氏的治平,所以蟠木之地俱服化宾从。在位七十八年,崩,年九十一岁,葬于濮阳东昌府。   少昊之孙帝喾立。帝名岌,蟠极所生。帝甫生时,即自言曰:“我名叫作岌。”龆龄便能施行,穷极道德。年十五,佐颛顼,受封于辛;年三十,以木德代高阳氏为天子。说他起基于辛,故号高辛氏。都于亳,今河南偃师县。元年,命臣典乐声歌,名曰九招之乐。是时有房王作乱,帝乃募天下:“有人能得房王头者,赐金千斤,分赏美女。”辛帝有个犬,字盘瓠,毛生五色。帝出入,犬常随之。辛帝出了这令,犬便不见。不知这犬走去见房王。房王见是王犬,大悦,曰:“犬亦来归我矣。”令人张大宴会,为犬作乐饮酒,犬叫跳自得。房王道:“犬乐,必我有天下分。”不觉醉卧。盘瓠看睡熟,咬房王头而还,无人知者。辛帝见犬衔房王首,大悦,厚与犬肉糜,犬不食。经一日,辛帝呼犬,犬亦不起。帝知犬欲封赏,乃封为会稽侯,美女五人,食千户。那犬也会与五美人交媾,生三男六女。男生时,虽似人形,却有犬尾,其后子孙繁盛,号犬戎国,只今土蕃。   话分两头。帝喾有四妃,元妃有邰氏之女,名姜嫄。姜嫄一夕出野,见巨人迹,上浮青气,下腾彩色,心上不觉忻然喜悦,把脚践之,一发心动起来,肚里便怀有孕一般,期年而生下一子。姜嫄想道:“这子不从男女媾精上产的,只因一时见那巨人迹,失足践之。便生下此子,决是个不祥物件。”叫宫人道:“你们抱去,丢在隘巷里,凭他死活便了。”及至丢在隘巷,隘巷中不常有牛马走动,哪里敢近着他身?远远走开去,惊怕踏着他。那宫人见这儿子,马牛不敢践,却有些古怪,回报姜嫄。姜嫄道:“既然如此,徙置林中,任他怎的罢。”宫人又从隘巷里抱往林中去,适林中有人在那里丁丁伐木,口里唱云:“手辟乾坤开粒食,于今不道神农氏。”宫人见伐木人唱,怕伐木人抱去,把来丢在河里冰上,道:“待他冻死也罢。”宫人抱往河边,忽见有瑞鸟上下呼鸣,一抛在冰上,方呱的一声,那些飞鸟,将羽翌上下覆住,惊怕河冰冻着他身。宫人见了,一发骇异,回报姜嫄。姜嫄道:“却必是祥瑞之子,方如此神异。”命宫人收回养之。及为小儿童,其志不凡,便屹如巨人,志欲有所树立。他出与儿童辈戏,便好种麻种粟,及成人,遂好耕农相地,以为稼穑之事。帝又娶陈丰氏之女,名庆都,生于斗维之野。时天大雷电,有血流润大石之上而生庆都。年二十,尝观三河之首,一日遇赤龙品图,倏忽间,奄胀风雨:   这风不是花信间闾,不见搦风飘蓬;这雨不是濯枝拨火,不甚淋滴零零。 这是来不破口的太平雨,济不及地的君子风。   庆都见了,小觉有黄云覆身,归而有孕。怀孕十四个月,于山陵之地生下尧帝。又娶有娀氏之女,日简狄,是帝第二个宫妃。简狄与有娀氏两个佚女行浴,浴毕往九成台上饮食。有娀氏一女饮食爱击鼓为乐,帝喾知道,每欲往观,乃令出所养个燕子,分付道:“你可往九成台上,看那一女与吾次妃饮食击鼓,回来报我。”燕子领命,直飞来九成台上,上下飞鸣。这紫燕生得轻捷可爱,又声肯呖呖堪听。二女爱他,争往去搏那紫燕。紫燕故意随他捉住,二女把个玉筐覆下。少选食毕,_二女把玉筐打开一看,燕子向北飞去,却遗下两个卵儿,光洁如明珠。简狄把来衔在口里玩耍,不觉咽咽的溜下肚里去了。食罢而回,身子便觉有孕,因而生契。又娶诹訾氏女,曰常仪,生子挚,这个不见有甚灵异了。帝喾在位七十年,崩,年一百零五岁,葬于顿丘山,今大名府清丰县。子挚嗣立。挚荒淫无度,不修善政。居九年,诸侯废挚而尊尧为天子。 帝尧命羿治风日 浚井老狐救大舜   元载,尧即位为君,其仁如天,其智如神。民就之如日,望之如云。存心于天下,加志于穷民。不赏民劝不罚民,治七载,民不作忒。那鸱鸮恶鸟逃去绝域,麒麟瑞兽游于薮泽,奈气数有常有变,上天忽有十日并出,百姓栽种那些五谷,却被那十个日晒得焦乾。百姓也被蒸得不奈烦,走在土穴里躲。又有大风起,吹坏民间屋舍。有个大兽,名唤猰俞;有个大猪,名唤封豨;有个大蛇,名唤修蛇,皆会吃人。帝尧思他臣下,惟羿最有神力,乃命羿治风日各怪。   羿领命,往看风头,却不从东西南北来,风势单从青丘泽上,冲激四方。羿看得明白,心生一计,带了刀箭,直至青丘地方,但见那风:   嵬嵬荡荡飒飘飘,渺渺茫茫出汉霄。   过岭只闻千树吼,入林但见万竿摇。   岩边摆柳连根动,园内吹花带叶飏。   收网渔舟皆紧揽,落缝客舟尽抛锚。   途半征夫迷失路,山中樵子担难挑。   仙果林间猴子散,奇花丛内鹿儿逃。   播土揭尘沙迸迸,翻江搅海浪涛涛。   羿见了这风,把个身子,向风头来得紧急处坐定,被那风一滚搏上清霄,随风飘泊,过了好一会,风收时,落在个所在,却好一个平坦地方,饶有远山远水。羿走起,行了几十步,远近望见一洞天,丹崖峭壁,饶有仙风。羿直走到洞门边,仔细观望,有一苍头,喝声:“谁人敢妄到此!”羿见他来得不善。道:“请你主人来相见。”苍头入报,只听得里面道声:“拿刀来。”羿躲在一边看,只见走出一人,身势飘逸,举止轻扬,手提大刀,喝声:“谁人闯入我风洞?唐突我风伯?”羿向前道:“在下便是。尊神既名风伯,执掌风事,便是尊官,何得妄施恶风,害彼百姓?”风伯大怒,抡刀向羿来战。羿排剑抵敌。战到酣处,羿取箭在手,向风伯击兜鍪索子上射去,道:“我不伤汝,还我风调便罢。”忽然风伯兜鍪当的滚下地来。风伯吃了一惊,道:“好神箭!他若要伤我,只消他这寸铁儿拼杀了!好人。”收了刀,向羿施礼道:“谨如君命。”羿释弓答札。风伯如是送羿出风洞口,曰:“前面便是青丘地界,那一孔窍处,若设缴遮之,我那施风的,见缴即回。”羿听风伯之言,设缴遮住青丘界口,从此风不为害。   羿思:“风已收服,但那十日如何处置?待我以神箭射之,谅不怕他。”次日,十日一齐并见。羿取箭在手,向日射去,便见那被箭的日,随箭没于空中。于是连发九箭,九日俱随箭没。只那一轮耀灵,初,羿不识,也发了箭,哪里射得他上?他澄然碧空中,普照万方。只见日光天子,声如洪钟,远向羿道:“劳君射尽妖光,万物从此泰宁矣。”羿望空答礼遥拜。这九日却亦被羿收了。因思:“风、日也有本事奈得他何,还惧他其么猰俞、封豨、修蛇这三个小妖?明日待我施些小技,管教他生则难凭,死则有准,方称我怀。”   却说这三个怪物,乃三皇之世留至于今的,已成了精,但未得灵气,所以性子凶暴悍恶。次日,羿带弓箭直入深林,见一茂林上,鸟雀惊飞。羿停步观看,见远远似一巨兽,虎头人身,裸体坐在树下一高坑边,拿一山羊腿在那里吃。羿道:“想这就是猰俞了。”拨箭在手,一箭射去,正中猰俞那咽喉。那猰俞翻下坑去,如倒山声响,猰俞已被射杀了。于是往洞庭之野,寻那修蛇。遍处寻觅了一会,只见草葱芊处,有一条路不生草,约一二里长,羿道:“想足修蛇的路了。”坐在河泮等候。黄昏时节,只见烟雾朦胧,一道黑气冲来。他把身闪在树后,那修蛇目光如电,口似血盆,远远奔至。羿认定近前,一箭向修蛇七寸里射去。那蛇把尾向地一摆,也却似崩山一般响,气尚未绝,羿进前几刀,切为两段,修蛇却又除了。思:“于今只桑林里封豨未除。”他道:“这最是个蠢物,何劳我费力?”分付手下人,把些于拇大的绳索,从那封豨常来往的路上,开了一网,绑在四边大树上。令数十人守那网道:“待缚住,方可向前,他便挺凶不得。”守者听令,候至二更,但听得喂喂之声,大树被他那网牵扯得翻来覆去。那守网的,正在困倦,个个惊起,见封豨已被缚了。见人去,撩牙要向人来斗。于是数十个人,四面倍加大绳,将封豨四脚,紧紧扎做一团。封豨展动不得,作人言道:“放我,放我!”守者道:“却放不得,莫听他。”抬来见羿,羿叫几个屠人,把来宰割,道:“他的肉最堪食。”将来一称,好有千多来斤。羿每人分了十数斤,道:“为汝等百姓庆太平也。”万民大悦,自是桑林无封豨之患了。羿既成功,帝尧大加封赏,不题。   尧治天下五十载,自己不知天下治与不治,问左右外朝曰:“天下治否?”俱说:“不知。”乃自游于康衢。有个童谣曰:   立我蒸民,莫匪尔极。   不识不知,顺帝之则。   又有一老人,击土壤而歌曰: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何有于我哉?   帝又巡狩于华,华封人曰:“嘻,请祝圣人,多富多寿多男子。”帝曰:“多男子则多惧;富则多事;寿则多辱。”封人曰:“天生万民,必收之职。何惧之有?富而使人分之,何事之有?天下有道,典物皆昌;天下无道,修德就闲。千岁厌世,去而上仙。乘彼白云,至于帝乡,何辱之有?”自是天上之瑞,则有其露醴;草中之瑞,则有朱草生、嘉禾孳;地中之瑞,则有醴泉涌。又有荚草,十五以前,日生一叶。十五以后,日落一叶。月小则一叶厌而不落,以此草占日之数。甲辰六十一载,是岁天下大水,汜滥逆流,民被淹没者,不可胜数。尧帝问群臣道:“有谁能治得洪水者?”四岳举鲧,九载洪水如故,鲧徒劳民无功。帝子丹朱又不肖,乃求贤自代。欲让位于许由。许由字武仲,性好隐,闻尧欲让位,乃逃往颖水之阳、箕山之下躲避。帝又召由为九州长,由不欲闻,洗耳于颖水之滨。时又有一隐士名巢父,牵犊来饮水,见许由在那里洗耳,问由曰:“你洗耳为何?”由曰:“尧召我为九州长,我恶闻其声,是故洗耳。”巢父曰:“你若居高岸深谷,人道不通处隐,那个知道你?这都是你自己求名誉,欲闻于人。我牵犊来饮水,遇着你在这洗耳,水是污的,无污我犊口。”牵往上流饮之。尧又欲让位于子州支父,子州支父曰:“召我为天子,岂不是美事?适我有个幽忧的病,方将自治,没有工夫来治天下也。”于是群臣乃荐舜。   话说姚舜其先国于虞,系出虞幕黄帝第八代孙。父名瞽瞍,母名握登。见天上大虹,有感而生舜于姚墟之地,故又姓姚。握登死,继母生象。父母与象皆下愚不移。那继母爱己子,恶舜,尝在瞽瞍面前唆害舜。瞽瞍遂也恶舜起来。尝欲杀舜,只是舜尽孝悌之道,毫无怨母弟之意,勤勤耕田,时耕于历山。历山同耕的,见舜恁般孝悌,勤勤耕作,见象恁般放肆,不友不弟。把历山农夫都感格得好,再没有相争田畔的。时尝渔于雷泽,以供父母。那雷洋的渔人,见他恁般孝友,亦皆识居。一日,舜于雷洋得玉牌,浮水文曰:“受而禅惟汝彦。”又烧瓦器于河滨,河滨人皆烧瓦器,见舜恁般作事,便不把缺坏之器货卖与人。既又牧羊于潢河之上,一日,拾得玉历于河之岩中。   二十以孝闻,三十,尧因四岳荐,乃召舜,舜至,尧问曰:“我欲致天下,为之奈何?”对曰:“执一无失,行微无息,忠信无倦,而天下自来。”尧又问:“以奚为事?”舜曰:“事天。”问:“以奚为任?”曰:“任地。”又问:“以奚为务?”曰:“务人。”尧曰:“人之情奈何?”曰:“人到得有妻子,孝便衰于事父母;人到得多嗜欲,信便衰于待朋友。这便是人之情。若夫从道理作事,则得吉;反道理作事,则致凶者,犹影响一般,不会差失也。”尧大悦,馆之于侧室,以二女妻舜。大名娥皇,次名女英。又命九个儿子与百官事舜。又把牛羊仓廪等以供给舜。   时舜尚问在畎亩之间事亲,只是舜的继母,见舜于尧帝如此相待,一发妒嫉起来,道:“我有这个好儿子,并不见有人荐着他。却把握登那鸟的儿,荐在朝廷?使他恁的富贵起来?如何得把这些东西与媳妇谋得来,与我的儿子,可不是妙!”自是时时刻刻,只唆那瞽瞍杀舜。于是象进了一个计,教瞽瞍叫舜去完廪。舜听父命,把个阶子上到廪上,正在那里修补,瞽瞍叫象走向前,把个阶梯子拿开去,疾忙下面堆起柴薪,纵火把廪焚将起来。象道:“若不是焚死,也是跌死的。”谁知天生圣人,会遭这难?舜见火起,他便手拿两片箬笠,当作两个飞翅,从廪上跳将下来,毫无伤损。象见计不就,远远躲开去了。过了几时,象又进一计,叫使舜浚古井。上面把石抛下堆满,他也飞得上?瞽瞍听了,使舜浚古井。原来这古井,是九尾狐精一个后门。狐精早识破象要害大舜,把后边透井的洞门,分付小狐狸众,将来爬开,收拾干净,等救大舜。次日,瞽瞍对舜道:“我家这口古井,不知因着何事,没人讨水吃。世人尽说你是圣人,必晓得下面是甚跷蹊。你可去浚浚干净,时常地等我们好吃水。”舜领命,瞢瞍将索吊舜下井,末至井半,使把索子抛却,舜从半井坠下,舜也自分必死。谁知那狐精在井下看得明,双于把大舜轻轻捧着。舜问道:“你是甚人?”狐精道:“我是千年狐精,特来救你。这井穴是我洞后门,快从此门出去。”顷刻,便有石头抛下。正进洞门时,大舜猛听得烨烨扑扑,无数石块抛将下来,把古井填塞。九尾狐把大舜背从井后门,向前门大路出去,放下道:“前而便是大圣住处。”舜缓步到家,那继母与象众人,正围住那古井边填井,累得手软汗流,头红面赤。大舜回到家,步在自己房里,取下七弦琴,操操解闷,不欲伤父母的心。象将井填完,对父母道:“这都是我的妙计,如今没了舜,甚么都君,且把他家私依我分派。帝尧与他的牛羊仓廪,把与父母作养膳;干戈与七弦琴弓,只把与我;二位嫂嫂,使他代我敷床。”父母也不拗他,道:“这便随你。”象好不快活,想着嫂子,笑吟吟的,暮来舜房中,忽听得琴声悠然,想道:“必是娥皇、女英二嫂,不晓得他的丈夫,已作九泉下鬼,还在这里并并蓬篷的弹弦弄琴。”及进房里,哪里是_二嫂?便是那谋杀不死的冤家。象见了,顶门上掉了三魂,身子里去了七魄,又转步不得,好生没趣,乃装假言道:“我谏父母不听,定要下此毒手。我思君情切,郁郁在心。”舜不好说得,只道:“我那百官,不识我无事,汝且去代我安顿他一安顿。”象巴小得脱身,出房门去了。瞽瞍见这两遍不能害他,觉得他儿子,或是神圣也未见得,杀舜念头渐渐减去。帝尧由是一发降重舜的孝行,欲逊位与舜。   时有黄龙从洛水出,直诣舜前,鳞甲成字。舜与三公观于河,黄龙五彩,又负图而出,皆言当受禅之事。越常国献一千岁神龟,方三尺余。背上有文,蝌蚪书,书上记开辟以来之事,尧命录之,名曰“龟历。”一日有十瑞:宫中刍草化为木;凤凰止于庭;黄龙见于整治;历草生于阶前;宫中有五色鸟化白;神木上生莲;莲蒲生于厨;叶星耀于天;甘露降于地。是为十瑞。正月上日,舜乃受终于文祖,摄行天子事。   是时高阳氏有才子八人,天下称他作八恺。高辛氏有才子八人,天下称他为八元。这八恺、八元,后代承前代,不陨其名。世济其美的子孙,尧未及举。舜于是举八恺,使作主后土的官。举八元,使作市五教于四方的官。又帝鸿有不才子名欢兜,为人不开通,世人号他作浑沌。少昊有不才子名共工,行事好奇。世人号他作穷奇。颛顼氏有不才子,徒知贪财贪食,酷似三苗,世人号他作号饔。时目之为四凶,尧末能去。舜皆投之四裔。当时欢兜号被放于崇山,便化作一人面鸟,背生双翌,手足扶翌而行。常走往海中,取海中鱼而食。只是他这翌,却飞不得的。性最狠恶,不畏风雨禽兽,直犯死乃休。好笑欢兜浑沌,便到死还也是浑沌的。帝舜又以鲧治水无功,劳民伤财,于是殛之于羽山,今之淮安府赣榆县。鲧遂投于羽水,化为黄熊。黄熊,三足鳖也。因为羽渊之神。遂举鲧子禹代之治水。   当时海外南方,昆仑墟在其东。有个奇人,名唤凿齿,说他口齿似凿子一般,长五六尺,因以为名。恃他威力,四处害人。舜命羿往收之。羿访得凿齿住在华寿之洞,持弓矢直到其处。那凿齿见羿至,持戈来斗,道:“你是谁?妄来我洞庭!”羿道:“我奉天讨汝罪。”凿齿道:“我居海外,与你有何相干?”把五六尺长的牙,向羿打来。羿将长弓一架,戛的一声,如山崩似响,又舞戈来战。羿将铁弓格架遮拦,战了一个时辰,羿觑定他破绽处,取箭射去,正中凿齿命门,瞥然而倒。羿命众敲下两齿回报,不题。   话说舜摄位之后二十八年,尧崩,舜僻化于河南。天下之民,朝觐讴歌讼狱者不归尧之子而归舜,遂即天子之位,号有虞氏。初舜微时,有友七人:雄陶、方回、续牙、伯阳、东不訿、秦不宇、灵甫等,常相周旋于历濩之间。闻舜已受尧禅,七人遂逃去,不复来与舜游矣。元年,舜既即位,以上德王都于蒲阪,今之河中府是。命禹为司空,宅百揆;弃为后稷,教稼穑;契为司徒,敷五教;皋陶为士师,明五刑;垂为共工,理百工;益为虞,治山泽;伯夷为秩宗,以典礼;夔典乐;龙作纳言,是为九官。设了这九官,舜特恭己无为,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把金藏于歌岩之山,捐珠于五湖之渊,曰:“我贱金珠,便下服度。且杜臣民淫邪之意,绝他觊媚之心。”天下悦服,四海咸戴。时有景星出,卿云兴。百工相和而歌,帝乃歌之曰:   卿云烂兮,糺缦缦兮。   日月光华,旦复旦兮。 八伯咸进,稽首曰:   明明上帝,烂然星陈。   日月光华,私于一人。   时惟有苗不服王化,帝命禹往诛之。有苗民守住城池,不与禹争战。禹兵扎住有苗地方三旬,恐劳民伤财,班师而回。舜问禹因何班师,曰:“是不可武威也。”于是大布文德,只把干羽舞于两阶。有苗民见了,相谓曰:“此至德之主也。”感格来降。当时,舜子商均亦不肖,舜于是荐禹于天,代己摄位,比巡南狩。崩于苍梧山,今之道州宁远县。在位六十一年,寿一百一十岁。娥皇、女英闻舜崩于苍梧,曰:“大圣弃世,我尔安归?”于是同往哭舜于苍梧之野,挥泪而泣,你看他将手拭泪,轻轻弹在那修竹上去,那泪痕点点滴滴,粘在竹上,干了,一点一点,成了斑痕。圆转而有纹。至今湘妃竹,是其古迹也。正是:   感伤神灵倏宾天,弹泪何能到彼边?   但看猗猗江上竹,迹留千古在长川。   二女于是没于湘水,遂为湘水之灵。世称湘夫人,葬于湘江之上。后人有诗赞之曰:   湘江之水永千秋,谁个不吟湘水头?   费尽心思难为怨,霭云如结锁灵愁。   迩来传志之书,自正史外,稗官小说,虽辄极俚,谬不堪目睹。是集出自钟、冯二先生著辑,自盘古以迄我朝,悉遵鉴史通纪为之演义,一代编为一传,以通俗谕人,总名之曰帝王御世志传。不比世之纪传小说,无补世道人心者也。四方君子,以是传而置之座右,诚古今来一大帐簿也哉!书林余季岳谨识。 《按鉴演义帝王御世有夏志传》,4卷19回;《按鉴演义帝王御世有商志传》,4卷12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