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辟演义 全称《新刻按鉴编纂开辟衍绎通俗志传》明 周游著 开辟衍绎叙   开辟衍绎者,古未有是书,今刻行之以公宇内。名之开辟者何?譬喻云尔。如盘古氏者,首开辟也;天地人三皇次开辟也;伏羲神农黄帝尧舜又开辟也;夏禹继五帝而王,又一开辟也;商汤放桀灭夏,又一开辟也;周文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武王克纣,伐罪吊民,则有列国志,是又一开辟也;汉高定秦楚之乱,光武灭莽中兴,则有西东汉传,是又一开辟也;又有三国志,两晋传,南北史,隋杨坚混一南北,唐太宗平隋之乱,则有隋唐传,是又一开辟也;宋祖定五代之乱,则有北南宋传,是又一开辟也。其间又有水浒传岳王传;我太祖统一华夏,则有英烈传,是又一大开辟也。自古天生圣君历代帝王创业,而有一代开辟之君,必有一代开辟之臣,如伏羲之有苍颉,黄帝之有风后,尧有舜佐,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禹弃契、皋陶、伯益,又有八元八凯,禹有治水之功而兴夏,汤以伊尹而祚商,武丁之于傅说,文王之于吕望,汉有三杰,蜀有孔明,晋有王谢,唐有房杜,宋有韩范是也。至于篡逆乱臣贼子,忠贞贤明节孝,悉采载之传中,今人得而观之,岂无爽心而有浩然之气者?诚美矣!然未有开天辟地,三皇五帝,夏商周诸代事迹,因民附相讹传,寥寥无实,惟看鉴士子亦只识其大略,更有不干正事者,未入鉴中,失录甚多。今搜辑各书,若各传式,按鉴参演,补入遗阙。但上古未有文法,故皆老成朴实言语,自盘古氏分天地起,至武王伐纣止,将天象日月山川草木禽兽,及民用器物,婚配饮食,药石礼法,圣主贤臣,孝子节妇,一一载得明白,知有出处。而识开辟至今有所考,使民不至于互相讹传矣。故名曰开辟衍绎云。   崇祯岁在旃蒙大渊献春王正月人日   靖竹居王黉子承父书于柳浪轩 第一回 盘古氏开天辟地   邵康节曰:天始开于子,复卦也;子历一万八百年为一会,丑历一会,地始成,曰地辟于丑,临卦也;寅历一会,人始生,曰开物于寅,泰卦也;周十二宫,一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为一元终,坤卦也。又是一个大阖辟,谓元始至终,更以上,亦复如是。余仰止曰:若云天开于子,地辟于丑,则盘古氏乃天开地辟之时也,该计二万一千六百年,以当子丑之会。若云天开天皇,地辟地皇,人生人皇,天开地辟之时,阴阳未分,安有人生?天地定位,方可言生。   愚按:天皇生在寅,地皇生在卯,人皇生在辰,伏羲在巳,神农、黄帝、尧、舜在午,不然,今言未何也?若历考之,尚未至卯,何言至未?今正在午字者是也,不必疑焉。   胡五峰曰:混沌之世,天地始分,有盘古氏者,生于大荒,莫知其始,明天地之道,达阴阳之变,为三才首君。于是,混茫开矣。   却说尔时西方世尊释迦牟尼佛放大光明,照见天下万国,四大部洲洪濛久闭而不得升降,天昏地暗,神惨鬼愁,犹人居诸水火之中,奔溺之状,深为可怜。世尊发大慈悲,即于灵鹫山上,从肉髻中涌出千叶宝莲,大放十道百宝光明,一一光明皆遍示,现十恒河沙,擎山持杵,普周虚空世界。大众仰观,畏爱兼抱,哀告求佛怜悯开示。佛曰:“善哉,善哉!”乃呼阿难问曰:“汝见天下四大部洲否?”阿难启佛曰:“弟子愚昧,不知四大部洲何物。”佛复问诸弟子曰:“汝等曾有见识否?”诸弟子皆言未识。佛曰:“天下四大部洲者:吾此方是西牛贺洲,东是东胜神洲,北是北俱卢洲,惟有南赡部洲天地洪荒。”观音大士出班合掌顶礼,上白佛言曰:“世尊,今南赡部洲历劫已满,世尊救度普济,莫非立教复开天地者乎?”佛曰:“善哉!正是此说。今欲一人开天辟地,为万世之始主。此非细事,恐不得其人。”见班旁一位菩萨合掌微笑,世尊看是昆多崩姿那,命近前问之,擎拳长跪,稽首佛前,上白世尊,曰:“南赡部洲若得天地开辟,只恐弟子身遭恶业,何以解脱?”佛曰:“止命汝一身去开天辟地,成万世不朽之功,有何恶业?不必挂碍,速往前行!天地既分,万物始成,自有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天五生土。二气一分,吾即救汝复至此方。”   昆多崩姿那受佛命毕,只得顶礼辞别世尊并诸大菩萨,驾一朵祥云,离了西方佛境,直来至南赡部洲大洪荒处,大吼一声,投下地中,化成一物,团圆如一蟠桃样,内有核如孩形,于天地中滚来滚去;约有七七四十九转,渐渐长成一人,身长三丈六尺,头角狰狞,神眉怒目,獠牙巨口,遍体皆毛;将身一伸,天即渐高,地便坠下,而天地更有相连者,左手执凿,右手持斧,或用斧劈,或以凿开,自是神力。久而天地乃分,二气升降,清者上为天,浊者下为地。自此而混茫开矣,即有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变化,而庶类繁矣,相传首出御世。从此,昆多崩娑那立一石碑,长三丈,阔九尺,自镌二十字于其上曰:   吾乃盘古氏,开天辟地基。   亥子重交媾,依旧似今时。   话分两头,不说毘多崩娑那分天地立碑,且说世尊慧眼遥观,见里多崩娑那功成行满,在世已久,分付观音大士曰:“汝可变一天神,执净瓶前去倾出甘露,令毘多崩娑那浴身,恐沾污秽,难以离世;说出西方形骸,救度他转来。”大士领佛法旨,即辞世尊,驾祥云至大荒,摇身变一天神,高四丈,手执净瓶,立于碑前。盘古氏问曰:“汝是何人?执此净瓶何故?”大士曰:“吾净瓶有甘露,为汝身触厌污,如来使吾代汝洗身。”盘古氏本西方大圣,一闻大士之言,心便开悟,即顶礼皈依,叩求救度。大士见其心转,随将净瓶中甘露于盘古头顶上倾下,即说偈曰:   只因合掌一笑,今来二万余年。   功完行满西归,免堕轮迴苦境。   盘古氏听偈毕,大吼一声,滚于地中,霎时依旧化成一蟠桃。大士一见,即向前用净瓶装入内,径回西天,见世尊,叩首参拜,白佛曰:“弟子救得毘多崩娑那至此,望如来慈悲!”遂将蟠桃献上,世尊一见,便说偈曰:   去此形骸,来此形骸。   功今完满,现像受戒。   世尊说偈毕,毘多崩娑那即现出原形,于佛前叩首顶礼,世尊大喜。大士又启佛曰:“虽蒙慈悲,天地已分,弟子不识天开辟地后又当何如。”世尊曰:“天地既分之后,轻清者阳气上升,重浊者阴气下降,二气化而生人,阴阳交媾,自能生育万物。至于禽兽蠢动含灵,莫不本此。但后降生者,必上、中、下三白清、浊、不清不浊,或乾坎艮起,人间必以为三皇焉。其后历劫:禀清气者,为臣则忠,为子则孝,闻善则喜,心慈不杀,仗义轻财;至有罪变兽,则为马牛、犬羊、狮象、麟象等类,变禽则为凤鸾、鹤雀、鸳雁等类,变虫则为鱼虾、蛾蚕等类。禀浊气者,为臣不忠,为子不孝,作恶执性,不乐善事,贪财好杀;至有罪变兽,则为豺狼、虎豹、鼠狐等类,变禽则为鹰鹞、鸦鹳等类,变虫则为蜂蝎、蛇虿等类。禀不清不浊之气者,为臣贪位,为子或顺或逆,好财吝舍,知善不为,不戒杀心;变兽则为驴骡、豕鹿、兔獐等类,变禽则为鹊鸽、鹭鸡、鸭鹅等类,变虫则为蚊虱、蝶蚁之类。日后,四大部洲历劫已久,蠢动含灵,为众生善善恶恶,或至人为禽、兽、虫,或禽、兽、虫至为人,更易不常。故有天堂、地狱,皆自心造,不能悉举,汝等往后便知。”大众诸佛菩萨皆合掌欢喜,稽首而退。但不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广雅云:天去地凡二亿一万六千七百八十一里半,度地之厚与天之高等。南北相凡二亿三万三千五十七里二十五步,东西相去,短减四步 第二回 天皇定干支甲子   却说天皇氏者,自盘古氏返西之后,阴阳正气交媾,木德王岁起于摄提,冲动四象,结成一大石球,滚化出十二小球,乃一日降世,球内皆生出一人,共十三人,惟天皇氏全身皆白色,长三丈五尺,面如傅粉,唇若涂朱。其兄弟十二人尊之为主,继盘古氏以治理天下,原未取有姓名,各星散而居。自此,天下四大部洲,或天降,或地生,或三,或五,皆成人形。   天皇氏天灵澹泊,无为而治平,不言而俗化。乃召兄弟十二人于前曰:“盘古氏明天地之道,达阴阳之理,为三才首君而开混沌。吾蒙诸弟推立,欲置天地行运之道、父母相生之理,以天于地支相配,辑定时候,吾亦不知其可否,故召弟等商之。”十二弟齐声对曰:“闻混沌初分之时,天干藏于上,地支埋于下。但不知我兄今如何而取用也?”天皇曰:“天干者,乃十父也:   甲,名曰阏逢:   乙,名曰旃蒙;   丙,名曰柔兆;   丁,名曰疆圉;   戊,名曰著雍;   己,名曰屠维;   庚,名曰上章;   辛,名曰重光;   壬,名曰玄黓音义;   癸,名曰昭阳,   地支者,乃十二母也:   子,名曰困敦,为混沌万物之初萌,藏黄泉之下;   丑,名曰赤奋若——气运奋迅而起,万物无不若其性;   寅,名曰摄提格——万物承阳而起;   卯,名曰单阏——阳气推万物而起;   辰,名曰执徐——伏蛰之物,而敷舒出;   巳,名曰六荒落——万物炽盛而出,霍然落之;   午,名曰敦牂——万物壮盛也;   未,名曰协洽——阴阳和合,万物化生;   申,名曰涒音敦滩——万物吐秀,倾垂也;   酉,名曰作噩音约——万物皆芒枝起;   戌,名曰阉茂——万物皆蔽冒也;   亥,名曰大渊献——万物于天,深盖藏也。”   十二弟又启曰:“然则天干十,地支十二,何以用之乎?”天皇教之曰:“天于降合,地支生长,每与相配,如甲配子,乙配丑,轮流相合,周而复始,而为六十甲子,万物滋生于中。盖因盘古氏既开天,而未治十干之名,既辟地,而未定十二支之义,吾今立十于以定岁次,立十二支以定四时。岁时既定,则民始知天道之所向矣。”   十二弟闻说,各大欢喜,唯唯而退。自此,天地位焉,万物育焉,颇通君臣之义。但人间诸事,皆未设置。《通鉴》载:天皇兄弟十三人共治天下一万八千岁,继之地皇氏生焉。不知后事若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地皇分日月星辰   却说天皇氏虽立六十甲子,昼夜不分,永冥冥焉。正值火德王兴于熊耳、龙门等山,忽然山中地出金光数丈,光中现五色祥云,云中降下一物,如莲花样,乃六白降世。莲花内有十一孔,于半空中飘荡,遂至变化,坠于地下,乃十一只,如莲子样。有一大者,忽伸出一头,全身继之而出于地中,踊跃数次,自成一人,形成三丈四尺,膊大数围,面如黑漆,身似烟煤,目如火光。继之莲子亦摇摆数次,如前而出一般十人,形容体态大抵肖似。一出便知尊兄为主,各相言曰:“天皇去后,今兄降世,可继为地皇。”地皇诺之曰:“弟等既立我以继天皇,当作用创立,以垂宪万世。”众弟曰:“我兄天生圣君,必有睿裁,弟等领命。”地皇曰:“天皇立天子以定岁,地支以定时,而岁时虽定,昼夜不分,日月不明,纵有生民,万世冥冥如长夜矣,则人民万物将何以为上宰乎?必得定其日月之升降,以分其昼夜之时刻期限、朔望盈虚,庶民方有所赖矣。”诸弟闻说,皆大欢喜,稽首曰:“愿我兄速为处分!”地皇曰:“吾今先代汝诸弟取其姓名,各处而居,再商昼夜之计。”诸弟请曰:“吾兄取何名姓?”地皇曰:“姓则共,而名分,取十字创制诸辰法,永垂宪万世,以此十字为汝等安名。其一曰地创,二曰地制,三曰地诸,四曰地辰,五曰地法,六曰地永,七曰地垂,八曰地宪,九曰地万,十曰地世。”诸弟受名谢恩。地皇分付曰:“汝等暂且散居各方,俟有召命,各宜向前立功。”诸弟领命,皆分别而去。   地皇氏自思曰:“必须先得日月分明、星辰有位,然后方可以分昼夜。如是日月不照,星辰不耀,安成昼夜!可召四弟地辰议之。”即遣使命,令召地辰。使命承召,直至地辰地方,入见地辰,具言地皇相召之意。地辰即同使命来见地皇,参拜毕,地皇曰:“今闻日月二人居于咸池太阳洗浴处,不升明照,乐于爱溺,沉于精魄,恐召不来。汝可试往召之,看彼何如。”地辰领命,辞兄而行,取路径至咸池。   却说太阳日君,姓孙,名开,字子真,乃男身;太阴月君姓唐,名未,字天贤,乃女身。二人自天地消闭之后,阴阳相混,隐避于咸池,幽居不高。忽报地皇氏差有使命至,日月出接,延入池边坐定。日君问曰:“地皇差君至此,有何见谕?”地辰宣言:“地皇主上说,汝二君不出升照,不分昼夜,使某白二君前去照临,以救万民。”日月曰:“某二人久居在此,难以分离,况升照必有分别,分而难合,烦为转达,实难领命。”地辰曰:“二君不行,则天下万民无有赖矣;若无二君,不成天象,幸其勿辞!”日月曰:“以我分离,从彼所欲,不敢从命!”二人遂走入咸池不出。地辰只得回见地皇,将前事一一奏上。地皇笑曰:“吾亦知他二人情久不舍,难以善处;但不思天地间岂有久合不分离者乎!汝且退,吾自有取他之法。”   却说地皇氏乃西方地帝鸡降世,随即沐浴闭气,飘然而行。至西方,正值世尊升座莲台说法,诸菩萨侍立,忽座下见地皇氏俯伏言曰:“望佛发大慈悲,行大方便!”佛曰:“地帝鸡,汝已为地皇,今有何事至此?”地皇叩首曰:“弟子欲分昼夜,以定日月星辰,遣使宣召孙开、唐未,二人不尊召命、不肯分离,只得来投世尊,望乞垂怜!”佛曰:“我前命毘多崩娑那降世为盘古氏,亦知其未伏日月三辰,是无昼夜。欲升日月,必得毘多崩娑那再行,方可以制之。”昆多崩娑那闻得佛言,忙向上叩首曰:“蒙佛分付,乃各执一事,弟子已开辟天地,日月之事,该地帝鸡制伏,彼今不伏日月,不定三辰,干弟子何事,却要弟子代行?”佛曰:“汝当初分天地时便该升起日月,岂有既开天地而不升日月之理?致阴阳交姤已久,不肯分离。慎勿辞劳!汝速一行,可成其功。”里多崩娑那不敢违佛法旨,只得启告曰:“弟子此去,何以制之?”世尊命毘多崩娑那上前,令伸左手,书一“日”字,右手书一“月”字,念真言曰:“唵悉咺哆般恒啰吽。”嘱之曰:“汝若去到咸池,将此真言念动,先分其阴阳,次伸出左手招日,又伸出右手招月,诵心经七遍,送上天宫,则阴阳自分而成昼夜矣。”毘多崩娑那又告曰:“日月既承开示,但不知星辰之事当何如?”世尊曰:“星由月转,因天地消闭,皆于混沌中已成石矣,今聚在西北角。”昆多崩娑那告佛曰:“用何法升提,令其分位?”世尊曰:“诸星散乱,俱有其方位。汝可先升七辰于北方,此系众星象之主,诸星必然拱向;   次升五帝大星;   三升天乙、太乙、三师、后妃等星;   四升文昌、玄武、三台、八座等星;   五升七姑星,列于天河、鹊桥之后;   六升角、亢、氏、房、心、尾、箕、斗、牛、女、虚、危、室、壁、奎、娄、胃、昴、毕、觜音滋、参、井、鬼、柳、星、张、翼、轸,一此为二十八宿,布列四方;   七升金、木、水、火、土五星,此为五行;   八升建、除、满、平、定、执、破、危、成、收、开、闭,此为十二曜,分十二位;   九升太子、庶子、御女、左右少微等星;   十升罗喉、计都。一一升提,各居其方位,自然不致紊乱,而灿明矣。”   毘多崩娑那曰:“何法升之?”世尊曰:“念动心经:其星即升。”毘多崩娑那曰:“何只念心经,便能升提?”世尊曰:“天有天心,地有地心,人有人心。天、地、人三心一正,百邪隐避:三心不正,百邪作祟。心经中有无量无边功德不可思议,但依而行,自然成功矣。”   毘多崩娑那听佛此说,满心欢喜,叩首拜辞如来,即同地帝鸡而来。至咸池,依佛指示,将前真言念动,只见日、月二君飘飘荡荡,放大毫光,显出赤白二气冲天而起,便觉天地光明,比前混沌景象大不相同。毘多崩娑那,地帝鸡大喜,即向前喝曰:“汝二人久淆违佛法旨,吾不汝较,可速分赤、白二气前来受戒!”少顷间,赤、白二气渐渐分开,赤左白右,各聚成一团。毘多崩娑那伸左手呼曰:“孙开速上吾掌!”只见一团赤气飞入掌中。再伸右手呼曰:“唐未速上吾掌!”一团白气飞入掌中。用两手高擎,念心经七遍,又念动真言,喝曰:“赤左白右,昼日夜月,不得相淆!如违法旨,按令施行!”只见赤、白二团一齐离掌,直升上天,白月没于云内,赤日光明普照四方矣。二人大悦。地帝鸡曰:“今,昼则定矣,夜何以分?”毘多崩娑那曰:“吾与汝且候之。——孙开欲心未断,必恋慕唐未,待其行至身斜,可召云以掩其光,而推唐未出焉,则成夜矣。”地帝鸡闻说大喜。不多时,果然孙开身斜,欲寻唐未,被云蔽光,不得相会。毘多崩娑那即念动真言催月渐升,遍照四方,而为夜矣。   二人见日月分明,已有昼夜,又依世尊之旨,向西北方念动真言,先升北斗,只见七星相连,光芒闪灼,列于北方。将心经持诵,而诸星象辰宿皆灿烂光明明朗,各升本位,拱向北斗。二人甚悦。   毘多崩娑那曰:“三辰日月星位定矣,日月昼夜分矣,只是孙开、唐未居咸池交久,欲爱未断,久后必有月爱日,日爱月相护之咎。”地帝鸡问曰:“若有此咎,何以处分?”毘多崩娑那曰:“某料不妨。若日贪月,则名月蚀;若月贪日.则名日食。民间见其晦暗,必大惊小怪,恐其不光,自用金鼓震动。孙、唐二人心慌,必定惊散而复光明。但不免岁有一次。然太阳之气充满;无有亏虚;太阴之气微弱,必有盈虚。”   说罢,二人作别。毘多崩娑那转西方回佛法旨,地帝鸡回世得昼夜分、日月定、三辰判,满心欢喜,乃召十弟聚会,相庆称贺。地皇氏曰:“今昼夜、日月、星辰已定,吾欲以盈虚消长、朔望相继三百六十五日为一岁,俾后之民庶知日月之道、星辰之理、昼夜之长短、四时之不息所以然也。”众弟曰:“此吾兄没世之功也!”各辞归本地不提。   地皇氏自定日月星辰之后,万民安泰,与十弟共分治天下一万八千年而崩,继之人皇氏出焉。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淮南子曰:天有九部八纪,地有九州八柱,九州之外有八埏,八埏之外有八纮,八纮之外有八极,东西广二亿三万三千里,南北广二亿三万一千五百里,夏禹所治四海内地,东西二万八里,南北二万六千里,地之东西为纬,南北为经,地当阴阳之中,能吐生万物者,谓之土也 第四回 人皇分山川九区   却说人皇氏乃八白降世,正该土德王音旺时,忽地气冲天,天上东北角有九人乘云车、驾六羽而下,出于山谷之口,有祥云拥护,毫光万道。人皇生得面带青色,目若朗星,身长三丈三尺,弟八人,亦各向前拜尊人皇氏为兄。   人皇自呼曰:“吾乃民主,汝等人民何不前来礼拜?”人民见此神通,拜倒数万余人。人皇氏曰:“自盘古氏开天后,天皇氏为民劳心殚力,制天干地支与汝等定岁时,地皇氏为汝等升日月、定星辰、分昼夜,此永世不没之德。止山川地上万物及君臣、父子、夫妇、兄弟、饮食未置。吾今生斯世,为生民之主,欲专制是事。”彼时,众民只知唯唯听命,亦不识其事体如何。人皇氏曰:“汝等今且暂散,吾自有布置。”万民咸拜谢耐而去,惟弟八人侍侧。   人皇氏分付八弟曰:“汝等可前去,相厥山川,分汝八人于八处,各居一方镇守。今代汝等各取一名,方可召呼:长弟名曰居孝,次弟名曰居弟,三弟名曰居忠,四弟名曰居信,五弟名曰居礼,六弟名曰居义,七弟名曰居廉,八弟名曰居耻。吾立汝八人去八处镇守,取此八字,人若勉之,则为忠臣孝子;人若违之,则为野禽恶兽。今地气正旺之时,山中必多禽兽,各宜勉之,无负吾望!”八弟叩谢,各去各地方镇守。   彼时风气渐开,时序颇著,万物群生,遍处皆山林,鸟鲁、人民同居,往往为害。一日,人皇氏乃召八弟前至,八弟随召来见,俯伏奏曰:“不知兄主有何分付,召弟前来?”人皇氏曰:“吾今见人民、禽兽杂居,故召汝八人,各回本方,开创人居之处,去其草木,庶人民、禽兽各得其所,不至混杂;更教民饮食,一日只卯、午、酉三时可食,每时食一饱,不可过食;夜则寝,昼则起,庶民不失其时矣;今虽有男女生育,未明婚配,教民各自择配,不许苟合淫欲,庶男女不至淆乱矣。”八弟闻言大喜,叩首谢曰:“此必得兄主教之。”人皇氏曰:“此事非小可。今天下人民众多,欲制此事,须召众方伯至,而后方可定制。”八弟曰:“欲召何人?”   人皇氏曰:“今有五龙氏兄弟五人,原出地皇之世,令其居于五方,司五行,布山川,今传有五十九姓于摄提。此一路,烦居孝弟召为首者至,吾自有分付。”居孝领旨辞别而去。   人皇氏又曰:“更有合雒氏三姓,名旺中、旺正、旺丁者,原亦系摄提氏之派、教民开土穴而居;又有连通氏六姓,系合雒氏之派,名僚、侈、佳、住、仁、信者六人;又有叙命氏四姓,乃系连通氏之派,名曰连一、连二、连三、连四。烦居弟、居忠、居信三弟,亦召其为首者至,吾自有分付。”三弟各领旨而去。   人皇氏又曰:“今数处召命已发行矣,更有循蜚氏之派,有二十二氏,居于汾睢阳;又有巨灵氏,迹躔于蜀,巨灵氏掌握化权,指挥五丁之氏,反山川,祛阴阳,今居于无恒之处;又有泰壹氏,为地皇氏调大鸿之气,正神明之位;又有神民氏,使人民异业精气流行。此几处,烦居礼、居义二弟亦召其为首者至,吾自有分付。”二弟亦领旨而去。   人皇氏又曰:“更有因提氏、辰放氏教人卉服蔽体,以木茹皮,以御风露,绞髩音鬓阄音究留发首,以遮雨雪。今传四世。烦居廉、居耻二弟召至,吾亦有分付。”二人亦领旨而去。   不半岁光阴,各处人等皆承召命齐集通谷,伺候朝见。一日,人皇氏出朝,众弟皆至,参拜回旨。奏道:“各路人臣随召俱至,见在朝见兄主。”人皇闻奏大悦,命宣众臣来见。众臣入见,朝参拜舞,礼毕,齐声奏曰:“蒙承吾君召命,不敢少违,星夜至此,不知吾君有何旨意分付?”人皇曰:“劳诸卿光降,今天下人民颇众,日用稍均,禽兽归山,鱼虾归水。然人乃万物之灵,岂可男女由其自欲,而不定其婚配可乎?”众臣对曰:“臣等亦知此事,但未得制度之法,祈求吾皇指示!”人皇曰:“未能正己,焉能正人!各当自立得人,其教方行。寡人原得地皇氏孙女二人,吾即立为后妃;弟等八人各择一女配之;卿等回镇,亦各自择贤室。务宜正己,方可正人。此教民定其婚配,为万代之第一义矣。”八弟、诸臣皆大欢喜,奏曰:“此吾皇万世之德教也。”各人谢恩而退,自回本镇,依人皇之法教民,民皆乐从,而各镇诸臣亦得安壤而治,普天悉沾其化。   自此,人皇氏之治天下,君乃明君,而主不虚王;臣乃良臣,而臣不虚贵。制治渐敷,而政教所由兴;礼义渐备,而君尊臣卑自此起。饥飡渴饮,而民之食用渐著;男女交媾,而民之婚姻始定。然此时民伪犹未滋也,人欲犹未侈也,人虽群生,而僣夺之患不兴;物虽总众,而凌逼之念不举。人无短夭之寿,真盛世之初基也。兄弟九人,共四万一千六百岁,分天下为九区而治。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天地人三皇历歌   外史先从盘古氏,更有三皇天地人。   天皇一万八千岁,地皇一万八千春。   惟有人皇别长久,四万一千六百辰。   总算三皇历年数,八万一千六百巡。   却说人皇氏治世虽正婚姻,而人民惟知有母,不知有父,未通媒的,禽兽尚自成群。鹑居彀音扣幼鸟饮,而亦不求不誉。昼则旅行,夜则类处,而未有居止矣。继之五龙氏治焉。 第六回 五龙列氏治天下   却说人皇氏之后,有五龙氏兄弟五人焉。一曰皇伯,二曰皇仲,三曰皇叔,四曰皇季,五曰皇少。五姓同期治五方,司五类,布山岳世及巢穴,日月贞明,驾龙以治。天下法五龙之迹,行无为之化,故夸五龙氏。世传长曰角龙木仙,次曰征龙火仙,三曰商龙金仙,四曰羽龙水仙,五曰宫龙土仙。五龙氏乘云登仙,而上郡肤施有五龙山,盖出治之所也。   话分两头,有循蜚纪二十二氏,继五龙氏而治,今列于左:   钜灵氏 句疆氏 谯明氏 涿光氏 钧陈氏 黄神氏 巨神氏 黎卢氏 天騩氏 鬼隗氏 弇兹氏 泰运氏 冉相氏 盖盈氏 大敦氏 灵阳氏 巫常氏 泰壹氏 空桑氏 神民氏 猗帝氏 次民氏   钜灵氏以治天下,一曰尸气皇,出于汾睢,与元气齐生,握大象持化,而与物相蔽;铩挥五丁之士,祛阴阳,返山川,神化大凝;居无恒处,而迹躔于蜀。   继治有句疆氏、谯明氏、涿光氏、钩陈氏、黄神氏、巨神氏、黎卢氏、天騩氏、鬼隗氏、弇兹氏、泰运氏,没而为河神,司水,出入有光;   冉相氏、盖盈氏、大敦氏、灵阳氏,是为阳帝,出于长沙之茶陵,厥化混混,厥生濛濛;   巫常氏、泰壹氏,是为皇人,开图挺纪,执大同之制,调大鸿之气,正神明之位,盖范无形,尝无味,要会久视操法揽而长存者。   厥后,神农氏开医于泰壹小子,而黄帝、老子受要法于泰壹元君,有兵法、阴阴元气、黄治杂子及泰壹之书。其书言黄帝游灵台,谒峨嵋,见天真皇人于玉堂,咨以三一三才   太极之道,论水火绦霄宫大渊之事。   后有空桑氏,一曰广桑,在兖州;神民氏,作都于神民之丘,盖使民神异业,精气通行,一曰神皇氏,驾六蜚鹿,而治天下三百岁;   猗帝氏,次民氏继之而治。又因提纪有十三氏,继次民氏后而治世,亦列于左:   辰放氏 蜀山氏 豗隗氏 混沌氏 东尸氏 皇覃氏 启统氏 吉夷氏   几蘧氏 狶韦氏 有巢氏 燧人氏 庸成氏   辰放氏是为元皇,都于帝勃,驾六飞麟而从日月,上下天地与神合谋。古初之人,卉服蔽体,乃教民搴木茹皮,以御风霜,绞发阄首,以去露雨,号曰衣皮之民。治天下二百五十年,传四世,有蜀山氏、豗隗氏、混沌氏,生而不杀,予而不夺,天下之人服其服而怀其德。当世时,阴阳相和,万世一息,蜚鸟之巢可俯而探也,走兽可系而从也。盖执中涵和,除日无岁,无内而无外者也。   混沌氏之治也,传七世有东尸氏、皇覃氏、启统氏、吉夷氏、几蘧氏、狶韦氏,继之有巢氏、燧人氏、庸成氏以治天下,教人民架屋、火食。不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有巢氏教民架屋   却说有巢氏为诸侯,发政施仁,无日不以天下为念,而天下人民咸归之。见人民出入相友,况禽兽尚与人同宿共食者,有巢氏恐禽兽之性不常,民受其害,教民架木为巢,掘地为营。架木营室,暑夏则居之,以避炎热;掘地穴居,寒冬则住之,以避冽冷,又备避禽兽之不测。人民大悦。自是,安屠乐业。其时尚未知稼穑,而人民止食草木之实,又未有火化,饮禽兽之血而茹其毛,取其皮以蔽前后,而民自尔以安恬也。后有恶兽伤人,民皆相告,而避架木之所,得远其害,不致所伤。自此,颇知回避,民皆颂其德。   是时,民和物阜,远近沾其教化,人民稍知礼义。草木繁茂,教民芟除,架屋以蔽风雨。治天下五百九十年,传二世而崩。崩之日,天下之民多至,朝而哭,哀声震地,拥立燧人氏。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燧人氏结绳治政   却说燧人氏乃有巢氏之子,继父之国而治世。有四贤臣为佐:一曰明由,二曰必充,三曰成博,四曰陨丘。此四臣皆贤能,辅燧人氏以治其国,人民咸奔朝贺,燧人氏大喜。燧人氏一日设朝,群臣朝毕,分班侍立。燧人氏曰:“先君教民架木巢居,此万世不易之长法。吾但思今之民不得熟食,以此朝夕忧闷,何以处之?卿等有何良法?”群臣曰:“臣等愚昧,此必吾主教识之。”   燧人氏散朝,群臣皆退。燧人氏至夜仰观列宿,俯察五行,见星象猛醒曰:“噫!空中有火,丽木则明。虚空之火丽于木,而地上金、木、水、火、土俱载其中,岂可人间无得火乎!以金克木,必有火出。今吾教民用金钻木,是有火矣。有火,有水,而民不至腥臊生食也。”心中大悦。   次日升朝,燧人氏召众臣而谕之曰:“寡人昨日朝退,一夜无寐,至仰观俯察列象五行,虚空有火明丽于木,汝等不明取火之法,故不得其火,而腥膻生食其物。寡人今以教民寻金钻木,必有火出,将火炙物,民得熟物以食,而不至食生物矣。”群臣顿首谢曰。“吾主聪明天纵,非臣等愚昧所知也。”于是,令布之天下,以传教万民。民皆大悦,依法钻之,果有火出。用金作锅,盛水以煮,下以火烧,食物煮熟,无腥膻之气,有香美之味。尝之甘甜,较之往日,大不相同。人民得此资生,一日三餐,自行自止,皆鼓舞大悦。   自此,天下而有火食,此燧人氏教民熟食之功也。但世事尚未有纪纲师表,法燧人氏教民作结绳之政,立传教之台。又教民日中为市与交易之道。人情以遂,民遂呼之为遂皇,传八世,治天下五百三十年。继起有庸成氏,一遵燧人氏之化,再继伏羲氏出焉。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春秋元命苞曰:自天地开辟至鲁哀公十四年获麟之岁,凡二百二十六万七千年 第九回 伏羲画卦定天下   却说太昊伏羲氏,其母乃燧人氏之女也,名诸英,住于华胥陕西蓝田。一日闲嬉游入山中,见有一巨人足迹,羲母以脚履之,自觉意有所动。忽然虹光罩身,遂因而有娠。怀十六个月,生帝于成纪。长成三十有六岁,首若蛇形,身长三丈六尺,能仰观星象于天,俯察山川于地。人民感戴,推之为君。木居五行之首,以木德继天而王;风为姓,衣服、旌旄、旗节皆尚青色。建都于宛邱。帝居位,上合天心,下合人望,以共工氏为上相,柏皇氏为下相,朱襄氏、昊英氏常居左右;栗陆氏居北,赫胥氏居南,昆吾氏居西,葛天氏居东,阴康氏居下。已上文武诸臣,各秉贤良,伏羲帝命分理宇内庶务,而政大治。   帝教民作网罟,捕鱼虾以赡民用;又教民养六畜以充庖厨,備为牺牲,享神祗,万民欢悦。又称帝曰庖牺氏。   帝一日升殿,群臣拜舞已毕,两班侍立。帝曰:“人皇氏定男女匹配,不至淆乱,诚乃万世不易之法也,但要明其嫁娶,行其俪皮之礼,通媒妁,方可以重人伦大典。”群臣奏请曰:“何以为通媒的嫁娶之义?”帝曰:“通媒的者,凡欲娶人女,必先用一人为媒,去女家说合,为之通媒的也。以女从夫曰嫁,取女为妻曰娶。欲定其亲,当先行俪皮之礼,以合配偶,方重人伦大典。卿等谓其何如?”群臣咸对曰:“圣哉,斯言也!”帝见奏大悦,即命晓谕天下人民。俱依此礼而行。群臣皆退不题。   却说中皇氏苍颉生四目,有睿德,能书,及长,登阳墟之山,涉元扈、洛水之汭。一日,有一霛灵龟负一丹书前来,苍颉一见,拜而受之,袖入家中,朝夕读诵,遂能通天地之变化。仰观奎星圆曲之势,俯察山川鸟迹龟文,指掌而创文字。文字成,天雨粟,神鬼夜号。一日,太昊帝升殿,群臣侍立,帝问曰:“昨者上无雨粟,鬼神夜哭,此主何事?”苍颉出班奏曰:“臣至元扈、洛水之汭,忽见一龟从河而起,负有丹书。臣取回家开读,遂而悟得,创成文字,天为雨粟,鬼为夜泣,不想惊动圣上,臣该万死!”帝闻奏大喜,问曰:“此丹书何在?”苍颉奏曰:“臣带在此,正欲奏知我主,不意皇上下问,”言罢即于袖中取出丹书进上。帝于御案上展开,从头至尾一观玩,问曰:“卿得此丹书,悉解其中之意味否?”苍颉奏曰:“臣颇识之。”帝曰:“内中何誯唱?”颉曰:“内皆教人以书制六体文字之式。”帝问曰:“何谓六体?”颉奏曰:“   一曰象形。夫象形者,谓日月之类,以象日月形体而为之也。   二曰假假,谓令长之类,一字两用也。   三曰指事,谓上下之类。人在一上为上,人在一下为下。人各有其处,事得其宜,故以指事也。   四曰会意,谓武信之类。人言为信,止戈为武,会合人意也。   五曰转注,谓考老之类,建类一首,文意相受,左右相注。   六曰谐声,谓形声者。如江河,皆以水为形,以工、可为声也。   他日,天下义礼必归于文字,文字必归于六书矣。”帝闻苍颉之奏,满心大喜曰:“卿可将此六书更加详解,朕着臣下抄写,传之教台,命布教天下,民得文字,如眼重明,此卿万世之功也。”苍颉并群臣皆顿首拜谢而散。苍颉即日增补六书,以代结绳之政。帝即敕命教台,抄录布于天下。人民得以识字,皆大欢喜,而天下文字自此始也。不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 龙马负河图洛书   却说太昊得苍颉丹书,发下教台抄传示天下,代去燧人氏结绳之政。   帝一日召群臣曰:“寡人赖卿等相辅,天下今稍清平。今削木为琴,面圆以法天,底平以象地;   龙池八寸,通八风;东北条风,东明庶风,东南清明风,南景风,西南凉风,西阊阖风,西北不周风,北广莫风凤池四寸,象四时;   五弦象五行;长七尺二寸,按七十二候五日一候,一月六候,三侯为一节气,一年二十四节气,共七十二侯;   用丝绳为弦,弦二十有七条,命之曰离徽,上以通神明之覞音要,下以合天人之和;   絙音耕为三十六弦之瑟,与民修身理性,反其天真。卿等以为可否?”   群臣皆叩首曰:“臣等愚昧,愿我主教之!”帝即发式,命木匠用桐木削析,依式而造,颁赐天下。众臣皆退。天下士民领式咸法制度,各相传授,无不欢悦。天下琴瑟自此始。   帝一日升殿,群臣朝毕,忽午门外流传警报至,帝命宣入。俯伏山呼毕,帝问曰:“汝报何事?”报人曰:“臣居近孟津河边,河中忽然大涨,波浪滔天。水中有一巨兽,似龙非龙,似马非马,浪里飞腾,人民惊惧,一方弗宁,民故特来奏知。”帝闻奏,言曰:“此乃何物如此?”女娲氏奏曰:“似龙似马,皆吉兽也,又出于河中,必主有佳兆。我主宜排驾备香案前去同群臣观之,便见端的。”帝准奏,即命排驾,同众臣至河边。只见河中洪涛巨浪,波中一兽踏水如登平地,大体似马而身有鳞,高八九尺,有两翼,形类骆驼,背上负一朱箱,面上有四字,乃“河图洛书”。帝一见,命抬香案至前,亲自同群臣礼拜。帝祝曰:“朕治天下数百季矣,若朕有过,罪在朕躬,望龙神息其波浪,无害于民!”帝方祝罢,只见风恬浪静,龙马遂负箱直至河边。帝见之大喜曰:“蒙神顿息波浪之势,可负箱至岸。如内有益民之物,乞神点头三下,朕即取之:若是不然,端立勿动,朕不取也。”那龙马听帝言语,即连忙点头三下,帝心甚悦,即命女娲氏向前取之。女娲氏去河边取起负箱,那龙马复驰入河中,没而不见。霎时波浪平息,帝随于河边拜谢,命夫扛箱同众臣回朝。帝坐于殿上言曰:“朕蒙河神赐此丹箱,不知内有何物,今宜焚香叩首礼拜,同众臣开箱看是何物。”众臣曰:“我主之言是也。”即命安排香案。   帝焚香叩首毕,众臣亦各礼拜,命女娲氏于当殿上拿开箱盖,帝同众臣取出视之,乃《河图》《洛书》,画成八卦,变为八八六十有四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内又教人作甲历。甲历者,始于甲子,终于癸亥,干支相配为十二宫辰,六甲周而天道之事备矣。岁以是纪,而月不能乱;日以是纪,而时不易;昼夜以是纪,而人知度数;四季以是纪,东、西、南、北而不惑。一年分十二月,一月分三十日。按日分十二时,一时分八刻,依《河》《洛》推算,则年、月、日、时定矣。   帝同群臣览毕,君臣皆大欢喜。群臣叩首奏曰:“前代三皇虽开世道,有恩于民,但世尚洪荒,而文明犹未开,颛蒙犹未启,我主今得先天卦爻而兴教,实万世文明之主也。”帝曰:“卿等之言虽是,朕今不惜勤劳,将八卦变六十四卦,定东、南、西、北,幽赞于神明而生蓍,参天两地而倚数,观变于阴阳而立卦,教民决嫌疑,定犹豫,便民不迷于吉凶悔吝之途。开物成务之学,天地秘造之机,朕为之泄尽可乎!”众臣闻帝言,各皆大喜,稽首奏曰:“今得我主不借勤劳,有费圣心,一至于此。自三皇以来,未有盛于我主之治而成万代之规模矣。”帝大悦,各赐筵宴而散。帝作成先天卦爻变法,颁行天下。后在位一千一百一十五年,寿一千一百五十岁而崩。伏羲氏之后有十五氏,女娲氏即位,十四氏为诸侯。 第十一回 女娲兴兵诛共工   却说女娲氏,系女身,乃伏羲氏之妹,同母所生,生而神灵,面如傅粉,齿白唇红,身长二丈五尺,幼极聪慧,长佐兄正婚姻媒的嫁娶之礼,以重万民,是为神媒,帝爱而敬之。伏羲氏崩,群臣推女娲氏即位,号为女皇,建都于中皇之山。群臣朝贺毕,女皇赐筵宴而散。   却说共工氏名康回者,原为伏羲上相,后封为诸侯,镇守孟河。康回生得面如黑铁,发似朱砂,身长二丈六尺,遍身皆毛,自若朗星,深明天文,任智自神,得观《河》《洛》之数,自谓水德真君。乃以水纪官师,欲壅百川,隳高湮卑,洪水遍地,巨浪滔天,大兴兵马作乱,不来中皇朝帝,以害天下。都邑震惊,人皆鼠窜。女娲氏设朝,孟河邻境守臣告急,近侍奏知,女皇曰:“今康回造反,何人可以征之?”群臣奏曰:“共工氏得先君传授,深明卦爻,又兼神通广大,若往征之,必我主圣驾按临,方可殄灭。”女皇依群臣之奏,即命柏皇氏为左先锋,央皇氏为右先锋,大发精兵十万,御驾亲征,杀奔孟河而来。   孟河守卒飞报康回,康回听罢,连忙升帐,唤集左右牙将,点起人马,出城排下阵势。两阵对完,康回出马,头顶烂银盔,身披龙鳞甲,置上皂罗袍,腰束狮蛮带,手持大杆刀,坐下乌龙马。只见阵门开处,柏皇、央皇二马齐出。柏皇生得面如火枣,目似铜铃,身长二丈九尺,膊阔四围,手拈长枪,身骑赤马。央皇生得白面长髯,身高二丈八尺,手执开山大斧,金甲白马。指定康回齐声大骂曰:“矫诬上天,娱于湛乐,淫泆其身,不思先君之德,肉齿未冷,即行不义,残害生灵,是何道理?今日御驾亲征,天兵到此,汝逃何处?早早下马受缚,解见天子,免得目下倾生,勿得后悔不及!”   康回大怒,答曰:“先君非我,安得有天下?汝等有眼无珠,不尊我为君,立一女子,岂不被天下人笑骂乎?”二将闻言,心中大怒,各持兵器杀来。康回忙以刀相迎。三将交锋,兵刃并举,一来一往,一上一下,那三匹马左右盘旋,那三员将团团厮杀,只见各各精神倍健。大战有五十余回合,康回诈败而走,二将不舍,一直追来。康回大喜,正中其计。立时念动真言咒语,一望孟津之水,四边滔天而来,势如奔马。女皇之兵不能站立,皆抛戈弃甲,大败逃走。柏皇、央皇忙来保驾望朝中而走。损去兵马大半,溺死者甚多。康回亦不迫赶,女皇于是得脱,漏夜还朝。 第十二回 祝融氏大战康回   却说女皇因亲征康回,人马大败回朝,次日升殿与群臣曰:“先君去世未久,康回不守乃职,反乱天下,孤昨兴兵征之,又致不胜,如今之计,何以处之?”央皇出班奏曰:“此非臣等兵力不敌也,康回深明卦交之变,神通广大,能涌水为助,臣等故有是败。”女皇曰:“似此奈何?”央皇曰:“我主放心!臣闻人皇之世有祝融氏者,人皇封为诸侯,歌谐神明以和人声,以火施化,号为赤帝,大有神通,身长三丈,面如琢玉,赤发朱须,自有兵马数万。我主可降敕旨一道,命往征之,得彼肯来,无不克胜。”女皇曰:“今居何处?”央皇曰:“现在南方,地名汾睢。”女皇听奏,遂命以央皇为使,赍旨星夜前往。   央皇领旨出朝,直至汾睢,令传报入府。祝融忙排香案,迎接敕旨入堂。宣读已毕,即与央皇相见。叙罢宾主之礼,设席款待,央皇曰:“因康回作乱,皇上伐之不胜,久仰足下威灵,皇上亲差下官特来相请。万乞足下以人民为念,幸早赐兴虎狼之兵以安主望,功莫大焉。”祝融曰:“某曾见康回铁面毛身,狂智自神,淫泆其身,久必为害。当彼之时,即欲奏帝除之,奈因太昊帝用之为上相,故未敢造次。今既作乱,某当与民除害。”央皇闻言,喜不自胜,告谢回朝。   祝融回府即令左右亲随手将传下号令,于教军场中拣选三万精壮人马,滔滔荡荡而来。传令于十字路口扎下,祝融入朝见帝,山呼毕,奏曰:“臣今奉圣旨领本部兵三万前征乱臣,托主上洪福,一鼓灭之,臣之愿也。”女皇大悦,设宴命群臣陪侍。女皇席间言曰:“康回无状逆迹,贤卿料尽知之。央皇保荐,量胜必矣!”祝融对曰:“康回窃取《易》数,自谓天下无敌。臣虽不才,此去定要成功!”君臣畅饮,席散而退。次日,祝融入朝谢宴,女皇慰劳之曰:“卿当用心征剿,孤决不负!他日铭之旂常,金石不磨也。”命赐战马一匹。祝融谢恩出朝,即时催动人马杀奔孟河而来。   却说康回自杀败女皇兵后,任选民间美女,朝夕淫泆不休,一日正与邹氏宴乐,忽闻城外喊杀连天,金鼓大振。小军报曰:“今有祝融兵至,在城外扎营,高声请战。乞主帅军令定夺!”康回听罢,大笑不止。邹氏问曰:“夫主闻报,何故发笑?”康回曰:“我笑祝融一匹夫不知世务,领兵而来,自送其死于我手乎?”夫人曰:“何以知之?”回曰:“我乃水德,今在北方,自得其势利,彼乃火星,离南至北,失其势利,可知自丧身哉?”夫人曰:“想祝融难逃君之洞察矣!”即点人马三万出城迎敌。   且说祝融领兵前来亦自思曰:“我乃南方火体,彼乃北方水体,彼料我离南来北,失其方位,彼必用水淹我。岂知我生于土,备下有土中芦木,烧成土灰。彼若涌水,我掩芦灰,何愁不胜!”即暗分付后军:“各带芦灰土一袋,候康回败走,必涌水至,汝等放灰于地,以掩其水,然后杀进。”众军得令,各去备灰伺候。   却说康回排开阵势,出马大呼曰:“祝融何不答话?”祝融出马,欠身施礼曰:“康共工!汝为先君元臣,今封请侯,理该尊君爱民才是,何任智自神,淫泆其身,隳高湮卑,以害人民?幸皇君宽洪容汝,尚不思改过前非,仍敢抗拒天讨。皇君召某来伐问罪,若速投降,某奏皇君赦免前罪,若执迷不悟,身首异处,悔之晚矣!”康回亦施礼大笑曰:“妆乃先朝老臣,年亦迈矣,何不知分、识时势也?”   祝融曰:“汝怀不仁,皇君召我擒汝,尚敢出兵对敌,汝不知分,不识时势,反言说我何也?”康回曰:“汝于马上静听吾言:汝在南方,至今不死者,乃得其位也。今领兵入我北境,欲取我胜,此万万不能之事!所以汝不知分,不识时势耳。女皇起倾国兵来,被我一阵杀他大败而归;量汝小国之师,欲为他人出力,恐不自保,不若请回本国,汝我免伤和气。不然,兵刃无情,那时决无生还之理!”祝融曰:“吾再三劝汝,人非贤圣,不能无过,足下改过,尊主命今,某为转奏,免动刀兵可否?”康回曰:“战得我过,即便投降。”祝融大喝曰:“小畜生,违天不仁,有何大能敢于阵前特顽,出此大言!”手拈长枪飞来直取,康回举刀交还,三军呐喊助威。二人大战四十回合,康回诈败,兜马而走,见祝融催兵赶到,心中大喜。口中念动真言,洪水滔天冲来。祝融见水一至,笑曰:“贼子不出老夫所料。”即令众军放土灰于地,水一见土,即结成堆块,不能作浪,顿息消平,催兵杀进。   康回见其法解,大怒,回马复战,被祝融卖个破绽,而康回一刀砍了个空,祝融趁势一枪刺中肩上。康回负痛丢刀,落荒而逃。祝融飞马迫来。康回料不能免,又带重伤,大吼一声,头触不周山崩,天柱折,地维缺,天不满西北,地不足东南,遂死此处。祝融下马,枭了首级,捉其家属回朝。正是:鞭敲金镫响,齐唱凯歌声。   祝融入朝奏知前事,女皇大悦,设宴款待,大赏三军,封为诸侯,次日谢恩回国。不知后来如何,下回便见。 第十三回 女娲氏炼石补天   女皇自灭共工氏之后,天下太平。一日升殿,召臣娥陵作笙簧以通殊风,制筤筦,以一天下之音,用五十弦以抑其情;而乐乃和洽。娥陵承命。   使臣奏曰:“有不周山百姓前来进奏、皇上可容见否?”女皇传旨宣入。百姓至殿阶俯伏山呼毕,女皇问曰:“妆等不周山百姓有何说话?”百姓奏曰:“自祝将军征康回之后,彼处昼夜不分,只是黑暗,阴风凛冽,不似人世。百姓等取火寻路至此,望乞我皇上与百姓速作主张!”女皇曰:“朕即命排驾。”群臣扈从,令百姓引路,前往不周山审视,只见天昏地暗,冷风逼人,举火照之,西北方一泒音孤,天缺有七八痕。女皇召祝融问其缘由,对曰:“前者,康回被臣战败,大怒,头触不周山,此山乃天中柱,被他触到,天遂缺陷。日月亦恶此天路崎岖,又兼冷风吹其光焰,所以不从此地经过,但循中央与南而行,故黑暗也。”女皇闻奏,命百姓且退,即命柏皇、央皇二臣于五方去寻青、黄、赤、白、黑五色石,杂七宝于中,入八卦炉内,用火炼七七四十九昼夜,火候已到。女娲氏元是天生神灵,识天文,达地理,明阴阳,念动真言,祷于上下神祇,将炼石怀袖,霎时间,云生足下,升在空中,遂将天缺随处补之,七昼夜补完全,复断大鳌足四个,立东、西、南、北四天柱,然后下来。群臣众民俯伏迎接。   女皇登座,群臣山呼毕,众百姓集阶下拜谢,复奏曰:“百姓等蒙我皇上神圣,今天已补完,得免凄风冷雨之苦。但此处僻居北方,常黝然昏黑,何以分昼夜,便耕种也?”女皇见奏,即宣巽二风、丰隆云二人至,命去召日月。巽二奏曰:“日月家在咸池,此去数万里,又兼东海大洋浩茫,难以往回。”女皇曰:“朕往年盖造有飞车,虚空奔腾,瞬息千里,赐汝前去。”丰隆奏曰:“巽二有车,臣亦当有车。彼以车,臣以足,恐难追及。迟误圣旨,臣之罪也。”女皇曰:“朕亦曾造有炮车,可与飞车并驰,今以赐卿。”二人谢恩领旨。早有车夫扶车在午门外等候,二人乘车而去。   一日到了咸池,见了日月,日月请二人入宫,分宾主坐定。命吴刚捧茶,饮毕,二人将祝融战共工来历及女皇召他之意一一说明,日月再三推辞。巽二曰:“圣上有旨,非某敢违,兄若不允,须到圣上面前分剖,与某推托无用。今一召不往,二召又来,兄安能得高枕而卧乎?”日月见其说得有理,只得各装火轮同来。巽二私谓丰隆曰:“彼二人被我等逼迫而行,心实不喜,况且他火轮迅速,你我的车儿定是赶他不上,半路他二人逃走,那时何处去寻他?我们怎么回朝缴旨?面圣论劾,才力不及;罚罪,小则弃官,大则罢职。何以区处?”丰隆曰:“不如弃了此车,你帮日轮,我帮月轮。他二人纵有通天入地的本事,也没处用。”巽二掩口笑曰:“此计大妙!”即弃飞车于奇肱国后商汤时至中土,其人毁车,不以示人,丰隆亦弃炮车于东海滨。二人遂帮日月火轮。寅时起身,酉时即到行在。适值女皇朝退,传事官奏知,女皇传旨宣入后殿相见。   近臣引四人拜舞山呼毕,女皇谓日月曰:“卿夫妻二人这几时为何不行西北方?致令彼处百姓不开云雾,莫睹青天,不分昼夜,昏暗何也?”日奏曰:“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世尊只限臣六时行尽,以照天下。臣尚突不黔,席不煖,何暇以往?况且天路崎岖,不异羊肠踞齿,日暮途穷,跋涉艰难。臣若绕道赴之,是自取罪过矣!”女皇曰:“朕今炼石已补完矣,一望坦平,可极便行走,卿其勉焉!”日复奏曰:“以皇上之神圣,有补天之大功,不劳人力搅扰,然终不知造化浑无迹象,若臣勉强而力行之,臣妇以顺为正,必由此途,三寸金莲,臣恐行百里者,半多九十。世尊断然不恕。是臣以小惠小忠开二罪也。”女皇初意决要他巡绕北行,见说个“三寸金莲”跋涉艰难,未免有些爱惜其类之意。正是俗云军助兵,盗助贼,蚉蚤助木虱。即曰:“朕生平不强人所不堪者,卿既量力而行,朕亦自有主意。”遂发日月回家执事,毋得迟悮。日月大喜,谢恩而出。正是回马不用鞭。不一二时,早到了咸池。   却说群臣奏曰:“皇上既不着日月经照此处,将何以处置?”女皇曰:“朕闻钟山有神名曰烛龙,常现火光以照幽隐,可令其居此,以安此方之民。即命祝融去宣来见朕。”祝融领旨直至钟山,见其神龙头蛇身,朝髯火眼。   祝融自思:“好没来由,日月放他归去,却要此妖精鬼怪作何用处?”正在暗自思忖,忽见他摇身屈尾,火光弥天。祝融叹曰:“凡人不识神圣,真愚蒙也!圣上召汝来见,现在不周山被康回触倒,西北方一泒幽暗之极,自是欲烛龙口衔火以照之,使下民作息有定。超十万劫,然后放汝归山,自符胡元正果。”烛龙承命而往,西北一泒于是始分昼夜。   群臣复奏曰:“地维缺尚未补,皇上何以处分?”女皇曰:“东南地势略低,不妨留此缺为江为河,为淮为汉疏通水道,以入大海。西北一缺,须用力补之。”既至西北,见其黄浊水滚起,运抱土石塞之不止。女皇见势不能遏,教民凿河以流黄水,无至积聚今星宿海,赈济百姓。于是西北之民得以安生。颂女娲之功德与天地共垂不朽矣!命排驾回朝。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女皇大封列国侯   却说女皇自炼石补天之后,天下无事,思柏皇氏、央皇氏二臣多赞襄之功,皆封为诸侯。二臣上表辞谢不允,只得辞朝之国。   柏皇氏为诸侯,治世为而不有,应而不求,居于皇人之山,央皇氏为诸侯,中国大治。四方采访使奏闻,女皇大悦,赏赉加封。   又封大庭氏为诸侯,治其国,天上星辰增耀,山中风出异色,凡五只和鸣于上东平凤山。都曲阜。故鲁有大庭氏之库存焉。奏闻女皇,女皇命使加封。   又封栗陆氏为诸侯,治其国,刚愎自用,朝夕与嫔妃宴乐,有荒国政。   其臣东里子谏曰:“主上自治国政以来,不以国民为念,朝夕宴乐,今一国百姓嗷嗷,主上速宜改过自新,以免灾害!”栗陆氏曰:“孤乃一国之主,有何罪过?汝为臣子,敢辱其君!”怒令武士推出斩之。自此无有敢谏,任其自欲。天下诸侯闻栗陆氏杀谏臣东里子,各相起兵杀入曲阜。士民见主不仁,无一向前迎敌者。众诸侯之兵径杀至内殿,栗陆氏被柏皇侯杀死。众侯奏知女皇以灭其国。   又封骊连氏为诸侯,治政严明整肃;又封混沌氏为诸侯,其国太平,万民乐业。近臣奏闻,女皇屡加封赏。   又封赫胥侯为诸侯,爱民而重事。方是之时,人俱不知使用为作事业,行不知止,坐不知卧,皆鼓舞为游,含哺为嬉。三五成群,昼则出而共乐,夜则息而同眠,饥则相期而食,渴则相邀而饮。莫知作善作恶,无有烦恼之人。其国不劳而治。奏闻女皇,加封进爵。赫胥侯没之日,民咸嚎啕大哭。   又封尊卢氏为诸侯,治政居于嵹台青海西倾山之阳,仰观天地,俯察万物,精明治法,革天下之故而新之,世用始平。其国中大治。奏闻女皇,赏责甚厚。   又封吴英氏为诸侯治政,人民尚少,草木鸟兽烦多,人民多遭其害。吴英氏教民用兵器随身以杀鸟兽,民颇得安。女皇闻知,赏赐加封。   又封朱襄氏为诸侯治政。天下世用初定。忽一日,大降恒风,吹刮飘荡,草木生果皆落不实。朱襄氏不悦,问于群下,有臣土达奏曰:“今地中草木不实,诸果不生者,为恒风吹裂,地气不聚故也。”朱襄氏曰:“似此何以制之?”土达曰:“主公可效太昊帝作五弦之琴,应节引阴气而来,必定阴气降,草木自然无事矣。”朱襄氏闻奏,即令作五弦之琴,成,颁国中,人民习而弹之,果阴气降,群臣定。朱襄侯大喜,重赏土达。女皇闻之。遣使封赏。   又封葛天氏为诸侯治政,不言而信,不化而行,臣贤民良。一日设朝,有三老者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阕》于朝外。葛天侯命宣入,问之曰:“汝等此歌为何事而设?”三老叩首曰:“民等幸逢盛世,一国安康,故作《八阕歌》以庆太平。”侯曰:“何谓《八阕》?”老人奏曰:“一曰《载民》,二曰《元鸟》,三曰《草木遂》,四曰《奋木实》,五曰《谨天常》,六曰《建帝功》,七曰《依地德》,八曰《总万物之极》,是谓广乐。此愚老等少颂此《八阕歌》,以酬我主盛治之德也。”葛天侯闻奏大悦,重赏三老而退,将《八阕》表奏女皇,女皇命使加封。   又封阴康氏为诸侯。其时,天上多雨,莘野之处,水渎不疏,阴凝阳闭,人郁于内,脉理滞下而多腿肿。阴康侯亲出教民通沟渠,以木排于地下,以和关节,以去湿气。于是,民赖得安。女皇闻知,封赏有加。   又封无怀氏为诸侯治政,以道存生,以德安形,民甘食而乐居,怀土而重生,形有动作,心无好恶,鸡犬之音相闻,民至老死不相住来。传之曰无怀氏之民,而其国大治。女皇闻知,命使臣赍敕加封不题。   却说女娲氏自接伏羲氏为帝起,治天下八百年,寿九百岁而崩。其臣一十四氏,皆封各处地方以为诸侯,相辅王室,各皆传之子孙,共治天下一万零八百年。继之,炎帝神农氏出焉。今以十四氏次序列于后,以备参考。   共工氏 柏皇氏 央皇氏 大庭氏 栗陆氏 骊连氏 混沌氏 赫胥氏 尊卢氏 昊英氏 朱襄氏 葛天氏 阴康氏 无怀氏 第十五回 神农教民艺五谷   却说炎帝神农氏,乃少典君之子。少典娶于固氏之女名安登,生二子:长曰有年,次即炎帝。母感神龙而生帝于姜水宝鸡,因以为姓。神农幼而灵异,长而齐圣渊懿,身长一丈九尺,牛首龙形,民闻其贤,咸来归附。以火德王,故曰炎帝。代优羲氏之后,益修厥德,建都陈城,迁都曲阜。坐于朝,文武百官朝贺拜舞毕,炎帝曰:“朕蒙卿等推戴为君以摄天下,朕才德不足以王,凡有可为,不惜勤劳,自当勉而为之。”众臣皆曰:“圣上继天立极,人民自安,无劳圣虑!”帝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朕每自思:自三皇以来,继之伏羲之世,俱思及民,朕何敢尸位受禄!今观人民,虽得匹配、居室,而饮食皆禽兽草木之实。此等之物,只可暂饱,岂能久食?若久食此数物,只恐木实不尽,禽兽有尽。食之一尽,则良无食不免饥饿而死矣。朕甚忧之。必得一久食止饥之物,卿等有何长策,明以教朕!”众臣奏曰:“圣主洞明阴阳,幽察鬼神,必知此事,臣等愚昧,不能通达,须得圣主教之。”帝曰:“诸臣且退,待朕再思而行之。”诸臣退出不题。   却说炎帝原纳莽氏名听谖为妻,其天性大贤。神农为帝,遂立听谖为后。帝退朝,入后宫,闷闷不悦。后问曰:“臣民推尊君主天下,此乃至极地位,今见夫君眉头不展,面带忧容,是为何也?”帝曰:“贤卿有所不知:凡为君者,要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方为君职。今民有忧色,朕为万乘之君,岂可独乐哉!”后曰:“忧民何事?教妾知之。”帝曰:“民有大忧,民今不知,朕知其忧,为之虑也。”后曰:“君既先知,代其先备,则民无忧矣。”帝曰:“然今天下之民饥食禽兽木实,朕虑日后食尽而民不免饥饿死矣。思欲救之,未得良法,故此不悦。”后曰:“今天下草木之实,民既采而食之,我主可亲临其地,有食而难化者,即收而种之。若一年出一次或二次,命即收种而藏之,以为一年之计,岂不长久哉!”帝闻此言,踊跃大喜曰:“贤卿之言,金石之论。”   帝寝不安寐,次日黎明早朝升殿,文武两班齐列,朝贺毕,帝曰:“昨者,朕思如何得民有长久之法,寻思一时无计,入见朕后,其见甚明。草木之实,朕欲亲至民间采食之处看其如何,然后收藏之。”群臣叩首而出,各列两旁扈从,帝命排驾,文武百官随驾而行。离城有五里之遥时悠游原野,见小民于草中采食,帝召之而问曰:“汝等所采草实,来年可更有否?”民奏曰:“此几种草实,今年采食一次,来年生者,乃是此草实失落于地,来年复出成草,草上又结实。如此一年一次,止此六七种,俱可充饥。今小民等一日食三餐而腹自饱。”帝命取来观看,其实皆黄壳,内白粒或赤粒者,又有软壳者,又有极细尖角者。帝一一观毕,问众民日:“汝等取去,何以食之?”众民奏曰:“舂去其壳,煮而食之,可以止饥。”帝又问曰:“树木上有结实者,汝等亦采去,此作何用?”众民又奏曰:“树木之实不能止饥,只可与小儿作点心而已。”帝闻民奏大喜曰:“此数种既可食而养人,朕为之取名曰五谷。夫五谷者,黍、稷、蔴、麦、豆也。朕今教汝等,今天收此种,待明年季春之时种于地中,待其出苗,移栽于淫湿之地,用粪以滋之,比往年不移不滋者,定然多结实矣。汝等依朕之言,自今行之,趁时而作,勿致一年失望。”众民皆叩首拜谢去种。命排驾回朝,分遣使臣领旨颁行各处诸侯,令民皆依此法而种。使命领旨告知四方。   天下人民得旨,各各遵依。至次年季春下种,移栽淫湿地,用粪滋浇。   其种出秧,移栽湿地滋浇粪者;一草百粒;不移不滋者,一草一粒,见分彼此。民得足食,万姓欢悦。年年依此法,路傍皆是五谷。争贡神农帝,帝俱厚行赏赐不题。   一日,帝出畋猎,见民栽插辛苦,汗流如雨滴,发叹曰:“盘中之餐,粒粒皆从辛苦得来!”即召民向前教之曰:“尔等可断木为耜,揉木为耒,则尔等不致受此辛苦矣。”农民叩谢,即时回家造之。次后使用,果行其便。帝亦颁示天下,皆依式造用,民大欢悦。此神农帝传万世第一功也。后贤聂夷中读史至此,有诗曰:   锄禾日当午,汗流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第十六回 亲尝百草疗民疾   却说神农氏既教百姓耕种,益利于民,民心大悦。一日,帝同百官出猎,见百姓面皆黄肿,有风湿之病。帝心不安,甚怜之,回朝升殿,群臣侍立,帝曰:“朕出巡四郊,见民脸有黄色,身似浮肿,必有疾病,或虚者、实者、寒者、热者,或寒热相半者,朕想非药不治。须遍采天下异草,朕亲尝之,若性寒者,汇治热病;性热者,汇治寒病;其体虚者用补药,实者用清药。如此,民不至于夭死也。”群臣听罢,皆再拜而奏曰:“我主天恩施及人民,无有疾病之苦,虽三皇至今未有如是者,圣上莫大之功,万世感戴矣!”帝大悦,传旨晓谕天下:凡地中所出各色草木,俱要连根收取解至京都。群臣皆散朝而出。   使臣领旨往各镇诸侯处,众诸侯接旨,传与守土官员,着乡民取采草木叶根前来交纳。不一载,众诸侯各将天下草木叶根枝皮俱取齐解入京都。炎帝设朝,群臣山呼礼毕,传事官奏曰:“启上我主!今有各处诸侯解到药草,见在朝门外候旨。”帝命宣入。各解官呈上草木等药,或有百样者,或有五七十样者,或内有相同者,帝于龙书案上一一观看,大悦。命内使扛入后宫,厚赏解官而回。   朝散,百官退出,帝入后宫。莽氏接驾礼毕,后曰:“主上退朝何晏?”帝曰:“朕前出巡荒郊,因见民人黄肿有病,非热即寒,非虚即实,故此生疾。朕思地中草木根叶必有冷热温凉之性,朕遣使命天下诸侯,凡有草木枝实,俱解入朝。昨各处皆进至矣,今令扛入后宫。朕必亲自尝之,贤卿无离朕旁。倘遇有毒之药,以便制解。”后领诺。帝命排香花灯烛,拜告天地。祈祷已毕,坐于蟠龙御座之上,即命左右近侍将各处进来之药一一拣视。同者,去之;不同者,皆亲尝之。但见其先试尝甘草,味甘平无毒,善能解诸药毒,药中最良者,故首载之《本草》。   次嚼乌梅,遽齿酸而津液生。   才及皂角,入鼻嚏以气通,   啮花椒而气开;啖辣芥则涕泪,   滋阴膠知疽发所在,硝未救脑痛欲亡,   龟尿解毒,鼠骨生牙,   血投藕而不凝,漆得蟹而自散,   龙髓可熬桂作水,蟾膏乃软癤如泥。   若此之类,不可枚举。一日遇毒药十二味,神而化之。命后将此补泻温凉寒热等药各放一处,帝辨其君臣佐使之义。遂作方书以疗民疾,而医道立矣。   帝百药尝完,一日升殿。群臣朝毕。帝曰:“朕今将诸草本果叶根皮,俱亲尝过,皆识某药治某病,补泻、温凉、寒热、冷燥,无有不别分为君臣佐使之用,以疗民疾。作有方书可法,颁布天下,使万民永不受其病苦矣。又令民用山水为饮,水不可饮者,朕亦为之辨别。凡泉水非自出者,深渊之处、久滞不干、污浊毒聚之水,切不可饮。人若饮之,不死即病。惟开地深丈余,自然水出,名曰泉水,清而且甜,方可饮之,则疾病不生矣。”群臣奏曰:“自三皇继立,民物虽夥伙,代有制作,如茹草木之实,食禽兽之肉,自若也:自我主初得天下,即兴救民之心,忧民之食,闵民之病,断木为耜,揉木为耒,教民树艺五谷,躬亲畎亩,耕种收藏,农事有赖矣。又见天时寒燠,民常患之,我主亲尝药味,察寒温平热之四等,辨君臣相佐之二区。一日之间遇十二毒,幸天化之,不受残害。乃作《方书》,以兴医道,民有疾病,皆蒙圣惠。复穿地为泉,不致毒水之染,恩垂万世,赖无穷功德矣!”帝闻奏大悦,重赏群臣而散。   自炎帝治世以来,其俗朴重端悫。不忿争而财足,无制令而民从;威厉而不杀,法省而不烦。利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日中为市,交易而退,各得其所。天时人事,可称圣世。不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精卫公主访神仙   却说神农帝所生一女,名曰精卫公主,以其喜服黄精也。年一十五岁,生得面如傅粉,眉似远山,椒眼朱唇,螓首蜂腰。真个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尚未曾招驸马。   一日暮春之时,心无聊赖,唤侍女同往御花园游玩,见蜂蝶眷恋花心。忽所采花心被风吹落一瓣,蜂蝶即弃,复采他花心,公主发叹谓侍女曰:“人生在世上,岂能颜不改?你看那花盛开时,蜂蝶前来恣采,稍损一叶,遂去此而恋彼耳。正是:相思时作浣花女,重到谁为载酒人?那得长生不老之术遨游世外耶!”徘徊久之,不觉红轮西坠,玉兔东升。只见芳气袭人,隐隐有车声从空中来,渐渐近前,乃一女子,年可二十许,形容体态,不减公主。旁有丫鬟二人,身着青衣,手执异草数茎,随与公主施礼分坐毕,谓公主曰:“吾乃西王母是也,适从东海来,欲归西昆去,闻公主有出尘之想,故特至此,为汝洗濯凡心。”公主曰:“闺中少女,敢劳仙母遥临?但不知仙在于何处,仙景与中国何如,乞一明示!”   王母曰:“中国名赤县神州。中州之外,如赤县神州者有九,环居四方;仙人常在东西二方,南北无之;东方多在海中,西方多在山顶。”   公主曰:“请问东方之景!”王母曰:“东海中有五山:一名岱舆,二名员峤,三名方壶,四名方丈,五名瀛州,皆仙人所居。但岱舆、员峤、方壶、方丈奇景少,奇景多在蓬莱、瀛州二处,去中国数十万里,所居皆金宫、玉殿、紫阁、瑶台,花木常如二三月;人但长生不死。”   公主曰:“请问蓬莱景致!”王母曰:“蓬莱有久视山,山有金池,水、石、泥沙皆有金色,复生金茎花如蝶,人皆带之。故彼处人云:‘不带金茎花,不得到仙家。’”   公主曰:“请问瀛州景致!”王母曰:“瀛州有聚窟山,山生十样草,皆名还魂草。人既死后,取而服之即苏。一名震檀,十种中之最上者。又有玉膏山,出泉如酒,饮之返老还童。”   公主曰:“请问西方之景!”王母曰:“西昆之山有六,皆在昆仑之顶:一曰玄圃,二曰积石瑶房,三曰阆风台,四曰华盖,五曰大柱,六曰承渊,皆琼楼玉字。我所居处,即承渊山也。”公主曰:“二女手中所执何草?”王母曰:“早从瀛州归,小婢折来为嬉。一种即震檀,一种影木也——日中视之,一叶百影。汝欲之,即以惠汝。”公主曰:“今往东海,如何可到?”王母曰:“须造凌风舸,自东莱下海,不旬日可达。必要坚意向道,始可到彼岸也。稍一不坚,怪涛溺水,随处横生。”言讫,王母辞去。公主大喜,心勃勃就寝。   次早起来,禀知父母,欲往东海访仙游览胜景,或一二月即便回来。帝曰:“我日前亲尝百草,见茯苓大有补益,用水洗去黑皮,捣未浸酒,封固百日,日服七寸,久服不断,一年易髓,二年换骨,三年肠化为箸,额有夜光,玉女来侍,亦可成仙。何必往蓬莱、瀛州而后快耶!况仙凡异路,且隔海数万里,以一女子轻弱之身蹈不测之险,倘有长短,叫父母泪洒何地?”公主固执要行,后曰:“汝父亦有仙气,医尽了半死半活的人,所言岂不合理?汝勿执拗!”公主见父母俱不允其去,啼哭滚倒在地,父母再三劝解,并不回心,只坚要去。帝虽神圣,不离人情,未免有些姑息幼女之念,扶起谓之曰:“吾今令人造船送汝去,须一二月,作速回来,毋牵父母倚闾望也!”   公主闻言,回悲作喜,收泪谢曰:“父皇成儿此去,果若成仙,即来超度父母。”帝发帑银二千两,差官往东莱拣选木料,兴工造船。遂拔壮兵二千,护送公主上船下海。   公主辞别帝后而行。一路上,左右侍从宫娥各执彩仗导引,逢府支粮,过县添夫,不则一日,早到东莱。   却说公主自幼不离襁褓,未尝眼见一美男子,一旦出宫闱,到处百姓都来观看。公主见一少年,仪容绝世,丰采俊雅,不觉动了尘念。正是:仙树有花忙问种,异香闻气不知名。令侍女召他前来,询其年庚、姓名、籍贯,以玉钗二股赐之,曰:“待我成仙回来,禀白父王,招汝作驸马。”此时虽不野合,超出桑中万万,而道心稍移,终久半途而废。不想东王公往西昆探西王母,正好回来,云头听见此语,急归蓬莱,遣使速召东海龙王,分付曰:“今有精卫公主特来求仙,何意凡心不净,道遇美男,遂炽求婚之想。初尚如此,倘到蓬莱、瀛州,此间玉色仙童不可指数,彼且将为鹑奔之所矣。再得不老不死之方,仙规帝敕徒供一女玩弄,是尤物也。侥彼船到发鸠,你可大兴波涛,覆溺其舟。”龙王领命而去。正是:莫道阴阳无报应,举头三尺有神明。   时公主同数十侍女坐船舱之内,各船皆护卫官军。舟发东莱,舟人方谓:“此处多危矶暗石,舟又巨大,或恐难行!”不觉一二日,过了劳山、成山、黑水洋、蓬头雪浪等处,喜危矶暗石一无所得。正是“福兮祸所伏”。使出港之时到处险阻,彼且何由得到大洋,以致覆溺之祸?事该如此。公主见舟出大洋,心里自思:此去到蓬莱、瀛洲,先取玉酒、震檀等件,然后拜访仙童,逍遥二处,一年半载回家,多带长生不老之药,分赐所见少年;夫妇俱仙,玉颜不减,岂非大快事哉!五六日,舟近发鸠山,陡然飓风大作,波浪如山,须臾舟覆,溺于万丈深潭。那龙王见一个娇貌女子,即连忙救护:拉入龙宫水晶殿,求其配偶。公主感他救护,思欲报德,见其面蓝如鬼,白光如炬:髯若棘刺,肉若粗沙,回想东莱少年,忽忽如有所失,欲死不舍,欲回不能,怨气感充,遂化成小鸟,衔南山木石填塞东海,至今尚然,人因呼曰精卫。   却说帝后见女去久不归,差官往东莱寻讨,那有音信?后传公主被溺发鸠山,差官回奏,帝后涕泗懊恨而已。后人读史至此,嗟其女子定力不渝,有诗为证:   趋避凋华自古然,玉颜独肯问神仙。   孤身万里凌沧海。丝发双亲付碧天。   旷野有盟操不亵,深涛尤许力为填。   世间多少奇男子,争向枝头说杜鹃。   但不知后事若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百姓争杀夙沙氏   却说炎帝一日升殿,两班文武朝贺,山呼礼毕,群臣奏曰:“今有北方诸侯夙沙氏叛乱,贪财好色,远忠近佞;重敛百姓,擅动杀伐,有臣箕文谏而杀之,行此不仁。奏请我主,兴兵征之。”帝曰:“非夙沙氏不仁,皆朕不修厥德,故有夙沙氏叛乱,朕当益修厥德,则夙沙氏反邪皈正矣。”不肯动兵。众臣退出不题。   话分两头。却说夙沙氏之民自相言曰:“今圣君又不忍兴兵,而夙沙氏叛乱猖獗益甚,则我等父母妻子皆不可保。为今之计,到不如众人会议妥当,约至八月十五日,同至朝中,除此残暴,我等免得反遭涂炭。”众民大喜,各各回家预备器械,至期举事。夙沙氏不知,仍旧虐民。百姓鼓操杀入,放火烧宫。夙沙氏自出迎敌,众民齐心,乱枪戳来,登时杀死,将首级入都见帝奏曰:“自圣君治天下,无不施恩于民,民受其赐,颂德沾化。不想民等命乖,遭逢国君不仁,不听臣谏,反杀谏臣箕文,臣等恐动圣上之兵,百姓同心,以杀夙沙侯,来归其地。今入朝请罪。”帝曰:“主既不仁,民何不安?既杀谏臣,汝等岂有不遭其害者?此非汝等之罪,乃一国民之功也。”言罢,厚赏众民,遣归本国。随颁赦书,大赦天下,民皆大悦。   自此,炎帝以德服民,南至交趾,北至幽都,东至旸谷太阳升处,西至三危,莫不从其化。于是,宇内奠安,天下太平。帝南巡狩,崩于长沙之茶乡茶陵。在位一百四十年,寿一百八十一岁,历八世,至榆罔帝而亡。神农既崩,天下百姓嚎啕恸哭。今人受五谷食者,帝之力也。   释疑:伏羲人身蛇首,神农人身牛首,丁南湖曰:蛇首牛首不为异相,盖模拟略似云耳。若仲尼面似蒙倛,周公身如断菑,傅说体似植鳍,皋陶色如削瓜,皆是也。独怪后世立羲皇等象,乃塑出真蛇牛之形以污先圣大甚矣。王子承曰:传言神农乃玲珑玉体,能见其肝肺五脏,此实事也。若非玲珑玉体,尝药一日遇十二毒,何以解之?但传炎帝尝诸药中毒者能解,至尝百足虫入腹,一足成一虫,遂至千变万化,炎帝不能解其毒,因而致死。万无是理,此讹传耳。原炎帝所尝者百足虫,未尝虫类也。安有百足虫而毒之乎?况炎帝后又作方书,当彼尝虫即死,而方书又是谁所作?甚可笑也。高明之士,请试思之。 第十九回 七帝继传承天下   却说炎帝既崩,群臣奉太子名临魁即位。临魁系皇后莽氏所生,享太平天下,在位八十年而崩;传子名曰承为帝,在位六十年而崩;传子名曰明为帝,在位四十九年而崩;传子名曰宜为帝,在位四十五年而崩;传子名曰来为帝,在位四十八年而崩,传子名曰里为帝,在位四十三年而崩。帝里生子名节茎,茎生子名克及戏,节父子三人皆不在帝位。克生子名榆罔,乃帝里之曾孙也,即帝位,迁于空桑河南开封,为政专求急务,乘人而斗其捷,法多酷民,群臣怨望,诸侯携贰,多有不归。   却说蚩尤,乃炎帝之裔,自小喜兵书,好争战,及长,作刀、戟、弓、弩,荒纵无度,日肆其恶,兴兵作乱,登九淖,出洋水,杀至空桑。榆罔帝一日设朝,两班文武山呼毕,使臣奏曰:“今有涿鹿姜蚩尤作反以乱天下,兼并诸侯,无人敢与争锋,今已杀至空桑,声言欲夺我主天下。人民惊惶,望我主早作良图,发兵迎之,以解朝野之忧!”帝闻奏大惊,忙问群臣曰:“蚩尤不遵王化,妄自猖狂,今兵至此,卿等谁去迎敌?”连问三声,无人可应。忽右班部中闪出一人跪下,帝视之,乃少颢也,见居左卫将军之职,奏曰:“文武诸臣皆知我主为政专求急务,乘人而斗其捷,今皆不肯用命出力。”帝曰:“为今之计,然则若何?”少颢曰:“臣愿舍微躯,领兵出敌,以报陛下!”帝大喜:“即发兵三万,命少颢出城迎敌。蚩尤退兵之后,大加封赏,赠酒三杯。”少颢谢恩,文武朝散。   次日黎明,少颢领兵出城扎营,排开阵势。怎见得:   头戴一顶凤翅紫金盔,身穿一领花锦绛红袍,身长一丈八尺,眉清目秀,齿白唇红,手提一口大刀,骑坐一匹青鬃千里追风马。   跨出阵前,大骂:“背逆之贼何在?”蚩尤即出马,怎生打扮:   头戴束发金冠,身穿百花战袍,手持方天戟,身长二丈,浓眉浊眼,巨口刚须,坐下乌龙马。   立于阵前应曰:“姜某在此,来者何人?”少颢曰:“吾乃帝前左卫大将军少颢便是。”蚩尤曰:“彼为君,汝亦臣;我为君,汝亦臣。今榆罔不德,人民怨恨,故某举兵以伐无道,汝何助恶阻吾?”少颢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自有定位,汝何不守乃职?妄自尊大,杀害生灵,起兵造反,是何道理?”蚩尤笑曰:“正为你朝堂君不君、臣不臣,民心不安,某故兴兵与民除害。何言我不臣耶?汝若知命,及早退去,自守其职,唤榆罔来!我杀性起,玉石不分矣!”少颢大怒曰:“狂贼,焉敢阵前摇唇鼓舌!”舞动大杆刀,分头劈来。蚩尤亦怒,举方天戟赴面交还。两家这一场厮杀,两匹马,八只蹄,荡起一缕征尘,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刀来戟架,戟去刀迎,约战六十回合,不分胜负。蚩尤暗自施法,大雾迷漫,涌出洋水,少颢兵那分东西南北?四散奔走。少颢迁入城中,坚闭不出。蚩尤督兵围得水泄不通。少颢入见帝,言战败事:“今围城攻打甚急!”帝大惊失色,谓之曰:“似此怎生奈何?”少颢奏曰:“蚩尤勇冠三军,况其有妖术,难以制之。臣料蚩尤来此,涿鹿空虚,不如今夜杀出城去,奔涿鹿以避之,再作区处。”   帝依奏暗传号令,三更时分,少颢保驾,撇下宫眷,从西门杀出,亡奔涿鹿逃走。蚩量尤追之不及,杀入朝堂,走马登殿,大赏三军,整兵复来涿鹿不题。 第二十回 轩辕救驾灭蚩尤   却说榆罔帝同定少颢,那顾得昼夜辛苦,尽力闯入涿鹿,立足未稳,蚩尤赶到。是时,榆罔不德而世道衰,诸侯自相征伐,榆罔又自侵陵诸侯,诸侯益叛之,天下大乱,榆罔不能制。蚩尤坐位起兵追至涿鹿,受困日久。时有轩辕闻知,统兵三万,白来涿鹿救驾,正遇蚩尤与榆罔、少颢兵大战,榆罔兵大败,走避空桑之野。轩辕当先杀出,手拈长枪,大喝蚩尤,曰:“匹夫不得无理,帝虽不德,汝为臣子,安可纵欲乱天下耶?”蚩尤不答,持戟便刺,轩辕用枪隔开。这一场大战,一来一往,一上一下,两匹马滴溜儿旋绕,各各抖擞神威,那肯一点放开!二人战有两个时辰,三军看得目瞪痴呆,怎见得?有诗为证:   马打交头过,将军展臂开。   圆睁怪目眼,各自看兵来。   轩辕那条神枪,端的神出鬼没,蚩尤拼死力敌有一百回合,骨软筋麻,大败落荒而走。轩辕不舍,随后迫来。蚩尤即于马上作法,云雾漫天,轩辕之兵对面不能见人。蚩尤翻身催兵杀回,追兵被雾遮迷,心慌手乱,各自逃生。轩辕鸣金收军,折此一阵,安下营寨。自思曰:“蚩尤战我不过,擒之甚易,谁料此贼能作大雾,以迷我兵?想蚩尤猖狂,只靠此术,今且勿与战,待我作一指南车以蚩尤在南方故也,以定东、西、南、北,我兵不被迷,此贼可擒矣。”分付众将士紧守寨门,不可出战,颁式教军中造指南车八乘。军士依式造完。轩辕传下号令:军士皆穿黄衣,打黄旛,遇雾一起,即将指南车在前望南杀去,无有不胜。众军得令,准备交战。   却说蚩尤自恃兴雾之术,披挂索战,于阵前大叫曰:“败兵之将,不思退去,敢来再战么?”轩辕出马笑曰:“昨日若无大雾,妆已为刀下鬼矣,今日与汝决一死战,休得罢兵!”蚩尤曰:“我不罢兵,汝莫要走。”言罢,二马相交,兵刀并举,战三十回合,蚩尤败走。轩辕即令将指南车推向前,随后奋力追赶。蚩尤马上作法,大雾四起,后人有诗一首,单道浅术不能济大事云:   百万军前剑戟寒,如何薄技保全安。   山河未得收为一,将帅宁须巧设端。   咫尺风霾贪不辨,纵横天地失迷宽。   千秋掩史纡筹策,惟有纯臣德最难。   却说轩辕见雾一起,催动人马将指南车望南杀进。蚩尤回身杀转,见追兵不退,心下惊慌,所恃者雾,今已破解,只得大战。轩辕手起宝枪,刺入胸堂,负疼弃兵而逃,遂死于中翼涿鹿一说绝辔之野。又蚩尤墓在山东寿张。轩辕紧取蚩尤首级,号今天下。   却说榆罔为帝不改前非,仍是不仁,轩辕闻知叹曰:“此民之不幸也!”上表正其不仁,榆罔不听。轩辕兴兵至空桑,榆罔自督兵出迎,少颢遥谓轩辕曰:“汝杀蚩尤有功于朝廷,不待封赏,今妄自兴兵至此力何?”轩辕曰:“主君有德,兆民赖之;主君不仁,万民涂炭。今汝为臣,不能致君布德,反助恶害政,尚敢阵前饶舌?快请君上见吾,以正其过!”少颢曰:“汝乃臣下,敢诬主上!”举刀望轩辕劈来,轩辕持枪忙迎。战二十回合,少颢败走,轩辕赶来。少颢同榆罔奔阪泉之野,少颢被轩辕一枪刺死,榆罔亦自刎而亡。轩辕具棺,遂葬于阪泉。榆罔在位五十五年,自炎帝八世,共五百二十年。是时,众诸侯咸知轩辕斩蚩尤,正榆罔,天下无主,皆推立代神农氏为万民之主,是为轩辕黄帝,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便见。 第二十一回 轩辕氏即黄帝位   却说黄帝,姓公孙,名轩辕,有熊国河南新郑君之子也。母名曰附宝,乃炎帝之裔,帝里女孙也。一日,出祁野,见大电绕北斗枢星,感而有孕,怀二十有四月,生帝于轩辕之丘。因名帝曰轩辕。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疾速,长而敦敏,成而聪明,习用干戈,以土德王,色尚黄,诸侯咸推为天子,故曰黄帝。都涿鹿,有云瑞,即以云纪官春官为青云,夏官缙云,秋白冬玄中黄。又见土德之祥,而出黄龙上螾,帝大喜,修德治兵,艺五谷,抚万民,度四方,始立制度,天下有不顺者,从而征之。内行刀锯,外用甲兵,制旌麾,立阵法,披山林草木而行,以通道路。然未尝宁居其土。天下诸侯闻知,各皆畏服。东至海滨,西至崆峒南至江渎,北至熏鬻匈奴,会诸侯于釜山在保定安新。帝虽都涿鹿,迁徙无常。以兵环绕为营卫,法井田之制,开方有九,外八八六十四,分八方相守,小者为营,大者为卫,隅角相联,曲折相对。帝居于中,名曰握奇之阵。   一夜,睡至三更,梦见大风将天下尘垢皆吹去。又梦一人手执千钧之弩,驱羊万群。帝醒寤叹曰:“风为号令执政者也,垢去后在也。——天下岂有姓风名后者哉?夫千钩之弩,异力者也,驱羊数万群,能牧民为善者也。——天下岂有姓力名牧者哉?”次日升殿,以梦白群臣,群臣皆不识其意。帝曰:“卿等且退,此梦决然不妄。明日朕同卿等出猎以访贤能,看其果否,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帝用六相治天下   却说风后者,山西解州人也,生于海隅之地,务农自耕,精于《易》数,明于天道,甘贫,隐逸为乐。一日,至田中耕锄,见天日晴和,乃唱歌曰:   上天圆圆,下地方方。   生逢斯世,得遇明王。   歌罢又耕。帝车驾人马至近,风后不顾,只躬身锄地。帝观之良久,自思曰:“其人虽一耕夫,堂堂仪表,必有可取。”即命近臣去问何处人氏。近臣领命问之,风后对曰:“君臣别途,各安其事,何劳问焉!”近臣以风后之言回奏,帝叹曰:“此乃贤者,非农夫也!”遂下辇步行至田畔。风后见帝步行前来,忙弃其锄,俯伏于田中,口称万岁。帝扶起问曰:“贤士何隐于此,不出代天行道?请问贤士高姓大名?”风后奏曰:“臣姓风名后,才疏学浅,不堪世用,惟躬耕而已。”帝闻奏大悦,命随驾入朝,以扶社稷。风后不辞,领旨同行。   正行之间,只见大泽旁一樵夫,在山林中四顾而行,帝视良久,见其人威风凛凛,志气昂昂。帝命住辇,即步入林中,上前问曰:“贤士,何人在此闲游,不出辅国安民?”力牧俯伏奏曰:“臣驾钝之材,不足用世,故避于此。”帝曰:“愿闻贤士姓名!”力牧奏曰:“臣姓力,名牧。”帝闻奏大悦。顾谓群臣曰:“卿等今日方信梦不虚矣。”遂扶起,命随驾回朝。次日升殿,文武朝贺毕,帝命宣风后、力牧入朝。二人山呼拜舞于阶下。帝曰:“朕今得二卿,乃上天梦应所赐,如左右手矣。”即封风后为上相,封力牧为上将,以为左右辅弼之臣。原有太常察乎地利,封为禀官廪,掌管农事;苍龙辨乎东方,封为士师;祝融辨乎南方,封为司徒;太鸿辨乎西方,封司马;后土辨乎北方,封为李师。力牧乃为武职,不在内,风后在内,为六相。   帝自得六相以来,国家大治,天下太平。一日,大宴群臣而散,退宿宫中,夜至三更,忽得一梦,梦见二龙于江中蟠蜒,挺白图以授帝。帝觉,自思曰:“前梦既应,后梦不虚。龙,水中之物,必有奇异。”遂斋戒沐浴,早朝升殿,将梦龙事与群臣言之。天姥出班奏曰:“陛下试往河边视之,天其授帝图乎?”帝允奏,即命排驾往河边。至翠妫川,只见一大鱼溯流而来。帝谓天姥曰:“子见河中物乎?”天姥曰:“正应梦也。”帝命排香案,亲拜告祝曰:“朕幸得六相,今辅佐分理天下,人民稍安。昨夜蒙神复赐朕梦,谨具香花灯烛祈祷吉凶。如凶,朕自当之;如吉,普施天下黎民!”祝罢,那大鱼溯流而上,背负白图箱兰叶龟文,近岸踊跃授帝。帝知祥瑞,拜而授之,其鱼翻游而去。帝又望河拜谢。舒展视之,名曰《图箓》。命侍臣捧定其箱,排驾回朝。   至次日升殿,群臣朝毕,帝语群臣曰:“昔闻伏羲帝始受《河图》,得其五要,设灵台,立五官,以叙五事。今朕得者亦名《河图》,内与前《河图》不同,皆日月星辰之象,教朕立星官之书,以传后世,朕何敢不从耶!”   即命羲和占日月之出没,常仪占月之盈虚,车区占风之定息。   又命大挠探五行之情、占斗纲所建、定干支甲子。   命容成作盖天浑天仪,以像用天上形。   帝问鬼臾蓲曰:“上下周纪,其可数乎?”对曰:“天以六节,地以六制。周天气者,六期为备;终地纪者,五岁为周。五六合者,岁三千七百二十气为一纪,六十岁一千四百四十气为一周,太过不及期可见矣。乃因五量治五气之消息,察法以作朝历,岁纪甲寅,日纪甲子,而时节定。是岁己酉,朔旦日南至而获神数,日月朔望而可推也。”帝闻奏大悦。又问之曰:“卿言此是得天之纪终而复始矣?”对曰:“然。”又奏曰:“天之纪虽终而复始,更要造十六神推馀分置闰月,以定四时。”   帝曰:“何以为闰?”蓲曰:“察天时三岁一闰,多一月三十日也。五岁再闰,共多六十日。十有九年七闰,造历皆起甲子,于是时顺而辰从之。”帝曰:“善。”   命隶首定数,以率其羡,要其会。而律度量衡,命伶伦自大夏之西、阮隃之阴,取竹于嶰溪之谷,以生空窍厚钧者,断两节间,长三寸九分,而吹之,以为黄钟之宫。制十二筒以听凤凰之鸣,而别十二律——雄鸣为六,雌鸣亦六,以比黄钟之宫,生六律、六吕,候气之应,以立宫、商、角、徵、羽五音之声,治阴阳之气,节四时之变,推律历之数,起消息,正馀闰也。   又命劳缓铸黄钟太簇十二钟,以为十二律。每月气至,则葭管飞灰古人烧芦管成灰,置于十二律管内,放密室中,以占气候。某一节候至,某律管中的葭灰即飞出,表示该节气已到应之,以和五音,立天时,正人位焉。   又命大容、容成、车区,占星象。各领旨而行。 第二十三回 黄帝制冕旒宫室   却说黄帝得此数臣,以明历数,分朔望,建馀闰,天下大治,岁稔人和。   帝一日升殿,群臣拜舞毕,帝曰:“朕作冕垂旒充纩冕:俯,后仰前俯,主恭;垂旒,遮目;纩,以棉塞耳,后成为冕的一部分,谓之瑱,用玄衣黄裳,以象天地之正色。”乃染五采为文章,以表贵贱。于是衮冕衣之制自此兴焉。又教作宫室以避寒暑。宫室之制,自此而始也。   帝见前梦不虚,自作《梦经》十一卷,颁行天下,命   宁封为陶正,赤将为木正,以楎作弓,夷年作矢,以威天下。   伯崚作鼓吹、铙角、鞞钲鼓锣,以扬德建武、共鼓化弧,刳木为楫,以济不通。   命邑侯法斗之周旋,魁方构直,以携龙解,作大辂,以行四方。   由是舟车制备,服牛驾马,引重致远,而天下利矣。设九棘之利为轻重之法,以制国用,而货币行矣。祀上帝,接万灵,布政教焉。群臣皆朝散不题。   再说帝一日设朝,怎见得,有唐人王维《早朝》诗一首为证:   绛帻鸡人报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   朝罢须裁五色诏,珮声归向凤池头。   聚集两班文武,山呼拜舞毕,东西阶下侍立,左有风后,右有力牧。帝谓群臣曰:“朕有天下,其制度今已颇备,但有金银食货等物,朕分别贵贱轻重,必以金为上,银次之。此为至宝,与民变用,不得枯竭,能碎能熔,所以可为后世之宝。铜、锡、铅、铁为下,以便民打造器物,亦可为后世之用。卿等以为何如?”群臣皆奏曰:“我主圣明。今置此万世不易之宝,国家、百姓共蒙恩泽也!”帝大悦。又曰:“前神农君亲尝百草,制药性以救人。朕每思之药性虽有冷、热、温、平之品,但人生负阴而抱阳,食味而被色,喜怒攻之于内,寒暑荡之于外,天昏而亡者多矣。深怜悯之。朕自受天之命,经历寒、凉、燥、温、湿五者之气,常有疾病。朕颇知内经症治,遂命岐伯作《内经》,雷公察明堂,究脉息,巫彭、桐君处方饵,而人得以尽年。”群臣闻帝之言,皆呼万寿,奏曰:“圣慈言能及此,万古一人,而世世人民受无休之福也。”帝大悦,命排御宴款待众臣,暮夜赐烛而散。 第二十四回 元妃教民养蚕丝   却说黄帝元妃者,西陵氏之女也,名螺姐,有姿色,最贤德,性和慧。帝纳为元妃。   帝退朝入后宫,元妃出接,礼毕,命之同坐。帝曰:“朕制天下之物,民用颇便。天地之纪,幽明之占,朕今知之,但画野分州,天下万方依其分野,派诸侯居焉,命将营国,置左右太监,监于万国,万国以和。遂经设井,以塞争端;立步制亩,以防不足。使八家为井,井开四道,而分八宅井一为邻,邻三为朋,朋四为里,里五为邑,邑十为都,都十为师,师十为州。分之于井而计于州,则地各有常居。广布五谷草木,使民无饥寒。行此数事得完,朕方无忧矣。”元妃曰:“此实我主所置万古不磨之善规画也。”帝大喜。元妃奏曰:“臣妾日前因闲游苑囿,见数虫似蛾非蛾,倚树而栖,未数日,此虫将身藏于内,外结一物赀若枣样,臣妾取而观之,内皆丝线,牵之牢而不断,有黄、白二色。各树上遍寻之,汇齐游丝,织而成绢,比苎麻之布软而娇嫩,披之亦可蔽寒暑,又可染各样颜色。陛下可命收丝织之,以作龙袍。”帝闻之大悦,即传出旨意,命各处诸侯,但山林中有虫似枣样者,即取送入朝中。帝赐名其虫曰蚕,名其枣曰茧。元妃谢恩。   却说使命赍茧样往各处诸侯处去取选,进至京师,帝受入,即付元妃。元妃着宫娥人等昼夜将茧游丝织成绢帛缎匹,拣出黄色裁袍进帝,帝穿于身,见色娇而嫩,细而又软,十分欢喜,嘉元妃之功,即发旨意赐天下人民,取茧织造。而天下绸缎自此始也。后世把元妃为先蚕后焉。 第二十五回 帝道成龙迎升天   却说帝自承天下以来,勤劳焦思心力耳目,应用水火财物,无不悉备。由是,官不怀私,民不习伪,城郭不闭,市不预价,见利不争,风雨时若,百谷倍生,人无夭折,物无疵疠,鸷鸟不乱搏,虎豹不妄噬。鸟鲁虫鱼皆沾其化,夷狄之人罔不来贡。有草生于庭,佞人入,则直指之,名曰屈轶。凤凰巢于阿阁,麒麟游于苑囿,是谓德配天道之至也。   帝直心行道,西至崆峒山,问道于广成子,广成子曰:“来!吾语子: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静必清,无劳汝形,无摇汝精,存神定气,乃可长生。我修身一千二百岁矣,而吾形未尝衰。”帝回来,皈依广成子之言,遂得成道。命使取首山河南襄城之铜,铸鼎于荆山河南禹州之阳。鼎成,忽然空中红光显现,有一黄龙垂髯而下,似来迎帝之状,元妃在傍大惊。帝曰:“爱卿不必惊惧,此天帝使来迎朕。”即离席骑于龙背。元妃扯住帝衣,亦随而上。后传宫中大臣从者七十余人;小臣不得上者,悉持龙髯拔堕弓仰攀莫及,抱弓而号。后因名其弓曰乌号,名其地曰鼎湖陕西蓝田。帝在位一百年,寿一百二十岁,葬曲阜传子玄嚣,立为少昊金天氏。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评曰:六术之中,律历为要。历以斗柄建寅,春正月为首岁,律以黄钟之宫声发于自然为十二律,律本度重权衡之所由出。三者律令正之,天下田可分,禄可均,礼可制,乐可作。故律者万事之根本也。其通变而使之倦,神话而使咸宜,垂衣裳而天下治,至和氤氲,群生安乐,凤凰巣于阿,麒麟游于野,甚矣哉,五帝之世也。有言帝德配天,得仙术骑龙升天之说,或问曰有此乎?无此乎?对曰:有此乎?无此乎已。或云休嬉,黄帝崩,诸侯推嬉为帝,号有鸿氏--有别子曰缙云氏,娶上敬氏之女曰炎融,实生驩兜,尧放之崇山。三苗,尧窜之三危。三苗有弟曰饕餮,又有苍林生始均,始均是谓北狄之祖也。表而出之,以附纪焉 第二十六回 少昊即位都曲阜   却说少昊金天氏,乃黄帝之长子,名玄嚣,母曰螺姐,居华渚,见星大如虹,下临之祥,即有妊,十有一月而生少昊。黄帝之世,降居江水,邑于穷桑兖州,故又号穷桑氏。父黄帝崩,群臣推少昊即位,以金德王天下,都曲阜,能修太昊之政,故曰少昊。自即位以来,凤凰适至,众臣朝贺,帝即以鸟纪官,历正官曰凤鸟司,分官曰玄鸟司,启官曰青鸟司,闭官曰丹鸟司。又立祝鸠氏,司徒也;雎鸠氏,司马也;鸣鸠氏,司空也;爽鸠氏,司寇也;鹘鸠氏,司事也。以五鸠立官品者,鸠民者也。又五雉谓九工正,利器用,正度量,夷民者也。又九扈为九农正,扈民无淫者也。自帝御世,诸福之物毕至,爱书鸾凤,立建鼓,制浮磬,以通山川之风,作大渊之乐以谐人神,和其上下,是曰九渊治太平。天下八十一诸侯,少昊氏稍衰。   一日设朝,众臣山呼毕,各诸侯表奏有九黎作乱,妄动刀兵,百姓逃散,天下不安。帝闻奏问众臣曰:“九黎何处人也?”有臣勾龙出班奏曰:“臣知九黎乃人皇氏朝蜀山氏之后,居蜀中,封为侯。今生兄弟九人:长曰黎贪,面白,身长一丈;次曰黎巨,面黑,身长一丈二尺;三曰黎禄,面青,身长一丈一尺;四曰黎文,面绿,身长一丈五寸;五曰黎廉,面黄,身长一丈;六曰黎武,面白,身长一丈;七曰黎破,面赤,身长九尺四寸;八曰黎辅,面白,身长九尺三寸;九曰黎弼,面紫,身长一丈,兄弟九人皆好兵书,善武艺,有万夫不当之勇。今乱天下,任其横为。”帝曰:“天下诸侯,何任其自横?”勾龙又奏曰:“诸侯恐非其敌手,故不敢出收伏也。”帝又曰:“纵九黎有勇,以诸侯之众,众寡相敌,安得不胜?”勾龙又奏曰:“非众诸侯不能敌,天下之人久乐太平,未经征战,一闻兵火,先各惊惧,以神相惑,以怪相疑,家为巫史,民渎于祝,无有整兵出敌者,故至此大乱耳。”帝曰:“今他作乱,必须收伏,何以制之,庶民得安?”勾龙奏曰:“欲除九黎之乱,恐一二路诸侯难以征灭。我主可颁旨意九道,召九路诸侯,每一路敌一黎,方可剿除。”帝曰:“那九路?”勾龙曰:“可召——   第一路诸侯,乃炎帝朝帝里之后,姓姜名烈,统兵三万征进;   第二路诸侯,亦乃炎帝朝帝承之后,姓姜名鳌,统兵三万征进;   第三路诸侯,亦乃炎帝朝帝宜之后,姓王名政,统兵三万征进;   第四路诸侯,乃太昊朝女娲氏之后,姓邵名金,统兵三万征进;   第五路诸侯,亦乃太昊朝柏皇氏之后,姓平名治,统兵三万征进;   第六路诸侯,亦乃女娲朝无怀氏之后,姓关名道,统兵三万征进;   第七路诸侯,乃人皇朝有巢氏之后,姓风名略,统兵三万征进;   第八路诸侯,乃人皇朝大敦氏之后,姓熊名球,统兵三万征进;   第九路诸侯,亦乃人皇朝次民氏之后,姓熊名唐,统兵三万征进。   若得此九路诸侯之兵——共计二十七万征进,臣亦统兵三万为总督,相机而动,使九黎兄弟不能首尾相顾,臣料一鼓可擒,何愁天下不定哉!”   帝闻奏大悦,即颁旨命勾龙为使召九路诸侯。勾龙领旨,辞帝出朝,前往九国,未知如何。   周静轩曰:天下如人之一身,元气固,则有邪不入,元气衰邪气因之而入焉。今九黎作乱,不遵王命,天下之人相惧以神,相惑以怪,皆少昊有以启之也。先正有言,一念之善,暖风和气,一念之恶,妖星厉鬼。吾之心正,天地之心亦正;吾之气顺,天地之气亦顺。有天下国家之寄者,岂可不作事谋始哉。 第二十七回 九侯奉旨征九黎   却说九黎兄弟大乱天下,自谓无敌,正在后宫饮宴,探马飞报曰:“今有少昊帝命勾龙为使召九路诸侯兵来不远,乞主公等作速迎敌!”九黎兄弟见报,连忙商议。黎贪曰:“天下诸侯八十余国,不知召那九路?”黎禄曰:“天下诸侯任他召来,皆非我兄弟敌手。”黎贪曰:“贤弟之言虽是,今他九路诸侯并至,敌我兄弟九人,务要小心,不可大意!”黎禄曰:“九侯若齐来,我兄弟先安下营寨,蟠曲相联,排下七星阵,令黎辅、黎弼为左右翼,添成九宫八卦阵,若九侯一至,我兄弟只叫军呐喊,切勿杀进。彼见我呐喊不进,他必杀来,一入吾阵,我兄弟分作九方,皆从九侯中腰杀出,彼兵必乱,定大败矣。”黎贪曰:“贤弟高见,来日依计而行。”兄弟各散去,整顿人马,准备出战不题。   却说九路诸侯,一日齐到蜀国,离城六十里扎营。九侯于寨中与勾龙议曰:“我等来日出阵,不知九黎可肯降否?”勾龙曰:“彼兄弟九人恃天下无故,未战,安肯就降?须大胜他一阵,他方肯伏。”九侯曰:“来日出阵,足下何策破之?”勾龙曰:“某料九黎来日出阵必不轻进。”九侯曰:“既战而不进者,何也?”勾龙曰:“我众彼寡,他兄弟所靠者,连环之势,他但扎下阵角,候我兵杀进,以实待虚。明日我兵只对阵扎下,且不可轻动!待彼一动,然后进攻,无有不胜。”九侯曰:“足下高见大妙,来日依计而行,分敌九黎。”   次日平明,三通鼓罢,九侯齐出阵前,勾龙居后,九黎亦依黎禄之言领兵而出,排下九宫阵。勾龙一见黎氏阵势,出与九侯曰:“不出某所料,今果排九宫阵,为连环势,我兵切勿轻进!若一杀入,必遭其擒。只紧守阵头,彼既求战不得,定有一队移动,我兵即分两路杀进,冲乱彼兵,决胜无疑矣!”九侯领计。黎贪在马上大言曰:“汝等不守本国,无故兴兵到此,侵我境界,搔我人民,是何道理?”九侯曰:“为汝兄弟贪婪无厌,悖逆不道,吞并邻国,杀害生灵,特命我等前来问罪。尚敢佯作不知,于阵前遮头揜尾耶!”九黎笑曰:“原来为此,我兄弟今便如是,汝等安奈我何!”九侯闻言大怒,正欲招兵杀进,勾龙急止之曰:“此乃九黎之计,见我不动,故出此言,以激列位,切不可动!”九侯依允。九黎见激不动,自相言曰:“我等以言激之,彼毫不动,不知何人主兵?”黎辅、黎弼曰:“彼敢来我国,我不先下手,只待彼杀我,岂不被天下人耻笑乎?兄等中间七人勿动,我二人从左右杀进,胜则七队勿动,败则杀进救护,可不美哉!”七黎曰:“也说得是。”二黎即放起号炮,分两路杀进。勾龙看见,引分八侯于两路迎敌,自同一候从中杀去。九黎之兵,见两路之兵漫山塞野而来,不战自乱。中间勾龙冲来,势不可当,九黎兄弟如何抵敌,大败而逃,奔入城中,坚闭不出。九侯离城十里下寨,安营九处,以防出敌。   九黎兄弟败走入城,心中懊恨。黎贪曰:“胜败兵家之常,何必烦恼!今兵临城下,将至濠边,须思计策退之,安可坐守,以受其困?”黎辅曰:“此一阵是我等欺敌太过,自取战败。今亦不可太急,我等且自忍耐。我家粮草足可支三年,彼军远来利在速战,莫苔迁延多则半年,少则三月,我等只闭城坚守,彼求战不得,必然思归。使人打探彼粮尽欲逃之时,我等整兵四出追之,可获全胜,以消前恨。”九黎皆大喜曰:“好计!好计!”即传兵卒紧守城池,还是如何? 第二十八回 勾龙攻城暗退兵   却说九侯一日升帐,问勾龙曰:“九黎自败入城,今经月余,并不出战。足下高明,此是何意?”勾龙笑曰:“九黎自乱天下,掳掠人民,闻他城中积有四五年粮草,前被我兵杀败,不出敌者,为退守计也。彼料我兵远来,粮草不接,求战个得,必然思归。若一退兵,彼兵从掩杀来,无不胜理。”九侯闻言大惊曰:“我等深入其地,中彼计矣!”勾龙曰:“诸君放心,某料九黎有勇无谋,但只倚九宫阵为势,前以大败,今不敢远出。为今之计,诸君可传号令,来日具用火枪、火箭、火铳、火炮攻城。若城一破,九黎可擒矣;若城不破,一面攻城,一面退兵,埋伏两军于山林之中,放炮为号,以防追兵。日则攻城,夜则退兵,此保全之计。若得粮尽退兵,九黎知道,后兵追袭,我等退之不及,反遭其害矣。”九侯大悦,即密传令,来日依计而行,三军准备攻城之物。   次日平明,九路诸侯各领兵齐至城下。城上九黎分守四门,城上城下大喊,滚木、擂石、火炮、火铳、火枪、火箭,上下攻打,直至黄昏,九侯收兵回营。即传令留下更鼓手,传点各寨俱带干粮,漏夜退兵。次日,埋伏兵见无追兵,亦各退回大路相会。九路诸侯各领本部人马辞别,各归本国,勾龙亦领兵回朝。   却说九黎分付城中严加防守,恐众诸侯又来攻城。一日不见诸侯兵出,心中甚疑,兄弟自相议曰:“昨日攻城何急,今日不见兵出,此是何意?”黎文曰:“莫非别生计策,今夜偷入我城?”黎武曰:“非也。但各严守,且看明日如何?”兄弟各去防守。次日又不见兵出,正在疑惑之际,探马来报曰:“昨夜城外,诸侯寨中,并不闻更鼓之声,不知何意?”黎巨曰:“必是粮尽,徹兵暗自退去。”黎廉曰:“不可造次。闻勾龙诡计甚多,见我兵不战,此引敌之计。”黎武曰:“追之不可,待小弟哨探,看其虚实。”黎贪曰:“贤弟务宜仔细!”黎武带了三千人马,使小卒至各寨边密探,并不见有一人。小卒回报曰:“俱是空寨,但不知四路可有伏兵?”黎武曰:“无矣,皆粮尽暗逃矣。”即催兵杀进,果然俱是空寨。黎武回城见八黎曰:“诸候皆逃矣,只留空寨,乱堆烟火以惑我军。及早追赶,诸候可擒。”黎贪曰:“不可。已去三日矣,追之无益。彼既已去,我等只是紧守各处关隘。”八黎曰:“长兄所见大妙。”九黎兄弟作一大筵,尽醉而散。   话分两头。却说九路诸候各回本国,勾龙回朝,那日少昊升殿,群臣拜舞已毕,勾龙入奏前事。帝闻奏大悦,重加勾龙升赏而退。自此天下稍平,八方无事。帝在位八十四年,寿一百岁,葬于云阳,故后世又曰云阳氏。帝无嗣,众臣立帝兄昌意之子高阳氏,是为颛顼帝。不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颛顼帝高阳氏即位   却说颛顼高阳氏,姓姬,祖曰黄帝,父曰昌意,娶蜀山氏之女名曰昌仆,是为女枢。一日有月出,感瑶光指贯月之祥,因怀孕,十有二月生帝于若水。年十岁,幼而神灵聪明敦敏,年十二佐少昊,二十岁即帝位,以水德绍金天氏为天子。初国于高阳保定,故号高阳氏。复都于帝丘东昌。以少昊四子为佐:长曰天重,次曰地该,三曰人脩,四曰和熙,为金、木、水、火四官。又以炎帝之子勾龙为土官,共为五官,以正五行。以少昊之子黎高阳孙名重封为正官。司天治历明时之类,属神明祭祀,以耻属之也,司地度地居民政教,以连属之也。帝治天下,绝地通天,无相侵渎,神人不杂,万物有序,民安其生焉。   话分两头,却说九黎兄弟自九路诸侯退兵之后,亦不敢出乱天下。闻少昊崩,颛顼即位,兄弟自相议曰:“我兄弟前者本欲灭诸侯王天下,不想中勾龙之计,败于九路诸侯。今新天子即位十七年矣,朝中众臣无能,我等兵精粮足,正好此时兴兵杀入高阳,杀了天子,我等兄弟分作九国以治天下,有何不可!”黎巨曰:“兄言最当。但我等此行定以必胜为主,决不可如前我等兄弟相离,但逢敌兵,务要首尾相应。排下九宫阵,彼不能攻,方为全胜之计。”黎贪曰:“贤弟之言极是。”即传下将令,统兵三十万,择定八月一日,以黎辅、黎弼为左右大先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凡经过处,一片火飞,人民不胜其苦。州县官军望风而逃。   却说颛顼帝一日升殿,众臣朝毕,传表官奏曰:“今蜀中九黎复反,统兵三十万,不久杀至高阳,望主上速降圣旨,召兵以救百姓倒悬之急!”帝闻奏顾谓勾龙曰:“先帝在日,九黎作乱,得卿召九路诸侯征之,久不敢出乱。朕今即位,彼兄弟原心不改,又复作乱。卿今以何策灭之?”勾龙奏曰:“九黎作乱,臣前奏先帝统九路诸侯以征之,一战遂困九黎。因粮草不足,权且退兵。久欲备粮整兵,再会诸侯伐之,又遇先帝宾天。今我主即位,臣亦密察九黎未敢妄动,故未奏闻。不想九黎狼子野心,又复反乱,幸逢圣上邹屠皇后生有太子九人,俱聪明智慧,勇冠三军。乞陛下宣召太子来,臣为参谋,发兵十万,可灭九黎矣。”帝曰:“太子虽勇,未经临阵,恐非其敌。”勾龙曰:“我主放心!臣虽不才,今为参谋,赖主上洪福、太子勇力,九黎乃无谋之辈,臣料一阵可灭矣。”帝闻奏大悦。即传旨宣太子九人至殿。太子等奏曰:“父王宣儿等有何旨意?”帝曰:“蜀中九黎作乱,妄动刀兵,勾龙保举汝等九人贤能,领兵前去怔伐,未卜汝兄弟肯去否?”九太子齐声应曰:“儿等不肖,既勾龙保举,乃国家大事,安危所系,焉敢有辞!”帝大喜曰:“朕观汝九人,足可敌九黎。但行军非细事,宜听勾龙约束,务以决胜为主,毋负朕望!”太子等拜谢。帝封大太子辂明为总督统兵大元帅之职,勾龙为征黎都参谋。封八、六子皆为将军之职,各赐金花二朵,御酒三杯,一个个耀武扬威,辞帝出朝。众臣齐送于教场中,整点人马。不知出征如何,下回便见。 第三十回 九太子征伐九黎   却说勾龙生得身长一丈,面如冠玉,峨冠束发,先至演武厅以候九太子,且看九太子怎生打扮出兵。真个是朝中天子二宣,阃外将军一令。只见十万大兵燕翅排开,帜祴音该鲜明,队伍不杂。军中奏乐三番,画鼓三通,单等太子到来:   长太子名辂明,年二十四岁,生得身长一丈三尺,白面长髯,朱唇皓齿,头戴紫金冠,身穿百花锦战袍,手提丈八枪,坐下千里白龙马。   二太子名苍舒,年二十三岁,生得身长一丈四尺,白面乌须,头戴凤翅紫金盔,身穿大红锦战袍,手提三尖两刃刀,坐下追风青骢马。   三太子名隤恺,年二十二岁,生得身长一丈二尺,面黄须赤,头戴束发冠,身穿绿锦袍,左弓右箭,手持方天画杆戟,坐下一匹黄骠马。   四太子名梼戭音仇眼,年二十一岁,生得身长一丈三尺,乌髯赤面,头戴虬龙金盔,身穿青锦战袍,手提两口青锋斩妖剑,坐下一匹紫骅骝。   五太子名大临,年二十岁,生得白面乌须,身高一丈二尺,头戴紫金盔,身穿锁子黄金甲,红袍白马,手提偃月铜刀,左弓右箭。   六太子名庞降,年十九岁,生得青面赤发,身高一丈二尺,头戴烂银盔,身穿绿锦战袍,手持月样宣花斧,坐下一匹逐电乌龙马。   七太子名庭坚,年十八岁,生得面赤口方,身高一丈一尺,头戴蟠龙盔,身穿百花锦征袍,手提两柄流金锤,坐下一匹枣骝驹。   八太子名仲容,年十六岁,生得身长一丈一尺,面黄无须,头戴四凤盔,身穿绛红袍、黄金甲,手持丈八蛇矛,坐下一匹千里粉青马。   九太子名叔达,年十五岁,身长一丈,白面朱唇,发刚齐眉,未冠,头戴束发冠,身穿紫锦袍,腰系八宝玉带,手持虎尾鞭,坐下银褐马。   勾龙见九位太子齐至教场而来,忙下座,出辕门外迎接入到演武厅上,一一相见毕,次序坐下。茶罢,太子辂明言曰:“我等承保举奏父王统领兵征黎,明等兄弟无能,恐负先生所荐。凡有不识皆愿先生教之!”勾龙曰:“九黎所倚仗者,乃得一九宫阵法,首尾相连为势。凡他出兵,必是此阵。此阵造次不可攻,若一攻之,定然遭其计。”太子曰:“似此,何法破之?”勾龙曰:“此亦不难,但要观其动静,若有一动,便分兵三路杀进,彼必败走。若走之时,分付军士各带行粮,晓夜追赶,则九黎可擒矣。”太子曰:“承先生之教,顿开愚茅塞,但不知九黎今到何处?”言未毕,小卒报曰:“九黎领兵一路,逢州杀州,遇县劫具,无人敢敌,望风投降,已杀至高阳,只差二三百里。望太子速去迎敌!”太子闻报,问勾龙曰:“足下高明,今日用何策胜之?”勾龙曰:“臣闻帝丘地但广阔,甚好安营待敌,太子宜速去先占住,以得地利,只恐九黎先占,难以复夺。”太子忙传军令:“三军今夜要到帝丘!”三军怎敢消停,人如流水急,马似疾风吹,帝丘早到。勾龙即排九个大寨为九龙阵。太子大喜,扎营已毕。   却说黎贪与八弟曰:“此处高阳不远,惟帝丘地广可以下寨,众弟催兵速行,先占地利,以便出战。勾龙有谋,倘彼占去,我兵无处存立。”八弟得令,催兵趱行。细作报曰:“今颛顼帝命勾龙为参谋,九太子为将帅,统精兵十万已在帝丘待敌。”九黎闻报大惊曰:“吾只料颛顼必召天下诸侯,勾龙为使,一时诸侯不至,我兵急进,高阳可得,颛顼可擒。谁知不召诸侯,乃用九子为将帅。不知九子是何名?智勇何如?”九黎有一臣姓乐名利,出奏曰:“臣知九太子名。”黎贪曰:“汝既知,速言之!”乐利曰:“此九太子皆帝后邹屠氏所生,长名辂明,次名苍舒,三名隤恺,四名梼戭,五名大临,六名庞降,七名庭坚,八名仲容,九名叔达,俱善兵书、武艺,皆有勇略,主公不可轻敌!”九黎曰:“比前那九路诸侯何如?”乐利曰:“前九路诸侯全仗勾龙指示。今九太子皆有才能,非九侯之比。”九黎曰:“我兄弟有九宫之势,彼纵有能,我等但不相离;彼无有我九宫之势,来日出战,便见端的。” 第三十一回 九太子大战九黎   次日平明,九黎按下九宫阵法,遂披挂出马,立于阵前;这边九太子亦同勾龙领九队人马按九龙阵立马于阵前。两下队伍分开,黎贪出阵叫曰:“休放冷箭!请对阵将官出马答话!”长太子听见,即同勾龙并马而出,问曰:“来者莫非黎氏兄弟乎?”黎贪曰:“然。”勾龙曰:“汝等不遵王法,暴乱天下,先帝命某召九路诸侯,一阵而困汝兄弟,欲汝等改过前非,故撤兵回,以饶汝等残生。自先帝崩后,今逢圣主,宽洪大度到未发兵剿诛,妆等尚不思恩改过,乃敢妄起贼兵,横行犯上,有何话说!”黎贪听罢笑曰:“汝乃一书生也,前我兵败受困,悮中汝计。汝等举朝臣子合尊我兄弟为帝,犹可将功赎罪,稍延狗命,正来报仇,又敢引九太子抗敌耶?”长太子闻言,咬碎银牙,手举丈八点钢枪直取黎贪。黎贪举刀交还,两下大战五十回合不分胜负。次太子见兄胜不得黎贪,舞三尖两刃刀,拍马夹攻。黎巨出马挥又敌住。四将于阵上大战,犹四国天王大闹天宫。三太子见二兄战不下二黎,手持方天戟一马杀上助战。黎禄看见,持枪杀出,各斗一百回合。勾尤见天色已晚,恐太子有失,急令鸣金。两下俱各收兵回营。却说太子下马与勾龙曰:“某愚兄弟正欲擒拏九黎,先生何故鸣金?”勾龙曰:“某见九黎兄弟悍勇,非力可敌,容某定一计破之。”太子曰:“全仗先生妙算!”是夜各回本寨防守去不题。   却说九黎回营,兄弟议曰:“帝子九人,今日吾兄弟三人战他三人,不能取胜,更有六人未曾出阵,不知那六人武勇何如?若似此三人,则吾等帝业光景难成。不如趁此全师,暂且退回,再作理会。”黎文等六人齐声应曰:“长兄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明日我六人出阵,如战不胜,回亦未迟。”三兄依允。   次日,六黎各持兵刃,齐出讨战,小卒报入太子营中,太子即请勾龙计议。勾龙曰:“昨日战者,乃大黎贪,次黎巨,三黎禄,皆不能取胜而回。今日出阵,必文、廉、武、破、辅、弼六人也。见昨日三兄不能胜,心中大忿,故出斗战。”太子曰:“既然如此,却用何策以破之?”勾龙曰:“今彼大忿而来,锐气正炽,不可出战。容某略施一小计擒之。”太子兄弟六人曰:“我三兄昨日战他三黎;他兄弟六人今日敢来出战,我亦有兄弟六人。岂可坐视而让彼耀武扬威乎?今日不劳三兄出阵,待某六人战彼六黎。如不胜,甘当军令!”勾龙曰:“既太子昆玉六位要行,某亦欲观其动静,但战不胜,听某鸣金收兵,不可有悮!某自用计破之。”六太子闻言欢喜领令,辞三兄上马。勾龙曰:“请三位太子亦于阵前观战!”三太子依允。勾龙亦上马随行,齐至阵前。   催战鼓三通,两军相对,阵势排开。这边六太子立马阵东,那边六黎立马阵西。两边各通罢姓名,各寻对手厮杀。十二员将战于帝丘阵上。这一场大战怎见得:   刀来枪架,斧去锤迎。刀来枪架,眼慢些儿丧三魂;斧去锤迎,手怠些儿崩七魄。只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神愁鬼哭,雾惨云凄。   此阵名九太子帝丘大战九黎。有诗为证:   鼙鼓驱狸勉搏羊,城边白骨泣灰霜。   封侯亦足延孙子,何事贪心起不祥!   六太子与六黎正是敌手,各尽其能,一对对的迎敌,生死不舍,于阵上厮杀。一刀一枪,来来往往,如走马灯儿一般。两边三军俱看得痴呆了。自卯杀起,直至西不分胜败。勾龙于阵后看见,恐太子有失,急令鸣金收军。两家罢战,各自回营。未知胜负如何,且看下回便见。 第三十二回 勾龙退围灭九黎   却说九太子回营,大太子与勾龙曰:“今日某于阵后观战,见九黎兄弟刀法纯熟,勇猛过人,若以力敌,终有一损。先生有何妙策,须计胜之方美。”勾龙曰:“太子放心!某亦观其动静矣,力敌决不能胜。某用一退围计必然胜之。”太子曰:“何为退围计?”勾龙曰:“太子昆玉二次大战,皆是比对而敌,所以未得获胜。明日,彼必料我亦只用力敌,彼又齐出混战。明日请五位太子出敌,却教四个副将假装四位太子立于阵后,使彼不疑。彼见太子九人齐出也,必九黎兄弟皆来迎敌。我军擂鼓呐喊,先杀过去,彼定忿怒杀来。太子昆玉可略战数合,佯败而走。见我败走,彼必力追。四位太子分左右埋伏于林木茂深之处,候九黎赶过,即放起号炮,四太子于林中左右杀出,断其归路;五太子又番身杀回,将彼围于垓心,则九黎可擒矣。”九太子听勾龙言退围计,各踊跃大喜,皆去准备。   次日平明,四个假太子立于阵后,五太子立于阵前,三军擂鼓呐喊索战。九黎兄弟披挂出马,大太子曰:“我祖父有何亏汝兄弟,却不守本土,混并诸侯,苦害生灵。今日擒住,汝莫后悔!”长黎曰:“自盘古三皇以来,为君为臣非是一姓,都轮流换做。今汝父祖无德,应该让我兄弟。却不早早将天下双手贡献上,致我兄弟忿怒,起兵来取。汝若晓事,免得交锋!”太子曰:“汝兄弟若要为天子,今日一战,便分君臣。”两家各排开阵势,各展手中兵刃,一十八人交马混战。那四个假太子如何敌得四黎,败阵先逃。五太子看见,亦隔开五黎兵刃,佯败而走。三军大乱,弃甲抛戈,丢下粮草车仗,塞满道路。九黎怎知是计,招动人马,忿怒赶来。五太子见九黎中计,且战且走。过了埋伏之处,心中暗喜。九黎传令三军,速迂过林,若捉得一太子者,赏黄金千两。三军得令,只顾赶来。言犹未了,忽听得一声炮响,林左二太子杀出,林右二太子杀出,前面五太子整兵杀回,将黎兵冲作两三截。九黎大惊,兄弟合聚一处,杀回原路而逃。林中四太子用绊马索早绊倒黎氏兄弟五人,乃是四文、五廉、六武、七破、八辅,走去长贪、次巨、三禄、九弼。此一阵杀得九黎之兵十丧八九,尸横遍野,血流成渠。走脱一似丧家之狗,得命如同漏网之鱼。   且说五黎被勾龙捉住,左右抑见太子,数其罪而新之,传首号令天下。   勾龙曰:“今九黎已诛其五人,其四人心胆俱裂。必须星夜兼程赶至蜀中,以绝其根。不然,但恐萌芽复发。”九太子猛醒曰:“先生不言,吾几忘之。”忙传号令起兵,连夜追赶。   却说四黎不顾三军,只顾逃回。相随者止二三百人。忽小卒来报说:“五黎被绊马索绊倒,今皆斩首号今天下。”四黎闻报,下马相抱大哭。哭声未绝,小卒又报说:“有九太子之兵追至矣。”长黎大惊曰:“兄弟等已死五人,况连日奔走,人马困乏,如何抵敌?不如自缚投降,以免一死。”九黎弼曰:“兄长是何言也?吾兄弟九人,同心竭力,以图大事。事既不成,有死无生,岂可屈膝降人哉!彼兵追至,小弟断后,一边杀,一边走。若有危急,兄速回国起兵,代我报仇。”黎贪曰:“弟宜谨慎,倘逢敌兵,不可恋战,只可脱身为上!”四人大哭而别。黎弼单人独马,怒目横刀立于路口。却说太子领兵正迫之际,前军飞报太子,言黎弼独马阻路。勾龙曰:“彼兵败将亡,纵有一人之勇,又何足惧?”即传令弓弩手四面射之。黎弼见四面矢来如雨纷纷,以刀拨之,身带重伤,尚自怒目扬眉,手下放刀,至死而身不倒。其马被弼两腿夹住,不能走脱,亦被箭射死。后人看到此处,叹其骁勇,作诗吊之云:   横刀立马殿狼犇,蝟矢孤身野战昏。   明月似怜堆恨处,宵风宿草隐英魂。   却说长黎贪、次黎巨、三黎禄得九黎弼单人独马阻住后军,才得走回本国,将城门紧闭,分付兵卒用心把守。有小军后走回者,报说九大王被乱箭射死,三黎闻报,放声大哭曰:“吾兄弟九人横行天下五十余年,不想今日遭勾龙诈谋,损去找弟六人。此冤不共戴天!”言未讫,哭未止,小卒忙来报曰:“禀上大王!今有勾龙同九太子领十万大兵杀至蜀境,只差百里之遥,望大王速作定守!”三黎闻报大惊曰:“今日之危何以解之?”黎禄曰:“事到如此,彼我乃生死之仇,决无降理。我欲降之,彼亦不容。今城中尚有可支一年之粮,三万之兵,二兄领二万兵守城,我领一万兵出战,胜则二兄杀出相助,败则坚闭勿出。久则有变,思计破之,何必自相惊疑乎!”黎贪曰:“贤弟之言虽是,但我等势穷力尽,军心离散,纵有兵三万,不肯舍死出阵,不如投降,免死亦未可知。”黎禄曰:“二兄为六弟遭害,倘不准降,悔之何及?不如战死沙场,还得留名千古,待弟战之不胜,再降未迟。”二兄见阻黎禄不住,只得点人马一万与之出战。黎禄披挂绰枪上马,大开城门,别二兄杀出。高阳兵看见,报入中军。九太子拜各领兵来迎。两阵对完,黎禄出马,正是仇人相见,心头火起,面目通红,更不打话,手拈长枪望大太子辂明便刺,太子大怒,举枪交还。南边金鼓震天,三军呐喊助威。约战六十回合不分胜负。八太子见兄赢不得黎禄,各持兵刃,八面杀进。黎禄如何抵当!左冲右撞,不能得出。城内兵少,不敢出救。平明围至黄昏,外无救兵,料不能出重围,气方已尽,大呼曰:“吾围在此,不怕死者向前。”八方兵卒见其勇猛,俱不敢近其身。只将矢石望中央攻之。黎禄遮隔不及,大叫一声,遂自刎而死。众兵向前斩其首级回报。勾龙令持去城下招降。黎贪、黎巨在城上看见黎禄首级,又听得城外三军叫降之声不绝,二人见光景如此,如万刃剜心,仰天大恸曰:“兄弟九人已丧其七,我二人更有何面目出降、立于天地间乎?”即先尽杀家属,二人自刎而亡。百姓大开城门,香花灯烛迎接九太子入城至公堂坐定。百姓奏说黎贪、黎巨自刎而死,太子即出榜安民,尽将黎氏仓库分赏人民,百姓大喜。   太子起马回朝,百姓遮道而送。正是:喜孜孜鞭敲金镫响,笑盈盈齐唱凯歌还。   后人叹勾龙善谋,有诗为证:   屡压红尘白羽挥,阵前饮血凯歌归。   九黎妄起奸谋意,徒费泉京几处悲。 第三十三回 颛顼灭黎伏四夷   却说颛顼帝一日升殿,群臣山呼拜舞毕,帝曰:“勾龙同肤九太子伐黎,今经一载,前表奏已僇音露六黎,三黎走回本国,我兵追去,不知近日胜负若何?”言未讫,传表官奏曰:“太子入蜀,三黎皆丧,今同勾龙回在朝外,未敢擅进,先具有表奏闻我主。”帝即传旨宣九太子、勾龙入朝。太子、勾龙得旨,随拜伏阶下,奏明证战之事。帝龙颜大悦,曰:“前勾龙保卿兄弟九人以证九黎,朕心甚忧,不想卿兄弟今果干奇功。”即封勾龙为天下总制使,赏黄金一千两,白银二千两,彩段一千匹。封九太子为九团营都总兵,亦各赐黄金千两,白银二千两,彩段千匹。勾龙、九太子一齐谢恩。帝命大徘御宴庆贺太平,以待众臣。是夜忽见五星会于天历营室,帝大喜。顾谓群臣曰:“是时冰冻始泮,蛰虫始振,鸡始三号,天曰作时,地曰作昌,人曰作乐。今观五星会于天历之瑞,朕今作历日,以孟春之月为元,则鸟兽万物莫不惠和矣。历日一成,朕即命飞龙氏会八风之音为圭水之曲,以召气而生物,浮金效珍。于是铸为钟,作五基六音之乐,以调阴阳,享上帝,朝清侯,行四时,祭鬼神、制义礼,使四时五行之气轮流不息,以洁神祭祀而教化万民。卿等以为何如?”群臣成奏曰:“我主上今创立此数者,则天下之民无不沾恩矣!”帝大悦。是夜,君臣尽欢而散。次日早朝,帝传旨命该部行之。自此,北至幽陵,南至交趾,西至流沙张掖,东至蟠木,四远皆平,俱来朝贡。   帝大喜,重赏众臣而退。   帝人后宫,有皇后邹屠氏、皇妃溃氏皆来接驾,宴帝于后宫。忽沾风露得疾不起,数日而崩。在位七十八年,寿九十一岁,葬于濮阳。不知后世若何,且听下回分解。   附纪:颛顼帝娶邹屠氏之女为后,生九子,即征九黎者是也。妃溃氏止生一子名卷章,又庶出一子名穷蝉,又庶出一不才子名梼杌。皇后八子自苍舒 隤恺 梼戭 大临 庞降 庭坚 仲容 叔达,人知其贤能,称齐圣 广渊 明允 笃诚,天下人谓之八恺。大太子辂明姓姒氏,生伯鲧,鲧生禹,是为夏后氏。卷章娶妻名女蟜,生子黎及回,代祝融于高辛氏世。黎生子曰陆终,终生子六人,曰樊曰惠曰籛铿曰会人曰丰姓曰季连。籛铿封于彭,是谓彭祖,自尧历夏商,寿八百岁,丧四十九妻,生五十四子,有一孙名元哲,封于韦,是谓豕韦。昆吾豕韦当夏之世,代为诸侯。季连芊姓,周时其后封楚国。穷蝉生子曰敬康,康生句望,望生蟜牛,牛生瞽瞍,瞍生舜,是为有虞氏。颛顼之裔孙曰女脩,生子曰大业,业之妻名女章,生子大费,是为伯益,佐禹王治水有功,舜帝赐姓嬴氏--禹荐于天者。其长子大廉,后为秦为赵二国 第三十四回 帝喾高辛氏即位   却说少昊之孙帝喾,姬姓,父曰蟜极,母名国英,怀妊十一月而生帝。生而祥灵,母见其神异,自言其名曰岌,龆龀音调趁   八岁换齿时有德,年十有五佐颛顼帝,受封于辛,年三十以木德代高阳氏为天子。以肇基于辛,故号高辛氏。后徙都于高偃师。   帝喾登位,群臣朝贺,山呼拜舞毕,帝曰:“朕今承位,自不敢私其身,欲普施利物,救民之急,明鬼神而敬事之。欲作历弦望晦朔,日月若未至而迎之,过而送之。顺天之义,卿等以为何如?”有臣咸黑奏曰:“我主举动应天时,衣服如士服,其廉如此。日月所照,风雨所至,莫不顺从;更得正历,朔、弦、望、晦有定,使天时人事两相合和。仁而威,惠而信,普天之民无不戴德兴乐而歌太平矣。”帝大悦。又曰:“今天下财用不足,肤知峒山之地出银甚多,卿可领旨前去,教其打凿,取出带回,制作民用,不可怠慢!”   咸黑领旨,辞帝而行。带五千人马直至银坑峒山,四面皆石壁巉岩,毫光冲天。咸黑令军士且安下营寨,次日宰杀猪羊,祭告天地已毕,分付军士各用铁锤、铁凿轮流打錾。凿下者,其色青,硬如石,用火烧炼,熔出皆银。不半年之间,得银数百万斤。咸黑传令,尽数装载回朝。   却说帝喾升殿,与众臣正议取银之事,内臣备奏咸黑取银已回。帝命宣入。咸黑入见,山呼毕,帝问曰:“卿取银矿之事,有无何如?”咸黑奏曰:“仗主上洪福,得银五百万斤。”帝闻奏大悦。咸黑又奏曰:“臣前至峒山,打入银坑,取出者,其色青,硬如石,用火熬之,其银流出。臣料此物,天下必更有。臣带有未熔者数百斤回朝,我主上可颁分天下,有是物之处,令士民看之,但山坑内有石似此颜色者,命民取而熔之,则其获利无穷也。”帝大喜,曰:“卿言是也。”即颁旨,命使臣发矿式与天下各镇诸侯,令发士民观看,照式取熔矿银。重赏咸黑,众臣朝散。   却说各路诸侯得颁矿式,即发守臣,令民寻取。或有打出熔成铁者,或熔成铜、锡、铅者,俱各申奏帝知。天下后世铜、锡、铅、铁自此而广矣。帝有四妃:一乃有邰氏之女,名曰姜嫄,与帝祷于上帝而生子曰稷;次乃陈锋氏之女,名曰庆都,有感赤龙之祥,孕十四月而生子曰尧于丹陵;三乃有娀氏之女名曰简狄,祈嗣于玄丘,得玄鸟五色卯之祥,而生曰契;四乃娵音拘訾氏之女,名曰常仪,生子曰挚。帝喾在位七十五年,寿一百五岁而崩,葬于屯丘在大名,子挚嗣位。 第三十五回 尧率八元谏帝挚   却说挚帝既即天子之位,为人刚勇,生得紫面黄须,眉直目露,言语涩滞。初坐金殿,文武朝贺毕,挚帝即曰:“卿等可查各处地方,无论官民,但有精丽女子,可报花名奏上,取选入朝,以充宫掖之用。朕先君曾教各诸侯取矿银,民皆多得财宝货殖。朕今颁旨,每以十分之二抽入应用,以酬先君之德。卿等以为何如?”众臣俱不敢对,目目相视,只唯唯而已。帝喾有二庶子:曰寔豹,曰阏伯,俱不才,亦列朝臣,好荒淫。见挚帝好色贪财,众臣不对,二人出班奏曰:“兄王欲抽矿财而取美女,某二人不才,愿往各镇查访,取入朝中,以便御用。”帝闻奏大悦曰:“御弟若肯效劳,朕其赖之。”即当殿加封二人为天下正副都总讨,颁旨着其速行。二人辞帝出朝,各点一千人马,分两路而行。   群臣朝散,有臣大业、仲容二人同众臣于朝馆议曰:“今君行不仁之政,差二不才往天下采取民物,倘民心一变,何以处之?我等可入尧府奏知此事。”众臣皆曰:“二公之言极是有理!”遂俱同至尧府。   却说尧王在府,亦知挚帝差使民间取讨财物、女子,正为此事差人去请八元商议上谏。且说八人是谁?乃帝喾庶出子,皆贤明正大,名曰伯奋、仲堪、叔献、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狸,八兄弟忠肃恭懿,宜慈惠和,天下人谓之八元。八人早到,见尧礼毕,茶罢,正议入朝,欲上谏章,忽门官报:“有朝臣大业、仲容同百官至府谒见主公,未敢擅进,先行通报。”尧令召入。百官进见礼毕,尧曰:“列卿至此,有何见论?”百官奏曰:“主上今差寔豹、阏伯往天下采访民间财物、女子,此无道事也。况此二人又非忠直者,害中加害,民何以安?臣等特为此事求见大王,可速入朝谏止其事。倘或不然,一旦不测,天下不易保也。”尧曰:“某正为此一事,今请八弟在此会议,明日必入朝奏止是事。”即命八元与众臣相见。众臣见尧先已有意上谏,各各大喜,辞尧而回。   却说挚帝自即位之后,不理国政,或半月一设朝,或一月一登殿,朝夕与后妃饮宴,荒淫无度。尧率八弟伺候五日,不得面君,次日乃同八弟直入后宫,见帝后饮宴,向前俯伏山呼,帝惊问曰:“御弟至此有何表章?”尧曰:“臣闻三皇以至于今,为君者未有不利于民。今我主不理国政,荒淫无度,贪财好色,又差寔豹、阏伯出削民财,取民美女。倘诸侯心变,何以处之?”帝曰:“朕闻士民尚有一妻三五妾者,丰衣足食,金玉满籝,朕承祖父之业为天下之主,抽诸侯之财税,取民女充宫闱,有何荒淫,而诸侯敢有异心?欲朕不如一富家翁耶,卿其可乎?”尧伏不起,八元齐声谏曰:“主上若不听尧谏,执迷不悟,只恐祸至无日矣!”帝不答,谈笑自若,顾与后妃饮酒,喝左右逐退出宫。又差娵訾腹挚舅监催各诸侯财宝。天下诸侯亦有遵旨解贡者,亦有抗旨不贡者。各诸侯发文书会同起兵入朝,寔豹、阏伯、阏訾腹三人闻知诸侯有异心,抽兵连夜回朝,将取得美女、宝物一半交帝,一半三人入己,亦不奏知诸侯起兵之事。帝将所贡之物列于面前,以美女充满宫庭,朝夕宴乐。众臣见尧、八元谏之不听,俱缄口不言矣。未知若何,下回便见。 第三十六回 众诸侯废挚立尧   话分两头。却说人皇氏朝封有旸谷侯,乃黄神氏之后,名黄冲,发文书,会各路诸侯,兴兵入朝废帝。众诸侯得文书,各起兵,约定七月十五日至帝都取齐。不知是那几路诸侯,听一一说来:   第一路旸谷侯,人皇朝黄神氏之后,姓黄名冲;   第二路汾睢侯,人皇朝巨霛氏之后,姓犹名生;   第三路大鸿侯,人皇朝泰壹氏之后,姓樊名高;   第四路精气侯,人皇朝神民氏之后,姓通名理;   第五路蔽体侯,人皇朝辰放氏之后,姓皮名傅;   第六路群王侯,太昊朝大庭氏之后,姓庭名立;   第七路居阳侯,太昊朝赫胥氏之后,姓葛名重;   第八路利乡侯,太昊朝栗陆氏之后,姓栗名志;   第九路登阳侯,太昊朝柏皇氏之后,姓穆名赤;   第十路能属侯,太昊朝昊英氏之后,姓审名疑;   第十一路青文侯,太昊朝阴康氏后,姓前名嬒;   第十二路武平侯,太昊朝朱襄氏后,姓朱名忽;   第十三路营窘侯,炎帝朝临魁氏后,姓闵名必;   第十四路创制侯,炎帝朝帝来氏后,姓功名物;   第十五路定火侯,炎帝朝帝承氏后,姓木名顺;   第十六路制度侯,炎帝朝帝里氏后,姓克名戏;   第十七路懋德侯,炎帝朝帝明氏后,姓熊名孙;   第十八路起达侯,炎帝朝帝宜氏后,姓王名政;   第十九路天水侯,黄帝朝后土氏后,姓垕名螾;   第二十路定数侯,黄帝朝命荣氏后,姓钟名协。   共天下诸侯二十路,各统人马,或五千,或三千音,带文武官僚俱赶七月十五日于屯丘取齐。是日,众诸侯陆续都到,各相推让坐定,大排筵宴。旸谷侯举杯与众侯曰:“今为挚帝荒淫,重敛民财,不听尧谏,故某发文书告知,会列位同正其罪,幸诸君皆至。先立盟坛,各歃血为誓,来日入朝,务以废立为事,毋得心怀私意,不负黄帝之盛德也。”众侯皆曰:“唯命是从!”肠谷侯令排香案,各歃血誓毕,犒赏三军,复坐畅饮而散。   却说挚帝朝夕于后宫饮宴,醒而复醉,将取来美女百般作乐。左右闻众侯消息,忙传入后宫,帝被酒色迷乱,只是不出治政。次日,众诸侯蜂拥入朝,与尧、八元、文官、百官相见,传令鼓噪打入后官。内臣急奏知,帝大惊曰:“来者是那几路诸侯?”内臣曰:“小臣不知,但见朝堂遍地皆兵,欲打入后宫。”帝曰:“朕御林军何在?”内臣曰:“先逃矣!”帝曰:“尧王、八元今在何处?”内臣曰:“皆在朝堂候主上登殿。”帝见势迫,外又喊声大振,只得别后妃,被龙袍升殿。群臣、诸侯拜舞毕,帝曰:“朕未有召命,卿等至此,有何话说?”众侯齐奏曰:“天下非我主之天下,乃万民之天下也。今主公为君,不恤下民,使臣敛财,荒淫无度,民心皆变。诸侯共议言主不可管摄天下,欲废主上,别立新君,以安万民!”挚帝怒曰:“朕无大过,诸卿何此无礼!废朕,则谁可为万民之主?”众侯奏曰:“为善为恶,无不自知,陛下何必多问!臣等闻先帝皇太后陈锋氏名庆都有赤龙之祥孕,十四月而生尧于丹陵,今有功浩大无所不至,存心天下,加意穷民,以汁为羹,无盐调和,虽以藜藿而食,亦不嫌也,蒲草为席而无缘饰。臣等感戴不尽,今欲立之为君以应民望。”帝曰:“卿等立朕之弟为君,此亦公正。但废朕于何地?”众侯奏曰:“陛下速降旨,宣尧为帝,则天下万民悦服,陛下有国封矣。”   挚帝见势不可为,只得宣尧至殿前,帝曰:“诸侯言朕不德,推卿代朕之位,卿可应天顺人,无负民望!”言罢即脱下龙袍,捧印交尧。尧大惊,俯伏奏曰:“臣等曾谏主上以天下为务,主上不从,至有今日之事。臣德薄无为,不堪为君,请陛下别寻有德者让之!”帝曰:“此非朕意,乃众诸侯公举,必不虚妄,卿其勿辞!”尧再四不从,叩头出血。众诸侯见尧推让不受,齐声喊曰:“今主不德,我等亦为百姓而来,止为废立。今挚帝知时让位,我主何必太谦!”众侯遂皆向前扶起尧帝,披上衮衣,言曰:“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主宜速正大位,以安民心。”群臣扶尧帝登龙座,皆呼万岁,欢声满朝。众侯、群臣奏曰:“废无道而立有道,望我主降挚帝于何处发付,即日起行。”尧帝曰:“为人君而荒淫,劳民伤财,本该削职为民,朕念手足之情,封为陶唐侯,容其改过自新。再若有乱国治,二罪俱罚!”挚帝谢恩,即往陶唐而去。挚在位九年。   尧帝命将后宫财物悉分各路诸侯,回国以赈穷民;原各国取来美女,仍命各诸侯带回原籍,令其父母领去择配;将娵訾腹斩首示众,寔豹、阏伯,姑念手足,各罢职为民。重赏群臣,大排筵宴,款待众诸侯、百官,大赦天下。次日,众侯、百官入朝谢宴。不知尧帝为君何如,下回便见。   附纪:此人君废立始也。诸侯群会而行之,则大公至正也。知此意者,其后惟伊尹霍光乎? 第三十七回 尧帝即位都平阳   却说帝尧嶢,至高陶唐氏,乃帝喾之子,帝挚之弟也。母陈锋氏之女,名曰庆都,怀孕十有四月而生帝于丹陵,当高辛氏丁亥岁十一月十二日也。母既生尧帝,后移徒至耆保定完县,尧以祁为姓,故曰伊祁氏。母初生帝时在三阿之南,寄于伊长儒之家,故从母所居为姓也。挚为天子时,尧年才十二,佐挚为政,受封于陶,年十五改国于唐,故又号陶唐氏。因挚帝荒淫,诸侯废挚而推尧为天子,以火德王,都平阳。于甲辰岁即位,众诸侯及群臣朝贺,山呼拜舞毕,帝曰:“朕无才德,蒙卿等冒举。朕不敢负天下民命,亦不敢负卿等推立。但欲卿等宜体朕心,爱民如子,则朕无忧矣!”众臣咸顿首称谢。帝命开内帑,取出金银宝物,分赏各路诸侯回国,并赏在朝大小文武官员金帛各二表里。诸侯、群臣谢恩出朝。   次日,尧帝升殿,两班文武山呼拜舞毕,有旸谷侯黄冲出班奏曰:“臣等离国日久,恐境内有事,今辞陛下,带领人马各回本国,未得圣旨,乞赐指挥!”帝劳慰曰:“朕国无事,卿等可速回国。”众侯得旨,辞帝各回本国而去不题。   却说自尧帝为君,其仁如天,无所不覆;其智如神,变化莫测。如日之照临,人皆依之可爱;如云之密布,人皆望之可喜。富而不骄,彤车白马;以茅覆屋,不取齐整;蒲草为席,而无缘饰。不视玩好之器,不好奇怪异物,惟存心于天下,加志于穷民,唯恐有一毫不到之处。见一民有饥色,曰:“我饥之也!”见一民寒,曰:“我寒之也!”见一民有罪,曰:“我陷之也!”百姓戴之如日月,亲之如父母。仁昭而义立,德博而化广,不赏而民劝,不罚而民治,天下之民莫不欢心。自古帝王以来如尧者未之有也。故孔子称之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唯于为大,惟尧则之。”又曰:“一人有庆,兆民赖之。”此之谓也。 第三十八回 尧帝命羿射九日   却说尧帝一日设朝,文武山呼毕,两班侍立。正值炎夏,天上忽然有十日并出,照地若火,禾稼干熇,草木焦枯,百姓惊惶。众臣奏知,帝惊叹曰:“天上十日并出,害民禾稼,即害朕躬,莫天厌朕为君也!”命备香花灯烛,帝自拜祷,祝之曰:“臣尧本无大德,蒙众臣冒举为民之主,今天现十日并出,害民禾稼,莫非臣尧有过,罪坐于臣,无降灾殃以伤百姓。臣今叩告,望天见怜,收入多日!”尧帝祝毕,百官朝散。次日早朝,见日依然。帝见日不收,嚎陶大哭。有一武臣,姓平名羿,现为护驾大将军,见帝悲惨,出班奏曰:“天地既分,已经数万余年,上天未现绝民之物。今我主上为君,比之三皇列帝,德过前朝,岂有上天不佑,而现十日绝民食乎?臣思此必邪火,借日之光升在半空,故有炎炙酷人、焦禾杀稼之害。臣虽不才,能开千斤之弩,待臣来日于御教场射之,看其如何,又作区处。”尧帝闻羿之言,回悲作喜,曰:“卿言有理,但恐射之不到。”羿曰:“容臣试之。”帝准奏。即传旨,来日排驾同百官亲诣御教场中观看。群臣朝散。   次日平明,帝同百官俱至教场演武厅前下马,帝于御帐坐定。文武参拜已毕,只见羿全身披挂,左带千斤硬弓,右插狼牙铁箭,结束威风,打扮整齐,坐一匹白骏马来至御营,下马见帝,山呼曰:“臣甲胄在身,不能全礼,乞陛下赦臣之罪!”帝曰:“朕同群臣在此观卿才能,卿可用意射之。”羿叩首谢恩,飞身上马,左行三转,右走三遭,指定一箭射去,只见天上光闪闪落下一日于水中,大响一声。帝与群臣、三军百姓俱惊得呆了。羿见射下一日,精神倍增,东走西驰,连射八矢,八日皆落水中,只存一个日光。羿射得性起,将那真日亦连射三矢,端然不动。帝见射之不落,急命止射。羿遂下马见帝,帝大喜。排驾回朝,登殿宣羿封为落阳侯。羿谢恩。帝命设宴以侍众臣,日暮而散,帝入后宫。   却说帝后乃散宜氏之女,名女皇,大贤德,迎接帝入官礼毕,帝命坐,后曰:“我主治天下七载矣,臣妾闻民不作忒,鸱鸮逃于绝域,麒麟游于薮泽。此非我主化行仁德之政,安能至此?”帝曰:“人无全德,但朕为君,无一日不以天下为心。朕欲定天下道里远近广狭之名,一时尚未可得,心甚忧之。”后曰:“今宫中庭前忽生一丛草,臣妾数之,有十五根,十五日以前日生一叶,十五日以后日落一叶,更有落至只一叶,或厌而不落。不知此何草也?”帝听后之说,大悦曰:“朕一承位,每怪朔望不分,正欲定之,不得其法。卿言有草如此生落,朕可依之以定朔望矣。”即命名之曰蓂荚草。   一夜无词。次日早朝,群臣山呼拜舞毕,帝曰:“昨日朕在后宫,朕后见庭前出草一丛,共十五根,十五日以前日生一叶,十五日以后日落一叶,或一叶厌而不落。朕思度之:每一月不可俱以三十日为则,亦必有大小之分。一味厌而不落者,其月只该载二十九日为一月;落尽者,其月方可载三十日为一月也。依次而排推,则天道明而朔望定,可不至于混淆矣。朕即命名之曰蓂荚草,又欲传之于天下,与万民悉知其月有大小之分。但此草不可移种,难以颁行,卿等有何高论?”帝言未毕,有臣羲和现为司天政之职,出班奏曰:“未遇蓂荚,难定朔望;既见蓂荚,不必移种四方。臣得观之以三百六十五日,将数推算,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作历象星辰,察其气候,敬授人时,与我主颁行天下,则万民统知其要法矣。”帝闻奏大悦,问曰:“此历几时可成?”羲和奏曰:“必得三年之功,而闰法,朔望、月之大小,自可定也。”帝赐御酒三杯、金帛二表里,嘱之曰:“卿其用心!历成之时,其功不小。”羲和拜恩领旨,辞帝出朝,回家自去作历法,以十日为一旬,十五日为半月,后依蓂荚草之落叶而推之,厌则二十九日为一月,落尽则三十日为一月。明四时往来之寒暑,察一岁长短之节候,以三个月为一季,以十二个月为一年,以周天三百六十五日以定闰月,昼夜循环,以一日十二时,一时分为八刻。时光似箭,不觉三年,历法以成矣。 第三十九回 羿缴大风除兽害   却说尧帝升殿,文武两班山呼礼毕,羲和出班奏曰:“前臣奉旨定造历日,今已完成,献上我主,请龙目观之,以赐颁行!”左右近臣接上,帝即于御案上展开,见历中朔望种种得法,节节有则,帝览毕大悦曰:“卿成此历日,永为人间耳目,无天地,方不用此历矣。如有天地,此历用之无穷!”即赐金花二朵,采段四端,加封为正历总世侯。羲和再拜谢恩。帝命每年十二月造一历颁行天下。命徘御宴以待群臣。   正饮之间,忽大风吹来,对面不能开口共语,筵食皆吹散于地。帝看风从东方来,吹之甚亟,民屋皆倒,拔术扬沙,半日不息。帝叹曰:“朕闻天有风伯能害人房。前遇日害,今又逢风害。日害已除,而风害不除,民何得安?必须制之!”即召平羿谓之曰:“前日害,得卿射除,今又值风害四方吹来,最狂者东方。卿可统三万人马于青坵青州之泽,其地有山皆高耸,东方有缺宽阔三百里,其风从此来。故东方最急。卿去指示众军先筑土缴遮蔽之,以分其势,则叹不能急也。”羿领旨出朝,即领人马三万至青坵,依帝之言,漏夜催督三军,筑起土缴遮蔽。果风一至,被其抵散,以分其势,遂不似前为害矣。   羿领兵还朝回奏,帝大喜,言未毕,使臣又奏曰:“今洞庭有兽,名曰猰音压貐,高五尺,长一丈,横行地方,食人食畜;又桑林凤阳有兽,名封豨;又岭南有修蛇,长三五丈者,皆为民害。百姓表奏,望我主速为制之!”帝闻奏叹曰:“自朕为天子,天上日风并害,地下兽蛇杂出,负愧实多。”羿奏曰:“此非我主圣泽所致,乃山林水道不通之故。臣虽不才,我主可发一万人马,用强弓硬弩射之,自然平伏矣。”帝大喜,即命羿行,辞帝出朝,众臣皆散。   次日,羿早升帐,整点人马一万,分付三军各带钩镰长枪、强弓硬弩而行。不数日来至洞庭地方,百姓接见。羿问曰:“兽形如何模样?”百姓对曰:“兽多种类、俱似牛马之形,有两角者,有无角者,有食人食畜者,有不食人食畜者,有止食禾果者。我等欲捕之,彼来甚众,多遭其害。若今一至,则我等皆逃避矣。”羿又问曰:“何日而来?”百姓曰:“无有定期。或五日,或十日,或半月。但众兽至,有见人直冲进者,有见人而逃者,善恶不一。人皆避之,将军亦宜仔细!”羿即分付众百姓曰:“汝等且退,我自有分晓。”众百姓叩头而去。羿传令立下营寨,即唤三军听令曰:“我问百姓,已知其详者。来日,汝等三千人各用锹锄于山路平坦之处挖下一坑,约长十余丈,阔四丈,深三丈,限二日完,勿致违悮!”又令三千人各带干草一束,亦限二日完,不得有悮。又令三千人破木成牌四百面,高八尺,阔三尺,牌后钉铁圈八个,以便手擎,亦限二日完,不可有悮。三项如有悮者,各按军法。众军得令各去备造不题。   至第三日,平羿升帐,辕门外画鼓三通,各营官参见已毕,挖坑军、刈草军、打牌军,各各都来报完,羿大喜,即传令分付曰:“三者既完,某料这群怪兽只在此一二日必出。汝等刈草军可将此草虚铺坑上,汝等不可离远,只在坑左右俟候。兽若见人,必对面抢来,必定跌落坑中。汝等急用铙钩搭起,以绳索捆缚,解来请赏。”三千兵领命去了。又令三千执牌军分付曰:“汝等各人皆执牌向前,以防兽冲突,后军各放弓弩射去,矢头俱要涂毒药。汝等不可身出牌外。”三千兵亦领令去了。次日平明,羿亲自披挂袍铠,结束弓马,于坑前指挥军士。   却说诸兽一连六日未出,见此日天气晴朗,一来无食,俱出于旷野之处向日游行,听见坑边人声,相争向前。见三军对面排立,诸兽只说是人欲捉他之状,觑了一觑,不知虚实,吼声大展,对面一直抢来,一声响亮,皆跌下坑中。三军大喊一声,一齐向前,将坑中诸兽尽皆钩起。捆倒打入寨去请赏。更有未跌入坑者,三千兵执牌弩齐出,乱矢射去,被伤死者十有七八,止逃得一二归山。百姓鼓舞大悦。羿升帐,百姓叩首谢曰:“害我等者,皆此兽也。今得将军除之,万民蒙福矣。”羿曰:“汝等百姓可向前观看,诸兽皆缚倒,不能挣动。前云有食人食畜者,食禾果者,俱一一指示我军人,以便发落。”百姓领令,俱各看过,先指豺狼虎豹等曰:“此几种兽专食人食畜,猛不可当。”羿即令军七剜去一目,剉其齿牙,割去尾足,扛入山中示众。有死者,令宰而食之。百姓又指獐鹿、野猪、山羊等曰:“此几种兽只食禾果。”羿令军士:野猪杀而食之,獐鹿、山羊各鞭责三十,纵之入山,不许到民田园扰害。责得诸兽或拐足者,或皮裂者,叫吼之声,甚是惨人。得放回者,俱自低头伏耳而逃。诸兽亦有灵性,但不能言语。见被责者割去尾足者,剜去目齿者,岂不免死狐悲,各伤其类?逃入深山,再不敢出。羿令百姓将草堆放山傍,放火烧入山林,老兽逃匿,小兽多有烧死者。又教百姓制牌弩以备捉而食之。   遂起马至桑林。桑林百姓于路迎接。羿问百姓曰:“汝等地方有封稀,今在何处?”百姓对曰:“此兽大似牯牛,一出势不可当,人不敢近,见其利害,不知踪迹。此兽无食,自然出游。”羿曰:“汝等且去,我自有法擒之。”令三军且安营去歇息。   次日,羿令兵卒亦于平地开一深坑,上虚铺草,等候此物到来。却说此物数日未出,是日出游,军士见其来,抛食诱之,引至坑边,随即跌入。众兵遂乱枪戳死。百姓大悦。   羿除桑林地方之害,不敢留停,径领兵前至岭表。百姓拜迎,羿问曰:“汝等地方多有修蛇,可说详细,以便除灭。”百姓告曰:“地方有蛇,长大者食人,小者咬人,被其搅乱,民不安生。或有在田,或在水,或在山,人若遇之,必即遭害。”——“汝等且退!我知道了。”百姓退去。羿下寨屯住人马,唤三千兵分付曰:“前者,我用坑、牌以制猛兽,今用毒药以灭修蛇。汝等三千人,各身穿铁甲,脚穿铁靴,手执长刀,宰猪、犬、鸡等肉,以毒药酒浸三日,外又将毒药拌香油麻面炒熟各肉,我自有用处。”三千兵领令去了。又唤三千兵分付曰:“汝三千人可于有蛇去处乱掘土窟,深一丈,长、阔三丈。”三千人亦领令去了。又唤三千兵分付曰:“汝等三千人各备干草一束,伺候听用。”三千兵亦领令上了。第三日众兵俱来报完,羿曰:“汝等既已完备,可将毒肉散放窟内,蛇出闻香,必争趋入食之,定然毒死。汝等将干草点火,丢下窟内烧之,然后用土填塞。此蛇害可除矣。有未离水者,可用毒肉放于上流随水而下,蛇闻香味,必然食之,亦定死矣。更有未离山者,亦将毒肉炒香,引他出食,自然平静,再无有不死者。”众军得令,各去依计而行。   次日将毒散于窟内,诸蛇闻见香气,果然成群而出,争奔入食之。三军见蛇已入窟中食肉,各将于草点火,乱丢入窟。其蛇有毒死者,未毒死者尽被烧死,腥羶之气冲天,一时以土填满。三军又将毒肉并汁弃于上流,水中之蛇有未出者,食之尽死。山凹亦放毒肉,大小蛇闻香味食之,皆被毒死。羿令穿铁甲靴三千兵各执长刀于山中搜寻,遇者斩之,所逃者百无一二。百姓看见,欢声如雷。   羿见三处俱已宁静,拔寨起马,百姓遮道跪送。羿发放回归,一路无词,领人马回朝复命,正值尧帝升殿,羿随班拜伏于地,一一奏知前事。帝龙颜大悦曰:“卿前除九日,大风,今收猰、封豨、修蛇,与民除其大害,有没世之功。”赐金银各一百斤,彩段一百匹,加封为总平侯。命排御宴庆贺太平。群臣、羿谢宴,朝散。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 平羿夫妻入月宫   却说平羿既立此数件大功于世,自以得意,喜气扬扬,又得封赏,朝散回家,见妻出迎,手内执药丸一颗,光焰闪的,香气袭人。羿问曰:“卿手内所执何物?”妻对曰:“此长生不死药也。”羿曰:“有此佳宝,卿从何处得来?”妻曰:“自君奉差去后,仙人西王母怜我孤身独宿,夜夜到此相伴。迟月明时,则呼侍女捣药。我问所捣何药,西王母答曰:‘此长生不死药也。每一月捣一丸,一年捣十二九,朔旦则服之,以调阴阳之畸毗。’三日前捣得一丸在此,命我收起,他去蓬莱探望东王公约,至半月后到此取讨。我见今晚月明如昼,取出试一展玩耳。”羿曰:“卿何不吞之?”妻曰:“他来取时,我何词以对?是欲求长生,先得短命也!”羿曰:“既号灵药,是处可以潜形,何必拘此而自悮乎?汝试吞之,亦自有说。”其妻依夫之言,一口吞之,习习欲飞,身轻若云,遂奔入月宫之内。羿紧揽其衣,随之而去。妻为嫦娥,羿为蟾蜍。时尧帝六十二年甲辰岁八月十五夜也。后来唐朝诗人杜工部看到此处,有诗二首为证。诗曰:   天上秋期近,人间月影清。入河蟾不没,捣药兔长生。   只益丹心苦,能添白发明。干戈知满地,休照国西营。   四更山吐月,残夜水明楼。尘镜元开匣,风帘自上钩。   兔应疑鹤发,蟾亦恋貂裘。斟酌嫦娥寡,天寒奈九秋。   又唐人李义山亦有诗一首云: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第四十一回 四岳举鲧治洪水   却说尧帝治天下,六十有二载。是岁洪水为灾,天下诸侯雪片表章,入朝告急。帝升殿,问群臣曰:“今天下方略清平,又有洪水之患,谁可治之,以解朕忧?”四岳出班奏曰:“陛下若除洪水之害,可用崇伯侯鲧前去,堪称任此职。”帝曰:“朕闻鲧之德政刚倖违众,易于败事,不得民心,方逆上命,恐其不可用也。”四岳又奏曰:“我主圣见甚明。但今洪水之灾至急,臣观在廷诸臣,固是皆可用,若论其才能,则无出鲧之右也。臣料鲧此行,必能成功。陛下姑试用之,如不能,则又召回,另选有才德者代之。”帝曰:“卿言虽是,但洪水非小智者可治。既卿公举,朕试用焉。”即宣鲧至朝见帝,山呼礼毕,帝曰:“天下洪水为灾,朕欲得一人治之,第其务非小可之事,今四岳保卿领此重任,卿行当钦哉以勉之。卿可试言,该如何制度布置?”鲧曰:“蒙君天恩,正无有报效。量治洪水一小务,臣至其处,临机应变,自有方略治之。不劳圣虑。”帝曰:“卿可戒其所短,取其所长,酌其才而用之,加之以敬谨,朕何虑哉?恐卿以才自负,忽不加意,万一不然,王法无亲,卿悔弗及矣!”鲧顿首曰:“谨领圣谕,焉敢有违。”帝当殿亲赐御酒三杯,金花二朵,迎出朝门,百官远送,点人马三千为从。   鲧别过百官,催动人马,一路长行,来至华渚姬水二处。本镇诸侯,闻有朝廷差官到此治水,皆出城六十里迎接。鲧下马相见毕,延入公馆分宾主而坐。鲧问曰:“华渚侯自那一朝受封为侯?”起对曰:“某祖太昊帝朝阴康氏之后,至下官姓前名增。”鲧曰:“尧帝有加封否?”增曰:“前同十九路诸侯废挚帝立尧帝有功,加封为青文侯。”鲧又问姬水侯曰:“足下自那一朝封侯?”起对曰:“某祖黄帝朝命荣氏之后,至下官姓钟名协。”鲧曰:“尧帝有加封否?”协曰:“亦前同十九路诸侯废挚帝立尧帝有功,加封定数侯。”鲧曰:“二位既皆朝廷有功之臣,今遇此洪水之灾,不与国家建功出力,何袖手旁观,使民受害至差某劳苦?”二侯曰:“此朝廷知足下才能,故有此差,非于某等之累及也。”鲧曰:“不必多说,可速去各备民夫五千名,锹锄器械五千件,以便来日兴工应用。”二侯只得唯唯而退,自相言曰:“今尧圣明之君,欲与民兴利除害,所差遣之人,必贤良方正,公直忠厚,终可为事。今见崇伯侯鲧之言,似一刚贪之徒,恐非制治终事之人也。”乃曰:“我等且佥讨人夫器用,看他来日行事何如。”二侯各回去齐备人夫器用。不题。   却说次日,这差官崇伯侯升帐,带来三千兵马,簇拥排开,甚是威武,端坐帐上。二侯入见参拜,列坐茶毕。鲧恨二人无贽见礼,心怒不平,问曰:“昨曾分付民夫什物,可完成否?”答曰:“一切完成,俱于台下伺候遣用。”鲧曰:“既已齐备,今日且退,明日起工。”二侯起身告曰:“今洪水为灾,百姓昼夜不得安生,今幸明公驾临,犹久旱得降甘雨。若待明日,即要虚费数百金,民心不安。乞赐动工,上报圣恩,下救万民。”鲧大怒,曰:“汝二人只知费一日之财,不知某之劳苦!”二人见其大怒,只得退出来,发放了民夫,明日俟候,百姓亦散。二侯相议曰:“看彼昨日之言,今日之语,此皆是明要我等财物。今民穷如洗,那有财物?不若将库中所有财物,且充与之,告彼动工,以救众民。”于是二人各将府库之财,查算计止得五千之数。二人商议留下三千镇库,取出二千,来日馈送。   次日,鲧早升帐,二侯入见,礼毕,告曰:“明公驾临敝治,人民久遭洪水为灾,库无余积,尽数搜括,止得微末,含愧贡上,少申鄙衷,伏乞笑纳,不胜荣幸。”鲧看礼帖上,写白金各二千两,乃笑曰:“此朝廷差使,何劳二公厚惠?”二人曰:“菲薄微礼,不足以奉清光,聊表寸敬。”鲧乃小人,一见四千之金,竟不推辞而受,令左右侍从取过。二侯曰:“今明公兴工治水,某闻金木水火土,各有一神主之,水必有水神,可用猪羊祭告,然后起工。”鲧听罢,大笑曰:“水岂有神?如其有神,其心必正,肯害人民?水是无神。纵若有神,亦邪妖而已。某乃奉命钦差治水,何用祭为!”并不信二侯之言,又无治水之法,但分付军民人等曰:“凡有水急流之处,只挑土以壅塞之。”今日壅塞,明日冲荡去。每皆如此,非止一处,劳民伤财,无法可治。二侯掩口笑之。鲧见不能阻其水流,且自离了华渚姬水,又往他处。凡经过处,不问长短,只要贿赂。唯令军民用土,以掩小流。不三五日,或半月,一遇大雨滂沦,依然推荡大流,人民反受其害。百姓只得自相计议,开沟放流,暂时栽种。但洪水一发,或一二年,或三四年,高处犹可栽处。至其漫野水势,飘没人民牛马庐舍,不知推荡去几千里。   却说崇伯侯鲧自领旨出治水,已历九载,未见寸功。滥受官民之财,数盈百万。每年上表,但言“工程浩大,臣鞠躬尽力而后已”。自度不能成功,恐帝问罪,只得收拾领了人马回朝,一日,帝坐金殿,群臣山呼拜舞毕,传奉官奏曰:“有崇伯侯鲧治水回朝,现在午门外候旨。”帝命宣来,鲧拜舞于御阶下。帝曰:“卿别朕九载,洪水为灾,用何法以治之,今民安否何如?”鲧奏曰:“洪水滔天,势不可治,力尽法穷,暂且令民以土壅塞之。特来回奏,容臣再作区处。”帝听罢大怒,骂曰:“无谋匹夫,唯知贪财好货,害国家大事。朕已久知汝凶顽嗜酒忘工,四岳保妆,朕亦勉之。何今日敢无忌惮若此!”立命武士,推出朝门外,殛之于羽山在连云港。即传旨晓谕天下诸侯,各用军人,于急流之处开沟,放至会水所在,暂时寺护,不用土掩。候另差官制治。自此天下洪水之灾颇安,无复有似前之患矣。 第四十二回 尧帝康衢听童谣   却说尧帝治天下,六十有八载。此时天道人事,鸟鲁草木,禾稼财货,俱各有序。四民乐安其业,诸侯咸服,百姓鼓舞太平。虽有洪水一端,帝亦教民权宜开流,以去其水。盖未得全法,而不至受全害矣。帝见天下诸侯进来表章,无有告急者,皆颂圣德。帝不知天下治与不治,问于左右。在朝在野之人,亦不知之帝心不安。乃命排驾,出巡于康衢,见儿童唱谣歌曰:   立我烝民,莫匪是极。   不识不知,顺帝之则。   帝听罢,微笑曰:“朕今日方知民得安矣。”命左右赏众儿童金钱果豆儿。童见赏,皆大欢喜,嘻嘻而笑,口称“万岁”,复歌而去。   帝命驾回至襄陵,有九十老人姓席氏击壤歌于途曰: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帝闻歌嘉之,曰:“此朕之老师也。”命左右引前,赏以绢帛。老不受而去。帝益叹其贤云。   又巡狩于华封,华封老幼人民,俱出迎接圣驾,齐跪路旁。帝下御辂,命扶起众老,问曰:”朕为君无役于民乎?”众民对曰:“无。”又问曰:“朕无削于民乎?”众民对曰:“无。”又问曰:“汝等安乎?”众民对曰:“安。”帝闻众民之奏,大悦曰:“卿等既安,各宜孝敬勤谨,尊卑和睦,朕无忧矣。”众民奏曰:“百姓自圣上为君以来,就之如日,望之若云。仁昭而义立,德博而化溥。民等无以报圣德,惟三祝圣人,愿圣人多富、多寿、多男子。”帝闻奏,笑曰:“朕何当之。若多男子,则多惧。多富,则多事。多寿,则多辱。朕不愿此三祝。”封人曰:“天生万民,必授以职,何惧之有?富而使人分之,何事之有?天下有道,与物皆昌。天下无道,修德就闲。千岁厌世,去而成仙,乘彼白云,游于帝乡,何辱之有?”帝听罢,大喜曰:“诚哉是言也。但朕躬无为,何敢当此。”遂命左右近侍,遍赏封人,众民叩谢圣恩。帝命排驾回朝,众民不忍帝去,至望不见方散。 第四十三回 大舜躬耕于历山   话分两头。且说大舜,乃黄帝八代孙也。黄帝生昌意,昌意生颛顼,颛顼生穷蝉,穷蝉生敬康,敬康生句望,句望生蟜牛,蟜牛生瞽叟,瞽叟生舜。瞽叟姓妫,娶妻名曰握登,见大虹有感而生舜于姚墟,故不姓妫而姓姚。母握登早丧。瞽叟继娶后妻,名曰壬女,又生一子名曰象。象下愚不移。继母溺爱己子,欲害前子,往往不能,无可奈何。   一日,舜同弟象出耕。象偶失足,跌在田水中,舜负之归家。母见象衣服皆湿,象告曰:“失足跌倒所湿。”后母候夫回唆之,时告瞽叟:“今日同象出耕,推象水中,几欲害死。他意独占家财。”瞽叟大怒,唤舜询之。舜曰:“弟自失足跌倒,非舜之过。”父不信,杖之。舜惟吞声隐忍也。瞽叟不明,每听后妻之言,溺爱于后子,欲至舜于死地。一日,瞽叟夫妻商议,欲陷舜于古井在济南。后妻故出至言,躇踌设计,陷舜死地,故将头上金钗堕下井中,忙呼舜曰:“我失一股金钗于井中,喜得井中无水,汝可下去拾起,即以与汝,勿可惜了。”舜并不辞,即下井去拾之。后母、瞽叟、象三人见舜下井,上面各将砖石以塞井口,自料此回绐舜,必死无疑,各各大喜回家。岂知舜之孝心感动天地。古云,举心动念,鬼神皆知。况王者不死,有当方土地早知其事,预先分付一青面狐,于井中掘开一路,直至山前。彼时狐见舜到井下,即向前引舜至路,只见上面砖石乱纷抛下。舜已走离井中,犹若梦中,只顾逃避,望光处奔走。行有半里许,乃出穴道,至一山中,四无人烟,神魂不定   却说瞽叟、后妻、象三人,正在家中言舜此回定无生还之理,言未讫,忽见舜已至面前。三人皆大惊失色,乃曰:“汝人耶,鬼耶?”舜双膝跪地,告曰:“儿人也,非鬼也!父母不必惊疑。”瞽叟即转语曰:“我常与汝母弟言汝有术法不死,汝母弟再四不信,故试汝与他母子看,今果然不死回家。汝恐肚饥,可去吃饭。”舜不敢违父命,自去吃饭。饭毕,父又曰:“日前我往前村,见仓中稻谷朽者甚多,汝可明日去搬出晒干。此乃一年之计,勿可惜了。”舜怎知是计,只得领诺,退入后堂去。三人于堂前密议,待明日舜去上仓搬谷,我等四围堆起干草放火烧之,他纵有腾空驾云手段,也逃不出去,不怕他不烧死,三人密议已定,忻喜去寝不题。   却说舜至次日早起吃了早饭,即去仓所,只顾搬谷。三人密地而至,四围暗堆柴草,放起一把火来,顷刻烈焰冲天,烟迷四野。三人忙走回家。舜正在仓搬稻,只见烟逼入仓,目不能开,急上仓观之,仓外四围火起,心中大惊,无计可施。忽见仓上有破叶笠二片,连忙取之,用两手各拿一片,拼命凭空跳下,离火丈余。舜有天子洪福,百灵护助,幸有二片叶笠在手扇开,犹如两翅飞下一般的,故得不死。舜亦不知是魂中梦中,看火灭息,然后回家。后宋贤看到此处,有诗一绝为证,诗曰:   古今继母总皆然,瞽叟偏顽听惑言。   大舜虽存孝悌道,那如闵损父亲贤。   却说瞽叟三人回家,自相言曰:“今次四面火起,更有何计逃出,烧死必矣。”各皆大笑,饮酒而乐。舜归至家,有一更初,见门已闭,只得叫门。瞽叟闻见其声,与妻曰:“此又是舜声气,莫非又烧之不死?”象曰:“岂有此理?待儿开门看去。”象一开门,舜入于庭下,拜见父母。父母惊跳不定,象亦骇倒,疑是鬼回。舜见三人大惊小怪,问曰:“儿今回家,一家为何惊骇?”父母闻言,定睛再看,果是舜,非鬼也。瞽叟佯言曰:“我昨日曾分付汝今早去前村仓中搬晒稻谷,汝曾去否?”舜告曰:“儿早去仓中搬晒稻谷,正搬之间,不知忽然烟火四起,儿命险些烧死。赖父母福庇,幸而仓上有破叶斗笠二片,拿在手中,拼命跳下走开,方得不死。”父大怒曰:“汝不小心,失火烧仓,又焚了多少稻谷,故延捱至夜而回,尚敢在此胡言妄语!”笞之流血。舜再不敢分剖,唯唯受责而退。父见舜退,出与妻曰:“井陷火焚,俱不能死,此是何也?”继母壬女曰:“必思一毒计除之,不然舜强象弱,日后我夫妻年老,终久象遭渠害!”瞽叟惑于后妻之言,每欲杀舜,非止此数端。   史云:父顽,母嚣,象傲。舜但尽孝弟之道,事父母待兄弟尤加恭顺,乃有小过,则受罪,自适不失子道。年二十,以孝闻于朝野。一日躬耕于历山东昌,山中之象代舜犁上,众鸟为之耘草。历山之人,见舜孝德,耕皆让畔。   又渔于雷泽荷泽,雷泽之人皆让舜居。陶于河滨,河滨之人,器不苦窳音与,缺,制陶不缺。舜自此名闻于天下。士民咸感仰云,为景星庆云耳。 第四十四回 尧帝访贤让天下   却说尧帝治天下七十年。皇后名女皇,生一子名丹朱。帝每观之,不足以承天下。每欲求贤自代,奈一时未得其人。   却说箕山有一隐士,以树为巢,而息其上,不肯告人以姓名,人只号他作巢父。不与远方人交通,衣食自足。夏则巢居,冬则穴处。无杯盂,以手捧水而饮之。人见其饮无杯,以瓢遗之。许由授以操。饮罢,挂于树枝,风吹瓢动,历历有声。巢父恶其繁,取而弃之。   尧帝闻其贤,亲赍图籍到山,以天下让之。巢父曰:“君之牧天下,犹予之牧孤犊,焉用惴惴。然以所牧而与予,予无用天下为也。”不顾尧帝,径牵犊而去。帝纳闷回朝。   又闻得箕山隐士许由,与巢父极相善,埋名市泽之中。帝遣使至其家,请他入朝,致天下而让焉。许由延使入坐,安之宿歇,走告巢父。巢父正在树上睡熟,闻树下有人呼唤,启窗视之,见是许由,立在月下。召他上来,问曰:“汝深夜到此何干?”许由欲说不敢说,半吞半吐的。巢父曰:“贤弟有话明说,我代汝区画便是。”许由方说:“尧帝已知其名,欲以天下让我,还是受之,还是辞之?”巢父大怒,责许由曰:“何不隐汝形,韬汝光,令人晓得姓名,把那天下来相累。汝非吾友也!”即击其膺。而速下之。许由被巢父责了一顿,奔走回家,对使者曰:“匹夫结志,固如磐石。采山饮泽,所以养性。非以食天下也。”辞却使者。遂退耕于中岳颖水之阳,箕山之下。   使者回朝,奏许由高致,不肯受天下之任。帝曰:“此乃高士,他必怪朕不亲造其庐,所以不来。须待朕亲访让之。”遂责图籍,与二三文武到市泽。见他门户封闭,问于市人,市人说:“他退耕于箕山下去了。”帝即访到箕山下,见他与妻二人坐在大树下,补衣曝日。帝趋向前施礼,谓之曰:“朕自即位以来,经营宵旰起早睡晚,今天下稍得治平。久闻高士有德,分明日月出矣,而我爝火不息,其于光也,不亦难乎!分明时雨降矣,而我犹然浸灌,其于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可以大治,我敢贪位蔽贤乎!请致天下。”许由曰:“子今治天下,天下既已治矣,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于君,吾无所用天下为也。”不顾尧帝,遂与妻子竟入深林去了。 第四十五回 尧让舜天下而崩   却说尧帝以天下让贤,访得巢父、许由高致,皆亲往致之,俱不肯受。帝与二三臣下,只得回朝。   一日升殿,群臣朝毕,帝曰:“夫天下者,乃万民之命脉。系于一人,务在贤明有德者居之,方不负苍天民命。朕有子丹朱不肖,朕甚病之。况且朕年迈,恐不久立。前者亲访让巢父、许由,皆不肯受。今卿等可公举天下有贤明才德兼备之人,可代朕位者,朕受之以厥职。”群臣皆奏曰:“太子可。”尧帝笑曰:“知子者莫若父,朕肯私一人之利,而病天下哉!卿等若知有其人,公举便是,不必多疑。”群臣又奏曰:“太子贤愚,臣等不知,陛下不受太子,欲授贤明之人,臣等惟闻得历山姚舜,孝悌闻于天下,且贤明忠正。我主欲授天下与人,非斯人无可当之者。”帝闻奏大悦曰:“朕亦闻名久矣。”即命四岳为使,直至历山,召舜入朝。四岳领旨,辞帝而行。   却说大舜正在历山耕耘,四岳适至,见舜接入,礼毕,茶罢,四岳曰:“尧帝年迈,太子不肖,欲传大位于贤者。朝臣奏与明公,孝友贤能。帝命下官召明公入朝,托以大事。”舜曰:“某乃孤陋拙夫,决不敢当此重职,恐负所托。”四岳曰:“明公德播天下,民皆仰望,今非一人所知者,不必太谦。”舜曰:“父母在堂,必不我行。”四岳曰:“尽忠不能尽孝。君命召不俟驾而行,岂有不行之理?”舜见辞不可,只得随使命入朝。夜住晓行,不数日已达帝都。怎见得皇州景色,唐人有诗为证:诗曰:   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   不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   尧帝升殿,文武两班山呼拜舞已毕,四岳出班奏曰:“前蒙陛下差臣往召姚舜,今至朝外,未敢擅进,奏取进止。”帝闻四岳之奏,大喜,即命宣入。舜至殿前拜舞于丹墀之下,帝降阶而接,亲手扶起,赐坐而问之曰:“朕再欲治平天下,今无有长策,如之奈何?”舜对曰:“执一无失,行微无怠,忠信无倦,而天下自来。”帝曰:“奚事?”对曰:“事天。”帝又曰:“奚任?”舜对曰:“任地。”帝又曰:“奚务?”舜对曰:“务人。”帝又曰:“人情奈何?”舜对曰:“妻子具而孝衰于亲,嗜欲得而信衰于友,人之情也。若夫从道则吉,反道则凶,犹影响也。”帝见舜对答如流,又欲试察其才能,又问之曰:“为君之道,更当何如?”舜对曰:“美五常,无违教也。揆度庶政之官,以时而叙无废事也。开四方之门,以宾礼亲帮国诸侯,各以方至而使主焉。此和之至也。今有洪水之害,使臣至山足,雷雨大至,而不失常不迷,知其度量也。此则慎徽五典,五典克从。纳于百揆,百揆时叙。宾于四门,四门穆穆。纳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得斯人而天下治矣。”帝闻舜奏大悦曰:“卿言皆合朕意,今天下得人,朕无优矣!”便即欲授天子位于舜。帝又自思曰:“舜之贤能虽见,而恐内不得其贤妇。有生内患。”当日朝散。   次日早朝,帝即以二女妻舜。长曰娥皇,次曰女英。二女皆大贤,事舜无娇色,无喜容,雍雍默默,躬修德化,不耽乎枕席之私情,不溺乎房帷之偏爱,倾心乐从,齐执妇道。   时光似箭,日月如梭,帝召舜至朝,不觉有五载矣。帝一日升殿,命台官涓吉,使舜摄位,凡大小事务尽决于舜。尧帝忽沾疾不起,数日而崩。在位七十二年,又摄位二十八年,寿一百九十八岁。舜尽心臣道,理吊事毕,葬帝于羽山,避位于河南不出。天下诸侯朝觐讴歌讼狱者,不朝丹朱,而朝舜。舜无可奈何,只得出即天子位。   补遗:史记帝王世次云,昌意曾孙敬康,与尧四从兄弟,为舜高祖,则舜为尧四世从孙,与尧同时。尧以二女嫁之,是舜以曾祖姑为妻,已若可疑。又禹与尧亦四世从兄弟,舜亦禹四世从孙,乃先受尧之天下,而后授之禹。又舜五世从孙,乃殛五世从祖于羽山,有是理哉。第鲧为国怠政,殛之理也法也,曾祖姑为妻而为天下,亦理也。今人无得论其微而失其大。先圣但知大而不顾其微,乃圣贤度量,非圣人不知其道也 第四十六回 舜帝即位召八恺   却说尧帝既崩,诸侯成立舜为天子。于丙辰年即位,以土德王,建都于蒲版。国号有虞氏。舜帝乃黄帝八代孙也。父瞽叟,母握登,见大虹意感而生舜于姚墟。正月上日,受命于文祖,摄行天下事。群臣朝贺,山呼拜舞毕。舜帝知高阳氏有八才人,天下谓之八恺,颛顼朝曾同勾龙征灭九黎,八人皆老迈。帝登基,命召至朝,使主后土。八恺名曰苍舒、愦凯,梼戭、大临、庞降、庭坚、仲容、叔达,皆贤能。又高辛氏有才子八人,天下谓之八元,曾同尧帝谏挚帝无道,亦皆老迈。舜知其贤能,命召至朝,封为种谷侯,使教人种布五谷于四方。八元名伯奋、仲堪、叔献、季仲、伯虎、仲熊、权豹、季狸。又封禹为司空,进宅百揆。封弃为后稷,教民稼穑。封契为司徒,敷五教。封皋陶为上师,明五刑。封垂为共工,理百工。封益为虞侯,治山泽。封伯夷为秩宗,典三礼。夔典乐,龙作纳言。是所谓九官也,各执一务。   舜帝自察璇玑玉衡,以齐七政,以象星辰之位。广开视听,求贤自辅。立诽谤之木,设旌谏之鼓,以广直言之路。访不逮于总章,养国老于上痒,养庶老于下庠。宪其行止,责德尚齿。藏金银于巉岩之山,捐珠玉于五湖之渊。杜邪淫而绝觊媚。作米廪以藏帝籍,立两学以教国士。戴其功以加四海。   恭已无为。而天下大治。麟凤呈祥,云霞献瑞。但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七回 舜帝歌南风之诗   却说舜帝自即位以来,无日不以天下民为念,乃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   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   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   帝又思之乐教天下。一日升殿,文武朝见已毕,帝问群臣曰:“朕欲正音乐以教天下,谁为可任?”重黎出班奏曰:“夔足可任。”帝悦,即以夔为正乐官,命延益八弦为二十五弦之瑟。夔领旨。于是造九韶之乐,布六列六英,以明帝德。乐成,舜帝早朝,夔进乐器,奏曰:“臣前领旨,制造八弦为二十五弦之瑟,呈上陛下,龙目观看。”帝取于御案视之,巧妙极甚。   帝大喜,命夔从首至尾,演弹整操,看其果否何如。夔领命,乃一弹操,远近闻之,爽心通窍,悦耳开目,草木亦为生辉。真可正六律,和五音,以通八风,帝曰:“卿何以识之?”夔奏曰:“臣以四方四维配合而成。”帝曰:“夫乐,天地之精,得失之节。故惟圣人和乐之本。今卿能和之,则天道正而四时序,人民安而五谷登。用平天下,一夔足矣。”命作太平筵宴,以待群臣。帝自歌南风之诗,调七弦之琴,弹二十五弦之瑟。命禹与九韶之乐。帝重加赏赐,群臣谢恩而退。   自此天下太平,万象明德,皆自帝始。时景星出,卿云兴,风凰来仪。近臣奏知,帝登殿,百工相和而歌。帝乃偶之曰:   卿云烂兮,礼缦缦。日月光华,旦复旦。   八伯咸进,稽首曰:   明明上帝,烂然星陈,日月光华,弘于一人。   帝闻奏大悦,群臣庆贺。君臣筵宴,日暮而散。 第四十八回 舜帝命禹征三苗   却说尧帝朝,有四诸侯。一浑沌氏,二穷奇氏,三梼杌氏,四饕餮氏,皆不开通其行,俱好奇贪财嗜食。尧时谓之四凶,每欲削其职,值多事未能。舜帝即位,命使晓谕,皆不听从。帝大怒,遂逐之四裔之地为民。四凶见帝明德威严,不敢迁延,只得前去。正是打草惊蛇。时有三苗者,亦三诸侯。一名共工,二名欢兜,三名政鲧。此三侯,亦贪名好利之徒。一闻帝削去四凶之职,流窜为民,恐罪及己。三人暗通文书,出下榜文,谣言帝欲灭各国,剥民之财,煽惑苗民。三侯于苗地,先行谋逆,各会定不遵帝训。   消息传入京都。帝一日升殿,群臣奏曰:“今三苗侯反逆,乞主上遣将征伐。”帝闻奏,召禹曰:“三苗作反,卿可领兵三万讨之,仍命益佐卿。但至其处,以理先谕之,如其不然,方可制兵。”禹、益顿首领命,各赐御酒三杯,辞帝而行。群臣朝散。早有细作飞报三苗,言帝命禹、益领兵三万征进。三苗闻报,议曰:“前朝九黎背反,被其绝灭。今我三人,只不出战,亦不受召,其奈我何!”   却说禹、益领大兵而行,益谓禹曰:“惟德动天,无远弗届。谦受益,满招损。帝初耕历山,号泣昊天于父母,祗载见瞽叟,瞽叟亦允若。至诚感神,矧兹有苗。”禹拜昌言曰:“余俟至彼,递以道谕之。”不数旬,兵至苗地,安下营寨。探马报知三苗,三苗即传令紧守城池,不许出战。禹闻知,亦传令按兵勿动。次日,单马至边关城下,高叫曰:“请三苗侯临城,某有话说。”三苗侯正在城上听见,忙出拱手曰:“高密侯领兵至此,有何见谕?”禹马上答礼曰:“先帝弃世,为子不贤,天下咸知舜帝孝道,才德兼全,举之承位。今帝恭已无为,立诽谤之木,广开视听,求贤自伐,天下之人,谁不感戴。汝苗氏三侯,理应归顺,以朝正朔,而行仁义政,为朝廷出力。今何不尊王化,荒淫好货,致怒圣君,命某来问罪。某不忍加兵困城,汝等速遵王命,入朝请罪。若执迷不省,休得后悔。”三苗氏笑曰:“高密侯是何言也,我等久仰汝知天命,达道理,今出此言,何若愚夫!”禹曰:“某言何愚?苗曰:“我等闻天下贤明不少,似舜亦广,何不于众诸侯中举一人以王天下,而举一匹夫。”禹曰:“此论德不论位,有仁德者,便可为主,何为匹夫!”三苗又曰:“舜既仁德,何一承天位,即逐四帝之裔,去四千里之外,其仁何在?今又妄自兴兵,欲灭我等之国,其德何存?”禹曰:“今汝等立意何如?”三苗曰:“我等无罪,亦不敢抗命出战,亦不敢奉召命。汝若必欲我等奉命,城中粮足,可支数年,只守边关,任汝督兵,焉奈我何!”禹曰:“某甚不忍言军旅事,某代汝等回奏,容其改过自新何如?”三苗谢曰:“若得明公片言鼎力,我等世不敢忘大德。”禹即回寨,同益班师还朝。一路秋毫无犯,不许鸣金击奏,至帝都,犒赏三军,散归各营。   次日帝早朝,文武山呼礼毕,传表官奏禹、益征苗回朝,帝命宣入。禹、益见帝,拜伏阶下。帝问曰:“卿往征三苗,胜负若何?”禹奏曰:“臣往晓谕,三苗不省,违逆王命。臣思乃鼠窃狗盗之辈,我主诞敷文德,天下万民归服,臣料三苗格矣。”帝遂罢征三苗之事,亦窜之于三危之山。故曰窜三苗于三危。不知后事如何,下回便见。   附纪:三苗今之苗蛮是也。其地方周回千里,内种麦粟豆而食,有酒,有牛羊犬马,但无猪。其言语皆正音官话,若请客,先问客食何物,若食牛则宰牛,食羊则杀羊,以钩吊肉于中,放一火炉,主客各自割生肉于火上,炙熟食之,酒亦用埕放火边,欲饮酒,主客各自手执一竹管入埕中吸饮之。其屋宇只用茅草苫盖,无砖瓦。衣皆牛羊犬马等皮为之,无布帛缎等件。为王者方衣缎布帛之服。苗地无有绌布,但苗兵不时出劫杀人,创其货物进与王者,故王者有其服矣。内苗蛮分作七处,为七镇,每镇有一王,同姓为婚。其地通四省,乃湖广广西云南贵州。常不时出掳,民遭其害。或掳得人去,着其刈草看牛马等。人有病即杀之,或生丢于坑涧。最恨我南朝人,呼南朝人为汉人。自舜至汉苗兵常作乱。马援领兵征之,绝其种,遍搜四方无一人矣。马援与行军司马曰:再候七日,总有搜不尽者亦饿死矣。种类若绝,可无后患。司马曰:纵有几十人亦不能为害,停兵在此无益。促之班师。马援只得从之,令铸一铜柱立于洞口以记其功,遂传令回兵。岂知天容奸盗,更有四男子三女人逃于山僻地,一闻马援兵退,俱出作一处,寻果实等食,皆得不死,生育至今,又有数十万人矣 第四十九回 舜命禹治水救民   却说舜帝登殿,两班文武朝贺拜舞毕,怎见得:   金殿当头紫阁重,仙人掌上玉芙蓉。   太平天子朝元日,五色云车驾六龙。   帝召禹谓之曰:“今天下地上,方八千余里,至于荒服,南抚交趾,西抵昆仑,东长岛夷,北发戎狄,四海之内,今虽咸载,朕颇无忧。但今洪水为灾,先帝曾命卿父治之,无功而受罪极。朕每欲得一人治之,以救苍生,为万民莫大之功,惜未得其人。朕观卿之才德,可堪此重大之任。欲卿不惮勤劳,以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未卜卿意慨然否?”禹闻帝之言,流泪叩首曰:“臣父有负先帝,自当受罪臣。每思至此,未尝不三叹流涕。臣本不才,蒙君委任,敢不奉命!愿舍身王事,以报陛下知遇之恩,焉敢偷生自安!”帝闻禹之奏,大悦曰:“朕得卿此行,洪水无虑矣。”命设宴待禹,亲赐御酒三杯,金花三朵,笙萧鼓乐送出朝门。   禹谢恩领旨而行,百官皆饯于十里之外。一路见洪水滔天,禹伤父鲧功不成而受诛,乃劳身焦思。次日升帐,传令买办祭物,虔诚祷告曰:   禹本一匹夫,蒙君委任,疏通洪水,以救万民。今备祭物,祷尔上千神祇怜祐。臣禹决不敢偷生怠事,负君之德,伤民之财。如有不专,神天降罚。   禹祭毕,散了祭物。一夜展转不能寐。至三更时,梦一神身披绛绣,手握一册,自称玄夷使者,谓禹曰:“上帝嘉君一意为民,故使某至此,授汝以治水之经。江、河、淮、汉、伊、洛、瀍、濉、汝、济、泗、渎、泾、渭,凡属地方之水,皆遵此册以治之。黄帝有《水经》,藏在宛委山绍兴。北方之治已成,然后治南方。汝可登宛委,而取此书。”言讫而去。禹醒来,觉有册在手,取火视之,皆赤文篆字。   次早升帐,分付左右,各备锄锹使用。传令曰:“帝都起先开九州青徐荆扬兖豫冀雍梁,用绳牵准,以为规矩,不致错乱。次通九州水道弱汉江河淮泗济洛汭,度九山会稽衡嵩岳岱沂华霍恒。陆行乘车,水行乘船,泥行乘橇,山行乘檋以铁锥置屐下,上山不跌。”禹治江北诸水,皆不十分费力,只有淮水治之甚难。   一日,往淮水边相度地势,见一水怪形如大木,长十余丈,身如黑漆,其声戛戛然,浮于岸旁,以身触岸,岸皆为之崩。禹召本地父老询之,老人曰:“此名支期巫也,当天阴则浮沉出没,涨怪浪高数丈,坏人家屋舍。”禹遂令兵数千,皆执强弓硬弩,俟其出现,登高射之。次日其怪果浮水而出,兵皆登山射之,箭密如雨,支期巫死于水中。禹见水怪已除,传令三军动工掘堑。只见水流澎湃,逾岸数丈。三军漫散而逃。见一兽行踏水面,往来如飞,耳目俱无,八首八足。禹询诸父老,皆不知何名。亦令兵射之,无一箭着肉。禹叹曰:“天乎是使我不得成功,盖愆斯民长从鱼鳖侣矣!”抱闷不已。   是夜复梦玄夷使者谓之曰:“此天吴也,不食不死,千岁乃毙。吾为汝召庚辛之神以治之。但须佐之以铁门四扇,各长八尺,阔四尺,厚一尺。铁柱十六根,长一丈,各重八百斤。铸成沉之水底,令千兵齐呼曰,‘雕其骨,刻其脂,戕锣戕锣,委渚为夷。’仍鸣金擂鼓,以助庚辛之威,波恬浪息乃止。”言罢而去。禹记其言,令军人如法铸成铁门铁柱,沉之水中,金鼓呐喊之声,闻百余里。只见阴云四布,怪风波浪拍击不绝。须臾云开浪息,禹令止金鼓,分拨疏通,旬日告成。   禹大喜,至岷山,疏凿江流。至白帝城,见其悬崖削壁,水门狭隘。令军人用火燔之,不开。工人曰:“不可为也。”禹曰:“岷山周回千里,惟此一道,若不安流,其害更有甚于淮河之水者。今暂劳,乃得永逸。汝等勿得阻难。”是夜梦神赐以九牛黄龙导水。次日兴工,岸崩如雷,上起西陵峡,中巫峡,下归峡止,三峡共七百余里,顷刻疏通。至今西陵峡壁岓,犹有影不灭。故人皆称神禹焉。一带江流底平。禹遂南登宛委山,取黄帝《水经》看过。然后南疏云梦、洞庭、潇湘、沅沣、长酉、资、溆、渐九江也,既治,遂东疏彭蠡、震泽、松江、娄江、东江三江。   当其东疏三江之时,三过涂山氏之门而不入。涂山氏自夫高后,生子四岁,名曰启。闻夫治水过其家,抱启出视,启呱呱而泣。禹皆不顾,弗以妻子挠乱其心,帷相度治水为急务也。在外一十三年,所在皆欢声载道,箪食壶浆以迎。禹呼百姓告之曰:“今洪水已平,粒食可兴,须辨土色以为耕艺,汝等自此安心矣。百姓感谢。禹遂回朝复命。 第五十回 舜南狩禅位于禹   却说舜帝设朝,聚集两班文武,拜舞山呼毕,问群臣曰:“朕命禹往治水,经今一十三年,未知功效何如?”皋陶出班奏曰:“臣闻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焦劳若此,岂不成功!”言未竟,传奉官奏禹治水回朝。帝急命宣入。禹至,拜伏殿阶,山呼毕,帝劳之曰:“卿去十三年,朕无时不在心。今卿治水,其功成否?”禹顿首奏曰:“赖圣上洪福,九州既正,臣治洪水颇得次第。自今以后,谅不至有受害矣!”帝曰:“卿可将制治之要,细言一遍,与朕识之。”禹奏曰:“臣辞陛下之日,自帝都起,遂先开九州,次通九道,障九泽,度九山。陆行乘车,水行乘船,泥行乘橇,山行乘檋。教民掘地而注之海,驱蛇龙而放之苴。水由地中行,江淮河汉是也。险阻之水既远,禽兽害人者消,然后人得平土而居之。百姓又得卑湿地以种五谷,而民从此得足食矣。”帝闻禹之奏,大悦曰:“皋陶前言卿治水勤劳,在外十三年,三过其家,不顾妻子,不入其门。朕思非盛心诚意,安能如此?自开辟以来,无如卿之功也!”帝顾谓群臣曰:“朕子商均不肖,朕欲立禹以代朕位,诸卿以为何如?”群臣奏曰:“陛下洞见甚明,臣等愚昧,伏乞圣裁。”禹闻帝及群臣之言,惊怖汗流,不敢应对,但只叩首而已。帝又顾谓禹曰:“卿宜勉成,毋负朕托。”禹不敢伸一言。帝曰:“卿等且退。”   一日,帝命排驾南行,巡狩至苍梧之野,忽身沾寒疾,一病不起,不能乘驾回朝。乃召禹及群臣至苍梧,后娥皇、女英亦至。帝见群臣皆至,召入卧榻前,各叩首问安讫,帝曰:“朕出南巡,陡沾风寒,不意沉重之甚,恐不能起与汝众臣再议朝务矣。朕子商均不肖,前曾与汝等言过,朕崩之后,众臣可立禹以代朕位。各宜遵守朕嘱,毋得外议。”又召禹曰:“卿德播于海内,名闻于天下,百姓咸得其欢心,代朕之位,卿其勉之勿辞。”禹只得唯唯受命。帝唤二后妃曰:“朕蒙失君不弃,授之天下,又妻之二女,此恩此德,无有报日。但朕承位,不敢偷安,今得天下安宁,皆赖二卿内助扶持。不想一病至此,自知无有起日,不能与二卿相随悠久。朕崩之后,天下授之于禹。二卿自爱。”帝言罢而崩。在位六十有一年,寿一百一十岁。娥皇、女英大恸,泪洒于竹,皆成斑痕。禹同群臣即行殡礼,葬帝于九嶷山。众臣随二后驾回朝。禹归家,即同妻子逃于阳城。众臣寻见,叩首而拜。禹曰:“某德薄对疏;何能以主天下?先帝况有子商均,某安敢遽承大位!”皋陶曰:“君命不遵,一罪也。以万民付之不肖,二罪也。今不奉命,致天下无主,三罪也。请明公熟思之。”禹曰:“蒙足下见教,某实不称其职。”皋陶曰:“不可太谦。天下不可一日无君,请上车驾。”禹见众臣立逼,只得而行,众臣簇禹车驾回朝。不知后事如何,再听下回分解。   胡五峰鉴断曰:读五帝书,而后知圣人泽及斯民之远也。后世有立功于一时,兴利于一邦者,人犹追恩而祀之。是数圣人者,有功于天下万世,皆不得推苗裔,立宗子,建庙庭,春秋四时而享天下之报也。噫! 第五十一回 禹王承位会诸侯   却说禹乃黄帝元孙,黄帝生昌意,昌意生颛顼,颛顼生鲧,鲧娶有莘氏之女名修已,见流星贯昴忧梦接而孕,怀十有二月,乃尧戊戌五十八载六月六日,生禹于僰道之石纽村,姓姒氏。禹为人敏给克勤,其德不违—,其仁可亲,其言可信,声音应为钟律,以身合为法度。行年三十未娶,行涂山寿春,恐时之暮,失其度制,乃祝于天云:“吾娶也,必有应矣。”乃有白狐九尾,造于禹前。禹曰:“白者,吾之服也。九尾者,王之证也。”于是涂山之人,闻其异,为之歌曰:   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我家嘉夷,来宾为王。成子室家,我都攸昌。天人之际,于兹则行。   禹遂娶涂山之女,名曰女侨,生子启焉。   舜帝既崩,禹避舜子商均于阳城。群臣诸侯,不归商均而归禹。于丁巳年夏四月,受舜禅。禹以金德王,建都安邑,国号夏。仍有虞氏,乃去帝号称王。立涂山氏虞为后,立启为太子。以建寅为正月岁首,色尚黑,牲用玄,以黑为徽号。作大夏之乐。舜帝初分天下为十二州,自禹王即位,分天下为九州。收天下美铜铸九鼎,列分野以象九州。差田土之高下,定贡税之式度,立井田封建之经界,尽一时斯民养生之道。   禹王即位,众臣朝贺,山呼拜舞毕,王曰:“朕欲南巡,会诸侯于涂山,承唐虞之盛世,以立德教,以明朕心。卿等以为何如?”众臣奏曰:“圣意际盛,无有不可。”王悦,即命颁召南方各镇诸侯去讫。昔黄帝作车乘,少昊加牛引车,今王命奚仲加马为引,以别尊卑等级,王乘之以会诸侯。   王过江,舟至江心,忽然波浪掀天,见一黄龙负舟,舟中人皆惧。王见舟若将覆之状,仰大叹曰:“禹受命于天,竭力以劳万民,此天所以为我用也。夫生寄也,死归也,奈何忧龙焉!”视龙犹蝘蜒矣。王颜色不变。须臾龙俯首低尾而逝。王舟遂至岸。   一日到涂山,众诸侯排列,出接车驾。且说是那几镇?皆是南方,共二十四路,羲农封者:   有巢侯纪 燧人侯会 神民侯国 黄神侯直 猗帝侯勤 皇覃侯星   次民侯册 启统侯可 大敦侯东 大隗侯正 谯明侯登 黎灵侯仲   冉相侯大 空桑侯礼 涿光侯德 蜀山侯文 泰一侯官 弇兹侯方   吉夷侯阳 巨零侯灿 东户侯变 巫立侯春 钧阵侯远 稀韦侯静   禹王上了盟坛,随班文武左右侍立,众诸侯参拜已毕,王曰:“朕素无才德,蒙先帝付之以大业,卿等皆承前朝封爵,各宜遵守圣盛,务行仁德之政,无负先君之化。”众诸侯皆唯唯听命。王曰:“朕德薄才拙,不足统一天下,受先帝之命,众王推立,每不自安。朕今悬钟鼓磬铎鞀音逃,以待四方之士。   若有教寡人以道者,许击鼓而迸,寡人领教之。有谕以义者,许击钟。告以事者,振铎。语以忧者,击磬。有狱讼者,摇鞀。卿等亦宜置此物,以谕民众。”诸侯齐声领命。王大喜,命排筵席,酒用醴酪,款待诸侯。饮宴毕,各散。次日,众诸侯登坛,齐列谢宴。王命各归本国,众侯谢恩而去。王亦整驾回朝。南方自此皆依王化。   王巡狩回,见路上罪人,下车问之曰:“汝等何至于此?”众罪人奏曰:“某获某罪而受此。”王听罢,泣之。左右曰:“此等罪人不顺,该受此刑名,主上何为哭之?”王曰:“先代之人,皆以尧舜之心为心,寡人为君,百姓各自以其心为心,故遭此刑,是以痛之。”遂分付左右,以历山之金,与民赎罪,听其改过。罪人再拜叩首而去。不题。 第五十二回 禹恶旨酒贬仪狄   却说禹王自会诸侯回朝,一日升殿,群臣朝毕。有一臣姓仪名狄,生得头偏面陋,鼻勾耳薄,专一好沉湎留连之乐,出班奏曰:“臣思乳浆为酒,味甘而气臊,非所以奠神明养圣志者。臣于诸乐中,取其暖热甘苦者为未作麯,酿酒。以米热炊和麯,觉气味香芬,可以通和血脉,畅快肌肤,忧可以为喜,乐可以忘饥。”王命取来尝之,放于龙书案上,闻其香味,遂连饮数杯,不觉酩酊大醉,侍臣扶入寝宫。群臣皆散,俱到仪狄府求饮。仪狄出酒,众臣饮毕,皆曰:“此酒可以润皮肤,行气血,遮风寒,可为千古之宝。”各求酒方去仿造。   却说王睡至四更,醒来大惊,急出设朝,聚文武多官,拜舞毕,王宣仪狄,谓之曰:“卿昨进酒,果胜乳浆,少饮则血气通,多饮则心性乱,恐后世人嗜其甘香,饮之不节,必有因酒而亡国丧家者。速宜灭之,勿传天下,以害后人。”即当殴贬仪狄为庶民,禁止不许造饮。岂知革一弊,兴一弊。只知贬狄为民,怎知狄回家,暗造发卖。众臣得酒方,亦皆在自家造饮。王不之知也。俗云,家家造私酒,不犯是高手。信有之乎。   且说王一日登殿,欲会东西两路诸侯于会稽,命益领旨前去。益辞王先行,会东西二路诸侯。二十九位,乃伏羲、神农、黄帝、尧、舜朝封立者,不知姓名是谁,且看开列于左:   女皇侯 史皇侯 柏皇侯 无怀侯 昊英侯 辰放侯 阴康侯   葛伯侯 赫胥侯 尊卢侯 栗陆侯 临魁侯 帝承侯 帝明侯   帝来侯 帝里侯 帝宜侯 成帝侯 榆罔侯 有扈侯 茶乡侯   庸成侯 征黎侯 三危侯 小英侯 正地侯 启统侯 定日侯 防风侯   王命排驾,同群臣不数日到了会稽。诸侯齐列迎驾,各带文武于会稽俟候。   次日王登坛,众侯朝参,山呼拜舞毕,益出班奏曰:“蒙主上旨意,召东西二十九路诸侯俱到,惟防风侯一路荒淫贪财,不遵王命,至今未到。”王闻奏,大怒曰:“寡人治天下,四夷宾服,防风侯何故违命!”承直官奏道:“防风侯见在候旨。”王曰:“宣来。”侯随宣至坛,拜伏于地。王问曰:“寡人行召命已久,众诸侯旨至,汝何迟延?身为国主,而贪财好色,弁髦王朝,朝廷三尺,岂私卿!”防风侯奏曰:“因道路崎岖,洪水涭湿,故此来迟。”王顾众侯曰:“卿等俱自本国来此,有洪水湿道路否?”众侯齐奏曰:“自我主治水之后,并未遇水之害,臣等不敢妄奏。”王听罢大怒,骂曰:“匹夫为私己来迟,敢出此乱言。寡人治洪水,四方皆平,何独汝行便逢湿浸,想必一路搔扰民财,故来迟也!”命益于彼军中搜之,果搜出金帛十八车,美女九人。益不敢隐讳,当王直奏。王大怒,命牵出于盟坛下,斩首号令。   王命宣其子为防风侯。众臣奏其无子。命去其国号,以地土分邻国治之。美女发回原籍,金帛分赏众侯文武。命排宴款待众侯,只饮醴酪,禁止仪狄之酿。众侯群臣皆依次序,燕翅列坐毕,酒行三巡,肴过五味,奏大夏之乐。此宴十分齐整,君臣欢畅。王大悦,命止乐,语众侯曰:“前者仪狄所进之酒,闻之香美,饮之昏醉,乱性之媒,非此而谁!人性既乱,终必淫荡废堕,纪纲事几,不至于丛脞而不止者。况人非尧舜,安能早烛其几,不为所溺哉?朕所以疏仪狄而绝旨酒,无非为世界杜却祸根。卿等当以朕之言为然,毋眩惑仪狄可也。”众侯皆唯唯听命。宴罢,王又与众诸侯曰:“卿等回国,当以赤子视民,广施仁政,无如防风侯自取罪僇。”众侯叩谢而退。次日王登坛,众侯朝拜辞王,各回本国。王登车驾回朝,众侯远送,各别而去。自此天下大治,四夷朝贡,万民安业。   忽一日,日转西南,云生东北,上天雨金三日夜,殿阶俱满。王升殿,文武朝贺山呼礼毕,王命侍臣搬运,数计一百八十九万零。王命众臣分均十分,将一分入库,一分分赏众臣,八分分解天下诸侯,施济孤寒贫苦之民,毋得虚应故事,务沾实惠。众臣称扬圣德,朝散不题。   再说王自受位以来,焦劳万几,无敢少怠。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天下因以太平。一日沾疾不起,众巨入内,问安进药。王曰:“生寄死归,有生必有死,药岂可疗人疾苦,岂能医人不死哉!”众臣见王不肯服药,叩首以问后事。王曰:“朕年百岁,死何足虑?朕观诸臣中,能成天下者,惟益一人耳。朕崩后,汝诸臣立益为王,以承天下。”言讫而崩。王在位二十六年,寿百岁。   益闻王言,自知王子启贤明,不敢当天子之位,避于箕山。众臣殡王于涂山。天下诸侯朝觐及讴歌讼狱者,不知益而知启,推之即位。皆曰,吾君之子也。   补遗:禹王娶涂山氏之女,生三子:长曰启,承其本姓夏;次曰宰,为顾氏;三曰罕,封庆余王,即姓余氏。涂山氏能明训教而致其化,三子皆贤明而知王事,达君臣之义,持禹王之功。故启继父世以有天下。初禹荐益,封之百里,每观其贤,行事合道,欲授以大位。益闻避之。天下诸侯推启为君。启亦知益贤明,即位之日,即命召益为辅佐,不一年而益殁。后启即献牺牲以祭之 第五十三回 诸侯立启即帝位   却说启乃禹王长子。母后涂山氏之女,名女憍。其母贤能聪敏,生三子皆贤。先帝本意中于益,欲立子,恐天下人议王私于己子,致贤人失所,故嘱以立之,以服天下之人。不期天下皆共闻启贤明,不知益而知启,于甲申元岁立启,遂即大位。   启字奋校。群臣朝贺,山呼拜舞毕,启帝曰:“舜帝子商均为宾奏官,主治九辨、九歌舞、九韶种种有法,节节可规。王甚喜之,加封为正音侯。”帝启颁旨,会诸侯于钓台。诸侯皆至,朝参帝启山呼毕,命设宴以享诸侯。帝启曰:“朕无才德,不足以王天下。但诸卿冒举,有违先君之命,朕天地间罪人矣。今暂领国务,候有德者居之。”诸侯顿首,皆颂圣德。六卿疑达、疑胜、正忠、正林、德武、德用出班奏曰:“今有扈侯无道,不奉正朔,慢侮五行指仁、义、礼、智、信,怠弃三政子、丑、寅三种记时法,不遵陛下旨意。”帝启曰:“既有扈侯无道欺侮,卿等六卿,即代朕伐之。”   六卿领旨别驾,点五千人马,杀奔有扈国来。小卒飞报有扈侯,有扈侯灵招,即点兵出敌。两阵对圆,六卿出马问曰:“有扈侯,天下诸侯皆归王化,汝何悖逆!”灵招答曰:“某闻天下公器,非可私传。汝等受启之私,忘先君之命,立启为王,某甚不服!”六卿曰:“尧、舜为子不肖,故授贤明。今先君之子,仁爱慈孝,德播天下,何必废其亲子,而授他人!”灵招笑曰:“知子者莫如父,己知子不可为君,故授之益。汝等背违先君之命,致贤人失所,反敢阵前乱道耶!”手捻长枪,拍马杀过阵来,望六卿便刺。六卿终是文官,只道灵招不敢出战,不知堤防,无一人抵挡,大败而走。三军散乱,六卿奔逃,各不相顾。灵招见六卿败去,亦不迫赶,收兵入城。   六卿败走三十里,见无追兵,方收集残兵。回朝入奏帝启曰:“臣等领王师,征有扈侯,不忍战伐,欲其改过。不料灵招原心不改,恃强杀进,臣等失于防备,今败回见陛下。乞再统兵往之,将功折罪。未敢擅便,奏请定夺。”帝启曰:“不可。且人地非浅,民非寡也。今兹不胜,是寡人德薄,不良不善也,何再伐为!”六卿叩首而退。   帝启自此琴瑟不张,钟鼓弗考,不茵席,不仍味重味。一种以上的菜肴,秉政听朝,尊贤委能,广布德政。四夷宾服,百姓咸得观化。有扈侯灵招闻帝启如此仁德,上表悔过请罪。帝启览表大悦,语群臣曰:“彼时六卿之败,朕自知过,故不命再伐。今朕不行征讨,而人自服矣。古云,正己则人正。信其然也!”遂赦灵招前罪,赏赐来使甚厚回国。   帝启退入后宫,一连三五日,未曾设朝。觉身不爽快,自知不能起,召群臣至后宫遗嘱。众臣拜伏于龙榻前,命起立,帝启与众臣言曰:“朕蒙诸卿举立,在位九年,皆赖卿等扶持,国家颇安。朕福德薄,不一年而益丧,朕甚为之恸悼。今朕得疾,自觉神不守舍,但天下大事,必得贤才然后可托。   朕观眼前之人,皆未有可授之者。朕子不识国事。卿等宜从众公议,寻择贤明,以保社稷,庶不负先君之志,朕死无憾矣!”言讫遂崩于建德殿。在位九年,寿五十三岁。众臣治丧毕,葬王于钓台陂之左山。不知后来众臣择谁为主,且听下回便见。 第五十四回 羿宣禹训废太康   却说后羿,慕唐尧时射日之羿取名,膂力绝伦,亦善射第一。每有跋扈不臣之心,见帝启贤明,无隙可乘。羿率文武六卿议曰:“先君知太康荒逸,故不立之,恐误国政。故嘱我等,择贤者而授。然今目前未有贤者,且天下不可一日无君,宜立太子康正位,倘能勤政,亦未可知。”众臣皆曰:“羿君之言有理。”于癸巳年春,众臣立太康即位。两班文武朝贺毕,太康曰:“朕承先王之绪,卿等文武,各进一级。”众臣谢恩而退。   太康为君,不恤国政,天下诸侯朝与不朝,贡与不贡,六卿奏治之不听。至辛亥十有九岁,太康颁旨,命畋猎于洛水之表,诏后羿权朝。众臣苦谏不从。同佞臣采异、瑞奇二人,架鹰逐犬,挽弓走马,数旬不归。朝野怨愤。   羿见太康荒淫,乃与百官商议曰:“今主上无道,不理国政,一出猎,十旬弗归。羿乃宣先王圣谕,距之于河,不许回国。”仲康颇知,问众臣曰:“诸公之见若何?”众臣六卿曰:“是。可同往奏闻。”仲康见百官齐声应诺,遂同至洛水之表,奏知太康道:“后羿同百官距河,阻住圣驾,今我主早作裁处回朝。”太康闻得此言,大惊失色,顾采异、瑞奇曰:“今后羿会百官距河,阻朕驾,不容回国,二卿何以处之?”二人奏曰:“后羿百官,皆臣下也,陛下乃君父也,谅不敢阻车驾。陛下只管发驾回朝,看其有何话说!”   太康发驾至河,羿同百官佯作不知,于城河边故问曰:“来者何人?”采异、瑞奇出曰:“圣上回朝,何人敢阻车驾!”羿曰:“致君无道荒政,皆为你这两个奸佞,出游十旬弗归,尚敢乱言耶?今驾何在,自不向前!”二人被羿大骂二顿,哑口无言,只得回奏太康,道羿果同百官阻住河城,要主上自上前,方肯开城。太康无奈,命力士推车驾向前,呼曰:“何人闭城,阻朕车驾?”后羿于城上答曰:“天生万民,必立君以治之,非欲以民而奉君也。如近代尧、舜、禹之为君,苦心焦思,劳若臣虏,土阶茅茨,兢如捧盈。彼岂不自知图逸乐而厚自适哉?诚以载舟覆舟,民多变态,朽索驭马,驱驰则断。故天下诸侯举尧于下位,尧授舜于历山,舜禅禹于阳城,举世惟恐其不为天子焉。榆罔帝挚独非天子,一旦荒淫不道,举世弃之,如断梗土灰。覆辙在前,而君不明鉴,尚且安危利害,弃忠正而就邪佞。君既不以尧、舜、禹自待,众必以榆罔帝挚待君今日之事,尚复何言!”太康、采异、瑞奇听罢,汗流大惊。羿令史官郑正,高声宣读禹训曰:   皇祖有训,凡后为君,有内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饮,峻宇雕。墙,有一于此,未或不亡。许众臣废之,别立新君。今太康犯禽荒之戒,听佞臣之言,失皇祖之训,理宜别立新君,以慰民望。采异、瑞奇,贪邪巧佞,致主不道,斩首悬之蒿街,以谢天下。太康荒逸,姑念先君长子,废为改正侯,速脱龙服,回国听命。   太康见宣圣谕,只得脱下龙袍、羿同百官开城,军民入等,欢声雷震。后羿令武士斩采异、瑞奇于河岸。即同太康、众臣回朝。不知还是如何? 第五十五回 仲康即位斩羲和   却说仲康乃太康之弟,帝启次子也。壬戌元年,后羿同群臣推仲康即天子位。群臣朝贺,山呼拜舞毕,羿出班奏废太康为改正侯,出居河南,不许留停。太康谢恩而去。仲康承位,见羿威权,只得拜为首相。恐羿专兵权有变,知余胤忠贞,封为胤助侯,以掌六师,收羿兵权。羿懊恨于心,不敢声言,唯含忍而已。余胤生得身高九尺五寸,白面长髯,乃禹王第三子罕长子,禹王之孙也。父罕封为余庆王,即姓余氏。时年十七岁。仲康知其贤能有才,故重用之。封羲和为厥司官。和沉乱于酒,不管历数。自得仪狄酒方,专只造好酒进后羿,欲求显要。羿每受其私,日食不奏,致食三日不见。仲康大怒,立命胤助侯,统卫卒以正其罪。胤助侯领旨,直至羲和府中,数其罪过,推羲和曹斩之。即入朝回奏不题。   却说仲康因过饮鱼汤腹痛,一连半月染病,自知不起,召群臣于卧榻前,群臣皆拜伏于地问安。仲康曰:“朕蒙卿等推立,今不幸中道分别。朕崩之后,可立太子相为君。”群臣皆叩首领命而退。仲康密呼余胤嘱曰:“今朕命卿等立相为君,每观后羿有不仁之心,卿宜早图之,勿负朕之所托。”言讫而崩。仲康在位十三年,寿四十二岁。葬于安邑。   鉴断曰:后羿废太康而立仲康,其篡乃在相之世。是则仲康犹有以制之也。羿之立仲康也,方将轨其礼乐征伐之权,以号令天下,而仲康即位之始,即命余胤掌六师,以收其兵权。羲和之罪,虽曰沉乱于酒,日食不奏,因党恶于羿。仲康明其事,故以乱酒,命余胤除之,以翦去羿之羽翼矣。因终仲康之世,羿不得以逞其恶。使仲康尽失其权,则羿之篡夏,岂待相而后敢为不仁耶 第五十六回 后羿篡夏弑帝相   却说仲康弃世,嘱后事于余胤,而立帝相,自乙亥岁即位。余胤不两月而亡,权俱归于羿。原来后羿久怀篡逆,但惧余胤。见胤已死,帝相在位,羿便设计诓驾。   帝相升殿,众臣朝参毕,羿出班奏曰:“安邑自禹王建都已久,地道衰微,我主可迁都商邱,以王天下。臣安排已定,请圣驾启行。”帝相问众臣曰:“卿等公议何如?”众臣见羿威权,恐遭其害,皆不敢对。后羿又奏曰:“陛下放心,臣自有可取。”促之甚迫。帝相亦畏其威,只得同百官离安邑,望商邱进发。时有四贤臣,罗武、伯圉、龙圉、熊髡,羿以礼聘在府为谋士。羿不随驾,欲兴兵半路弑帝相,与四贤商之。四贤皆谏曰:“不可。君无罪过,弑之不祥。宜尽臣道,以忠事之。”羿见四贤不允,只得随驾至商邱。羿又有二佞臣寒浞、伯明,见羿随驾,途路上三心二意的,乃知其心事,以言挑之曰:“主公移圣驾,今来商邱,何故闷闷不悦?心中必有所为谋虑,某二人不才,愿效犬马。”羿大喜曰:“汝二人乃吾心腹之人,何不知我心事,更待问我!前废太康、立仲康之时,吾实欲灭夏自王。因为仲康以余胤掌六师,兵权不在我手,故辍之未敢行。幸余胤已亡,今兵权悉归我手,新君懦弱,是我生计诓驾,移都商邱,实欲弑帝相自立。我商之罗武等四人,不为我助,又未敢行,故此不悦耳。”寒浞、伯明二人听羿之言,笑曰:“耕当问奴,织当问婢。彼四人乃白面书生,岂识大事,主公欲取天下,何不问我二人?”羿曰:“据二卿之意何如?”二人曰:“趁今商邱王都未定,民心未安,乘其动摇之际,便中杀了帝相。回都安邑,封众臣以美官,赏诸军以厚利,开仓贾德,收握兵权,然后自立,有何不可,何必忧心如此!”羿闻二人之言,满心大喜。   帝相至商邱登殿,文武山呼毕,后羿奏曰:“陛下新都商邱,民心未定,来日请圣驾巡狩,以安百姓。”帝相惧羿之威,不得不从。次日羿恃其英勇,左插雕弓羽箭,右带宝剑,跨一匹紫骅骝,随驾而行。行有十里,羿顾伯明曰:“可以杀之否?”伯明曰:“且未可动手,恐百官三军之心一变,事不得谐。”羿再随驾至三十里,又问伯明曰:“今当如何?”伯明曰:“候帝相到驻节之处,以毒酒进之,万无一失。”羿又随驾至驻节所,百官皆下马进,随驾入行宫。羿将毒酒跪进,奏曰:“陛下一路风霜劳顿,请饮此醇浆止渴。”帝相怎知有毒,一饮而倒,在位二十七年,寿四十二岁。众臣一见,皆大惊失色,莫知所措。伯明、寒浞,各跨马持刀而出,扬声曰:“帝相不守祖训,出游郊外,今幸已亡。相国后羿才德俱全,名播天下,可代夏祀。众臣有不遵者,斩首号令。”众臣怯羿威权,唯唯听命。   羿即乘驾,同寒浞、伯明等径回安邑。羿之四贤,见羿弑君,漏夜先奔回入宫,报知帝相后。后亦逃之他国,以避后羿。不知后事如何,下回便见。 第五十七回 寒浞诱民杀后羿   却说帝相之后,有仍国君女也。后羿弑帝相,后怀少康方在孕。后闻得四贤奏,遂从沟洞逃出,星夜奔归有仍之国。有遗臣傅靡闻知,亦逃奔有鬲氏。   后羿反兵入朝,朝臣皆乱窜。寒浞、伯明扶后羿正位,改国号曰有穷。   立子太浇为太子。众臣朝贺毕,伯明出班奏曰:“今有斟灌、斟二国,乃夏同姓诸侯,帝相所倚者,且近安邑。倘彼知帝相失位,必然来动刀兵。我主宜先发一旅之师,灭其国,以绝后患。”羿允奏,命子太浇同寒浞,领兵一万征之。众臣朝散。后羿退入后宫,将帝相妃嫔淫欲,大乱国政,任其所为。天下诸侯虽知,亦不敢会证其罪。不题。   且说寒浞领兵至斟灌侯境界,催兵杀进城中,斟灌侯未曾堤防,一鼓而灭其国。斟侯闻知,带家属连夜奔投有仍国去了。寒浞兵至,百姓跪告斟不知走往何处,寒浞亦灭其国。   回奏后羿,羿大喜,重赏太浇,封寒浞为相。浞妻行媚于内,乃纳宫中人,施赂于外,愚弄其民。密与民曰:“后羿弑君,今又欲穷汝等。汝等要求安业,除非杀羿立夏,方有生日。”民皆信寒浞之言为实,皆欲生食羿肉。羿不知也,以听寒浞为腹心,不修民事。   寒浞知民心已变,一日奏羿曰:“百姓闻主公灭夏,十中有二三不服者。主公可于出猎野外,以察民心。如不服者斩之,则民何敢不服!”羿不知是计,闻奏大悦曰:“非卿奏知,朕岂知道!”即传旨,次日出猎穷门之郊。寒浞见羿准奏,暗地报知百姓,言羿欲灭夏国人民。来日以出猎为名,暗中取事。百姓闻知此言,皆自相会合,各执短刀长枪,先行反乱。羿排驾正出穷门,见众百姓各持刀枪,向前迎来。羿驾中忙问曰:“汝众百姓,各持刀枪为何?”众百姓曰:“我等乃夏朝臣子,汝弑君自立,又欲穷我等至死,故与夏朝报仇,以诛逆贼!”羿忙呼左右救驾。众百姓乱刀乱枪向前,不容分说。后羿护卫亲兵,各不相顾,一哄走了。羿遂死于非命。篡位八年,正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众百姓将羿尸碎割烹之。捉其子太浇,跪于穷门,令食羿肉。浇不忍食,亦被乱刀砍死。   寒浞见后羿父子俱亡,忙令出榜安民。回入朝中,伯明遂立寒浞为帝。浞生得黄面紫须,勾鼻阔口,自是奸雄之相。以伯明为相。明生得面如黑漆,无须口方。国号赂平。以羿妻为后。自浞立后,天下诸侯,皆不朝觐。浞亦不敢究诸侯之罪,日与伯明饮酒为乐,夜则淫乱宫庭,不理朝事。   话分两头。却说帝相后自逃回父国,半月生少康。少康生而神灵,时光似箭,不觉长成一十六岁。外翁授之为有仍牧正。寒浞闻知,使椒生捉之。有人先报知少康,遂奔走有虞国。虞侯封少康为庖正,掌膳馐。虞侯见少康颖异,有帝王之相,即以长女淑英、次女德芳妻之。封邑于纶,有田土十里,农夫五百人,赐少康夫妻自去享用。少康至纶,能布其德,而兆其谋。每有志复父之仇,恨力不足,终日忧于心。   且说有臣傅靡者,昔逃投有鬲侯,今闻帝相后少康在虞为婿,布德施仁,靡大悦,与有鬲侯商议起兵,入虞迎少康复位。有鬲侯应允,即点起人马五千,行文书会同有仍侯,俱至虞国,取齐众臣,见少康,皆大哭。傅靡曰:“但诸公同心协力,恢复王室,以成大业,勿效妇女酸悲也!”众臣皆收泪。且看三国诸侯,如何扶少康复帝业。   有鬲侯,乃禹玉第三子罕之后,姓余名振,年一十八岁。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涂硃。统五千兵,同帝相旧臣傅靡而行。   有仍侯,乃舜帝之后,姓姚名达,乃少康外祖,年六十八岁。面白长髯。统兵五千而行。   有虞侯,乃商均之后,姓姚名悦,乃少康之岳,年四十二岁。赤面黄须。统兵五千而行。   少康,自收夏之士大夫播迁者,得五千余人,统兵保驾而行。   少康共三路诸侯,合兵有二万三千,择定九月初一日,杀奔安邑而来。未知胜负如何。 第五十八回 少康中兴灭寒浞   却说少康升帐,众臣参见已毕,少康令三军放炮起兵。一路秋毫无犯,直至安邑今山西运城,离城三十里札下营寨。打战书入城问罪。   寒浞升殿,传表官奏知,呈上战书。寒浞览罢,大惊失色,谓众臣曰:“今三侯谋逆,卿等有何计策退敌?”众臣皆缄口无言。浞子豷出班奏曰:“篡夏天下者后羿也。今父王杀后羿以取天下,非弑帝相也!今三侯来犯阙,儿愿出以利害说之,使封父王为侯,而以天下让之。如或不然,古云,兵来将对,水来土掩,望发兵一万,儿去敌之!”浞闻子言,转忧成喜,令伯明为主将,二人各赠酒三杯。浞曰:“卿等退得兵后,朕封赏不轻。”   豷子辞父,谢恩出朝。次日披挂出阵,怎生打扮:头戴一顶三山四凤八宝紫金盔,身披一付连环锁子猊铠,穿一领猩猩血染绛红袍,坐一匹千里追风马,持一杆梨花点钢枪,带一口七星昆吾剑。生得面赤须黄,约年二十多岁,耀武扬威,立马阵前。两边八健将燕翅分开。少康亦同众诸侯、傅靡出阵。豷子曰:“汝等不守本国,兴兵到此为何?”少康曰:“汝父济恶,篡我夏朝,弑我君父,此仇不共戴天,安肯不报耶!”豷子曰:“弑汝父者,后羿也。我父已为汝父报仇,反以德成怨。况夏朝亦非汝祖创制,乃是盘古以至天地人三皇伏羲、神农、黄帝、尧、舜,历世代相传,惟有德者居之。汝祖怀私,传之于子,贪心不了,致有今日废立。何巧言令色,谁篡汝夏朝耶!”少康被此一说,语塞不能对。傅靡出骂:“无知蠢子,汝父作事,只可瞒得少主,如何瞒得老夫。后羿无汝父济恶,不敢篡逆。汝父使羿弑君,来自杀其主。今尚不出受诛,乃敢使汝兴兵出迎,于阵上摇唇鼓舌。众诸侯何不向前,生食其肉,更待何时!”只见少康岳丈有虞侯姚悦,有鬲侯余振,二人飞马,双临阵前,怎生打扮:   两顶盔,盔攒凤翅。两领甲,甲挂龙鳞。两件袍,猩猩血染。两双靴,朵朵云生。两张弓,弓弯秋月。两蓬箭,箭坤寒星。两匹马,翻江搅海。两口刀,取魄追魂。   两军呐喊助威,金鼓大作。二人忿力杀进,豷子、伯明各举兵刃敌住,一来一往,约战四十回合。有仍侯姚达,领一支兵,拦腰一冲,豷兵大乱,措手不及,被余振刀斩为两段。伯明见斩了豷子,心忙乱,回马欲走入城中,被姚悦脑后一刀,斩于马下。城中百姓砍开城门,傅靡杀至午门。寒浞走入后宫,自刎而亡。在位三十二年。傅靡赶至,割头号令。四门出榜安民。   斯年乃壬午岁十一月也,三诸侯即立少康嗣位。迎母妻归养,民皆大悦。少康命设太平筵宴,以待诸侯群臣,各皆厚赠加封。诸侯谢恩,各回本国。次日传旨,以傅靡为相,以女艾为将。召后羿四贤武罗、伯圉、龙圉、熊髡为正教官,四贤皆不肯出仕。少康复夏,夏道中兴,天下诸侯来朝,四夷来宾。在位二十二年,寿六十四岁而崩。传位于子帝杼。   世纪论曰:少康、靡、鬲真人臣哉。志在讨贼行仁义而已,非图富贵也。故受困厄而不渝,滨死亡而不息,兢兢业业经营三十余年,然后克殄元凶,祀夏配天,不失旧物。呜呼,此真可谓中兴者矣。故唐虞世南论历代中兴之主,以少康为魁。胡双湖曰:少康崎岖离乱之间,复禹迹,还旧都,祀夏配天,不失旧物,而有夏中兴焉,后之言中兴者,当自少康始。少康其中兴之贤君,靡其中兴之良臣与。熊勿轩曰:羿浞之祸,已无夏矣。羲农虞夏商以来相传之正统,其绝者盖三千余年矣。有扈正一城之地一旅之众,仗义匡复,而卒恢复旧迹,践天子位者,要亦为之君者,有拨乱之志为之臣者,有尽忠之节,人事既尽,能以天下为定命,故能臻兹大业,推原其故,亦由虞君恩之为也,虞舜之后也。一代之兴,则先代子孙宾于王家,与国多其休戚,古人之虑,盖深远矣。后世得人之国,则绝人之祀,不知天道昭明,祸反踵之。虞夏商周之子若孙,传祚二千余年,其效断可睹矣。张广汉曰:靡与有鬲有仍二侯,皆佐少康,以有为者也。若使少康之君臣,此数十年中不忍而欲速,则身且不保,而况国乎。惟其潜也,若深渊之靓净,故其发也,如春阳之振动,惟其时也 第五十九回 七帝仁明享太平   却说帝杼弱冠,遭家未竞,与先王少康共历艰险。有英毅之资,师禹王行事。诸侯来朝,坐享安靖。甲辰年嗣位,庚申年崩,在位十有七年,寿三十有九岁,传子槐立,是为帝槐。于辛酉元年嗣位,东九夷来御,四方无事。享国二十有六年崩,传子芒立,是为帝芒。   丁亥年嗣位,众臣朝贺毕,帝芒曰:“朕欲同卿等,以玄圭宾于河东,狩于海,可乎?”众臣奏曰:“陛下溥施盛德,无有不可。”帝芒闻奏大悦。   次日帝芒排驾,执玄圭古聘贤用圭,王帝用玄圭,公用献圭,侯用信圭,伯用躬圭,子用榖璧,男用蒲璧,备祭礼,至河边祷告河神,祝之曰:   朕芒承祖天下,以摄万民,敢不取信于四方,而竞祖业。今朕祷尔河神,掷玄圭于河内,以表朕心。如朕不仁,神其降诸。   帝芒祷毕,以玄圭掷于河中。又同众臣起身至海。河海清平。帝芒回朝,天下太平。帝芒崩,遗命嘱咐,传子泄立,是为帝泄。   乙巳年帝泄即位,乃设早朝,百官奏六夷各遣使入贡。帝将所受之贡物,问众臣曰:“今外夷宾服,各献其万物,朕用何物以答之。”有臣出班奏曰:“臣闻太祖时,夷人贡物,止答之以土产,相沿已久。至太康失位,四夷皆叛,至帝相乃征外夷,迨四方平,然后来贡。今陛下宜赐爵,上封号,以来贡先后,为高下厚薄,则夷不敢背叛矣!”帝泄闻奏大悦,即命厚赏使臣,加封命之制爵,各为本地王位。夷使谢恩回国。自此俱各降服,无敢异心。   帝泄在位十有六年而崩,传子不降立,是为帝不降。辛酉年即位,享太平之国,五十九载而崩,寿七十岁。不传子传弟扃即位,是为帝扃。庚申年嗣位,亦享太平之国,二十一年而崩,寿四十岁。传子廑立,是为帝廑。辛已年嗣位,亦享太平之国,二十一年而崩,寿三十六岁。帝廑复传不降之子孔甲立,是为帝孔甲。   已上七帝,共治天下一百八十八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诸侯来朝,四夷宾服,群臣尊君。不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回 刘累醢龙贡孔甲   却说帝孔甲于壬寅年即位,专好鬼神之事,不正宫庭,不务德政,天下诸侯多叛,表云片入奏,只当不知。众臣谏之不听。一日天降二龙,一雌一雄,落在朝门之外。近臣奏知,帝问于众臣曰:“天降二龙,此何吉凶?”左部一臣名蔡史,出班奏曰:“天降二龙不升,乃祥瑞之兆。陛下出旨,有能养者,赐于养之,待其自升。”帝准奏,即出旨,召有能养龙者。右班部中闪一臣名邓云,上奏曰:“有刘累者,能善养之。”帝曰:“卿何得知?“邓云曰:“昔有晋叔安甚好龙,每求其嗜以饮食之,故龙多归,柔驯易制。无帝赐其姓董氏,封宗川侯。后刘累学养于董氏,臣故知其能养也。”帝闻奏大悦,即遣使宣刘累入朝。刘累随召拜伏阶下,帝曰:“今天降二龙不升,必要养畜待其自去,朝臣荐汝能养,故召汝至此,领去果能养否?”刘累奏曰:“臣果能因其嗜而养之。”帝喜,命领去养。   刘累随即出朝,分付手下之人,扛龙到家嗜养。平日亲自调和饮食。常进美味饮食于孔甲。孔甲甚喜,其赏赐甚厚。一日,其雌龙忽死,累潜醢此龙,调和烹进。孔甲食之,其味甘美,即封累为御龙侯。遂入朝谢恩。一日,孔甲思食前味,命使再着累雌雄龙醢进。累接旨大怖,自思死者可醢,生者何敢近去杀之。只得把两句闲言支吾,使臣去了,遂连夜逃于鲁县河南鲁山。   使臣见刘累逃走,回奏孔甲,言刘累逃走外国。孔甲大怒,命武士三百人,前去养龙池捉龙,杀而醢之。武士领旨,至养龙池,放干池水。正欲下手捉龙,不知龙乃灵物,见水干涸,翻身一摇,将三百武士,皆卷入池中。霎时间,天昏地暗,大雨滂沱,龙腾云而去。三百武士,可怜死于非命。帝都亦滂沱大雨,雷电三日方息,漂去民房无数,平地水深丈余。   使臣奏三百武士,皆渰死于养龙池。孔甲闻奏大惊,因而得病不起,旬日而崩。在位三十一年,寿六十岁。   传子皋立,是为帝皋。癸酉年即位,享国十一年,寿四十二岁而崩。传子发立,是为帝发,甲申年即位,享国十三年,寿四十岁而崩。传子履癸立,即桀王也,暴虐无道。不知还是如何? 第六十一回 桀宠妹喜杀龙逢   却说桀王于癸卯年即位,荒淫贪戾,力能伸铁,武伤百姓,自以为无故,变乱夏训。有佞臣赵梁,生得目露眉皱,耳反鼻勾,心怀不良。每暗奏桀,使行不正之事,天下皆怨。赵梁求有施侯贿赂,有施弗与,赵梁因恨之。知有施有女,欲取陷之,以消其恨。一日桀王登殿,众文武山呼拜舞毕,赵梁出班奏曰:“臣闻有施侯不仁,欲自为君,百姓皇皇,乞陛下制之。”桀曰:“既有此情,卿可代朕领兵五千伐之。”梁曰:“尚未知虚实,且不可动兵。臣闻有施侯有一女,名妹喜,生得天姿国色,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陛下发一道旨,臣领往彼国,取妹喜为妃,探其虚实。如肯送女入朝,即无反意。若是不肯,反情必矣。然后兴兵征之未迟。”桀乃好色之君,闻奏美女,满心大悦,即发旨着梁为钦差官,前往有施国,取美女入朝。   梁谢恩领旨,次日即行,数日到了有施国。有施侯出接至公厅,二人施礼茶毕,赵梁曰:“主上知明公有令爱美貌,差下官为媒,领旨前来迎取。令爱为妃,明公不日便是皇亲国戚也。有旨在此。”有施侯忙设香案接旨,开读毕,排筵款待赵梁。有施侯席上问曰:“是谁奏昏君,言我有女?”梁曰:“令爱为妃,第一好事,求之而不可得,何必询其奏者?此必明公相知人也!”有施侯曰:”女为后妃,某岂不识好事。但君昏淫,今诸侯多叛,吾女恐不得而善终焉。”赵梁笑曰:“国家大事,明公不可妄议。圣旨紧急,可收拾起行。”酒罢,各去安寝。次日,有施侯只得同女妹喜离本国,直送到帝都。   桀王登殿,群臣朝参毕,赵梁回旨。桀问曰:“有施侯反情有否?”梁奏曰:“有施侯反情未露,今亲送女朝门外,我主可宣问之。”桀闻奏,传旨宣来。有施侯同女妹喜,拜于丹墀之下。桀见妹喜美貌,神魂飘荡,因问有施侯曰:“闻卿造意谋反,果有之乎?”有施侯叩首奏曰:“臣受累朝圣恩,敢不竭心守法,并无异志。若有背叛,天使召臣,决不来矣!陛下可洞察之。”桀笑曰:“卿有此心,是不送女入朝。赦卿无罪。赐卿黄金一千两,白银八百斤,彩缎二千匹,加封忠贤侯,增禄千石。”命返国治政。有施侯谢恩出朝,即回国不题。   且说桀王自得妹喜之后,朝夕乐于酒色,月不一朝。诸侯皆叛。妹喜美貌无双,但有心痛之病,发时以两手捧在胸前,眉蹙不悦。国妇闻人称妹喜美貌,常将两手捧于胸中,两眉皱蹇,不知妹喜是生得自然之美,国妇疑是捧胸蹙眉之俏,通国之妇皆效之,捧心皱眉。桀宠妹喜,所言皆从。奏桀造琼宫瑶台,桀依之,百姓之财,差百姓作工,人民皆怨恨。又教桀以诸禽兽肉系树上,曰肉山脯林。开穴为池,倾酒作水,可以运船,糟堤可望十里之遥,曰糟邱酒海。选男女美色者,赤身裸体抱在池,一击鼓而低头向酒池,如牛饮者三千人。桀与妹喜大笑为乐。天地丕变,天上星殒,地出蝗蝻,泰山崩陷,伊洛水竭,灾异累见。   一日,桀王登殿,关龙逢上谏曰:“人君之治天下,当以谦益逊让,节用爱人,故天下安,而社稷宗庙固。今主上造琼宫瑶台、肉山酒池,用财若无穷,杀人若不赦,臣恐诸侯不朝,民心已去,天命不佑,将如之何?王盖不醒,必至于命丧国亡矣!”桀闻奏大怒,骂曰:“匹夫焉敢侮辱朕躬!朕有天下,犹天之有日也,日能亡否?日亡吾乃亡矣!汝乃臣下,敢出此不逊之言,以辱君父!”命武士推出斩之。群臣保奏曰:“关龙逢虽冒犯圣听,但忠直之言,每多逆耳。望乞我主,赦其死罪。”桀怒少息,命囚于狱中。群臣皆退,赵梁密奏桀曰:“关龙逢今辱君父,罪本该诛。不杀而囚之,恐后诸臣,见不杀关龙逢,冒谏纷纷,陛下不得安乐矣!”桀曰:“朕欲杀之,乃众臣保奏,故囚之狱,难以复杀。”梁曰:“陛下肯杀龙逢,何难之有?可发密旨入狱,使狱官缢死之。一则掩众臣之口,二则绝妄谏之路。”桀即然之,遂发密旨于狱官,将龙逢缢死。可怜忠臣躯命。   天下诸侯闻之,无不怨恨。自古忠直之臣,以谏忘其身者,遂自此而始。世道之大变也,圣人不出,遂退民以而为放伐。贤臣不幸,变都俞而为吁咈也。然其生其死,系一代之存亡。有天下者,何可不念与! 第六十二回 桀王囚汤于夏台   却说履一汤闻桀王囚关龙逢而杀之,叹息流涕,大哭曰:“关君之死,佞臣害之也。然似此天下,何日得安!”有人报知赵梁,梁大怒,次日入奏桀王曰:“履一乃关龙逢之党,陛下昨日缢死龙逢,履一背出怨言。”桀曰:“何以处之?”梁曰:“可召入囚之,以杜后之出怨言者。”桀曰:“然。”即召履一,而囚之夏台。自是无敢言桀之非者。   一日,桀王升殿,文武朝参毕,费昌出班奏曰:“臣闻履一未有罪过,陛下因何囚之?百姓见主上囚履一,皆为之不平。我主可释之,以安百姓。”桀曰:“履一背地妄言朕躬,故此囚之。”昌曰:“背地之言,未有实迹,我主不可罪人,宜速赦之。”桀曰:“依卿之言,释之回乡,不许在朝。”费昌谢恩,众臣皆退。履一得出夏台,拜谢费昌,即时收拾,竟回商国不题。   却说桀王缢死关龙逢、囚履一之后,愈肆无道。命民凿池通船,夜则下船,同妹喜并宫中男女杂处夜游。少有犯之者,即杀之。自是无休息,数旬不朝,群臣罕见。有太史臣终古,执表冒入后宫奏曰:“陛下荒废国政,三旬不朝,乐于酒色,忠臣谏者皆杀戮。今诸侯心变,各思背叛,臣恐天下不保。我主可速改过,杀佞臣赵梁以谢天下,使诸侯定,而百姓安,社稷幸甚,臣民幸甚!”叩首俯伏大哭。桀曰:“天下诸侯,勇不如朕,朕今自乐,又非并诸侯之国。赵梁无非一臣子,得何罪于天下,必欲杀之。朕闻民间夫妇,亦暖衣饱食,出入同行,人称其夫唱妇随,一有不睦,人皆厌之。朕为天下人主,岂无夫妇耶?何为好色!卿妄奏朕躬,本该赐死,姑念卿曩日曾记功,免斩。”一声喝退。终古见奏不从,屏气息言,愤怒出朝回府,深恨桀王不备德政,即带家属逃奔商国。   一日,桀召赵梁问曰:“前日终古奏天下诸侯多叛,若果有此,何以制之?”梁奏曰:“我主放心,此事不难。可会诸侯于京都,若诸侯至齐,主上以武勇示天下诸侯。诸侯观见主上武勇,决不敢反背。有未到者,会诸侯征之,以绝后患。此万无一失之良策也。”桀闻奏大悦,即发旨遣使,大会天下诸侯,俱于本年三月三日至京都以应会。旨到各国,各诸侯无分星夜起行,齐集城外。不知若何,且看下回便见。 第六十三回 桀王举鼎会诸侯   却说那夏桀王,生得面赤目暴,鼻勾齿露,须浓如戟,身长一丈,腰阔十围,善用开山大斧,重八十斤。三月三日早坐于殿上,三千御林军,燕翅分明,文武排列左右,十分威仪。众诸侯齐班入朝,山呼拜舞毕,桀王曰:“朕承先王基业,治天下二十余年,与卿等毫无相涉,但加租税,造作琼宫瑶台,故有一番多派,完日朕自当犒赏。众卿等有异心反背者,朕思未必如是合朕本意。念今卿等齐至,是决无反意。卿试看朕躬,我能一力可以举鼎,卿等试观之!”言罢,桀即离宝座,遂将座前禹王所铸鼎约有八百余斤,轻轻举起,遍示诸侯曰:“卿等有异心者,有朕力者,出班比试!”众诸侯皆大惊,唯唯应“不敢”而已。桀放下鼎,面不改色。命设筵宴,待众诸侯。   次日谢宴,诸侯皆知桀贪货财,各以珍宝献上,桀大悦。惟有仍侯、有缗侯,见桀汰侈,不入谢宴,带领人马先回。桀受诸侯礼物,一一点过,不见仍、缗二侯礼物,即大呼曰:“仍、缗二侯何在?”众诸侯奏曰:“二侯为本国多艰,故先回矣。”桀大怒,立命赵梁领兵二万,同韦顺侯追捕有缗侯。又命昆吾侯、顾命侯领兵二万,追捕有仍侯。分两路赶上,并灭国而还。桀王朝散,众侯退出。   那时天下诸侯,并不横虐,惟顾命、韦顺、昆吾三侯,与赵梁党恶,助桀乱政。四人既领命,穷力追赶,不二日,顾、昆二侯,追及有仍侯于济阳。有仍侯不知堤防,只说二侯亦回国者,正欲出车问朝中消息,被顾、昆二侯杀来,措手不及,可怜有仍侯措手不及,一时死于非命,众军四散逃走。二人寻夜去灭其国回朝不题。   话分两头,且说赵梁同韦顺侯追有缗侯至卢山,有缗侯回头,望后面尘土冲起,即札寨以待来兵。有缗侯生得白面长髯,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织锦绛红袍,坐下白马,手捻长枪,立于阵前。不时,赵梁、韦顺侯兵到,有缗侯问曰:“二位领兵至此为何?”赵梁答曰:“王上道汝不辞君主,背盟逃走,命我同韦顺侯赶汝回朝。少有不遵,奉令剑在此,则取汝之首!”有缗侯闻说,大怒曰:“朝中为汝一人奸佞,致君不德,贪财好色,尚敢妄自兴兵,而结怨于诸侯。今日至此,欲入我国,掠我民之财物乎!”赵梁听罢,大怒曰:“汝死期在即,尚不自知,敢大胆胡言!”举刀便斫,有缗侯绰枪相迎,一来一往,约战五十回合,不分胜负。韦顺见梁不胜,暗射一箭,正中有缗侯坐马胸堂,那马负痛,前蹄直立,有缗侯遂落于地。赵梁向前一刀,可怜死于非命,二军散走。正是天纵恶人。赵梁下马,割了首级,同韦顺侯领兵去灭其国不题。   再说桀王留各镇诸侯在朝,等候赵梁灭国回朝,以显兵威。不数日,近臣奏赵梁等两路兵回。桀命宣入,赵梁同韦顺、顾命、昆吾三侯入见,山呼毕,上奏追灭二侯国之事。桀大悦,四臣加重封赏。命大设筵宴于殿陛,召众诸侯齐至,各分序次坐定,酒行三巡,肴过五味。桀命止鼓乐,言曰:“朕困有仍、有缗二侯叛逆,故命赵梁等追灭,以此庆贺。卿等今回本国,无思反背朝廷。若有不仁,则以此为例!”众侯皆唯唯听命,连称“不敢”。宴罢而散。次日谢恩,各回本国而去。桀王自会诸侯而灭二国之后,益无忌惮,恣行乱政。不知如何,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四回 汤聘伊尹于莘野   却说成汤履一,自哭关龙逢之死,被囚得释回国之后,广修德惠,发政施仁,诸侯畏服,百姓感恩。知伊尹有才大贤,使人以币礼聘之。按《吕氏春秋》云:有侁氏因采桑,得婴儿于空桑,遂抚育长大。因涧瀍伊水,故命名伊尹。后改空桑为桐桑,言伊尹之母化为空桑。伊尹耕于有莘之野开封,商汤使臣至,致敬聘币礼。伊尹受之,即同使至见汤。礼拜毕,汤赐坐而问曰:“人言,视水见形,视民知治否?”伊尹曰:“明言能听,道乃进。君国子民,为善者皆在王官。勉哉,勉哉!”汤谢,又问曰:“今桀王无道,四海知之,百姓皇皇。足下深达事务,何以教我?”伊尹曰:“天下乃有德者居之。今桀王荒淫无度,不恤下民,神人共怒,百姓欲食其肉。我主若发政施恩,仁德播于四方,请侯咸服,足可以王天下。今诸侯叛桀者十有八九,我主可发文书,布告天下,诸侯同心,除暴去佞,民仰其德,则天下不难定矣!”汤闻之大悦,即发文书数道,布告各国诸侯,择定本年七月初一日,皆要起兵,会于帝都。诸侯得书,皆依期各点起本国人马,俱至帝都百里外下寨。   守关兵马闻此消息,飞报朝廷,近臣奏知。桀王忙召赵梁、韦顺、顾命、昆吾四人上殿,议曰:“今有履一,会天下诸侯反背。朕悔当初不杀之夏台,以有今日。卿等有何退敌之策?”赵梁奏曰:“天下诸侯之兵,皆是乌合之众。我主只召九夷之兵,足敌诸候之众,何忧之有!”桀大悦,即发旨三道,遣使往九夷。九夷知桀无道,皆不肯起兵。   使者回奏桀王,奏犹未了,报天下诸侯之兵,如潮涌而来,围得都城水泄不通。桀闻此报大惊,问四臣曰:“今兵临城下,将至壕边,九夷又不至,将如之何?”赵梁曰:“兵来将对,水来土掩,何必惧之!我主有万夫莫当之勇,况兵精粮足,臣等四人为左右翼,陛下亲临阵前,见诸侯先以君臣之礼说之,罢兵息战。诸侯皆知我主威武,谅不至败。”桀王准奏,命四臣下营点兵准备,次日出敌不题。   且说汤大会天下诸侯,惟葛伯侯不至。汤令打战书入城,晓谕百姓。桀次日手提大斧,领兵出阵,赵梁等列于马前。汤率众诸侯,亦齐出马,杀奔前来。桀问诸侯曰:“卿等为何不守本国,焉敢擅自会聚诸侯,兴兵到此,今欲何为?”众诸侯见桀技艺勇猛,俱不敢对。汤出曰:“汝自为君,国政不能修,用财若无穷,民遭涂毒,安得不与民除害,以平天下哉!”桀怒骂曰:“匹夫乃夏台之鬼,朕放汝归,不思恩报,反会诸侯背逆!”轮斧直杀过阵来,汤举枪敌住,大战四十回合。汤如何敌得桀过,枪法慌乱,气力不加,大败而走。众诸侯亦不救助,漫散逃窜。赵梁催动后军,赶众诸侯。桀单斧匹马,只顾追汤。   汤正在危急之际,忽一支生力兵到。其将生得面如傅粉,唇似涂硃,头戴金盔,身穿锦袍,白马长枪,姓费名昌杀到。桀回马举斧,与费昌交锋。汤回头见费昌敌住桀,即拍马夹攻。桀力战二将,乃骂费昌曰:“汝,我之臣,敢来助恶!”昌不答,只是厮杀。桀料不能胜,鸣金收军入城。   汤同费昌回营,拜谢曰:“某非足下救护,今日一命难逃,何日报德?”昌曰:“某为桀王无道,不纳忠言,弃职归隐,为聚义兵,故来救迟。”汤大喜,与伊尹曰:“烦先生代孤画计破之。”尹诺。 第六十五回 汤伊尹放桀灭夏   却说汤求计于伊尹,伊尹曰:“我兵无如桀勇,若以力敌,决难取胜,必须用谋以胜之。”汤曰:“何计可胜?”尹曰:“臣观桀王有勇无谋,来日出战,用十面埋伏计擒之。”汤曰:“全仗先生妙算。”一夜打点停当。   次日汤升帐,诸侯参见毕,伊尹曰:“昨日之战,若无费公至,则诸公皆为齑粉矣。本欲罪及列位,但念初战,未及次第,暂恕其过。某料桀王君臣,纵有万人之勇,难出某这一计。明日行之,诸公肯遵令否?”众侯各皆惭愧:“懊悔昨日之过,今愿听令。”伊尹大喜曰:“诸公如肯向前,再无有不胜之理。”先令费昌曰:“烦公明日战头一阵,只可诈败,不要取胜。”昌领计去了。尹又曰:“请主公来日居第二阵,等费昌诈败走过,主公出敌住,亦要败,不可胜,引至埋伏之处,自有接应之兵,不可有误。”又令众诸侯曰:“此去地名鸣条坡,主公可去各寻丛杂树木处,分作十里埋伏。桀王追兵赶至,放炮为号,十面杀出,桀有万人之勇,插翅难飞,必能擒矣!违令者,定按军法。”众诸侯俱领计去了。汤问曰:“只恐桀知计,不肯追来。”尹笑曰:“昨日众侯怯敌,不战而逃。今诸侯迎敌,必不堤防,料定赶来,擒桀之功,在指顾间矣!”汤大喜,各去准备不题。   却说桀王入城,聚众臣议曰:“昨日之战,非费昌生力兵至,履一已被擒矣!”赵梁等曰:“以我主天威,勇敌万人,昨日众侯不战而逃,其怯可知。若知时势,退兵便罢。倘不识时务,我主明日独战履一,臣同三侯战众侯,必要擒获履一,方可回兵。在此一战,天下定矣!”桀王大悦。近臣奏履一打战书,约明日必决强弱生死,方肯休兵。桀大笑,赵梁问曰:“陛下见战书大笑,臣不识笑何事?”   桀曰:“朕非笑他事,笑履一死已临头,兀自不知。昨日若非费昌,命遭朕手矣。今不退兵,尚敢下书约战,强勉出此大言,朕故笑之。来日卿等用心,看朕必擒履一,而后罢兵。”赵梁等皆呼万岁。   次日平明,桀王同赵梁、三侯出阵,费昌出马迎曰:“昨日明放走入城去,尚不自省避位,请罪于诸侯,让有德者为君,今日自又出战!”桀王笑曰:“昨日履一非汝,已作刀下之鬼矣,何不叫履一出来,汝替死乎!”费昌不答,持枪望桀便刺,桀举斧交还。战二十回合,昌诈败走,桀赶来。汤接战住,桀大怒,未及数合,汤诈败走。费昌又出敌住,与汤轮流诱敌。桀杀得性起,恨不得平吞了汤,令赵梁、三侯催兵赶来,不知是计,务要擒履一。   汤且战且走,至黄昏时,追至鸣条坡,正是埋伏之处。只听连珠炮响,众诸侯四方八面,一齐杀出。汤与费昌杀回,拦住去路。夏兵见伏兵齐出,不战自乱。费昌一枪刺赵梁于马下,众军上前,乱刀乱枪,戳为肉泥。此为佞臣之报,桀王心慌,首尾不能相顾,只在军中乱窜。二侯皆惊惧,莫知所措,俱死于乱军中。桀王拼死杀开一条血路而逃,正走之间,只见火把齐明,一支人马杀至。桀大叫曰:“前又有兵,天亡我也!”不知桀王性命如何,下回便见。 第六十六回 桀王丧国走南巢   却说桀见人马至近,乃葛伯侯一支人马,未曾会合,故于此处相遇。葛侯见桀杀得力尽筋舒,葛伯侯旁奏曰:“履一有文书,会臣叛逆,臣未敢为党,恐我主有失,领兵来迟。失救,臣之罪也。鸣条坡兵甚勇,难以抵敌,不若奔走三朡之国,再作别图。”君臣二人走三朡国。夏兵逃得命回者,报说赵梁、韦顺、顾命、昆吾俱死乱军中。桀问曰:“彼兵入我都城否?”卒曰:“小人等只随天王逃命,不知都城之事。”桀哭曰:“朕之爱姬,不知可逃走否?”   桀方入三朡城,坐尚未稳,小卒来报,后兵追至,将城围得铁桶一般。桀问葛伯侯曰:“似此奈何?”葛侯曰:“此去南巢城不远,其城坚固。臣为前部,我主断后,杀出重围,走往南巢安徽巢县,方可栖止。”桀闻言,令三军饱食。葛侯当先,桀王继后,杀出三朡城,与汤兵大战。费昌、葛侯交锋,未及十合,葛侯被费昌刺死。桀猛勇,无人敢阻,遂拼死杀出,径奔南巢城,坚闭不出。   汤欲围南巢,伊尹曰:“不可。今桀穷矣,追之无益。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主可同众诸侯回兵,入帝都以正大位,而安百姓。”汤依言,即传令同众诸侯入帝都。帝都百姓,家户皆排香案迎接。汤走马登殿,左右报曰:“妹喜闻桀王战死,投井身亡。”汤命葬之。又报赵梁、韦顺、顾命、昆吾四人家属,皆被百姓杀死。汤曰:“此数贼臣,皆百姓之切齿恨者,勿论。可急出榜安民赦之。”百姓鼓舞大悦,开桀府库,赈恤老幼,大赏三军。令设筵宴,大会诸侯。众诸侯齐声言曰:“今汤王仁义布于四海,恩德著于天下,今与民除其大害,宜立为王,以正大位。”汤曰:“不可。天下非一家之有也,惟有德者,可以居之。某德薄才疏,难承帝位。”诸侯皆曰:“明公仁德昭著,功绩盖世,今辞不王,谁敢王之?”汤三让不受,众诸侯皆顿首大哭。汤见众诸侯诚心,只得即天子之位于亳城今河南偃师。   桀王在位五十年而亡国。夏朝传君一十七世,受祚共四百五十八年。不知后来若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七回 汤即位除网三面   却说成汤王,名履,乃黄帝之后,契十四世孙也。初帝喾有次妃名简狄者,祈嗣于高禖,有玄鸟之祥,遂生契音谢。契事唐虞为司徒,教民有功,封于商,赐姓子氏。契生昭明,昭明生相土,相土生昌若,昌若生曹圉,曹圉生宜,宜生振,振生微,微生报丁,报丁生报乙,报乙生报丙,报丙生主壬,主壬生主癸,主癸娶扶都氏为妃,见白气贯月,意感而生履一。履一生而神灵,勤谨和缓以承国,封为商邱侯。因哭关龙逢,被桀囚禁,得释归商国,布德施仁,民心归之。桀王无道,汤不得已,会诸侯以正其罪。桀奔南巢,众诸侯遂立履一为帝,是为成汤,以承夏天下,国号曰商,都于亳。以水德王。   乙未年,成汤即位,群臣众诸侯朝贺毕,封费昌为御侯,以伊尹、仲虺为相。反桀之事,以宽治民,除邪去虐,顺民所喜,远近归之。乃改夏之正朔,不以建寅为正月,色尚白,牲用白,以白为徽号,服哻音鼾冠皆白色,衣亦缟。其图书曰归藏,刻坤乾震巽坎离艮兑,以列卦象。大宴诸臣而散。   一日,汤王早朝,聚集两班文武,拜舞山呼毕,王宣伊尹问曰:“朕闻古者立三公、九卿、大夫、列士者,何也?”尹奏曰:“三公者,通于天道者也。九卿音,通于地道者也。大夫者,通于人事者也。列士者,明于法度者也。三公所以参五事,九卿所以参三公,大夫所以参九卿,列士所以参大夫,是谓事宗。事宗不失,内外若一,是谓大顺也。”王闻奏大悦,即立三公、九卿、大夫、列士之官。又以庄山之金铸币,救民之无饘子女者。通有无于四方以赈之,民以是不困作。苑囿取时兽以奉宗庙。是日百官朝散。   一日,王巡狩于安邑,见民张四面之网,刖捉禽兽,祝之曰:“从天坠者,从地出者,从四方来者,皆罗吾网。”汤王见之,叹曰:“用此网,则种类绝矣!”即唤民曰:“朕闻凡人作事,宜留一线。汝等今作此网,四面尽布,鸟兽无逃之处,岂其欲尽之乎?噫嘻,尽之矣,尽之更无鸟兽也!必开去三面,以存其种类,四面之网,再不许用。如有犯者,朕决斩之!”民皆叩首曰:“小民等愿解去网三面,不敢再犯。”王见奏大悦,即颁旨通行天下,俱不许用四面之网。王对天祝其鸟兽曰:“欲左者左,欲右者右,欲高者高,欲下者下,不用命者,乃入此网。”众百姓见王所祝之言,咸自相语曰:“王之德及禽兽,我等何敢不从。”于是四十六国诸侯,皆来朝贺称颂。王自此天下大治。   一日坐朝,有南巢使至,奏云:“桀王崩于亭山。”王闻奏泪下,命臣往南巢,以天子礼葬于亭山,封夏之后,以承其祀。汤王原放桀南巢,不追灭之,容其改过。不想三年之间,桀思妹喜,抱郁而亡。九夷闻汤王德政,皆来朝贡,王以厚礼答之而回。 第六十八回 六事自责雨桑林   却说汤王一日升殿,众臣山呼礼毕,王曰:“朕自受命以来,四方降伏,外夷来贡。但岁岁有旱荒表进,非东旱,则西旱,非南旱,则北旱。今经七载,何以制之,使天下得安太平。朕昼夜思之,全无长策。卿等有识制之之法否?”太史官唐厥出班奏曰:“此乃上天之怒,方降大旱。臣今占之,若免大旱,当用人祷之,可回大怒,即有甘霖。”王曰:“任何处祷之?”唐厥曰:“桑林之野,有桑高十九丈,常闻有天仙于上。若欲祷之,可备人头往祭。”汤王曰:“朕闻上天之爱人无已,而谓其当以人祷,是诬天也,万无是理。朕所谓请雨者,欲以救民,何忍杀人而祷雨。若以杀人,朕请自当!”遂斋戒沐浴,剪发断爪,身膺白茅,以为牺牲,素车白马,来日同众文武百官,亲往桑林祷之。当日朝散。   次日汤王排驾,直至桑林之野。登坛列祭,焚香再拜,祷告曰:“臣履一蒙众诸侯推举汤代夏,今九载矣,天下旱荒者七年,非东旱,则西旱,非南旱,则北旱,民不胜其苦。莫臣有过,以于上天之怒。臣今剪发断爪,身膺白茅,以为牺牲,望上天无以余一人之不敏,旱伤万民之命。今臣恳告上苍,为君者,止有六事而已。”乃自责曰:“政不节欤,民失职欤,宫室崇欤,女揭盛欤,苞草行欤,谗夫昌欤。如有不道,灾责一人。”言还未已,大雨方数千里,凡旱之处,皆得润泽。   岁复大稔音忍,天下欢洽,民安乐业。遂作桑林之乐,名曰大濩。以享天地宗庙。制官刑。作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以伊尹为阿衡。迁九鼎于商邑。在位十三年,寿百岁而崩。   太子太丁早卒,次子外丙立二年而崩。三子仲壬立四年而崩,立太丁长子太甲即位太宗,继承天下,立位于骨爪嗣宫曲沃。不知太甲为君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鉴论曰:太史公记汤王太丁早卒,外丙立二年,仲壬立四年,相继而崩,然后伊尹立太甲,非其实也。何以知非其实?二帝官天下,定于与贤;三王家天下,定于立嫡者,敬宗也。敬宗者,尊祖也。尊祖者,所以亲亲也。兄死立弟者,所以敬宗尊祖,且本支乱,面争夺起也。岂亲亲之道哉!然成汤伊尹以元圣之德,僇有帝业,乃舍嫡孙而立诸子,乱伦害制,开复嗣争夺之端乎。公惠仲子,舍孙而立子,言偃问曰:礼欤?孔子曰:否。夫孔子殷人也,宜知其先王之故矣。而不以立弟为是,此以仪礼知其非者一也;夫贤君必能遵先王之道,不贤者反之,以殷世考之,自三宗,以及祖乙、祖甲皆立子,其立弟者盘庚耳,必有所不得已也。岂有诸圣贤之君,皆不遵先王之训,而沃丁小甲中才之君反能也,此以人情知其非者二也;商自沃丁始立弟。太史公阳甲之纪曰,自仲丁以来,废嫡而更立诸弟子,或争相代之,比九世乱。以其世考之,沃丁至阳甲立弟者九世,则仲丁之名误也。沃丁既以废嫡立诸弟子,生乱为非,则成汤未尝立外丙,仲壬亦未立,然是成汤者为乱制也,何罪沃丁乎。此以荒废知其非者三也;唐李淳风通于小数,犹能逆知帝王世数,又有邵康节历数知来,其作皇极经世史亦无外丙仲壬名世,此以历数知其非者四也。经史注者义耳,史所载者事耳,事有可疑,则弃事而取义可也。我有可疑,则假事以证义可也。若取事而无义,则虽无经史可也 第六十九回 伊尹奏后废太甲   话说太甲,乃汤王嫡孙,戊申年四月即位,伊尹辅政。太甲不明厥德,颠覆汤之典刑。伊尹谏曰:“人君丧国,皆为不明厥德,颠覆其法,不纳忠言。今我主乃汤王嫡长孙,先王除暴未满二十年,君上不速改过,勤治国政,恐诸侯来朝,公论何以处之?”太甲曰:“国家之事,有卿裁决。朕今为君,又未贪酒好货,诸侯论朕何事?数端俱是小节,只作无益之事。”伊尹见谏不听,郁郁不乐:“伊尹蒙成汤不弃,聘我会诸侯,去其暴虐残列,以安天下。不想未二十年,出此荒政败德之君,天下不久,必属他人矣。”一夜无寝。   次日即入朝,会同众文武曰:“今主上不明厥德,颠覆祖刑,难以为君。今日会同列位,奏太后别立新君,废之为侯,列位之见何如?”众文武曰:“明公此议,所见甚当。”伊尹见众臣皆然,即率入后宫,同奏太后,备言:“太甲为君,不明厥德,颠覆先君典刑,臣等累谏,纯不听从,难以为君。今臣等公议,欲废为侯,安置桐宫河北临漳。未敢擅专,伏候太后懿旨发落。”太后闻奏;言曰:“太甲不明,既不可为君,废一帝,必当立一帝。太甲若废,则立何人为君?”伊尹奏曰:“臣暂摄国政,俟有德者居之。”太后谓众文武曰:“汝诸大臣,公论同否?”群臣奏曰:“所议皆同。”太后曰:“众见既同,可宣太甲来。”太甲随宣至,拜伏于地。太后曰:“汝祖得天下,皆赖伊先生之功劳,今同众文武,奏汝不明厥德,颠覆祖刑,谏汝不听,公议废汝为桐宫侯。可解下印缓,即往桐宫而去,毋得有违国法也。”太甲默然,只得解下印绶,垂泪拜辞太后,往桐宫而去。伊尹奏太后曰:“臣暂摄国政,玉宝是太后执掌。臣为宰辅,只统摄天下之事,太后但放心,臣决无异志,”太后曰:“卿之忠,妾亦知之,诚无负先王之志为美。”伊尹谢恩而退。   次日,伊尹斋戒沐浴,登天子之位,以摄国政。当国以朝诸侯,虽居天子之位,只着诸侯服色,坐于天子位之旁,以当诸侯。诸侯知伊尹无异志,亦各遵依,皆至朝堂,众各悦服。伊尹令排筵宴,款待诸侯。伊尹曰:“臣不得其君,臣之不幸。君不得其臣,君之不幸。君臣和合,天下无不治者矣。今尹与列公不得其主,乃大不幸也。尹本无才德,敢代摄国政,以朝天下,今日之事,实出于不得已也。每欲归耕,恐以小义而弃大事、故不敢偷安,权理同政,以俟太甲悔过自新,然后复其大位。今列公回国,明陈政教,所当为者谨遵法度,必广修德教。”众诸侯各唯唯听命,拜辞回国。自此伊尹摄政三年,天下大治。开诚心,秉正嫉邪,去奸佞,姑置不题。   话分两头,且说太甲自往桐宫而来,洗心涤虑,自怨自艾,处仁迁义,身居桐宫,并无怨言。伊尹使人觇之,回报见伊尹,伊尹回奏太后,言:“太甲今居桐宫,养德改过,兢惕自持,奏知太后,太后可发懿旨,以冕服印绶,迎接太甲回朝。”太后闻奏大悦,即颁懿旨,赍冕服往桐宫,迎太甲回朝。使至桐宫,见太甲,奏知前事,献上冕服。太甲大喜,即排驾同使回。伊尹率百官出郭外迎接。   太甲复位,众臣庆贺,山呼毕,太甲宣伊尹上殿,命赐坐,慰劳之曰:“国家赖卿扶持之功,他日列于旗常,垂万世不朽也。”伊尹曰:“愿陛下自今洗心浴德,以社稷为重,兢兢业业,天下何患不治平也!”太甲大悦,命设宴以待群臣,月上而散。自此日修厥德,保惠庶民,不敢侮于鳏寡,诸侯咸归,号为太宗,治天下三十三年,寿六十一而崩。崩之日,民皆嚎哭罢市,如丧考妣。传子沃丁立。   或问:孔明四出祈山,骂死曹真,大败司马懿,长安不日可得。可恨刘禅昏淫,黄皓受贿,信听奸侫言,召回孔明,可惜前功尽废矣!孔明岂不知刘禅之懦,黄皓之侫乎?当时何不效伊尹废太甲之例,废刘禅自摄国政,岂不顺天行道?只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岂孔明不知有伊尹之规乎?岂孔明不知刘堪之贤可立乎?使三分天下,至司马得一统者,孔明之赐也。或云:三国时不比商世,不能行伊尹之事,废禅自摄国政。答曰:国政固不可自摄,废禅辅堪为君,亦无不可。或又曰:孔明未出茅庐,已知三分天下定,故如是行。答曰:若以三分为定,亦不必六出祁山将兵书授姜维矣。愚曰:虽天数付之侫臣贼子,若孔明宜行伊尹之事,则内有贤君主国,外有孔明主兵,姜维为之参谋,而魏吴百万之众,铜铁为城,难逃师徒掌握中矣。或又问曰:公无抱不平,若非天数付司马,上方谷孔明计成,天不降滂沱大雨以灭烟火,孰能御以救之不死。夫司马父子一死,孰为晋朝?孔明见天降雨,以救出司马父子,亦叹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何待公今日不忿议论。答曰:噫,皆如公言,则人生不必论善恶,人生不必论长短,人生不必求名利,人生不必行计较,皆坐待天而安排至也,吾何敢信诸!闻古云,作善天降之百祥,作不善天降之百殃。若人生坐而待数,而数果有定,作善作恶,亦无有也。吾终有不平焉!吾为释弟子观佛教云:不思善,不思恶,不取不舍,心如虚空,能含万物,直心正念,即能成佛。若言万事皆有定数,不由人为吾宁遵释教,学做佛也罢。呵呵 第七十回 沃丁承位哭伊尹   却说太甲复位二十七年而崩,于辛巳年传子沃丁嗣位。治政七年,一顺伊尹所行之事,委任贤臣,朝野清宁,天下太平,民心大悦。一日升殿,众臣奏曰:“今相国伊尹,病甚沉重,乃前朝功臣,主上宜亲往看之。”沃丁闻奏,大惊曰:“卿等何不早奏?”即命排驾往相府。人报知伊尹,尹命子伊陟,移卧榻于东牖下,以南面尊君之位,然后迎驾入室。帝见尹疾沉重,问曰:“卿之症,何一旦至此?”尹曰:“臣年老矣,气血衰败,继之风痰,自是沉疴也。”帝垂泣曰:“朕父子皆赖卿扶持,何以酬之?”尹曰:“为臣尽忠,为子尽孝,此古今大义,是臣分内事,何得言酬?陛下登明若视民如伤,其恩足以答天地,臣虽死于九泉,朽骨亦沐恩万万矣。”帝曰:“卿其保重,朕自知之,毋劳过虑。”驾遂回朝。   次日伊尹卒,年一百九岁。子伊涉入朝报丧,帝与文武皆大哭,命陟回宅,以天子之礼葬之,祀以大牢。陟谢恩而退。帝亲临葬祭,以报其德。时天下大雾三日,群臣奏知沃丁,帝曰:“非雾也,乃上天为伊尹惨淡矣。”其墓离汤王陵七里,今古迹尚存焉。帝自尹葬后,凡升朝,若言及尹之事,未尝不流涕。命传旨,晓谕诸事,一顺尹前规,毋许少逆。   沃丁在位二十九年而崩。立弟太庚为君,于庚戌年即位,享国二十有五年而崩。太庚之子小甲嗣立,于乙多年即位,享国十有七年。小甲无嗣,群臣立雍己为帝,于壬辰年遂即位,凡天下诸侯或不至朝者,雍己置而不论。在位十三年而崩。众臣立雍己之子太戊遂登帝位中宗,众臣朝贺毕,太戊拜伊尹之子伊陟为相。   太戊自登极后,颇怠政事。忽一日,有祥桑二株,忽然而生于朝殿,三日后长有三丈余,大有两围。又有谷生于殿阶,高有六尺余。太戊升殿,群臣山呼朝见毕,帝宣伊陟问曰:“今有桑谷生于殿庭,七日就长数丈,大有可拱,但不知主何凶吉?”陟奏曰:“二木于正殿交合,不恭之罚。谷生殿庭,以为如野地。此皆不祥之兆。君之政其有厥钦?我主若有过,无论大小,宜速迁之。古云妖不胜德,必可转祸为福。”帝闻此奏,自知怠政,面有惭色。即颁旨大赦天下。百官朝散。   帝自此修先王之德,明养老之礼,问疾吊丧,早朝晏退,广行仁政。至旬日,帝设朝,见庭殿桑枯死,谷亦不见。帝问群臣曰:“前桑谷生于殿阶,今朕升殿,为何谷不见,桑自枯?”伊陟出班奏曰:“前臣曾奏妖不胜德,今果桑枯谷隐,此乃主上改小过,行大道,故德胜妖,而妖自亡矣。君能久修德惠,永保无疆!”帝大悦,赐宴众臣。陟又奏曰:“有臣巫咸、紫扈二个,贤孝忠直,俱在外藩为官,我主可取而用之,使明君左右得人;天下无不治矣!”帝准奏,即发旨差使,命宣二人入朝辅国。治政三年,远方四夷之国,皆遣使纳款,重译而至者,大小凡七十六国。大修汤王之典,益行仁政,天下大治,商道复兴,众诸侯朝贺,进号中宗。   太戊在位五十七年而崩,寿九十有九岁。群臣百姓无不伤感。立太子仲丁嗣位。不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论曰:伊尹实德光辉,力量忠厚,朝廷服之而不致疑,嗣主亦竟以是率德,为商令主。伊尹之用权,不可学也,非圣人而能之乎!古今善于用权者,莫如伊尹;善于论权者,莫如孟子。孟子曰,有伊尹之志则可。孟子亦不敢以此自任也,况余人哉。愚观历代之臣,惟有孔明可学而不肯为者哉 第七十一回 仲丁会巫咸征夷   话说仲丁于己未年即位,群臣朝贺礼毕,伊陟出班奏曰:“今毫有河决之害,诸侯朝贡者,皆水淹阻,多不能至。我主可迁都于嚣今河南敖仓旧地,以便四方来者。”帝依奏,命迁都于嚣。   仲丁升殿,传表官启奏:“今有西方蓝夷作乱,拥兵十万,杀至边庭。”帝大惊,问群臣曰:“蓝夷作乱,扰害生灵,卿等何以处之?”伊陟奏曰:“蓝夷有勇无谋之辈,陛下勿虑,可命巫成为帅,白有作先锋,督兵征之,自然平服。”帝转忧成喜,即命巫咸、白有,领兵三万,去征蓝夷。咸、有领旨辞帝,点兵而行,一路无词,早至西关不题。   却说蓝夷面皆蓝色,乃西番国王姓陈名严,生得蓝面红须,竖眉阔口,身长九尺五寸,使大刀,骑赤牛。有臣方风,面亦蓝,身长九尺,用大斧。排下阵势,以待商兵。小军飞报巫咸,咸即唤先锋白有分付曰:“汝可先领一万人马,以见头阵若何?”白有得令,领兵下得关来,飞马出阵,耀武扬威。怎生打扮,但见:   头戴紫金盔,朱缨乱舞。身穿红锦袍,百花攒补。坐下马似欢龙,马上将如猛虎。生得面如傅粉,唇若硃涂,不亚灵官出天宫,果然神将临队伍。挥戈下东关,乘胜来西土。   两阵对圆,白有出马,方风临阵问曰:“商将留名。”白有答曰:“某乃先锋白有是也。汝何人氏,亦留名来。”方风曰:“吾乃蓝王先锋方风是也!”白有曰:“汝等不守本土,而寇我边关,害我人民,意欲何为?”风曰:“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汝商王子孙,历年已久,理合让有德者居之,何尸位贪禄?今我主蓝王,仁德昭著,早以天下让之,免动刀兵相争,杀害生灵,岂不美哉!”白有大怒,持抢便刺,方风举斧交还,大战四十回合,不分胜负。巫咸关上看见,即令鸣金收兵。两家罢战,各自回营。白有来见主将,禀曰:“小将正欲拿方风,元帅何故鸣金?”巫咸曰:“吾见番将勇猛,不可力胜,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容吾思一计,明日破之。”白有躬身而退。   次日巫咸升帐,小卒报蓝兵讨战。咸召副将转成分付曰:“汝可领人马一万,去关左右埋伏,各执长枪短刀,但有蓝兵入关,枪刺马上将,刀砍马下足,不可有误,违令者斩!”转成领令去了。又令白有曰:“将军出阵,只要诈败,不可取胜,引彼入关,假作闭门不及之状。蓝兵乃有勇无谋之辈,见败入关,门团不及,彼必忿力抢入,吾伏兵杀出,汝可杀回。蓝夷君臣此回不死,亦九分没气矣!”白有领令,下关出阵。   巫咸分拨已定,亲自督兵,怎生打扮,有诗为证:   头戴凤翅盔,身穿蜀锦袍。   骑坐紫骝马,手提斩将刀。   左悬双股剑,右带九丝绦。   面白长髯黑,英雄志量高。   一马当先,立于阵前。那边蓝王陈严出阵,先锋方风保护。陈严曰:“汝等不识世务,商家传位已久,该让有德者居之,何伤饥食饱,贪位尸禄?汝等降吾,亦不失臣职,败后思迟,悔之晚矣!”巫咸曰:“汝不守本土,妄自兴兵犯边,是自取死,尚敢乱言耶!”把手一招,白有拍马直取陈严,方风敌住白有,战三十回合,白有虚揜一枪,诈败望西关而走,蓝兵忿力追来。   商兵故弃刀枪,走入城中。蓝兵见城门欲闭不及,各各争先抢入,只听得一声炮响,转成领兵左右关前杀出,枪刺马上,刀斩马下,蓝兵退走不迭,惊慌乱窜。白有整兵杀回,商兵无不以一当百,杀得蓝兵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方风左冲有撞,不能得出,杀至城边,正遇蓝王。方风曰:“幸主公在此,速跟臣杀出,庶脱此重围!”蓝兵十万,可怜只存数千人,却似丧家之狗,连夜逃回本国而去。白有追之不及,亦收宾回入关中。   巫咸大获全胜,众将献功毕,出榜安民,百姓鼓舞大悦,大赏三军,班师回朝。仲丁升殿,巫咸、白有、转成入见,山呼拜舞毕,帝闻征蓝夷得胜,劳之曰:“巫卿真干国良佐也!”重赏三人,命大排筵宴,以庆太平。群臣谢宴而散。   一日仲丁有疾,召众臣以托后事。伊陟同巫咸、紫扈至卧榻前,拜伏问安。帝命平身,与伊陟曰:“朕父子得卿父子辅政,挽回大地,论功莫大于卿父。卿荐巫咸、紫扈二人,巫咸征蓝夷有功辅国,紫扈佐朕,大有辅导。朕今病笃,自知不瘳,朕无子嗣立,可扶弟外壬继位,仗卿等忠义辅政。”言罢而崩,在位十有三年,寿四十有七岁。葬于嚣之洞山。 第七十二回 祖乙迁都修河决   却说仲丁崩,无子,传弟外壬立,于壬申年即位,享太平国十有五年而崩。亦无子,传弟河亶甲立,于丁亥年即位。   时嚣都有河决之害,又不便诸侯朝贡,一日河亶甲升殿,众臣奏曰:“前先帝为毫都河决,伊涉奏迁都于嚣,今嚣又河决,不便诸侯朝贡,惟相地坦可都。我主宜迁都之。”帝准奏,即命迁都于相。都相九载而崩。传子祖乙立,于丙申年即位。巫咸病卒,帝赠封征夷侯,以其子孟贤为相。帝在位贤明,得孟贤辅佐,诸侯拱服,天下大和,商道自此复兴。   一日帝升殿,众臣奏:“相都又有河决之害,可迁都于耿又名邢。商代自祖乙至阳甲时于此建都。故址在今河南温县东。帝闻奏怒曰:“毫有河决之害,迁都于嚣,又河决上害,迁都于相。今相又有河决之害,又迁都于耿。倘耿又有河决之害,教朕迁往何处!联闻古有洪水之害,舜命禹治之,八年而成功,三过其门而不入,教民开河筑堰,千辛万苦,方得安流。今历数百年,人民不患河水之害。岂数十年来,累次河决,几遍迁都,汝诸臣就无一人继前贤之志者?只是迁避,何日方了?朕闻修造二者,造难而修易。前禹王能造,后岂无人可修?只教朕迁都,倘四方之河皆决,朕却避于何地?汝诸臣宜从长计议,以修补河决,庶人民则不受其害矣!”孟贤出班奏曰:“主上遍目诸臣,皆无如禹王之万一。今请圣驾暂避于耿,然后再择能臣,在各处修补之,可得两便。”帝准奏,即发旨往耿迁都。   一日至耿,升殿,众臣朝毕,帝曰:“朕虽迁都于此,无河决之患,第亳、嚣、相等处河决,何人可往修补?”孟贤奏曰:“臣知前将军白有之子白方,甚多才能,陛下可命修毫决。又紫扈之子紫长,亦有才干,命修嚣决。   又余远德之后余椿,才亦可用,命修相决。此三人差行,便可指日告成,河决不足虑矣!”帝闻奏大悦,遣使宣三人入朝,拜伏殿下,山呼礼毕,帝曰:“朕为今亳、嚣、相三方河决,孟贤举卿三人,前去修补,卿三人可尽心主事,成功回朝,朕不吝封赏。”余椿奏曰:“臣虽不才,不能效始祖禹王善治洪水,敢不竭犬马之力,以报陛下。不能修补河决,要臣等何用!”帝见奏大悦,各赐金花二朵,御酒三杯,彩缎二表里,鼓乐出朝。   三人谢恩,各领五千人马,分别而行。白方往亳,紫长往嚣,余椿往相,各至地方修补河决。教民凿石阻塞,荡处开沟,通水入河,使其归源,不致泛流,种种有法,遂不受害,民皆大悦。三年三处,并俱成功,回朝复命。   一日帝升殿,群臣朝参毕,传表官奏曰:“今有三路治水官回朝,未敢擅进,请旨传宣。”帝曰:“宣来见朕。”余椿等三人入见拜舞毕,帝问曰:“卿三人前去亳、嚣、相三处,修补河决,功完成否?”三臣奏曰:“靠主上洪福,臣等各至其地,审势而行,教民等当开处开,当塞处塞。小水会至溪涧,大水会至江河,民安乐业。臣料永不崩决矣!”帝闻奏大悦,各封为诸侯,每赐黄金百两,白银五十斤,彩缎千匹,设宴以待。众臣谢恩而散。   未数月,帝忽痁寒疾不起,于甲寅十二月而崩,在位十有九年。传子祖辛立,于乙卯正月元日即位,享太平国凡十六年而崩。传弟沃甲立,于辛未年即位,享太平国三十有五年而崩。传子祖丁立,于丙午年即位,享太平国三十有二年而崩。传子南庚立,于戊辰年即位,享太平国二十有五年而崩。传子阳甲立。不知后事若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三回 盘庚作书复兴商   却说阳甲为帝,于癸巳年即位。天下诸侯为自仲丁之朝,至阳甲朝,凡九世矣,朝中废嫡更立,争乱不息,天下诸侯皆不来,朝有旧贤臣俱丧。阳甲溷治天下七年而崩,传弟盘庚立,于庚子年即位。群臣朝贺毕,是时商道衰微,诸侯不朝,帝甚聪敏,乃自作《盘庚》三篇,内皆六善,曰   以常旧服正法度,一也。   图任旧人,二也。   无或敢伏小人之攸箴,三也。   以人情事理,反覆训谕,开导民心,使之通晓,无纤毫恃尊凭威之意,四也。   莫厥攸居,始以无戏怠为戒,五也。   叙钦有德有谋之人,而不屑好色,六也。   以此六者,教谕臣民,得汤之政,天下士民,无不欢心。自此商道复兴,帝改国号曰殷,天下诸侯依旧朝贡。   一日盘庚升殿,群臣奏:“耿都复有河决之害。”帝闻奏传旨,仍迁都毫,差臣益新命沿习旧制,修补耿地河决。但民见河决,见其移毫,皆有怨诽。帝终不发怒,引咎自责,益开众信,反覆告谕,以口舌代斧钺,忠厚之至,民心复悦。故殷道而得复兴也。   盘庚在位二十有八年而崩。传弟小辛立,于戊辰年即位,众臣朝贺毕。   时殷道又衰,天下诸侯又多有不朝者,小辛亦不问罪,在位二十一年而崩。传弟小乙立,小乙为世子时,悉知民事艰难,但时又不竞,于戊子年即位,至甲寅,治天下二十六年。有臣亶音旦父,奏迁豳彬县于岐凤翔,改国号曰周。复修后稷公刘之业,积德行仁。   一日小乙升殿,传表官奏:“有狄人领兵侵豳,又欲攻岐。”帝闻奏大惊,问群臣曰:“狄人作乱,兵至豳地,不日来岐,何策退之?”亶父出班奏曰:“夷狄之性,多疑不常,可布散流言,扬说会天下诸侯之兵,去取其家国,必走回走矣!”帝准奏,即命行之。果然狄人闻此消息,恐家国有失,即忙漏夜退回本国而去。于是豳围得解。亶父即令工匠筑造城池,三月成城,一载成邑,三年成都,诸侯复朝,而民伍倍其初。小乙在位二十八年而崩,传于武丁嗣位高宗。 第七十四回 武丁版筑得傅说   话说武丁居丧,三年不言,既免丧亦不言。于丁巳年即位,群臣朝贺毕,帝以甘盘为相,辅佐天下。帝为人恭默思道。一日梦上帝赉以良弼,次日升殿,众臣朝参礼毕,帝曰:“朕昨夜梦上帝赉以良弼,其形似立鱼,约身长丈余,唇旁微须,朕遍观卿等,皆非梦中之人,想必有圣贤隐于草野,朕欲求之,卿等以为何好?”甘盘奏曰:“梦昧之事,不可尽信,亦不可不信。臣访有此人,召而用之,便见端的。”帝曰:“朕料此梦,决不虚妄,定有是人。”即命画工,以梦中之形,一一指示写出,使人旁求于天下。   却说梦中之人,乃傅说是也。傅说家贫,居住虞、虢之界。虞、虢为水冲坏道,差肾靡役徒夫并雇民夫代筑。傅说亦充代筑,觅资以供衣食。一日正在版筑,适使臣郑达赉形至,见博说形貌相肖,即向前施礼,言曰:“今主上梦上帝赉以良弼,命使以梦形,四方寻觅。某幸至此,观见足下之形,大有相似。足下可弃此就彼,同某入朝见帝,必高爵大用。”傅说曰:“鄙人乃草莽村夫,安敢见帝?”郑达曰:“君命不可违也,可与某同行面君。”傅说只得去锄,收拾行李,与郑达至京不题。   再说武丁自梦上帝费以良弼之后,朝夕想梦中人。一日早朝,怎见得,有诗曰:   众将声呼不酿诗,珠帘高卷五更移。   鼓声居左钟居右,文列于东武列西。   金殿净鞭三下响,玉阶鹓鹭两班齐。   晓星未落群星拱,驾出龙床秉玉珪。   帝升殿,众臣舞蹈毕,传奏官启:“有使臣郑达,带梦形之人回朝。”帝闻奏,龙颜大悦,亲下殿近前一见,傅说拜伏于地,即扶起笑曰:“是此人也!”同上殿,赐绣墩坐而问曰:“朕欲治天下之务,当如之何则可?”傅说对曰:“当以仁义礼智信为先,继以勤谨和缓慈爱。”帝闻言大悦,封傅说居相位,未半载而天下大治。   一日帝排驾,同群臣出祭成汤。帝正祷祝下拜,忽有飞雉升于炉鼎而鸣,帝恐为不祥,祭毕,以祖训诸王,内反诸己,以思王道。三年,蛮夷编发重译来朝者六国,惟鬼方夏称獯鬻,商称鬼方,周称俨狁,秦汉称匈奴之国无道,恃顽不朝。帝命傅说兴兵伐之。未知胜负若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五回 傅说奉旨伐鬼方   却说傅说领旨统兵而行,直至北关下寨,早有细作报知鬼方。鬼方有二子,长名曰可高,次名曰可史。当日闻报,忙召二子计议曰:“今殷主差野夫傅说级兵征吾,闻得傅说善于用兵,甚有才能,彼兵至此,不可轻敌,凡出阵,务必仔细。”次子可史曰:“闻傅说虽贤,惟恐有名无实,来日待儿出阵一战,便知虚实。”鬼方许之。可史次日出阵,生得身长一丈,黑面红须,坐下一匹赤马,手提一杆大刀,呐喊索战。小卒报入殷营,傅说升帐,唤左先锋彭通、右先锋季仲,分付曰:“今鬼方与我兵对敌,彼只好勇,汝二人上阵,切勿出战,分为两队,立于寨门,进则敌之,不进则退,个可轻进。彼兵为财食而来求战,不得持久,必自退。待其退后,追而杀去,无有不胜。”二人领计去了。两军相对,喊声连大。可史出马,殷将立于阵门,端然不动。狄兵大喊而进,殷将立马不敌,及他上前攻之,又被强弓硬弯射回。每日如此,相持月余。可史无计可施,只得回报父知。鬼方又命可史、可高:“引兵直杀,则寨门看其何。如背后杀出,可诈败而走,引他追来,吾于中间杀出,绝其归路,可获傅说矣!”二人领计去了。次日兄弟二马并出,领兵大叫嘶杀,彭通、季仲双迎。四将大战二十回合,可高、可史战败逃阵,殷将勒马不追,又转立于寨门把守,如是相持半年,两家俱不分胜败。百姓皆已逃散,城外无物可掳。   鬼方绝粮,召二子入帐商量:“俺兵粮草已尽,全靠打劫而食,今民逃空,兵将又无粮,战又不胜,殷兵倘知觉,则我兵死无葬身之地矣。不如趁今月色,偃旗息鼓,悄悄偷回,待来春再图大举。”二于曰:“父亲所见极是。”鬼方即传令:“今夜人衔枚,马勒口,不动声色,暗自回兵。”早有细作飞报入关,傅说大喜曰:“猾虏不出吾之所料,果暗逃回耶!”即令彭通、季仲各带干粮,漏夜追赶鬼方之兵,直抵沙漠方回,得胜受赏。二将得令,领兵一万,如飞追去。季仲与彭通曰:“鬼方既拔寨而去,本将与将军各分轻骑五千,前后退去,可收全功。”彭通曰:“正合吾意。”   却说鬼方是夜正走之间,背后喊杀振天!竟不知殷兵多少,番兵大惊,无心恋战,各四散奔逃。鬼方父子,只得拼命回敌,料不能胜,且战且走,将士三停,折去二停。通、仲兵追至芦河,番兵大败而逃。自后鬼方之兵,亦不复来侵矣。彭、季二将,入帐见傅说缴令,说大喜,安抚人民,下令班师。正是:鞭敲金镫响,人唱凯歌回。百姓送二十里,不忍相别,傅说慰之再三方去。   一日回至帝都,适值武丁升殿,傅说同彭通、季仲上殿见帝,奏明伐鬼方得胜之事。帝即大排筵宴庆贺,费甚厚,赐彭通、季仲金银彩缎,并犒赏众将兵丁。三人谢恩出朝,傅说自征鬼方得胜,统理朝政,天下咸赖,殷道又复兴矣。   武丁仁德广布,在位五十九年而崩,寿八十八岁。传位于祖庚,在位七年而崩。传弟祖甲立,专好淫乱政,选美色女子,以充宫庭。诸侯皆有不臣之心。在位三十三年而崩。传子庚辛,在位六年。传帝庚丁,在位二十一年。 第七十六回 武乙无道被雷震   却说庚丁既崩,传子武乙即位。时东夷北狄交乱,人民不胜其苦,武乙不命将征之。傅说亡后,朝中乏人,乾纲不振。武乙以上木为人,谓之天神。将土木人为双陆子,着人代天神行移,天神不胜,以代移之人杀之。每常如此,不知杀了多少人,自以为乐。又命武臣,用皮袋装兽血,仰射于空,自云射天。不敬神明三光,专行无忌惮之事。   一日,武乙同众臣出猎于河滨,天气清朗,忽然阴云布合,闪电若火,风雷交作,众臣惊散。只听得霹雳一声,将武乙震死于河滨。依然天青日皎。众臣见武乙被雷打死,各人向前视之,背上有硃批十六字云皆篆体:   侮弄天神,污血射空。法犯雷震,永堕阴中。   众臣看见,各皆大惊,正欲收尸归葬,雷又大作,众臣骇散,复批十六字云:   天地无私,报应分明。示众三日,方许殓殡。   众臣见天雷批示,不敢有违,只候至第三日,同太子太丁收尸回宫殡葬。武乙在位四年,而被雷震死。太子太丁即位。不知后事若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七回 太丁命季历征夷   却说太子太丁于丁卯年即位,群臣朝贺礼毕,传表官奏曰:“有东路诸侯大庭氏之后元荣表奏,东夷王举兵犯关甚急。又北路诸侯陶唐氏之后敏格表奏,北燕王达刺犯边界孔棘,请旨命将定夺。”帝曰:“先王时未命将征伐,养成大患。”乃命明臣周公明领一万兵,往征东夷。季历领兵一万,征北燕。二人辞帝出朝,统兵分路而行。   且说周公明领兵至东路,东夷王病危,众将无主,不战自退。季历倾兵至北路,燕王达刺闻知,即令左右排下阵势迎敌。季历升帐,探马报道:“北燕王达刺,领兵关外索阵。”历唤先锋雷泽,分付曰:“达刺乃无谋之辈,专逞其勇,彼兵皆无队伍,只漫中塞野而至。汝领兵出战,可诈败走,他必奋力赶来,引至埋伏之处,听号炮一响,汝可杀回。此一阵收功全在汝也!”雷泽领计去了。又传副将虞春、郑亥分付曰:“汝二人于荔陂地方树木丛杂之处,左右埋伏,候雷泽引达刺兵至,汝可放号炮,左右杀出,必可擒达刺矣。”二将亦领计去了。   季历次日于城楼观战,关门开处,雷泽出马,三千兵摆开,达刺来迎。各通姓名,两下交锋,兵刀并举,战二十回合,雷泽虚掩一枪,诈败绕城而走。达刺怎知是计,催动后军,漫山塞野赶将下来。雷泽且战且走,至埋伏之处,一声号炮,虞春、郑亥左右杀出,虏兵大乱。达刺心慌,雷泽引兵杀回,困于垓心,左冲右撞,不能得出,只听得商兵言:“有捉住达刺者,千金赏万户侯!”达刺闻之,即下马扮作小番而逃,漏夜走回本国。可怜杀得虏兵死尸山积。季历大获全胜,知达刺走脱,鸣金收兵,犒赏三军,安抚边民,班师回朝。   那日太丁设朝,季历出班俯奏太丁得胜之事,太丁闻奏大悦,命设宴以慰劳,重赏军士。太丁得病而崩,在位三年。子帝乙立。 第七十八回 季历受封西伯侯   却说帝乙于庚午年即位,群臣朝贺,山呼礼毕,传表官奏曰:“今有始呼、翳徒二国之戎,结连造反,主上乞赐指挥。”帝闻奏,召季历谓之曰:“先王时,东夷北虏交乱,赖卿剿除。今始呼、翳徒二国造反,须卿一行,方可征灭。”季历领旨,帝赐金花、御酒、彩缎,鼓乐送出朝门。百官皆散。次日,季历统五千人马,以雷泽为先锋,虞春、郑亥为副将,一路起行,来至边界安营。   且说始呼、翳徒二国王,有三大夫来为先锋,一名孙中,一名仲理,一名师招。二王召三大夫议曰:“今商兵到此下寨,卿等何以抵敌?”三人曰:“郎主放心,臣等文武才艺兼全,此回必斩商将之头,献于麾下,方遂此愿。”二王大喜,各赠酒二杯,令其出战。   次日两阵对圆,金鼓大作,六将齐出,通罢名姓,各寻对手厮杀,自卯至西,胜负不分。雷泽见胜不得孙中,卖个破绽,孙中不识,一枪刺入,雷泽闪过,就势拿擒孙中回寨。仲理看见,一马赴来,指望抢回孙中,不防郑亥跟来,大喝曰:“汝欲送死乎!”仲理回头,用刀交锋,措手不及,被郑亥捉掷马下,步兵缚至大寨。师招见二人被擒,正待逃走,虞春大叫:“贼将走往何处!”只得回马交战,郑亥拍马夹攻,虞春亦将师招擒过马来。番兵心胆皆碎。始呼、翳徒见三人捉去,弃甲丢戈,逃回本国而去。商兵追百里方回。季历升帐,三将解三大夫至,跪伏于地,叩首乞命。季历骂曰:“汝与二国为大夫:主行不仁,汝宜谏之。不能谏主,反助为恶,留汝何用!”令推出斩首,号令边关。   次日班师回朝,数日至京,朝见帝乙,季历同雷泽、虞春、郑亥奏明征伐之事。帝乙大悦。群臣因奏曰:“季历累有大功,先帝欲加封爵未果,我主乞封之。”帝乙准奏,加封季历为西伯侯,赐以圭瓒秬鬯圭瓒为古之礼器,以圭为之柄,祭祀时用以盛酒之用。秬鬯为祭神时灌地所用的以郁金香合黍酿造的酒。重赏雷泽等,锡之于爵。季历等谢恩而退,众臣朝散不题。   话分两头,且说西伯侯季历回本国享位,于帝乙七年而薨。帝乙命立季历之子姬昌为西伯侯。帝乙二十三年壬辰,西伯立子姬发为世子。娶有莘氏曰太姒,生十子,   长伯邑考,   次即发,性慈和,有圣德,每事师季历之道而行之,不敢有加焉。   三管叔鲜,   四周公旦,   五蔡叔度,   六曹叔振铎,   七康叔丰,   八冉季载,   九成叔武,   十霍叔处。   妃生三子,曰毛叔郑,曰召公奭,曰毕公高。   惟姬旦多圣智才艺,且贤,西伯侯任以政事。于是周国大治。闻西伯善养老者,四方多归之。黎民不饥不寒,皆西伯仁政所致也。 第七十九回 纣宠姐己丧亡商   却说帝乙后莫氏崩,无嗣。妃伊氏生三子,长即微子启,次微仲衍,皆大贤。帝乙见伊妃贤明,即立为后,又生一子名受辛,刚勇好色。一夕帝后赏月,三子侍立,更阑而散。伊后奏帝乙曰:“妾每观受辛,不如微子,他日无以嫡庶之分,而立受卒,以误天下大事。”帝曰:“爱卿贤哉,贤哉!我今年老,正为此事心中不定,既然所商,朕于明日与百官言之,立微子为太子。”   早朝,帝乙升殿,群臣朝参毕,帝曰:“朕生三子,惟微子启贤,欲立。伊后商之,所见皆同。立微子启为太子,以传殷国,卿等无得别议。”御弟比干、箕子奏曰:“立微子,天下万世之至公也。”有臣大史司马政刘德、费仲、季且等据法争之曰:“圣上有嫡子受辛不立,何私爱于启,以乱祖训?”帝曰:“皆一母所生,何分嫡庶?”众臣又奏曰:“虽是一母所生,先为妃生者,长亦庶子。后为后生者,幼乃嫡子。我主决不可废嫡立庶。”帝不悦,抱闷而退,遂得病沉重。伊后奏曰:“主上待众臣入宫问安,必言立太子之事,无被众臣所误。古云知子者,莫如父母。主上岂不知子之贤愚,而听迂腐执一之见?”帝曰:“然。”   次日众臣问安,帝曰:“卿等当以天下为大事,不可以嫡庶坚执,信小义而损大事。”众臣争执,务立受辛为太子。帝命众臣且退,宣比干入寝宫,告说:“受辛临位,恐失先烈。众臣硬执,卿其如何?”干奏曰:“臣荐一人辅佐之,同掌天下庶务,万无一失。”帝曰:“何人?”干曰:“此人论阴阳,晓天地之机,通坟典,法羲皇之礼。治万民,社稷当安,掌兵权,华夷率服。据孝行善,素得父母欢心。凉忠酞为,直可军国无虑。九重有不善,敢直言舍命,誓不苟活偷生,见居岐山之地,官封西伯侯爵,姬昌是也。”帝曰:“闻名久矣。”即遣使去宣。西伯承命,入后宫辞母太妊,随使入朝。   一日到了朝歌比干邀同入内。近臣奏知,帝命宣来,二人见驾:   红光罩定真英主,紫气遮围大圣人。   八百余年开创祖。三分有二尽忠臣。   西伯、比干望帝乙拜舞礼毕,帝曰:“御弟举卿忠荩,朕长子微子启颇贤,本欲立之,奈众臣不从,必立三子受辛,特宣卿来,同理后朝大事。”西伯曰:“臣一人不能独辅,转举二人同辅。”帝曰:“二人是谁?”昌曰:“此二人正直无私,文武兼备,真军国之大才,朝廷之硕辅也。一卫九侯,一濮鄂侯,二人见在朝外,无宣不敢来见陛下。”帝曰:“宣来。”二人见驾礼毕,帝观三人皆君子,心中大喜,谓曰:“卿三人闻见广博,谙练宏深,朕授汝重托,卿等勿辞。”三人同声应曰:“委臣赴汤蹈火,亦不敢辞。”即封西伯侯大冢宰,卫九侯大司徒,濮鄂侯大司寇,进三公之位,命辅东宫。三人谢恩出。内帝与伊后言之,后曰:“受辛既立,三人谏不能听也。”果后有先见之明。帝乙不觉痰壅,一时气绝,在位三十有七年而崩。太史费仲等,即立受辛焉。   却说纣王受辛于丁巳年即位,为人资辨捷疾,闻见甚敏,才力过人,手格猛兽,智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自以谓天下皆出于己之下。生得身长丈二,腰大十围,面如烈火,目若朗星,唇似朱涂,齿排齐玉。自登基之后,奢华不息,贪色无厌。   当时天下大小诸侯共八百余国,一年一贡,二年一聘,三年一朝。殷纣七年癸丑,天下诸侯,合当朝觐,各资本国土产奇珍异物上贡,有四总侯率领。纣王升殿,聚集两班文武,有太师比干,太傅箕子,太保微子,大夫商容、胶鬲、祖伊、梅伯、雷同,蜚廉、恶来、费仲等,朝参礼毕,四总侯出班,乃东伯侯姜桓叔,见为皇丈,西伯侯姬昌,见在辅国,北伯侯黄飞虎,见为国舅,南伯侯崇侯虎等,进各国之贡。纣观之大悦,命设宴待众诸侯,教匠以象牙为著。箕子叹曰:“彼今以象牙为著,不久必不用瓦器以盛黍稷。若其不节,国用必竭,竭则必货民财。民心一变,国必不保,将如之何!”果又教作犀玉之杯。心惟好色,朝夕宴乐。不用菜豆之类,不穿毛裘布素,惟锦衣绣袄。九重造高台广室。   却说南伯侯崇侯虎与冀州侯苏护有隙,知纣王好色,欲要君宠,乘间奏曰:“臣闻苏护有女名妲己,天姿国色,嫦娥不过如是。我主可发旨,取入宫中,以充掖廷。”纣王闻得此奏,满心欢喜,即发旨命苏护送女入朝。苏护回国,将女送至恩州驿。妲己宿于正堂,至夜半,有一金毛粉面九尾狐,魅死妲己,尽吸其精血,脱其形容,而卧帐中。合该商朝数尽,次日苏护只说是己女,催夫马送入朝歌。   纣王一见,喜不良胜,宠之甚厚,惟言是从。妲己所好者贵之,所恶者诛之。使师延作朝歌北鄙之音,舞靡靡之乐。造百人床,作长夜宫,建摘星楼,为琼台玉宇,七年乃成,疲苦万民之力。狗马奇物,充满宫中。厚赋敛,以实鹿台之财,盈巨桥之粟。筑沙邱苑台邢台。纣自得妲己之后,不理国政,连月不朝,以酒为池,悬肉为林,男女相逐其间,宫中为长夜欢乐。   纣王十一年,三公在朝,见纣惨刻,百姓怨望,诸侯多叛。卫九侯女,为纣元妃,不喜淫乱,纣听妲己之谮,杀之,而醢九侯。濮鄂侯争之,并醢鄂侯。妲己奏曰:“诸臣谏者,为诛轻罚薄,故威不立。可制炮烙之刑,铸以铜柱,内以炭火,外以膏涂,使有罪者,缘柱而抱之,顷刻骨肉焦烂。又为熨斗,以火烧热,使罪人举之,双手炙落。”纣与妲己以为笑乐。   西伯侯闻之,叹息曰:“三公已死其二,吾何独生乎!”立意入朝进谏,诸公子谏阻不听,径至朝歌。比干接着,问:“公此来为何?”西伯曰:“主上无道之甚,昌来谏之。”干曰:“惜主上不能受耳。且谏净者诛,谄谀者荣,公岂不知之?”西伯曰:“老夫八旬有余,纵批鳞而死,实所愿也。敢羁縻爵禄,以贻诸大夫羞哉!誓不以西岐为念矣。”比干与箕子、微子、微仲、商容叹服:“此公真疾风中之劲草,烈火内之精金也!”   纣王设朝,文武班齐,俱皆见驾。搢笏拜跪,朝参礼毕,奏曰:“西伯侯爵臣姬昌上奏陛下垂鉴:臣闻伊尹之训曰:君有过而臣不谏,非忠也。臣畏死而不谏,非直也。”又对众官曰:“举朝文武听着,臣闻日月者,天之文也。山川者,地之文也。言语者,人之文也。天失其文,则有昃蚀之变。地失其文,则有崩塌之灾。人失其文,则有殒灭之患。故口为言语之门户,舌为门户之关钥,钥动则门户开,开则言语出,出言善,则千里应之,出言不善,则千里远之。言失于己,取辱于人,情发于近,流播于远,是以君子慎其关钥。开钥在口,譬如锋剑,敛不可动,稍动其锋,必伤喉舌。言出害随,非止锋剑,计其所伤,不慎喉舌故也。天有卷舌之星,人有缄口之铭。人之口舌,祸患之宫,亡灭之府。言出祸入,语失身亡。身亡不可复存,言出不可复入。一言可以存身,一言可以丧体,一言可以兴邦,一言可以灭国,念臣姬昌不风不魔,千里而来,冒死阙下,呈诽谤之言,进讪谏之语,岂不自知夷宗灭族之祸?然臣百死不避者,实愿陛下改已遂之过,开自新之途。非臣能言,在圣君善听耳。”纣王曰:“朕有何过,卿当细说。倘有中节,朕亦改之。”西伯曰:“愿陛下释今以往,罢摘星楼戏宴,毁长夜宫淫乐。散鹿台之财,以赈贫乏。发巨桥之粟,以济饥寒。劈百人床,拆九市宫,填酒池,撤肉林,去炮烙刑,表忠谏墓,如此则天下常为殷有矣,不然家破国亡,灾害并至,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也已矣!”纣王曰:“姬昌毁朕太甚,命武士金瓜锤死!”比干、箕子、微子抱住西伯曰:“臣等愿与西伯同死!”廷诤不已,崇侯虎谮曰:“可将西伯囚于羑里汤阴。闻彼阴阳术数甚灵,看其何日可出。”纣准奏,西伯被囚,演易数于羑里。   长子伯邑考,大夫太颠、闳天、散宜生,知纣贪货好色,乃求有莘氏之美女,有熊国之九驷车,骊戎国之纹马,及珍宝奇异之物,贿托劈臣费仲而献之。纣见美女大悦,曰:“此一物足以释西伯,况其多乎!”伯邑考得罪妲己,醢之,赐食西伯。西伯佯不知子肉,得赦回国。纣十有三年,西伯献洛西之地,请除炮烙之刑。纣许之。西伯被囚七年,广修德政,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诸侯叛纣多归之。   纣愈淫乱,杀僇谏臣,西伯三聘子牙于渭水而归,尊为尚父,号曰太公。子牙曰:“姜尚乃东海鄙人,渭滨钓叟,纣王弃而不用。学无资身之策,力无折枝之能,年已垂老,敢烦主公出见无用之人,尚愿致其身,以竭残喘之力,报主公万一。”西伯深谢。   一日西伯有疾,武王、太公、周公、召公慰问,曰:“父王宜宽心,频服药饵。”文王曰:“予老矣,又兼此沉疴,必不起也。”乃命武王至前,嘱曰:“几事尤当尊信太公,汝宜小心谨慎,不坠先人之业可也。予闻君子之事上也,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将顺其美,匡救其恶。予为三公,进无所补,退无所裨,不忠之罪,岂能免乎!”武王泣曰:“纣王昏乱,拒谏饰非,父王谏净不入,何自愧不忠!”文王曰:“第予殁后,切勿葬予骸骨。且勤兵牧野,威谏朝廷,使之速改前非,以安殷邦,以救天下万民之苦,庶几尽吾补报心也。”年九十七而薨。   史臣断曰:太史等据法争力,独不知尧舜之传天下乎!尧之子丹朱不肖,尧以天下为重,不肯私于己,择舜以传之。舜子商均亦不肖,不私于己,择禹传之。古之圣人,皆择才德以任大位,而不敢露其不善之心。众臣奏尧立丹朱,尧曰:朕终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何太史苦以嫡庶之分,而立受辛以误天下。帝乙、伊后不可谓不知子者,亦贤君贤后也。太史若不执愚见,任帝乙立微子启,则殷国奚至于灭哉。殷之灭,罪不在受辛,罪在太史等众口嗷嗷咻咻之不通也。今之朝臣,不识大义,宁缄口勿言之,可笑 第八十回 周武王吊民伐罪   却说文王既薨,太妊母、太姒妃、武王、众公子举哀,将文王木柩于正殿。太公谓武王曰:“先王临终有命,速以兵谏纣王,大王之意若何?”武王曰:“当遵先王遗命。”太公遂遣使往八百国,布告丧事并起兵伐纣等因。八百诸侯,皆来岐周吊孝。一路官民罢市,嚎哭如丧考妣,是时五岳之峰,银妆玉砌。江河湖海之水,雪浪霜涛。八表三川,粉铺绿野,九州四读,白练红尘,六合之内,咸动哀声,各域之中,尽生惨色。   话分两头,且说纣王暴虐日甚,箕子不忍,谏曰:“自陛下即位以来,灾害日生。人君必修仁政以弭之,故曰妖不胜德,变灾为祥;德不胜妖,变祥为灾。宜散鹿台之财,发巨桥之粟,斩妖妇于宫闱,诛贼臣于市肆,谢罪西伯,悔过诸侯。如此天命可留,人心可回,祥可至,而灾可洱,乃潜移默夺之机也。。愿陛下熟思之。”妲己屏后听得“斩妖妇”三字,大声:“皇叔无端诽谤陛下昏庸,必欲置妾死地,何也?”箕子曰:“污辱一身而言愚也,杀身以彰君恶不忠也,为人臣而弃君自全,不忍为也。”遂佯狂倒地,口吐血涎,不省人事,妲己犹恨之,讽纣将箕子削发髡首,囚入宫中为奴。   微子、微仲哭奏曰:“昔黄帝阴符云:治国有三常,一曰举贤为常,二曰任贤为常,三曰敬贤为常。此道宜行之,百世可也。今陛下有贤而不能敬,且任则目前,必有大祸。”纣曰:“有何大祸?”微子曰:“囚贤叔为奴,宠贼臣为忠,尊淫妃为圣,陛下大误至此,臣不知其所终也!”纣大怒曰:“本欲重处,姑念至戚,贬为庶人,永不得入朝与政。”二人大哭出外,自度徒死无益,步至阴阳台官所,问太史毕、少师强:“卜天下大事何如?”二台官对曰:“大事终不可支,宜盍去诸。”   正言之际,比干适至,微子具道前事,干曰:“为人臣子,见君暴虐,畏死不谏,非忠之至也!”乃披发跣足,仗剑入宫。纣曰:“皇叔轻亵乃尔,盖知罪耶?仗剑逼朕,得无间于君臣之礼乎!”干曰:“凡少充下僚,尚不肯冒弑逆之罪,况臣有死无二者乎!仗剑相随,恐遇近侍拦阻。若云臣逼陛下,臣死无处所矣!”遂插剑入鞘:“臣固知罪,但不知箕子、微子、微仲何罪?”纣曰:“三人恶言讪朕,姑置之免死。”干曰:“诸臣获罪陛下,罪不可辞,然剖胎敲骨之人,其罪何居?”纣默然。干曰:“陛下残忍惨刻,并皆贼臣导之耳!岂不闻治国有六臣,丧国有六臣哉!”纣曰:“何为治国六臣、丧国六臣?”干曰:“治国六臣,贤、智、忠、谋、正、直是也。丧国六臣,谄、佞、奸、邪、乱、贼是也。”纣曰:“皇叔为朕细论十二臣之得失。”干曰:“定百世之洪基,立万年之家法,上不阿私,下不扳援,此贤臣也。明主之贤,掩人之恶,易危为安,变祸为福,此智臣也。赴汤火,蹈斧钺,匡救君难,保全社稷,此忠臣也。扶弱主,治乱国,周旋其间,卒成大业,此谋臣也。荐拔贤才,指摘奸恶,而不为身谋,此正臣也。面折廷诤,历愫披衷,而致君于道,此直臣也。之六臣者,朝廷之股肱,我国之柱石,当今之大贤,斯民之父母也。顺承意旨,阿附取容,贪富慕荣,唯唯待命,此谄臣也。与众浮沉,貌恭心狠,趋贵下贱,变易主聪,此佞臣也。巧言令色,胁肩媚笑,所进者,明其善而隐其恶,所退者,彰其恶而讳其善,此奸臣也,嫉贤妒能,贪婪贿赂,败坏纪纲,伤乱风俗,此邪臣也,离间骨肉,侵害贤良,外和其貌,内失其德,此乱臣也。言听以弄威,专权以欺主,生患边臣,侵扰四邻,以攘国难,为后取利,此贼臣也。之六臣者,亡国败家,倾覆社稷者也,以臣鸿毛之命,救陛下万世之基,虽碎首阶前,惟采纳焉,臣死何憾也!”言词峻直,谆谆王前:“陛下居至尊之位,怠忽政事,臣不忍隳殷祀也。乞陛下赐剑斩臣,尤愈于亡虏之一死耳!臣言至此,未有不痛心刺骨者。”遂放声大哭。左右奸邪,亦为之丧魄。纣王亦自抠心思悔:“皇叔苦言谏朕,实嘉纳焉。”   妲己见纣稍信比干之谏,彼必不能安其身,于屏后大笑一声,纣回顾,问:“苏妃何故发笑?”妲己曰:“妾闻上圣人之心,十二孔九毛;中圣人之心,九孔七毛;下圣人之心,七孔三毛,孔窍相通,玲珑互映,故出言美丽,井井中理,豁人胸臆。皇叔之言,克尽君臣之道,非有圣人之心,七孔三毛,不能言此。陛下不信,剖而视之,则知皇叔之圣不诬矣!”纣命武士剖皇叔圣心一看。比干曰:“汝真昏昧之君,听谗剖我。我将自剖,毋令汝冒万世杀父之名也!”遂解带开衣,插腹一剑。纣命武士摘心来看,果然七孔三毛,宛转玲珑通透。纣曰:“非朕圣妃,讵能知此?”   孔子曰:殷有三仁焉,微子去殷,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后李元操祭比干文曰:   自独夫肆虐,天下崩摧。观窍剖心,固守诚信,忠踰白日,气贯秋霜,羲皇以来,一人而已。抱马卿之怨,恨不同时。闻李牧之名,愿以为将。九原不作,千古冤深。聊具薄祭,用申鄙怀。   却说比干既死,微子痛哭,随入宗庙,取宗室簿,收先王祭器,径投岐周。武王、太公听得,出郭迎接。微子具道前事,武王、太公大哭不已。一日,武王谓太公曰:“我先君命以兵谏纣,尚父何如?”太公曰:“是可行矣!”于是大兴吊民伐罪之师,诸侯不期而会者八百。次于孟津,只见二人望尘遮道而谏,乃伯夷、叔齐也,叩马谏曰:“大王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谓孝乎!以臣弑君,可谓仁乎!”左右欲兵之,太公曰:“不可。此义人也。”扶而去之。二人遂入首阳山,采薇而食,耻食周粟,后饿而死。   武王亲率六军,太公监督而行,一战捉崇侯虎,再战死乌获。戊午日,兵临孟水。甲子日,血浸朝歌,武王止戎车二百辆,虎贲三千人,商郊一战,大败殷兵七十万,名将千员,血流漂杵,尸积成山。呜呼!非周败之也,天败之也!仁与不仁是也。不然反戈相攻,自食其肉。纣料大事已去,乃上鹿台,与妲己尽列平昔玩好宴赏,酒重熟睡。左右奏曰:“周兵已杀入内!”纣见金宝如山,心不肯与周人,命举火焚之。可怜一霎灰飞,投火而死,在位三十三年。右商三十王,共六百四十四年。太公传令,将淫妇妲己,奸臣费仲,碎尸万段。百姓鼓舞大悦,天下一统,尽属周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