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一、毋昭裔守素 蜀本九经最先出,后来孳乳到长兴。 蒲津毋氏家钱造,海内通行价倍增。 《宋史》:“毋守素性好藏书。在成都令门人句中正、孙逢吉书《文选》、《初学记》、《白氏六帖》镂板。守素赍至中朝,行于世。” 《焦氏笔乘》:“唐末,益州始有墨板,多术数、字学小书而已。蜀毋昭裔请刻板印《九经》,蜀主从之。自是始用木板摹刻《六经》。景德中,又摹印司马、班、范诸史,并传于世。”又云:“蜀相毋公,蒲津人。先为布衣,尝从人借《文选》、《初学记》,多有难色。公叹曰:恨余贫不能力致,他日稍达,愿刻板印之,庶及天下学者。后公果显于蜀,乃曰:今可以酬宿愿矣。因命工日夜雕板,印成二书。复雕《九经》、诸史,两蜀文字由此大兴。洎蜀归宋,豪族以财贿祸其家者什八九。会艺祖好书,命使尽取蜀文籍诸印本归阙。忽见卷尾有毋氏姓名,以问欧阳炯。炯曰:此毋氏家钱自造。艺祖甚悦,即命以板还毋氏。是时,其书遍于海内。初在蜀雕印之日,众嗤笑。后家累千金,子孙禄食,嗤笑者往往从而假贷焉。左拾遗孙逢吉详言其事如此。”昌炽案:《挥麈余话》亦载此事,云:“唐明宗平蜀,命太学博士李锷书《五经》,仿其制作,刊板于国子监。监中印书之始,今则盛行于天下,蜀中为最。明清家有锷书印本,后题长兴二年。”又按:王氏以母昭裔为母丘俭,则大误。母丘,三国时人。 [校勘记]王欣夫先生《补正》云,据《宋史》卷179《毋守素传》及《十国春秋毋昭裔传》,知毋昭裔、毋守素为父子,并非一人。叶氏误将二人合为一人也。 二、孙光宪孟文 丁顗 孙长孺 突兀书楼世姓孙,悍然竟夺谢公墩。 纳楹谁共陵川富,大室居然驷马门。 《宋史荆南高氏世家》:“孙光宪字孟文,陵川贵平人。高从诲署为从事,历保融、继冲,三世皆在幕府。太祖授黄州刺史。乾德六年卒。光宪博通经史,尤勤学。聚书数千卷,或自钞写,孜孜雠校,老而不废,自号葆光子。” 《宋史丁度传》:“其先恩州清河人。祖顗,后唐清泰初陷契丹,逃归,徒居祥符。父逢吉,以医术事真宗藩邸。然好聚书,与儒者游。” 《涑水纪闻》:“丁度祖顗,尽其家资,聚书至八千卷。为大室以贮之,曰:吾聚书多,虽不能读,必有好学者为吾子孙矣。”昌炽按:据此,则丁氏聚书不自逢吉始也。 《郡斋读书志》:“《孙文懿集》三十卷。皇朝孙抃,安梦得,眉山人。六世祖长孺,喜藏书,贮以楼,蜀人号书楼孙家。抃,天圣中进士,谥文懿。” 三、徐锴楚金 王锴鱣祥 道家藏室几蓬莱,建业文房与蜀才。 想见锦城朝罢日,白藤担子相公来。 陆游《南唐书》:“徐锴字楚金,会稽人,与兄铉号二徐。酷嗜读书,隆冬烈暑,未尝少辍。后主尝得周载《齐职仪》,江东初无此书,人无知者。以访锴,一一条答,无所遗忘,其博记如此。既久处集贤,朱黄不去手,少精小学,故所雠书尤审。江南藏书之盛,为天下冠,锴力居多。” 《焦氏笔乘》:“蜀相王锴,名同楚金,字鱣祥。藏书数千卷,一一皆亲札,并写藏经。每趋朝,于白藤担子内写书,书法精谨,二人风尚相似如此。” 《无事为福斋随笔》:“潼川城外有琴泉寺,即杜诗之慧义寺也。昔有塔,于乾隆年间为雷震圮。内贮《法华经》全部。皆鱣祥所书,笔法娟秀,真墨宝也。” 吴省钦《白华诗稿》:“蜀王锴书《妙法莲华经》第一卷残叶,三台郑尹出自琴泉寺圮塔下,同鱼门、璞函作。‘墨华香簇莲花青,伪朝平章工写经。教圆义正树功德,梓州窣堵牢藏扃。丙寅未月倒霹雳,梵夹灰烬啼刹零。令君好事拾残叶,纸色黯淡光晶荧。’”又云:“想当蚤朝暮归第,白藤担子平头拎。霞光百番出天府,眉砚安傍朱窗棂。毒恼已蠲苾刍佩,妙明顿见琉璃屏。伏梁暗槛庋藏永,谓仗白业贻欢宁。” 四、江正元叔 笏头方册由拳纸,一箧书还当一炊。 亦似江南新下日,念家山破不胜悲。 《挥麈后录》:“樊若水夜钓采石,世多知之。宋咸《笑谈录》云:‘李煜有国日,樊若水与江氏子共谋。江年少而黠,时李主重佛法,即削发投法眼禅师为弟子;随入禁苑,因遂得幸。法眼示寂,代其住持建康清凉寺,号曰小长老。眷渥无间,凡国中虚实尽得之。先令若水走阙下,献下江南之策,江为内应,其后李主既俘,各命以官。江后累典名州,家于安陆,子孙亦无闻。’郑毅夫为《江氏书目记》,载《文集》中,云:‘旧藏江氏书数百卷,缺落不甚完。予凡三归安陆,大为搜访,残帙遗编,往往得之闾巷间无遗矣。仅获五百十卷,通旧藏凡千一百卷,江氏遗书具此矣。江氏名正,字元叔,江南人。尝为越州刺史,越有钱氏时书,正借本誊写,遂并其本有之。及破江南,又得其逸书,兼吴越所得,殆数万卷,老为安陆刺史,遂家焉。尽辇其书,筑室贮之。正既殁,子孙不能守,悉散落于民间。火燔水溺,鼠虫啮弃,并奴仆盗去,市人裂之以藉物。有张氏者,所购最多。其贫乃用以为爨,凡一箧书为一炊饭。江氏书至此穷矣。然余家之所有,幸而仅存者,盖自吾祖田曹始蓄之,至予三世矣。于余则固能保有之,于其后则非余所知也。故记盛衰之迹,俾子孙知其所自,则庶乎或有能保之者矣。书多用由拳纸,方册如笏头,青缣为标。字体工拙不一,《史记》、《晋书》或为行书,笔墨尤劲。其末用越州观察使印,亦有江氏所题。余在杭州,命善书者补其缺,未具也。’明清案:马令《南唐书》及龙衮《江南野史》云:‘北朝闻李后主崇奉释氏,阴选少年有经业口辩者,往化之,谓之一佛出世,号为小长老。朝夕与论循环果报,后主因是襟怀纵脱,兵机守御之谋慌然而弛。及王师围城,后主乃鸩杀之。’观宋、郑所记,则知李氏国破之际,所鸩者非真。又以计免而归本朝,遂饕兵牧之任也。” 五、刘式叔度 张邦基 元申屠致远大用 国朝朱继暐 墨庄两字滥觞谁,最录遗文一考之。 公是公非家集外,鄂州诗与考亭诗。 阮文达《扬州文楼巷墨庄考》:“扬州文楼巷墨庄者,宋刘斁、武贤、滁三世之所居也。刘式者,李唐新喻人。生五子,其第四子立德,立德生斁,斁生武贤,武贤生滁,滁生靖之、清之。式字叔度,开宝中随李氏入宋,官工部员外郎,判三司磨勘司,赠太保、礼部尚书。妻陈夫人,既寡,以遗书教诸子,曰:‘先大夫秉行清洁,有书数千卷以遗后,是墨庄也,安事陇亩?’诸子怠于学者,则为之不食。由是诸子皆以学为郎官。孙廿五人。世称墨庄夫人。此宋初墨庄之在江西者也。立德官秘书监,赠太尉。斁官太中大夫,历守淮、扬、池、睦、温,始迁居于扬州文楼巷。武贤殁,妻李氏,当建炎时,识扬州将乱,与滁避地江西,故兵戈不能害之。滁妻赵氏,当建炎时,贤而文,夫妇手写经以课子。靖之子和,官赣州教授。清之子澄,判鄂州,与朱子、罗愿相友善。滁请徐兢、吴说各以所善篆、楷书墨庄字。此墨庄之在北宋及南宋初,而罗愿《鄂州集》所谓‘太中以来,居扬州文楼巷者也’。外此则集贤公是先生敞、舍人公非先生攽,皆立德仲兄之子,居抚之金溪。其八世孙与吴草庐、虞道园相友善。滁为武贤第四子。其第三子泝,亦奉母命由扬州避地豫章之新吴。沂生萧,罗愿代陈皋为萧传。岳鄂王绍兴六年曾为新喻刘氏写墨庄二字。此墨庄之在南宋江西者也。海陵胡安定先生载陈墨庄夫人事入《贤惠录》,此在扬州之事也。朱子《墨庄五咏》,一曰《墨庄》、二曰《冽轩》、三曰《静春堂》、四曰《玩易斋》、五曰《君子亭》。明杨廉《和朱子五咏》诗,序曰:‘刘氏静春与集贤、舍人各自为派,盖静春堂为刘敦专派,皲与敞、攽为从兄弟,故基孙曾清之等皆以静春自称。金溪公是先生等派,不袭静春之名。然则静春等堂轩五名,亦皆宜在扬州矣。’元居扬州文选楼侧,时方纂《扬州图经》,检旧志,但知有文楼巷,不知巷有墨庄事。乃旁考《宋史》、朱子、罗鄂州、刘公是、吴草庐、虞道园等集及江西地志、朱高安《墨庄石刻跋》,而述之如此。” 张邦基《墨庄漫录序》:“仆性喜藏书,随所寓榜曰‘墨庄’。” 《四库提要》:“《墨庄漫录》十卷,宋张邦基撰。邦基字子贤,高邮人。仕履未详,自称宣和癸卯在吴中见朱勔采石,又称绍兴十八年赵不弃除侍郎,则南、北宋间人也。” 《元史》:“申屠致远字大用,其先汴人。金末,从其父徒东平之寿张。与李谦、孟祺等齐名,为杭州总管府推官。西僧嘉木杨喇勒智作浮图于宋故宫,欲取高宗所书《九经》石刻以筑基,致远力拒之,乃止。大德二年,佥淮西江北道肃政廉访使事,行部至和州,得疾卒。致远清修苦节,聚书万卷,名曰‘墨庄’。” 刘将孙《申屠致远博古堂记》:“东平申屠公,往以御史出使江西,一日而斯文生气。吾先君须溪先生,尤为吾道世有斯人喜。山窗袁君自金陵归,言一家父子,讲贯琢磨,古书积叠,它无嗜好。名堂博古,客来终日,煮茗谈坐,前乔后梓,交发辉映。盖欣然未见如既见也。公名致远,字大用,以‘忍’名斋,人皆称忍斋先生。其子名伯骐,字子夔。” 李果《墨庄记》:“朱君愚溪,比部员外莘园公六子,博雅好古。居郡城之南,新治小轩于其堂后。藏书颇多,遂取宋人刘式事,以‘墨庄’名之,而揭岳忠武王书‘墨庄’二字,重摹勒石。” 又《朱刑部传》:“君讳成家,字宣之,又字莘园。其先新安人,祖台日家于吴。父启亮,字立庵。君卒年五十七。子八人:绪、继昭、继晖、继晟、勋、继暐、继暄、继暧。”昌炽案:愚溪为莘园第六子,则是名继暐矣。 六、朱遵度 朱昂举之 王师范 青州万卷一书生,灯灺篝香秣下城。 羡煞故乡杨从事,但司藏室不论兵。 《焦氏笔乘金陵旧事》:“朱遵度本青州书生,好藏书,隐居不仕。保大中,卜筑金陵。著《鸿渐学记》一千卷,《群书丽藻》一千卷,《漆经》数卷。”昌炽案:《书录解题》:“《群书丽藻》,崔遵度编。”焦氏崔作朱,未详。 《宋史文苑传》:“朱昂,字举之,其先京兆人,父徒衡山。人称‘小万卷’,所得俸赐,以三之一购奇书,以讽诵为乐。门人私谥‘正裕先生’。” 厉鹗《借书》诗:“灯灺风宵亲勘处,篝香霜晓手钞时。里中今得小万卷,贫甚或惭无一瓻。”自注:“《东都事略》:朱昂笃学,人目为‘小万卷’。” 《五代史》:“杨彦询少事青州王师范,师范好学,取、聚书万卷,使彦询掌之。” 七、昌王宗晟 荣王宗绰 御府图书熸玉宸,清明无复上河人。 岂知潜邸龙飞后,好学依然数懿亲。 《宋史宗室传》:“濮安懿王二十八子宗晟,绍圣元年六月,以武安节度使判大宗正事,加检校司徒,嗣濮王。明年三月薨,年六十五,赠太师、昌王,谥端孝。宗晟好古学,藏书数万卷。仁宗嘉之,益以国子监书。”又“宗绰,官至河阳三城节度使、检校司徒。绍圣三年二月薨,年六十二,赠太师,追封荣王,谥孝靖。” 高似孙《史略》:“濮安懿王之子荣王宗绰,聚书七万卷。” 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引洪景卢《随笔》云:“宗绰始与英宗偕学于邸,每得异书,必转以相付。宣和中,其子淮安郡王仲縻进《目录》三卷。忠宣公在燕得其中帙,云除监本外,写本、印本书籍计二万二千八百三十六卷。观一帙之目如是,所谓七万卷者为不诬,三馆秘府所未有也。” 八、赵文定安仁 不善刻书书一厄,永兴面目叹全非。 旧钞莫怪如星凤,三馆已闻传本稀。 《宋史赵安仁传》:“安仁字乐道,河南洛阳人。雍熙二年登进士第,补梓州榷盐院判官。会国子监刻《五经正义》板本,以安仁善楷书,遂奏留书之,直集贤院。历官御史中丞。谥文定。”又:“安仁嗜读书,所得禄赐多以购书。三馆旧阙虞世南《北堂书钞》,惟安仁家有本,真宗命内侍取之。喜其好古,手诏褒美。” 严可均《书北堂书钞原本后》:“王伯厚云:三馆旧阙《书钞》,惟赵安仁家有本。是北宋已极罕觏。明中叶,常熟陈庄靖瓒得胥钞本,其裔禹谟改补梓行。时人习气,好作聪明,变乱旧章。是谓刻书而书亡。” 九、赵元考彦若 肤如卵膜白如肪,潢纸先求辟蠹方。 腊雪更调寒食面,不须黄檗煮成浆。 《后山谈丛》:“澄心堂,南唐烈祖节度金陵之燕居也。赵内翰彦若家有《澄心堂书目》,才三千余卷,有建业文房印,后有主者,皆牙校也。”又云:“《建业文房书目》三千余卷,有金陵图书院印。”又云:“余于丹徒高氏见杨行密节度淮南补将校牒,纸光洁如玉,肤如卵膜。今士大夫所有澄心堂纸不逮也。”又云:“赵元考用寒食面、腊月雪水为粘,则不蠹。南唐煮粘用黄丹,王文献公以皂荚末置书叶间,然不如也。” 十、赵令畤德麟 早登元祐诸贤籍,晚作征南诫子书。 尽取九经束高阁,颍川士子是前车。 《简明目录》:“《侯靖录》,宋赵令畤撰。令畤晚节颓唐,而早年坐与苏轼游,入元祐党籍。所往还酬唱,皆一代胜流,故目染耳濡,典型终在。”又:“《德隅斋画品》一卷,宋李廌撰。记赵令畤家诸画凡二十二种,各为叙述品题。” 《皕宋楼藏书志》:“《侯靖录》,宋聊复翁赵德麟撰。卢绍弓手跋曰:德麟,宋宗室,名令畤,太祖子燕懿王德昭之五世孙。与苏子瞻同官颍川,故其所交多一时名士。后从高宗南渡,袭封安定郡王。绍兴四年薨。” 李廌《德隅斋画品自序》:“赵德麟藏书数万卷,蓄画数十函,皆留京邸。” 《侯靖录》:“比来士大夫借人之书,不录不读不还,便为己有,又欲使人之无本。颍川一士子,《九经》各有数十部,皆有题记,是为借诸人不还者。每炫本多。余未尝不戒儿曹也。” 十一、南都戚氏 九江陈氏 胡仲尧 匹夫立号驱适戍,学官辍讲谢诸生。 一元贞下循环起,广厦千间弦诵声。 《挥麈录》:“承平时,士大夫家如南都戚氏、历阳沈氏、庐山李氏、九江陈氏、鄱阳吴氏,俱有藏书之名,今皆散佚。” 周密《齐东野语》:“世间万物,未有聚而不散者,而书为甚。宋室承平时,如南都戚氏、历阳沈氏、庐山李氏、九江陈氏、鄱阳吴氏、王文康、李文正、宋宣献、晁以道、刘壮舆,皆号藏书之富,靡不厄于兵火。” 《却扫编》:“五代之乱,天下无复学校。富人曹诚首建书院,邀楚邱戚先生主之。先生名同文,生唐天祐中。历五代,入本朝,皆不仕。以文学行义为学者师,士争趋之。曹氏益复买田市书,以待来者。事闻京师,有诏赐名曰应天府书院。先生没,私谥正素先生。其子纶,复以儒学显,历事太宗、真宗两朝,官至枢密直学士。” 释文莹《湘山野录》:“伪吴故国五世同居者七家,先主昪为之旌门闾,免征役。尤著者江州陈氏,乃唐元和中给事陈京之后,长幼七百口,上下雍睦。食必群坐广器,未成人者别一席。犬百余只,一巨船共食,一犬不至,则群犬不食。别墅建家塾聚书,延四方学者,伏腊皆资焉。江南名士,皆肆业于其家。” 《宋史孝义传》:“胡仲尧,洪州奉新人。累世同居,至数百口。构学舍于华林山别墅,聚书数万卷。设厨廪以延四方游学之士。” 十二、郭延泽德润 元千奴 濠梁水阁知鱼乐,濮上祠堂对鹊华。 同是投簪归去也,随身皆有惠施车。 《宋史郭延泽传》:“延泽字德润,南唐试秘书省正字。乾德中,四迁著作佐郎,转殿中丞,知建州。咸平中,授虞部员外郎。致仕,居濠州城南,有小阁以自娱。其咏牡丹诗千余首,聚图籍万余卷,手自刊校。景德初卒。” 《元史和尚传》:“子千奴,退居濮上。筑宣圣宴居祠堂于历山下,聚书万卷。” 十三、毕文简士安 毕良史少董 残字偶添令狐义,真方远寄密蒙花。 南冠非复熙丰时,身到东京见梦华。 《宋史毕士安传》:“士安字仁叟,代州云中人。乾德四年举进士,邠帅杨延璋辟幕府,掌书奏。真宗登位,拜工部侍郎,枢密直学士。景德初,拜平章事。卒年六十八,赠太傅、中书令,谥文简。士安美风采,善谈吐。年耄目眊,读书不辍,手自雠校,或亲缮写。又精意词翰。有集三十卷。” 《小畜集》:“禹偁谪官解梁,收得令狐补阙《毛诗音义》,乃会昌三年所写。数行残缺,后人添之,其笔谈乃工部毕侍郎所补也。因作诗云:偶收毛郑古诗义,认得欧虞旧笔踪。” 《东观余论跋唐摹十七帖后》:“予尝见毕文将叔云家有唐初人所摹此帖,《来禽》等四物外,又有《密蒙华》一种。先丞相文简《答王黄门寄密蒙华》诗云:多病眼昏书懒读,烦君远寄密蒙华。愁无内史词兼笔,为写真方到海涯。盖谓此也。” 《三朝北盟会编》:“毕良史字少董,以专卖书画古器赴行在。思陵方搜访古玩,得良史甚悦,月给俸二百千,而食客满堂,时号贫孟尝。后权知东明县,搜求书画古器,复载以达行在,人又号毕骨董。” 《春渚纪闻》:“毕少董,文简之孙。妙于鼎篆,而亦多见周、秦以前盘、盂之铭。” 《玉照新志》:“绍兴庚申,金人以河南故地归我,诏以孟富文庾为东京留守。富文辟毕少董良史以自随。未几,金败盟,少董身陷伪地累年。尝于相国寺鬻故书处,得熙丰日残历数帙,无复伦序。” 十四、姚铉宝臣 未见谮人投虎豺,一官先谪到珠崖。 佣夫荷担随身后,亦若刘伶死便埋。 《郡斋读书志》:“《文粹》百卷,姚铉字宝臣编。铉,庐州人。太平兴国中进士。文辞敏丽,善书札,藏书至多,颇有异本。累迁两浙漕司,课吏写书,采唐世文章,分门编类。为薛映掎其事,夺官,斥连州,卒。” 《直斋书录解题》:“铉为两浙转运使,在杭州与知州薛映不协。映摭其罪状数条,密以闻。当夺一官,特除名,贬连州文学。” 《麈史》:“铉谪居连州,尝写所著《文粹》一百卷,好事者于县建楼贮之。官属多遣吏写录,吏以为苦,以盐水噀之,冀速坏,后以火焚其楼。” 《宋史》:“铉藏书至多,虽被窜斥,犹佣夫担荷以自随。” 十五、晏元献殊 熨斗亲舒纸凸凹,官文书可给传钞。 临川世说留佳本,不似王原叔本殽。 《宋史晏殊传》:“殊字同叔,抚州临川人。景德初,张知白安抚江南,以神童荐。帝召与进士千余人并试廷中,赐进士出身。” 《避暑录话》:“晏元献平居书简及公家文牒,未尝弃一纸,皆积以传书。虽封皮亦十百为沓,暇时手自持熨斗,贮火于旁,炙香匙亲熨之,以铁界尺镇案上。每读得一故事,则书以一封皮,后批门类,盖今《类要》也。王莘乐道尚有数十纸,余及见之。” 《文昌杂录》:“晏元献家有《相笏经》,占吉凶可八九。” 董棻《世说新语跋》:“《世说》三十六篇,世所传厘为十卷;或作四十五篇,而末卷但重出前九卷中所载。余家旧藏,盖得之王原叔家。后得晏元献公手自校本,尽去重复,其注亦小加翦截,最为善本。” 十六、宋宣献绶 子敏求次道 谁说长安不易居,春明宅子卜邻余。 踏穿户限门如市,亦似鸿都碑下车。 《宋史宋绶传》:“绶字公垂,赵州平棘人。幼聪警,外祖杨徽之无子,家藏书悉与绶。博通经史百家,文章为时所尚。以兵部尚书、参知政事卒,年五十。赠司徒兼侍中,谥宣献。子敏求,字次道,龙图阁直学士,元丰二年卒,年六十一,赠礼部侍郎。敏求家藏书三万卷,皆略诵习。熟于朝廷掌故,士大夫疑议,必就正焉。” 《孙公谈圃》:“宋宣献家藏书过秘府。章献明肃太后称制,未有故实,于其家讨论,尽得之。” 叶氏《过庭录》:“公卿名藏书家如宋宣献、李邯郸。四方士民如亳州祁氏、饶州吴氏、荆州田氏,吾皆见其目,多止四万卷。惟宣献择之甚精,止二万卷,而校雠精审胜诸家。” 《郡斋读书志》:“宋宣献得毕文简、杨文庄家书,故所藏之富与秘阁等。而常山公以赡博闻于时。” 《梦溪笔谈》:“宋宣献常谓校书如扫尘,一面扫,一面生,故有一书每三四校,犹脱缪。” 《曲洧旧闻》:“宋次道藏书皆校三五遍,世之蓄书,以宋为善本。居春明坊时,士大夫喜读书者多居其侧,以便于借置故也。当时春明坊宅子比他处僦值常高一倍。陈叔易尝为予言此事,叹曰:此风岂可复见耶!” 陆游跋京本《家语》:“本朝藏书之家,独称李邯郸公、宋常山公。所蓄皆不减三万,而宋校雠尤精。不幸两遭回禄之祸,而方策扫地矣。” 魏了翁《遂初堂书目跋》:“宋宣献兼有毕文简、杨文庄二家之书,不减中秘。而元符中荡为烟埃。” 十七、王洙原叔 子钦臣仲至 海内传书大有人,蒲圻纸北洛阳新。 传观子弟皆常本,第一难求镇库珍。 《宋史王洙传》:“洙字原叔,宋城人,翰林学士。兄子尧臣,参知政事,改洙侍读学士兼侍讲学士,前此未尝有也。洙泛览传记,至图纬、方技、阴阳五行、算术、音律、诂训、篆隶之学,无所不通。著《易传》十卷。子钦臣,字仲至,清亮有志操,历集贤殿修撰,知和州,徙饶州。徽宗立,复待制,知成德军。卒年六十七。性嗜古,藏书数万卷,手自雠正,世称善本。” 《却扫编》:“予所见藏书之富,莫如南都王仲至侍郎家。其目至四万三千卷,而类书之卷帙浩博如《太平广记》之类,皆不在其间。闻之其子彦朝云:‘先人每得一书,必以废纸草传之,又求别本参校。至无差误,乃缮写之。必以鄂州蒲圻县纸为册,以其紧慢厚薄得中也。每册不过三四十页,恐其厚而易坏也。此本传以借以及子弟观之。又别写一本,尤精好,以绢素背之,号镇库书,非己不得见也。镇库书不能尽有,才五千余卷。盖尝与宋次道相约传书,互置目录一本,遇所阙,则写寄,故能致多如此。’宣和中,彦朝已卒,其子问以镇库书献,诏特补承务郎。然其副本具在。建炎初,问渡江,书尽留睢阳第中,存亡不可知,可惜也。” 《老学庵笔记》:“前辈传书多用鄂州蒲圻县纸,云厚薄紧慢皆得中,又性与面粘相宜,能久不脱。” 十八、黄唏景微 空闻羔雁聘黄晞,著论欷歔述琐微。 不惜黄金掷虚牝,买书归去骭无衣。 《宋史隐逸传》:“黄晞字景微,建安人。少通经,聚书数千卷。自号聱隅子,著《欷歔琐微论》十卷,以为聱隅者,卉物之名;欷歔者,叹声;琐微,述辞也。” 《涑水纪闻》:“黄晞好读书,客游京师,数十年不归。家贫,谒索以为生,衣不蔽体,得钱辄买书,所费殆数百缗。自号聱隅子。石守道为直讲,闻其名,使诸生如古礼,执羔雁束帛,就里中聘之,以补学职,晞固辞不就。故欧阳永叔《哭徂徕先生》诗云‘羔羊聘黄晞,晞惊走邻家’是也。著书甚多,至和中卒。一子,甚愚鲁,所聚及自著书皆散无存。” 十九、周启明昭回 高頔子奇 古人得本皆亲写,至与贫儿暴富同。 雕印流传千百部,置书虽易马牛风。 《宋史隐逸传》:“周启明字昭回,其先金陵人,占籍处州。景德中,举贤良方正科。仁宗即位,试助教,迁秘书省秘书郎,改太常丞,卒。藏书数千卷,多手自传写,而能口诵之。”又《文苑传》:“高頔字子奇,开封雍丘人。后唐清泰中举进士。力学强记,手写书千余卷,雍熙二年卒,年八十四。” 《紫桃轩杂缀》:“东坡自钞两《汉书》,既成,夸以为贫儿暴富。唯手写校勘,经几番注意,自然融贯记忆,无卤莽之失。今人买印成书,连屋充栋,多亦不读,读亦不精。书日多而学问日虚疏,子弟日愚,可叹也!” 二十、杜鼎异大峰 程贲季长 莫言炳烛仅余光,耳目聪明筋力强。 挥洒自如无点窜,欲从君乞玉泉方。 《茅亭客话》:“杜鼎昇字大峰,形气清秀,雅有古人之风。鬻书自给。夫妇皆八十余,每遇芳时好景,先胜偕行,人皆羡其高年逸乐。进士张及赠之诗曰:‘家本樊川老蜀都,世家冠剑岂寒儒。笔耕尚可储三载,酒战犹能敌百夫。僻爱舜琴湘水弄,每悬孙画醉仙图。孟光语笑长相逐,唤作梁鸿得也无。’尝手写孙思邈《千金方》鬻之。凡借本校勘,有缝拆蠹损之处,必粘背而归之;或彼此有错误之处,则书札改正而归之。且曰:‘使人臣知方则忠,使人子知方则孝。’自于《千金方》中得服玉泉之泉,行之,筋体强壮,耳目聪鉴。每写文字,无点窜之误,至卒方始阁笔。”又“程先生名贲,字季长,自号邱园子,江阳人也。世习儒,少孤力学,立身介洁,跬步一言,必循礼则。喜藏书,自经史子集之外,凡奇诀要录,未尝闻于人者毕珍收之,亦多手写焉。其间复混以名画、古琴,瑰异雅逸之玩,无所不有。虽年齿已暮,而志好益坚,日游简编,未少暂息。每谓所知曰:‘余五十年简册铅椠未尝离手。’其勤至也如此。尝撰《太玄经义训》,功未就,寝疾而卒,年七十有四。”昌炽案:《茅亭客话》,黄休复撰。其所纪述,自宋开宝讫于大中祥符而止。两人在休复前,当为宋初人,且亦隐逸之流也。故次于黄晞、周启明之后。 二一、李淑献臣 图书充牣邯郸志,犹向恒河算聚沙。 惟有宛陵真本子,相传不异碧云騢。 《宋史》:“李若谷字子渊,徐州丰人。子淑,字献臣,年十二,真宗幸亳,命赋诗,赐童子出身。乾兴初,迁大理评事,以龙图阁学士知河中府。卒,赠尚书左丞。” 《郡斋读书志》:“《邯郸图书志》十卷,李淑献臣撰。淑,若谷之子也。载其家所藏图书五十七类。经、史、子、集,通计一千八百三十六部,二万三千一百八十六卷。其外又有《艺术志》、《道书志》、《书画志》,通为八目。” 《直斋书录解题》:“《邯郸书目》十卷,学士河南李淑撰,号‘图书十志’。皇祐己丑,自作序,以示子孙曰朋、圭、刍者,其子寿朋、复圭、德刍也。” 《遂初堂书目》“目录类”,有《李邯郸书目》、《邯郸图书志》。 《邵氏闻见后录》:“李邯郸孙亨仲言:‘吾家有《梅圣俞诗》善本,世所传多为欧阳公去其尤者,忌能名之压己也。’予谓欧阳公在谏路颇诋邯郸,亨仲之言恐不实。” 陆游《跋京本家语》:“李邯郸所蓄三万卷,靖康之变,金人犯阙,散亡皆尽。” 《挥麈后录》:“李邯郸命诸子名,世人难晓。后见孙长文云:邯郸之长子寿朋,取三寿作朋之义;次子复圭,本三复白圭;幼子德刍,以三德苾刍。其指如此,宜乎人所不解也。” 二二、富文忠弼 昨夜惊闻瓠子开,鬻书时有市人来。 简韦残囗(献齿)因公重,韩范同时沦将才。 《宋史富弼传》:“弼字彦国,河南人。范仲淹见而奇之,曰:‘王佐才也。’以其文示晏殊,殊妻以女。仁宗复制科,举茂才异等。元丰六年薨。” 《东观余论》:“《元和姓纂》,富郑公家书。甲子岁,洛阳大水。公第书无虑万卷,率漂没放失,市人得而鬻之,‘镇海节度’印章犹存。是书尚轶数卷,以郑公物藏之。”又云:“卷首有‘镇海军节度使印’,富韩公家旧本也。” 二三、田伟 子镐 亳州祁氏 饶州吴氏 亳州祁氏饶吴氏,著录并为天下称。 此外荆南三万卷,西斋聊可比吴兢。 叶氏《过庭录》:“公卿名藏书家如宋宣献、李邯郸,四方士民如亳州祁氏、饶州田氏等,吾皆见其目。多至四万许卷,其间颇有不必观者。” 《郡斋读书志》:“《田氏书目》六卷,皇朝田镐撰。田伟居荆南,家藏书几三万卷。镐,伟之子也,因成此目。元祐中,袁默为之序。”又:“《坤凿度》二卷,隋、唐《志》及《崇文总目》皆无之,至元祐《田氏书目》始载焉。”又:“《韩李论语笔解》十卷,唐韩愈、李翱撰。四库、《邯郸书目》皆无之,独《田氏书目》有韩愈《论语》十卷《笔解》两卷。”又:“《周易口诀义》七卷,唐史证撰。田氏以为魏郑公,误也。” 《紫桃轩杂缀》:“田伟藏书三万七千卷,无重复者。黄鲁直与其子游,曰:‘文书之富,未有过田氏者。’政和中,诏求遗书,尝上千卷,补三馆之阙。” 黄庭坚《戏简田子平》诗:“不趋吏部曹中版,且绘高沙湖里鱼。虽无季子六国印,要读田郎万卷书。”又《戏赠李材叟、翘叟兼简田子平》诗:“田郎杞菊荒三径,文字时追二叟游。万卷藏书多未见,老夫端拟乞荆州。”昌炽案:田子平,疑为伟子,即涪翁所与游者也。 二四、司马文正光 信阳王氏遗经堂主人 独乐藏书训再三,后来青更出于蓝。 重阳上伏晴明日,群奉公言为指南。 《宋史司马光传》:“仁宗宝元初,中进士甲科,年甫冠。” 《梁溪漫志》:“温公独乐园之读书堂,文史万余卷。而公晨夕所常阅者,虽累数十年,皆新若手未触者。尝谓其子公休曰:‘贾竖藏货贝,儒家惟此耳,然当知宝惜。吾每岁以上伏及重阳间,视天气晴明日,即设几案于当日所,侧群书其上,以暴其脑,所以年月虽深,终不损动。至于启卷,必先视几案洁净,藉以茵褥,然后端坐看之。或欲行看,即承以方版,未尝敢空手捧之。非惟手汗渍及,亦虑触动其脑。每至看竟一板,即侧右手大指,面衬其沿,而覆以次指,捻而挟过,故得不至揉熟其纸。每见汝辈多以指爪撮起,甚非吾意。今浮图、老氏尤知尊敬其书,岂以吾儒反不如乎?汝当志之。’”昌炽案:《士礼居题跋记》:宋本《新序》,信阳王氏藏者即载此温公语于卷端,盖亦留心嗜古者。 又《东湖丛记》有藏书一印云:“昔司马温公藏书甚富,所读之书终身如新。今人读书,随手抛置,甚非古人遗意也。夫佳书难得易失,稍一残缺,修补无从。每见一书或有损坏,辄为愤惋,如对残废之人。数年来,搜罗略备,卷帙斩然,所以遗吾子孙者至厚也。后人观之,宜加珍护。即借吾书者,亦望谅愚意也。遗经堂主人记。”惜其名皆不传。附识于此,以俟方闻者考焉。 二五、刘恕道原 子羲仲壮舆 宋时诸州公使库,刻书常有羡余缗。 家书自比官书善,何不精雕付手民。 黄庭坚《刘道原墓志铭》:“道原高安刘氏,讳恕。博极群书,以史学擅名一代。年四十有七,卒于元丰元年九月。”又云:“道原生三男,羲仲、和叔、称。和叔以文鸣,而称笃行,不幸相继死。” 《宋史文苑传》:“刘恕字道原,筠州人。父涣,与欧阳公同年进士。恕笃好史学,司马光编次《资治通鉴》,召为局僚。遇史事纷错难治,辄以诿恕。求书不远数百里,身就之读且钞,殆忘寢食。宋次道知亳州,家多书,枉道借览,次道日具馔为主人礼。恕曰:‘此非吾所为来也,殊废吾事,悉去之。’独闭阁,昼夜口诵手钞,留旬日,尽其书而去,目为之翳。” 《郡斋读书志》:“《十国纪年》四十二卷,刘恕道原撰。” 《却扫编》:“刘羲仲字仁舆,道原之子也。道原以史学自命,羲仲世其家学。尝摘欧阳公《五代史》之误为《纠缪》。” 《老学庵笔记》:“刘道原、壮舆再世,藏书甚富,壮舆死,无后,书录于南康军官库。后数年,胡少汲过南康,访之。已散落无余矣。” 魏了翁《眉山孙氏书楼记》:“刘壮舆家于庐山之阳,所储亦博。今其子孙无闻焉。” 高似孙《史略》:“刘壮舆家庐山之阳,自其祖凝之以来,图书多有藏印,今不存。” 二六、苏魏公颂 祠禄新兼太一阶,玉堂仙吏度江淮。 石林何幸曾亲炙,却未浑仪叩岁差。 《宋史苏颂传》:“第进士,调南京留守推官,欧阳修委以政。皇祐五年,召试馆阁校勘,同知太常礼院。建中靖国元年卒,年八十二。” 《四库提要》:“《新仪象法要》三卷,宋苏颂。颂字子容,南安人,徙居丹徒。庆历二年进士,官至右仆射兼中书门下侍郎,累爵赵郡公。是书为重修浑仪而作,南宋以后流传甚稀。此本为明钱曾所藏,后有‘乾道壬辰九月九日吴兴施元之刻本于三衢坐啸斋’,盖从宋椠影摹云。” 《嘉定镇江志》:“苏丞相颂,家藏书万卷,秘阁所传者居多。颂自维扬拜中太一宫使归乡里。是时叶梦得为丹徒尉,颇许其假借传写,梦得每对士大夫言炙之幸。” 吕祖谦《入越记》:“苏仁仲,子容丞相孙。出旧书数种,《管子》后,子容手书纸尾云:‘惟苏氏世,宦学以儒。保以遗后,其惟此书。非学何立?非书何习?终以不倦,圣贤可及。’” 二七、吕正愍大防 张玠 退直钞书贳俸钱,先秦文字义云篇。 西崑何似医官本,自古中郎有仲宣。 《宋史吕大防传》:“大防字微仲,蓝田人。皇祐初,擢进士第。元祐二年,拜尚书右丞,进中书侍郎,封汲郡公。绍圣四年薨,年七十一,谥正愍。” 《郡斋读书志》:“《吕汲公文录》二十卷,《掇遗》一卷。大防,绍圣初责授舒州团练副使,循州安置。未逾岭,卒。大防既相,常分其俸之半以录书,故所藏甚富。”又:“《古文尚书》,孔安国以隶古定。自汉迄唐,行于学官。明皇改从今文,由是古文遂绝,陆德明独存其一二于《释文》。吕大防得本于宋次道、王仲至家,观其作字奇古,非字书傅会穿凿者所能到。学者考之,可以知制字之本也。” 《邵氏闻见后录》:“神宗欲更修《后汉书》,求《东观汉纪》,久之不得。后高丽以其本付医官某来上,神宗已厌代矣。元祐中,高丽使人言状,访医已死,于其家得之,藏于中秘。予尝写本于吕汲公家,亦弃之兵火中矣。”昌炽案:今《四库》本二十四卷,辑自《永乐大典》。然则其书明初尚存,不亡于南渡也。 陆游《西昆酬唱集跋》:“通直郎张玠,河阳人,吕汲公家外甥,藏书甚富。” 二八、沈思持正 神仙长揖出门去,擩染榴皮壁上痕。 同是黄金等闲尽,撤珠帘下且留髡。 王会《回仙碑记》:“熙宁元年八月十九日。湖州归安县之东林,有隐君子沈思,字持正。隐于东林,因以东老名焉。能酿十八仙白酒。一日,有客自称‘回道人’,长揖东老,愿求一醉,因出与饮。自日中至暮,已饮数斗,殊无酒色。” 《避暑录话》:“东林去吾山东南五十余里,沈氏世为著姓。元丰间,有名思者,字东老,家颇藏书,喜宾客。东林当钱塘往来之冲,故士大夫与游客胜士闻其好事,必过之,沈亦应接不倦。尝有布裘青巾,称‘回道人’,风神超迈,与之饮,终日不醉。薄暮,取食余石榴皮,书诗一绝壁间,曰:‘西邻已富忧不足,东老虽贫乐有余。白酒酿来缘好客,黄金散尽为收书。’即长揖出门,越石桥而去。追蹑不见,意其为吕洞宾也。” 陈师道《次韵回山人赠沈东老》二首:“一杯领意不须沽,六字持身已有余。痴子未知天上乐,先生今解世间书。”“随世功名非所望,称家丰俭不求余。青衫出指论奇字,白发挑灯写细书。” 又苏轼诗:“世俗何知穷是病,神仙可学道之馀。但知白酒留佳客,不问黄公觅素书。”又云:“符离道士晨兴际,华岳先生尸解馀。忽见黄庭丹篆句,犹传青纸小朱书。”又云:“凄凉雨露三年后,仿佛尘埃数字馀。至用榴皮缘底事,中书君岂不中书。” 《齐东野语》:“吴兴东林沈偕君与,即东老之子也。少游京师,好狎游。时蔡奴声价甲于都下,沈欲访之。乃呼一卖珠人于其门首茶肆内,议价再三,不售,撒其珠于屋上。卖珠者窘甚。君与笑曰:‘第随我来,依汝所索还钱。’蔡于帘中窥见,令取视之,珠也。大惊,唯恐其不来。后数日,乃诣之,其家喜相报曰:‘前日撒珠郎至矣!’既而擢第,尽买国子监书以归。” 二九、李常公择 彭惟孝孝求 五老峰前白石庵,翼然藏室建彭聃。 匡庐山色青如许,谁叩山房礼佛龛。 《宋史》:“李常字公择,建昌人,少读书庐山白石僧舍。既擢第,留所钞书九千卷,名舍曰李氏山房。熙宁初,为秘阁校理。累迁礼部侍郎。哲宗立,改吏部,进户部尚书。” 苏轼《李氏山房藏书记》:“余友李公择,少时读书于庐山五老峰下白石庵之僧舍。公择既去,而山中之人思之,指其所居为李氏山房。藏书凡九千余卷。公择既已涉其流,探其源,采剥其华实,而咀嚼其膏味,以为己有,发于文词,见于行事,以闻于当世矣。而书固自如也,未尝少损。将以遗来者,供其无穷之求,而各足其才分之所当得。是以不藏于家,而藏于其故所居之僧舍。此仁者之心也。” 《挥麈录》:“承平时,士大夫家如南都戚氏、历阳沈氏、庐山李氏、九江陈氏、鄱阳吴氏,俱有藏书之名,今皆散佚。” 陆游《求志居士彭君墓志铭》:“庐陵太和,有士曰彭君惟孝,字孝求。力于学,聚书万余卷,号彭氏山房。延老师宿儒主讲说,命子侄执弟子礼惟谨。” 三十、沈立 谁为笃耨与都梁,蜀道归来品异香。 但恨太仓稊米尽,空檐饥雀噪无粮。 《宋史沈立传》:“立初在蜀,悉以公粟售书,积卷数万。神宗问所藏,立上其目及所著《名山水记》三百卷。卒年七十二。” 周紫芝《书洪驹父香谱后》:“历阳沈谏议家,昔号藏书最多者。今世所传《香谱》,盖谏议公所自集也,以为尽得诸家所载香事矣。以今洪驹父所集观之,十分未得其一二也。” 《简明目录》:“《香谱》四卷,宋陈敬撰。集沈立以下十一家《香谱》,汇为一书。” 三一、濡须秦氏 维宋元祐年月日,具官臣某渎天威。 籝金可析书休析,伏乞朝廷降指挥。 《直斋书录解题》:“《秦氏书目》一卷,濡须秦氏,元祐二年,有为金部员外郎者,闻于朝,请以宅舍及文籍不许子孙分割。” 昌炽案:今世风俗衰薄,祖父遗书,子孙攘夺,往往各私扃钥,不容互观。钜册不能分者,甚至各据其半,其后卒不能为延津之合,良可慨叹。秦氏此举,法良意美,实为藏书者百世之师。独惜其名字翳如,为可悼也。 三二、钱勰穆父 弟铄岳仲 切云高阁郁嵯峨,绕屋苍松九里多。 岂是西来龙象力,年来总住病维摩。 《武林旧事》:“宋钱龢字岊仲,居九里松,建杰阁,藏书甚富。东坡榜之曰‘钱氏书藏’。” 苏轼《和钱四寄其弟龢》诗:“再见涛头涌玉轮,烦君久驻浙江春。年来总作维摩病,堪笑东西二老人。”施注:“钱四盖穆父,龢字岊仲。时穆父守越,公守杭,故云东西二老人。”又注《次韵钱穆父》诗云:“穆父名勰,吴越让王诸孙,以荫入官。元祐初,拜中书舍人。哲宗莅政,入翰林,罢。知池州以卒。后追复龙图阁学士。” 昌炽案:渔洋《香祖笔记》历数宋人藏书,有钱穆父,则是兄弟皆好藏书也。 三三、张囗(與土)子厚 宋囗(王寿) 高卧林泉四十年,绿薠霍靡桂连蜷。 青溪不与麻沙近,空赋淮南招隐篇。 《宋史隐逸传》:“张囗(與土),字子厚,常州人。登进士甲科,调青溪主簿,不之官。闭户读书四十年,手校数万卷,无一字舛。元佑,大臣荐,起教授颍州,辞不就。孙觉、胡宗愈、范祖禹交章言曰:‘囗(與土)且死草莱,后世必以为朝廷失士。’苏轼言之尤切。诏拜秘书省校书郎,竟不出。崇宁四年,卒,赐谥曰正素先生。” 又《列传》:“宋囗(王寿)解褐青城主簿,好写书,秩满,载数千卷以归。” 三四、犍为王氏 胡定之 花雾氛氲散绮窗,山猿悲啸谷泉淙。 主人被甲长征去,不及岐亭监酒艭。 苏轼《犍为王氏书楼》:诗“树木幽翠满山谷,楼观突兀起江滨。云是昔人藏书处,磊落万卷今生尘。江边日出红雾散,绮窗画阁青氛氲。山猿悲啸谷泉响,野鸟嘐戛岩花春。借问主人今何在,被甲远戍长苦辛。先登搏战事斩级,区区何者为三坟。书生古亦有战阵,葛巾羽扇挥三军。古人不见悲世俗,回首苍山空白云。” 《养新录》:“苏东坡在黄州,有岐亭监酒胡定之,载书万卷随行,喜借人看。见《与秦太虚书》。” 三五、贺铸方回 曾旼彦和 鉴湖不住住横塘,梅子江南总断肠。 一自渡江归秘府,小朝兼取蔡元长。 叶石林《贺铸传》:“贺方回名铸,卫州人。自言唐谏议大夫知章后,故号鉴湖遗老。长七尺,眉目耸拔,面铁色。博学强记,工语言,深婉丽密,如次组绣,尤长于度曲。家藏书万余卷,手自校雠,无一字脱误。所与交终始厚者,惟信安程俱致道。” 《中吴纪闻》:“贺方回,本山阴人,徙姑苏之醋坊桥,有小筑在盘门之南十余里,地名横塘。方回往来其间,尝作《青玉案》调:‘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绮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山谷有诗云:‘解道江南断肠句,只今惟有贺方回。’其为前辈推重如此。” 《老学庵笔记》:“方回貌奇丑,俗谓之贺鬼头。喜校书,朱黄未尝去手。潘邠老赠方回诗云:‘诗束牛腰藏旧稿,书讹马尾辨新雕。’有二子,曰房,曰廪,于文房从方,廪从回,盖寓父字于二子名也。” 《太平清话》:“方回居吴下昇平桥及横塘别墅,藏书万余卷。”又云:“镜湖本庆湖也,避汉安帝父清河王讳,改为镜湖。故贺方回自号庆湖居士。” 《苏州府志》:“企鸿轩在昇平桥,贺铸所居,其亲题书籍云昇平地。” 《建炎以来朝野杂记》:“高宗渡江,书籍散失。绍兴初,有言贺方回子孙鬻故书于道者,上命有司市之。洪玉父为少监,言芜湖僧有蔡京所寄书籍,因取之,以实三馆。” 《野客丛书》:“仆得毘陵贺方回家所藏缮写《嵇康集》十卷。” 《天禄琳琅》:“《吕氏春秋》,有镜湖遗老识语,云‘此本得于东牟王氏,四明使君于元丰初奉诏修书于资善堂,尝取太清楼藏本为之校定。元祐壬申,余喜得此书。校雠始就,为一客挟去。后三年见归,因募笔工录之。’” 昌炽案:《香祖笔记》称:“宋人藏书,曾旼彦和、贺铸方回。”《宋史艺文志》:“曾旼等《尚书义》三十卷。”《困学纪闻》:“曾旼字彦和,为《书解》。朱文公、吕成公皆取之。”《馆阁书目》“《书讲义》,博士曾肢等解。”盖误以旼为肢。 三六、王莘乐道 子銍性之 孙廉清仲信 明清仲言 对书双泪落青衫,不忍重开旧日缄。 宰相家儿尝一脔,清贫太守不胜馋。 《直斋书录解题》:“《雪溪集》八卷,汝阴王銍性之撰。国初《周易》博士昭素之后也。其父莘乐道,尝从欧公学,为曾纡婿。尝撰《七朝国史》,绍兴初,诏给札奏御,会秦氏柄国,中止,书竟不传。其子明清,著《挥麈录》。”昌炽案:性之之父,今《直斋书录解题》刻本作萃。考叶石林《避暑录话》有王莘乐道,即其人也。“伊尹耕于有莘之野,而乐尧舜之道”。其字乐道,当以作莘为正。萃字形近致误。又:“《挥麈录》三卷、《后录》十一卷、《第三录》三卷、《余话》一卷,朝请大夫汝阴王明清仲言撰。” 《老学庵笔记》:“王性之记问赅洽,尤长于国朝故事。对客指画诵说,动数百千言,退而质之,无一语缪。予自少至老,惟见一人。方大驾南渡,典章一切,扫荡无遗。方是时,性之近在二百里内。非独博记可询,其藏书数百箧,无所不备,尽护致剡山,当路藐然不问也。”又:“王性之既卒,秦熺方恃其父,气焰薰灼。手书移郡,将欲取其所藏书,且许以官。其长子仲信,名廉清,苦学有守,号泣拒之曰:愿守此书以死,不愿官也。郡将以祸福诱胁,皆不听。熺亦不能夺而止。” 《挥麈后录》:“先祖早岁登科,游宦四方,留心典籍,经营收拾,所藏书逮数万卷,皆手自校雠,贮之于乡里,汝阴士大夫多从而借传。元符末,坐党籍谪官湖外,乃于安陆卜筑,为久居计,辇置其半于新居。建炎初,寇盗蜂起,惟德安以邑令陈规元则帅众坚守,秋毫无犯。事闻,擢守本郡。先祖之遗书留空宅中,悉为元则载之而去。后十年,元则来守顺昌,亦保城无虞。先祖汝阴旧藏书犹存,又为元则所掩有。二处之书,悉归陈氏,先祖每以太息,然无理从而索之。先人南渡后,所至穷力钞录,亦有书几万卷。明清忧患之初,年幼力弱。秦伯阳遣浙漕吴彦猷渡江,攘取大半。丁卯岁,秦桧之擅国,言者论会稽士大夫家藏野史,以谤时政。初未知为李泰发家设也。是时,明清从舅氏曾宏甫守京口,老母惧焉,凡前人所记本朝典故,与夫先人所述史稿杂记之类,悉付之回禄。每一思之,痛心疾首,后来明清多寓浙西妇家,煨烬之余,所存不多。诸侄辈不能谨守,又为亲戚盗去,或他人久假不归,今遗书十不一存。每一归展省,旧箧不忍复启,但流涕而已。” 三七、叶梦得少蕴 长夏消磨在六经,门生庄诵倚囊听。 奇礓森列平泉第,一燎仓皇付六丁。 《宋史叶梦得传》:“梦得字少蕴,吴县人,清臣之孙。绍圣四年进士。高宗朝,除尚书右丞、江东安抚使,知建康府行宫留守。居吴兴弁山,自号石林居士。” 马端临《经籍考》引叶氏《过庭录》曰:“公卿藏书家,惟宋宣献择之甚精,止二万许卷,而校雠详密。吾家旧所藏,仅与宋氏等,而宋氏好书,人所未见者,吾不能尽得也。自六经、诸史与诸子之善者,通有三千余卷,读之固不可限以数。以二十年计之,日读一卷,亦可以再周。其余一读足矣。惟六经不可一日去手。吾自登科后,每以五月以后,天气渐暑,不能泛及他书,即日专诵六经一卷,至中秋时毕,谓之夏课。守之甚坚。宣和后,始稍废,岁亦必一周也。” 《避暑录话》:“余家藏旧书三万余卷,丧乱以来,所亡几半。山居狭隘,余地置书无几,雨漏鼠啮,日复蠹败。今岁出暴之,阅两旬才毕。其间往往多余手钞,览之如隔世事。因日取所喜观者数十轴,命门生等从旁读之,不觉至日昃。” 《挥麈录》:“靖康俶扰,中秘所藏与士大夫家者悉为乌有。南渡后,惟叶少蕴少年贵盛,平生好收书,逾十万卷。置之霅川弁山,建书楼以处之,极为华焕。丁卯年,其宅与书俱荡一燎。” 《直斋书录解题》:“《石林集》一百卷,叶梦得撰。其居在弁山下,奇石森列,藏书数万卷。既殁,守者不谨,屋与书俱烬于火。” 三八、李庄简光 燕雀君臣正议和,具从瘴海事编摩。 可怜坠简沧桑后,赢得人间滋泪多。 《四库提要》:“《读易详说》十卷,宋李光撰,光字泰发,上虞人。崇宁五年进士。官至参知政事。谥庄简。光为刘安世门人,学有师法。以论和议忤秦桧,谪岭南。自号读易老人,尝作胡铨《易解序》曰:‘昔迁贬之士,率多怨怼感愤。邦衡流落瘴乡,而玩意三画,可谓困而不失其所亨,非闻道者能之乎?’虽为铨作,实则自明其著述之旨也。” 《挥麈录》:“吉少蕴书逾十万卷,丁卯年,俱荡一燎。李泰发家旧有万余卷,亦以是岁火。岂厄会自有时邪?” 《至正直记》:“予至上虞,闻李庄简公光无书不读,蓄书数万卷。子孙不肖,且粗率鄙俗,不能保守,散于乡里之豪民家矣。读其家训,不觉为之痛心也。” 三九、魏衍昌世 平生不识新经义,众势时风岂所趋。 煮饼烧葱谁约我,写书今日破工夫。 陈师道《朝奉郎魏君墓志铭》:“君讳囗(王寿),字仁卿,其先自魏徙彭城。有子曰衍。君产万金,委群弟不问。人有难之者,君不答,召衍而指其书曰:‘读此不患贫矣。’”又《招黄、魏二生》诗:“魏诗黄笔今未有,顾我独得神所钟。径须相就踏泥潦,已办煮饼烧油葱。” 《却扫编》:“陈无己诗,惟魏衍所编二十卷最善。衍字昌世,彭城人,无己高弟也。自以不能为王氏学,不事举业。家贫甚,未尝以为戚,惟以经籍自娱。名所居之处曰曲肱轩,自号曲肱居士。政和间,余兄弟从其学,时年五十余,见异书,犹手自钞写。故其家虽贫,而藏亦数千卷。” 四十、蔡致君 叩扉欲访庞居士,月夜扁舟过鹿门。 良纸善工我自乐,俨然身到小桃源。 苏过《夷门蔡氏藏书自序》:“比游京师,有为余言,吾里有蔡致君,隐居以求志,好古而博雅,闭门读书,不交当世公卿,类有道者也。余矍然异之。一日,造其门,见其子,从容请交焉。其子为余言:‘吾世大梁人,业为儒。吾祖、吾父皆不事科举,不乐仕宦,独喜收古今之书。空四壁,捐千金以购之,常若饥渴然。尽求善工良纸,手校而积藏之,凡五十年,经史百家、《离骚》、《风》、《雅》,儒墨道德,阴阳、卜筮、技术之书,莫不兼收而并取,今二万卷矣。且吾父有德不耀,常畏人知,弃冠冕而遗世久矣。必不能从子游。’余怅然自失,悠然而返。予惟古之逸民,未尝以一艺自名于世。虽不求人知而人自知,以其所践履者绝乎流俗故也。庞德公隐于鹿门,妻子躬耕。或疑其不仕,以为何以遗子孙也,庞公曰:‘我遗子孙以安,不为无所遗也。’今居士口不谈世之爵禄,身不问家之有无,所付子孙者,独书耳。庞公之意,殆无以过此。居士之子敏而文,学日富,人不知其所以然者。抑所谓不见异人必得异书,中郎为有子矣。余将负笈而请观焉,乃持其《总目》三卷,为叙而归之。庶几附托于斯,与藏书者终始。” 四一、赵明诚德父 李清照易安 不成部帙但平平,漆室灯昏百感生。 安得归来堂上坐,放怀一笑茗瓯倾。 《癸巳类稿易安居士事辑》:“易安居士李清照,宋济南人。父格非,母王状元拱辰孙女,皆工文章。居历城西南之柳絮泉上。易安幼有才藻,元符二年,年十八,适太学生诸城赵明诚。” 易安居士《金石录后序》:“《金石录》三十卷,赵侯德父所著书也。余建中辛巳,始归赵氏,侯年二十一,在太学。后连守两郡,竭其俸入以事铅椠。每获一书,即同共勘校,整集签题。得书画彝鼎,亦摩玩舒卷,指摘疵病,夜尽一烛为率。故能纸札精致,字画完整,冠诸收书家。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叶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甘心老是乡矣!故虽处忧患困穷,而志不屈。   收书既成,归来堂起书库大橱,簿甲乙,置书册。如要讲读,即请钥上簿关出,卷帙或少损污,必惩责揩完涂改,不复向时之坦夷也。是欲求适意而反取憀慄。余性不耐,始谋食去重肉,衣去重采,首无明珠翡翠之饰,室无涂金刺绣之具。遇书史百家字不刓阙、本不讹谬者,辄市之,储作副本。自来家传《周易》、《左氏传》,故两家者流,文字最备。   至靖康丙午岁,侯守淄川。闻金人犯京师。四顾茫然,盈箱溢箧,且恋恋,且怅怅,知其必不为己物矣。建炎丁未春三月,奔太夫人丧南来。既长物不能尽载,乃先去书之重大印本者,又去画之多幅者,又去古器之无款识者。后又去书之监本者,画之平常者,器之重大者。凡屡减去,尚载书十五车。至东海,连舻渡淮,又渡江,至建康。青州故第,尚锁书册什物,用屋十馀间,期明年春再具舟载之。十二月,金人陷青州,凡所谓十馀屋者,已皆为煨烬矣。   建炎己酉夏五月,被旨知湖州,赴召,病痁不起,时犹有书二万卷,又金石刻二千卷,器皿茵褥,可待百客,他长物称是。余又大病,仅存喘息,念侯有妹婿任兵部侍郎,从卫在洪州,遂遣二故吏,先部送行李往投之。冬十二月,金人陷洪州,遂尽委弃。所谓连舻渡江之书,又散为云烟矣。独馀少轻小卷轴、书帖,写本李、杜、韩、柳集,《世说》,《盐铁论》,汉唐石刻副本数十轴,三代鼎鼐十数事,南唐写本书数箧,偶病中把玩,搬在卧内者,岿然独存。 绍兴壬子,将家中所有寄剡。官军收叛卒,取去,闻尽入故李将军家。所谓岿然独存者,无虑十去五六矣。惟有书、画、砚、墨可五七簏,更不忍置他所,常在卧榻下,手自开阖。在会稽,卜居土民钟氏舍,忽一夕,穴壁负五簏去。余悲恸不已,重立赏收赎。后二日,邻人钟复皓出十八轴求赏,故知其盗不远矣。万计求之,其余遂牢不可出。今知尽为吴说运使贱价得之。所谓岿然独存者,乃十去其七八。所有一二残零不成部帙书册,三数种平平书帖,犹复爱惜如护头目,何愚也邪!绍兴二年玄黓岁壮月朔甲寅,易安室李清照题。” 四二、黄伯思长睿 静几明窗善校雠,古书曾见太清楼。 赫蹄留得鸡林纸,两面文从牒背求。 李钢《左朝奉郎行秘书省秘书郎赠左朝请郎黄公墓志铭》:“公讳伯思,字长睿父,姓黄氏,邵武人。天资警敏,自幼学至强仕,手未尝释卷。所至虽假室暂寓,必求明窗静几,图史满前,欣然处其间。上自六经,下至诸子百家,历代兵氏之书,无不精诣。亦好道家言,自号云林子,别字霄宾。男二人,长诏,次囗(讠乃)。” 《四库提要》:“《东观余论》三卷,宋黄伯思撰。” 楼钥《跋东观余论》:“欧阳公《集古录》、赵德甫《金石录》,考订甚工,然犹未免差误。惟云林之书为尽善。”又云:“以云林之美才,又仕于洛,多见故家名帖。及居馆阁,尽见太清楼所藏异书。尝自言曰:考校往古事迹,先须熟读强记,遇事加之精审,决无疏略。” 《东观余论跋章草鸡林纸卷后》:“政和丁酉岁五月二十一日,于丹阳城南第暴旧书,得此鸡林小纸,已为人以郑卫辞书盈轴矣。纸背尚可作字,因以索靖体书章草《急就》一卷,藏于家,庶几颜文忠牒背书稿旧事云。” 张萱《疑耀》:“长睿得鸡林小纸一卷,书章草《急就》,余尝疑之。幸获校秘阁书籍,每见宋板书多以官府文牒翻其背以印行,如治平《类篇》一部四十卷,皆元符二年及崇宁五年公私文牒笺启之故纸也。其纸极坚厚,背面光泽如一,故可两用。若今之纸不能也。” 四三、董逌彦远 辕固口授无章句,人间安得齐诗故。 但看坐上快征瓜,便识广川九经库。 《困学纪闻》:“董彦远《除正字谢启》,叙字学涉猎该洽。”阎注:“彦远名逌,东平人。即撰《广川书跋》十卷、《画跋》六卷者。”翁元圻注:“王明清《玉照新志》载宋齐愈狱牍,称司业董逌在坐,则靖康末官司业也。丁特起《孤臣泣血录》记其受张邦昌伪命,则人品殊可议。” 《直斋书录解题》:“《广川藏书志》二十六卷,徽猷阁待制董逌彦远撰。以其家藏书,考其本末而为之。论说及于诸子而止。”又:“《广川家训》三十卷,中书舍人董弅令升述其父逌之学。”又:“《广川诗故》四十卷,董逌撰。其说兼取三家,谓《齐诗》尚存,《韩诗》虽缺,犹可参考。案:逌《藏书志》有《齐诗》六卷。逌自言隋唐已亡,不知今所传何所从来。或疑后世依托为之,然则安得便以为《齐诗》尚存也。”又:“班固《艺文志》论阴阳家者流出于羲和之官,所载二十一家之书,皆不存。隋唐以来,子部遂阙阴阳一家。至董逌《藏书志》,始以星占五行书为阴阳类。”昌炽案:《广川藏书志》已佚,惟赖陈氏书得以考见崖略云。 《挥麈前录》:“蔡居安食瓜,令坐上征瓜事,坐客不敢尽言,居安所征为优。校书郎董彦远连征数事,皆所未闻。识者谓彦远必不能久于内,后数日果补外。” 四四、方渐 书簏随身度岭遥,万梅花送一封轺。 寒灯不照重衾卧,依旧鸡鸣警早朝。 《澹生堂藏书约》:“方渐知梅州,所至以书自随。积至数千卷,皆手自窜定。就寝不解衣,林光朝质之,答曰:‘解衣拥衾,会有所检讨,则怀安就寝矣。’增四壁为阁,以藏其书,榜曰富文。” 昌炽案:渐与林光朝同时。光朝,孝宗隆兴元年进士及第,年已五十。又尝从尹焞学,则亦靖康、绍兴间人也。 四五、东平朱氏 袖里零丁已十年,家山回首黍离边。 异时倘遂冬郎愿,喜见香奁第一篇。 周紫芝《朱氏藏书目序》:“文林郎朱君轩,世居大梁,其祖官东平,因徙居焉。虏人犯顺,东平陷殁,君方以事在江南,遂与其家不相闻,今既十年矣。一日,与仆言,为之出涕。且曰:吾家藏书万卷在东平,今所存惟书目。因出以示仆,皆其祖朝议君所藏。自《五经》、诸子、百氏之书,皆手校善本。其余异书小说,皆所未尝知名。秦汉以来,至于有唐,文人才士,类书家集,犹数千卷。呜呼!可谓富矣哉。君因俾余序而藏之。余诘其所以序之之意,曰:‘吾祖以善人称于乡里,子孙决不至于中绝。吾有季弟,离东平时睥十五,今有二十有五六岁矣。有幼子未能胜衣,而眉目伟秀,薿薿如成人。使其不死,今亦年可二十余。万有一吾书不为灰烬,犹幸其复存,他日可为吾家旧物。子其为我记之。’余闻其言,为之怆然,而告之曰:‘事有兴衰,物有成坏,此理之常,所不可逃者。今子家虽堕虏,而身犹能抱遗书之总目,念家世之勤劳,以幸朝廷克复境土,再有中原。尚能保其所藏,以不失中朝贤士大夫之家。则其志固亦可嘉矣。昔韩偓著《香奁》,昭宗之乱,散失不全,而韩囗(日韦)得其第一篇,偓自述以为可喜。他时使君得其全书,则其为嘉当何如哉。子姑俟之毋躁。’”昌炽案:朱轩之祖,名字无考,据轩所述,在靖康兵火以前,故与方渐同次南渡之前,汴京之末。 四六、吴与可权 吴秘 莆田李氏、刘氏 青盖传言入洛阳,文思缣帛变帷囊。 惟余海上无诸地,不共中原熸靖康。 《直斋书录解题》:“《吴氏书目》一卷,奉议郎漳浦吴与可权家藏。闽中不经兵火,故家文籍多完具。然地湿,苦蠹损。”又:“《藏六堂书目》一卷,莆田李氏云:唐江王之后,有家藏诰命。其藏书自承平时,今浸以散佚矣。”又:“《后魏国典》三十卷,唐太常少卿元行冲撰。从莆田刘氏借录。” 昌炽案:《少室山房笔丛》引郑渔仲曰:“《古文尚书音》,唐宋并无,今出漳州吴氏。又漳州《吴氏书目》算术一家有古书,皆四库三馆所无。又《师春》二卷,《甘氏星经》二卷,《汉官典仪》十卷,《京房易钞》一卷,今世所传,皆出吴氏。”据此,则吴氏藏书在夹漈之前矣。又按闽中地志载漳浦《吴氏藏书目录》四卷,与直斋所记一卷不同。又建安吴秘有《吴氏家藏书目》二卷。 四七、郑樵渔仲 林霆时隐 渔仲求书有八道,腐儒经济堪绝倒。 犹有人矜探宝珠,益以三说总一巧。 《宋史郑樵传》:“樵字渔仲,兴化军莆田人。好著书,自负不下刘向、扬雄。居夹漈山,谢绝人事。久之,乃游名册大川,搜奇访古。遇藏书家,必借读尽乃去。初为经旨、礼乐、文字、天文、地理、虫鱼草木、方书之学,皆有论辨。绍兴十九年上之,诏藏秘府。”又云:“同郡林霆,字时隐,擢政和进士第。博学深象数,与樵为金石交。聚书数千卷,皆自校雠,谓子孙曰:吾为汝曹获良产矣。” 《直斋书录解题》:“《群书会记》二十六卷,郑樵撰。大略记世间所有之书,非必其家皆有之也。”又:“《夹漈书目》一卷,《图书志》一卷,郑樵记其平生所自著之书。”又:“《夹漈家传》一卷所著书目附:莆田郑翁归述其父樵渔仲事。樵死时,翁归年八岁,安贫不竞。顷佐莆郡时犹识之。” 《澹生堂藏书约》:“郑渔仲论求书之道有八:一即类以求,二旁类以求,三因地以求,四因家以求,五曰求之公,六曰求之私,七因人以求,八因代以求。可谓典籍中之经济矣!余于八求之外,更有三说:如书有亡于汉者,汉人之引经多据之;亡于唐者,唐人之著述尚存之;亡于宋者,宋人之纂集多存之。即从其书各为录出。不但吉光片毛,自足珍重,所谓举马之一体,而马未常不立于前也,是亦一道也。又如一书之中,自宜分析,如《水经》一书,注乃侈于其经,后人但知郦道元之有注,而桑钦著经之名反隐矣。又如《世说》,词旨本自简令,刘孝标注,援引精核,微言妙义,更自灿然,可与《世说》各为一种,以称快书。如此之类,析而为两,使并存于宇宙之间,是亦一道也。若夫世家所秘,省郡所藏,即同都共里尚难兼收,况粤有刻而吴未必知,蜀有本而越未能遍,如此者更多也。海内通行之书,大都此数十百种耳,倘一概求之,或以千里邮至,或以重值市归,乃开箧已有,有不意兴索然者乎?余谓梓行之书,其序往往载于各集。今以某集有序某书若干首,某书之序刻于何年,存于何地,采集诸公序刻之文,录为一目,自知某书可从某地求也,某书可向某氏索也。异本日集,重复无烦。斯真夜行之烛,而探宝之珠也,是又一道也。即此三端,可以触类。总之,一巧以用八求,故曰心思欲巧者,此也。” 四八、井度宪孟 晁公武子止 鲍慎由钦止 金宇文虚中叔通 宇文时中季蒙 第四坊迷养素园,沧洲鸡犬亦仙源。 井公未必无贤裔,息壤何缘竟食言。 《困学纪闻》:“考之《东京记》:‘宣德门前天街东第四昭德坊,晁文元公斋。致政后,辟小园,号养素翁。’”元圻注:“晁迥谥文元,著《昭德新编》二卷。” 《直斋书录解题》:“《昭德新编》,晁迥撰。昭德者,京师居第坊名也。晁氏子孙皆以为称。”又:“《昭德易诂训传》十八卷,敷文阁直学士清丰晁公武子止撰。晁氏居京师昭德坊,故号昭德。晁家冲之叔用,其父也。”又:“《晁氏读书志》二十撰,晁公武撰。” 袁本《读书志杜鹏举序》:“鹏举作邑峨下,望先生沧洲之居,鸡犬相闻,暇即问奇字于古松流水之间。” 《郡斋读书志自序》:“公武家自文元公来,以翰墨为业者七世,故家多书,至於是正之功,世无与让焉。然自中原无事时,已有火厄,及兵戈之後,尺素不存也。南阳公天资好书,自知兴元府至领四川转运使,常以俸之半传录。时巴、蜀独不被兵,人间多有异本,闻之未尝不力求,必得而後已。历二十馀年,所有甚富。既罢,载以舟,即庐山之下居焉。宿与公武厚。一日,贻书曰:‘某老且死,有平生所藏书,甚秘惜之。顾子孙稚弱,不自树立。若其心爱名,则为贵者所夺;若其心好利,则为富者所售;恐不能保也。今举以付子。他日其间有好学者,归焉。不然,则子自取之。’公武惕然从其命。书凡五十箧,合吾家旧藏,除其复重,得二万四千五百卷有奇。今三荣僻左少事,日夕躬以朱黄,雠校舛误。终篇,辄撮其大指论之。书则固自若也。倘遇其子孙之贤者,当如约。绍兴二十一年元日。” 《曝书杂记》:“衢本《读书志序》但称南阳公,不著其姓。陈氏《书录解题》谓南阳公未知何人。或云井度宪孟也。则所见《读书志》亦衢本也。袁本序文作南阳井公。赵氏希弁《后志序》明言井、晁二家。晁氏于《宋书》条下云:‘嘉祐中,以《宋》、《齐》、《梁》、《陈》、《魏》、《北齐》、《周书》诏馆职雠校,政和中毕,颁之学官。民间传者尚少。未几,遭靖康丙午之乱,中原沦陷,此书几亡。绍兴十四年,井宪孟为四川漕,始檄诸州学官求当日所颁本。时四川五十余州皆不被兵,书颇有在者。然往往亡阙不全,收合补缀,独少《后魏书》十许卷,最后得宇文季蒙家本,偶有所少者,于是七史遂全,因命眉山刊行焉。’读此,知井公收刊史籍之功,亦甚巨也。”昌炽案:周紫芝《太仓稊米集》有《书谯郡先生文集后》云:“余顷得《柯山集》十卷于大梁罗仲共家,已而又得《张龙阁集》三十卷于内相汪彦章家,已而又得《张右史集》七十卷于浙西漕台,而先生之制作于是备矣。今又得《谯郡先生集》一百卷于四川转运副使南阳井公之子晦之,然后知先生之诗文为最多,犹有网罗之所未尽焉。晦之泣为余言:‘百卷之书,皆先君无恙时,贻书交旧而得之,手自校雠,为之是正,凡一千八百三首,历数年而后成。君能裒其所未得者,以补其遗,是先君子之志也。’”观此文,则井公有子,且能读父书矣,公武何未闻还瓻也。甚矣!践言之难也。又案:《读书志》:“吕夏卿《兵志》三卷,公武得之于宇文时中季蒙。题其后云:夏卿戒其子弟勿妄传。鲍钦止吏部好藏书,苦求得之,因借录于吴兴之山斋。”季蒙即藏《后魏书》者。钦止名慎由,括苍人。元祐初,以任子试吏部铨第一。复登六年进士乙科,甫脱选,即为郎。然自是数坐累,官竟不进。撰《夷白堂小集》二十卷,《别集》三卷,见《直斋书录解题》。 《瞥记》:“宇文虚中为人媒孽,指家藏图书为反具,罪至族。高士谈图书尤多,亦见杀。士大夫家藏图籍固是美事,然聚书之祸不可不知。” 四九、刘仪凤韶美 巷泥尺深云知磐,写书不畏言官弹。 两舟已达普慈岸,一舟不渡秭归滩。 《宋史刘仪凤传》:“仪凤字韶美,普州人。绍兴二年登进士第。在朝十年,奉入半以储书,凡万余卷。《国史》录无遗者。御史张之纲论仪凤录四库书本以传私室,遂斥归蜀。淳熙二年卒,年六十六。” 范成大《雨中报谒呈刘韶美侍郎》诗:“花落满城雨,雨余云重阴。驱车有底急,巷泥三尺深。平生黄篾舫,渔榔有清音。斗升得苦相,怀刺冲愁霖。归来掩关卧,一枕直兼金。作诗诧比邻,幸勿讥褊心。”又《次韵刘韶美大风雨坏门屋》:“云烟挥翰墨池翻,缥缃如山昼掩关。已许六丁收散落,只愁雷电费墙藩。”沈钦韩注:“《庚溪诗话》:刘韶美酷嗜书,喜传录。又置副本,亲自雠校,至杜门绝交。张持国之纲为副端,言其书癖至旷废职事,以是罢归蜀。关寿卿以诗赠行,云‘只因翻故纸,不觉堕危机’。” 《老学庵笔记》:“刘韶美在都下,累年不以家行。得奉专以传书,必三本,虽数百卷为一部乾亦然。出局则杜门校雠,不与客接。既归蜀,亦分作三船,以备失坏。已而行至秭归新滩,一舟为滩石所败,余二舟无他,遂以归普慈,筑阁藏之。” 五十、石邦哲照明 闻道诗人石曼卿,云车羽葆上蓉城。 越州留得神仙裔,法帖图书事事精。 陆游《朝奉大夫石公墓志铭》:“公讳继曾,字兴宗。会稽新昌之石,实自青之乐陵南徙。左朝议大夫累赠正奉大夫讳端中,朝散大夫大理正、出为福建参议讳邦哲,迪功郎温州平阳县主簿讳祖仁,公之三代也。寺正筑堂,名博古,藏书二万卷,每抚公叹曰:‘吾是书以遗尔,无恨矣。’”昌炽案:曾见明刻本徐幹《中论》,有宋石邦哲跋,称“绍兴二十八年校于博古堂”。又陆友仁跋云:“邦哲字照明,再世藏书。至治二年得之钱唐仇远氏。” 五一、陆游务观 子子遹 或藉于床或栖椟,四围书似乱山堆。 百钱拾得华胥纸,颠倒黄朱日几回。 《渭南文集书巢记》:“陆子既老且病,犹不置读书,名其室曰书巢。客有问曰:‘今子幸有屋以居,而谓之巢,何邪?’应之曰:‘吾室之内,或栖于椟,或陈于前,或枕藉于床,俯仰四顾,无非书者。吾饮食起居,疾痛呻吟,悲忧愤叹,未尝不与书俱。宾客不至,妻子不觌,而风雨雷雹之变,有不知也。间有意欲起,而乱书围之,如积槁枝。或至不得行,则辄自笑曰:此非吾所谓巢者耶?乃引客就观之。客始不能入,既入,又不能出,乃亦大笑曰:信乎其似巢也。” 又《跋尹耘师书刘随州集》:“佣书人韩文,持束纸支头而睡,视之,《刘随州集》也。以百钱易之,手加装池。绍兴二十五年正月。” 又《跋京本家语》:“异时藏书之家,百不存一,此书得自京师遭兵火之余。一日于故箧中偶寻得之,而虫啮鼠伤,殆无全幅,缀辑累日,仅能成帙,乃命工裁去四周所损者,别以纸装背之,遂成全书。呜呼,予之老嬾目昏,虽不更读,然嗜书之心,固未衰也。后世子孙,知此书得存之如此,则其余诸书幸而存者,为余宝惜之。绍兴戊午双清堂。” 又《跋子遹所藏国史补》:“子遹喜蓄书,至辍衣食,不少吝也。吾世其有兴者乎?” 又《示儿诗》:“人生百病有已时,独有书癖不可医。” 又《雨事极凉料简箧中旧书有感》:“笠泽老翁病苏醒,欣然起理西斋书。十年灯前手自校,行间颠倒黄与朱。区区朴学老自信,要与万卷归林庐。” 昌炽案:放仇题跋多自署“笠泽翁”,或曰“笠泽渔隐”,或曰“九曲老樵”,或曰“龟堂病叟”,或曰“可斋”。其《跋先左丞使辽语录》云:“三十八伯父自幼被疾,以左手书。平生凡钞书至数十百卷。”又《跋世父大夫书稿》云:“世父大夫公,自幼得末疾,以左手作字,性喜钞书,尝钞王岐公《华阳集》百卷,笔笔无倦意。” 五二、尤文简袤 饥当肉兮寒当裘,足消孤寂遣幽忧。 此尤无恙公书烬,万柳溪边怅旧游。 《宋史尤袤传》:“袤字延之,绍兴十八年进士。尝取孙绰《遂初赋》以自号,光宗书扁赐之。有《遂初小稿》六十卷、《内外制》三十卷。谥文简。” 《绍兴十八年同年小录》:“第三十七名尤袤,字延之。小名盘郎,小字季长。本贯常州无锡县开化乡白石里。” 尤玘《万柳溪边旧话》:“文简公官礼部尚书,以奉政大夫致仕,赠太师。” 《直斋书录解题》:“《遂初堂书目》一卷,锡山尤氏尚书袤延之,淳熙名臣,藏书至多,法书尤富,尝烬于火,今其存无几矣。”又:“《梁溪集》五十卷,尤袤撰。家有遂初堂藏书,为近世冠。” 毛幵《遂初堂书目序》:“延之始自青衿,迨夫白首,嗜好既笃,网罗斯备,日增月益,昼诵夕思,重之不以借人,新若未曾触手。耳目所及,有虞监之亲钞;子孙不忘,多杜侯之手校。表层楼而俪富,托名山而共久,不已盛乎?” 又《魏了翁跋》:“予生晚,不及拜遂初先生。宝庆初元冬,得罪南迁。过锡山,访前广德使君,则书厄于炎者累月矣。为之徬徨不忍去。因惟国朝以来,藏书之盛,鲜有久而弗厄者,斯理殆不可晓。虽然,是穮是蓘,虽有饥馑,亦有丰年。吾知有穮蓘耳,丰凶非我知也。” 又李太史焘云:“延之于书靡不观,观书靡不记。每公退则闭户谢客,日记手钞若干古书。其子弟及诸女亦钞书。一日谓予曰:吾所钞书今若干卷,将汇而目之。饥读之以当肉,寒读之以当裘,孤寂而读之以当友朋,幽忧而读之以当金石琴瑟也。” 《无锡县志》:“李晦初名燧卿,字显翁,幼尝为外家尤后。尤钞书之富与文简埒。文简书烬于火,而此尤独全,故晦得遍读。自经史子集,下至稗官小说、释典道教,无不毕览。” 五三、闻人滋茂德 门客牙兼书籍行,客来豆腐作羹汤。 如翁好事我何虑,日日南湖叩草堂。 《老学庵笔记》:“闻人茂德名滋,老儒也。喜留客食,然不过蔬豆而已。郡人求馆客者多就谋之。又多蓄书,喜借人。自言作门客牙,充书籍行,开豆腐羹店。予少时与之同在敕局为删定官。谈经义衮衮不倦,发明极多。尤邃于小学云。” 施晋锡《鸳鸯湖棹歌》:“草堂湖上草萋菲,屐齿斑斑客款扉。几载令丞从事者,贮书满屋蠹鱼肥。”自注:“闻人茂德名滋,喜留客,又多蓄书。作德兴丞,终进贤令。曾为《南湖草堂记》。” 五四、张谹伯寿 张用道梦卿 习习凉风销执热,迢迢游子罢长征。 湖江清福同消受,落日翚飞照郭明。 洪迈《万卷堂记》:“同郡张伯寿,学邃而根,谈垒弥坚。暇日踵其门,升其堂,则缇帙缥囊,鳞贯栉比。伯寿儴佯其间,如枵腹者之须哺,倦游者之企归,执热者之思清风也。夫六艺出秦埃,至今千三百余岁。螭蚴所纪,金匮所书,岚斋松窗之所纂削,方杀青,日纷月牣。好事者汲汲求之,终其身不能以尽致。伯寿简心端思,它无嗜玩,旁裒博访,惟恐奥篇异牍之不我有。手钞日校,黄墨谨严,俗客鼎来,未始尘滓斯堂也。伯寿名谹,绍兴乙丑鄱阳洪某记。” 刘将孙《长沙万卷楼记》:“一日,闻长沙新有建万卷楼藏书如其名者,主人为前管军总管张侯。使人想见湖江之上,岳麓之外,翚飞照郭,凭阑落日,端非丝竹管弦之娱。牙签插架,胪列山积,清风佳客,考古订今,恨不得身至其间,读所未见。侯名用道,字梦卿,真定世家,人称之曰箫斋。” 五五、楼宣献钥 潘景宪叔度 闭户书淫似孝标,拂云高户竹洲桥。 东楼兀与鸿禧并,插架三层耸丽谯。 《四库提要》:“《攻媿集》一百十二卷,宋楼钥撰。钥字大防,鄞县人。隆兴元年进士,官至参知政事,除资政殿大学士,谥宣献。” 全祖望《湖语》:“前王后楼,昼锦之府。又阙相仍,群公之祖。余光莹莹,环桥如组。登封阁中,嵩洛可抚。攻愧东楼,拂云高户。”自注:“楼楚公昼锦坊在湖之南首,其东有锦照堂,则竹洲也。《成化志》即以竹洲之桥当之。”又云:“藏书这富,同楼北史。”自注:“宣献东楼,鸿禧碧沚,最有名。” 《攻媿集以六经左氏传庄子遗伯中弟有诗来谢次韵》:“手披欲究百家编,奴婢年来识郑玄。顾我幸多千卷蓄,念君未有一经全。诗书心醉不容醒,父子笔耕期有年。此但古人糟粕耳,更须从此悟真筌。书种传来直到今,读书几似孝标淫。欲君终就九经库,与子平分一片心。更向漆园穷妙旨,何殊清庙奏遗音。中郎书籍付王粲,想得知余此意深。”又《赵资政建三层楼中屋藏书》诗:“四山宽围城在中,地平楼小望易穷。安得高卧陈元龙,丽谯公府难从容。”又《跋春秋繁露》:“《繁露》行世者,皆不合《崇文总目》及欧阳文忠公所藏八十二篇之数。余老矣,犹欲得一善本。闻婺女潘同年叔度景宪多收异书,属其子弟访之,始得此本,果有八十二篇,前所未见。” 《天禄琳琅》:“《昌黎先生诗集》,有‘四明楼囗(门龠)’印,‘囗(门龠)’,古‘钥’字。” 五六、西山刘君 刍狗何缘得再陈,邺侯签架望如新。 白云亲舍箫台下,莫使前人笑后人。 刘将孙《刘氏勤有堂记》:“西山刘君之称教吾郡永丰,凡为士者,皆矜喜于得师。乃其家尊君,耆年宿学,为里大宗。居西山之下,洪崖天宝,列其左右,箫台临其上。筑室奉亲,念诗书历世,辛勤插架,取韩公语,名之为‘勤有’。予叹曰:有未易言也。回思隋唐科举几二千年。富贵利达,山林皓首,各不相为谋。或欲见未读书不可得,或一往遂于书有不暇读。此则勤而不能有者也。东坡叹士方野,有志莘渭,出试大谬,如刍狗之不足重陈。盖自子政以来及王介甫辈,若此者多矣。此则有非其有者也。复有不必有而有者:邺侯牙签万卷,新若手未触;安陆连舰辇藏,一箧供一炊。彼得之不以勤,有之而无所付者又如此。又有不当有而有者:成都之经,驱之以版筑;黄楼之刻,没之以泗水。彼有之非其任而败丧之,无何有者又如此。则君之斯堂,宁不使余感哉。” 楼钥《寄题江西刘氏勤有堂》诗:“朴斫敷菑皆用勤,况吾儒者务多闻。万书插架非关我,一卷入心方属君。为学从来无止法,立身宁只富多文。自怜习气今犹在,尚欲焚膏到夜分。 五七、周煇昭礼 华亭仙客和花卖,空有遗诗奈尔何。 参透了西茶具说,不留些子著心窝。 《两浙名贤录》:“周煇字昭礼,淮海人。绍熙间,居钱塘清波门之南。嗜学工文,隐居不仕,当世名公卿多折节下之。而简亢自高,未尝报谢。藏书万卷,父子自相师友。撰《清波杂志》十二卷。” 《清波杂志》:“‘借书一瓻,还书一瓻。’后误为痴,殊失忠厚气象。煇手钞书,隐居遗失亦多,未免往来于怀。因读唐子西庚《失茶具说》,释然不复芥蒂。其说曰:‘吾家失茶具,戒妇勿求。妇曰:何也?吾曰:彼窃者必其所好也,得其所好则宝之,懼其泄而秘之,懼其坏而安置之,是物得所托矣,复何求哉。’”又云:“聚而必散,物理之常。父兄藏书,惟恐子弟不读。读无所成,犹胜腐烂箧笥。陈亚少卿藏书千卷、名画一千余轴,晚年复得华亭双鹤,及怪石异花。作诗戒其后曰:‘满室图书作典坟,华亭仙客岱云根。他年若不和花卖,便是吾家好子孙。’亚死,悉归他姓。” 五八、岳珂肃之 监蜀何能比相台,九经三传例堪推。 决科机要编成未,笑倒承平好秀才。 《四库提要》:“《刊正九经三传沿革例》一卷,宋岳珂撰。珂字肃之,号倦翁,汤阴人,居於嘉兴。鄂忠武王飞之孙、敷文阁待制霖之子也。官至户部侍郎、淮东总领制置使。” 《曝书杂记》:“宋岳倦翁刊《九经》、《三传》,以家塾所藏诸刻,并兴国于氏、建安余仁仲本,凡二十本。又以越中旧本注流、建本有音释注疏、蜀注疏合二十三本。专题本经名士,反覆参订,始命良工入梓。其所撰《相台书塾刊正九经三传沿革例》,于书本、字画、注文、音释、句读、脱简、考异皆罗列条目,详审精确,不可不家置一编也。” 岳珂《愧郯录》:“场屋编类之书,建阳书肆方日辑月刊。时异而岁不同,四方传习,率播以人棘闱,以眩有司,谓之怀挟。尝考承平时,黄潜善奏:‘学者比年以来,於时文中采摭陈言,区别事类,编次成集,便於剽窃,谓之《决科机要》。欲望圣断,特行禁毁,庶使人知自励。’先朝盛时,而此风已见於议者之口。驯至今日,因无怪也。” 五九、史守之子仁 聚讼纷纭说总非,碧沙碧沁认依稀。 月湖自有甘盘裔,碧沚芳丛早息机。 《清河书画舫》:“宋人小楷《史记》,松雪翁物。计十帙,纸高四寸,字类半黍。不惟笔精墨妙,中间绝无讹谬。每帙有‘旧学史氏’及‘碧沚’二印,宋通直郎史守之所用。守之,越国公浩孙,礼部侍郎弥大子,卫王弥远之侄。仕终朝奉大夫。中年避弥远嫌,退处月湖,与慈湖诸公讲肄为乐,宁宗御书‘碧沚’二字赐之。盖清修好古之士也。”昌炽案:楼宣献有《史子仁碧沚》二绝句,见《攻媿集》。(默当案:其一首云:中川累石势嵳峩,城上遥岑耸翠螺。旧说夕阳无限好,此中最得夕阳多。) 文征明《跋宋通直郎史守之告身》:“越国公浩孙,仕不甚显。今吴中藏书家所收古书,有‘旧学史氏’及‘碧沚’印者,多其遗书。” 全祖望《湖语》:“忠宣在北,鸿禧在东,绣衣长桥,碧沚芳丛。”又云:“藏书之富,南楼北史,宛委之山,不过尔尔。”注云:“宣献东楼、鸿禧碧沚最有名。”又云:“旧学甘盘,黑头潞国。三经笺故之书,为儒苑所矜式。”注云:“史忠定相孝宗,御书‘旧学’二字赐之。”又《碧沚杨文元公书院记》:“淳熙四先生,吾鄞得其三,沈端宪公、杨文元公、袁正献公也。文元之馆于碧沚,以史氏也。先是,史忠定王馆端宪于竹洲,又延文元于碧沚,袁正献公时来预。忠定既逝,端宪、正献亦下世。忠定之孙子仁不满其叔弥远所为,退居湖上,复请文元讲学,故其居碧沚也甚久。碧沚牙签最富,文元因思修群书以正邪说,未就而卒。” 《天禄琳琅续编》:“宋刻《三礼图》,皆有‘史氏家传翰苑收藏书画图章’。”又:“《四明志》,有‘旧学史氏复隐书印’。史浩,隆兴元年拜尚书右仆射,旋予祠。隆兴五年,复为右丞相。十年,除太保致仕。治第鄞之西湖,建阁奉两朝赐书。上为书‘明良庆会’名其阁,‘旧学’名其堂,故有‘旧学’印章。其曰‘复隐’,盖在请老再归后也。”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徐度《却扫编》三卷,宋书棚本,有‘旧学史氏复隐书印’一印、‘碧沁(沚?)’一印、‘旧学图书’一印,不知谁氏。” 《爱日精庐藏书志》:“《艺文类聚》冯己苍跋曰:卷末有胡卢‘碧沙’印,又‘旧学图书’四字方印,未知何家物。” 昌炽案:此两书皆史氏物,黄以“碧沚”为“碧沁”,冯己苍又误为“碧沙”,皆以篆文相似耳。 又案:《天禄琳琅》:“《通鉴考异》三十卷,有‘奉华堂记’。又有‘史氏家传翰林收藏书画图章’印。”“奉华堂”者,宋建炎间,刘夫人掌内翰文字,善书画,上用“奉华堂记”,见《书史会要》。此本南渡初当在禁闼,史氏懿戚,是以得之。《解题》以为眉山史炤,恐亦非也。又《九家集注杜诗》宋刻本,亦有史氏一印。 六十、郑寅子敬 羯鼓琵琶隶教坊,但堪鲍老一登场。 毅然不与韶咸齿,三馆史才无此良。 《澹生堂藏书训》:“邯郸李献臣所藏图籍五十六类,一千八百三十六部,一万三千三百八十六卷。而艺术、道书及书画之目不与焉。莆田郑子敬所藏,卷帙不减于李。” 《直斋书录解题》:“《郑氏书目》七卷,莆田郑寅子敬以所藏书为七录,曰经,曰史,曰子,曰艺,曰方技,曰文,曰类。寅,知枢密院侨之子,博文强记,多识典故。端平初召为都司,执法守正,出为漳州以没。”昌炽案:《书史会要》:“郑寅,官至尚书左司,除宝章阁致仕。作《包蒙》七卷。”所叙历官与《直斋》略异。又云:“前志取乐府、教坊、琵琶、羯鼓之类以充乐类,与圣经并列,不亦悖乎?晚得郑子敬氏《书目》独不然,其为说曰:仪注、编年不附《礼》、《春秋》,则后之乐书,固不得列于六艺。”又:“《中兴纶言集》二十八卷,左司郎中莆田郑寅编。寅藏书数万卷,于本朝典故尤熟。” 六一、徐鹿卿德夫 陈文定宗礼 平棘清丰殆庶几,甘逾菽粟太牢肥。 先生此语真知味,愿过屠门大嚼归。 刘埙《隐居通议》:“吾盱傅幼安自得,工古赋。泉谷徐尚书鹿卿,丰城人也。尝构阁以藏书, 名之曰味书阁。幼安为之赋曰:‘山水明秀,邑称剑江;于其中而择胜,建杰阁之巍昂。黄帘绿幕之闭,牙签玉轴之藏。出则连车,入则充梁。是书也,犹菽粟之甘,太牢之肥。仁人之所先得,而古今之所同嗜,君子所以哺其膏液,而鲜能知之者,所以为凡民之所归也。’”又:“千峰先生陈文定公寓居盱城,作一堂,名之曰训畬。幼安为之赋,其序云:提刑宝谟常卿千峰陈公,书谂予曰:子昔为泉谷徐公赋味书阁。今吾治一堂,置书数千卷,扁曰训畬,子为我畅厥旨。词曰:相彼寓居,岿然楼宇。据高而胜,开牖洞户。挹盱水于襟怀,纳军山于指顾。草木之华滋葱茜,晓夕之烟霏吞吐。乃建庭阶,用饰屏著;几席俨若,签庋得所。熟潢缃素之前陈,绿幕黄帘之珍护。名以百计,卷以千数。上则庶几乎棘清丰之储,下亦可与荆田亳祁而并骛。” 《宋史徐鹿卿传》:“鹿卿字德夫,隆兴丰城人。博通经史,以文学名于乡。嘉定十六年进士,淳祐中提举鸿禧观。致仕,进华文阁待制,卒谥清正。”又《陈宗礼传》:“宗礼字立之,淳祐四年举进士,度宗即位,以广东经略安抚使兼知广州,加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寻兼权参知政事。卒赠盱江郡侯,谥文定。” 六二、卫湜正叔 李衡 日融月释心形化,声色玩好如委灰。 但见山聚复林列,不言燠馆与凉台。 《四库提要》:“《礼记集说》一百六十卷,宋卫湜撰。湜字正叔,吴郡人。宝庆二年,官武进令,时表上于朝,得擢直秘阁。后终于朝散大夫,直宝谟阁,知袁州。” 叶适《栎斋藏书记》:“余友卫君湜,清整而裕,淡泊而详。酷嗜书,山聚林列,起栎斋以藏之。夫其地有江湖旷逸之思,囿有花石奇诡之观,居有台馆温凉之适,皆略不道。而独以藏书言者,志在于学而不求安也。”又云:“日融月释,心形俱化;声色玩好,如委灰焉。然后退于栎,而进于道矣。固宜漏众美而以书言也。” 《宋史》:“李衡,江都人,官秘阁修撰。致仕,居昆山,聚书万卷,号乐庵。” 六三、蔡瑞 陈伯明 磐石荦确迸土出,如笋解箨草渐苞。 自胜仙都奇绝处,投盐酱里讽行庖。 叶适《石庵藏书目序》:“石庵书若干卷,承奉郎蔡君瑞藏之。始蔡君之伯父曰居士,塟母,因其地為庐居。绍兴十九年大旱,居士将以所馀谷散之,而患无名。时庵傍有石冒土而奋如蟠根,丛萌欲发而尚郁者,遂为万夫佣,使出之,高二丈,广可三之。石温润如玉,故名石庵云。蔡君念族人多贫,不尽能学,始买书置石庵,增其屋为便房,愿读者处焉,蔡君可谓能教矣。” 又《仙都行序》:“陈伯明建读书堂于仙都岩,盖缙云最胜特处。市书名田,役大费巨,当用众力,一家不能专也。余为作《仙都行》,以坚其成。诗云:书惟见多参互解,食要良田宜广买。俚翁有语人未知,酱里投盐事终在。” 六四、许棐忱父 绕屋梅花映水红,秦溪如在画图中。 屋中图史谁同享,不是香山定长公。 《嘉兴府志隐逸传》:“海盐许棐,号梅屋,隐居秦溪。筑小庄于溪北,储书数千卷,丹黄不休。室中悬白、苏二象事之,植梅屋之四檐。著有《梅屋稿》、《献丑集》、《樵谈》、《春融小缀》。” 《曝书杂记》:“余先世居海盐之秦溪,宋嘉熙中许梅屋先生种梅结屋之所也。。梅屋《献丑集》刻入《百川学海》,有《梅屋书目序》,云,予贫,喜书,旧积千余卷,今倍之,未足也。肆有新刊,知无不市;人有奇编,见无不录。故环室皆书也。或曰,嗜书、好货,均为一贪。贪书而饥,不若贪货而饱;贪书而劳,不若贪货而逸。人生不百年,何自苦如此。答曰,今人予不知之,自古不义而富贵者,书中略可考也。竟何如哉?予少安于贫,壮乐于贫,老忘于贫,人不鄙夷予之贫,鬼不揶揄予之贫,书之赐也。如彼百年,何乐之有哉?” 六五、陈振孙伯玉 程棨仪甫 不见神仙白玉蟾,但求龙髓访吴炎。 随斋姓字非无考,周鼓秦斤订少詹。 《四库提要》:“《直斋书录解题》二十二卷,宋陈振孙撰。原本久佚,从《永乐大典》录出。” 《养新录》:“陈振孙,《宋史》无传。《癸辛杂识别集》载徐元杰暴亡,或以为史嵩之毒之。少司成陈振孙、察官江万里并有疏,遂将医官置狱。是振孙于淳祐四年官国子司业也。厉鹗《宋诗纪事》称:端平中,仕为浙西提举,改知嘉兴府。考《会稽续志》,浙东提举题名,有陈振孙,端平三年二月初六日,以朝散大夫知台州兼权。八月正除,十月二十六日到任。嘉熙元年五月改知嘉兴府。是振孙由浙东提举改知嘉兴府,非浙西也。今《四库全书总目》又引《癸辛杂识》陈周士一条,称,周士,直斋侍郎之长子。谓振孙始仕州郡,终官侍郎,不止浙西提举。予检汲古阁刊《癸辛杂识》,无此条,不知《总目》所据何本也。”又云:“此书有随斋批注,不著姓名。考元时有杨益字友直,洛阳人。官至抚州路总管,所著有《随斋诗集》,或即其人乎?” 《曝书杂记》:“直斋知嘉兴,《养新录》载之矣。兹读《书录解题》,求其平生事迹,盖尝分教鄞学,宰南城,倅莆田。”又云:“沈双湖吏部谓随斋为程棨。《书录解题》卷三《郑樵石鼓文考》批注,有先文简字,宋龙图阁学士吏部尚书新安程泰之大昌,谥文简,曾孙棨,字仪甫,号随斋。元时人。文简自歙迁湖,子孙贯安吉,与直斋同时同里。而批注所云,樵以秦斤秦权有囗(永山)殹两字,遂以石鼓为先秦物,先文简论而非之,其说具载《演繁露》。则随斋为棨,确然无疑矣。”证据凿凿,录于此以告读《书录解题》者。” 《齐东野语》:“直斋仕莆,传录夹漈郑氏、方氏、林氏、吴氏旧书至五万一千一百八十余卷。且仿《读书志》作解题,极其精详,近亦散失。” 《书录解题》:“《九经字样》一卷,往宰南城,出谒,有持故纸鬻于道者,得此书。乃古京本,五代开运丙午所刻,遂为家藏书籍中之最古者。”又:“《庞氏家藏秘室方》,南城吴炎晦父录以见遗。”又:“《龙髓经》至《二十八禽星图》,以上七种杂相书,凡二十三种。又有拾遗,亦吴晦父所录。 又:“白玉蟾,葛其姓,福之闽清人。尝得罪亡命,盖奸妄流也。余宰南城,有寓公者,称其人云:近尝过此,识之否?余言不识,此辈何可使及吾门。李士宁、张怀素之徒,皆殷鉴也。是以君子恶异端。” 六六、贾似道 廖莹中 明严嵩 狎客平津惯吮痈,九经新造墨光浓。 冰山一样销天水,留得人间曲脚封。 《居易录》:“《研北杂志》云:韩侂胄阅古堂图书,皆出若水鉴定。此亦贾似道之廖莹中也。” 《志雅堂杂钞》:“廖莹中,号药洲,邵武人。登科为贾师宪之客。尝为太府丞,知某州。” 《癸辛杂识》:“贾师宪选十三朝国史、会要、诸杂说,如曾慥《类说》例,为百卷,名《悦生堂随抄》。板成,未及印,其书遂不传。其所援引多奇书。廖群玉诸书则始开景福华编,务载江上之功,事虽夸而文可采。江子远、李祥父诸公皆有跋。《九经》本最佳,凡以数十种比较、百余人校正而后成。以抚州草钞纸、油烟墨印造,其装池至以泥金为签。然或者惜其删落诸经注,反不若韩、柳文为精妙。又有《三礼节》、《左传节》、《诸史要略》,及建宁所开《文选》。其后又欲开手节《十三经注疏》、姚氏注《战国策》、注坡诗,皆未及入梓,而国事异矣。”又云:“贾师宪还越待罪,莹中从不舍。一夕,与贾公痛饮终夕,悲歌雨泣。归舍,命爱姬煎茶以进,自于笈中取冰脑服之而毙。” 《持静斋书目》:“《韩昌黎集》,宋廖莹中纪綵堂精刊本。相传刊书时用墨皆杂泥金香麝为之。此本为当时初印,纸宝墨光,醉心悦目。” 莫氏《宋元旧本书经眼录》:“明东雅堂翻刻世綵堂《韩文》一仍旧式而不著其所以来。今观此本每叶中缝下截,悉有世綵堂字,徐氏悉以东雅堂易之。纸墨精好,字体在欧、褚间,徐氏犹未能毕肖也。” 《天禄琳琅》:“《春秋经传集解》,世綵堂刊。《中兴艺文志》载《世綵堂集》三卷,称政和中,廖刚曾祖母与祖母享年高,皆及见五世孙。刚作堂名世綵以奉之,士大夫为作诗。” 吾子行《闲居录》:“贾师宪所藏书画,皆有古玉一字印。相传是‘封’字,又谓之‘缺角封’,乃‘长’字也。印大将及二寸,其篆法用李阳冰新意,盘屈成文,前无此体,当是唐时所造。” 张茂实《清秘藏》:“‘贤者而后乐此’,贾似道印。” 《式古堂书画考》:“杨少师《神仙起居帖》,标绫上有曲脚‘封’及‘悦生’胡卢印。盖似道柄国,御府珍秘,多归私家。”又:“《严氏书品册页目》:手钞宋元书籍二千六百十三本,没入大内。一应经史子集等书,计五千八百五十二部套,发各儒学贮收。一应道佛各经诀,计九百一十四部套,发各寺供诵。” 王世贞《朝野异闻录》:“籍没严嵩家宋板书籍六千八百五十三部。” 六七、俞琰玉吾 孙贞木立庵 杜琼用嘉 石磵先生善言易,直探月窟蹑天根。 古书充牣还传本,日短天寒老眼昏。 《七十二峰足征集》:“俞琰,字玉吾,家洞庭之西山。宝祐间,阮菊存、马性斋、王都中皆白首北面,称为石磵先生。”又:“俞仲温,字子玉,石磵之子。元时为平江路医学录。”又:“俞贞木,初名桢,以字行,号立庵,又称洞庭外史,石磵之孙。修身砥行,绩学能文。洪武中,仕乐昌、都昌二县丞以终。” 陆心源《元椠周易集说跋》:“《上经》后跋曰:‘嗣男仲温命儿桢缮写。谨锓于读易楼。’《彖传》后跋略同,惟改为‘命儿桢、植’。玉吾无子,以仲温为嗣。桢、植为玉吾孙,皆有书名。擩染家学,手书上板,故能精美好此也。” 《楹书隅录》:“宋本《诚斋易传》,朱叔英跋称出俞石磵家。石磵生平邃于《易》学,所著《周易集说》诸书,皆覃精研思,积数十年而始成。此本或即其手迹耶?俞生宋宝祐初。入元,征授温州学录,不赴,隐居吴之南园。老屋数椽,古书金石,充牣其中。传四世皆读书修行,号南园俞氏云。” 《四库提要》:“《丙子学易编》,李心传撰。元初俞琰所钞。琰有跋,曰:此书系借闻德坊周家书肆所鬻者。天寒日短,老眼昏花,并日而钞其可取者云云。盖所存不及十之一矣。” 《天禄琳琅续编》:“《童溪王先生易传》,有‘石磵书隐’、‘俞贞木’、‘立庵图书’三印。” 《列朝诗传》:“国初南原俞氏、笠泽虞氏、庐山陈氏,书籍金石之富,甲于海内。景、天以后,俊民秀才,汲古多藏,杜东原其尤也。”又云:“杜渊孝琼,字用嘉,吴县人。从陈继先生学,博综古今,自号鹿冠道人。晚而徙家东园,得朱长文乐圃,家焉。学者称东原先生。戴鹿皮冠,持方竹杖,出游朋旧,逍遥移日,怡怡如也。卒年七十有八,门人赵同鲁私谥曰渊孝先生。” 六八、周密公谨 高氏牟氏三李氏,乡里齐斋与月河。 同为书田留种子,不教稊稗害嘉禾。 《杭州府志》:“周密字公谨,宝祐间为义乌令。入元不仕,自号泗水潜夫。” 《蓉塘诗话》:“周密晚年寓居钱塘癸辛街。作《癸辛杂志》、《浩然斋视听钞》。”昌炽案:密所著又有《齐东野语》、《志雅堂杂钞》、《去烟过眼录》,皆行于世。 《齐东野语》:“世间万物,未有聚而不散者,而书为甚。吾乡石林叶氏,藏书多至十万卷。其后齐斋倪氏、月河莫氏、竹斋沈氏、程氏、贺氏各不下数万余卷,亦皆散失无遗。近如秀嵓、东窗、凤山、三李、高氏、牟氏,皆蜀人,号为史家,所藏僻书尤多,今亦无余矣。吾家三世积累,先君子尤酷嗜,至鬻负郭之田以供笔札之用。冥搜极讨,不惮劳费,凡有书四万二千余卷,及三代以来金石之刻一千五百余种。庋置书种、志雅二堂,日事校雠,居然籝金之富。余小子遭时多故,不善保藏,一旦扫地。因考今昔,有感斯文,为之流涕。” 又:“山谷云:‘四民皆坐世业,士大夫子弟能知忠、信、孝、友,斯可矣。然不可令读书种子断绝。有才气者出,便当名世矣。’练兼善尝对书太息曰:‘吾老矣,非求闻者,姑下后世种子耳。’余家有书种堂,盖兼取二公之说云。” 卷二 六九、东丹王倍 海上小山压大山,大山力比小山孱。 穹庐未可藏书卷,望海堂中誓不还。 《辽史》:“东丹王倍,小字图欲,太祖长子也。幼聪敏好学。太祖破渤海大諲譔,改其国曰‘东丹’,以倍为人皇王主之,建元甘露。后让位德光。德光既立,见疑,以东平为南京,徙倍居之,置卫士,阴伺动静。唐明宗闻之,使人跨海持书密招倍,倍立木海岸,刻诗曰:‘小山压大山,大山全无力,羞见故乡人,从此投外国。’携高美人载书浮海而去。唐明宗赐姓东丹,名慕华,复赐姓李,名赞华。倍初市书至万卷,藏于医巫闾绝顶之‘望海堂’。通阴阳,知音律,工辽、汉文章,尝译《阴符经》。善画本国人物。” 谢启昆诗:“建国东平恨徙居,数峰拳石压穹庐。大册无力乘桴去,望海堂中万卷书。” 《志雅堂杂钞》:“王介石有东丹王赞华所画《番部行程图》。道君题云:‘世所谓东丹王者也。所画绝妙,与王子庆《西域图》相伯仲。’”昌炽案:元耶律楚材,东丹王之八世孙,著《湛然居士集》。其子铸著《双谿醉隐集》。漠北世家,专精文学,鲜有能过之者,未始非医巫闾万卷之贻谋也。王为五季时人,但《辽史》有传,断代仍宜从辽,次于宋后。 七十、元好问裕之 女几三潭忆避兵,遗簪败履不胜情。 金源文献空山在,野史亭前夜哭声。 郝经《遗山先生墓铭》:“先生以金源氏有天下,曲章法度,几及汉唐。《国史》、《实录》在顺天万户张公府,愿为撰述。乃为《中州集》百余卷,又为《金源君臣言行录》。往来四方,采摭遗逸,有所得,辄以寸纸细字亲为纪录,至百余万言。捆束委积,塞屋数楹,名之曰‘野史亭’。先生讳好问,字裕之,太原定襄人。登兴定五年进士。天兴初,入翰林,知制诰。金亡,不仕而卒。” 刘静修诗:“百年图籍有萧相,一代英雄惟蔡公。策书纷纷少颜色,空山夜哭遗山翁。”自注:“汴亡,张蔡公以《金实录》归遗山,尝就公誊录。” 遗山《故物谱》:“予家所藏书,宋元祐以前物也。贞祐丙子之兵,藏书壁闲,得存。兵退,予将奉先夫人南渡河,举而付之太原亲旧家。自余杂书及先人手写《春秋》、三史、《庄子》、《文选》之等,尚千余册,并画百轴,载二鹿车自随。是岁,寓居三乡。其十月,北兵破潼关,避于女几之三潭。比下山,则焚荡之余,盖无几矣。往在乡里,常侍诸父及两兄燕谈,每及家所有书,则必枚举而问之。如曰某书买于某处所,传之何人,藏之者几何年,则欣然志之。今虽散亡,其缀缉装褙、签题印识、犹梦寐见之。或曰:物之阅人多矣!世之人玩于物、而反为物所玩,贪多务取、巧偷豪夺、遗簪败履、恻然兴怀者皆是也。李文饶志平泉草木,有‘后世毁一树一石,非吾子孙’之语;欧阳公至以庸愚处之。予以为不然。三代鼎钟,其初出于圣人之制,不曰永用享,则曰子子孙孙永宝用,岂圣人超然远览,而不能忘情于一物邪?盖自庄周、列御寇之说盛,诞者遂以天地为逆旅,形骸为外物,虽圣哲之能事、有不满一笑者,况外物之外者乎?丙申八月二十有二日,洛州元氏。太原房某引。” 七一、赵文敏孟頫 李维柱本石 开卷须眉一笑同,道人旧住水晶宫。 宝书转展归天上,空自伤心到牧翁。 《式古堂书画考》:“元赵孟頫,字子昂,号松雪,又号鸥波、水晶宫道人。宋司户参军,入元,官至翰林学士承旨,赠魏国公,谥文敏。” 《七颂堂识小录》:“宋板书所见多矣,然未有逾《前汉书》者。于中州见一本,出王元美家,前有赵文敏小像,陆师道亦写元美小像于次帙,标签文衡山八分书。” 《天禄琳琅》:“《汉书》,宋刻本。王世贞跋云:‘余平生所购宋本,班、范二书,尤为诸本之冠。桑皮纸,白洁如玉,四旁宽广,字大者如钱,有欧、柳笔法,细书丝发肤致,墨色精纯。前有赵吴兴小像。’”又:“钱受之跋:‘赵文敏家藏前后汉书,太仓王司寇得之吳中陆太宰家,余以千金从徽人赎出,藏弆二十余年,今年鬻之於四明謝象三。床头黃金尽,生平第一殺風景事也。此书去我之日,殊难为怀,李后主去国,听教坊杂曲,挥泪对宮娥,一段淒涼景色,約略相似。’又云:‘吾家藏书尽为六丁下取,此书却在人間,武林坦公司馬携以见示。 呜呼!佛言昔年奇物,经历年岁,忽然复睹,记忆宛然,皆是藏识变现。良非虚语。’又云:‘京山李維柱,字本石,本宁先生之弟也,尝语余,若得趙文敏家《汉书》,每日焚香礼拜,死则当以殉葬。 余深愧其言。’”昌炽案:“文敏《汉书》今归天府,以上诸跋,藏弆源流,厘然可考,故详录之。”又:“元本《大广益会玉篇》,赵孟頫藏本。有‘水晶宫道人’印。孟頫以湖州四面皆水,自号水晶宫道人。解缙《春雨集》云:文敏早年喜画梅,印以水晶宫图书。浙中有玛瑙寺,或戏以为对,遂不用。” 张应实《清秘藏》论书画印识云:“‘赵’字方圆二印、‘大雅’印、‘天水赵氏’印,并赵孟頫。” 陈继儒《读书十六观》:“赵子昂书跋云:聚书藏书,良非易事。善观书者,澄神端虑,静几焚香,勿卷脑,勿折角,忽以爪侵字,勿以唾揭幅,勿以作枕,勿在作枕,勿以夹刺,随损随修,随开随掩。后之得吾书者,并奉赠此法。” 《曝书杂识》:“汲古影写许棐《梅屋诗稿》第四卷后,有朱文方印,云赵文敏书。卷末云:吾家业儒,辛勤置书。以遗子孙,其志何如?后人不读,将至于鬻,颓其家声,不如禽犊。若归他姓,当念斯言。取非其有,无宁舍旃。凡五十六字。” 七二、庄肃恭叔 博进新赏十万缗,隋珠为烛蜡为薪。 江南空有求书诏,故纸原难换告身。 《松江府志》:“庄肃字恭叔,号蓼塘,居青龙镇。仕宋为秘书小史。宋亡弃官,浪迹海上。性嗜书,聚至八万卷,手钞经史子集,下至稗官小说,靡所不具。《书目》以甲乙分十门。至正间,修宋、辽、金史,诏示遗书,危素购于其家,得五百卷。” 《辍耕录》:“蓼塘既没,子孙不知爱惜,或为虫鼠蚀啮,或为邻识盗窃,或供饮博之需,或应糊覆之用,编帙散乱,所存无几。至正六年,诏求遗书,有以书献者予一官。江南藏书多者止三家,庄其一也。继命危素学士特来选取。其家恐兵遁图谶干禁,悉付祝融。其孙群玉,收拾烬余,觊领恩泽,宿留日久,仍布衣而归。书之不幸如此。” 《五茸志逸》:“元文宗时经筵,语及唐聂夷中诗,询其有文集否?诸学士以未闻对,或言庄氏富藏书,特旨访其家,果有聂集,上之,敕授教授。” 杨瑀《山居新语》:“上海县士人庄蓼塘者,藏书至七万卷,其子欲售之,买者积年无有,好事者可见其鲜。” 七三、张雯子昭 呜咽江头变徵声,铜山倾处洛钟鸣。 赵家已是无完土,楼上遗民拥百城。 郑元祐《张子昭墓志》:“张雯字子昭,其先浚仪人,祖父世居吴。雯少嗜学。时宋社已屋三十八稔矣,故老遗黎,犹有存者,子昭从其人问宋遗事,得其什一。喜游钱塘山川城邑,徘徊踯躅,感叹不能已。兼通声律,家临市衢,构楼蓄书,自经传子史,下逮稗官百家,无不备,日繙阅研究。年六十四,卒于至正十六年十一月。子田,次子里,孙男一,名肯。”昌炽案:以至正十六年上推子昭之生,尚在宋咸淳之季,应次庄肃之后。 《杭州府志》:“雯南渡居钱塘,精律吕,每众坐,闻乐辄俯首嚬蹙,曰:吾其不免乎?子田,字耘己,亦工文词。田子肯,字继孟,一字寄梦,从宋濂学。” 昌炽案:《苏州府志》雯亦有传,艺文类《书画记补遗》、《继潜录》、《墨记》皆雯撰。观郑元祐所撰志,雯实吴人,特尝寓于钱塘耳。又案:《天禄琳琅》:“《说文解字》有‘子昭’印,据《嘉兴府志》以为盛懋,字子昭,非是。亦雯所藏也。” 《铁琴铜剑楼书目》:“《简斋外集》,卷首有‘张子昭印’,朱记。” 七四、袁易通甫 荒江寒雪钓潜蛟,一叶烟波不系袍。 载得笔床茶灶去,篝灯怪牒写元包。 黄潜《静春先生墓志铭》:“君讳易,字通甫,曾大父璡,筑室长洲之蛟龙浦。君不乐仕进,所居西偏为堂曰‘静春’,左江右湖,禽鱼飞泳于烟波莽苍间。堂中有书万卷,悉君所校定。客至,辄敛卷与纵饮剧谈,留连竟日。” 杨载《静春堂诗集序》:“通甫有宅在郡城东南二十里蛟泽之滨。蛟泽当吴淞江之下,其水甚深。” 陆文圭《跋袁静春诗》:“具区甫里之间,近世有隐君子焉。结茅囗亭,出苍莽之墟,樵村渔舍,混为一区。城市之迹疏而麋鹿之性驯,嗜欲之机浅而鸥鸟之情亲,所交皆畸人逸士。西邻北里,诗简往来,清江白月,举樽相属,优游不仕者四十余年。” 《四库提要》“《静春堂集》四卷,元袁易撰。易居吴淞具区之间,筑堂曰‘静春’,聚书万卷。或棹舟载笔床茶灶古器,游于江湖。赵孟頫尝为画《卧雪图》,称易与龚囗(王肃)、郭麟孙为吴中三君子。” 七五、袁文清桷 祠禄难言领洞霄,一枝避迹等鹪鹩。 欲知梅磵藏书窖,甬上南湖学士桥。 《四库提要》:“《延祐四明志》十七卷,元袁桷撰。桷字伯长,庆元人,宋知枢密院事韶之曾孙,少为丽泽书院山长,以荐,改翰林国史院检阅官,累迁侍讲学士。卒赠江浙行省参知政事,谥文清。所著《易说》、《春秋说》,世久无传。惟《清容居士集》及此《志》尚存。” 《至正直记》:“袁伯长学士,承祖父之业,广蓄书卷,国朝以来,甲于浙东,伯长没后,子孙不肖,尽为仆幹窃去,转卖他人,或为婢妾所毁者过半。” 全祖望《湖语》:“渊然清容,丕振剡源,遗老之帜,而牙签之于王氏,亦复并峙。彼津逮者,盖未易以猝诣。”自注:“南湖藏书,前王后袁。”又:《胡梅磵藏书窖记》:“南湖学士桥,清容之故居也。其东轩有石窖焉,予过而叹曰:此梅磵藏书之所也。宋亡,遗老避地来庆元者多,先生馆袁氏,注《通鉴》成编,而己丑寇作,以书藏窖中得免。” 七六、吴郡陆君 陆友友仁 家世何嫌卖布翁,图书研北自玲珑。 豹胎熊掌兼珍味,岂独蚳蜗荐水虫。 黄潜《陆氏藏书目录序》:“吴郡陆君,居囗(门睘)囗(门贵)中,四壁之外,辄与贾区直,君殊不以为溷。一榻萧然,环以古今书,凡若干卷。自经史传记,下至权谋、数术、《氾胜》、《虞初》,旁行般若百家众技之文,栉比而鳞次。入其室,如登群玉之府而探蓬莱道家之名山,忘其为居之隘也。君既第其篇帙,部分类别,为之《目录》,以全日览者,且属予使序之。夫稻粱稷黍,鱼肉果蔬,人所资以为生养之具,不可一日缺者也。得之足以饱,而不足以极天下之味。言珍异之味,至豹胎、猩唇、封熊之蹯,可以为美也,而非可常致以给朝夕之须。彼水草小虫,蜩范蚳蜗,野果之实,人所易致而必皆知好其味也。世盖有嗜书若嗜饮食者,顾所嗜之不同,而有不可得兼耳。君其兼而取之者耶。老子曰五味令人口爽。好奇之士苟游于君而获其所嗜焉,染指而出足矣。尚无以秦人之炙,易吾之炙也哉。” 《古夫于亭杂录》:“大名门人成文昭,字周卜,寄陆务观《南唐书》宋椠本也,凡十五卷,与今刻十八卷编次小异。前有‘陆友私印’、‘陆友仁印’、‘燕处超然’印。”昌炽案:陆友即撰《墨史》及《研北杂志》者。《四库提要》称:“友字友仁,亦字宅之,平江人。”徐显《稗传》载友仁生市廛囗(门睘)囗(门贵)间,父以市布为业,独能异其所好,攻苦于学,博极群物,自号研北生,著《研史》、《墨史》、《印史》、《杞菊轩稿》。所言与黄文献记悉合,则陆君之为友仁,无可疑者。仍两列之,以示阙疑。 七七、景春沈君 爱书癖亦等怜才,拥篲分庭事郭隗。 未有千金求骏骨,望诸何日自齐来。 《皕宋楼藏书志》:“《啸堂集古录》干文传跋:‘景春沈君,居乐圃坊,与余同游可村贺先生之门。平生寡嗜欲,惟酷好收书。有别业在阊门,西去城仅数里,景春昔尝居之。人有挟书求售,至必劳来之,饮食之,酬之善价,于是奇书多归沈氏,《集古录》其一也。昔人有以千金市马者,得骏骨予五百金,逾年而千里马至者三。景春嗜书,何以异哉!元统后元十一月。’” 七八、苏天爵伯修 张贞毅思明 新市春风有故亭,论思不但证松厅。 先求宋本书堂记,再读清客藏室铭。 《四库提要》:“《元朝名臣事略》十五卷,苏天爵撰。天爵字伯修,真定人,由国子学生试第一,释褐授从仕郎、苏 州判官,终浙江行省参知政事。”又:“《元文类》七十卷,目三卷,苏天爵编。天爵所著尚有《松厅章奏》、《春风亭笔记》诸书,于当代掌故最为娴习。” 《元史苏天爵传》:“至正十二年,以江浙行省参知政事总兵于饶信,卒于军中,年五十九。” 宋本(?)《滋溪书堂记》:“苏伯修家多藏书,习知辽与金故实。且谓予:昔吾高王父玉城,当国初,自汴还真定,置别墅县之新市,作屋三楹,买书数千卷。岁久堂坏,先人葺之,且渐市书益之。又尝因公事至江之南,获书万卷以归。” 袁桷《苏氏藏书室铭》:“赵郡苏氏,崇其书楹,剖史云章,经纬有程,灵根湛虚,服习粹精。” 《元史张思明传》:“思明字士瞻,其先获嘉人,后徙居辉州。颖悟过人,读书日记千言。延祐三年,拜中书参知政事。重纪至元三年卒,年七十八。思明平生不治产,不蓄财,收书三万七千余卷。谥贞毅。” 七九、孔文昇退之 子克齐行素 读书种子鲁东家,油幕深严护碧纱。 纸褙鞋帮黏酱瓿,可怜片片女郎花。 《开有益斋读书志》:“《至正直记》四卷,元阙里孔克齐撰。克齐字行素,一字静斋,至圣五十五世孙。祖宗善为建康路教授。父文昇字退之,为建康书掾,因家岊山。克齐赘于沈氏,宪司荐授黄冈书院山长,召为国史编修。” 《至正直记》:“吾家自先人寓溧阳,分沈氏居之,半以为别业。多蓄书卷,平昔爱护尤谨,虽子孙未尝轻易检阅。必告于先人,得所请,乃可置于外馆。晚年子弟分职,任于他所,惟婢辈几人在侍。予一日自外家归省,见一婢执《选诗演》半卷,又国初名公柬牍数幅,皆翦裁之余者。急叩其故,但云:某婢已将几卷褙鞋帮,某婢已将几卷覆酱瓿。予奔告先人,先人曰:吾老矣,不暇及此。尔等居外,幼者又不晓事,婢妮无知,宜有此哉!不觉叹恨,亦无如之何矣。”又:“先公尝以十六字作座右铭,云:宁人负我,毋我负人。宁存书种,无苟富贵。” 八十、蜀帅纽邻之孙 溯峡舟轻滟澦堆,黄牛滩畔载书回。 十家何惜中人产,一掷蹲鸱沃野财。 《少室山房笔丛》:“《豫章漫钞》云:元至正初,史官遣属官驶驿求书,东南异书颇出。时有蜀帅纽邻之孙,尽出家资,遍游江南。四五年间,得书三十万卷,溯峡归蜀,可谓富矣。”又云:“隋文父子以天下之力,收书仅三十七万,遂冠古今。元边帅子,罄其一家之产,骤得三十万卷,亦宇宙奇事。然但欲其多,而不计重复,则在今甚不难,顾正本不在几何耳?古今书籍,统计一代前后之藏,往往无过十万。统计一朝公私之蓄,往往不能十万。所谓天之生财,止有此数也。况元时板本希,又非文明之世,纽氏子三十万卷,芟其重复,政恐不能三万耳。” 八一、倪瓒元镇 祗陀山下云林阁,奇石碧梧交映窗。 脱屣田园人莫笑,图书尽上九峰艭。 《明史》:“倪瓒字元镇,无锡人。家雄于赀。工诗,善书画。所居有阁曰清閟,幽迥绝尘。藏书数千卷,手自勘定,古鼎法书,名琴奇画,陈列左右,自号云林居士。” 《无锡县志》:“清閟阁在县东南梅里乡之祇陀里,旁列碧梧奇石。非杨维桢、张雨诸人不得至焉。” 《列朝诗传》:“瓒见俗士,避去如恐浼。至正天下无事,勿(?)尽卖家产,推与知旧,人皆窃笑。及兵兴,富家尽被掠。元镇扁舟箬笠,往来淮、泖间,人始服前识也。” 马位《秋窗随笔》:“余家所藏云林自画清閟阁,题云:家在梁谿寝底之里,以泥水自闭。柴门掩于白日,藜床穿而未起。传癖书淫,聊以卒岁。” 《式古堂书画考》:“瓒号荆蛮民,又号净名居士、朱阳馆主、萧闲仙卿、云林子、曲全叟、幻霞子、如幻居士、沧浪漫士、奚玄朗、玄映,又号倪迂,初名珽。”又:“李伯时《三清图》,有‘萧闲图书’、‘萧闲画印’朱记。” 王世贞《跋元人名迹》:“云林又自称懒瓒。” 八二、孙道明明叔 夏庭芝伯和 泗北村居舍外坡,道人好事吃茶多。 有时山色水光里,自倚洞箫和棹歌。 《松江府志》:“孙道明字明叔,华亭人,居泗泾。博学好古,藏书万卷,遇秘本辄手自钞录。筑映雪斋,延接四方名士,校阅藏书为乐。又造一舟,曰水光山色,徜徉南浦。自号停云子。尝与陶宗仪共泛,宗仪制词,道明即倚洞箫吹之,与棹歌相答,极鸥波缥缈之思。” 郑元祐《孙高士象赞引》:“云间孙高士明叔,隐于其里九峰三泖之间。读书绩学,筑草堂三间,偃息其中。故虽甚贫,用前人苦志笃学,名其斋曰映雪。手钞书数百卷,皆不楷齐截。然自以为无所用于世,视田里阒寂,若将终其身,于是全真教主关真人号之曰清隐处士。” 《四友斋丛说》:“孙道明家于泗泾,乃一市井人也。在胜国时,日惟以钞书为乐。其手钞书几千卷,今尚有流传者,好事者以重价购之。” 汪巽东《云间百咏映雪斋》云:“名士频烦折简招,雠书同坐夜迢迢。水光山色秋江里,更谱新词入洞箫。” 张雨《题孙明叔映雪斋》诗:“生白定知虚室妙,杀青唯积古书多。” 《学津讨原》刻《封氏闻见记》后有元人跋,云:“予素有藏书之癖,凡亲友见借者,暇日多手钞之。此书乃十五年前所钞者。至正丙申岁,不幸遭时艰难,烽火四起,煨烬之余,尚存残书数百卷。今僻居深村,赖以自适,亦不负爱书之癖矣。至正辛丑上元日重观于泗北疑梦轩。云间夏庭芝伯和父谨志。”昌炽案:郑元祐《停云轩记》:“松江夏颐贞,自其上世,已称善人。丙辰兵变,室庐尽毁,家人仅完。以城北之泗泾有旧田庐也,徙家居之。”未知伯和即颐贞否?《读书敏求记》:“《云烟过眼录》有至正廿年夏颐钞本。”“颐”下疑夺“贞”字。 又案:孙先生晚岁写书题跋,皆有岁月,见于诸家藏目。汇而录之,以当先生之年谱可也。菰里瞿氏藏《闲居录》一卷,末题识云:“至正十八年戊戌之秋七月旦日,钞于泗村居之遇映雪斋。”又《读书每和求记》:《自号录》一卷:“至正壬寅,华亭孙道明手钞于泗北村居之映雪斋,时年六十有六。”又《爱日精庐藏书志》:《北梦琐言》二十卷,后有跋曰:“武林忻悦学家藏。至正二十四年甲辰五月七日写起,至二十七日辍卷。华亭在家道人孙道明识于泗北村居,时年六十有八也。”又《士礼居藏书题跋记》:《衍极》,孙明叔跋曰:“至正二十六年,岁在丙午,钞于映雪斋,时年七十岁。” 又《皕宋楼藏书志》:“玉峰先生《脚气集》后有跋 云:录于城南寓舍,时吴元年,岁在丁未腊月廿八日庚午。华亭孙道明明叔父,年七十有一。”又海昌查囗亭孝廉藏《南部新书》有先生跋,云:要“洪武五年,岁次壬子仲夏九日乙卯,在华亭集贤村泗北村居,且吃茶处写毕。清隐老人,进年七十有六。”又:“《临汉隐居诗话》一卷,宋魏泰道辅撰:洪武九年丙辰,映雪老人写于华亭集贤外坡草舍雨窗。亦见钱氏《敏求记》。钱又云:“予见道明所钞书,不下数十种,皆在崦嵫景迫之年。老而好学,真炳烛之明矣。” 八三、陈季模 翠竹清溪比若耶,江心涌出马驼沙。 筑楼正在沙滩畔,三字新题泰不华。 郑元祐《藏书楼记》:“维扬陈君季模,家马驼沙之上沙,当扬子江之心,而百川之水悉汇焉。既久于是,至其子天凤,字舜仪,生有异禀。自髫囗(髟上隋右)以至于冠,惟理义是说,惟图籍是耽。君爱其子之嗜学也,于是以其家旧藏书,合新购而得之者,凡五万余卷,筑楼于居之东,而藏书于楼之上。楼之前凿池以潴水,其后万竹森立,都水庸田,使白野泰公为篆三大字以揭之,乞予为之记。曩杜征君原父,每道陈君之贤。今征君已逝,海内犹所称尚,则君之贤,讵不信夫?故为记于楼壁,俾读之者当知陈氏藏书之意,不为科名发也,不为利禄设也。盖以为反身穷理,非诚有志于圣贤之学者,不足与语陈氏藏书之意也。” 八四、周定王囗(木肅) 朱睦?(木挈)灌甫 一线惊涛逼丽谯,西亭万卷叹漂摇。 经衣史服何从见,栎下生歌汴上谣。 《明史诸王传》:“镇国中尉睦?(木挈),字灌甫,镇平王诸孙。幼端颖,及长,被服儒素,覃精经学。所撰有《韵谱》五卷。学者称为西亭先生。” 《征刻唐宋秘本书目》:“朱睦囗(木挈)《授经图》二十卷。” 《千顷堂书目跋》:“《西亭中尉万卷堂书目》十六卷,朱勤美编。”昌炽案:“勤美,西亭之子。朱竹垞所称孙侍郎耳伯与西亭之子竹居交契,竹居疑为勤美字也。 《万卷堂书目跋》:“余宅西乃游息之所,建堂五楹,以所储书环列其中。仿唐人法,分经史子集,用各色牙签识别。经类凡十一:《易》、《诗》、《书》、《春秋》、《礼》、《乐》、《孝经》、《论语》、《孟子》、经解、小学,凡六百八十部,六千一百二十卷;史类凡十二:正史、编年、杂史、制书、传记、职官、仪注、刑法、谱牒、目录、地志、杂志,凡九百三十部,一万八千卷;子类凡十:儒、道、释、农、兵、医、卜、艺、小说、五行家,凡一千二百部,六千零七十卷;集类凡三:楚辞、别集、总集,凡一千五百部,一万二千五百六十卷。编为四部,人代姓名,各具撰述之下。陈陂子曰:余垂髫时即喜收书,然无四方之缘,不能多见。大梁又自金元以来,屡经兵燹,藏书之家甚少。间或假之中吴、两浙、东郡、耀州、澶渊、应山诸处,或写录,或补缀,盖亦有年。所得仅此,信积书之难也!隆庆庚午八月中秋日,东陂居士睦囗(木挈)书。” 《明诗综小传》:“灌甫,周定王六世孙。万历初,举宗正。有《陂上集》。钱受之云:灌甫年二十,通五经。中年筑室东陂之上,取古人经解,缮写藏弆,叙而传之。先是,海内藏书富者推江都葛氏、章邱李氏,灌甫倾赀购之,起万卷堂,讽诵其中。汴亡之后,漂荡于洪流怒涛,可胜叹哉。” 《静志居诗话》:“世所传《万卷堂书目》,不列卷帙、撰人,非故籍也。予家藏有《聚乐堂艺文志》四册,俱详列卷数、撰人,系陂上钞本。” 曹溶《静惕堂集》:“有明宗室,灌夫宗正为之最。往孙北海少宰令祥符,就其第钞经注二百余册,载归京师。崇祯壬午,贼决河堤,书堂付之巨浸,徒其目存耳。” 周亮工《汴上谣》:“河决后,民多有以书纸蔽体者。诗云:云绡雾縠,经衣史服。”又《煮书》云:“煮奇字,去黑水。蹒跚老蠹鱼,囗(虫禺)囗(虫禺)登士簋。” 《天禄琳琅续编》:“《春秋经传集解》,明周王囗(木肃)赐籍,有‘周府御书楼宝’朱印。” 八五、宁献王权 朱谋囗(土韦)郁仪 匡庐山前云气浓,为云作囊密密缝。 氤氲宫阙白云里,此是酉阳第几峰。 《明史诸王传》:“宁献王权,太祖第十七子,正统十三年薨。” 《明诗综小传》:“钱受之云:王博学好古,诸书无所不窥。志慕冲举,自号臞仙。令人往庐山之颠,囊云以归,结小屋曰‘云斋’,障以帘冪。每日放云一囊,四壁氤氲,如在岩洞。凡群书有秘本,莫不刊布。” 又:“朱谋囗(土韦)字郁仪,宁献王七世孙。以中尉摄石城王府事。既卒,豫章人士私谥贞静先生。有《枳园近稿》。” 赵一清《水经注释附录》:“宁献王诸孙曰石城王奠堵,奠堵诸孙曰石城镇国将军宸浫。中尉,宸浫之曾孙也。” 《列朝诗集小传》:“郁仪著书百有十二种,皆手自缮写,未尝假手小胥。常诒书告余,愿尽出其藏,以相囗助。缮写经岁,卷帙宏多。余干令为余邑子,属以相寄。令,酒人也,舞其书而焚之。至今念之,犹有余恨。” 《明画录》:“朱统鍡字伯垒,号群玉山樵、石城王孙。其父谋囗(土韦),以著书名世。鍡承家学,复精于绘事。” 《千顷堂书目簿录类》:“《宁献王书目》一卷。” 《四库提要》:“《宁藩书目》一卷,不著撰人名氏。初,宁献王权以永乐中改封南昌,日与文士往还。所纂辑刊刻之书甚多,其目凡一百三十七种,词、曲、院本、道家、斋醮诸仪俱附焉。” 张芳《征刻唐宋秘本书例》:“中州之西亭,豫章之郁仪,两王孙家藏与天府埒。西亭所藏,尽付黄流;郁仪之书,亦遭劫火。” 八六、晋庄王钟铉 靖王奇原 端王知烊 简王新(土典) 秦简王诚泳 定王惟焯 九师易是刘安授,三爵诗能卫武监。 窃比河间无愧色,遗经往往出山岩。 《茶余客话》:“明代藏书,周、晋二藩。” 《天禄琳琅》:“《谷梁注疏》,晋藩藏本。朱谋囗(土韦)《藩献记》:晋庄王钟铉,宪王之子,高皇帝曾孙也。正统七年,以榆林王进封。博古喜法书,尝令世子奇原刻《宝贤堂法帖》。今世传书画多晋府章,即其人也。” 又:“《唐柳先生集》,晋庄王钟铉藏本。” 《甘泉乡人稿跋明晋藩刻元文类》:“晋藩自太祖子恭王?始封太原。当嘉靖十六年丁酉,长史马朋作序时,为简王新囗(土典)嗣封之二年。《明史诸王表》:‘端王知烊,嘉靖十二年薨,无子。新囗(土典)以新化王知囗(火节)长子奉敕管府事,十五年嗣封。’序称:‘志道堂先王殿下刻《文类》,未完,我虚益堂贤王殿下,仰承先王之统,克绍厥志。’先王当谓端王知烊也。端王之祖靖王为世子时,尝取《阁》、《绛》、《大观》、《宝晋》诸帖,益以所藏宋无明人墨迹,为《宝贤堂帖》。端王合刻《文选》、《文粹》、《文鉴》、《文类》、《文衡》。简王能踵成其志。以氏身为长史,盖亲见两贤王美行者。其文以河间献王为比,无愧辞矣。” 又,《跋秦藩本史记》:“嘉靖十三年,秦藩鉴抑道人序。以《明史诸王传表》考之,乃定王惟焯也。序称:‘我简祖呻吟占毕,以力学终其身。’则为简王诚泳。定王为简王从孙,传称有贤行。序言:‘景慕卫武,以鉴抑名轩。’则信乎其有贤行矣。” 严元照《书宋板王荆文公诗注残卷后》:“乾隆乙卯,予从友人借得宋刻两册,有‘敬德堂图书印’、‘子子孙孙永宝用’印,盖明晋藩藏书也。” 《式古堂书画考》:“赵待诏《瑶岛会真图》有‘晋国奎章’、‘道济书府’、‘晋府书画之印’、‘清和珍玩’、‘乾坤清气’各朱记。” 八七、光泽荣端王宠 衡恭王祐楎 高唐王厚煐 庐江王见湳 徽王 光泽系出自辽府,高唐系出自衡府, 庐江系出自郑府,与徽府书共千古。 《明诗综小传》:“光泽荣端王宠囗(氵寰),辽惠王成炼次子。成化二十三年封。何乔远云:王积书万卷,世宗赐堂名曰博文。” 《居易录》:“岳珂《玉楮集》,衡府高唐王家钞本,流传绝少。高唐王讳某,号岱翁。工篆隶,癖嗜古书,写录多秘本。鼎革后,散落市肆。纸墨精好,装潢工致。康熙乙巳,青州市中得刘贡父《春秋权衡》、《意林》二书,亦高唐府中物。” 《天禄琳琅》:“《史记》,明兴宗第四子衡王允熞藏本。有‘衡王图书’印。”昌炽案:兴宗子封衡王者,名允囗(火熙),非允熞也。允囗(火熙),靖难时改封怀恩王。此衡王为宪宗第七子衡恭王祐楎。高唐王名厚煐,衡恭王之从父,以博雅闻。俱见《明史》。 《拜经楼藏书题跋记》:“《图绘宝鉴》黄荛圃跋云:‘收藏为庐江王,犹是几百年前故物。拜经楼主人以为装潢极精,非民间藏书。吾见成化时阁本《大唐开元占经》,每册俱用黄绫作簿面,黄绢作签条。此可见宫书郑重,即装潢可辨也。’简庄征君跋云:‘庐江王藏书甚富,余所见凡数种,皆善本云。’”昌炽案:《天禄琳琅续编》:“元本《贞观政要》有‘宗藩清暇’、‘庐江王文房记’二印。”《明宗室世系表》:“郑简王祁鍈第十子见湳,别封庐江王。历四世:祐昂、厚光、载禋。”《持静斋书目》:“宋刻《郎君胄诗》有‘庐江王文房印’。”《读书敏求记》:“《蟋蟀经》二卷,予昔藏徽藩芸窗道人五綵绘画本,为季沧苇豪夺去。”《千顷堂书目簿录类》:“《徽府书目》一卷。《衡府书目》一卷。” 八八、宋文宪濂 曾鲁得之 憔悴庐山一炬痕,绛云种子已无存。 精灵未绝青萝本,不见中郎见虎贲。 《澹生堂藏书约》:“胜国兵火之后,宋文宪公读书青萝山中,便已聚书万卷。” 《百宋一廛赋》:“庐山《长庆》,见取六丁;金华太史,独著精灵。”注:“《长庆集》,北宋时镂板,所谓‘庐山本’者。庚寅一炬,种子断绝。唯此金华宋氏景濂所藏小宋板,图记宛然,古香可爱,推希世珍。”昌炽案:“此书亦见《读书敏求记》,今藏潘文勤师滂喜斋。 《天禄琳琅续编》:“宋本《春秋经传集解》有‘文渊阁印’、‘金华宋氏景濂’诸印。又《史记》、《文选》皆有景濂印。” 《持静斋书目》:“《群书事林广记前集》卷之一,《后集》卷之二,陈元靓编。宋刊本,有‘陶九成’、‘宋景濂藏书’诸印。考《明史艺文志稿补》:‘宋有陈元靓《事林广记》十卷’。盖即其残帙。陶、宋二公藏书,至今尚存。吉光片羽,固不得以寻常残牍视之矣。” 宋濂《礼部侍郎曾公神道碑》:“公讳鲁,字得之。所藏子史动数百家,各揽其精而掇其华。闻有僻书隐牒,不惮道里之远,必购得之。” 八九、徐达左良夫 偶来山廨饵苍术,燕俎匏尊囗(奭斗)磵流。 我到松云堂上坐,图书散尽五湖秋。 《苏州府志》:“徐达左,字良夫。受《易》于鄱阳邵宏道,又受《书》于天台董仁仲。隐居光福山中。洪武初,乡人施仁守建宁,请为其学训导,卒于学官。” 《倪云林集外诗》:“七日访徐良辅,十三日至七宝泉上,及暮,舟还耕云轩。桂树窗间卧看云,风吹花落紫纶巾。偶来山廨饵苍术,又向江波采白蘋。”又:“八月七日,偕耕云叟访耕渔隐者。留三日,有图书笔砚之乐。云卧雨声集,庭树飒以秋。身同孤飞鹤,心若不系舟。燕俎登松菌,匏尊囗(奭斗)磵流。” 吴宽《题东坡遗张平阳诗真迹》:“旧藏光福徐良夫家。良夫所藏高编大册甚富,今不存矣。” 《百宋一廛赋》:“觌温国于徐庐,鍼传家之膏肓。”注:“《司马公文集》八十卷,每半叶十二行,每行廿字,有朱书一行,云‘洪武丁巳秋八月收’。钤以小方章一,文云‘徐达左印’,又大方章一,文云‘松云道人徐良夫藏书’。” 《式古堂书画考》:“朱泽民《秀野轩图》,良夫题。有‘松云生’、‘耕渔轩’、‘良辅’三印。”昌炽案:良夫明初为建宁学官。虞堪亦曾仕云南府学教授。皆尝入明。《四库提要》,堪集著录于杨文贞之前。今从其例列明初,次宋文宪之后。又案:耕渔轩在光福镇。同治中,先师冯景亭先生即旧址重建。其地直虎山桥,三面临水,湖光山色,皆在襟袖间。昌炽每登其堂,徘徊不忍去。 九○、虞堪胜伯 虞子贤 青城剑气在松陵,卓行清才一见征。 俯仰遗文三太息,屋梁落月照渔罾。 《姑苏志》:“虞堪字克用,一字胜伯,宋丞相允文诸孙。后家长洲,隐居行义。家藏书甚富,多手自编辑。雅重先世手泽,闻有雍公遗文,千里外必购得之。” 《列朝诗传》:“克用为云南府学教授,卒于官。子镛,教授里中。孙湜,始去儒。湜之子权,家益贫,斥卖先世故物,以供衣食。权死时,胜伯遗文及所藏词翰,无虑数箧,妻子以鱼罾裹置屋梁。久之,并其罾亡矣。征文献者为三叹焉。” 倪瓒《笠泽留别胜伯诗》:“清才卓行虞征士,食粥三年致母丧。诗法道园能继武,画传洪谷早升堂。” 《皕宋楼藏书志》:“《何水部集》三卷,文嘉跋云:‘后有虞茂题一诗,而用虞戡之印。戡字胜伯,藏或其别名也。’”又:“《鼓枻稿》一卷,元虞戡叔胜撰。”昌炽案:胜伯一字叔胜,倪云林有《次韵叔胜先生》诗。亦号“青城山樵”,杨廉夫《邓羽诗》序云:“至正庚寅,予游钱塘,过四壁山中,与青城山樵遇。出示古剑,其先公雍国所遗。”即指戡也。又,邾经《次韵克用》诗:“单子来归自笠泽,为说虞君犹遁栖。青城从子识丹凤,西郊草堂怀碧鸡。” 《苏州府志》:“虞子贤世居支塘。家藏书史及古今法书、名画,甲于三吴。后又得朱子《城南杂咏》真迹,构堂贮之,颜曰城南佳趣。” 九一、浦江郑氏 燕子飞来恸革除,义门高拓擘窠书。 方黄菹醢楼常在,未必孱王遽勿诸。 《明诗综小传》:“郑瀱字仲养,浦江人。” 《静志居诗话》:“麟溪郑氏,先世自荥阳徙歙,再徙睦州。其居麟溪,自淮始。淮之孙绮,乾道中赐号冲素处士,是为义门第一世。绮之子闻,闻之子运,运之子政,政之子德璋,德璋之子文融,文融嗣子钦。仲养盖钦之叔子也。凡历五十三世,一千六百六十余年。逮元季明初,门才益甚,曰深、曰濂、曰源、曰涛、曰泳、曰涣、曰渊、曰湜、曰济、曰洧、曰淏、曰沂,出处不齐,先后以才行著,一门群从。又有櫄、梴、杕、枋、材、幹、彬、楷、模、桐、柎、棠、机、柏、栻、木,皆为士林所重。于是公卿大夫先后诗文贻赠者,编为《麟溪集》二十二卷,洵盛事矣。” 《紫桃轩杂缀》:“国初,浦阳义门郑氏,藏书八万卷,家有藏书楼,建文君为书擘窠大字作匾。古名贤书画妙迹,亦不下五六百种。” 《人海记》:“浦江郑氏八万卷,毁于火。” 九二、杨文贞士奇 村塾何从得佩觿,百钱惟有囗(土桀)鸡栖。 平泉草木荒寒甚,东里家风尚断齑。 《明史杨士奇传》:“名寓,以字行,泰和人。早孤,随母适罗氏,已而复宗。建文初,以史才荐,召入翰林,充编纂官。成祖即位,改编修。仁宗即位,擢礼部侍郎、兼华盖殿大学士。英宗正统九年三月卒,年八十。赠太师,谥文贞。” 徐囗(火勃)《笔精》:“杨文贞士奇,少孤贫。十六岁出为村落童子师,欲买《史略》二册,百钱不能得。其母夫人畜一牝鸡,数岁,命以易之。世有此母,安得不生此子。” 又,杨文贞《文籍志序》云:“吾先世藏书数万卷,元季悉毁于兵。吾早有志于学,而孤贫不能得书。稍长,事抄录,无以为楮笔之费,则往往从人借读,不能数得。年十四五,出教童蒙,颇有所入,以供养不暇市书也。弱冠,稍逺出授徒,所入颇厚,始蓄书,不能多也。及仕于朝,有常禄,又时有赐赉,节缩百费,日月积之,一为收书之资。歴十余年,经史子集虽不能备,[颇有所蓄,]视吾先世所藏千百之什一;视吾少时,可谓富矣。夫人于其所好,劳心苦力以求得之,必将谨护珍袭,不至于废坏。逮后之人,未尝知得之之难,盖有[视之漠然,不以留意,]弃之如瓦砾者[矣]。吾惧后之人不知守也,[凡书其]志吾之所以得,而勉其所以守。盖昔人爱一草一木,犹戒子孙以勿坏,矧书籍圣贤至训之所寓乎。敬之哉!”又:“宋虞世和甫最爱黄庭坚,每得佳墨精纸奇玩,必归鲁直。国初,王羽仪之最善杨士奇。杨喜收书,或数月不相见,相见辄赠一书,皆赠遗得人者也。” 《读书敏求记》:“胡方平《易学启蒙通释》二卷。昔杨文贞公得此书于伯氏,无何失去。伯氏不乐,至形诸诟詈。昔人矜重书籍如此,后学勿漫视之。” 《天禄琳琅续编》:“《常建诗集》,明杨士奇家藏。有‘东里草堂’、‘庐陵杨士奇印’二朱记。” 九三、周文襄忱 国朝丁日昌禹生 牧马真能除害马,车船来往载书随。 里中但祝庚桑楚,未有桐乡朱邑祠。 《明诗综小传》:“周忱字恂如,庐陵人。户部尚书,改工部,谥文襄。性好储书,其《藏室诗》云:‘群经既并蓄,百氏无弃捐。所至每充栋,来往劳车船。’” 《乾隆苏州府志名宦传》:“周忱,永乐二年进士。宣德五年,用大学士杨荣荐,授工部侍郎,巡抚江南。景泰四年十月卒。” “丁中丞名日昌,字禹生,广东丰顺人。同治间,开府吾吴,御吏严而爱民如子。身后谤誉参半,实则精明慈惠。文襄之后,能福吾吴民者,公其一也。藏书极富,其为上海道时,宜稼堂郁氏宋元旧本,都归插架。有《持静斋藏书目》五卷。其尤精者,景祐本《汉书》、世綵堂《昌黎集》及宋刊《礼记要义》、《礼记集说》、《两汉会要》、《东都事略》,皆至宝也。中丞后改闽抚。解官后,芸签缥带,载归韩江。吾友袁宝璜黼仲曾寓其斋,一饱眼福。中丞《百兰山馆集》有《园居杂咏》云:‘中岁嗜古籍,简编时在手。佞宋复佞元,第恨乏科斗。人或嗤画龙,我自餍刍狗。思误亦一适,穷源须缓叩。不嫌万卷陈,但恨二竖蹂。文园岂消渴,昌谷辄干呕。渐觉入膏肓,何自致枯朽。夜梦儒冠人,自言忘年友。指示痼疾由,恍若肝胆剖。琅嬛本福地,俗客奚可守。君非蓬岛仙,艺苑漫搜取。譬如鸡皮翁,强拥卢家妇。情意不联属,自顾增老丑。又如灌园夫,遽膺青紫绶。进退失常度,有若被械杻。彼苍吝清福,不在富贵后。胡为聚宝笈,享享若敝帚。何不学处仲,开阁任奔走。送书如送穷,去病犹去垢。闻言意开豁,默审心沮忸。思欲捐夙好,又恐受诳诱。去书若存病,无苗徒剩莠。吾书亦有神,敢一卜休咎。稽首决从违,神曰然否否。’” 莫友芝《宋元本经眼录》:“《仪礼郑注》,宋淳熙本。同治甲子,署苏松太道丁禹生获之上海肆中。审定为‘实事求是斋’经籍之冠。” 九四、袁忠彻静思 一骑传宣至北平,叩头伏地颂神明。 传家忠孝空言耳,但解纵横效蒯生。 《明诗综小传》:“袁珙字廷玉,鄞人。有《柳庄集》。” 《静志居诗话》:“家本士族。其父彦章,仕元为翰林国史检阅,世称菊村先生。尝作《布衣歌》云:我家颇读书,初非田舍翁。道其实也。” 《今言类编》:“廷玉少游海上,遇异人授相术,论人吉凶辄验。成祖闻廷玉名,洪武二十三年九月,密召至北平。一见,伏地叩头曰:‘真太平天子。’靖难后,召为太常寺丞。子忠彻序班。未几,珙请老归,卒,赠太常少卿。忠彻能传父术,宣德中,尝侍上,言天颜惨肃,恐宗人有急变。未七日,高煦反书至。官尚宝少卿,致仕,卒年八十有三。” 莫氏《经眼录》:“《皇朝仕学规范》四十卷,宋淳熙本。有‘尚宝少卿袁氏忠彻印’及袁氏静思斋引《颜氏家训》六十五楷字长木记。” 陆心源《蜀大字残本汉书跋》:“袁忠彻字公达,一字静思。天顺二年卒,年八十三。性好学,博涉多闻。陈敬宗《符台外集序》称,忠彻退朝之暇,日与缙绅文士磨砻讽咏,故其收藏亦富。” 《式古堂书画考》:“东坡《书刘锡敕》有‘忠彻’、 ‘南昌袁氏家藏珍玩’、‘子孙永保’、‘袁申儒印’诸朱记。”又:“赵待制《临洛神赋》有‘忠彻’、‘瞻袞堂’朱记。”又:“袁伯长《同日分途帖》有‘袁氏 父子列卿’、‘忠孝世家’、‘袁氏忠彻’朱记。” 九五、叶文庄盛 玄孙恭焕伯寅 七世孙国华白泉 涌出飞泉映佩刀,霜寒绝徼忆麾旄。 百余年后方星散,毕竟书厨锁尚牢。 《明史叶盛传》:“盛字与中,正统十三年进士,吏部左侍郎。谥文庄,成化十年卒。” 归有光《太学生叶君墓志铭》:“文庄生乡进士讳晨。晨生衡州府同知讳梦淇,君之考也。君讳良材,字世德,为文庄公世嫡曾孙。子二人:长恭焕,次恭炌。孙男二人:俭封,俭圭。” 《乾隆苏州府志》:“崑山叶文庄公盛宅在东城桥西。公生平嗜书,手自雠录至数万卷,尝欲作堂以藏之。取《卫风淇澳》学问自修之义,名曰‘菉竹’。至公之玄孙恭焕。堂乃克成,王世贞为记。恭焕又于宅东作‘茧园’。其孙工部国华,拓地增葺。尝掘地得泉,味甘色白,因自号‘白泉’云。恭焕曾孙、本朝刑部侍郎方蔼居此。”昌炽案:恭焕字伯寅,嘉靖丙午举人,见《府志选举》。又号括苍山人,国朝叶奕苞,字九来,一号二泉,亦文庄裔孙。” 钱大昕《江雨轩集跋》:“文庄藏书之富,甲于海内。服官数十年,未尝一日辍书,虽持节边徼,必携钞胥自随。每钞一书成,辄用官印识于卷端,其风流好事如此。” 《铁琴铜剑楼书目》:“《论语》一卷,文庄藏书,张栋记云:文庄殁后百十有余年,而其图书府扃钥未疏。此帙有‘镇抚燕云关防’、‘巡抚宣府关防’印。” 《静志居诗话》:“文庄储藏之目为卷止二万余,然奇秘者多亚于册府。二百年子姓蕃衍,瓜分豆剖,难以复聚。今披《菉竹堂目》,商盘泗鼎,要非近代物,惜不可得而睹矣。” 《东斋脞语》:“文庄《书厨铭》云:读必谨,锁必牢,收必审,阁必高,子孙子,惟学囗(学攴),借非其人亦不孝。”昌炽案:此铭亦附《菉竹堂书目序》后。 《爱日精庐藏书志》:“《金石录》三十卷,文庄手跋,署‘吴郡叶仲盛’。”仲盛疑为其号。又案:王闻远《蜕庵集跋》:“蜕庵者,昆山先辈文庄叶先生别号也。开卷有‘叶氏菉竹堂藏书图印’,乃叶孝廉白泉图记。文庄又号泾东道人,又号澱东老渔。”张栋所藏《论语》又云:“有‘雄于南面百城’、‘大树轩’、‘文庄七世孙’三印。”上两印是否出叶氏,不可考。余所见有楷字长方印,其文曰‘叶文庄家世藏’,则其后人所钤也。又有‘下学斋图书记’一印,出叶九来。” 九六、郁文博文博 老寇四 八十楼中校说郛,但供书帕馈当途。 何如南部烟花本,高庋妆楼四大厨。 《上海县志》:“郁文博字文博,景泰五年进士,湖广副使。致仕,归居万卷楼,年七十有九,丹铅校核不去手。”注:“《前志遗事》载,文博家居,校刊陶九成《说郛》一百二十卷。自赋诗云:‘白头林下一耆儒,终岁楼间校说郛。目力心思俱竭尽,不知有益后人无?’其风趣如此。” 《书影》:“余幼时在金陵,闻旧曲中老寇四家有《说郛》全部,以四大厨贮之。近见虎林刻本,才十六套,每一种为数少者尚全镌,多者咸为逸去,甚至每一集有存不过四五页者。陶氏当时即有去取,未必如是之简。此刻未出时,博古之士,多有就寇氏钞录者。及此刻出,不知者以为《说郛》尽于此,更不知求其全。余尝言,自刻本《说郛》出而《说郛》亡矣。” 邵懿辰《简明目录评本》:“《说郛》,明人有书帕本。往往刷印此书数十种,即称某丛书。予尝见《唐宋丛书》,即 是也。” 九七、邢量用理 邢参丽文 邢生邢生盎无粮,不居北郭亦东庄。 折铛败席家风在,自写奇书赉野航。 黄省曾《贫士传》:“邢量字用理,吴郡人也。敝屋三间,青苔满壁。室中惟左右古书,薪水躬自秉执。赞曰:邢叟好古,经紬史究。室乏御令,身劳井臼,晨炊昏餐,著麻寒覆。问奇有来,如钟在叩。” 《姑苏志》:“用理隐居葑门,以医卜自给。折铛败席,萧然如野僧。其学无所不通。室中卧榻之外,皆藏书,手自校定。” 《列朝诗传》:“邢参字丽文,教授乡里,以著述自娱。遇雪累日,囊无粟,兀坐如枯株。人往视之,见其无惨懔色,方苦吟所得句自喜。又连日雨,复往视,屋三角垫,怡然执书坐一角,正不必效乃祖作赋也。”昌炽案:《乾隆苏州府志》谓:“丽文,量之族孙”,未知孰是。常熟瞿氏藏《太玄集注》宋钞本,有葑溪邢参题字,则参所居,犹是用理葑门老屋矣。 《静志居诗话》:“明初高季迪有北郭十友,丽文亦有东庄十友,吴爟次明、文征明征仲、吴奕嗣业、蔡羽九达、钱同爱孔周、陈淳道复、汤珍子重、王守履约、王宠履吉、张灵孟晋。故其诗云:昔贤重北郭,吾辈重东庄。” 《读书敏求记》:“《韵语阳秋》二十卷,丹阳葛立方撰。朱性甫借得此书宋椠本,邢丽文命工摹写二部,举其一赠性甫。朱守中又从性甫借归。弘治癸亥,金成性又录成此本,守中为题其卷尾。三君皆衡山好友,安贫乐志,吴中雅士也。 九八、沈周启南 子云鸿维时 纵有通灵画一厨,岂无窃藏竖头须。 慨然请返连城璧,不必分吹一一竽。 《无声诗史》:“沈贞字贞吉。弟恒,字恒吉。长洲相城里人,征士孟渊子也。恒吉子周、字启南,号石田,人称石田先生。精于诵肄,自《坟》、《典》、《丘》、《索》以及杂家言,无所不窥。尝以重直购古书一部,陈之斋阁。一日客至,见而谛视之,问书所从得,先生曰:‘客何问也?’客曰:‘公幸无诧,书,吾书也,失之久矣。不意乃今见之。’先生曰:‘有验乎?’曰:‘某卷某页某尝书记某事,或者犹乎?’先生发而视之,果验。即归之,终不言售者姓名,亦不谯何售者。” 《明史沈周传》:“年八十三,以正德四年卒。” 《眉公笔记》:“沈云鸿字维时,石田之子也。好古书画,往往倾橐购之,缥囊缃帙,烂然充室。又喜积书,雠勘勤剧。曰后人视非货财,必不易散,万一能读,则吾所遗厚矣。先石田而卒。” 《式古堂书画考》:“石田有《竹居图》卷,周鼎题诗云:‘有田皆种石,无屋不藏书。’又徐熙‘梅花图’卷,沈贞吉跋。有‘陶庵’、‘墨云香处’朱记。”昌炽案:陶庵为贞吉之号,又号陶然道人。又白石翁《湾东草堂图》有“启南”、 “江乡深处”二朱记。 《铁琴铜剑楼书目》:“《唐贤绝句三体诗法》,卷首有朱文圆印,曰‘镜及吴兴’,有‘竹居’、‘蓬壶侍史’、‘飞华亭’诸朱记。” 九九、史鉴明古 裔孙兆斗辰伯 李鉴明古 亭馆相通旁五湖,衣冠如见列仙图。 自从西史薪传歇,文献飘零怅我吴。 《列朝诗传》:“史鉴字明古,吴江人。吴文定公表其墓云:‘吴江穆溪之上,有隐士曰史明古。于书无所不读,而尤熟于史。家居水竹幽茂,亭馆相通。客至,陈三代、秦、汉器物,及唐、宋以来书画,相与鉴赏。好著古衣冠,曳履挥麈,望之者以为列仙之俦也。’又云:‘居西村,人称西村先生,有《西村集》。’” 《平津馆鉴藏书籍记》:“元本《南史》有‘史鉴之章’、‘子孙保之’、‘西史村人’三印。” 《池北偶谈》:“史兆斗字辰伯,鉴之后,徙居长洲。博雅多藏书。康熙初卒,年八十余。汪苕文曰:此翁死,吴中文献绝矣。” 汪琬《史辰伯传》:“辰伯少受学于刘凤、王穉登,为诸生,不得意,即弃去。喜蓄书,所购率皆秘本。或手自缮录,积至数千百卷。斋居萧然,惟事雠校。或偶有所得,辄作小行楷疏注其旁。”昌炽案:《义门弟子姓氏录》有李鉴明古,亦好藏书,顾涧蘋、黄荛圃屡称之。《士礼居题跋记》所载《博雅》、《中吴纪闻》、《李校书集》,皆其家书也。两人名、字皆同,殆亦如长卿之慕蔺生乎? 一○○、陆容文量 王时敏逊之 亨父鼎仪谢弗及,廉州石谷同名家。 可比浚川与临颍,难言毗陵及琅邪。 《明诗综小传》:“陆容字文量,太仓州人。成化丙戌进士,浙江右参政。有《式斋集》。” 《表志居诗话》:“参政与张亨父、陆鼎仪齐名,号‘娄东三凤’。其藏书之富,见闻之周洽,非亨父、鼎仪所能及也。” 祝允明《甘泉陆氏藏书目序》:“故浙江参政式斋陆先生文量,以雅德硕学,伟才高识,立言于宪、孝两朝。平生蓄书甚富,既殁,其子乡贡进士安甫汇列其目,并已所得者通系之,凡为经、史、子、集,合若干卷。” 《千顷堂书目簿录类》:“《临颍贾氏藏书目》二卷,贾咏。又《浚川何山书目》一卷。又陆容《式斋藏书目录》。” 《明画录》:“王时敏字烟容,太仓人。文肃公锡爵之孙,衡之子。以门荫官玺丞。工诗,缮楷、隶、山水。” 吴伟业《和王太常西田杂兴韵》其六云:“萧斋散帙知耽癖,高座谈经早解围。”又《归村躬耕记》:“吾友王烟客太常,治酉田于归泾之上,去城西十有二里。” 《天禄琳琅续编》:“《内经素问》有‘娄东’、‘扫花庵鉴赏’、‘王时敏印’、‘烟客氏’四朱记。” 《平津馆鉴藏书籍记》:“《通典详节》有‘王时敏鉴赏书画记’印。”昌炽案:太仓王氏文肃郡望为太原,弇州山人郡望为琅邪。文萧藏书有“王氏赐书堂”印记。 一○一、吴文定宽 伊侃 吏部东厢晚年笔,后来一字一琅玕。 纵横深得髯苏意,郁律蛟螭涧底蟠。 《明史吴宽传》:“吴宽字原博,成化八年会试、廷试皆第一。礼部尚书。卒,赠太子太保,谥文定。长子奭,次子奂。” 《苏州府志艺文类》:“吴宽《丛书堂书目》一卷。” 朱彝尊《书尊前集后》:“康熙辛酉冬,予留吴下,有持吴文定公手钞本告售。书法精楷,卷首识以私印,书肆索直三十金。” 《静志居诗话》:“匏庵遗书流传者,悉公手录,以私印记之。前辈风流,不可及也。” 何焯《金石录跋》:“昆山叶文庄公故物,首尾二纸则公手所自书。余收得吴文定公写本亦皆然。乃知前贤事事必有体原,贵乎多面而识之也。” 翁方纲《题吴沈诗草合卷后》:“匏庵手钞诸卷帙,自署‘吏部东厢书’者,皆晚年笔。” 《藏书纪要》:“匏庵钞本用红印格,其手书者佳。”昌炽案:余所见丛书堂钞本,公手书者精采奕奕,笔法绝似苏长公。其藏印曰“古太史氏”、曰“延州来季子后”、曰“又井村人”。又按:明云间钱博,乙丑进士,亦字原博。今人得旧椠本,若仅有“原博”一印,未可遽定为文定手也。 文定《家藏集伊氏重修族谱序》:“伊氏自沭阳徙吴中,岁久,遂为著姓。其居城西之通波坊,吾犹及见其盛也。家喜藏书,多延接郡中儒流。正统初,有曰侃字士刚者,擢甲科,给事禁中。” 一○二、王文恪鏊 子延喆子贞 徐文敏缙 一月何能付枣梨,新城谰语太无稽。 馆甥亦有惊人秘,纸是澄心墨是奚。 《明史王鏊传》:“鏊字济之,吴县人。成化乙未进士第三,授编修。累官至大学士。卒,赠太傅,谥文恪。” 《池北偶谈》:“明尚宝少卿王延喆,文恪少子也。其母张氏,寿宁侯鹤龄之妹,昭圣皇后同产。延喆少以椒房入宫中,性豪侈。一日,有持宋椠《史记》求鬻者,索价三百金,延喆绐其人曰:‘姑留此,一月后可来取直。’乃鸠工就宋本摹刻,甫一月而毕。其人如期至,绐之曰:‘以原书还汝。’其人不辨真赝,持去。既而复来曰:‘此亦宋椠,而纸差不如吾书,岂误邪?’延喆大笑,告以故,因取新雕本数十部,散置堂上。示之曰:‘君意在获三百金耳,今如数予君,且为君书幻千万亿化身矣。’其人大喜过望。今所传有‘震泽王氏摹刻’印,即此本也。” 钱泰吉《王刻史记跋》:“文恪后人有居海昌者,假其家谱观之,延喆字子贞,为文恪长子。以荫入官,由中书舍人擢太常寺右寺副,出为兖州府推官,谢病归。子有壬,为尚宝寺丞,赠如其官。故王氏称子贞为尚宝公。今观跋尾述文恪语,谓吴中刻《左传》,郢中刻《国语》、闽中刻《汉书》,而《史记》尚未板行。延喆因取旧藏宋刊,重加校雠,翻刻于家塾。则宋本为文恪旧藏。又言工始于嘉靖乙酉腊月,迄丁亥之三月。则亦非一月而成。子贞早岁豪放,世传其佚事,渔洋遂笔之于书。如谓延喆为尚宝少卿,文恪少子,亦考之未审也。”昌炽案:邵宝撰《文恪墓志铭》:“子男四:长延喆,中书舍人;次延素,南京中军都督府都事;次延陵,郡诸生;次延昭。”《七十二峰足征集》:“王延陵字子永,号少溪,文恪季子,以父荫为中书舍人。希心风雅,早岁与皇甫子循、张幼于辈结社。有《春社编》、《王中舍集》。” 《明诗综小传》:“徐缙字子容,吴县人。弘治己丑进士,历官吏部左侍郎,谥文敏。”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书苑菁华》二十卷,徐元佐跋,谓其先文敏公所遗。文敏,王文恪之婿,西洞庭人。”昌炽案:今林屋徐氏犹聚族而处。亡友徐君敦仁,号爱杉,丙子优贡,官江西知县以。所居东宅河头老屋,即文敏旧第。 《天禄琳琅》:“《文选》王世贞跋云:‘此本缮刻极精,纸用澄心堂,墨用奚氏。往见于同年朱太史家,云得之徐太宰。’又张凤翼跋云:‘予尝见于徐文敏嗣君架上,云是文敏所钟爱,以贻其后之人者。纸墨精好,神采焕发,且有赵文敏手识。则知此书尝入松雪斋中。夫前后相去二百年,去一文敏,复归一文敏,岂有夙缘邪?’”又云:“《玉台新咏》密行细字,清朗照人,明王鏊藏本。有‘济之’印,又有‘御题文学侍从印’、御书‘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二十字印。又明刻《六子全书》有‘吴趋’椭圆印,‘三槐之裔’、‘大宗伯章’方印。” 《妮古录》:“《思陵草书》一卷,有‘王济之图书’及‘三槐家’印。” 《红豆树馆书画记》:“沈度《宝积图》文恪跋,有‘震泽世家’印。” 邵文庄《容春堂集》,文恪序引首用“颜乐堂”印。 一○三、徐源仲山 弟澄季止 陆完全卿 望洋欲叩草堂门,襟带江湖亦水村。 泛泛瓜皮尖艇子,田田荷叶旧装痕。 王文恪《通议大夫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徐公墓志铭》:“公讳源,字仲山。成化乙未进士。当官莅政,未尝一日去书不观。文章博雅,书有米家父子风。”又《襟带江湖楼诗为仲山都宪作》:“三江东去五湖西,特起高楼枕碧溪。桐里波光天外小,洞庭山色雨中迷。” 李东阳《瓜泾集序》:“公世居苏之长洲,卜筑于瓜泾之上,因地为号,别号椒园道人。” 吴文定《望洋书堂记》:“徐君季止,乡校士之良者。家夹浦之南,瓜泾之上,而松江、陈湖皆在其目睫间。盖将聚书数千卷,筑室而藏之,因题曰望洋书堂。”昌炽案:《徐氏家谱》:“季止名澄,弘治元年科贡,江西南昌府经历。少有文行。”王文恪《送徐季止还南雍诗》云:“君家兄弟世所稀,文采风流仍孝友。”盖实录也。 《吹网录》:“《避暑录话》,瓜泾徐氏荷叶装旧钞本,与禾中项氏藏陈仲醇手钞本,互有详略。” 《天禄琳琅续编》:“宋刻《史记》有‘水村陆氏珍玩’朱记。院完字全卿,号水村,长洲人。成化丁未进士,官吏部尚书。” 又:“《隆平集》有‘水村校藏珍玩’朱记。” 又:“《诸臣奏议》有‘水村陆氏珍藏’后记。 一○四、朱存理性父 朱尧民凯 排闼狂呼月未阑,瓮头更酌一杯残。 野航又继尧民逝,散尽珊瑚与木难。 文征明《朱性甫先生墓志铭》:“吾苏朱性甫存理、朱尧民凯,人称曰两朱先生。正德壬申,尧民死。明年,性甫又死。”又云:“两人皆不业仕进,又不随俗为廛井小人之业。日惟挟册呻吟,求昔人理言遗事而识之。素皆高赀,悉费以资其好,不恤也。”又云:“性甫闻人有奇书,辄从以求,以必得为志。或手自缮录,动盈筐箧。群经诸史,下逮稗官小说,无所不有。尤精楷法,手录前辈诗文,积百余家。他所纂集,有《经子钩玄》、《吴郡献征录》、《名物寓言》、《铁网珊瑚》、《野航漫录》、《鹤岑随笔》,总数百卷。”昌炽案:今所传《铁网珊瑚》十六卷,乃赵清常所辑。性甫书八卷,名《珊瑚木难》。 《列朝诗传》:“性甫从杜琼先生游。有异书,手自缮录,既老不厌。而坐贫无以自资,其书旋亦散去。每抚之叹息。” 《四友斋丛说》:“朱野航乃葑门一老儒也,在荻扁王氏教书。与主人晚酌罢,主人入内。适月上,野航得句云:万事不如杯在手,一生几见月当头。喜极发狂,大叫,叩扉呼主人起,咏此二句。主人亦大击节,取酒更酌兴尽而罢。” 《静志居诗话》:“祝希哲《赠性甫》诗云:书钞满箧皆亲手,诗草随身半在舟。” 一○五、杨循吉君谦 刘昌钦谟 爨妇蓬头稚子啼,可怜断烂到签题。 逢人愿解奚囊赠,莫使飘零叹噬脐。 《明史文苑传》:“杨循吉字君谦,成化二十年进士。授礼部主事。善病,好读书。每得意,手足踔掉不自禁,用是得‘颠主事’名。” 《列朝诗传》:“君谦善病,致仕年才三十有一。居家好蓄书,闻某所有异本,必购求缮录。结庐支硎山下,课读经史,以松枝为筹,不精熟不止,多至千卷。卒年八十九。其诗文为《松筹堂集》。” 《澹生堂藏书训》:“略闻杨仪部君谦,性最嗜书。家本素封,以购书故,晚岁赤贫。所藏书十余万卷。纂其异闻,为《奚囊手镜》。” 《人海记》:“杨循吉既老,散书与亲故云:令荡子爨妇无复著手。亦一道也。” 《静志居诗话》:“君谦好蓄异书,《题书厨诗》:‘吾家本市人,南濠居百年。自我始为士,家无一简编。辛勤二十载,购求心颇专。小者虽未备,大者亦略全。经史及子集,一一义贯穿。当怒读则喜,当病读则痊。恃此用为命,纵横堆满前。当时作书者,非圣亦大贤。岂待开卷看,抚弄亦欣然。奈何家人愚,心惟财货先。坠地不肯拾,断烂无与怜。朋友有读者,悉当相奉捐。胜付不肖子,持去将鬻钱。’又《钞书诗》云:‘沉疾已在躬,嗜书犹不废。 每闻有奇籍,多方必罗致。 手录兼贸人,恒辍衣食费。往来绕案行,点画劳指视。 成编亦艰难,把玩自珍贵。 家人怪我癖,既宦安用是。自知身有病,不作长久计。偏好固莫捐,聊以从我意。’是时,吴中藏书家多以秘册相尚。若朱性甫、吴原博、阎秀卿、都元敬辈,皆手自钞录,今尚有流传者。实君谦倡之也。” 《铁琴铜剑楼书目》:“《元氏长庆集》有杨循吉跋曰:弘治元年,从葑门陆进士修借得宋本《元氏集》,命笔生徐宗器模录,藏于雁荡村舍之卧读斋中,永为珍玩。且又借得《白氏集》,亦方在录。可谓联珠并秀,合璧同辉矣。” 《式古堂书画考》:“赵子固《梅竹谱》卷,循吉跋,后有雁村居士印。” 吴宽《跋刘参政与杨君谦手简》:“刘公钦谟,博学多闻,所蓄书与昆山叶文庄公等。观此小简,与杨仪曹君谦托以购书者,意甚恳恳可见矣。君谦于公为甥。” 《乾隆苏州府志》:“刘昌字钦谟,正统九年乡试第一,明年会试第二,历广东左参政。” 一○六、邵文庄宝 海鹤诗中万卷堂,晒书俨类麦登场。 不关沈水都梁味,二十厨中别有香。 《无锡县志》:“邵宝字国贤,别字泉斋,亦曰二泉。成化二十年进士。户部侍郎兼左佥都御史。卒,赠太子少保,谥文庄。”又:“文庄第有容春精舍,庋藏书万卷其中。” 文庄《勿药集复乔司马精舍状》:“精舍在无锡城东南隅冉泾之上,即吾七世祖元处士容春府君旧居也。扁曰容春精舍。未几,别建于西门之囗,扁曰二泉精舍。中堂三间,仍扁曰容春。前堂五间,中为厨二十,庋古今书籍万卷,扁曰泉斋。” 又《容春堂续集晒书二首》,其一云:“连日晒书如晒麦,人间耕学本来同。” 又《偶闻书香诗》:“少爱新书楮墨香,不辞书价借钱偿。坐来精舍还怀旧,海鹤诗中万卷堂。”注云:“予二十岁时,海鹤寓于家。尝题其先世画,有‘万卷一堂邀我共’之句。” 《天禄琳琅》:“元本《史记》有锡山二泉邵氏家藏印。”又:“《玉篇》有二泉朱记。”又:“《三礼考注》,吴澄撰。明邵宝藏本,有容春堂、锡山邵氏家藏朱记。” 又《续编》:“宋刻《初学记》,叶文庄盛菉竹堂藏书,有文庄家学、邵以成氏藏书之记二印。”昌炽案:二泉谥文庄,以成当其后裔,非昆山叶氏也。又宋刻《春秋经传集解》有‘性命可轻至宝是重’钟式印,又一椭圆印,其文云:“《颜氏家训》曰:借人册籍,皆须爱护,先有缺坏,就为补治。此亦士大夫百行之一也。”其余藏印三家,曰金华宋氏景濂、曰二泉邵宝、曰汪北楼鉴赏印。前二印具见爱书苦心,未知出于谁氏。附记于此。姚舜咨亦有《颜氏家训》一印,与此小异。 《楹书隅录》:“北宋本《王摩诘集》,每卷有‘二泉主人听松风处’印。” 一○七、王献臣敬止 菎蔽何如打马图,可怜一喝未成庐。 空为子子孙孙计,已共名园付博徒。 《苏州府志》:“王献臣字敬止,以锦衣卫籍,举弘治六年进士。授行人,擢御史,巡大同边。尝令部卒导从游山,为东厂缉事者所发,谪上杭丞,再谪广东驿丞。武宗立,迁永嘉知县,量移高州通判。致仕。”又:“拙政园在娄、齐二门之间,嘉靖中,王御史献臣因大宏寺废地营别墅。其子以樗蒲一掷失之,归里中徐氏。” 《平津馆鉴藏书籍记》:“《经籍考》有‘吴门王献臣家藏书印’、‘诗礼传家’、‘王氏图书子子孙孙永宝之’、‘虞性堂书画印’四朱记。”昌炽案:潘文勤师藏宋刻《国语补音》,亦王氏藏书,图记略同。又有“己丑父印”、“临顿书楼”二朱记。 一○八、边贡庭实 突如焚如涕涟如,何事斯文竟祝予。 华不注阳一凭吊,旧时月色上庵囗(艹闾)。 李廷相《边公神道碑》:“公讳贡,字庭实,别号华泉。其先淮阴人也。六世祖朝用,元至正兵乱,避地历城华不注之阳。公弘治丙辰进士,官南京户部尚书。癖于求书,所蓄不啻数万卷。子二,长翼,次习。” 《列朝诗传》:“华泉弱冠举进士,雅负才名,美风姿,谙吏事,好交游天下豪俊。久官留都,优闲无事,游览六代江山,挥毫浮白,夜以继日。王鋐为掌宪,忌其名,论去之。癖于求书,搜访金石古文甚富。一夕,毁于火,仰天大哭曰:‘嗟乎,甚于丧我也。’病遂笃,卒年五十七。” 《华泉集雨后读〈三国志〉》诗:“庵囗(艹闾)架底黄昏月,且抱青刍学饭牛。” 一○九、顾璘华玉 弟瑮英玉 尚书江左擅词宗,盖禄何尝非万钟。 三日于陵饥欲死,鬻书门塾署寒松。 《明史文苑传》:“顾璘字华玉,吴县人,弘治丙辰进士,南京刑部尚书。” 《四库提要》:“《浮想集》四卷、《中山集》四卷、《凭几集》五卷、《续集》二卷、《息园存稿》诗十四卷文九卷、《缓恸集》一卷,明顾璘撰。史称璘诗矩矱唐人,以风调胜。今观其集,远挹晋安之波,近骖信阳之乘,在正、嘉间,不失为第二流之首也。” 《列朝诗传》:“顾瑮字英玉,华玉之从父弟也。历官河南副使,罢归,囊櫜萧然,无以给昕夕。临街一小楼,扁曰 寒松,训蒙童数人以自给。尝绝粮,华玉馈以斗粟,不受。霍渭崖为南宗伯,以废寺田百亩赀之,坚拒不纳。” 《爱日精庐藏书志》:“《晏子春秋》八卷,吴方山藏书。有手跋曰:顾英玉先生,南都清介丈夫也。以宪副罢官,家无长物。出宦日所得书,货以给日用。躬叠册门左,颜无愧色。予重其所为,得二书。呜呼!诵往哲之遗言,法时贤之景行。小子何幸,于此兼得。” 《千顷堂书目簿录类》:“《顾尚书书目》六卷,注云顾璘。” 一一○、都穆元敬 风雨群驺径叩门,读书灯未灭深昏。 都生竟为郎潜误,白发愁添种种痕。 《列朝诗传》:“都穆字元敬,吴县人,弘治进士,官太仆少卿。尝奉使主秦中,访其山川形势,故宫遗壤,作《西使记》,搜访金石遗文,作《金薤琳琅》。归老之日,斋居萧然,日事探讨。或至乏食,辄笑曰:天壤间当不令都生饿死。吴门有娶妇者,夜风雨大至,灭烛,遍乞火,无应者。杂然曰:南濠都少卿家有读书灯在。叩其门,果得火。其老而好学如此。“ 文嘉《何水部集跋》:“杨、祝、都、唐,每得一异书,则争相夸示以为乐。故其所成,皆卓然名世。今异书间出,而学者视之漠然,前辈不可及也。” 《边华泉集送都元敬》诗:“才高怜晚达,十载尚书郎。书买黄金尽,愁生白发长。丰曹分武库,秋殿别文昌。木脱霜皋冷,何人共采芳。” 《式古堂书画考》:“周东村《满目云山图》,都穆题诗,有乙卯举人己未进士一印。” 一一一、唐寅子畏 皋庑来观覆瓿经,尊壶巾卷并充庭。 邢参寂默张灵笑,一醉同登梦墨亭。 《乾隆苏州府志》:“唐寅字子畏,一字伯虎。晚皈依佛乘,自号六如。筑室桃花坞,与客日般饮其中。年五十四而卒。” 文征明《饮子畏小楼》诗:“君家在皋桥,喧阗市井区。何以掩市声,充楼古今书。左陈四五册,右倾三两壶。” 《梅花草堂笔淡》:“高杏东先生得杜氏《通典》一部,唐子畏所校也。子畏每夜尽一卷,用朱黄识其旁。卷尽,辄写山水人禽竹木。其端或书小诗,工括前意为一二语,或纪日月,诚一时佳玩也。” 《读书敏求记》:“成玄英疏《庄子》二十卷,南京解元唐寅藏书,北宋椠本之极佳者。”又:“《三辰通载》南宋椠本有‘南京解元唐寅’印记并题字。”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新雕注解珞琭子三命消息赋》三卷,《校正李燕阴阳三命》二卷,胜朝登学圃堂。” 《铁琴铜剑楼书目》:“《太玄集注》末有题识云:弘治乙卯腊月,葑溪邢参参观于皋桥唐伯虎家。” 《天禄琳琅》:“宋板《童溪王先生易传》、公是先生《七经小传》,唐寅藏书,皆有唐伯虎印。《群经音辨》有唐伯虎、梦墨亭二印。《班马字类》有唐居士印。”昌炽案:余在滂喜斋见宋刻袁枢《通鉴纪事本末》,唐子畏藏书。有南京解元印。每卷后皆有子畏题字,一云“唐子畏梦墨亭藏书”,一云“吴郡唐寅桃花庵中梦墨亭书”,其余大致略同。“梦墨亭”者,子畏乞梦仙游九鲤神,梦惠之墨一担,因而作亭。祝京兆有记。《湧幢小品》载其事。又按:《式古堂书画考》:唐伯虎《金昌暮烟图》,有吴趋圆印。又《青山读书图》有“梦墨亭”、“六如居士”印。 一一二、李文敏廷相 鸥波墨妙妙天下,狼藉海东圊溷多。 完好如新双桧本,鬼神在在为撝呵。 《甲乙剩言》:“刘元子众朝鲜还,言彼中书籍多中国所无。且刻本精良,无一字不仿赵文敏。惜为倭残毁,圊溷之间,往往以书幅拭秽。亦典籍一大厄也。” 《天禄琳琅前编》:“《新刊诂训唐昌黎先生集》,明李廷相藏本。廷相字梦弼,濮州人。巡抚顺天、提督紫荆关李瓒之子。弘治壬戌进士第三。历官南京户部尚书。谥文敏”。 又:“《欧阳文忠公文集》,字法规仿鸥波,元刊之精者。明李廷相收藏。” 又《续编》:“《松雪斋文集》宋筠跋云:先少师官豫章时所得,为濮阳李氏物。集中镌字圆健,宛然文敏手笔,尤属可爱。有濮阳李廷相书画记印。” 《楹书隅录》:“元刊《王状元集注东坡诗》,咸丰辛亥,先公购于吴门。每册有‘濮阳李廷相双松堂书画私印’,盖吾郡李文敏故物也。三百余年,展转复归吾郡,楮墨犹完好如新。斯诚文字精英,在在有鬼神呵护也。” 《千顷堂书目簿录类》:“《李蒲汀家藏书目》二卷,李廷相。” 《式古堂书画考》:“李龙眠《罗汉图》卷,有‘濮阳李廷相家图籍印’,李廷相子孝元跋。后有‘松桥碧山道人’、‘洗心书舍’、‘太保尚书之嗣’三印。” 一一三、陈察原习 张寰允清 顾琨孝柔 石川张氏崇古楼,颍川陈氏至乐楼。 藏书充栋与汗牛,足敌怀烟顾孝柔。 《苏州府志》:“陈察字原习,常熟人。弘治十五年进士。佥都御史,巡抚南赣。乞休归。”又:“张寰字允清,正德辛巳进士。通政使参议。致仕归,惟以图史自娱。人望之,萧然有神仙之气。”又:“顾云鸿字朗仲,江阴缪昌期、长洲文震孟皆严事之,曰:朗仲,我师也。” 《海虞诗苑》:“顾琨字孝柔,朗仲先生子也。幼承家学,钱宗伯为之师。所著《寸灰集》皆言情之作。子鈇,字僧虔,岁贡生。”昌炽案:张溯伊莘庵有《秋深过凤村有怀顾丈僧虔》诗:“书淫传癖贫犹在,禅榻口灯老更亲。”则僧虔亦好书也。 《天禄琳琅续编》:“《汉隽》有‘石川张氏崇古楼收藏印’。” 《式古堂书画考》:“解祯期《临兰亭序》有张寰跋,用‘张氏允清’、‘石川世居’朱记。” 《铁琴铜剑楼书目》:“《雪楼集》卷首有‘石川张氏崇古楼珍藏印’。”又:“《道乡集》卷首有巨印,其文曰‘苏州常熟虞山精舍至乐楼主人、河南道御史陈察原习之记。’”又《旧唐书》明刊本有记云:“借得钱遵王所藏至乐楼钞本校。”又:“《李文公集》卷首有‘顾孝柔’、‘怀烟阁读书记’朱记。” 一一四、陆文裕深 黄标良玉 施大经天卿 宋懋澄幼清 獭髓真成续命胶,衣如晨衲莫轻抛。 但嫌著录开新例,仓雅轩岐一例包。 《上海县志》:“陆深字子渊,号俨山,弘治十八年进士。历官詹事,卒。赠礼部左侍郎,谥文裕,文章有名于时。” 《松江府志》:“文裕子楫,字思豫,才思警敏,有《兼葭堂稿》” 《藤阴杂记》:“绿雨楼,陆文裕旧邸,在正阳、宣武二门之间,东曰素轩,北曰澹堂,中为书窟。” 文裕《江东藏书目录序》:“余家学时,喜收书,然覶覶屑屑,不能举群有也。壮游两都,见载籍,然限于力,不能举群聚也。间有残本不售者,往往廉取之。故余之书多断闕,闕少者或手自补缀,多者幸他日之偶完,而未可知也。正德戊辰夏六月,寓安福里。宿疴新起,命童出曝既,乃次第于寓楼。数年之积,与一时长老朋旧所遗,历历在目,顾而乐焉。余四方人也,又虑放失,是故録而存之,各繫所得。儻后益焉,将以类续入。是月六日史官江东陆深识。”昌炽案:文裕《书目》世无传本。此序见《式古堂书画考》。其著录之例:《十三经》第一,理性第二,史第三,古书第四,诸子第五,文集第六,诗集第七,类书第八,杂史第九,诸志第十,韵书第十一,小学、医药第十二,杂流第十三。以小学、医药合为一类,为诸家所未有。其言云:“不幼教者不懋成,不早医医者不速起,其道一也。”亦好奇之过欤?《书画考》又载陆子渊《白雁诗卷》,后题:“嘉靖丁亥,俨山人陆深试东坡藏研,书于三十六峰之卷怀堂。”有“国史经筵官印”朱记。又《夜燕诗帖》题“四酉斋试笔,俨山老人。” 《上海县志》:“黄标字良玉,藏书甚富,繙阅无间寒暑。陆深临文有疑义,必属标考核。辑《古今说海》一百四十二卷,著《书学异同》二十二卷。”又:“万历间,郡中藏书之富者,王洪州圻、施石屏大经、宋幼清懋澄、俞仲济汝楫四家为最,幼清尤多秘本及名人手钞。石屏殁后,子沛然复购益之。其书目四册,高五寸许,石屏有收藏印章,曰‘施氏获阁藏书’、‘古人以借鬻为不孝’、‘手泽犹存’、‘子孙其永宝之’。”又:“春凤楼嘉楫手钞书甚多。尝见《吴冢志》三卷,楷法学赵吴兴。宋幼清题其后曰:‘此秦侍御手书。’盖先辈之惓惓于文献者。”昌炽案:大经字天卿,万历十三年举人,仕至惠州通判。“获阁”疑有夺字。 一一五、孙道静景瞻 孙桢仲墙 孙育思和 贺烺 贺裳黄公 蜀水京山天下秀,沧江虹月本来多。 东游若欲寻鸡次,且挂轻帆过曲阿。 《好古堂书画记》:“嘉靖时,孙桢字仲墙,号石云,丹阳人。收藏书画古物最富,考据甚精。”又云:“丹阳孙氏收藏书画最富。严嵩得丹阳孙育画二册,重题秘藏之,见《直庐稿》。” 《楹书隅录》:“宋本《史记》,广汉张杅守桐川时,用蜀小字本重雕。有‘孙育私印’、‘曲阿孙育’、‘南徐孙育思和印章’、‘孙思和图籍篆’、‘京山孙育’、‘七峰道人’、‘开皇山下人家’、‘碧山草堂’、‘北固山第一峰’诸印。” 又:“宋本《元丰类稿》有‘曲阿孙氏禹见珍玩’、‘照庵’、‘曲水山房’、‘蜀山草堂’、‘拙讷隐者’诸印。”昌炽案:《皕宋楼藏书志》:“湖北提举茶盐司新刊《前汉书》一百二十卷,有题字云:正德二年三月吉旦装,景瞻。又一跋云:‘余见宋板《汉史》不下五六部,未有若此之全囗者。子孙其永保之。正德二年三月丹阳孙道静重装。’卷中有‘飞云阁’圆印,‘景瞻’方印。”二跋同年同月,又皆云“重装”,道静、景瞻定当为一人名字。其人中正德中,则前于仲墙、思和,诸孙先于此矣。禹见不可考。①《皕宋志》又有《芦浦笔记》十卷,谢兆申录于丹阳贺进士家。即《池北偶谈》所称“丹阳贺氏本”也。 《天禄琳琅》:“《诗缉》,明赵府刊本。有‘贺黄公藏书印’。《载酒园诗话》:‘贺裳字黄公,丹阳人。有《少贱斋集》。’” 注:据王欣夫《补正》:孙云翼字禹见,明丹阳人,万历十九年(1591)举人,知广东龙川府。致仕后博览群籍,著述颇丰。事迹见《丹阳县志》、陈仁锡《孙公传》等。 一一六、文壁征明 子彭寿承 嘉休承 孙元发子悱 曾孙文肃震孟 从鼎定之 从简彦可 书法欧虞画右丞,停云突过赵吴兴。 辛夷翠竹孙枝秀,继体先闻有二承。 《乾隆苏州府志》:“文林字宗儒,成化壬辰进士。温州知府。” 杨循吉《温州知府文公墓志铭》:“子男三人,奎、壁、室。” 《明史》:“文征明,初名壁,以字行,更字微仲,别号衡山。父林为温州知府。正德末,巡抚李充嗣荐授翰林院待诏,乞归。嘉靖三十八年卒,年九十矣。长子彭,字寿承;次子嘉,字休承。” 王世贞《吴中往哲传》:“彭号三桥,善书。以贡授秀水训导,擢南京国子助教。卒年七十六。嘉画得待诏一体。以贡授乌程训导,擢知州学正,乞归。卒年八十三。” 《式古堂书画考》:“彭号雁门,嘉号文水。文伯仲字德承,号五峰,又号葆生、摄山老农,征明侄。”昌炽案:雁门乃文氏郡望,非彭号也。 《读书敏求记》:“项墨林每遇宋刻,即邀文氏二承鉴别之。故藏书皆精妙绝伦。”文嘉有《严氏书画记》。 《鸥陂渔话》:“相传衡山初名璧,因文信国子璧仕元,不欲与同名,故以字行。然证以其兄名奎,及征明之字,俱与壁宿义近,作壁为是。叶晋卿栐藏衡山作《海月图》,署‘正德丁丑九月文壁’,其字从土不从玉。凌子与曰:‘黄佐《衡山墓志》:“公孙五人,元肇、元发,彭出;元辅、元弼,台出;元善,嘉出。”台先卒,元发字子悱。’” 《明史》:“文震孟字文起,征明曾孙。父卫辉同知元发。震孟天启二年殿试第一,授编修。历官东阁大学士,谥文肃。弟震亨,字启美,中书舍人。国亡,发病死。国朝通谥节愍。” 《天禄琳琅续编》:“《战国策》元板,长洲文氏藏本。书中墨迹三处,凡例后楷书‘万历戊子七月望日手装于愿贤堂,定之笔。’卷五后八分书‘戊子八月一日阅于心远阁。’钤印二,‘文从鼎’、‘定之’;卷十后八分书‘戊子十月惜阴斋漫阅。’钤印一‘文从鼎’。又楷书‘庚戌三月十八日悟言室阅过。’从鼎字定之,万历甲午举人。嘉之孙也。” 《乾隆苏州府志》:“文从简字彦可,嘉孙,元善子。郡诸生,隐于寒山之麓。子柟,字端文。”又:“文掞字宾日,柟子,志尚高洁,居停云旧馆,终岁不出。” 朱彝尊《文与也墓志》:“文点字与也,震孟孙,晚自号南云山樵。子赤,字周舃。” 昌炽案:文氏自明中叶迄于国初,文采风流,照映江左,今雕埙尽矣。文肃公墓在石湖旁。犹忆十余年前,钦韵珊地师为余言,湖畔有前明兆域,规模宏敞,乡人将谋鬻之。他姓不知为谁氏之陇,意其为文肃墓。郡中文氏子弟无应试者。当是乔木世臣,故国故君之感,垂为彝训。然门祚则自此衰矣。所见待诏藏书,引首皆用‘江左’二字长方印,或用‘竺坞’印,或用‘停云’圆印。其余藏印曰‘玉兰堂’、曰‘辛夷馆’、曰‘翠竹斋’、曰‘梅华屋’、曰‘梅溪精舍’。又有‘烟条馆’一印,见《天禄琳琅》明刻《文选》。又有‘悟言室’一印、‘惟唐寅吾以降’一印,临池用之,藏书不常见也。又曰‘渔阳子’、曰‘清白堂’,寿承印也。曰‘归来堂’、曰‘文水衜人’、曰‘肇锡余以嘉名’,休承印也。曰‘元珠室’、曰‘五峰山人’,或曰‘五峰樵客’,德承印也。德承又有‘双玉兰堂’一印,亦见《天禄琳琅》宋刻《昌黎集》后。以征明有‘玉兰堂’,故仿为之。曰‘三楚精神’,子悱印也。曰‘石经堂’、曰‘两月平章’,文肃印也。文肃故宅在郡城宝林寺东,有世纶堂,圃曰‘药圃’,中有青瑶屿,公读书处。见《郡志》。” 又案:钱仪吉跋《遗山诗集》云:“前后有‘文嘉休承’、‘文彭’、‘文掞宾日’诸印,又有‘玉兰堂图书记’,第四册前页有‘十二研斋’及‘东吴文献衡山世家’印。” 又案:《铁琴铜剑楼书目》:“《资治通鉴》文氏藏本,有题字云:‘丁亥年九月玉磬山房阁。’又曰:‘万历丁酉十二月廿三日看毕,清凉居士记。’又曰:‘家中书籍散亡,此书幸存。万历辛丑,湘南老人记。’又曰:‘此书祖父手泽,藏于石经堂。震孟谨记’。”考钱谦益《列朝诗传》:“待诏筑室于舍东,曰玉磬山房。”则第一跋为衡山笔。文肃父为子悱,则清凉居士、湘南老人皆其号也。昌炽案:文文肃墓在竺坞,石湖非其兆域也。昌炽自陇归,为亡儿恭彝卜新阡于天池之麓,其前即为竺坞。村人云:去一牛鸣地有古墓,不知几何年矣。即往视之,石阙尚斜立草田中,题“故大学士湘南文公之墓”。墓前一短碣,则题曰“明大学士父文肃公墓”。亡儿地下得侍先贤,悲痛之余。窃以私幸。始知前所闻于钦韵翁者,实非文肃葬地。湘南为文肃之号,亦非子悱。今重刊此集,不复追改,但识其误于此。宣统纪元四月二十一日。 一一七、钱同爱孔周 靓室含醺坐碧梧,弹棋握槊并呼庐。 即非左马班扬业,亦作囊中记事珠。 文征明《钱孔周墓志铭》:“君家本温厚。室庐靓深,嘉木秀野,足以游适。肆陈图籍,时时招集奇胜。满座中,酒壶列前,棋局旁临;握槊呼庐,凭陵翔掷;含醺赋诗,邈然高寄;不知古人何如也。”又云:“性喜蓄书,每饼金悬购,所积甚富。诸经子史之外,山经地志、稗官小说,无所不有,而亦无所不窥。尤喜《左氏》、司马、班、扬。至所不喜,虽世指以为切要,而君未始一注目也。”又云:“君自弘治辛酉至正德丙子,凡六试应天不售。奇穷肮脏,迄于不偶。”又云:“君讳同爱,字孔周,别号野亭。其先江都人。五世祖益避乱来吴,遂为长洲人。君子二人,鹤征、竹征。生成化乙未,卒嘉靖己酉,年七十五。”昌炽案:衡山嘉靖三十八年卒,年九十,是生于成化庚寅。同爱生乙未,又在其后五年。 《眉公笔记》:“钱孔周喜蓄书。遇有所得,随手札记,积数巨帙。文先生极重之,写赠《碧梧高士图》。” 又《妮古录》:“《文选》祝京兆跋云:‘余向蓄三五种,亦皆旧刻。此钱秀才本,尤佳。’又杨君谦跋:‘孔周得此,纸墨印刻精好,倍余所藏,岂非天缘耶?’” 一一八、朱良育叔英 元郑希圣 草堂寂寞面湖开,林界山窝老此才。 俯仰古今同一慨,郑俞姓字亦蒿莱。 《苏州府志选举类》:“吴县贡生,正德年有朱良育叔英。”又《艺文类》:“朱良育,《草堂诗集》十卷。” 《百宋一廛赋注》:“残本迂斋标注《崇古文诀》,有一印文曰‘吴郡西崦尗荣书画印’,又有‘叔荣’、‘西崦’各一印,吾郡明初之藏书者也。予尝欲搜访藏书家,起元明之交,终于所闻见,各撰小传,合编一集。然后如叔荣者不致有名氏翳如之叹,此好古者之责也。” 《天一阁书目》:“《释氏古诗》一册,卷面一长图书,刻‘吴郡西崦朱淑英书画印’。一方图书刻‘册窝林界’四字。”昌炽案:淑英之淑,疑叔误。 《楹书隅录》:“宋本《诚斋易传》有郑希圣题云:‘鬻书客潘生所售,置诸巴焦林中读书处。时至大二年龙在己酉端阳日。’又朱叔英跋云:‘希圣题字在至大己酉,距今二百八年矣。予得之祝希哲,希哲得之朱性甫,性甫得之南园俞氏,知其为俞石涧先生家藏也。追慕古人,感慨系之。正德十一年丙子。’有‘希圣印’、‘三家村芭蕉林中散人’、‘吴郡朱尗英’、‘西崦草堂印’各朱记。”昌炽案:张刻《封氏闻见记》有朱良育跋云:“昔友人唐子畏见借,特以不全为恨。近又于柳大中借钞前五卷,庶几为全书。古书之难得如此,富室子弟积书万卷而不读,亦独何心哉。”观此,则先生惜书之癖,不减安愚,且于唐、祝诸公皆有苔岑之契也。 一一九、徐霖子仁 黄琳美之 罗凤印冈 豹房昨降五云笺,敕取新声付管弦。 但恨生逢杨得意,不禁老作李延年。 《开有益斋读书志》:“金陵收藏家徐霖髯仙、黄琳蕴真、罗凤印冈、谢少南与槐,并著于时。后多散佚,惟印冈太守传至玄孙焘,字原溥,与姚淛元白、严宾子寅,俱精鉴赏。” 《松江府志》:“徐霖字子仁,自号九峰道人,人或呼为髯仙。” 尤侗《咏明史乐府徐髯仙》一首自注:“徐霖在金陵筑快园,极游观声伎之乐。武宗南巡,臧贤荐入行宫。应制词曲,扈从还京。授官,固辞。” 《读书敏求记》:“《隶释》二十七卷,杜村先生手笔。去浦子盛时泰题于后:‘古人于书,率多手钞。相传徐髯仙有宋椠本,甚精妙。后归毛青城,载还蜀中。前辈好书风流,洵可慕也。’” 《式古堂书画考》:“米元晖《五洲图》有‘江表黄霖’、‘黄美之’、‘黄氏淮东书院图籍’朱记。又邹复雷《春消息图》有‘黄氏淮东书院图籍’印。” 《千顷堂书目》:“《金陵罗氏书目》四卷,罗凤。” 一二○、黄鲁曾德之 弟省曾勉之 史臣纪载之 五岳归来忆昔游,黄金散尽异书收。 莫言紫苑医肠秘,鹿甲题名在虎邱。 《列朝诗传》:“黄省曾字勉之,吴县人。弱冠与其兄鲁曾散金购书,覃精艺苑。王新建讲道于越,参预讲堂,作《会稽闻道录》;湛元明持铎成均,则又学于元明。名王、湛两家之学。李献吉以诗雄于河洛,则又北面称弟子。有《五岳山人集》。子姬水,字淳父。”又:“黄鲁曾字德之,正德举于乡,分宜闻其名,欲招致之,不能得也。父授产千金,悉以置书。”昌炽案:《郡志选举》:“鲁曾中正德十一年丙子科乡试。” 王文恪《申鉴注序》:“吾苏黄勉之好蓄异书,为之训释,多得荀悦之旨。” 《式古堂书画考》:“赵文敏《书画册》黄姬水跋,题‘丙寅上日定灵子黄姬水’。有‘姬水’、 ‘黄孟’二朱记。” 《天禄琳琅》:“明板《追昔游诗集》有‘黄印姬水’、‘积山’二朱记。”昌炽案:《士礼居题跋记》:“《画鉴》一卷,嘉靖乙丑春三月博十三日,鹿甲居士史臣纪勘毕。”皕宋楼所藏《陶隐居集》亦有史臣纪题字。史君字载之,见《穰梨馆过眼录》。其事迹无考,惟虎邱山有其题名,云:“隆庆戊辰冬,平度崔旦、吴郡黄姬水、徐调元、史臣纪来游憩此。”知其为郡人,且与淳父为友也。又从厂肆见《庄子通义》,有“史臣纪书籍”五字小楷长木印。又案:宋史载之以紫苑医蔡京肠秘,今传有《史载之方》。与鹿甲居士姓字偶同,故诗辨之。 一二一、袁翼飞卿 艺菊一畦书满架,自言嗜好别无多。 如何结得清波恨,几欲投方告亚驼。 《姑苏名贤小纪》:“袁翼字飞卿,十岁能为文。稍长,益事博综,奇文秘苑,日讨寻不厌。闻有异书,辄奔走求之,饼金悬购,至解衣为质,弗惜也。正德丙子,举于乡,以母病,不赴公车。晚益肮脏,深藏不出,读书树艺自娱而已。辟小圃,艺菊数百本。尝曰:‘吾于世万事可捐,惟积书、艺菊不能忘情。’” 姚咨《清波别志跋》:“予幼业举子,见同侪所读者,皆坊肆糟粕之文,心窃鄙之。既长弃去,幡然从事六籍。闻风而售者日至。一人称姑胥袁飞卿家奴,肩一箧,手一编,乃《清波别志》也。其人视为奇货,索价太高,因持去。三十年来,求之弗得。今始得之贞山陆给事家。前有《杂志》十二卷,后《别志》三卷,此曩者为全。予喜而执笔,日钞五页,积七十日讫事。追惟袁、陆,皆吴产也。袁以规利,陆以结义,贤否之分如此,宜其显晦寿夭亦殊途云。” 《读书敏求记》:“《博雅》十卷,正德乙亥支硎山人手跋云:‘士人袁飞卿有此书。求之半载,童数十往返,始得缮录,征白金五十星乃去。钱物可得,书不可得,虽费当勿校耳。’” 一二二、柳佥大中 俞弁子容 山居何有济时心,得一奇编一苦吟。 若识安愚遗守约,岂知笙磬本同音。 全祖望《柳氏水经校本跋》:“柳大中名佥,吴之隐君子也。生当武宗之世。所校《水经》,以宋椠手钞改正错简,如《颍水》篇、《渠水》篇、《囗(氵隐)水》篇,皆大有功也。” 《读书敏求记》:“《沈云卿集》二卷,吴门柳氏藏书。柳君名佥,别号味茶居士。摹写宋本唐人诗数十种,今归述古书库。”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录异记》,五代杜光庭所纂。正德己卯三月,吴门柳佥录于桐泾别墅之清远楼。述一章以纪之:‘钞书与读书,日日爱楼居。窗下满池水,萍间却饵鱼。时名随巧拙,天道已盈虚。莫信村居好,山居乐有余。’俞弁题云:‘乙卯首夏访大中假录,原韵奉谢。生平酷好书,僻性厌城居。洗杓尝鸱酒,焚芸辟蠹鱼。荷君函里秘,益我腹中虚。好语田园辈,辛勤廿载余。端阳后二日,长洲守绝道人俞弁志。’何焯跋云:‘余生三十五年,但知有安愚,不知有守约。今读其诗,二老风流可爱。’”昌炽案:安愚亦大中别号。 《皕宋楼藏书志》:“《乐府古题要解》二卷,柳氏跋云:‘正德乙亥七月二十二日录讫,以诗寄兴云:偶病不粒食,钞书二十番。娱生无此癖,守死亦为冤。把笔头欹帽,衣绵酒罢樽。时名付流水,此外复何方。布衣柳佥。’” 又:“《随隐漫录》五卷,有跋云:‘从柳大中氏借归。录毕,口占绝句以记之:心爱奇编雨汗流,山妻笑我不封侯。偷闲八日闲中写,一笔看来直到头。嘉靖丙戌秋,守约居士俞弁志。’” 《铁琴铜剑楼书目》:“《剡溪诗话》后有题云:‘从柳大中假录。丁丑六月十七日,俞弁子容甫书于紫芝堂中。’” 一二三、阎起山秀卿 家本灵威古洞天,积书连屋突无烟。 彭殇虽亦关时命,苦恨应刘未永年。 文征明《阎起山墓志铭》:“君喜积书,见书必力购。家惟一童,日走从友人家借所未读书,手钞口吟,穷日夜不休。所获学俸,尽费为书资。家甚贫,或时不能炊,至质衣以食。而玩其书不忍弃,竟以积劳得羸疾。”又云:“阎之先,临江人,国初以事徙隶苏州卫。父鉷,生君于洞庭山中,因名起山,而字秀卿。卒年二十四,正德丁卯正月乙亥也。” 《列朝诗传》:“秀卿著述自《二科志》以外无传。” 一二四、王宠履吉 彭年孔嘉 周天球公瑕 雅宜山人王履吉,隆池山人彭孔嘉。 同是文门霞外客,论古更约周公瑕。 文征明《王履吉墓志铭》:“君于书无所不窥,手写经书,皆一再过。少学于蔡羽先生,居洞庭三年。既而读书石湖之上二十年,非岁时省侍不入城。生弘治甲寅十一月八日,卒嘉靖癸巳四月三十日,年四十。”又云:“君讳宠,字履仁,后更字履吉,别号雅宜山人。” 《列朝诗传》:“宠兄守,字履约。举进士,抚治郧阳,而履吉已前死。死后数十年,履吉名满天下。人之犹知有履约者,以履吉为之弟也。” 《苏州府志》:“宠有越溪庄,在石湖上。中有采芝堂、御风亭、小隐阁。”又:“彭年字孔嘉,父昉,正德辛未进士。年性颖异,嗜读书。诗宗盛唐,旁及香山、郢州。精法书,宗颜、欧。以贫死。”又:“周天球字公瑕,太仓人。年十六,随父徙吴,从文征明游。善在小篆、古隶、行、楷。一时丰碑大碣,皆出其手。”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和靖先生诗》有彭年跋,云:‘此集为匏庵相国所藏,标题尚公手迹也。嘉靖戊申春,礼部陆君购得之以遗余。隆池山樵彭年书于寒绿堂。’” 《式古堂书画考》:“赵子固《墨兰图》有‘群玉山樵’、 ‘六止居士’印。”昌炽案:滂喜斋藏宋刻《云斋广录》有“王履吉印”、“铁研斋”二朱记。又宋刊《东观余论》、元本杨子《法言》,并有“古吴王氏”、“王履吉印”,与“竺坞”、“玉兰堂、”“翠竹斋”、“梅溪精舍”、“五峰樵客”、“文氏”诸印杂厕不分。当是雅宜遗书,身后尽归竺坞。余在菰里瞿氏所见两家藏本,亦如此也。滂喜潘氏又有宋刻《淮海居士长短句》,明吴文定、文寿承、周天球皆有藏印。 一二五、顾仁效 顾元庆大有 文房远在白云间,欲往从之不可攀。 但听道旁樵父说,顾家门外有青山。 王文恪鏊《阳山草堂》:“顾仁效结庐阳山之下。弃去举子业,独好吟咏,兼工绘事。坐对阳山,拄颊搜句,日不厌。或起作山水人物,悠然自得,人无知者。” 《天禄琳琅》:“《资治通鉴纲目》,明顾仁效藏本,有‘静学文房之印’。” 《铁琴铜剑楼书目》:“《春秋经传集解》宋刊本有‘彦先’、‘顾仁效’二朱记。” 《楹书隅录》:“宋本《礼部韵略》,每册有‘南京兵马指挥司副指挥关防’、‘夹山人书画印’、‘长洲顾仁效水东馆考藏图籍之印’。” 《皕宋楼藏书志》:“《通鉴》残本,有‘顾仁效水东馆考藏图籍之印’。” 王穉登《顾大有先生墓志》:“顾元庆字大有,吴之长洲人。家阳山大石下,学者称之曰大石先生。” 《列朝诗传》:“元庆家浒市,兄弟多孅啬治产,山人独以图书自娱。所居曰‘顾家青山’,在大石左麓。山中有胜迹,皆自为之记。名其堂曰‘夷白’,藏书万卷,择其善本刻之,署曰‘阳山顾氏文房’。王伯谷往访之,年七十五,犹吟对不倦。” 俞仲蔚《顾山人元庆大石山居》诗:“白发无王事,门当大石山。云霞栖栋里,歌赋向人间。谷口听琴至,松根拾菌还。客留唯茗椀,日觉古心间。”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开元遗事》,阳山顾氏藏本。顾名元庆,在吴中为藏书前辈。”又:“宋刻本《新序》,阳山顾大有所藏。” 《平津馆鉴藏书籍记》:“元刻《范文正遗迹》有‘大石山人印’、‘吴郡顾氏元庆珍藏印’。”昌炽案:元庆刊有《文房小说》四十二种。又刻《明朝四十家小说》,中《瘗鹤铭考》即元庆著。又著《文房清事》一卷,《十友图赞》一卷,《茶谱》一卷,刻入《格致丛书》。《云林遗事》一卷,《大石山房石友谱》一卷,《夷白斋诗话》一卷,《阳山新录》一卷,刻入《梓吴》。据《王百谷墓志》,其所撰又有《檐暴偶谈》一卷,《紫府奇言》一卷,《云拊新编》三卷,《消暑珠》一卷,《大石八景记》一卷。 一二六、袁褧尚之 江左清谈擅籍咸,选楼更系五臣衔。 两书已足沾来学,九百虞初大可芟。 王世贞《袁鲁望墓志铭》:“君祖鼎,生四子,曰表、曰褧、曰褒,其最少者曰胥台公袠。与其伯父之子袞、裘,皆用文章显名,吴中时人目之曰‘汝南六俊’。胥台公实生君,名以尊尼,而字之曰鲁望。” 《苏州府志》:“表字邦正,临江通判。褧字尚之,吴县学生,晚耕谢湖之上,自号谢湖。褒字与之,太学生,晚筑室桃花坞,抱膝长吟,于声势泊如也。袠字永之,嘉靖乙酉举乡试第一,明年成进士。袞字补之,嘉靖戊戌进士。裘字绍之,吴县学生。”昌炽案:“谢湖所刻有六臣本《文选》、《世说新语》、《四十家小说》、《后四十家小说》、《广四十家小说》。” 《列朝诗传》云:“褧累试不利,壹意汲古。家有‘石磬斋’,蔡九逵为之记。” 《皕宋楼藏书志》:“《伤寒总病论》十卷,有‘袁氏尚之’朱文方印、‘玉韵斋图书’朱文长印。” 《式古堂书画考》:“赵子固《墨兰图》,袁褧题诗,后有‘谢湖’、‘采碧亭’、‘研北闲情’、‘高山流水’四印。” 《天禄琳琅》:“《文选》,袁氏昌安堂珍藏,有‘与之父’、‘镜机子’朱记。” 一二七、朱承爵子儋 磐石山樵西舜城,侍儿开阁不胜情。 奇书到手轻蛮素,桃叶何人打桨迎。 《无声诗史》:“朱承爵字子儋,号舜城漫士,又号左庵,江阴人。文征仲称其‘为文古雅有思致’。” 《读书敏求记》:“阮嗣宗《咏怀诗》,行世本惟五言八十首。朱子儋取家藏旧本刊于存余堂,多四言十三首,览者勿漫视之。”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鱼玄机集》,宋本,朱子儋藏。子儋,江阴人,世传有以爱妾换宋刻《汉书》事,亦好事之尤者。” 《天禄琳琅》:“宋刻《文选》有‘朱印子儋’、‘存余堂印’二朱记。”又《续编》:“《群往音辨》有‘朱子儋印’、‘行素斋图书记’、‘左庵’、‘集瑞斋’、‘磐石山樵’、‘西舜城居士’各朱记。” 《铁琴铜剑楼书目》:“《离骚集传》末叶有‘舜城朱承爵校雠讫’一行,卷首有‘舜城居士子儋’朱记。” 《式古堂书画考》:“张来仪《怀友书画合卷》后有一行云:‘嘉靖壬午存余堂重装。’下钤‘朱氏子儋’、‘左庵’二朱记。”昌炽案:子儋始末未详。壬午为嘉靖元年,文征仲尚及见其为文,是其人当生正德前。袁褧之少弟袠,举嘉靖四年乙酉乡试。《秦汴二妙集》跋:‘吾友顾仁效过访’云云,虽在嘉靖十五年丙申,然王文恪为作记,是丙申至锡山时,其齿已宿,皆正德间人也。故以子儋与仁效、褧,皆次于正德之末,嘉靖之前。 一二八、丰坊存礼 潦倒书淫墨癖中,滑稽世乃有人翁。 紫清旧宅归来日,元祐图书一旦空。 《列朝诗传》:“丰坊字存礼,鄞县人。嘉靖进士,除吏部主事。以吏议免官,居吴中,贫病以死。张司马时彻序其集曰:片语合意,辄出肺肝相啖;睚眦蒙瞋,即援戈矛相刺。亦或誉嫫母为婵妍,斥兰荃为薋菉。知者以为激诡,不知者以为穷奇也。”昌炽案:坊字存礼,改名道生。嘉靖癸未进士,除礼部主事,非吏部也。附见《明史丰熙传》。然据下“天官大夫”印,梨洲“考功”云云,又似官吏部,未详。 黄宗羲《丰南禺别传》:“丰坊更名道生,字人翁,别号南禺外史。读书注目而视,瞳子堂(常?)堕眶外半寸。人有出其左右,不知也。自考功迁谪,失职而归,书淫墨癖,无所不知。亦遂目空今古,滑稽玩世,洸洋自恣而已。” 全祖望《天一阁藏书记》:“丰氏为清敏公之裔。清敏之子安常,安常子治,监仓扬州,死于金难。治子谊,官吏部,以文名。谊子有俊,以讲学与象山、慈湖善。有俊子云昭,云昭子稌,稌子昌传,并以学行为时师表,而云昭群从曰芑、茝,皆有名。盖万卷楼之储,灾自元祐以来启之。自吏部以来,迁居绍兴。其后至庚,六迁居奉化。庚子茂,四迁居定海。茂孙寅初,明建文中官教谕。寅初子庆,睠念先畴,归葬父于鄞城西大卿桥以南紫清观。紫清观者,宋丰尚书故园也。以其余治宅,于是元祐以来之图书,由甬上而绍兴、而奉化、而定海者,复归甬上。庆官河南布政。子耘,耘子熙,官学士,即以谏大礼拜杖遗戍者也。丰氏自清敏后,代有闻人,故其聚书之多,亦莫与比。迨熙子道生,晚得心疾,潦倒到书淫墨癖之中,丧失其家殆尽。而楼上之书,凡宋椠与写本,为门生辈窃去者,几十之六。其后又遭大火,所存无几。范侍郎钦,素好藏书,至是以其幸存之余归于是阁。”又云:“道生自以家有储书故,谬作《河图》石本,《鲁诗》石本、《大学》石本,则以为清敏得之秘府,谬作朝鲜《尚书》、日本《尚书》,则以为庆得之译馆。贻笑儒林,欺罔后学,皆此万卷书为之厉也。” 《式古堂书画考》:“丰南禺临《养生论》,有‘清敏公家’、‘发解出身’、‘南禺外史’三朱记。又跋后有‘四明’、‘人翁’、‘天官大夫’三印。”又:“《登瑞石山诗帖》有‘丰氏人季’印。” 一二九、杨仪梦羽 稚子迎门妇下机,庭前七桧是耶非。 空山猿鹤休相訝,为恋残书解组归。 龚立本《常熟志》:“杨集字浩然,景泰甲戌进士,安州知州。子舫,成化丁酉举人,莒州知州。舫子仪,字梦羽,嘉靖五年进士,山东副使。移病家居,惟以读书著述为事。构万卷楼聚书,其中多宋元本。” 《苏州府志》:“杨副使仪宅在迎恩桥东北,有万卷楼。” 《松窗快笔》:“杨梦羽《初归》词曰:‘万卷楼前,百花径里,年来草色荒芜。天涯客子,归梦久模糊。猿鹤惊猜已甚,故山遂千里归途。念少日烟霞,色相落魄,带经鉏。’其下阕云:‘人生何自苦,风波险恶,岁月奔徂。笑侯门稚子,惊问征夫,惟有下机山妇。应私訝贫似当初,览囊中虎符龙敕,犹恐事虚无。’”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珩璜新论》旧藏七桧山房,钞本,立斋相国手校。七桧山房,海虞杨梦羽书斋名也。其藏书所曰万卷楼,人所共知,七桧山房则罕知矣。” 《式古堂书画考》:“松雪《渊明象》,杨梦羽题,有‘华阴世家’印。”昌炽案:梦羽,一号五川。 一三○、唐顺之应德 唐宇昭 唐仁良士 整齐旧闻汲放失,左右文武儒稗编。 好属女孙收脚本,一圈一掷莫忘筌。 《明史唐顺之传》:“顺之洽贯群籍,年三十二,举嘉靖八年会试第一,改庶吉士,调兵部主事。尽取古今载籍,剖裂补缀,区分部居,为左、右、文、武、儒、稗六编,行于世。以御倭擢右佥都御史,代李遂为凤阳巡抚。三十九年卒,年五十四。崇祯中,追谥襄文。子鹤征,隆庆五年进士,亦以博学闻。” 吴伟业《汲古阁歌》:“嘉隆以后藏书家,天下毗陵与琅邪。整齐旧闻汲放失,后来好事知谁及。” 彭文勤公《知圣道斋读书跋》:“余见季沧苇所藏正德年初印《尽忠录》,尚无《补录》二卷,有沧苇手跋。其夫人唐氏,乃毗陵孔明父之女,荆川四世孙也。以是见贻,朱墨皆荆川笔云。细阅书中,绝无批评,但有圈抹,不能得其读书之意。既取荆川右编勘之,圈者皆入右编,抹者节去。始知即其纂右编时脚本,沧苇之言益信。” 《拜经楼藏书题跋记》:“唐宇昭字孔明,家富藏书。毛斧季尝闻其有宋椠赵孟奎《分类唐诗》一百卷,辗转借之而未得。” 《天禄琳琅续编》:“宋刻《孝经》有‘唐’安朱文圆印,又‘晋昌秘笈记’、‘唐仁’、‘良士’、‘毗陵唐良士藏书’四印。” 《楹书隅录》:“北宋本《孟东野集》有‘毗陵唐良士藏书’、‘于辰’、‘良士’三印。” 一三一、李开先伯华 云烟已逐边刘散,又自江南到济南。 积劫微尘应悟彻,本来禅诵及瞿昙。 《明诗综小传》:“李开先字伯华,章邱人。嘉靖己丑进士,除户部主事,历太常少卿,提督四夷馆。罢归,有《闲居集》。钱受之云:‘伯华罢归,治田产,蓄声伎,征歌度曲。自诩马东篱、张小山无以过也。’” 《静志居诗话》:“中麓最为好事,藏书之富甲于齐东。诗所云‘岂但三车富,还过万卷余’,又云‘借钞先馆阁,博览及瞿昙’是也。先时,边尚书华泉、刘太常西桥亦好收书。边家失火,刘氏散佚无遗,独中麓所储,百余年无恙。近徐尚书原一购得其半,予尝借观,签帙必精,研朱点勘。北方学者能得斯趣,殆无多人也。闻中麓后人尚余残书数十部。巡抚丹徒张公物色之,中有陆农师《礼象》一篇。张公殁后,访之不能得矣。” 王文简《跋山谷精华录》:“予与中麓为乡里后进,曾购其藏书目录,累年不可得。仅于京师慈仁寺得小册《西汉文鉴》,朱印宛然。后闻其书尽捆载归昆山徐司寇矣。康熙戊寅,司寇次子章仲为工部郎中,以宋椠本《山谷精华录》八卷见贻。视其卷首,即中麓印记在焉。此书藏济南李氏二百年而归于江南,又十余年而复归济南,似亦有数焉。”昌炽案:翁覃溪题王文简《载书图》:“十部唐签未备观,精华山谷辑来难。”自注:“先生所见《精华录》乃明人伪本。” 《读书敏求记》:“斧季从辇下还,解装出书二百余帙,皆秘本也。近代藏书家推章丘李氏、金陵焦氏。灰劫之余,未知金陵图籍犹有存焉否?今斧季所购,乃中麓秘藏之物也。” 何焯《孟子音义跋》:“《孟子篇叙》自世綵堂以下,诸刻皆阙。毛丈斧季为东海司寇购得章邱李中麓少卿所藏北宋本,乃有之。” 一三二、范钦尧卿 从子范大澈子宣 烟波四面阁玲珑,第一登临是太冲。 玉几金峨无恙在,买舟欲访甬句东。 《明诗综小传》:“范钦字尧卿,一字安卿,鄞县人。嘉靖壬辰进士,累官兵部右侍郎。有《天一阁集》。” 《茶余客话》:“钦号东明,喜购旧本。两浙藏书以天一阁为第一。” 全祖望《天一阁藏书记》:“天一阁肇始于明嘉靖间,而阁中之书不自嘉靖始,固城西丰氏万卷楼旧物也。丰道生晚得心疾,楼上之书为门生辈窃去,又遭大火,所存无几。范侍郎钦素好购书。先时,尝从道生钞书,且求其作藏书记。至是,以其幸存之余,归于是阁。又稍从弇州互钞,以增益之。虽未能复丰氏之旧,然亦雄视浙东焉。吾闻侍郎二子,方析产时,以为书不可分。乃别出万金,欲书者受书,否则 受金。其次子欣然受金而去。今金已尽,而书尚存,其忧劣何如也。” 又《天一阁碑目记》:“是阁之书,明人无过而问者。康熙初,黄先生太冲始破例登之。于是昆山徐尚书健庵闻而来钞。其后登斯阁者,万征君季野、冯处士南耕。而海宁陈詹 事广陵纂《赋汇》,亦尝求之阁中。”又云:“阁之初建也,凿一池于其下,环植竹木,然尚未署名也。乃搜碑版,忽得吴道士‘龙虎山天一池’石刻,元揭文安公所书,而有记于其阴。大喜,以为适与是阁凿池之意相合,因即移以名阁。” 《东斋脞语》:“范氏立法尽善,其书不借人,不出阁,子孙有志者就阁读之,故无散佚之患。其阁四面皆水,读者不许夜登,不嗜烟草,故永无火厄。迄今三百年,虽十亡四五,然所存尚可观也。” 阮文达《天一阁书目序》:“此阁构于月湖之西,宅之东,墙圃周回,林木荫翳。阁前略有池石,,与闤阓相远。宽闲静閟,不使持烟火者入其中,其能久一也。司马殁后,封闭甚严。继乃子孙相约为例,凡阁厨锁钥,分房掌之。禁以书下阁梯,非各房子孙齐至,不开锁。子孙无故开门入阁者,罚不与祭三次;私领亲友入阁及擅自开厨者,罚不与祭一年;擅将书借出,罚不与祭三年;因而典鬻者,逐不与祭。其例严密如此,所以能久二也。” 又《定香亭笔谈》:云“余两登此阁,阁不甚大,地甚卑湿,而列柜书干燥无蠹蚀,是可异也。”昌炽案:吾友王胜之同年云,书干燥不蚀,由置芸叶、石英之故。详《随园集登天一阁》注。 郑梁《讷庵范公传》:“讷庵范公,讳大澈 ,字子宣,又字子静。从仲父兵部右侍郎钦游京师,官鸿胪寺序班。使琉球、辽东、朝鲜等处,玺书七下,进秩二品。月俸所入,辄以聚书。闻人有钞本,多方借之。长安旅中,尝雇善书者誊写,多至二三十人。年六十七致仕,筑室郡城西郊,繙经阅名,品画评书者垂二十年。万历庚戌九月八日卒,春秋八十有七。所著有《灌园丛谈》、《卧云山房遗稿》。” 又《为陈怡庭寿范简岩七十序》:“鄞邑好古藏书之家,丰氏而后推范氏。然人知司马东明公之所藏特富,而不知鸿胪讷庵公为其犹子,其所藏不止如南北阮也。百余年以来,故家皂隶,华屋山邱,司马天一阁之书名天下。然至论其签题装辑,奕世如新,则鸿胪手泽,拟诸司马,正如石崇之于王恺矣。” 昌炽案:《天一阁书目》所列范氏诸印有“四明范氏书记”、“甬东范氏家藏图书”、“古司马氏”、“万古同心之学”、“东明山人”、“东明草堂”、“七十二峰一吾庐”、“和鸣国家之盛”,司马印也。“范子受氏”、“静思斋”、“昆仑山人”、“西郭草堂”、“范伯子子受”、“少明”、“清宁宇宙中人”,皆司马之子少明印也。 又案:《天禄琳琅》:“《初学记》有‘范大澈印’、‘子宣父’、‘西园’、‘生平乐事’、‘沧州外史’。《艺文类聚》有‘范氏子宣’、‘明州范生’、‘卧云’、‘宝墨斋’、‘四明真逸’、‘南海钓者’、‘典属国印’、‘典客侍从之臣’、‘句章灌园叟’、‘对此展玩咀嚼’、‘自谓葛天之民’、‘金峨玉几’、‘丹山赤水’诸朱记,皆子宣印也。丹山赤水为剡源之第五曲,亦名三石村。全谢山《湖语》所云‘独剡源之五曲,忽孕为丹霞之古文,迅流成雷,来归于三石之村’,是其地矣。” 一三三、秦汴思宋 子炳汝操 柱汝立 僵李居然可代桃,刘郎一字误题糕。 草堂自在梁溪畔,绣石家风秦汝操。 《天禄琳琅》:“《童溪王先生易传》,刘日新宽锓梓,有‘锡山秦汴’、‘次山秦子思宋’、‘少保秦端敏公仲子’诸记。秦汴字思宋,无锡人,秦金仲子。金字国声,弘治进士,官刑部尚书,谥端敏。” 《铁琴铜剑楼书目》:“《二妙集》,无名氏跋曰:‘吾友顾仁效过访次山秦思宋,执是为贽。嘉靖丙申寓绣石堂记。’”又:“《续谈助》五卷,皇象山人姚咨跋云:‘故友秀水令江阴徐君子寅家藏。子寅殁后,其家人售于秦汝立氏。汝立乃余门人,汝操之弟,储蓄甚富。’”又:“《穆天子传》,孱守老人跋云:‘崇祯己卯,借得锡山秦汝操绣石书堂本。’”又:“《禅月集》,卷末有‘秦柄图书’、‘雁里草堂’二朱记。”昌炽案:《无锡县志》:“秦柱字汝立,金之孙。工书,师欧阳率更,草学孙虔礼。以荐授中书舍人。”又《贡生表》:万历五年有秦柄,汝操当为柄字。余所见秦氏藏书,又有“雁里子柄”一印。以是知雁里草堂为秦氏藏书处也。犹忆修郡志时,同年徐君爱檆问余:“雁里草堂谁之宅也?”童时不知阙疑,以沈与文告,徐君即据以纂入第宅园林类,而不知沈君藏书处名野竹宅,雁里自在梁谿也。附志于此,以明余过,且冀后之踵修者为改正之。 一三四、安国民泰 胶山楼观甲天下,曲桥华薄荡为烟。 徒闻海内珍遗椠,得一珠船价廿千。 《无锡县志》:“安国字民泰,富几敌国。居胶山,因山治圃。植丛桂于后冈,延袤二里余,因自号桂坡。好古书画彝鼎,购异书。”又:“安绍芳安懋卿。所居胶山西林,广池十顷,带以华薄,蔚然深靓。曲桥飞楼,逶迤夭矫,杂置图书彝鼎其中。名士过从,置酒刻烛,至忘日夜。”又:“西林,胶山安氏园也。嘉靖中,安桂坡穿池广数百亩,中为二山,以拟金、焦。至国孙绍芳,即故业大加丹艧,与天下名士游赏其中。二百年以来,东南一名区也。” 《无声诗史》:“绍芳自号研亭居士。后更名秦来,字未央。” 钱受之《跋高诱注战国策》:“天启中,二十千购之梁溪安氏,不啻获一珍珠船也。”又《跋春秋繁露》:“金陵本讹舛,得锡山安氏活字本校改数百字,深以为快。今见宋刻本,知为锡山本之祖。” 《天禄琳琅》:“《初学记》,板心上标‘安桂坡刊’。每卷标题之下,又称‘锡山安国校刊’。安国所刊书甚夥,此书取九洲书屋本翻刻。”昌炽案:安国所刊,有《颜鲁公集》、《熊朋来集》、《吴中水利书》。又:“《史记》,有‘大明锡山桂坡安国民太氏书画印’。”又:“元本《博古图》,有‘桂坡安国赏鉴印’。”《红豆树馆书画记》:“徐幼文《秋林草亭图》,有‘安’字圆印,‘锡山安氏西林秘玩印’、‘墨颠斋图书印’。” 一三五、茅坤顺甫 孙元仪止生 练市高楼拥白华,姑存世学为专家。 将军未奏崖山绩,且种东陵五色瓜。 《湖录》:“茅坤字顺甫,号鹿门,归安人。明嘉靖戊戌进士,大名副使。以事镌职归,作《岛人传》、《三益先生传》,以见志。著有《白华楼稿》、《玉芝山房稿》。年九十卒。子翁积、国缙、维。国缙子元仪,字止生,号石民。佐孙承宗行师,历官提督大将军。旋以兵哗下狱,遣戍漳浦。边事急,请募死士勤王,为庸奸所忌,悲愤纵酒而卒。 《吴兴藏书录》:“茅坤《白华楼书目》下引《湖录》云:‘鹿门茅先生,藏书甲海内。练市新构书楼凡数十间,至于充栋不能容。其孙大将军止生,编为《九学十部目》。自述云:九学者,一曰经学,二曰史学,三曰文学,四曰说学,五曰小学,六曰兵学,七曰类学,八曰数学,九曰外学。十部者,即九学之部而加以世学。世学不可以示来世,然时王之制,吾先人以兹名于世,吾敢忽诸?其后携至白门,遭国变散去。’” 一三六、陆师道子传 陈道复复甫 湖上垂纶二十年,严光佳婿得神仙。 白阳何似元洲客,香火停云有两贤。 《无声诗史》:“陆师道字子传,长洲人。进士,工部都水司主事,改礼部仪制司。请 急归,益肆力于学。手钞典籍,后先积数千百卷。丹铅俨然,小楷精绝。林下逾二十年,起补南仪部,召为缮部郎中。擢尚宝少卿,告归。卒年六十四。先生初号元洲,寻更曰五湖。女赵陆卿子,适隐士赵宦光;子士仁,字文近,号承湖。”昌炽案:《郡志》:“子传,嘉靖戊戌进士。”《列朝诗传》:“子传,文待诏弟子。善诗,工小楷、古隶,旁及绘事。人谓侍诏四绝,不减赵吴兴。子传绝略似待诏,而风尚标置亦相亚云。” 《乾隆苏州府志》:“陈道复初名淳,后以字行,列字复甫,别号白阳山人。少从文征明游,所栖曰五湖田舍。”又云:“陈都宪璚宅在大姚,都宪孙道复亦居此。有阅囗(马风)堂、碧云轩。”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中吴纪闻》六卷,陈白阳山人手校。” 《皕宋楼藏书志》:“湖北茶盐提举司刊《汉书》一百二十卷,有‘陈道复印’、‘陈淳私印’。” 《式古堂书画考》:“赵子固《墨兰图》,陆师道跋。有‘陆氏子传’、‘五芝元涧’二印。”又:“陈道复《梅雪帖》,有‘姚里’圆印。”昌炽案:子传号元洲,“涧”字疑有误。 一三七、钱谷叔宝 子允治功甫 微行门巷有倡条,遗事宣和谱玉箫。 此即人间希有本,虞山不赠待青瑶。 《列朝诗传》:“钱谷字叔宝,少孤贫。游文待诏门下,日取架上书读之。以其余功点染水墨,得沈氏之法。晚葺故 庐,读书其中。闻有异书,虽病必强起,匍匐请观。手自钞写,几于充栋,穷日夜校勘,至老不衰。子允治,酷似其父。年八十余,隆冬病疡,映日钞书,薄暮不止。功甫殁,无子,其遗书皆散去。自是吴中文献无可访问,先辈读书种子绝矣。” 《明诗综小传》:“允治初名府,后以字行,更字功甫。有《少室先生集》。” 《明画录》:“谷子允治,字功甫;序字次甫,亦善山水。” 《静志居诗话》:“叔宝晚葺敝庐,曰悬罄室。王元美为赋诗,所谓‘腔梁颇受落月色,北窗静俟凉风眠’者也。”昌炽案:《刘子威集》,有《悬罄室记》,言钱君少学于文征仲先生,为题其室曰悬罄,言能贫也。据此,则竹垞晚葺之说未审矣。 《读书敏求记》:“功甫老屋三间,藏书充栋。白日检书,必秉烛,缘梯上下。所藏多人间罕见之本。”又《也是园书目序》:“吴门钱功甫,高士也。牧翁释褐后,即与之交。一日语公:‘吾老矣,藏书多人间未有本子。公明日来,当作蔡邕之赠。我欲阅,转就公借。他年属纩时,公与我料理身后事。’牧翁喜甚,质明往,其意色闵默,已不肯践宿诺矣。嗟乎!读书种子,习气未除,斤斤护惜,非独一功甫然也。功甫有《李师师外传》一卷,即筌翁云‘道君在五国城所作,从榷场中来’者。功甫殁,此书不知散落何处。今虽县百金购求,岂可复见。” 李果《徐瑶圃画云间往哲遗像跋》:“吾吴先贤像,为钱叔宝手笔。功甫欲归之文文肃公,有资郎以厚利愿交于功甫,功甫不可。文肃感其意,至质其家藏宋椠《史记》酬之。后人争贤功甫。” 《爱日精庐藏书志》:“《昼上人集》,有木记云:‘百计寻书志亦迂,爱护不异随侯珠。有假不返遭神诛,子孙不宝真其愚。’钱叔宝藏书印记也。”昌炽案:所见悬罄藏书,尚有“十友斋”一印,及“中吴钱氏收藏印”。 一三八、顾德育克承 廉吏还山剩寝邱,买书有俸未为忧。 三间老屋亲传写,惟有东吴顾可求。 《苏州府志》:“顾祖辰字子武。祖兰,弘治戊午乡举,令乐安、于潜二县。归隐吴之临顿里,有地数弓,竹木翳然。结椽三楹,署曰春潜隐。兰子德育,家贫好学,手录几数千卷。祖辰袭祖父余风,老屋三间,破榻竹几。虽闤阓中,寂若空山。间作小诗及画,自娱而已。” 《铁琴铜剑楼书目》:“《石刻铺叙》,义门跋曰:‘辛卯得顾可求家钞本,稍正数字。顾名德育,廉吏荣甫之子也。’”又:“《吴中旧事》,顾德育钞本跋云:‘隆庆改元,丁卯四月,安雅生顾德育记。时年六十有五。’” 《式古堂书画考》:“周复卿《小斋雅致图》,顾德育跋,有‘克承’、‘安雅堂’二印。” 一三九、顾从礼汝由 从德汝修 从义汝和 凫鼎云回古篆凝,茗瓯香沸玉河冰。 至今石室兰台里,漆轴牙签半武陵。 《松江府志》:“顾定芳字世安,上海人。明世宗时,召拜御医。子从礼,字汝由,工书。夏言入阁,值世宗狩承天,以从礼荐,历官光禄寺少卿。弟从义,安汝和,善书,能诗。嘉靖庚戌,诏选端行善书,从义名第五,授中书舍人。隆庆初,擢大理评事。家居,构玉泓馆,手摹宋本《淳化帖》。有《研山山人诗稿》行世。” 《眉公笔记》:“文寿承云:‘在长安时,过顾舍人汝由研山斋。见其窗明几静,折松枝梅花作供,凿玉河冰烹茗啜之。又新得凫鼎奇古,目所未见。炙内府龙涎香,恍然如在世外,不复知有京华尘土。’” 《天禄琳琅》:“《汉书》宋刻本,有赵孟頫像。右方上书‘赵文敏公小像’,下书‘长洲陆师道题于顾汝修芸阁’。按《秦汉印统》黄姬水序称:‘为东川御医顾公所纂,厥嗣汝由光禄、汝修鸿胪、汝和廷评共成之。’考《松江府志》:‘从礼字汝由,从义字汝和’,而不及汝修。今卷中有‘顾从德印’,当即汝修之名也。”又:“《新唐书纠谬》宋刻本,明鸿胪顾汝修藏。有‘武陵世家’、‘顾汝修印’、‘顾蒙’三朱记。《唐书直笔新例》同。”又:“《资治通鉴》兴文署板,顾从德藏。有‘武陵’联珠印。”又:“《新刊唐柳先生文集》,顾从礼藏。有‘武陵郡图书记’长印。又有‘子先之印’,疑为从礼之别字。” 严元照《书春秋张氏集传后》:“每册有‘顾汝修印’。” 《铁琴铜剑楼书目》:“《春秋胡传》,有‘顾从德印’、‘顾从义氏’二朱印。” 一四○、何良俊元朗 四万卷书百签画,清森阁似米家船。 陆沈金马真无谓,东海归来拆墓田。 《松江府志》:“何良俊字元朗,华亭人。居柘林,少与弟良傅皆负俊才,时人以‘二陆’方之。良俊由贡谒选授南京翰林院孔目。子元之,字又元,亦以淹雅见称。良傅字叔皮,嘉靖十九年登乡荐,明年登进士,礼部郎中。” 《列朝诗传》:“元朗少而笃学,二十年不下楼。以岁贡授翰林院孔目,郁郁不得志。每喟然叹曰:‘吾有清森阁在东海上,藏书四万卷。名画百签,古法帖鼎彝数十种。弃此不居,而仆仆牛马走,不亦愚而可笑乎?’有《何氏语林》、《四友斋丛说》行于世。” 《四友斋丛说序》:“何子少好读书,遇有异书,必厚资购之。撤衣食为费,虽饥冻不顾也。所藏书四万卷,涉猎殆遍。” 《四友斋丛说》:“余家旧藏书几四万卷,后皆毁于倭。近日西亭殿下以为余家藏书尚存,书来假录,恨无以应其求矣。” 《铁琴铜剑楼书目》:“《句曲外史集》,何元朗钞本。有‘东海何元朗’朱记。” 《式古堂书画考》:“苏子美《南浦诗帖》,有‘何氏元朗’、‘紫谿真逸’两印。”又:“吕宝臣《子安学问帖》,有‘何氏元朗’、‘柘湖居士’两印。”又:“孙之翰《虞候还帖》,有‘橘里清赏’、‘何氏元朗’两印。”又:“吕望之《蒙恩进职帖》,有‘何良俊印’、‘陆沈金马门’两印。”又:“吴云壑《急足帖》,有‘何元朗氏’、‘两山’二印。” 一四一、钮石溪 虞初九百有新说,更演酉阳支诺皋。 家近太仓尝一粟,侏儒饱死笑商高。 《居易录》:“唐王定保《摭言》足本,凡十五卷,宋嘉定中柯山郑昉刻。今会稽商氏刻仅十之一耳。商刻《稗海》,多得之浙东钮石溪家。” 黄宗羲《天一阁藏书记》:“古今书籍之厄,不可胜计。以余所见言之,越中藏书之家,钮石溪世学楼其著也。余见其小说家目录亦数百种,商氏之《稗海》皆从彼借刻。崇祯庚午间,其书初散,余仅从故书铺得十余部而已。”昌炽案:《人海记》数藏书之厄,亦及会稽钮氏万卷楼。 《天禄琳琅》:“《汉书》,有‘会稽钮氏世学楼图籍印’。” 一四二、晁瑮君石 子东吴叔权 昭德先生书满家,自言梨味不知楂。 礼堂翻定童乌本,痛极优昙顷刻花。 《千顷堂书目薄录类》:“《宝文堂书目》三卷,晁瑮。” 《四库提要》:“瑮字君石,号春陵,开州人。宋太子太傅迥之后。嘉靖辛丑进士,官至国子监司业。其子东吴,字叔权。嘉靖癸钮非石丑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父子皆喜储藏。此本以‘御制’为首,上卷分总经、五经、四书、性理、史、子、文集、诗、词等十二目;中卷分类书、子杂、乐府、四六、经济、举业等六目;下卷分韵书、政书、兵书、刑书、阴阳、医书、农谱、艺圃、算法、图志、年谱、姓氏、佛藏、道藏、法帖等十五目。其著录极富,虽不能尽属古本,而每书下,间为注明某刻,亦足以考见明人板本源流。” 《畿辅通志》:“《诚痛录》,明晁东吴撰。东吴,瑮次子,弱冠第进士,年二十三卒。其父瑮手录其遗文,总四卷,墨迹一卷,名曰《诚痛录》。” 亡儿恭彝,生于同治甲戌岁,体羸而嗜学。余每得古碑精椠,助余著录,喜形于色。尤留心乡邦文字,某人著某书,或存或佚,随问随答,了如指掌。盖其沉默强识,天性然也。去岁春,忽得气虚肿症,百治不瘳。至十月朔,竟不起,年适二十三岁。此章不幸,遂成诗谶。悠悠苍天,尚何言哉!亡儿在里,尝奉教于曹叔彦内翰。内翰常诏以辑高密诸经故训为《郑氏雅》,许群诸书涉礼学者为《许氏礼》,属稿粗具,未有定本。他日拟为理董,稍抒童乌之痛。崦嵫暮景,精力几何,未知能偿此愿否耳。光绪丁酉上元日缘裻记。 一四三、姚翼翔卿 国朝姚觐元彦侍 子慰祖公蓼 老子韩非竟同传,孙公乐令每清谈。 藏书倘补吴兴录,海屋流风晋石厂。 《湖录》:“姚翼字翔卿,号孺参,归安人。嘉靖中,以贡为新淦训导。再为黄州教授,迁广济知县。告归,傍南城构屋数楹,贮图书万卷。晚年自号海屋子。年六十九卒。” 《吴兴藏书录》:“姚翼《玩画斋藏书目录》自序略云:‘金玉珠玑之好,举世所同也。同则聚于吾也,垂涎者必众。而况其人所好,既终身于此,则其子若孙率皆溺于纨绮膏粱,作业竭而财日匮。其末必不能自给,又无以礼以养其心。而孝敬之念既衰,则其于祖父精神手泽,渺然不为介虑,举而弃之,如视敝屣。以子孙如视敝屣之心,而乘之以举世垂涎之欲,吾见聚之以数十年之力者,不终朝而澌灭无遗矣。乃若书之好,千万人而无二三焉。方吾之好而聚之也,人将嗤之不暇,焉有同好者睥睨其旁哉?而况其子孙者,纵非甚狂不肖,当不忍死其亲而捐其所甚好;虽欲捐之,又或苦于售之不易而中沮。然则吾之好书,虽限于力而不能多,致使汗牛充栋,窃独喜其可久据以为吾有也。故特斋而藏之,又籍而录之。’”姚彦侍方伯,名觐元,归安人。文僖公之孙。由农曹出为川东道。阎忠介公、筦司农公与杨鹄山诸君同被劾,罢官,侨寓吾吴萧家巷。公子慰祖,字公蓼。父子皆好藏书。方伯所刻《咫进斋丛书》,有功艺林甚巨。公蓼别刻《晋石厂丛书》,仅成《吴兴藏书录》、《经籍跋文》、《郑氏学录》、《古今伪书考》四种。初锓木时,即以见贻。今父子相继宿草,每检遗编,不胜山阳之感。晋石厂者,方伯在蜀得晋杨宗石阙题字,携以东归,颜其藏书之室也。 一四四、刘凤子威 丹甲霞宫秘道经,虚囗(宀康)为庋户持扃。 红蟫日饲神仙字,待尔丹成降列星。 《明诗综小传》:“刘凤字子威,长洲人。嘉靖甲辰进士,官至河南按察佥事。有《澹思》、《太霞》二集。” 余寅《刘子威文集序》:“夫人世诸閟记,不足属先生目也。使天上有箓若霞宫丹甲,地下有藏若汲冢覆釜,先生尽耿诸其胸矣。”又魏学礼《序》:“刘子威先生,超绝有奇质。家多藏书,学勤博记,安世之箧不足称焉。” 子威《厞载阁记》:“厞者何?囗(厂辟)也。载者何?载籍也。载籍则何言乎囗(厂辟)?束而载之乎囗(厂辟)也。户牖之间为扆,内谓之家,大者谓之栱,长者谓之阁,阁谓有所置也。何言乎置?当余之世,有所谓简策者,则未知其为韦竹之绝欤?科斗之目欤?予何以嗜?嗜者,邃古之遗尚,于是乎征,则因以求之也。”又云:“古所谓閤,今所谓阁也。栭棁以囗(木畟)檍,桷直而遂,交以受檐。其樀也方,凿垣而周之,植传之突,以为户持。户持谓之扃,扃而加鐍。虚囗(宀康)为伎,则置典焉。实之以四方之书,其言乎阁不足乎载也。曰:可矣乎?未乎?则求之乎方来者之辞也。”又《清举楼记》:“予居循郭之西,左控河渠,诸川汇焉,四方之所走集也。右招西南山,经带络绎,有若圜卫然。间葺馀绪,为楼北址,名之清举,以藏古图籍,且以游目放志焉。”又:《枞庑记》:“余嗜书,尝游四方,每所遇必录。散遗不可读者,亦补缉缀之。故所载虽无复往古之盛,其在于今,庶几哉为赡完已乎?” 《玉剑尊闻》:“《酉阳杂俎》:蠹鱼三食神仙字,则化为脉望,状如发卷,规四寸许。得此者夜持向天,从规中望星,星便立降,可乞丹度世。刘子威聚仙经,令童于他书中取蠹鱼置其上,每日检视,冀有仙名食者。皇甫子循谓之曰:我当刻一印记赠子,曰蠹鱼弟子。” 一四五、孙七正齐之 孙朝肃功父 朝让光父 曾孙囗孝若 藩孝维 湘灵雪屋共追攀,何氏三高大小山。 爽气西楼超物表,慈封东郭近墦间。 《苏州府志人物传》:“孙艾字世节。父纪,官刑部员外郎。艾任侠,凿山得美泉,产崖石,缘高下结庐,以待游者。自号西川翁。子舟、耒。舟,进士,官工部主事。耒子七政,字齐之。七岁能诗,长与王世贞、汪道昆诸人游,才名藉甚。所居西爽楼、清晖馆,蓄古彝鼎书画。客至,觞咏其中。著《松韵堂集》行世。二子林、森,皆能诗。森举万历丙戌乡试,官至高州同知。”又:“孙朝肃字恭甫,更字功父,七政孙。万历丙辰进士,广东布政使。弟朝让,字光甫,崇祯辛未进士,江西布政使,未赴而明亡,时年未五十。优游林泉,年九十而终。”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李义山集》三卷,护净居士跋曰:先用钱副宪春池本写,有篇次无卷目。乙亥六月,孙方伯功父以一本见示,焕然若披云雾,凡钱本之可疑,一朝冰释。孙本为无锡华氏物,北宋本也。” 《铁琴铜剑楼书目》:“《陆士衡集》,旧藏大石山房孙氏。有‘朝让’、‘孙光父’朱记。” 《爱日精庐藏书志》:“《李商隐集》三卷,陈鸿跋曰:丙戌正月,借孙孝若家北宋板校。”昌炽案:孝若为钱履之之婿,《怀旧集》有履之《九月七日孝若婿移酌令叔光甫新阁承光甫订九日登高至期邀同己苍夕公辈山行纪事诗》,诗云:“岁惟甲申月在九,孙甥汤饼酌喜酒。”既称光甫为孝若之叔,则孝若为朝肃子可知。其所藏北宋本《李集》,即功父所得华氏之本,盖其家楹书也。夕公,钱龙惕之字,龙惕有《孝若所藏禅月大师画十六罗汉歌》一首,又有《同孝若送士龙归吴门》诗。冯仲舒有《孙孝若方广居招看八面重台牡丹》诗。又按:《天禄琳琅续编》:“《纂图互注尚书》,宋光宗时刻本,有‘虞山孙藩夔王氏之印’。” 《皕宋楼藏书志》:“《国语》二十一卷,有‘虞山孙藩仲孝维考藏图书’朱文方印、‘主司巷人家’朱文长印。” 《仪顾堂题跋》:“宋椠《国语》二十一卷,有‘孝维印’及‘虞山孙氏慈封堂丙舍图书’朱文长印。” 《瞿氏书目》:“邹季友《书传音释》,亦有‘孙仲孝维收藏印’。”考孙藩字孝维,为孝若之异母弟,见梅村所撰《金孺人墓志铭》及《郭孺人寿序》。《梅村集》中有《高凉司马行赠孙孝若》,注云:“孝若初授衢州推官,升高州同知。”又有《孙孝维三十赠言》。《海虞诗苑》有孙永祚雪屋《偕湘灵、孝维饭破山寺》诗,又有《春日过孝维南园》诗。一门群从,风雅相尚。梅村诗云:“何氏三高推小隐,一门群从重中郎。”殆不诬也。 一四六、孙楼子虚 一枝一梧状若丌,以荐长物平不欹。 吾楼高广义取是,衡廿九尺纵半之。 《苏州府志人物传》:“孙楼字子虚,舟之孙。嘉靖丙午举人,选湖州府推官,改汉中,致仕归。性好书,杜门校雠,昼夜不辍。所藏逾万卷,略无脱误。”又《艺文类》:“孙楼《丽词百韵》、《百川集》十卷、《诗集》四卷。” 《百川集》有《丌册庋记》,云:“庋物者,负壁为依,一枝一梧,于两端以承片木,状若丌者,则谓之庋。盖隘于居,而多长物者之为也。余嗜书,插架几万卷,家所称长物者亦惟书最多。贯中以韦,护表以茧,类叠于椟,藏亦珍矣。思夫鼠蠹莫之能啮,湿暑莫之能浥,曷若爽而垲之。登之重屋之上,陈诸疏棂之中,楼之其庶乎?而居无隙地,籯无羡金,未之能楼也。嘉靖乙丑,积卖文金若干缗,以易东邻隙地数武。噫!兹可楼矣。于是南向为楼者三楹,高二十尺,衡二十有九尺,纵半之。右之偏复为一楹,以阶下上,于是移所藏而藏焉。周遭高下,通户窦外,罔非书者。而予日读于其中,不知寥廓之为广,吾楼之为隘也。楼以书建,舍书罔以名,遂颜其额曰丌册庋。客时有叩命名之义者,予不胜答也,故为之记云。”又《博雅堂藏书目录序》:“余家自先考功高曾而下,故多藏书。会中落,靡有孑遗,而厥嗜弥坚。米家船来,余先众以往,推篷恣搜,贾亦苦之。或赴试,薄游两都,日邀列肆间。一睹所未睹,辄大叫,喜不自禁,若一旦获拱璧,恨相遇晚。与之直,或倍其索,弗恡。既获,虽剧寒暑必讽之卒业。家人曰:‘日下舂矣,可食矣。’‘夜向阑矣,可眠矣。’即附耳大呼,若弗闻也者。嘉靖庚戌,命梓人作钜厨六,类而叠之,殆逾万卷。咸躬自雠校,手为装池,错简脱幅,百鲜一二。越明年,辛亥孟夏朔,乐安文楼木天父书于拱宸堂中。”其分类:一经,二史,三诸子,四文集,五诗集,六类书,七理学书,八国朝杂纪,九小说家,十志书,十一字学书,十二医书,十三刑家,十四兵家,十五方技,十六禅学,而道书附之,十七词林书。又特录制书类,而附以试录墨卷。 一四七、孙允伽伏生 吁嗟弹铗食无食,艳雪谈觚衍子虚。 钦囗(饣追)原非求醉客,且同司马慕相如。 《怀旧集小传》:“孙允伽字唐卿,一字伏生,子虚之孙,秦季公之婿也。子虚名楼,季公名四麟,皆读书娴古,君亦衍其遗风。先先府君游,来必治具。君不饮酒,为设囗(饣追)子。性迂缓而短于视,同拌者侮之,每急食其精好者,比君举箸无所得。予少侍食,辄左右君,君曰:‘非小主人,我终日作东方生饥欲死耳。’所藏书多异本,今尚存于家。” 《读书敏求记》:“葛洪《神仙传》十卷,袁陶斋藏书。后归秦四麟,流传至允伽居士春雪楼。三君皆好古硕儒,所藏率多旧钞本,故其书正定可传。” 《东湖丛记》:“《酉阳杂俎续集》,钞本,万历戊戌七月既望,生洲居士孙允伽跋。”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文房四谱》,有赵清常跋,云:戊申八月,友人孙唐卿自家山来,奚囊中持此书,因借录并校其讹。” 《皕宋楼藏书志》:“《广川画跋》六卷,某氏跋曰:万历甲寅,假得瞿氏惜庵本校。胤枷谨识。”昌炽案:此即孙唐卿也,唐卿名字皆本唐孙伏伽。陆氏不考,误‘伽’作‘枷’。枷者,连枷,《说文》所谓柫也。又案:唐卿著有《玉台外史》、《谈觞》、《艳雪斋集》,见《郡志艺文类》。 一四八、孙江岷自 乌有子虚亡是公,姓名本属寓言同。 孙江何必非真我,囗(難灬)烛传书课学童。 《海虞诗苑》:“孙江字岷自,百川先生之玄孙也。尝仿徐孝穆《玉台》例,录唐诗艳丽者为《缘情集》。所著有《牢山》、《花源》、《问庚》诸集。” 《读书敏求记》:“唐僧《宏秀集》十六卷,元人钞本。予获之于孙岷自。岷自购一古图记,刻镂‘孙江’,字绝佳,苦爱之,即改名江,亦吾乡俊民也。”昌炽案:据此,则江非原名也。《瞿氏书目》有《沈下贤集》,冯氏藏本,叶奕传录,孙明志再录之。又《古文苑》,有岷自跋云:“赵凡夫藏宋刻。纸墨鲜明,字画端楷。灵均钩摹一本,友人叶林宗见而异之,亦录一册。辛巳夏,假归,分诸童子,三日夜钞毕。”江与林宗为友,《沈集》亦录自林宗。颇疑明志即其原名,但无可考耳。 《爱日精庐藏书志》:“《武林旧事》,陆敕先跋曰:‘此本余姻友孙岷自旧藏。岷自不禄,屈指已十有三年矣,不胜人琴之痛。康熙丁巳识。’ 《稽瑞楼书目》:“《孙岷自诗选》一卷。“ 昌炽案:孙楼,嘉靖丙午举人,与齐之尚同时。允伽为秦季公之婿,当在万历末。岷自入国朝方卒,年代远不相及。今以一门群从,连类而及,便于考索。援史家父子祖孙同传之例,如何之子端、子宣诸人,钱之牧翁、遵王,皆以一家先后为序,附录最先一人之后。在全书为变例。 一四九、孟守约 剑气延津射斗牛,朱甍高敞揭簾钩。 莫疑金谷河阳宅,兼两瑶签在上头。 孙楼《百川集守约孟君藏书于楼扁曰玉辉诗以赠之》:“孔壁圣秘启,汲冢灵诠抽。《七略》名已邈,五厄烂不收。君家富缃素,庋之重檐楼。朱薨敞绮疏,绛帷揭纤钩。不以贮歌舞,爰乃工吟讴。琅函耀璀璨,瑶轴丽雕锼。兼两拟茂先,满架夸邺侯。文光贯奎壁,虹气干斗牛。却疑群玉府,忽在三江头。珠渊白光发,剑津赤烟浮。矧兹《援神契》,具阐邃古幽。君既发其藏,岿然聚如丘。英华一以咀,醨粕 旋为留。书淫任时诮,钱癖非吾流。予亦劬书子,元览思披搜。家藏箧易尽,阅肆市无俦。何当入帐中,遗珍恣探偷。宝光岂独贲,余辉赉交游。 一五○、王世贞元美 世懋敬美 得一奇书失一庄,团焦犹恋旧青箱。 眼前束笱呼奴子,身后骈枝向货郎。 《明史王世贞传》:“世贞字元美,太仓人,右都御史忬子也。生有异禀,书过目,终身不忘。年十九,举嘉靖二十六年进士,授刑部主事。万历后,擢南京刑部尚书,移疾归。二十一年,卒于家。弟世懋,字敬美,嘉靖三十八年进士,太常少卿。先世贞三年卒。” 《少室山房笔丛》:“王长公小酉馆,在弇州园凉风堂后。凡三万卷,二典不与,构藏经阁贮焉。尔雅楼庋宋刻书。次公亦多宋梓。” 《天禄琳琅》:“《汉书》,宋刻本,王世贞跋云:‘余平生所购《周易》、《礼经》、《毛诗》、《左传》、《史记》、《三国志》、《唐书》之类,过三千余卷,皆宋本精绝。最后班、范二《书》,尤为诸本之冠 ,前有赵吴兴象。余失一庄而得之。’次页绘象旁有小楷书‘王弇州先生象’六字。”又:“王士騏跋云:‘此先尚书九友斋中第一宝也。近为国税,归之质库,书此志愧。’《明史》载:‘士骐,世贞子,字冏伯。万历十七年进士,终吏部员外郎。亦能文。’”又:“《六臣注文选》,世贞跋云:‘此本缮刻极精,纸用澄心堂,墨用奚氏。旧为赵承旨所藏。往见于同年朱太史家。几欲夺之,义不可而止。太史物故,有客持以见售,余束身团焦,五体外无长物。前所得《汉书》已不复置几头,宁更购此,因题而归之。壬午春日,书于昙阳观大参同斋中。’”又:“曹子念跋云:‘予于万卷楼,见弇州公所得两《汉书》,为宋板第一。后复有持《文选》至者,从臾公得之,以为合璧。公以奉道,屏去一切玩好,犹为题数语,令客持去。念之常以为恨。’” 《湧幢小品》:“王弇州书室中一老仆,能解公意,欲取某书某卷某页某字,一脱声即检出,若有夙因。余官南雍,常熟陈抱冲禹谟为助教。其书满家,亦有一仆如弇州。” 《人海记》:“王元美所著《读书后》四本。捐馆后,公子士骐于货郎担中重得,刻以行世。” 《东湖丛记》:“毛子晋云:‘王弇州藏书,每以贞元二字印钤之,又别以伯雅、仲雅、叔雅三印。’” 莫子偲《经眼录》:“《晋书》宋本,有‘鼑元’、‘仲雅’印。毛晋跋云:‘此书为王弇州先生所藏,贞元本唐德宗年号,印恰符先生名字,故其秘册往往摹而用之,下必继以三雅印。’”昌炽案:贞从籀文作鼑,故《天禄琳琅》凡遇“鼑元”印皆误作“鼎”。又案:《式古堂书画考》:“弇州藏法书处曰尔雅楼,范文正与师鲁二帖,王世贞跋。后有‘贞元’、 ‘五湖长’、‘乾坤清赏’三印。又《弇州杂诗帖》有‘默然守吾口’一印。又王晋卿《烟江叠嶂图》元美跋,有‘天弢居士’、‘太仆寺印’、‘抚治郧阳等处关防’三印。王世懋跋,有‘墙东居士’印,又前有‘有明王氏图书之印’。” 一五一、高濂深父 竞读尊生第七笺,讲求双线与单边。 岂知五岳真形印,更有遗闻出稚川。 明高濂《燕闲清赏笺论藏书》云:“藏书以资博洽,为丈夫子生平第一要事。宋元刻书,雕镂不苟,校阅不论,书写肥细有则,印刷清朗。况多奇书,未经后人重刻,惜不多见。佛氏、医家二类更富,然医方一字差误,其害匪轻,故以宋刻为善。宋人之书,纸坚刻软,字画如写,格用单边,间多讳字。用墨稀薄,虽著水经燥无湮迹。开卷一种书香,自生异味。元刻仿宋,单边,字画不分粗细,较宋边条阔多一线。纸松刻硬,用墨秽浊。中无讳字,开卷了无臭味。有种官券残纸背印更恶。宋板书以活衬纸为佳,而蚕茧纸、鹄白纸、藤纸固美,而存遗不广。若粘褙宋书则不佳矣。余见宋刻大板《汉书》,不惟内纸坚白,每本用澄心堂纸数幅为副,今归吴中,真不可得。又若宋板遣在元印,或元补欠缺,时人执为宋刻元板,遗至国初补欠,人亦执为元刻。然而以元补宋,其去犹未易辨。以国初补元,内有单边、双边之异,且字刻迥然别矣。若国初慎读斋刻书,似亦精美。近日作假宋板书者,神妙莫测,将新刻摹宋板书,特抄微黄厚实竹纸,或用川中茧纸,或用黏扇方帘绵纸,或用孩儿白鹿纸。筒卷用槌细细敲过,名之曰刮,以墨浸去臭味印成。或将新刻板中残缺一二要处;或经霉三五张,破碎重补;或改刻开卷一二序文年号;或贴过今人注刻名氏,留空另刻小印,将宋人姓名扣填两头角处;或用沙石磨去一角;或作一二缺痕,以灯火燎去纸毛,仍用草烟薫黄,俨状古人伤残旧迹;或置蛀米柜中,令虫蚀作透露蛀孔;或以铁线烧红鎚书本子,委曲成眼,一二转折,种种与新不同,用纸装衬绫锦套壳。入手重实,光腻可观,初非今书仿佛,以惑售者。或札夥囤,令人先声指为故家某姓所遗,百计瞽人,莫可窥测,收藏者当具真眼辨证。”昌炽案:屠赤水《百槃遗事》“论宋板”一则,与此大略相同。明人喜窃书,不知谁为郭象,谁为向子期也。余所见高氏藏书甚多,其印记曰“玅赏楼藏书”、曰“高氏鉴定宋刻板书”、曰“武林高深父玅赏楼藏书”。又有“五岳真形”印,每册首皆用之。其事出《抱朴子外篇》,谓可御不祥。又考《天禄琳琅》:“明刻《汉书》,有‘武林高瑞南家藏书画印’、‘瑞南’二字印。” 《楹书隅录》:“宋本《周易本义》,有‘高丙家藏’、‘武林高瑞南家藏书画印’二朱记。”又荛圃《玄珠密语》跋中有“古杭高氏藏书印”。高瑞南,明中叶藏书家。何梦华有宋刊《朱氏集验方》,余旧藏宋本《外台秘要》,亦有其图记。又跋云:“《外科秘方》,明高瑞南刻也。序云:余少志博习,得古今书最多,更喜集医家书。”又案:《四库提要》:“《尊生八笺》十九卷,明高濂撰。濂字深父,钱塘人。”所言止此,亦不详其始末。其下为张应文《清秘藏》二卷。今姑依其例,次张茂实之前。 一五二、张应文茂实 子丑青父 国朝张秋塘 千羊不如一貉多,墨光纸质细摩挲。 淮南旧出清河舫,三百年来一刹那。 《乾隆苏州府志》:“张情字约之,嘉靖戊戌进士,福建兵备副使。张应武字茂仁,情子。” 《四库提要》:“《清秘藏》二卷,张应文撰。应文,昆山监生,屡试不第。其曰‘清秘藏’者,王穉登序谓取倪瓒清秘阁意也。” 《表毡杂志》:“张丑字青父,情之孙,父应文,字茂实,博综古今。与王世贞相善,自嘉定徙长洲。丑好法书、名画,搜讨古今,上自秦汉,下及当代,为《清河书画舫》十二卷。” 张茂实《青秘藏》:“藏书贵宋刻。大都书写肥瘦有则,佳者有欧、柳笔法,纸质匀洁,墨色清纯,为可爱耳。若夫格用单边,间多讳字,虽辨证之一端,然非考据要诀。余向见元美家班、范二《书》,乃真宋朝刻之秘阁,特赐两府者。无论所见《左传》、《国语》、《老》、《庄》、《楚词》、《史记》、《文选》、诸子、诸名家诗文集约千百册,一一皆精好。较之元美所藏,不及多矣。” 何焯《李贺歌诗编跋》:“方文輈从常州一士人借得北宋本《歌诗编》,有文柟端文补写之页。且记目录后云:‘此书半偈翁旧藏,今归青甫舅氏。’半偈庵,王百谷所筑精舍。青甫,则张丑也。”昌炽案:应文一号彝斋,青甫原名谦德。《清河书画舫》云:“谦德,丑旧名也,故字叔益。万历丙戌,先子获秦人张丑古印,而不腆实以丁丑生,遂易今名云。”又《式古堂书画考》:张情《奥旷巢记》,青父跋,题孙男牛郎丑。牛郎当是其小字。《艳艳春山图》跋,题亭亭山人,其别号也。又案:《士礼居题跋记》屡言得自张秋塘,其跋《淮南子》云:“余得诸颜家巷张秋塘处,云是其先世青父公所藏,然则清河世泽远矣,惜秋塘名不可考。” 一五三、盛时泰仲交 家住冶城西复西,笔踪苍润似迂倪。 得书岁月从头记,留与飞鸿证雪泥。 《无声诗史》:“盛时泰字仲交,号云浦,金陵人。王元美赠之诗:‘能令陆平原,不敢赋《三都》’。” 《列朝诗传》:“仲交才气横逸,善画水墨竹石。居近西冶城,家有小轩,文征仲题曰‘苍润’。以仲交画法倪迂,沈启南有‘笔踪要是存苍润,画法还应入有无’之句也。子敏耕,字伯牛,博学强记。诸生。” 《香祖笔记》:“遁园居士言,金陵盛仲交家多藏书,前后副页上必有字。或记书所从来,或记他事,往往盈幅,皆有钤印。” 《开有益斋读书志》:“《元牍记》者,明上元盛仲交碑帖跋语也。仲交有苍润轩,杨升庵为之记。维时姚汝循凤麓、司马泰西虹、黄甲首卿、李登如真、朱之蕃元价、黄居中明立,俱以收藏名。” 一五四、朱大韶象元 孙克宏允执 夜霜如月月如雪,玉楮银钩助我吟。 是虎是龙空一叹,已随宾客入秋琳。 《松江府志》:“朱大韶字象元,华亭人,由莘庄迁郡城。嘉靖二十六年进士,选庶常,授检讨。以亲老,改南雍司业。未几,解任归。筑精舍,构文园,以友朋文酒为事。晨起登阁,手丹黄,点勘异书数页,始就栉盥,应宾客。骚人墨卿,履次于户。”又:“礼部尚书孙文简子克宏,字允执,以父荫为应天治中,擢汉阳知府。忤高拱,罢归。筑室北俞塘以老。” 《天禄琳琅》:“宋刻《六臣注文选》,赵文敏跋云:‘霜月如雪,夜读阮嗣宗《咏怀》诗,九咽皆作清泠气,而是书玉楮银钩,若与灯月相映,助我清吟之兴不浅。至正二年仲冬三日夜,子昂识。’又王徲登跋:‘琅邪长公所藏《汉书》,有赵魏公小象。此书有公手书,皆公邺架中本也。流传三百年,既免蠹鱼之腹,又不落雌黄之手,岂灵签秘笈,神物呵护之耶?今归朱司成象元,出示谛赏,视《汉书》亦犹蜀得其龙,吴得其虎矣。’”又:“《六经图》,孙克宏收藏,有‘汉阳太守印’。” 《逊志堂杂钞》:“嘉靖中,朱吉士大韶,性好藏书,尤爱宋时镂板。访得吴门故家有宋椠袁宏《后汉纪》,系陆放翁、刘须溪、谢叠山三先生手评,饰以古锦玉签,遂以一美婢易之。盖非此不能得也。婢临行,题诗于壁,曰:‘无端割爱出深闺,犹胜前人换马时。他日相逢莫惆怅,春风吹尽道旁枝。’吉士见诗惋惜,未几捐馆。” 《偃暴余谈》:“吾郡陆祭酒俨山,最称博雅,徐长谷、何柘湖、张王屋、朱察卿、董紫冈继之。朱太史文石广蓄宋板,而钞本书亦不下诸君。捐馆之后,散落人间,孙汉阳收得之。至今借读皆朱氏收藏印记。”昌炽案:长谷,徐献臣伯也;柘湖,何元朗良俊也;紫冈,董宜阳子元也;张王屋,名之象;朱察卿,名邦宪,并松江人。《千顷堂书目》有《华亭徐氏书目》一卷,疑出自伯臣家。《明画录》:“雪居工诗,居东郭草堂,列名迹于秋琳阁,槃礴觞咏,客至如归。”何义门《跋王半轩文集》:“王止仲杂文一册,本孙雪居旧书。蒋生子遵得之吴兴书贾。乃倦圃散出残帙也。”《铁琴铜剑楼书目》:“《通鉴外纪》、《详节》,有‘横经阁收藏图籍印’,末有朱文‘石氏’朱记。”又:“《通鉴》残宋本,有‘朱象元氏’朱记。”《皕宋楼藏书志》:“《鸡峰普济方》二十四卷,有‘文石朱象元氏’白文长印。”又:“《陆宣公集》,有朱文‘石氏’、‘华亭朱氏’印。” 一五五、华夏中父 吾服南禺著录才,按图一一索龙媒。 冰生于水寒于于,百宋遗文此脱胎。 丰道生《真赏斋赋》:“暨乎刘氏《史通》、《玉台新咏》(上有‘建业文房之印’),则南唐之初梓也。聂崇义《三礼图》、俞言等《五经图说》,乃北宋之精帙也。荀悦《前汉纪》、袁宏《后汉纪》(绍兴间刻本,汝阴王銍序),嘉史久遗;许嵩《建康录》、陆游《南唐书》,载纪攸罕。宋批《五礼》,五采如新;古注《九经》,南雝多阙。苏子容《仪象法要》,亟称于诸子;张彦远《名画记》,鉴收于子昂。相台岳氏《左传》、建安黄善夫《史记》、《六臣注文选》,郭知达《集注杜工部诗》(共九家,曾噩校),曾南丰序次《李翰林集》(三十卷),《五百家注韩柳文》(在朱子前)、《刘宾客集》(共四十卷,内《外集》十卷)、《白氏长庆集》(七十一卷)、《欧阳家藏集》(删繁补缺八十卷,最为真完)、《三苏全集》、《王临川集》(世所传止一百卷,惟此本一百六十卷)、《管子》、《韩非》、《三国志》(大字本,淳熙乙巳刊于潼州转运使公帑)、《鲍参军集》(十卷)、《花间集》(纸墨精好)、《云溪友议》(十二卷)、《诗话总龟》(百卷,阮阅编)、《经锄堂杂志》(八卷,灵川倪思)、《金石略》(郑樵著,笪氏藏)、《宝晋山林拾遗》(八卷,孙米宪刻)、《东观余论》(宋刻初印,卷帙甚备,世所罕见)、《唐名画录》(朱景元)、《五代名画补》(刘道醇纂)、《宋名画评》、《兰亭考》(十二卷,桑世昌),皆传自宋元,远有端绪。”又云:“斋中有白玉螭纽三印,改刻瓢印曰‘真赏’,方印曰‘华夏’,一曰‘真赏斋’,印扁,则李西涯八分书,以米元章有‘平生真赏’印也。嘉靖二十八年,南禺外史丰人叔为叙赋。”昌炽案:顾涧薲《百宋一廛赋》即自人翁赋脱胎,但后来居上耳。何义门《跋茅鹿门评王荆公文钞》:“内阁宋刻《临川集》,其行字卷帙与此皆同。惟华中父真赏斋所藏,独为一百六十卷,不知尚在人间否?以中甫之力,能重刻以传,而独私之,为斋中珍玩。吁,可慨已。”《天禄琳琅》:“明袁刻《文选》,有‘真赏斋图书记’。”迮朗《三万六千顷湖中画船录》:“仇十洲《钟夔图》,尾有‘华夔私印’,白文,引首印二,曰‘真赏斋印’,曰‘东沙居士’。”昌炽案:“夔”当为“夏”字之误。 一五六、姚咨舜咨 唐诗以言 皇象山人姚舜咨,石东居士亦吾师。 黄门遗训书绅佩,有阙先当为补治。 《明诗综小传》:“姚咨字舜咨,无锡人。有《潜坤集》。” 《无锡县志华察传》:“有姚咨者,字潜坤,与察善,多唱和之作。”又《著述类》:“《春秋名臣列传》,姚咨撰。” 《天一阁书目》:“《春秋五论》一卷,宋温陵吕大生述。故编修王尧衢懋中家藏本。隆庆改元,夏六月五日,皇山樗老姚咨重录。”又:“《漫堂随笔》一卷,明唐寅撰。卷末跋云:‘所载多元祐间事,杂以幽冥报应。余只摘其涉于伦理者书之。皇山人姚咨。’”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续谈助》三卷,茶梦斋主人手钞本,真奇书也。近得一《贵耳录》,续又得一手跋之《稽神录》,笔迹皆同,可称三绝。《谈助》卷二有一小印,其文云:‘《颜氏家训》:“借人典籍,皆须爱护,先有缺坏,就为补治。此亦士大夫百行之一也。”皇山人述。’” 《铁琴铜剑楼书目》:“马令《南唐书》,嘉靖辛丑,茶梦主人姚咨从洛川张氏钞本手录。叶心有‘茶梦斋钞’四字。咨字舜咨,亦号皇象山人,喜藏书,值善本,手自缮写,古雅可爱。”又:“《志雅堂杂钞跋》:‘友人石东居士唐以言诗钞以遗余。嘉靖甲子秋,七十翁姚咨识。’”昌炽案:士礼居所藏《纬略》亦有唐诗姓名。 《明诗综小传》:“唐诗字子言,无锡人。有《石东山房稿》。” 《皕宋楼藏书志》:“《庐陵九贤事实始末》九卷,姚氏跋题:‘嘉靖辛酉夏四月下弦,句吴后学姚咨识于鸿山华学士之西斋。时微雨洒窗,麦风荐爽,快然就简。’”昌炽案:山人藏书印,曰“茶梦庵”,曰“茶梦散人”,曰“茶梦主人收藏”。士礼居藏《小蓄集》,有“潜坤子印”。 一五七、顾起经元纬 顾宸修远 少年跌宕为书忙,晚岁牢骚叹下场。 付与豪家全不管,譬囗(饣胡)蚕箔衬牛筐。 《常州府志》:“顾起经字长济,无锡人。以国子生谒选,授广东监课副提举。弟起纶,辑明诸家诗,名《国雅》,为世所重。” 《无锡县志》:“起经,更字元纬。荣僖公可学弟子,为可学后。”又:“顾宸字修远,崇祯十二年乡举。有盛名,所至逢迎接迹,筐篚缟紵,踵于远迩。宸迹好书,所藏甚富。尝辑《宋文选》刻之,晚岁颓唐,缥缃尽矣。” 《池北偶谈》:“《蜀鉴》十卷,姚咨跋云:‘予得之罗浮外史顾元纬,元纬得之兵侍鄞范东明翁,翁又得之李中麓。’又云:‘梁溪顾氏书,至孝廉修远宸尤富。后归吴中丞兴祚。’” 《征刻唐宋秘本书例》:“锡山顾修远,宋板颇著闻一时,然不免归于豪家。”昌炽案:《读书敏求记》:“《考古图》十卷,《续考古图》五卷,《释文》一卷,北宋镂本。予得之梁溪顾修远,洵缥囊异物也。”又《爱日精庐藏书志》:“《昭忠逸咏》,陆敕先跋云:斧季购得顾修远家藏本。”据此则顾氏遗书流入琴川者不少,未必尽入延陵也。 一五八、周良金 七十老生周九松,真书上重篆下重。 炳蚀余明还矍铄,不教倒用等司农。 《楹书隅录》:“宋本《后汉书》,有‘毗陵周氏九松迂叟藏书记’、‘周良金印’、‘周氏藏书之印’、‘周诰之印’、‘伯雅私记’。又卷中每于字旁识以朱点,眉间钤一印。印作两重,上重真书,曰‘古义’,下重篆书,曰‘七十三老生记’,朱文。”又:“元本《四书辑释》,有‘毗陵周廷囗氏装潢印识’、‘周氏藏书之印’。” 《铁琴铜剑楼书目》:“《四书》宋刊本,有‘毗陵周氏九松迂叟藏书记’、‘周良金印’、‘周笈私印’。”昌炽案:九松藏印,见于各家书目者甚多。《天禄琳琅前编》元刊《柳州集》、《欧阳文忠集》、《新编古赋题》皆有其印。《续编》,《四书辨疑》有‘周笈私印’。诸周惟良金为明嘉靖三十年岁贡,光禄寺署丞。见《武阳合志选举类》,余不可考。 一五九、吴元恭 吴惟明康虞 太素终当胜雪窗,校文可补邵南江。 溪南亦有州来裔,翠带楼前系客艭。 阮文达《尔雅注疏校勘记》:“明仿宋刻《尔雅经注》三卷,嘉靖十七年秋七月东海吴元恭校刊,有后序。每页十六行,每行十七字。卷末总计经若干字,注若干字。间有一二小误,绝无私意窜改处。为经注本之最善者,必本宋刻。”昌炽案:《郡志选举》:嘉靖三十四年乙卯科乡试,吴县有吴元恭。又:“元椠三卷,无年代可考。首署‘雪窗书院校正新刊’八字,故称‘雪窗本’。” 《爱日精庐藏书志》:“《汲冢周书》,有‘吴元恭’及‘吴举沈瀹’两印。” 《皕宋楼藏书志》:“《贾谊新书》,有‘壬申十一月吴元恭校于太素馆’题字。”昌炽案:《天禄琳琅》:“《韩昌黎集》有‘元共’印。”共即恭字,刻印从古文省。监本《谷梁注疏》,有‘吴印惟明’、‘康虞父’、‘群雅斋’三朱记。余所见万历甲寅焦竑刊《横浦集》,吴康虞校,见竑《自序》。《式古堂书画考》孙虔礼《千字文》,有槜李冯梦祯题云“‘吴謇叔所藏。謇叔名士谔,友人康虞之子。万历乙巳夏,寓溪南吴氏翠带楼书。”又米元晖《五经图》,有‘吴謇叔’、‘吴士谔印’。” 一六○、何钫子宣 子允泓季穆 烂然朱鈢逢中黏,旧本相传自建炎。 重到西州长恸日,蠨蛸丝满邺侯签。 钱受之《故淮府左长史何公墓志铭》:“公讳钫,字子宣。嘉靖乙卯科举人,知温州之平阳县。升南京锦衣卫经历,准王长史。子三人:世滋、允澄、允泓。” 《苏州府志》:“何允泓字季穆,淮府长史钫季子。” 《铁琴铜剑楼书目》:“《三朝北盟会编》,邵恩多跋曰:季沧苇家有钞本,每页有何子宣骑縫图记者最古。” 秦兰征元芳《经舅氏何季穆先生故居》诗:“邺侯架在虫生纲,内史池空雨结苔。”昌炽案:元芳,四麟之孙也。 一六一、何錞子端 孙述稷公艺 述皋公迈 云士龙 草索相从敢畏馋,前惟郭亮后王咸。 自从不见何郎集,巾笥还当密密缄。 《皕宋楼藏书志》:“《何水部集》,有叶林宗跋,曰:‘何錞字子端,秦季公之友也。好聚古书,尝拟元人书《何逊集》一卷,笔精墨妙,字字有法。在其季孙士龙处,一旦为人窃去。此本乃从士龙钞得者,后人其宝之。’” 钱受之《何仲容墓志铭》:“仲容讳德润,父錞,通内典,工小楷。仲容沿袭素风,食贫自守。性好洁,焚香布席,书帙井井。娶秦氏,生子五人,述禹、述稷、述契、述皋、云。云,吾徒也。” 《海虞诗苑》:“何云字士龙。祖錞,好藏书,多善本。君服习家教,自少即能为古文。钱宗伯爱其才,延致家塾。宗伯被讦下狱,君草索相从,世以比郭亮、王咸焉。又从瞿中丞至闽粤,流寓艰苦,历十五载乃归。”又:“何文学述稷,字公艺,自号晴蓑道人。著有《晴蓑草堂集》。” 《怀旧集》:“何述皋字公迈,娶于秦,名淑,季公之孙女也。” 一六二、何大成君立 夜囗(難灬)巨烛拥皋比,风雨何尝误一鸱。 踏雪登高腰脚健,袖中炊饼且充饥。 《苏州府志选举类》:“进士,明万历甲戌孙继皋榜,常熟有何鑛,字子启,兴化推官。” 《怀旧集》:“何大成字君立,晚自称慈公。祖鑛,万历甲戌进士,君其孤孙也。以孤故骄,少习举子业,必设皋比,南面据案坐,夜囗(難灬)两巨烛,若官府治事者。所居去城七十里,曰何家市。君性伉急,善骂人,妇更奇妒。当嗃嗃相构时,旁人见其夫妇若嶷嶷额出角。与余最善,得一书,必相通假,约日还,风雨不误。岁癸酉卒,无子,遗书散为云烟矣。” 慈公《同冯己苍昆季入寒山钞玉台新咏毕遂游天平》诗:“吾侪真书滛,余事了游癖。既理支硎棹,旋放天平屐。自惟老脚硬,尚堪年少敌。登登及山椒,千步始一息。凭高一以眺,万木静如拭。湖光浩渺平,山容逶迤出。忆昨小宛堂,抄书忘日昃。手如蚕食桑,心似蜂营蜜。今朝始毕功,探奇何孔棘。蝇营满天地,此乐无人得。游山拟以樵,搜书甘作贼。幸兹江南安,二事乃吾职。”昌炽案:黄琴六《读知不足斋赐书图记》云:“吾乡冯己苍昆仲,闻寒山赵氏藏有宋椠本《玉台新咏 》,未肯假人。尝于冬月挈其友舣舟支硎山下,于朔风飞雪中,挟纸笔,袖炊饼数枚入山,径造其庐。乃许出书传录,堕指呵冻,穷四昼夜之力,抄副本以归。”今观慈翁此诗,则与二冯同游者实慈公也。又滂喜斋藏明刻《文潞公集》,前有“赵琦美印”,后有楷书钤记,云:“吴郡何慈公娱野园珍藏书籍。”卷末有慈公手跋,云:“崇祯壬午,吴君平以是集求售,故内兄元度物也。”元度,即琦美之字。然则,慈公妇为赵氏矣。 一六三、沈节甫以安 沈启原 小儿逃塾含饴乐,巧妇深闺得宝歌。 去恐不来来欲色,爱书结癖比如何。 《湖录》:“沈节甫字以安,号锦字,乌程人。嘉靖己未联捷进士,工部左侍郎。万历辛丑,年六十九卒,赠都察院右都御史。子淙,苏州同知;次灌,大学士;次演,南刑部尚书。” 《吴兴藏书录》:“沈节甫《玩易楼藏书目录自序》云:‘余性迂拙,无他嗜好,独甚爱书。每遇货书者,惟恐不余售,既售且去,惟恐其不复来也。顾力不足,不能多致,又不能得善本,往往取其直之廉者而已。即有残阙,必手自订补,以成完帙。丙寅在告,偶阅陆文裕公藏书序,讶其言有类予者。噫!薄富贵而厚于书,苏长公所以自笑也。寓意则乐,留意则病,今予得无病乎?虽然,予癖已成,未之能革也。养厥灵根,脱去华叶,请俟他日,因仿佛文裕公之意,更为编次如左。’” 《千顷堂书目簿录类》:“湖州沈氏《玩易楼藏书目》二卷。”又:“沈启原《存石草堂书目》十卷,注云:‘秀水人,嘉靖己未进士。’”昌炽案:启原,《嘉兴府志》无传。据《选举志》,官至副使。 一六四、沈与文辨之 问讯桥边野竹斋,井阑遗刻正当街。 夜深恐有蛟龙攫,地下春浓古画埋。 《四友斋丛说》:“余家有汉人画,非缣非楮,画于车螯壳上。此是姑苏沈辨之至山东卖书买回者。闻彼处盗墓人,每发一墓,其中不下数十石,其画作皆人物,如今春画。意用以压胜,恐蛟龙侵犯之也。”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梁公九谏》,首页有‘辨之印’,此姑余山人沈与文也。”又:“《剡录》十一卷,周丈香严藏本,为姑余山人沈与文所藏。卷中有‘吴门世儒家’、‘野竹斋’两长方印。”又跋《邵氏闻见录》云:“吴中杉渎桥,嘉靖时有沈与文,颇蓄书。刻《诗外传》。”昌炽案:杉渎桥在胥、盘二门之间,桥侧有宋咸淳井阑,刻“亨泉”二大字。 《经籍访古志》:“《韩诗外传》十卷,朝鲜国刊本,钱惟善序。序后有‘吴郡沈辨之野竹斋校雕记’,在亚字形内。”昌炽案:此高丽翻沈本。 《铁琴铜剑楼书目》:“《纯全集》,沈辨之钞本。每页栏外右角有‘吴县野竹斋沈辨之制’九字。” 《爱日精庐藏书志》:“《山海经》三卷,文彭跋云:‘己亥六月,获观于沈辨之有竹居。’”昌炽案:有竹居,沈启南斋名也,张氏其有误乎? 一六五、吴岫方山 元伍德 笥经蠹书老牖下,翛然尘外寄高踪。 濠南若奉三贤祀,合与都杨配瞽宗。 《列朝诗传》:“百年以来,老生宿儒起于古学衰落之余,笥经蠹书,往往有之。吴岫方山,非通人也,聚书逾万卷。” 《千顷堂书目簿录类》:“《姑山吴氏书目》一卷,方山吴岫。”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抱朴子》,卷末有‘吴岫’小方印,及‘姑苏吴岫尘外轩读一过’小长方印。余藏《李文饶集》,为嘉靖时人沈与文所藏,有云:‘壬戌五月,借方山吴上舍本校勘。’则吴亦嘉靖时人矣。” 《天禄琳琅续编》:“《晞发集》,有‘方山’、‘吴岫’二印。” 《铁琴铜剑楼书目》:“《大慧普觉禅师普说》一卷,有‘苏郡吴岫图书’朱记。又《纯全集》,有‘方山濠南居士吴岫’朱记”。昌炽案:明都少卿元敬、杨主事君谦皆住南濠,皆喜藏书。余尝欲于南濠建三贤祠,以奉方山及都、杨二以栗主。乡士大夫无可与言者,附其说于此,以俟后世留心文献之君子。又案:《爱日精庐藏书志》:“《汗简》,冯己苍跋:‘予家有旧钞《张燕公集》,卷末识云:“吴元年南濠老人伍德手录,此时何时,啸歌不废”云云。’”方山先生,藏书家知者已希。若伍老人,世无有能举其氏名者矣。是亦南濠之先哲,淮张之逸民。宣统纪元,吾生之第二己酉,补识于香溪寓庐。 一六六、项笃寿子长 仰屋微闻嚄唶声,千金享帚太痴生。 铭心绝品原无价,出纳何妨让阿兄。 《嘉兴府志循吏传》:“项笃寿字子长,嘉靖壬戌进士,广东参议。” 朱彝尊《书万岁通天帖旧事》:“子长性好藏书,见秘册,辄令小胥传钞,储之舍北万卷楼。其季弟子京,以善治生产富,能鉴别古人书画。所居天籁阎,坐质库估价。海内珍异,十九多归之。顾啬於财,交易既退.予价或浮,辄悔,至忧形於色,罢饭不啖。子长侦诸小童,小童告以实。子长过而问曰:‘弟近收书画,有铭心绝品,可以霁心悦目者乎?’子京出其价浮者。子长赏击不已,如子京所舆值偿焉,取以归。其友爱若是。子京子六人,无一达者。子长子德桢,万历丙戍进士;梦原,万历已未进士。德桢子鼎铉,万历辛丑进士;声国,崇祯甲戌进士。乡人以为厚德之报也。”昌炽案:项希宪为子长仲子,见《太平清话》,希宪当是梦原之字。声国字敉公,见《嘉兴府志》。其藏印曰“圣师”、曰“师孔”,谓项橐也。曰“马生角”,笃字离合体也。曰“浙西世家”、曰“少溪主人”、曰“兰石主人”、曰“万卷堂藏书记”。又有“桃花村里人家”、“杏花春雨江南”两印。 一六七、项元汴子京 项禹揆子毗 项德棻 十斛明珠聘丽人,为防奔月替文身。 紫茄白苋秋风里,一度题诗一怆神。 《明诗综小传》:“项元汴字子京,号墨林子,又号香严居士、退密斋主人。” 《韵石斋笔谈》:“墨林生嘉、隆承平之世,资力雄赡。出其绪余。购求法书名画,三吴珍秘,归之如流。每得名迹,以印钤之,累累满幅。譬如石卫尉以明珠精镠聘得丽人,而虞其他适,则黥面记之。抑且遍黥其体无完肤,较蒙不洁之西子,更为酷烈矣。复载其价於楮尾,以示后人,此与贾竖甲乙帐簿何异。不过欲子孙长守,纵或求售,亦照原值而请益焉,贻谋亦既周矣。乙酉岁,大兵至,嘉禾项氏累世之藏,尽为千夫长汪六水所掠,荡然无遗。讵非枉作千年计乎?物之尤者,应如烟云过眼观可也。” 朱彝尊《还乡口号》诗:“墨林遗宅道南存,词客留题尚在门。天籁图书今已尽,紫茄白苋种诸孙。”自注云:“天籁阁下有皇甫子循、屠纬真题诗,尚存。”昌炽案:竹垞称于京有子六人。 《嘉兴府志》:“项穆字德纯,元汴子,国学生。以子皋谟,赠中书舍人。著《贞元子集》。季弟德明,字鉴台,诸生。” 《无声诗史》:“穆字元贞,一号兰台。” 《明诗综小传》:“元汴子德新,字又新,一字复初。”又竹垞跋《兰亭神龙本》云:“子京分授其子德宏。” 《式古堂书画考》:“陆柬之《兰亭诗》,有李日华跋,云:‘项子京物,以遗长公元贞。’”则诸子中,德纯最长,德新第三,元度为墨林第五子,皆见陈眉公笔记。以字义求之,元度疑即德宏之字。眉公又屡称项德棻、项德达,是否墨林子,未详。元汴诸孙最有名者曰圣谟、嘉谟。 《昭代名人尺牍小传》:“圣谟字孔彰,号易庵,又号胥山樵,元汴之孙。有《朗山堂集》。”眉公笔记称‘项酉山’,卞令之载孔彰《兰竹图》,有“大酉山人“印,是酉山即其号也。 《明诗综小传》:“嘉谟字向彤,一字君禹。有《读选堂集》。” 《静志居诗话》:“向彤,墨林之孙。乙酉城破,投天星湖死。”又案:子京昆弟三人,仲即子长。长名元淇、字子瞻,著《少岳山人集》。子道民,字民逸,能诗,逃於禅。皆见《嘉兴府志》。 《式古堂书画考》:“子京《荆筠园》,后有跋云:‘季父此卷,入元镇、孟端堂奥。万历癸巳项德裕识。’称子京季父,疑亦元淇子。又有项禹揆,字子毗,秀水学生,不知其辈行。士礼居藏宋刻《陶集》,即其家本也。子瞻印曰“众山乡斋”,子京题跋皆署“攫宁庵”,其藏印曰“寄敖”、曰“退密”、曰“墨林山人”、曰“世济美堂”、曰“传家永宝”、曰“神游心赏”、曰“古槜李狂儒墨林山房史籍印”。 《天禄琳琅》“明刻《春秋经传集解》、《六臣注文选》,皆有‘世美堂’、‘古狂’二印,疑亦项氏物也。德棻藏书处曰‘宛委堂’,吾家调生丈所得《避暑录话》,陈仲醇手钞者,其旧藏也。 一六八、潘允端仲履 海上天然图画楼,道人何处访元邮。 黄门坟素堆场圃,绿野衣冠叹壑舟。 昌炽案:《天禄琳琅前编》:“明刻《文选》,有‘云间潘氏仲履父图书印’。”《续编》:“《史记》,元祐时椠本,有‘御史大夫章’、‘潘印允端’、‘天然图画楼收藏书籍印’、‘唐室分封肇姓皇明科甲世家’四印。《六臣文选》,河东裴氏刻本同,惟多‘潘印硌如’一印。”《上海县志》:“潘恩传子允端,字仲履,嘉靖四十一年进士。以四川右布政移疾归,构乐寿堂以奉父。其父恩,以南京工部尚书都御史致仕。”故有“御史大夫”章。 《持静斋书目》:“《考古图》十卷,《续图》五卷,有‘豫园主人’印。” 《红豆树馆书画记》:“孙雪居画册,有‘南箕老人’、 ‘元邮道人图书’、‘云间潘氏仲履父图书’三印。” 一六九、归有光熙甫 妻王氏 新田呰窳寝邱贫,夫妇归来堂上人。 但见安亭金宝气,卿云如盖覆轮囷。 《明史归有光传》:“有光字熙甫,昆山人。嘉靖十九年举乡试,四十四年始成进士,授长兴知县。隆庆四年,大学士高拱、赵贞吉引为南京太仆丞。” 《震川集世美堂后记》:“余妻之曾大父王翁致谦,成化初,筑室百楹于安亭江上,扁曰‘世美’。嘉靖中,曾孙某以逋官物鬻于人。余适读书堂中,吾妻曰:‘君在,不可使人顿有《黍离》之悲。’余亦自爱其居,闲靓可以避俗嚣也。乃质金以偿鬻者。安亭俗皆窳而田恶,人争以不利阻余。余称孙叔敖请寝邱、韩献子迁新田之语以为言。吾妻以余好书,故家有零落篇牍,辄令里媪访求,遂置书无虑数千卷。”又《题金石录后》:“余少见此书于吴纯甫家。至是,始从友人周思仁借钞,复借叶文庄公家藏本校之。观李易安所称其一生辛勤之力,顷刻云散,可以为后世之戒。然余生平无他嗜好,独好书,以为适吾性焉耳,不能为后日计也。” 《池北偶谈》:“归熙甫与门生王子敬一帖云:‘东坡《易》、《书》二传,曾求魏八不与。此君残俗恶,乞为书求之。畏公作科道,不敢秘也。’借书雅人事,乃亦徇势力如此。且在嘉靖间,世风已尔矣。” 黄宗羲《天一阁藏书记》:“归震川曰:‘书之所聚,当有如金宝之气,卿云轮囷,覆护其上。’” 《铁琴铜剑楼书目》:“宋刻《邓析子》,有朱文方印,曰‘世美堂印’,又有长方朱文印,曰‘魏国文正公二十二代女’,疑为震川先生配王夫人印记。震川居安亭,夫人尝属里媪访求古书也。”昌炽案:《天禄琳琅》,明刻《文选》有“世美堂”、“琅邪王氏珍玩”、“一往有深情”诸朱记,亦王夫人印也。又案:熙甫先生晚达,明嘉靖四十四年始成进士。此书有科目者,以释褐先后为序,故次在后。 一七○、邱集子成 稿项黄馘山泽癯,闭门造车出可驱。 邑居一一署纸尾,桥西泾北河南隅。 《嘉定县志》:“邱集字子成,精《三礼》。家贫,或日不重炊,而读书不辍。晚依妻族周氏,居太仓双凤里,万历癸卯卒,年八十。学者称寒谷先生。”又《艺文别集类》:“《阳春草堂集》六卷、《西行小稿》二卷、《横槊小稿》二卷,皆邱集著。”注引马舒曰:“子成没后,其子携父书求售。予典钱付之,得书数种。” 《天禄琳琅后编》:“宋刻《唐六典》,书末有墨迹云:‘苏州嘉定服礼乡沙冈里泰定永福桥西茭门泾北河南邱氏藏书押。’有一印破脱,又有‘茭川文房之印’、‘嘉定邱家’、‘颐桂堂’、‘邱集’、‘依叔’诸朱记。” 《爱日精庐藏书志》:“《书蔡传旁通》,邱氏跋曰:‘予得之昌门市中,考其印记,乃卢嘉威藏书也。予性嗜书如药与饵。辛卯伏日,袒裼装葺,识而藏这。年六十八,万历十有九年,嘉定寒谷邱集子成。’”又《跋》题“黄泥田父手记”。又《跋》:“壬寅仲夏,再阅一过,在邑居敦义堂。三完老人,时年七十九。” 一七一、赵文毅用贤 子琦美玄度 死后精英尚不磨,荒山灵鬼哭烟萝。 但闻白首无书叹,何有充箱塞屋多。 《明史》:“赵用贤字汝师,隆庆五年进士。历吏部左侍郎。天启初,赠太子少保、礼部尚书。谥文毅。” 《常熟县志》:“用贤子琦美,字玄度。以荫至刑部郎中。隆美字文度,由刑部郎中出知叙州府;士春、士锦皆共字也。” 钱受之《刑部郎中赵君墓表》:“君天性颖发,博闻强记。欲网罗古今载籍,甲乙铨次,以待后之学者。损衣食,假借缮写三馆之秘本,兔园之残册。刓编啮翰,断碑残甓,梯航访求,朱黄雠校,移日分夜,穷老尽气。好之之笃挚,与读之之专勤。近古所未有也。官南京都察院照磨,修治公廨,费城而功倍,君曰:‘吾取宋人将作营造式也。’丞太仆,印烙之事,人莫敢欺,君曰:‘吾自有《相马经》也。’” 《香祖笔记》:“常熟赵定宇少宰,阅《旧唐书》,每卷必有朱字数行。或评史,或阅之日所遇某人某事,一一书之。” 秦四麟《录异记跋》:“赵子玄度,为今大司成定宇公冢器。翩翩好古,绰有父风。” 《读书敏求记》:“《洛阳伽蓝记》五卷,清常道人跋云:‘吴琯刻龃龉不可句,因购得陈锡元、秦酉岩、顾宁宇、孙兰公四家钞本,改讹四百八十八字,增脱三百廿字。丙午,又得旧刻本校于燕山龙骧邸中,复改正五十余字。凡历八载,始为完书。’清常言校雠之难如此。予尝论牧翁绛云楼,读书者之藏书也。赵清常脉望馆,藏书者之藏书也。清常殁,其书尽归牧翁。武康山中,白昼鬼哭,嗜书之精爽若是。予腹笥单疏,囊无任敬子之异本,然绛云一烬之后,凡清常手校秘书,都未为六丁取去。牧翁悉作蔡邕之赠,岂非幸哉!”又《也是园书目后序》:“赵玄度初得李诫《营造法式》,中缺十余卷,遍访藏书家,罕有蓄者。后于留院得残本三册,又借得阅本参考,而阁本亦缺六、七数卷。先后搜访,竭二十余年之力,始为完书。图样界画,最为难事,用五十千,命长安良工,始能措手。今人巧取豪夺,沟浍易盈,焉知一书之难得如此。元度收藏二酉五车,斯架寒屋,临老乃发无书之叹。非无书也,挂一漏万之意也。”昌炽案:琦美自号清常道人,有《脉望馆书目》。 一七二、胡应麟元瑞 祖龙之所弗能燔,仲尼之所存弗论。 玉京人鸟须弥顶,一切奇书皆寓言。 《明诗综小传》:“胡应麟字元瑞,更字明瑞,兰溪人。万历丙子举人。有《少室山房稿》。” 《澹生堂藏书训》:“婺州胡元瑞以一孝廉,集书至四万二千三百八十四卷。” 《人海记》:“义乌虞守愚侍郎,藏书万卷。兰溪胡孝廉应麟,贱值得之,随亦散佚。” 王世贞《二酉山房记》:“余友人胡元瑞,性嗜古书籍。少从其父宪使君京师。君故宦薄,而元瑞以嗜书故,有所购访,时时乞月俸。不给,则脱妇簪珥而酬之。又不给,则解衣以继之。元瑞之橐,无所不罄,而独其载书,陆则惠子,水则宋生。盖十余岁而尽毁其家以为书录,其余赀以治屋而藏焉。屋凡三楹,上固而下隆其址,使避湿,而四敞之可就日。为庋二十又四,高皆丽栋,尺度若一。所藏之书,经史子集,四万二千三百八十四卷。元瑞自言:‘于他无所嗜,所嗜独书。饥以当食,渴以当饮,诵之可以当韶囗(音蒦),览之可以当夷施,忧籍以释,忿藉以平,病藉以起。性既畏客,客亦见畏,门屏之间,剥啄都尽。亭午深夜,坐榻隐几,焚香展卷,就笔于研,取丹铅而雠之。倦则鼓琴,以抒其思,如是而已。’噫!元瑞于书,聚而读之几尽矣。屠龙之技殚,而世亦无所用子矣。盍亦舍而从吾游乎玉京、人鸟、须弥之顶。有祖龙之火不能燔,而仲尼之博,姑存之弗论者。吾将发其一二以窥子,即二酉之藏,皆糟粕已。” 《少室山房笔丛》:“张文潜《柯山集》一百卷,余于临安僻巷见钞本,印记奇古,装饰都雅。余惊喜,时不持一钱,顾奚囊有绿罗二匹,并解衣乌丝直掇、青蜀锦半臂罄归之。其人若书不售,得值慨然,因约明旦。余返寓,通夕不寐。黎明不巾栉访之,则夜来邻火延烧,此书倏煨烬矣。怅惋弥月。” 一七三、莫云卿廷韩 得一古书益一友,刘牢之乃似其舅。 余事云间作画师,清谈霞外寻仙叟。 陆文定《中江莫公墓志铭》:“公讳如忠,字子良,中江其号,浙江右布政使。子男九人,是龙,恩贡生,有文名,先公卒。” 《上海县志游寓传》:“莫是龙字云卿,以字行,更字廷韩,号秋水。华亭方伯如忠子。工古文词,书画亦陵轹古今。一时名流,无敢抗席。” 《无声诗史》:“廷韩得米海岳石 ,下刻‘云卿’二字,因以为号。”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珩璜新论》,杨梦羽藏书,后有墨笔题识,出莫云卿。陈子准云:‘五川身后,因事被累,举所藏书归诸莫氏。’盖云卿为五川之甥也。又诗云:‘七桧山房万卷楼,杨家书籍莫家收。’自注:‘云卿与董文敏相传是甥舅。’今又云为五川之甥,未知其的,当询子准。”昌炽案:陈眉公《偃暴余谈》亦云“廷韩得其外家常熟杨梦羽藏书。”眉公与董文敏为石交,云卿若为其甥,不容不知也。云卿《笔麈》:“蓄一古书,须考校讹谬。及耳目所不及见者,真似益一良友。”又《与友人书》:“古梅花放时,以磬石置彝鼎器,焚香点茶,开内典、素书读之,正似共百岁老人捉麈谈霞外事。” 《东城杂记》:“明云间莫是龙,有闻于时,近吾杭莫云卿如炼,亦似文雅好事,为名流所重。毛稚黄赠诗,所谓‘昔字云卿者,君其伯仲间’是也。” 《天禄琳琅》:“宋板《南华真经》有‘莫云卿赏识印’。又《唐柳先生文集》,云间莫氏城南精舍藏书,有‘莫氏云卿’、‘城南精舍’、‘莫生秋水’朱记。” 《红豆树馆书画记》:“莫廷韩《秋山无尽图》,有‘清味少人知’、‘山有寿兮松有茂’二印。” 《式古堂书画考》:“云卿印,有曰‘思玄亭’、曰‘碧山樵’、曰‘虚舟子’、曰‘玉关山人’。” 一七四、秦四麟季公 泰景阳 为慕玄亭扬子云,又玄亭亦寄斯文。 但观玄览中区宇,便识貍奴典守勤。 《怀旧集小传》:“孙允伽,秦季公之婿也。季公名四麟,读书娴古。” 《苏州府志选举类》:“常熟万历八年贡:秦三麟,字仲祥,宜兴训导。”昌炽案:当为季公之兄,世无有知者矣。 《海虞诗苑》:“秦兰征字元芳,世居邑西大河。祖四麟,善填词曲。尝以省试至金陵,行囊惟挟《琵琶》、《西厢》两记,同伴讶之,公笑曰:‘吾患曲不工耳,不患文不中也。’其放诞多此类。” 兰征《与士达乞雏狸诗》:“那有余粮愁鼠耗,只劳架上守残书。” 《爱日精庐藏书志》:“钞本《穆天子传》六卷,板心有‘玄览中区’四字,秦酉岩藏书也。”又:“《吹剑录》,板心有‘玄览中区’四字,孙岷自跋曰:‘秦公手钞甚富,笔法流逸。是盖老年笔也。宝之宝之。’” 《铁琴铜剑楼书目》:“《极玄集》,每页板心有‘又玄斋’三字,卷末题云:‘此吾乡秦酉岩手录。庚寅上元日遵王见赠,弗乘。’卷中有‘五岭山人’、‘又玄斋校阅过’二朱记。”又:“《乌台诗案》,邑秦氏藏。卷首有‘囗首秦氏’、‘四麟之印’二朱记。” 《天禄琳琅》:“《东观余论》,有‘秦季公’、‘四麟书隐’、‘雍门世家’、‘又玄亭收藏图书印’诸朱记。” 钱受之《虞逸夏君墓志铭》:“君讳时中,字夏父,少从景阳秦君游,而与少补蒋君为童子师。秦君家故饶于赀,喜藏书,朱黄丹白,开卷烂然。从人得秘书,多用行书好写,篝灯雠勘,老而不倦。蒋君尤贫,不能购书,人间多有之书,皆手自缮写。盈箱溢几,尤为专勤。”昌炽案:景阳疑即四麟。并存之,以俟考。 一七五、黄居中明立 子虞稷俞邰 玉笈珠囊制骆驼,郁仪未较竹居多。 晋江父子藏书处,石户分明有鬼诃。 《明诗综小传》:“黄居中字明立,晋江人。万历乙酉举人。自上海教谕迁南京国子监丞。有《千顷斋集》。” 《静志居诗话》:“监丞锐意藏书,手自抄撮。仲子虞稷继之,岁增月益。太仓之米五升,文馆之烛一把,晓夜孜孜,不废雠勘。” 《鹤征前录》:“虞稷字俞邰,一字楮园。” 周亮工《黄母周宜人七袠寿序》:“海鹤先生厌世,长公俞言,有隽才,已先先生朝露。宜人抚俞邰成立,能守先世之藏书。夏必暴,蠹必简,犹时时借人藏本,稽其异同。”昌炽案:俞言名虞龙。 钱受之《黄氏千顷斋藏书记》:“戊子之秋,余颂系金陵,方有采诗之役,从人借书。林古度曰:‘晋江黄明立先生之仲子,守其父书甚富,贤而有文,盍假诸?’余于是从仲子借书,得尽阅本朝诗文之未见者。于是叹仲子之贤,而幸明立之有后也。仲子来告我曰:‘虞稷之先人,少好读书,老而弥笃。自为举子,以迄学官,修脯所入,衣食所余,未尝不以市书也。藏书千顷斋中,约六万余卷。余小子裒聚而附益之,又不下数千卷。惟夫子之于书有同好也。得一言以记之,庶几劫灰之后,吾父子之名与此书犹在人间也。’”又云:“闯贼一炬,内阁之书尽矣。而内府秘殿之藏如故也。煨烬之余,继以狼藉,举凡珠囊玉笈,丹书绿字,绨几之横陈,乙夜之进御者,用以汗牛马,制骆驼,蹈泥来,载泥沙,藉粪土,求其化为飞尘,荡为烈焰而不可得。自有丧乱以来,载藉之厄未之有也。海内藏书之富,莫先于诸藩。今秦、晋、蜀、赵熸矣,周藩之竹居,宁藩之郁仪,家藏与天府埒,今皆无尺蹄片纸矣。汶、洛、齐、楚之间,士大夫之所藏,又可知也。黄氏之书俨然无恙,则岂非居福德之地,有神物呵护而能若是欤?” 黄宗羲《次族侄俞邰见赠诗》:“秣陵焦氏外,千顷聚书多。石户栖千秘,宗人许再过。从来耽怪牒,岂以易鸣珂。况说今加富,应知有鬼诃。” 《东湖丛记》:“千顷堂藏书,有晋江黄氏父子藏书印。” 一七六、祝以豳耳刘 李可教受甫 海上惊沙起浪淘,楼船十丈驾飞涛。 投纶那得任公子,一钓扶桑连六鳌。 《人海记》:“藏书之厄,如吾乡祝侍郎耳刘之万古楼,武原骆侍郎骎曾,非流散则灰烬。” 《杭州府志》:“祝以豳字耳刘,海宁人,万历丙戌进士,知随州,入为兵部员外。时日本攻朝鲜,尚书石星力主招抚,以豳曰:‘日本勍贼,朝鲜属国,今以朝鲜急而遣招抚,是弃朝鲜也。东藩折于日本,势必及我。’朝议是之。居乡十六年,起江西按察使,寻擢应天府尹,进工部左侍郎。致仕。” 《松江府志》:“李可教字受甫,年十二能属文,赵贞斋遴为赘婿。年十八,补诸生。其先世储书万余卷,遭倭寇,悉散佚。可教多方访购,风钞雪写,得还十五六。校雠点勘,丹黄烂然。子逢原、逢申。” 一七七、焦文宪竑 委宛羽陵方蔑如,广寒清暑殿中储。 校雠但惜无臣问,七略于今未有书。 《明诗综小传》:“焦竑字弱侯,上元人。万历己丑赐进士第一,授翰林修撰。谪福宁州同知。追谥文宪,有《漪园集》。” 王文简《说楛跋》:“澹园,山东日照人,以军籍居金陵。” 《千顷堂书目簿录类》:“《焦氏藏书目》二卷,焦竑。” 《澹生堂藏书训》:“金陵焦太史弱侯,藏书两楼,五楹俱满,余所目睹。而一一皆经校雠探讨,尤人所难。” 《征刻唐宋秘本书例》:“前代藏书之富,南中以焦澹园太史为最。” 黄宗羲《天一阁藏书记》:“余在南中,闻焦氏书欲卖,急往讯之。不受奇零之值,二千金方得为售主。时冯邺仙官南纳言,余以为书归邺仙,犹归我也,邺仙大喜。及余归而不果,后来闻亦散去。” 《四库提要》:“《国史经籍志》六卷,明焦竑撰。盖万历间陈于陛议修国史,引竑专领其事。书未成而罢,仅成此志。其书丛抄旧目,无所考核,最不足凭。” 《国史经籍志自序》:“宣德以来,世际升平,笃念文雅。广寒、清暑二殿,及东西琼岛,游观所至,悉置坟典。委宛羽陵之有,方之蔑如矣。” 《天禄琳琅》:“宋板《演繁露》,明板《事类赋》,有‘澹园焦氏珍藏’、‘子子孙孙永保’、‘抱瓮轩’、‘竹浪斋品’四印。” 《铁琴铜剑楼书目》:“《六经正讹》,有‘弱侯’、‘漪南生’二朱记。” 一七八、张民表林宗 陂头老杏酒旗招,岌岌高冠带欲飘。 东涧盟言留息壤,西亭著录荡寒潮。 周亮工《张林宗先生传》:“先生讳民表,字法幢,一字塞庵。大梁之中牟人,世居晶泽里,宫保孟男之子也。家藏书数万卷,皆手自点定。自称旃然渔隐,又号蕊渊道人。” 《明诗综小传》:“林宗一字武仲,有《原圃》、《塞庵诗集》。” 《列朝诗传》:“林宗,万历辛卯举于乡。任侠好客,时荡舟于郭外之南陂。顶高冠,飘二带,带上绣东坡‘半升仅漉渊明酒,三寸才容子夏冠’之句,乘败车,无项幔,一老囗(牛孛)牵之,朗吟车中。每日醉陂头老杏下,门人弟子扶掖而归。崇祯壬午,寇围大梁,守死不去,水灌城而殁。与祥符王损仲友善,余之交于林宗,以损仲也。宗尉西亭多藏书,余属林宗购其书目。天启中,余以奄祸里居,客从大梁来。林宗缮写,间关寓余,酒间片言,皎如信誓,生平为可知矣。” 一七九、谢肇淛在杭 十指如椎冻不信,清霜初下写书频。 可知石鼎松声里,桃叶摊书未是真。 《明诗综小传》:“谢肇淛字在杭,长乐人。万历壬辰进士。除湖州推官,移东昌,迁南京刑部主事,调兵部,转工部郎中。出为云南参政,升广西按察使,历左布政使。有《小草堂集》。” 渔洋《居易录》:“宋杨大年《武夷新集》二十卷,闽谢在杭写本。”又:“《古灵集》二十卷,宋陈襄著,亦谢氏写本。”又:“宋谢薖《竹友集》,谢方伯在杭跋云:‘时方沍寒,京师佣书甚贵。需铨京邸,资用不赡,乃手自钞写。每清霜呵冻,十指如槌,几二十日始竣。万历己酉十二月二十四日。’” 杭世骏《竹友集跋》:“在杭收藏宋人集颇富,近多散失。惟此系其手书,子孙装界成册。平湖陆编修次友典闽试钞得之。” 《榕城诗话》:“谢在杭小影,予得见于鳌峰坊薛士玉家。丰颐隆准,粹容光悦。姬人桃叶,就其所执之卷而舒之,流观眄睐,翩若燕翔。童子煮茶,石鼎沸声与松籁互答。曾鲸所写也。”又云:“在杭《小草斋》、《游燕》、《下菰》、《居东》、《峦江》诸集而外,有《五杂俎》、《文海披沙》、《西吴枝乘》、《滇略》、《百粤风土记》、《支提山志》、《长溪琐语》,薛士玉悉以赠予。薛妻是其玄孙,故能道其家世。今皆微落,板亦散失矣。手钞文集及所辑郡国、职林诸考,尚在士玉家。” 一八○、曹学佺能始 马恭敏森 陈暹 白马西来十二部,青牛东去五千言。 还当礼失求诸野,舍卫空桐例可援。 《四库提要》:“《易经通论》十二卷,明曹学佺撰。学佺字能始,侯官人。万历乙未进士,官至四川按察使。后为朱聿键礼部尚书。聿键败,自杀。”昌炽案:能始亦号石仓。 《明诗纪事》:“曹学佺字能始,尝谓二氏有藏,吾儒无藏,欲修儒藏与之鼎立。将撷四库之书,十有余年,而未能卒业也。” 《笔精》:“吾乡前辈藏书富者,马恭敏公森、陈方伯公暹。马公季子,能读能守。陈公后昆寝微,则散如云烟矣。又林方伯懋和、王太史应钟,亦喜聚书,捐馆未几,书尽亡失。四公之书,咸有朱黄批点句读。余间得之,不啻拱璧也。予友邓参知原岳、谢方伯肇淛、曹观察学佺,皆有书嗜。邓则装潢齐整,触手如新;谢则锐意搜罗,不施批点;曹则丹铅满卷,枕藉沈酣。三君各自有癖,然多得秘本,则三君又不能窥予藩蓠也。” 一八一、姚士粦叔详 吕兆禧锡侯 课虚责有寂求音,径寸玄珠竟陆沉。 知与离朱同试眦,目光不到九渊深。 《嘉兴府志》:“海盐姚士粦,字叔祥,与胡震亨同学,以奥博相尚。蒐罗秦、汉以来遗文,撰《秘册汇函》,跋尾各为考据,具有原委。冯梦祯为南祭酒,校刊南北诸史,多出其手。有集四卷。吕兆禧字锡侯,年十二,能文章。买书万余卷。与士粦繙诵矻矻,丙夜不休。早卒。” 叔祥《尚白斋秘笈序》:“吾郡未尝无藏书家,卒无有以藏书闻者。盖知以秘惜为藏,不知以传布同好为藏耳。何者?秘惜则青囊中有不可知之秦劫,传布则毫楮间有递相传之神理。此传不传之分,不可不察者。然所谓不知传布之说有四,大抵先正立言,有一时怒而百世与者,则子孙为门户计而不敢传。斗奇炫博,乐于我知人不知,则宝秘自好而不肯传。卷轴相假,无复补坏刊谬,而独踵还痴一谚,则虑借钞而不乐传。旧刻精整,或手书妍妙,则惧翻摹致损而不忍传。一旦三灾横起,流烂灭没。余未暇远引,即身所知见,如吴伯度自言有《虞氏春秋》,余驰往索看,则云误矣,遂不信有此。顷见赵玄度言,方向楚中寄钞,则此书固自有也。后闻冯太史姻家吕氏有盛宏之《荆州记》,便乞太史寻求,而竟成乌有。此二书尚属有无之际。若吾友吕锡侯有《靖康私记》、《天兴墨泪》,以物故而不可再见。李元白有《尚书大传》,为项逸之所借亡。朱茂正有《尸子》,为亲知转匿。郁伯承有《弇州别录》,见窃于偷者。沈汝纳有杨泉《物理论》,漫弃于幼龄。若此诸书,政犹重宝脱手,坠入深渊,无复得理。惟项于王家有《子夏易传》若干卷,吴公甫家有宋刻《御览》若干卷,沈汝纳有《十六国春秋》百二十卷,倘能刻布,亦同好一大快也。此刻为友人沈天生及其弟水部白生手校剞劂,可谓以传布为藏,真能藏书者矣。”昌炽案:秀水沈德先、沈浮先同校,当时二沈之名。 渔洋《居易录》:“万历间学士,多撰伪书以欺世。今类书中所刻唐韩鄂《岁华纪丽》,乃海盐胡震亨孝辕所造。《于陵子》,其友姚士粦所作也。姚有《后梁春秋》如干卷,惜未见。” 一八二、胡震亨孝辕 传家有集不虚来,墨艳朱明出劫灰。 得见衮师洵无匹,慨然发箧为南雷。 《嘉兴府志》:“胡震亨字孝辕,为诸生,即以经济自负。万历丁酉举于乡,知合肥县。崇祯季年,荐补定州知州。擢员外郎,乞归。藏书万卷,日夕搜讨,凡秘册僻典,鲁鱼漫漶者,无不补缀扬搉。所著有《唐音统签》。” 《带经堂诗话》,张宗柟附识云:“吾乡前辈,在明神庙时,推孝辕先生为博雅第一。储藏古籍与郑端简公埒,遗编流转,印记宛然。愚少时尚及睹其一二,今尽散入云烟过眼录中矣。”又云:“先生集名《赤城山人稿》。” 《两浙輶轩录补遗》:“胡夏客字宣子,一字鲜知,海盐人。著《谷水集》。俞宝华曰:‘宣子,明职方郎中震亨子。少年以诸生贡成均。鼎革后,隐居不仕。’” 黄宗羲《天一阁藏书记》:“海盐胡孝辕考索精详,意其家必有藏书。访其子令修,慨然发其故箧。亦有宋元集十余种,然皆余所见者。孝辕笔记称引《姚牧庵集》,令修亦言有其书,一时索之不能即得,余书则多残本矣。” 《南雷诗历谢胡令修借孝辕先生藏书》:“闻说匡床扬子居,何期得见昔人书。尘封蠹走精神在,墨艳朱明岁月除。寰海被兵方贱士,传家有集胜垂鱼。一瓶还借我无有,惭愧此来幸不虚。” 一八三、祁承囗(火業)尔光 子忠敏彪佳 宣绫包角 《明诗综小传》:“祁承囗(火業)字尔光,绍兴山阴人。万历甲辰进士,历江西右参政。有《澹生堂集》。”又:“祁彪佳字幼文。天启壬戌进士,巡抚应天都御史。谢病归。乙酉闰月,投园池死。”又:“骏佳字季超,豸佳字止祥,熊佳字文载。”昌炽案:皆忠敏弟。 全祖望《祁六公子墓碣铭》:“公子讳班孙,字奕喜,小字季郎,忠敏第二子也。其兄理孙,字奕庆。以大功兄弟次其行,故世皆呼祁五、祁六两公子。” 昌炽案:《曝书亭集》有《题柯山寺壁》诗,偕游者奕理孙奕庆、班孙奕喜、敷孙奕仪、诚孙奕明。奕仪、奕明次于班孙之下,当为其弟。奕明为熊佳子。竹垞又有《访祁七明府熊佳留题公子诚孙诗》可证也。又有祁鸿孙,字奕远,忠敏兄子。《明诗综》亦采其诗。 全祖望《旷亭记》:“忠敏尊人少参夷度先生,治旷园于梅里。有澹生堂,其藏书之库也;有旷亭,则游息之所也;有东书堂,其读书之所也。夷度先生精于汲古,其所钞书,世人多未见,校勘精核,纸墨洁静。忠敏亦喜聚书,尝以朱红小榻数十张,顿放缥碧诸函。牙签如玉,风过有声铿然,其所聚则不若夷度先生之精。忠敏殉难,江南尘起,几二十年。旷园之盛,自此衰歇。今且陵夷殆尽,书卷无一存者,并池榭皆为灌莽,其可感也。” 马瑗《闻过斋集跋》:“澹生堂储经籍铭识款印,将为子孙世珍,百年之间,散落人手。近人有诗云:宣绫包角藏经笺,不抵当时装订钱。” 《静志居诗话》:“参政藏书,将乱,其家悉载至云门山寺。惟遗元明来传奇,多至八百余部,而叶儿乐储不与焉。予犹及见之。其手录群书目八册,今存古林曹氏。寺中所储,已尽流转于姚江御儿乡矣。” 其藏书印,曰“山阴祁氏藏书之章”、曰“子孙永珍”、曰“旷翁手识”,旷翁,夷度先生自号也。又有藏书铭一印,其文曰:“澹生堂中储经籍,主人手校无朝夕。读之欣然忘饮食,典衣市书恒不给。后人但念阿翁癖,子孙益之守弗失。” 夷度先生又撰《澹生堂藏书约》以示子孙,分子目四,曰《读书训》、曰《聚书训》、曰《购书训》、曰《鉴书训》,刻入《知不足斋丛书》。其约简明,足为藏书者法。今录其略曰:“今与尔辈约,及吾之身,则月益之,及尔辈之身,则岁益之。子孙能读者,则以一人尽居之,不能读者,则以众人弟守之。入架者不复出;蠹啮者必速补;子孙取读者,就堂检阅,阅竟即入架,不得入私室;亲友借观者,有副本则以应,无副本则以辞;正本不得出密园外。书目视所益多寡,大较近以五年,远以十年一编次。勿分析,勿覆瓿,勿归商贾手,如此而已。” 一八四、谢兆申耳伯 黄金布地花雨天,宝幢璎珞结炉烟。 语言文字归何用,开士和南供佛前。 《明诗综小传》:“谢兆申字耳伯,邵武人。” 《静志居诗话》:“晋江黄明立序《耳伯集》,称其喜交异人,购异书,摭异闻。自坟典丘索,经纬流略,稗官琐语,靡不甄录。交游既广,橐中装半以佞佛,半以市书。有三十乘留僧舍,已散佚。予尝入闽购其手钞《张伯雨诗》,与世所传者迥别。惜乎三十乘者,悉荡为烟尘矣。” 《笔精》:“予友邵武谢兆申好书,尽罄家赀而买坟籍。兀坐一室,四面皆书,仅容一身。[宋世版本未盛恐季公未必如此之富。]予与谢君极称臭味交,谢君藏蓄几盈五六万卷,又多秘册,合八郡一州,未有能胜之者。” 《池北偶谈》:“《芦浦笔记》十卷,有跋云:‘是书藏丹阳贺进士烺家,借录以备稗官一种。万历三十九年辛亥十一月,绥安大戈山樵谢兆申寓清凉寺之唯心庵校。’” 《爱日精庐藏书志》:“《水经注》四十卷,冯己苍手校。红笔增者,谢耳伯所见宋本也。”又:“《文心雕龙》,南都有谢耳伯校本,从牧翁所得本而附以诸家之是正者也。闻耳伯借之牧翁时,秘《隐秀》一篇。” 一八五、高儒 陈第季立 老去书城许策勋,蓝田谁识故将军。 灵威唐述搜罗遍,更诵佉卢梵字文。 《列朝诗传》:“陈第字季立,连江人。为学官弟子教授清漳,生徒云集。俞都督大猷召致幕下,教以兵法,为游击将军。督府私人行贾塞下,侵冒互市金钱,季立力持之。督府恚,将中以文法,拂袖归里。角巾萧寺,遍阅佛藏。闻焦弱侯老而好学,裹粮来白门,叩击屡年,弱侯叹服。” 《世善堂书目题词》:“吾性无他嗜,惟书是癖。虽幸承世业,颇有遗本,然不足以广吾闻见也。自少至老,足迹遍天下,遇书辄买,若惟恐失,故不择善本,亦不争价值。又在金陵焦太史、宣州沈刺史家得未曾见书,钞而读之。积三四十余年,遂至万有余卷,纵未敢云汗牛充栋,然以资闻见,备采择,足矣足矣。今岁闲居西郊,粗为位置,因成目录,得便查检。吾买书盖以自娱,子孙之读不读,听其自然。至于守与不能守,亦数有必至,吾虽不听之,其可得耶?万历丙辰,温麻山农志。” 《静志居诗知》:“余游闽,林秀才侗持第后人所辑《世善堂书目》求售。灯下阅之,见唐五代遗书琳琅满目,如披灵威、唐述之藏,多平生所未见,不觉狂喜。秀才许至连江代购,逾年得报,书则已散佚,徒有惋惜而已。” 鲍以文《世善堂书目跋》:“明万历间,连江陈第手自编定,子孙时时增益。藏弆二百余年,后嗣不复能守。乾隆初年,钱塘赵谷林赍多金往购,则已散佚无遗矣。目录一册,余从赵氏得之,断种秘册约三百余。予按其目求之,积四十年,一无所得。则当时散落,诚可惜也。” 《居易录》:“涿州高儒,武弁也。家多藏书,有《百川书目》。” 《征刻唐宋秘本书目》:“高儒《百川书志》二十卷。儒,涿州人,志其家藏书如晁公武之例。” 一八六、李如一贯之 侄忠毅应昇 东原赤岸李如一,意气性情殊不群。 觅得异书频下拜,刓编囗(献齿)翰尽归君。 钱受之《李贯之先生墓志铭》:“江阴李君讳鹤翀,字如一,后以字行,字贯之。家世力耕,给公上,其余悉以购书。搜秘本,访逸典,藏弆刓,编囗(献齿)翰。老而食贫,指其藏书曰:‘富猗郑矣。’其读书也,阙必补,讹必正,同异必雠勘,病不辍业,衰不息劳。仿宋晁氏、尤氏《书目》,自为诠次,发凡起例,井如也。天启中,群小附椓人乱政。缪宫允昌期,妹之夫也,御史应昇,弟子也。相继械系。君执应昇手曰:‘勉之,李氏有人矣。’君祖戒庵府君讳翊,以儒有闻。翊生复庵府君,讳果,用孙应升死忠,赠太仆卿,君之父也。君以崇祯庚午卒,享年七十有四。子奕茂,孙男五人,良知、成之、及功、遴之、挺之。铭曰:‘江阴东原赤岸里,有明硕儒葬于此。’”又《李贯之七十序》:“贯之横经藉书,朱黄错互。虞监之亲钞,杜侯之手跋,充栋宇而溢机杼,江以南艳称之。余与贯之皆有好书之癖,每从借书,未尝不倒庋相付也。”又《草莽私乘跋》:“江上李如一,性情意气,可敬可畏。见图籍,则破产以收;获异书,则焚香肃拜;遇秘册,必贻书相问;有求假,必朝发夕至。” 《池北偶谈》:“《南唐书》,今止传陆游、马令二本。胡恢书久不传,惟江阴赤岸李氏有之。李即忠毅公应昇之叔,忘其名矣。”昌炽案:即贯之先生也,实为忠毅之伯父。余见其《得月楼书目》,又有《南唐录》十卷,徐洪撰。考《通志艺文略》:“《江南录》十卷,徐铉、汤悦等撰,记江南李氏之事。”疑即此书,而铉误为洪也。又有周淙《临安志》十五卷足本,宋敏求《河南志》二十卷,李宗谔《苏州图经》六卷,赵抃《成都古今记》三十卷,皆世所不传之本。 《明史李应昇传》:“字仲达,江阴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福建道监察御史,以劾魏忠贤削籍。李实劾周起元,疏入应昇名,逮下诏狱,酷掠毙之。崇祯时,赐太仆卿,福王时追谥忠毅。”著有《落落斋集》。 《天禄琳琅》:“《大戴礼记》,明李应昇藏本。有‘江阴赤岸李氏落落斋藏书记’方印。” 梨洲《思旧记》:“李孙之字肤公,江阴忠毅公之子,好读书。钱牧斋尝谓江阴李氏家多残本。肤公无子,然所著《三朝野记》足以传矣。” 魏叔子《落落斋记》:“李忠毅公有贤子曰肤公,当国变,弃诸生。性疏懒,不治事,而独好学,以诗文自娱。入其斋,书帙纵横,凝尘落席。”昌炽案:“士礼居所藏《宝晋英光集》,为戒庵老人李诩藏书。据钱受之所作墓志,即贯之先生祖也。惟诩作翊。《江阴县志》亦作诩。 一八七、赵宦光凡夫 子均灵均 远上寒山石径青,神仙眷属草堂灵。 悉昙经典归何处,憔悴中郎曙后星。 《苏州府志》:“寒山别业在支硎之南,高士赵宦光葬父于此。自辟岩壑,如仙源异境,与其妻陆卿子偕隐焉。构小宛室,藏书其中。 冯时可《赵凡夫先生传》:“凡夫姓赵氏,名宦光,故宋王孙神明之胄。父含元子,讳廷梧。配陆硕人,子传先生讳师道所自出。” 钱受之《赵灵均传》:“君讳均,字灵均,父宦光。灵均娶于文,讳淑,字端容,其高祖父为衡山公,父为贡士从简。端容性明慧,所见幽花异卉,小虫怪蝶,信笔渲染,皆能摹写,得千种,名曰《寒山草木昆虫状》。灵均玩其妻施丹调粉,日晏忘食,欣欣如也。崇祯甲戌,端容卒,年四十有三。又七年庚辰六月,灵均亦卒,年五十。无子。以从弟子之子锟为后。一女曰昭,归平湖马氏。余读李易安《金石录序》,叹其伉俪之贤,才藻之美,而惜其不终。如灵均夫妇,其才可以耦,其穷亦可以老,而天不与之寿,且斩其后,何邪?先赵氏之金石,今独其目在耳;小宛之堂,芸签缥带,亦如所谓‘连舻累舳,散为云烟’者。有无聚散,不可重为叹邪?” 《珊瑚网》:“崇祯癸未重九,寒山赵子惠携其先凡夫所遗物欲售。余得观衡山手录《甫里集》、李兆海墨迹,及古澄泥砚,杨萱彩描漆囊、鱼耳宣炉。子惠近作云:‘盛夏非关逼岁除,凯风偏不惜吹嘘。’款题‘扶风马昭’,从夫姓也。诗与字不下其先陆卿子,至写生逼真其母氏文淑也,惜不免去妇叹耳。噫!佳人命薄,自古为然矣。” 《天禄琳琅》:“《梁溪漫志》有‘吴郡赵宦光家诸子’印。又《姓氏急就篇》,有‘寒山赵宦光家诸子’、‘赵凡夫读残书’二朱记。” 《持静斋书目》:“《书法钩玄》四卷,元刊本。眉端丹黄皆赵宦光手迹,后有草篆书‘万历壬子仲春二日胡蜨寝阁’云云,有‘吴郡赵宦光家经籍’、‘寒山’、‘梁鸿墓下凡夫’诸印。” 昌炽案:《寒山志》:“凡夫有庐曰尺宅,署曰‘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其内院曰蝴蝶寝,寝前佛阁可藏三车经籍,曰悉昙章阁。悉昙章者,华梵互称五天大藏之祖,万国文字皆从流出也。”又案:《式古堂书画考》:赵端容《文石良姜图》,有“寒山兰闺画史”、“乔叶贞蕤”、“端操有从幽闲有容”三朱记。 一八八、潘曾绂昭度 细柳旌旗首渡江,将星黯澹落军幢。 乱书叠石人如蚁,不用飞梁驾急泷。 《吴兴藏书录》:《后林潘氏书目》下引《湖录》:“潘曾紘字昭度,乌程人。万历丙辰进士。崇祯七年,巡抚南赣。九年,羽书征天下勤王,曾紘提兵入卫,独先诸道渡江,以劳成疾,卒于军,赐祭葬。”又云:“中丞公曾紘,有意汲古,广储缥缃,视学中州,罗致更夥。鼎革时遭劫,士兵至以书于溪中叠桥为渡,以般运什物。书之受厄至此。书目已不复存。” 黄宗羲《天一阁藏书记》:“语溪吕及父,吴兴潘氏婿也。言昭度欲改《宋史》,网罗宋室野史甚富。缄固十余簏在家,约余往观,先以所改《历志》见示,未几而及父死矣。此愿未遂,不知至今如故否也。” 闵元衢《贵耳集跋》:“潘昭度中丞尝语余曰:‘古人恐无表见而著书,使不传,何假于著?吾辈爱书,拥而不使之传,亦岂真爱?今而后,宜以郡之藏书而不一借者为戒。’” 一八九、陈良卿 陆元度 举举方严两塾师,屠沽平视里中儿。 且捐儒服拈书奉,袖有渐渐麦秀诗。 《紫桃轩杂缀》:“陈良卿性嗜异书。年逾立,即释儒服谢学使者,隐沙水竹榭之间,与吟翁野衲相往还。遇有奇书隐牒,不惜破产购之。江南故家遗帙,搜抉殆遍。一日寄示余《月泉吟社》一编,皆故宋遗老以此耗磨雄心,而呴濡慰藉,良非浅者。若良卿当盛明之世,英茂之年,辄自敛藏,恣其探奇索秘翔泳无羁之性,抑何高也?固知巢许于陵,一线根脉,千古原未尝断。”又:“陆元厚家贫,为童子师。性方严,行止举举,里中屠沽儿不敢狎视。公卿折节交之者,仅一报谒,不数往也。喜蓄奇书,学奉多为书尽。余尝得其《周礼》、《国策》、《离骚》、王子年《拾遗记》诸书,皆精本。元厚书摹《急就》,婉逸有态。画工草虫,不多为人作。”昌炽案:陈、陆两人,始末未详。《紫桃轩杂缀》,明李日华竹嬾所著。日华,万历间进士,两人与同时,故次于万历之末。 一九○、陈继儒仲醇 饼师灶妾呼名字,宿老贫酸丐唾余。 一语先生差不恶,不知棋局但钞胥。 《明史》:“陈继儒字仲醇,号眉公,松江华亭人。为诸生,与董其昌齐名。年甫二十九,取儒衣冠焚之,隐居昆山之阳。后筑室东佘山,杜门著述。年八十二卒。” 《列朝诗传》:“仲醇能延招吴越间穷儒老宿,使之寻章摘句,刺取其琐言僻事,荟萃成书。寡闻者购为枕中之秘。” 《静志居诗话》:“仲醇以处载虚声,倾动朝野。市骨董者如赴毕良史榷场;品书画者必求张怀瓘估价。时无英雄,互相矜饰,甚至吴绫越市,皆被其名,灶妾饼师,争呼其字,未免名不副实焉。” 眉公《尚白斋读书十六砚》:“余颇藏异册,每欣然指谓子弟云:‘吾读未见书如得良友,见已读书如逢故人。’”又《太平清话》:“余得古书,校过付钞,钞后复校;校过付刻,刻后复校;校过即印,印后复校。然鲁鱼帝虎,百有二三。夫眼眼相对尚然,况以耳传耳,其是非毁誉,宁有真乎?”昌炽案:眉公《宝颜堂秘笈》,改窜删节,真有有如不刻之叹,未能副其言也。惟其率藏书云:“钞本书如古帖,不必全帙,皆是断珪残璧。”又《岩栖幽事》中有一言云:“着棋不若钞书”,皆为名论。其所居曰“宝颜堂”者,以得颜鲁公书《朱巨川告身》,故以名其堂也。云间城外又有两精舍,一顽仙庐,一来仪堂,见梨洲《思旧录》。又有婉娈草堂,仲醇尝题诗云:“长者为营载竹地,中年方惬住山心。”见《岩栖幽事自序》。其所藏书画,尝用一印,曰“一腐儒”。 一九一、徐囗(火勃)惟起 子延寿存永 武夷神君不可见,幔亭仙乐奏云匏。 欲寻三岛人间世,无恙鳌峰汗竹巢。 《列朝诗传》:“徐举人熥,字惟和,布衣。囗(火勃)字惟起,又字兴公。闽县人,永宁令囗(木昂)之子也。兄弟皆擅才名,兴公万历间与曹能始狎,主闽中词盟,后进皆称兴公诗派。家多藏书,著《笔精》、《榕阴新检》。崇祯己卯,偕其子访余山中,约以暇日互搜所藏书,讨求放失。遭时丧乱,兴公、能始俱谢世,而余颓然老,无志于斯文矣。兴公之子延寿,能读父书。林茂之云,劫灰后,兴公鳌峰藏书尚无恙也。” 《渔洋诗话》:“徐延寿字存永,徐兴公之子也。家鳌峰,藏书与曹能始、谢在杭埒。乱后,并田园尽失之。” 《明诗综》:南损斋评云“兴公所居鳌峰麓,客从竹间入。环堵萧然,而牙签四围,缥缃之富,卿侯不能敌也。” 《静志居诗话》:“严仪卿论诗,谓诗有别才,非关学也。其言似是而实非。兴公藏书甚富,予尝见其遗籍,大半点墨施铅,或题其端,或跋其尾。好学若是,故其诗典雅清稳,与惟和足称二难。今有称诗者,问以《七略》、四部,茫然如堕云雾。顾好坐坛坫说诗,其亦不自量矣。” 《红雨楼家藏书目序》:“予少也贱,性喜博览,尝取父书读之,觉津津有味。既长,稍知访辑,然室如悬罄,力不能举群有也。余壬辰、乙未、辛丑,三为吴越之游,庚子又有书林之役。乃撮其要者购之,因其未备者补之。更有罕睹难得之书,或即类以求,或因人而乞,或有朋旧见遗,或借故家钞录。积之十年,合先君子、先伯兄所储,可盈五万三千余卷。存之小楼,堆床充栋,颇有甲乙,次第铅椠,暇日遂仿郑氏《艺文略》、马氏《经籍考》之例,为《书目》四卷。万历壬寅初秋,三山徐囗(火勃)兴公书。”又《藏书屋铭》:“少弄词章,遇书辄喜。家乏良田,但存经史。先人手泽,连篇累纸。珍惜装潢,不忍残毁。补缺拾遗,坊售肆市。五典三坟,《六经》诸子。诗词集说总兼,乐府稗官咸备。藏蓄匪称汗牛,考核颇精亥豕。虽破万卷之有余,不博人间之青紫。茗椀香炉,明窗静几。开卷朗吟,古人在此。名士见而叹嘉,俗夫闻而窃鄙。淫嗜生应不休,痴癖死而后已。此乐何假南面百城,岂曰夸多而斗靡者也。”又《题儿陆书轩》:“菲饮食,恶衣服,减自奉,买书读,积二年,堆满屋。手有校,编有目。无牙签,无玉轴。置小斋,名汗竹。博非厨,记非簏,将老矣,竟不熟。青箱业,教儿陆,继书香,尔当勖。”又《笔精》一则云:“余尝谓人生之乐,莫过闭户读书。得一僻书,识一奇字,遇一异事,见一佳句,不觉踊跃。虽丝竹满前,绮罗盈目,不足喻其快也。六一公有云:‘至哉天下乐,终日在几案。’余友陈履吉云:‘居常无事、饱暖、读古人书,即人间三岛。’皆旨哉言也。” 《皕宋楼藏书志》:“《晏子春秋》八卷,元刊,徐幔亭旧藏。末题‘万历戊戌中秋,购于阊门肆中。徐熥识。’”又:“《桧亭稿》九卷,元刊本,面签徐兴公手书‘《丁桧亭集》,徐氏汗竹巢珍藏本,元板’十四字。”又:“《丁鹤年诗集》三卷,兴公书‘《丁鹤年集》,徐氏汗竹巢珍藏本,元板’十四字。” 一九二、耿震国 裔孙迪吉 苏门学髓开百楼,火传束緼遍中州。 问津欲涉富春否,一叶卬须太乙舟。 陈用光《太乙舟文集河南耿氏富春轩藏书目录序》:“富春轩者,耿征君震国与其兄华国读书之斋名也。耿氏居襄城,自奉政君显以学行仕宦,著于明者数世。崇祯末,富春君偕二子殉难。及我朝而以文学称者相接也。富春君尝购书金陵,合奉政君所积,得三万五百七十卷。传至训导君应蛟,而《目录》遂失。又五世孙迪吉,乃就其父孝友所蓄书并先世所藏,重加编目。又备著孝友君所手钞及累世自著书目附于后。仍系之富春轩者,从其朔也。子兴宗以示余,余谓耿氏后能裒集遗书,兢兢守之,惟恐失坠。富春君游高忠宪、黄石斋之门,而百楼先生为孙征君奇逢弟子,虽籍西平,别开襄城,然国兴宗五世从祖也。孙征君隐居伊、洛,实开潜庵之学。余观耿氏自著书中有《中州道学编》,孝友君手钞书有《苏门大社谱》,意其所述者孙氏之学乎?”? 《国朝先正事略》:“耿先生名介,字介石,号逸斋,河南登封人。顺治八年进士,由检讨出为福建巡海道。康熙元年,转山西河东道。因裁缺,改直隶大名道。忧归,不复出。诣苏门受业于孙征君,笃志躬行,倡明绝学。所著有《理学正经》、《性理要旨》、《中州道学编》、《孝经易知》、《敬恕堂存稿》。” 《天禄琳琅续编》:“《文心雕龙》,元刊本,有‘耿嘉祚印’、‘字会侯’、‘耿会侯鉴定书画之章’三朱记。”昌炽案:富春耿君,殉明季之难。自沈仁举以下,则皆明之遗老,入本朝始卒者也。 一九三、沈嗣选仁举 南渡遗文怆劫灰,葭川手眼出东莱。 黄巾亦为康成屈,法宋楼前万骑回。 钱泰吉《记沈氏嗣选南宋文鉴目》:“嘉定张云章汉瞻尝辑《南宋文鉴》,未脱稿。王西庄光禄续成之。乾隆甲午举人海宁蒋显谟,字奏平,亦有《南宋文鉴》。然莫先于吾乡先哲沈果庵之书也。果庵字仁举,名嗣选,嘉兴贡生。乙酉奉母避兵葭川,群盗知为老孝子,戒勿犯。所著有《俭娱堂集》。卒年七十六,私谥孝贞。”又《南宋文鉴序目跋》:“果庵先生当兵燹之际,破产聚书,有《法宋楼书目》四卷。” 一九四、许元溥孟宏 许心扆丹臣 绕屋梅花压万签,道书竺典社中添。 南阳闺秀高阳妇,纸尾猩红小印钤。 《康熙苏州府志》:“许元溥字孟宏,父自昌,中书舍人,以笃行称。构梅花墅,聚书连屋。元溥生而沉静,日出其书遍观之,于经艺罔不淹通。喜购书,自号千卷生。崇祯庚午,举于乡。” 《乾隆府志》:“梅花墅者,甫里许自昌所构,今为海藏庵。陈继儒诗:‘青山解绶修僮约,红袖焚香捧道书。’徐汧诗:‘藏来竺典添香诵,出世因多乐未除。’” 梨洲《思旧录》:“孟宏,长洲人。余与刘伯宗及孟宏约为钞书社。”又《南雷集感旧集》:“钞书结社自刘城,余与金阊许孟宏。好事于今仍旧否?烟云过眼亦伤情。”昌炽案:《士礼居题跋记》所载《刘子新论》、《甫里先生文集》、《蜕庵集》,皆许心扆藏。荛翁述周香严云:“丹臣为叶九来婿,故藏书具有渊源。”《甫里集》中丹臣题记有先中翰云云,中翰当指自昌。《爱日精庐藏书志》:“《揭文安集》,王莲泾跋曰:‘壬辰购书于甫里之高阳氏,丹臣许兄慨然示余。’孟宏及见梨洲,而莲泾在康、雍之交。丹臣与之同时,必在孟宏之后矣。考《苏州府志艺文类》,孟宏长子王俨,字孝酌。著有《轫园杂志》、《闻樨轩文集》、《沦浪亭集》、《代萱集》、《予怀集》、《岭怡草》、《蔗庵诗草》。次子潍,字箕屋。著有《辛苦吟》一卷、《艳诗》一卷。从子定升,著有《香谷林文集》、《清荫阁诗集》。惟心扆无考。《刘子新论》后转入硖石蒋氏。《东湖丛钞》云有“归高阳叶氏”印,卷末有“梤印”、“南阳闺秀”二朱记。按此即九来之女,丹臣之妇也。 一九五、包柽芳子柳 高承埏寓公 杉青牐畔表孤忠,父子南湖世考工。 八十椟书前进士,西台泪洒杜鹃红。 钱受之《嘉兴高氏家传》:“弘光元年四月,工部虞衡司主事高承埏为其父屯田司郎中道素伏阙讼冤,诏复原官。越十四年,虞衡子佑囗(钅己)乞为家传。屯田君讳斗光,字明水,改名道素,字元期,万历己未进士。承埏字寓公,崇祯庚辰进士。知迁安、宝坻、泾三县。弘光初,量移工部虞衡司主事。”昌炽案:佑囗(钅己)字念祖,与其弟佑鈵,并能文。见《嘉兴府志》。 朱彝尊《前进士高公墓表》:“公一字泽外,以虞衡归,誓墓不出,隐居竹林村窝。著有《稽古堂集》。”又《吾妻镜跋》:“康熙甲辰,获睹于郭东高氏之稽古堂。”又《静志居诗话》:“先生家藏书八十椟,与项氏万卷楼争富。虽干戈俶扰,不辍吟哦。其《病中述志》云:‘惟将前进士,惨澹表孤坟。’读者比之泽畔行吟,西台恸哭。” 朱辰应《高工部传》:“公亦好聚书,多至数万卷。寝处其中,校勘不倦。时复卒卷掩抑,曰:‘先人有知,魂魄犹应眷此也。’” 《玉剑尊闻》:“包柽芳字子柳,嘉兴人。喜书,闻有异本,即僻巷环堵,必徒步相访。得之,则分命左右传写,手自摘录,垂丙夜不休。客至,散帙纵横,几案间无所布席,而了不为异。” 一九六、陆宝敬身 陆宇燝春明 桂井牙签比邺侯,大参门第白檀留。 荒亭洒尽兴亡泪,碧血书囊吊骷髅。 全祖望《中条先生墓表》:“先生讳宝,字敬身,一字青霞,学者称为中条先生,鄞之白檀里人也。陆氏为甬上四姓之一,家在细湖之西畔。门施棨戟者相望,鄞人各以其房别之。其曰给谏房,则以先生大参之官著。而先生所居有双桂,皆藤本,先生使工人环而结之,其状如井络,故鄞人别称曰桂井陆氏。先生之初集曰《霜镜》,次集曰《辟尘》、曰《悟香》,惟《霜镜》行于时。《悟香》当改步之后,国事君雠,颂言不讳,故世菲得见。近者,先生后人丧失其家,青毡故物,遂无一草一木得保,于是枣梨之属皆出,而予得见之。呜呼!是亦眢井之藏也矣。先生藏书最富,多善本。吾乡之以藏书名者,天一阁范氏,次之四香居陈氏,又其次,则先生南轩之书,三十年来,亦四散。予从飘零之后摭拾之,尚得其宋椠开庆、宝庆《四明》二志及草庐《春秋纂言》,皆世间所绝无也。”又《陆披云先生阡表》:“先生讳宇燝,字春明,别署为披云,戆庵副使之第五弟也。丙戌后,弃诸生,与丧职之徒游。荒亭木末,时闻野哭。性嗜异书,晚年家既贫,不能具写官,乃手钞之,濒病不倦。从子官山左,令其访东莱赵隐君士哲遗书。垂殁,尚以其书未至为恨。著《观日堂集》八卷。”昌炽案:戆庵副使,名宇囗(火鼎),字周明,四明六狂生之一。又《明故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王公墓碑》:“公讳翊,字完勋,慈溪人。国变,结寨于大兰。以起事为大兵所执,枭示宁城西关门。鄞之故观察陆公字囗(火鼎)、故都督江公汉,以奇计窃得,藏之陆氏书柜中,袭之以锦,其家人亦弗之知也。康熙癸卯,观察以海上事牵连赴逮,其家被籍。有司见书柜中故纸断烂陈因,弃之而去。观察之女屏当书柜,得一锦函,发之则人头也。观察之弟宇燝哭曰:‘此侍郎之首也。’而得不为有司所录,其天也夫。” 一九七、陈煌图鸿文 陈帆际远 吴下藏书鸾啸斋,柳丝萦地藓当阶。 东林乔木嗟何在,怅望师门一怆怀。 杨无咎《陈典籍家传》:“君讳煌图,字鸿文,生万历戊午仲冬,有冬兰之瑞,乳名兰荪。崇祯壬午副榜,官翰林院典籍兼待诏。事未及半载,南都失君,痛不欲生。顾念两亲老,遂归隐于西湖田舍北山草堂。” 《海虞诗苑》:“是时马素修、杨维斗二先生为江左人望。公两游其门,称入室弟子。”又:“陈帆字际远,号南浦。诗宗晚唐,画宗梅道人,字宗柳诚悬。”昌炽案:“煌图后改名鸿,子逢午,字方中。逢午子祖范,即见复先生也。南浦亦工诗,牧翁《有学集》有《题南浦晓窗》诗云:陈子家贫而学富,齿仕而才老。” 《爱日精庐藏书志》:“《汗简》七卷,孙本芝钞本。陈氏跋曰:‘崇祯辛巳,余年二十有四,读书于吴门维斗师之古柏轩。秋日,同张孟恭至城隍庙古书铺见此,孟恭解金购归。后冯己苍钞得,余于庚寅从己苍借钞。质之徽友叶姓。今春初知本翁有此藏本,仍写一册存之。壬戌清明日,太邱陈鸿记。’”又:“《李商隐诗集》三卷,跋曰:丙戌正月,借孙孝若北宋板对正,时家南浦。影钞全部三卷。”又:“《温庭筠集》,末有南浦题识云:假钱遵王钞宋本重勘。” 《铁琴铜剑楼书目》:“《啸堂集古录》,乡先辈陈鸿文先生手写。先生工篆、隶书。”又:“《鹿门集》,陈鸿文氏传录绛云本,板心有‘鸾啸斋藏本’五字。卷首有‘古吴陈鸿文太邱氏书记’朱印。” 陆阶昭平《呈鸿文诗》:“柳线萦书带,榆钱压藓衣。村童荷鉏去,稚子抱书归。” 一九八、黄翼圣子羽 莲蕊自开常见佛,桑田已变不言官。 一编中有遗臣泪,岁月图章子细看。 钱受之《黄子羽墓志铭》:“子羽姓黄氏,名翼圣,子羽其字也。世家常熟之涂松里,弘治中割隶太仓。万历己丑进士、参政陕西讳元勋者,其考也。崇祯中,以诸生应聘,起家蜀新都知县,升安吉州知州,致政以归者,其历官也。卒于己亥十月八日,春秋六十有四,其所享年也。瑜,子也;侃,孙也;昙,曾孙也。”又《莲蕊居士传》:“子羽服官州邑,晚而削迹息心,筑莲蕊楼,精修香光之业,遂自号莲蕊居士云。性好古铜磁器及宋雕古书,搜访把玩,如美人好友,属有檀度事,辄随手散去。其在蜀,过郪县搨王稚子阙数纸,归而摩挲移日,曰嘉鱼官锦,尽在此矣。”又《莲蕊楼记》:“子羽闻人心内瓣正八,和合为莲华,心华自然,开自见佛。又此花含蕊宝池,视行人勤惰以为敷萎。颜其室曰莲蕊,所以志也。” 《读书敏求记》:“《建康实录》,黄子羽藏,嘉祐年间镂本,吾犹及见之。此则子羽家小胥所钞也。” 《百宋一廛赋》:“参寥归摄六之物”,注云:“《参寥子诗集》十二卷,验其收藏,最先为莲须阁旧物,有‘黄子羽读书记’小印也。” 《铁琴铜剑楼书目》:“《林和靖诗》,太仓黄摄六藏本,有跋云:‘余购之于武林徐门子铺中,后归赵灵均。灵均身后,藏书尽散,此册独存。戊子夏,赵昭携过泾上,因复留之,如异乡之见故人也。摄六黄翼。’卷首有‘有明黄翼收藏’圜朱记。”昌炽案:戊子为顺治五年。子羽国变后,杜门不出,此跋仅题戊子,而无纪元,图记冠以“有明”二字,盖犹故国故君之思焉。又案:黄子羽、毛子晋行辈皆在牧翁之后,惟以其入本朝未仕,故援遗民之例录之。明季若孙耳伯、梁玉立之流,裸将周京,皆至九列,臣节既改,自不能以前明科目为次,余人可以类推。 一九九、毛晋子晋 子褒华伯 表奏叔 扆斧季 孙娞万嘉年 律论流通到罗什,家钱雕印过毋昭。 只因玉蟹泉香冽,满架薪材煮石铫。 钱受之《隐湖毛君墓志铭》:“毛子晋初名凤苞,晚更名晋,世居虞山东湖。父清,孝弟力田,为乡三老。子晋通明好古,强记博览,壮从余游,益深知学问之指意。经史全书,勘雠流布,毛氏之书走天下。生五子:襄、褒、袞、表、扆。襄、袞皆先卒。晋生于己亥岁正月五日,卒于己亥岁之七月二十七日,年六十有一。”昌炽案:晋又号潜在,《皕宋楼藏书志》:“《薛许昌诗集》有‘毛子九读记’、‘ 凤苞’诸印。”子九当亦其号也。褒字华伯,号质庵;表字奏叔,号正庵;扆字斧季,生于崇祯十三年六月二十六日,余曾见《龚囗(王肃)集》,有斧季跋,自述生年甚详,可考也。晋有孙二十人,见朱彝尊所撰晋妻《严孺人墓志铭》。 《海虞诗苑》:“毛太学绥万字嘉年,号破崖,汲古主人孙也。前身为吴昌白椎庵文照禅师,汲古孙行最盛,惟君知名于时。”昌炽案:《士礼居题跋记》:“《玄英先生集》,汲古后人毛绥万校。”即其人也。 《同治苏州府志》:“晋世居迎春门外七星桥,少为诸生,性嗜卷轴。湖州书舶云集于门,邑中为之谚曰:‘三百六十行生意,不如鬻书于毛氏。’前后积至八万四千册,构汲古阁、目耕楼以庋之。” 《天禄琳琅》:“毛晋藏宋本最多,其有世所罕见而藏诸他氏不能得者,则选善手以佳纸墨影钞之,与刊本无异,名曰影宋抄,一时好事家皆争仿效。而宋椠之无存者,赖以传之不朽。” 吴伟业《汲古阁歌》:“嘉隆以前藏书家,天下毗陵与琅邪。整齐旧闻汲放失,后来好事知谁及?比闻充栋虞山翁,里中又得小毛公。搜求遗佚悬金购,缮写精能镂板工。繇来斯事推赵宋,欧虞楷法看飞动。集贤院印校雠精,太清楼本装潢重。损斋手跋为披图,苏氏题观在直庐。馆阁百家分四库,巾箱一幅尽三都。本朝儒臣典制作,累代缥缃输秘阁。徐广虽编石室书,孝徵好窃华林略。两京太学藏经史,奉诏重修赐金紫。高斋学士费餐钱,故事还如写黄纸。释典流传自洛阳,中官经厂护焚香。诸州各请名山藏,总目难窥内道场。南湖主人为叹息,十年心力恣收拾。史家编辑过神尧,律论流通到罗什。当时海内多风尘,石经马矢高丘陵。已坏书囊缚作袴,复惊木册摧为薪。君家高阁偏无恙,主人留宿倾家酿,醉来烧烛夜摊书,双眼摩挲觉神王。古人关书借三馆,羡君自致五千卷;又云献书辄拜官,羡君带索躬耕田。伏生藏壁遭书禁,中郎秘惜矜谈进。君获奇书好示人,鸡林巨贾争摹印。读书到死苦不足,小学雕虫置废簏。君今万卷尽刊讹,邢家小儿徒碌碌。客来诗酒话平生,家近湖山拥百城。不数当年清秘阁,乱离踪迹似云林。” 《茶余客话》:“子晋家藏本,或云王驸马以金钱辇之去。驸马,吴三桂之婿也。” 《汲古阁刻板存亡考》:“相传毛子晋有一孙,性嗜茗饮,购得洞庭碧螺春茶,虞山玉蟹泉水,患无美薪,因顾《四唐人集》板而叹曰:‘以此作薪,其味当倍佳也。’遂按日劈烧之。” 《东湖丛记》:“毛氏于宋元刊本之精者,以‘宋本’、‘元本’椭环式印别之,又以‘甲’字印钤于首,其余藏印曰‘毛晋秘箧审定真迹’、曰‘毛氏藏书’、曰‘东吴毛氏图书’、曰‘汲古阁世宝’、曰‘子孙永宝’、曰‘子孙世昌’、曰‘在在处处有神物护持’、曰‘开卷一乐’、曰‘笔研精良人生一乐’、曰‘玈谿’、曰‘弦歌草堂’、曰‘仲雍故国人家’、曰 ‘汲古主人’、曰‘汲古得修绠’,又有朱文大方印,其文曰‘赵文敏公书卷末云,吾家业儒,辛勤置书,以遗子孙,其志何如?后人不读,将至于鬻,颓其家声,不如禽犊。若归他室,当念斯言。取非其有,无宁舍旃。’” 《天禄琳琅》:“毛表藏《荀子》,有‘西河’、‘汲古后人’、‘叔郑后裔’、‘中吴毛奏叔收藏书画记’四印。” 《爱日精庐藏书志》:“《尔雅注疏》,有‘西河季子之印’,则扆所藏也。严元照《书宣和奉使高丽图经后》:‘斧季校正,补缀处皆以朱文长印钤缝,甚精好,其文曰“虞山毛扆手校”。’” 又案《士礼居题跋记》:“《萨天锡诗集》,子晋手钞,板心有‘笃素居’三字。《玄英先生集》,毛晋跋于读礼斋。”《爱日精庐藏书志》:“《云台编》,毛晋跋于载德堂。”《皕宋楼藏书志》:“《韩内翰别集》,毛晋跋于续古草庐。”此皆汲古遗闻,可资参考者也。 二○○、王咸与公 细嚼梅花读紫骝,短歌当哭酒浇愁。 隐湖高阁今何有,翠墨题诗到古醪。 《爱日精庐藏书志》:“郭茂倩《乐府》,王氏手识,曰:‘己卯四月十八日,坐宝月堂校。始读《梅花曲》,令人幽冷;继读《紫骝马》,令人雄骋;及后《挽歌》、《对酒》诸作,又不觉志念俱消,欷歔泣数行下也。长洲王与公识。’又曰:‘己卯八月二十五日,坐池上阅竟,衰年读书,但可量力而止,两日颇费翻阅,觉头涔涔然作痛也。长洲王与公。’” 瞿中溶《古泉山馆集》:“近得王与公咸为毛子晋所画《汲古阁图》,止有五古一首,因次其韵:虞山有书阁,可望不可跻。鹅溪尺幅绢,珍逾邺中绨。装潢重什袭,拟乞群贤题。更惜画师名,志乘无从稽。琳琅散已久,巍基没荒畦。惟余与公画,犹照太乙藜。斯阁传斯图,寿与天乙齐。”昌炽案:与公为高士,为画师,非藏书家。系于子晋之后,为汲古之附庸。即以存南湖之掌故,谓此诗亦为子晋作可也。 二○一、周荣起研农 昌歜芰角各有嗜,不与世味同酸咸。 请观钟法十二意,论书亦到梁天监。 《居易录》:“《梧溪集》七卷,细书工致,似钟太傅,终卷如一,云是周研农荣起手录。周,江阴老儒,常熟毛子晋刻校古书,多其刊正。其子长源,字邺侯,予在淮南时,从游门下甚久。研农年八十七乃卒,今殁才五六年耳。书杂八分,信可宝也。女禧、祜,皆工画,禧名尤著。” 《东湖丛记》:“余所藏明周研农手钞朱性父《铁网珊瑚》,其珍惜之意甚至。卷前有《纪缘》一篇,云:‘性父朱先生,遇名山秘玩,辄搜弆而手录之,积入成十四卷。其字画之精,二百年如新。曩藏姚宫詹,近世鼎迁,流入隐湖,为汲古阁物,秘不借人。汲古令似黼季,乃能不靳,慨然借我,老年目力不胜,贾勇缮誊,两年卒业。时有诮让者曰:“书颇不奇,子何敝敝为所役乎?”予谢之曰:“昌歜、芰角,其嗜不同。人各有怀,非尔所知也。”窃念朱先生劳于结网,予乃逸而坐致。盈丈珍奇,贫儿暴富,石家金谷园,王家紫丝步障,斗艳争高,不如此帙多多矣。记得少陵句曰:“诗卷长留天地间,钓竿欲拂珊瑚树。”予于此十四卷亦云。癸卯十一月三日,六十四老人周荣起述。’” 《静志居诗话》:“吴中赵凡夫子妇文淑,设色画本草,曲臻其妙。江阴周荣公二女淑祜、淑禧临之,亦成绝品。” 二○二、金俊明孝章 子侃亦陶 春水蛟龙卧钓矶,儒冠已改姓名非。 商孙岂是佣书客,父子空山赋采薇。 魏禧《朱参军家传》:“吴门之隐君子曰金俊明,余见之年七十一矣。父曰朱参军,本姓金氏,名允元。七岁而孤,母贫不能自存。有姊适朱氏,属养焉,遂冒朱姓,更名永昌云。入资授绥宁簿,天启乙丑卒。俊明始为诸生,亦姓朱氏,名衮。后复姓,更今名,字孝章,吴民称曰孝章先生。” 汪琬《金孝章墓志铭》:“先生既善书,平居缮录经籍秘本,以讫交游文稿凡数百种。无不装潢成帙,庋置滕鐍惟谨。余尝走访先生,老屋数间,尘埃满案,自起焚香瀹茗,稍出其书画与所录者娱客而已。寿七十有四。男四,长上震,次侃,次祜,次预,蚤卒。先生笃于孝友,晚而自号耿庵,又尝自书其堂额曰‘孺宜’以志之。” 《明诗综小传》:“俊明初名衮,字九章。” 《静志居诗话》:“孝章既卒,门人私谥贞孝先生。平生好录异书,靡间寒暑。仲子侃亦陶继之。矮屋数椽,藏书满椟,皆父子手钞本也。” 《乾隆苏州府志》:“孝章长子逖,字祖生,攻篆隶,善骑射。少子侃字亦陶,亦工书画,能诗。杜门钞书,校雠精审,宋、元人名集秘本,插架甚富。”又:“春草閒房在卧龙街西双林巷,金俊明孝章所构书斋也。姜垓诗:春水蛟龙卧,芳洲薜荔衣。经纶人半老,兵甲客仍稀。济世名山大,编年信史非。行藏所郑重,不是恋渔矶。” 《居易录》:“顾迂客贻所刊《范石湖集》,凡诗三十三卷,楚词古赋一卷,金侃亦陶写校宋版本也。亦陶,老友孝章之子。” 《带经堂诗话》,张宗柟附识云:“曩尝购得《张蜕庵集》,卷尾有学圃李崇系跋,云:是集久无刊本传世,从金亦陶手钞全本借录,凡五卷。” 《持静斋书目》:“金侃钞元人诗:《秋声集》四卷,黄镇成;《圭峰集》五卷,卢琦;《清江碧嶂集》一卷,杜本;《傲轩吟稿》一卷,胡乘龙;《揭曼硕诗集》四卷,揭徯斯;《石田集》五卷,马祖常;《所安遗集》一卷,陈泰;《汉皋漫稿》五卷,曹伯启;《金囦集》一卷,元淮;《肃雝集》一卷,郑允端;《桧亭稿》五卷,丁复;《黄文献公集》五卷,黄潜;《南湖诗集》二卷,贡性之;《鹿皮子集》四卷,陈樵;《居竹轩集》四卷,成廷珪;《霞外集》十卷,马臻;《傅与砺诗集》八卷,傅若金;《道园学古录》八卷,虞集;《静思先生集》八集,郭鈺。皆其六十岁后手钞,人品与翰墨俱足珍宝,不独所选诗超然物外也。有‘金侃仲子’、‘老迂’等印。” 《平津馆鉴藏书籍记》:“写本《琴史》有‘春草閒房手定印’。” 《铁琴铜剑楼书目》:“《张囗(虫宾)诗集》,册首有‘俊明明怀’、‘不寐道人’二朱记。” 《天禄琳琅续编》:“《韦苏州集》,有‘有商孙子’、‘芳草王孙’、‘孝章’、‘殷孝章’四印。”昌炽案:此亦先生印也,改姓为殷,而托于有商孙子,可悲也已。 二○三、顾韡开林 顾道隆 张灯披衣起达旦,写书目光岩电烂。 子綦子梱世不知,闻日者言为三叹。 彭士望《长洲旧文学顾君生圹志》:“君名韡,字开林,东吴之务实君子也。尝以文章受知于提学御史倪公元珙。甲申之变,谢诸生,性独好书,甚于饥渴饮食。其有裨于身心家国天下之务,足备一代之文献者,耳目所及,辄展转穷搜之,必购得之为快。或书裒重及未板行而隐秘者,求之益力。得之则狂喜,神色飞动。或力有所不能得,则手自钞写,穷日夜可尽百十纸。夜尝不寐,寐亦止尽数刻,而张灯披衣,往往达旦。手不释卷,不停钞,自以为愉快极,虽老至不知也。凡钞阅核雠,精审不讹一字,稍涉疑义,则尽记之,举其辞问晰乃已。尤嗜古金石文,蠹啮焚余,亦所珍惜。穷力购之,食脱粟、衣悬鹑不顾也。尝有日者言君子之命当奇贵,君忾然曰:‘吾生平无大罪过,吾子何荼毒至此?’知戚传以为笑,君曰:‘君未读《徐无鬼篇》乎?九方歅相马得,而相子綦之子梱也为失,抑知世之所祥,神人之所谓大不祥者乎?’君生万历乙卯,今庚申之闰,得三百七十甲子。子男六人:长执桓,次国梁、文焕,俱诸生,执礼、执中、执圭。乡居黄埭河渎桥,因自称‘河渎道人’。予庚申秋在吴门,君从魏叔子、朱卧庵所见予文,即尽钞藏弆之,喜而叹曰:‘先生此集道德经济,非文章也。今尽为予有也矣。’” 钱受之《顾君升墓志铭》:“君讳世峻,字君升,原名延祐,世家长洲埭川下堡村。祖道隆,为名士,藏书万余卷。与祝京兆、文待诏父子为文字交。”昌炽案:道隆与开林同姓顾氏,同居埭川,疑一家。 二○四、王乃昭 平生目冷与心严,六十头颅如此髯。 傲雪乔松岂真懒,画义才了整书签。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汪水云诗集》,有‘乃昭印信’、‘乐饥’两图章。近日见虞山王乃昭手录诗稿,始知乃昭与牧翁同时而稍后,善于书法。”昌炽案:余藏乃昭手录《沈石田诗》,亦士礼居物,有“虞山王乃昭图书”及“乐饥”、“懒髯”、“槐隐”诸印。荛翁跋云:“余偶读金孝章《春草闲房诗集》,有《赠乐饥翁》一首,诗云:‘虞山有客王髯叟,历落嵚崎世无遇。孤踪暂寄童子师,所急初非为升斗。平生苦爱属奇书,见辄相夸得某某。丛函巨轴姑舍诸,小品遗编时在口。闲来袖钱向书肆,目涉手探凝立久。吾侪一一老蠹鱼,假借搜罗费奔走。不知老至况云疲,矻矻抄藏辰至酉。叟更苦心能爱画,鉴别收藏尤不苟。前惟古农并二王,近续阿咸堪劲后。小铛自起旋烹茶,兴发还倾半壶酒。寓楼朝暮总看山,挂画摊书增二友。君不见东邻老翁富田亩,日困催科容瘠黝,尽将珍玩售途人,尚恐愆期遭吏殴。又不见西家主人书满屋,高弆不观供鼠宿,子孙持卖不论钱,蟫走尘封乱绳束。叟无泛爱且密娱,心严目冷与众殊。观人取友亦如此,意贵立俗存廉隅。只今六十头如雪,齗齗不肯因人热。乐饥有志讵可迁,穷老弥坚厉高洁,谓予斯世少完人,宜共初终保清节,试看岭上岁寒松,傲雪凌霜可交结。予闻叟言益凛然,敢不永矢心如铁。古来贫士凡几何,为尔悠悠数前哲。’据此,则乐饥之爱书可见,其手钞书籍与孝章先生同乐此不疲矣。因附著于此,以见此书出名人手钞,未可以寻常钞本论也。”又案:《天禄琳琅续编》:“贡文靖公《云林诗集》,有‘乃昭’及‘乃昭氏’两印,又有‘王氏家藏’、‘王印积德’、‘王印慎德’三印。”积德、慎德,疑是先生后人。 二○五、冯舒己苍 弟班定远 知十彦渊 知十子武窦伯 沧海横流自闭门,莫城西畔有孤村。 箧中隐秀何须秘,化作春风蛱蝶魂。 《乾隆苏州府志》:“冯复京字嗣宗,御史玘之玄孙。” 《海虞诗苑》:“冯文学舒字己苍,号默庵,嗣宗先生长子,与弟定远有二冯之目。为人悻悻负气,触忤县令,会君撰《怀旧集》成,遂坐以讪谤曲杀之,士林痛惜焉。”又:“冯班字定远,嗣宗次子。为人傥荡悠忽,动不谐俗。胸有所得,辄曼声长吟行市井间,里中指目为痴,先生怡然安之,遂自署曰‘二痴’。著有《钝吟杂录》。” 《苏州府志》:“冯知十字彦渊,复京季子,县学生。明亡,大兵至邑,格斗死。班子行贤,字朴之;行贞,字服之。知十子武,字窦伯,亦能诗。舒孙修,字念修,从陈瑚游。”昌炽案:钱受之《题冯子永日草》:“冯子无咎,吾故人定远之子也。易无咎者,善补过也。”无咎当为补之别号。又按《海虞诗苑》:“行贞号白庵,武号简缘,毛潜在馆甥,读书汲古阁。历十余年,秘册异本多所窥览。著有《书法正传》二卷,《遥掷稿》十卷。” 《爱日精庐藏书志》:“《汗简》七卷,冯己苍手钞,后有跋云:‘崇祯乙酉,避兵莫城西之洋荡村,大海横流,人情鼎沸,此乡犹幸无恙。屋小炎蒸,无书可读,架上偶携此本,发兴书之,二十日而毕。犹忆予家有旧钞《张燕公集》,卷末识云:“吴元年南濠老人伍德手录。”此时何时,啸歌不废,他年安知不留此洋荡老人本邪?’” 何焯《文心雕龙跋》:“己苍记云:‘谢耳伯尝借功甫本于牧斋宗伯,宗伯乃秘《隐秀》一篇,己苍以天启丁卯从宗伯借得,因乞友人谢行甫录之。其《隐秀》一篇,恐遂多传于世,聊自录之。’则两公之用心颇近于隘,后之君子不可不以为戒。《隐秀》篇元正正乙未刻于嘉禾者,即阙一叶,钱功甫得阮华山宋椠本。后归虞山,而传录于外甚少。” 莫氏《宋元本经眼录》:“《盐铁论》,有冯武题识,云:‘先太史藏书万卷,子孙不能读,且不知爱惜,即宋、元精板,尽化为蝴蝶飞去。’”昌炽案:先太史谓复京,则冯氏藏书不自己苍始矣。冯氏藏书有“长乐”印,有“上党”长方印,有“冯氏藏书”方印;己苍藏印曰“空居阁”、曰“上党大冯收藏图书记”;窦伯藏印曰“简缘子”。己苍自号讱道人,又号孱守居士。 《读书敏求记》:“吾友冯己苍,别号癸巳老人,藏书率多异本,吾邑之宿素也。”黄荛圃校云:“己巳冬,见冯钞《汗简》上有‘癸巳人’三字印章。”知老字衍文,原本无之也。祥符周星贻季贶校云:“癸巳人,盖本于五代杨凝式之自称也。”诒生年与两君同,亦刻一小印,恒以识藏书秘册。儿寅慕之,后寻得松雪翁自称“甲寅人”,因亦以为号。 二○六、陆贻典敕先 新城令君之才子,汲古季子之妇翁。 东涧老人之高足,其友则大冯小冯。 《海虞诗苑》:“陆瑞征字兆登,以岁贡选江宁学博。擢知浙之新城县。鼎革不仕。所居颐志堂,在城西南隅,深林曲沼,最为静外。子贻典。”又:“陆贻典字敕先,号觌庵。自少笃志坟典,师东涧而友钝吟,学问最有原本。笃于友谊,钝吟、孙岷自遗诗,皆赖君编辑付梓。君殁后,所著诗亦赖其友张文镔之子道淙出诸蠹蚀之余,为付梓焉。人谓食报不远云。” 钱受之《唐诗鼓吹序》:“内府镂板,用教童竖,里中陆敕先子澈、子籲,偕予从孙次鼐校雠刻之。” 黄廷鉴《爱日精庐藏书志序》:“吾邑藏书,绛云之后,尚有汲古毛氏、述古钱氏羽翼之者。叶石君、冯己苍、陆敕先诸君子互相搜访,有亡通假。故当时数储藏家,莫不以海虞为称首。” 《楹书隅录》:“影宋精钞《西昆酬唱集》二卷,毛斧季跋曰:‘外舅觌庵先生从钱功甫本影写。’又觌庵跋曰:‘此书出郡人钱功甫手钞,余从毛倩斧季印录者也。牧翁绛云未炬时,羽陵秘简,甲于江南。生平慕此,独未得见,尚期缮录一编,焚康复殡宫,以申挂剑之义也。’”昌炽案:据此二跋,则斧季为觌庵之婿。盖觌庵与潜在同游东涧之门,故两家遂联秦晋也。又案:《平津馆鉴藏书籍记》:“元刻《千家注杜诗》,有‘陆贻典名贻芬’印。”当时觌庵原名贻芬。又《爱日精庐藏书志》:“《武林旧事》,觌庵跋,题:‘康熙丁巳小春,识于山泾老屋。’” 二○七、蒋之翘楚稚 蒋石林 独从地老天荒后,收拾遗文比碎琼。 海内羽陵钱蒙叟,一瓻犹到射襄城。 《嘉兴府志》:“秀水蒋之翘字楚雄,家贫,好藏书。明末避盗村居,收罗名人遗集数十种,选有《甲申前后集》。又尝重纂《晋书》,校注《昌黎》、《河东集》。” 《明诗综小传》:“蒋之翘,秀水布衣,甲申后隐于市。” 《静志居诗话》:“楚雄居射襄城,《楚词》、《晋书》、《韩柳文集》镂板以行。又尝辑《槜李诗乘》四十卷。晚年无子,书籍散佚无余,《诗乘》亦亡,可叹也。” 《皕宋楼藏书志》:“《九灵山房集》有跋云:‘我里蒋之翘隐廛市间,有藏书之癖,虞山钱宗伯编《国朝诗选》,尝就其家借书。此卷首甲乙题字,宗伯迹也。壬戌上元前二日,鉏菜翁记。’”昌炽案:鉏菜翁,曹倦圃自号也。蒋布衣所藏《天启宫词》,倦圃刻入《学海类编》。又案:《天禄琳琅》:“元刻本宋吴儆《竹洲集》,有‘槜李蒋石林藏书’印记。 二○八、谭应明公亮 应征公度 五陵少年谁见怜,偏于墨汁有因缘。 作诗我亦虞山志,忍使两生竟翳然。 钱受之《跋真诰》:“此钞依金陵焦氏本缮写,里中有二 谭生,长应明,字公亮。伉爽傲物,攀附海内巨公名士。好购书,金钞本,富至,郑重出示,沾沾自喜。次应征,字公度。此本则公度所藏也。公度纨袴儿郎,尤为里中儿贱简,不知其于汗简墨汁有少因缘如是。余悲两生身沉家亡,有名字翳然之感,故录而存之。”昌炽案:张大复《梅花草堂笔谈》屡言谭公亮面冷头方,世人竞拾其阔达高华之好,以相訾诟。又云谭公亮一片热肠,金尽无色,皎皎八文,亦复作羊叔子之鹤毛羽氋氃而已。八文者,其家歌童也。有“谭家文”一则云:“文真如一树梨花,溶溶夜月;文筝如楚畹数茎,香韵无非大国;文昭如天半朱霞,疏梅掩映;文箫如出水芙蓉,不防秋老。”八文名字可考者仅此。 《天禄琳琅》:“明刻《南唐书》,有‘臣征’、‘公度氏’二朱记。”皆牧翁所谓纨袴儿,书也登秘阁矣。微字当为徵之误。余搜采藏书家故实,于姓字将湮者,虽记载寥寥,亦必表而出之,犹东涧翁意也。 卷三 二○九、怡贤亲王 果恭亲王 成亲王 好书尽职奉纶音,朱邸牙签枕玉琴。 河间东平无愧色,岂惟博物迈甄琛。 陆心源《宋椠婺州九经跋》:“怡贤亲王收藏。王为圣祖仁皇帝之子。其藏书之所曰乐善堂,大楼九楹,积书皆满。绛云楼未火以前,其宋元精本大半为毛子晋、钱遵王所得。毛、钱两家散出,半归徐建庵、季沧苇。徐、季之书,由何义门介绍,归于怡府。乾隆中,四库馆开,天下藏书家皆进呈,惟怡府之书未进。其中为世所罕见者甚多,如《施注苏诗》全本有二,此外可知矣。怡府之书。藏之百余年,至端华以狂悖诛,而其书始散落人间。聊城杨学士韶和、常熟翁叔平尚书、吴县潘文勤、钱唐朱修伯宗丞得之为多。”昌炽案:怡府藏书,始自怡贤亲王之子名弘晓,余闻之盛伯希祭酒云。存斋所言,考之未详。 怡亲王《明善堂诗集》张纯熙序:“亲王冰玉主人,至性夙深,忠勤体国。平居积学好古,凡经史传记,以及诸子百家之编,靡不探其深颐,得其高朗。”又伊都立序:“冰玉主人殿下,天姿高华,澄心坟素,士安之万卷咸披,应奉之五行俱下,方斯蔑如也。” 《啸亭杂录》:“果恭王讳弘瞻,宪庙第七子也,嗣果毅王后。善诗词,幼受业于沈悫士尚书,故词归正音,不为凡响。”昌炽案:嗣王允礼,亦工词翰,著《自得园文钞》。又“成亲王讳永瑆,为纯庙第十一子。善书法,士大夫得片纸只字,重若珍宝。” 成亲王《诒晋斋集》:“家有书,积渐多矣。以史、史、子、集次其目,题以长句:‘锦轴牙签富自夸,深居也说积书家。空巢未肯从东野,拈买犹须叹浣花。检处荧荧银烛短,收时故故玉琴斜。甄琛博物伊何有,政可惭人惠子车。’” 李文藻《琉璃厂书肆记》:“宝名堂周氏,购得果亲王府书二千余套,列架而陈之,其书装潢精丽,俱钤图记。” 《平津馆鉴藏书籍记》:“元板《春秋纂例》,孙退谷藏书,有‘果亲王图籍’朱文方印,‘果亲王点定’朱文长印。元板《南史》有‘果亲王府图书记’朱文长印。”昌炽案:怡府藏书之印,曰“怡府世宝”、曰“安乐堂藏书记”、曰“明善堂览书画印记”。《明善堂集》卷端,有“御题明善堂印”、“御题银潢派里圭璋器”、“天语尽职从知忠荩切”、“纶音好书犹见性情醇”、“怡亲王宝”、“忠孝为藩”诸朱记。成邸藏书,余所见宋本《梦溪笔谈》,有“皇十一子诒晋斋印”朱记。又宋刻《温公书仪》,有“永瑆私印”、“皇子永瑆之印”朱记。 二一○、钱谦益受之 绛云未逐劫灰红,江左图书日正中。 一自新宫三日哭,闲繙贝叶唱宗风。 曹溶《绛云楼书目题词》:“虞山宗伯,生神庙盛时。早岁科名,交游满天下。尽得刘子威、钱功甫、杨五川、赵汝师四家书,更不惜重赀购古本。书贾奔赴捆载无虚日,用是所积充牣,几埒内府,视叶文庄、 吴文定及西亭王孙或过之。中年,构拂水山房,凿壁为架,庋其中。晚岁居红豆山庄,出所藏书,重加缮治,区分类聚,栖绛云楼上,大椟七十有三。顾之自喜曰:‘我晚而贫,书则可云富矣。’甫十馀日,其幼女中夜与乳媪嬉楼上,剪烛灺落纸堆中,遂燧。宗伯楼下惊起,焰已张天,不及救,仓皇出走。俄顷楼与书具尽。余闻骇甚,特过唁之。谓余曰:‘古书不存矣。’宗伯每一部书,能言旧刻若何,新板若何,中间差别几何,验之纤悉不爽,盖于书无不读,去他人徒好书束高阁者远甚。然大偏性,未为深爱古人者有二端:一所收必宋元版,不取近人所刻及抄本,虽苏子美、叶石林、三沈集等,以非旧刻,不入《目录》中。一好自矜啬,傲他氏以所不及,片楮不肯借出。尽有单行之本,烬后不复见于人间。余深以为鉴戒。” 《天禄琳琅》:“宋本《汉书》,钱谦益跋:‘甲申之乱,古今书史图籍一大劫也;吾家庚寅之火,江左书史图籍一小劫也。今吴中一二藏书家,零星捃摭,不足当吾家一毛片羽。见者夸诩,比于酉阳羽陵,书生饿眼,但见钱在纸裹中。可为捧腹。’” 《人海记》:“钱蒙叟撰《明史》二百五十卷,辛卯九月晦甫毕,越后日,绛云楼火作,见朱人无数,出入烟焰中,只字不存。”昌炽案:绛云灾在庚寅,查云辛卯,误也。 《桥西杂记》:“顾黄公言,虞山当绛云楼火时,亲见有绯衣者,指挥烈焰上,乃大叫曰:‘天能烧我屋内书,不能烧我腹内书!’指其所撰《国史》也。” 牧翁《赖古堂文选序》:“己丑之春,余释南囚归里,尽发本朝藏书,裒辑史乘,得数百帙,选次古文,得六十余帙,忘食废寝,穷岁月而告成。庚寅孟冬,不戒于火,为新宫三日之哭,知天这不假我以斯文也。息心栖神,皈依内典,世间文字,眇然如尘沙积劫矣。” 又《与王阮亭书》:“衰迟潦倒,卖身空门。旧学无几,遗忘殆尽。惟有日繙贝叶,销闲送老”云云。见《古夫于亭杂录》。昌炽案:牧翁红豆山庄,在虞山之拂水岩。然考《有学集题李长蘅画扇册后》,亦署“碧梧红豆村庄”。又有燕誉堂、云上轩、荣木楼,并见《读书敏求记宋本汉书跋》。末云:“癸未中秋,书于半野堂。”海虞瞿氏所藏《宋史》,有牧翁题字云:“庚寅十二月初二夜,半野堂火,片刻灰烬。”据此则绛云楼下即半野堂所在矣。一号蒙叟,其题《易笺》云:“余再蒙大难,思文明柔顺之义,自名为蒙叟。”又号东涧,其《遵王四子字序》云:“顷者吉州施伟长谒临海先庙,观周成王飨彭祖三事鼎,二足篆‘东涧’二字,盖周家卜洛时款识也。余老耄不忘先烈,遂自号东涧遗老。”其题介立诗,又署“峨嵋老衲彻修”。为太学生约之翁君作墓表,又题“石渠旧史”。其藏书一印曰“如来真子天子门生”。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阳春白雪》,惠香阁物。惠香阁,柳如是所居。卷中有‘牧翁’印,有‘惜玉怜香’一印。” 二一一、钱谦贞履之 子孙保求赤 孙艾颐仲 族孙兴祖孝修 东涧方羊如海若,述古犹能得什三。 群从翩翩虽嗜古,执圭仅许视诸男。 钱受之《述古堂宋刻书跋》:“辛丑暮春,过遵王述古堂,观宋刻书,缥青界朱,装潢精致。殆可当我绛云之什三。” 又《钱令人赵氏墓志铭》:“我曾王父体仁生五子, 长为我王父顺时;仲山东副使,讳顺德;副使仲子世显生谦贞,谦贞长孙保,孙保娶赵文毅用贤之曾孙女,太子中允士春之女也。” 又《列朝诗传》:“谦贞字履之,初失祖父,母徐守节自誓,先君翼而长之。故履之虽从祖弟,犹吾弟也。早谢举子业,辟怀古堂以奉母,帘户静深,书签错列。年五十余,遭世乱,坎壈不得志。其孤孙保,能读父书。” 《爱日精庐藏书志》:“李群玉《唐风集》,皆有钱履之读书记。板心有‘竹深堂’三字。”昌炽案:竹深,谦贞七世祖洪自号也。钱陆灿《常熟县志》:“洪字理平,与兄宽字理容世家奚浦。能诗好客,洪爱种竹,堂曰‘竹深处’。宽号柳溪。” 《列朝诗传》:“府君有《竹深遗稿》藏于家。” 《天禄琳琅》:“《孔子家语》有‘钱求赤读书记’、‘彭城’、‘匪庵’诸印。祥符周季贶云:‘求赤校雠精审,日读书,夜必记于卷尾曰:“某日,读若干页。”“某日起,某日竟。”其勤如此。所评明代诗文曰匪庵选本。’”《怀旧集》有颐仲《次韵求赤家兄》诗。又案:求赤一名容保,余所见藏书,皆有“钱孙保一名容保”方印。 《海虞诗苑》:“钱兴祖字孝修,号幔亭。久馆京师,晚历边徼,年逾五十,以客死。”又:“钱兴国字孝标,一名炳,字峚山,幔亭之弟也。” 《铁琴铜剑楼书目》:“《六韬》,钱孝修从宋本影钞。孝修,遵王从子。”昌炽案:孝修一名纯。余所见明修《山谷外集注》,有“虞山钱孝修氏原名兴祖”朱记。又案:钱氏诸子,又有钱天保,字羽王,见赏于宗老东涧,见《海虞诗苑》。《瞿目》:“《陆宣公集》,求赤、孝修递相藏弆,皆有名印。”又有“钱孙临”一印、“鸿蒙”一印。孙临当亦其昆弟行,而鸿蒙其字也。求赤藏书处曰“怀古堂”,即履之筑以奉母者。孝修曰“在兹阁”,瞿氏所藏《十六国春秋略》为其家藏,板心有此三字。 二一二、钱裔肃嗣美 子曾遵王 孙沅楚殷 张灯高宴白门秋,费尽黄金与翠裘。 面肆酒坊论秤买,蜡车障壁杂泥髹。 钱受之《族孙嗣美墓志铭》:“从孙嗣美,好聚书,书贾多挟策潜往。余心喜其同癖,又颇嗛其分吾好也。天启间,官史局,与中州王损仲商订《宋史》,损仲言王偁《东都事略》,藏李少卿家。搜箧中获之,缮写以归。人言嗣美家有宋刻善本,而未信也。辛丑从其子曾见之,刻画精好,阙文具在,则其捐官舍已十有六年矣。嗟乎!以余之于斯文,穷年尽气,搜讨不可谓不力,而宋代遗文,颉颃《长编》者,近在家门而不克知。余之阙漏谀闻,良可以自愧。然王偁之书,仅存于蜡车障壁,人不能举其名氏。是子也。顾独能知而藏之,藏之之久,至身代销沈之后,而余乃始彷徨展玩。伫想于斯人,则古人所谓家有名士三十年而不知者,固未可谓之晚也。嗣美名裔肃,万历乙卯,以春秋举顺天。卒于丙戌岁之十月,年五十有八。子四人,长召亦举于乡,次名,次曾,次鲁。曾好学,藏书益富。” 遵王《述古堂藏书自序》:“余二十年食不重味,衣不完采,摒当家资,悉藏典籍中。如虫之负版,鼠之搬姜,甲乙部居,粗有条理。忆年驱雀时,从先生长者游,得闻其绪论。逮壮有志藏弆,始次第访求,问津知涂,幸免于冥行摘埴。然生平所嗜,宋椠本为最。冯定远每戏予曰:‘昔人佞佛,子佞宋刻乎?’相与一笑,而不能已于佞也。世间聚散何常,百六飙回,绛云一烬,图史之厄,等于秦灰。今吾家所藏,不过一毛片羽焉,知他年不为有力者捆载而去。抑或散于面肆酒坊,论秤而尽,俱未可料。总之不值达人之一哂耳!” 又《寒食夜梦牧翁》诗:“绛云脉望收烬余,湘帙缥囊喜充牣。尽说传书与仲宣,只记将车呼子慎。”自注云:“绛云一烬之后,所存书籍,大半皆赵玄度脉望馆校藏旧本,公悉举以相赠。”吴焯《敏求记跋》:“钱遵王此书成,扃置箧中,出入每自携。灵踪微露,竹垞谋之甚力,终不可见。后典试江左,遵王会于白下,竹垞故令客置酒高讌,约遵王与偕。私以黄金翠裘予传书小史,启鐍,预置楷书生数十于密室,半宵写成,而仍返之。” 《铁琴铜剑楼书目》:“宋婺本《尚书》十三卷,吾邑钱楚殷藏本。楚殷名沅,遵王子也。卷首钤一圆印云:‘传家一卷帝王书’,其珍重如此。”昌炽案:牧翁《遵王四子字序》曰:“东夏字思祚,东镇字思烈,东汉字思光,东表字思勋。”无名沅者,俟考。遵王藏书处曰“也是园”,曰“述古堂”。考陈继儒《妮古录》:“缪贞得宋绍兴丁己邵谔所讲述古图研,因以‘述古’名堂,黄晋卿为记。是‘述古’之名,不始于遵王也。” 又案《士礼居藏书题跋记》:“《汉天师世家》华阳顾氏本,有‘虞山钱曾遵王莪匪楼藏书’十一小字”。其跋《西溪丛语》,自题“贯花道人”,荛翁谓取《龙龛手鉴序》“穿贯线之花”语意。 二一三、陈宏绪士业 江左征尘动鼓鼙,百千纸甲烂如泥。 亦如阴火销磨尽,丹点煤痕满駃騠。 《先正事略》:“陈士业名宏绪,号石庄。父道亨,明兵部尚书。士业性警敏,家集书万卷,昼夜讲肄。以任子荐授晋州牧,谪湖州经历。有《石庄集》、《恒山存稿》、《寒衣集》。” 《石庄集续书目记》:“余以壬戌作《酉阳山房藏书记》,今十五载矣。壬戌以前,舟楫與马无虚岁,所至辄汲汲以访求典籍为首务。在长安四阅月,时阁部院寺暨诸司新志告成,余念《实录》之所未及、《会典》之所未详者,毕载此书,一代之制度条教备焉。属友人遍觅之,仅得《吏部》、《太常》二志。其后四载,舍弟士言官太仆,乃得《太仆志》。又欧逻巴利玛窦、庞迪我辈行西洋历法于中土,徐玄扈相国参验而考定之,著《崇祯历书》,识者叹其奇博,余亦求之未得。云间姜神超入都门,余往晤之,就神超索所钞《文渊阁书目》,神超许以见畀。未数日,而余已策蹇匆匆出春明矣,卒未见《文渊阁书目》为几卷几册也。居南畿最久。盟友王唯士,焦弱侯先生之婿也,属其假先生藏书数种。唯士曰:‘焦氏书誓不以假人,言之无益。’忽一日,过廊下,见有宋江佃《文海》,计一百册,书法工好,装潢精洁。书贾索十金,倾囊仅得三金,客邸无可质贷,翻阅竟日,低徊不舍。已恐书贾见厌,坐所识他贾肆中,托其持至,更翻数过乃去。中间颇得唐宋集十数种,则皆海阳、钱塘之所购也。数载以来,秘本日益以稀,因取壬戌以后所得,汇为《目录》二卷,以续《前目》四卷之后。庶几海宇安恬,烽火渐息,国无枹鼓之惊,身无病魔之苦,幅巾緼袍,消磨岁月于此中,则余生平志愿毕矣。” 《赖古堂尺牍新钞宏绪与栎园书》:“乙酉入山,辇载所藏书不下数万卷。铁骑一为,屯扎于敝居,石河一勺、一粒、一丝、一缕俱尽。而所藏书悉被割剥挦扯,裂作纸甲数千,煤痕丹点,离离駃騠之背,余以支枕藉也。数万缥缃,沦于一旦。平生所辑,有《明文类钞》一书,三十年访求于南北,诗文罗网几尽,今亦付之流水矣。” 黄宗羲《天一阁藏书记》:“江右陈士业颇好藏书,自言所积不甚寂寞。乙巳寄吊其家,其子陈澎书来,言兵火之后,故书之存者,惟《熊勿轩》一集而已。” 《南雷诗历哀陈晋州士业诗》:“南都昔是论文地,携手同寻未见书。销尽故吾阴火力,始留人物岁寒余。两楹阳厌当春老,一帖台安尚夏初。身后只余熊氏集,平生集古竟何如。”自注:“余四月寄书士业,而士业卒于二月。其子陈澍见答,已祇告几筵。”昌炽案:“澍”,《藏书记》作“澎”,未详。 二一四、孙承泽耳伯 梁清标玉立 万卷书侔田氏富,一拳山共米家横。 雕桥退谷相辉映,玉镜蓬壶际圣明。 《颜氏尺牍姓氏考》:“孙承泽字北海,号退谷,山东益都人,顺天上林苑监籍。明崇祯四年进士,国朝历官吏部侍郎。”昌炽案:承泽字耳伯,北海,犹汉人之言“北海孙宾石”,其族望也,颜氏误。 曹溶《万卷堂艺文目跋》:“明宗室藏书,以灌甫宗正为最。孙北海少宰令祥符,就其第钞经注二百余册,载归京师。” 《畿辅通志》:“承泽筑退谷于西山,耄而好学,有明一代典故,尤了如指掌。博古精鉴,一时图书之富,比之宋田氏云。” 《平津馆鉴藏书籍记》:“元板《春秋纂例》有‘北平孙氏研山斋图书’朱文方印。” 《征刻唐宋秘本书例》:“近代藏书,惟北平孙北海少宰、真定梁棠村司农为冠。少宰精于经学,司农富于子集。”昌炽案:棠村,梁相国清标也。相国字玉立,亦号蕉林,直隶真定人。明崇祯癸未进士,国朝官至保和殿大学士。精于鉴赏,所藏法书名画甲天下,刻《秋碧堂法帖》。 竹垞有题王维《伏生图》云:“庚戌观于北平孙侍郎蛰室,既而归于棠村梁相国。知二公同乡同官,赏鉴亦略同也。” 翁方纲《复初斋诗集蕉林书屋图,乔莱为棠村作》:“项家蕉窗梁蕉林,图书之富甲古今。蕉窗图画我未见,蕉林有此清且深。作图者谁乔白田,棠村弟子馆阁贤。一时文儒盛簪绂,相过鉴赏追联翩。苍岩印记卷对启,秋碧堂帖工初镌。风清日朗暴秋午,蓬壶玉镜披暄妍。”又云:“蕉林书目已不存,燕南石墨裒何人?诸老笑谈皆典故,画者安得传精神。焚香展轴嗟李寅。”自注:“又一幅,广陵李寅为棠村画,题云:‘朝堂暇,归书屋,展古画,修闲福。’” 又《恽南田蕉林书屋图》:“槜李纪蕉窗,梁家轴又双。谁能恽格似,气合李寅降。” 何绍基《东洲草堂》:“真定方梁氏蕉林书屋,晤石川司马。老屋仅存,收藏久匮,尚余《蕉林书屋图册》廿四幅耳。慨而有作。圣人龙兴大涵育,先代儒臣悉甄录。近几文藻数谁家,梁氏雕桥孙退谷。买书日下海王村,近接孙公前后园。少宰风流零落尽,西山子姓几人存?真定梁家经世变,名山别墅仍幽倩。”又云:“梅村昔赋雕桥庄,君恩世泽纷铺张。但知蝉冕百年盛,岂识芸签亦叶香。”自注:“石川为蕉林元孙。” 二一五、曹溶洁躬 一纸书传鉏菜翁,山潜冢秘与人同。 古人慧命从今续,尽向金陀拜下风。 《鹤征前录》:“曹溶字洁躬,又字秋岳,号倦圃,浙江秀水人。崇祯丁丑进士,仕至御史。入国朝,历户部侍郎,出为广东布政使,左迁山西阳和道。著《静惕堂集》。” 《槜李诗系》:“溶晚年自号‘鉏菜翁’,筑室范蠡湖,颜曰‘倦圃’。” 朱彝尊《倦圃图记》:“倦圃在范蠡湖之滨,宋岳珂倦翁尝留此著书,所谓金陀坊是已。地故有废园,户部侍郎曹先生洁躬,治之以为别业。聚文史其中,暇则于宾客浮觞乐饮。以‘倦圃’名者,盖取倦翁之字以自寄也。” 《池北偶谈》:“曹侍郎秋岳,好收宋元人文集。尝见其《静惕堂书目》,所载宋集,自柳开《河东集》已下凡一百八十家;元集自耶律楚材《湛然集》已下一百十有五家。可谓富矣。” 《静惕堂集流通古书约》:“自宋以来,书目十有余种,其书十不存四五,非尽久远散佚也.不善藏者,护惜所有,以独得为可矜,以公诸世为失策也。藏书家当念古人竭一生心力,辛苦成书,渺渺千百岁,崎岖兵攘、劫夺之余,仅而获免,可称至幸。又幸而遇赏音者,知蓄之珍之,谓当绣梓通行,否亦广诸好事。何计不出此,使单行之本,寄箧笥为命,稍不致慎,形踪乖绝。自非与古人深仇重怨,不应若尔。然其间有不当专罪吝惜者,时贤解借书,不解还书,改一瓻为一痴,见之往记。即不乏忠信不欺之流,书既出门,舟车道路,遥遥莫定,或僮僕狼藉,或水火告灾,时出意料之外,不借未可尽非。今酌一简便法:彼此藏书家各就观目录,标出所缺者,先经,次史,次文集,次杂说,所著门类同,时代先后同,卷帙多寡同,约定有无相易,则主人自命门下之役,精工缮写,校对无误,一两月间,各齎所钞互换。此法有数善,好书不出户庭也,有功于古人也,己所藏日以富也,楚南燕北皆可行也。敬告同志,鉴而听许。或曰,此贫者事也。有力者不然,但节讌游玩好诸费,可以成就古人,与之续命。出未经刊本,寿之梨枣,始小本,讫巨编,渐次恢扩,四方必有闻风接响,以表章散帙为身任者。山潜塚祕,羡衍人间,余矫首跂足俟之矣。”其藏印曰“两河使者”、曰“白学先生”、曰“鉏菜翁”,又有“槜李”圆印,“秀州”胡卢印,并见《式古堂书画考》。 卷四 二一六、周亮工元亮 子在浚雪客 梨庄本本尽精良,观宅何尝非吉祥。 务抑轻华存微尚,好嘘嘉种为寒香。 《明代名人尺牍小传》:“周亮工字元亮,号栎园,又号减斋。明崇祯庚辰进士。国朝户部右侍郎。革职。康熙初复佥事,历江安督粮道。好古图史书画,有《读画录》、《印人传》、《字触》、《书影》、《闽小记》、《赖古堂诗文集》等书。”又“周在浚字雪客,亮工长子,官经历。有《云烟过眼录》、《晋稗》、《梨庄集》、《秋水轩集》。” 《赖古堂诗集自序》:“褎庵瞀公,自称曰笠僧,人率称曰栎下生。本豫章人,籍大梁,然公实生梁秣陵。公生于壬子四月七日,眉长垂颊,人又呼之为长眉公。所著《同书》四卷、《盐书》四卷、《湘编》四卷、《字触》一卷、《诗人传》三卷、《赖古堂文选》十卷,皆次第行世。” 《鸥陂渔话》:“《因树屋书影》述其先人作观宅四十吉祥相,其第二条‘架上无整齐书’注云:‘本本精良,一一完善,手且未触,目于何有?但观架中,便知腹中。’此为藏书而不读者痛下针砭。然余谓真能读书者,必能珍护,若但如栎园所云,适足启子弟轻亵简编之恶习,岂雅人深致哉!” 《征刻唐宋秘本书例》:“大梁周子梨庄,栎园司农长公。司农世以书为业,嘉、隆以来,雕板行世,周氏实始其事。游宦所至,访求不遗余力。闽谢在杭先生,万历中钞书秘阁,后尽归司农。而遭患难,数世所积,化为乌有,独此缮写秘本二百余种,梨庄竭力珍护,岿然独存。”又朱彝尊启:“黄子俞邰,周子雪客,藏书累叶,手泽犹新。玉笈缥缃,不减李邺侯之架;御书炳焕,何殊孙长孺之楼。 又张芳《论略》:“黄、周两君秘集,惟唐沈下贤、宋柳仲涂、金赵闲闲先列数种,其余经史逸册、有裨名教者,冀公之当世,略存微尚,稍抑轻华。”又云:“吾党平时,眷念前人之著述,而不可必得;一闻跫音于空谷,遂嘘嘉种为寒香。” 二一七、黄宗羲太冲 不沾学究头巾气,不堕支那文字禅。 辛苦奚囊遍南北,馋鱼更上海东船。 全祖望《梨洲先生神道碑》:“公讳宗羲,字太冲,海内称为梨洲先生。浙江绍兴府余姚县黄竹浦人也。忠端公尊素长子。公愤科举之学,思所以变之。既尽发家藏书读之,不足,则钞之同里世学楼钮氏、澹生堂祁氏,南中则千顷斋黄氏、吴中则绛云楼钱氏。穷年搜讨,游屐所至,遍历通衢委巷,搜鬻故书;薄暮,一童肩负而返,乘夜丹铅。次日复出,率以为常。”又云:“公晚年益好聚书,所钞自鄞之天一阁范氏,歙之丛桂堂郑氏,禾中倦圃曹氏,最后则吴之传是楼徐氏。然尝语学者曰:‘当以书明心,无玩物丧志也。’” 又《附记》云:“公有《日本乞师记》,但载冯侍郎京第乞师始末而已,无豫。乃《避地赋》则有曰:‘历长崎与萨斯玛兮,方粉饰夫承平。招商人以书舶兮,七昱缘于东京。’是公尝偕冯东行,而后讳之。”昌炽案:“昱缘”疑“略录”之讹,不敢辄改。 《南雷诗历》有《移居诗》云:“不为安床席,先遗百本书。推寻如逋寇,断烂恨谗鱼。”又《偶书》第五首云:“书院讲章村学究,支那语录莽男儿,蓦然跳出两般外,始有堂 堂正正旗。” 《曝书杂记》:“黄百家《当箕初稿》有《续钞堂书目序》,言梨洲保护藏书于兵火之中,道虽穷而书则富。”昌炽案:百家,梨洲子也。 二一八、吴之振孟举 此是南雷都讲地,满村黄叶语溪湾。 他乡寒故终须别,三载皋比返蕺山。 《嘉兴府志》:“石门吴之振,字孟举,以贡授中书,有《黄叶村庄诗文集》。” 黄宗羲《天一阁藏书记》:“甲辰馆语溪,槜李高氏以书求售二千金,大略皆钞本也。余劝吴孟举收之。余在语溪三年,阅之殆遍,此书固他乡寒故也。” 《曝书杂记》:“黄叶村庄,石门吴孟举藏书处。全谢山谓:‘祁氏旷园之书,精华归于南雷,奇零归于石门。’即指孟举也。”昌炽案:石门指吕庄生留良,非孟举也。南雷讲学石门时,与庄生合得祁氏书,见全谢山《小山堂祁氏遗书记》。 《池北偶谈》:“石门吴孟举刻《宋诗钞》百数十家,多秘本,盖与其县人吕庄生两家所藏本。而颍滨、南丰尚不及载,则未刻尚多也。吴为予言,唐樊宗师,宋二刘公是、公非集,其家皆有之。” 《天禄琳琅》:“明刻《唐人万首绝句》,吴孟举藏书,有‘延陵季子’朱记。” 二一九、吕留良庄生 子葆中无党 可怜坊社但狺狺,心学姚江竟反唇。 觑破东书堂内案,不禁齿冷到光轮。 全祖望《小山堂祁氏遗书记》:“吾闻澹生堂书之初出也,其启争端多矣。初,南雷黄公讲学於石门,其时用晦父子俱北面执经,已而以三千金求购澹生堂书,南雷亦以束修之入参焉。交易既毕,用晦之使者中途窃南雷所取卫湜《礼记集说》、王偁《东都事略》以去,则用晦所授意也。南雷大怒,绝其通门之籍。用晦亦遂反而操戈,而妄自托於建安之徒,力攻新建,并削去蕺山学案私淑,为南雷也。近者石门之学,固巳一败涂地。然坊社学究,尚有推奉之者。弟子之称,狺狺於时文批尾之间。岂知其滥觞之始,特因澹生堂数种而起,是可为一笑者也。然用晦所藉以购书之金,又不出自己,而出之同里吴君孟举。及购至,取其精者,以其余归之孟举,於是孟举亦与之绝交。是用晦一举而既废师弟之经,又伤朋友之好,适成其为市道之薄,亦何有於讲学也。”昌炽案:用晦姓吕氏,原名光轮,改名留良,字庄生,用晦其号,又号晚村。子葆中,字无党。《义门弟子姓氏录》有晚村孙吕懿历,字敬授。 吕庄生《得山阴祁氏澹生堂藏书三千余本示大火》:“阿翁铭识墨犹新,大担论筋换直银,说与痴儿休笑倒,难寻几世好书人。宣绫包角藏经笺,不抵当时装订钱,岂是父书渠不惜,只缘参透达摩禅。”原注:“祁氏参临济宗。” 《拜经楼藏书题跋记》:“《穆和斋集》有‘吕氏藏书’、‘耻斋’二图记。” 又:“《鲁斋遗书》有‘不远复堂’、‘难得几世好书人’、‘无党’、‘耻斋’诸图记。” 又《读书敏求记》谷林先生跋云:“雍正甲辰,蝉花居士取御儿吕氏明农草堂善本手校。” 《持静斋书目》:“《鸿庆居士集》,旧钞本有‘御儿吕氏讲习堂’印。”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小畜集》,吾研斋补钞,留字皆缺最後一画,吕无党手钞也。又《栟榈集》,赐书楼蒋氏藏吕无党钞本,谨慎之至,於漫灭处皆以细笔画识之,以存其真。”昌炽案:余见钞本《洪文惠集》,留字亦缺末笔,有蒋子宣跋。知吾研藏书散後,皆归蒋氏。蒋,吾郡藏书故家,所谓赐书楼也。 二二○、冯文昌研祥 江立玉屏 韩泰华小亭 吴越野民清旷域,缥带芸签忆赵侯。 从此人家添小印,不当帖尾便书头。 《杭郡诗辑》:“冯文昌字研农,嘉兴诸生。有《吴越野民集》。”注云:“研祥为司成开之孙,以次子褎仲赘与栖里沈氏,遂徙家依之。” 江藩《金石录跋》:“研祥收藏甚富。得右军《快雪时晴》真迹,因筑快雪堂于西湖之孤山。自嘉禾移居武林,遂为杭人焉。” 《读书敏求记》:“《金石录》,吾友冯研祥有不全宋椠本,刻一图记曰‘金石录十卷人家’,长笺短札,帖尾书头,每每用之,亦艺林中一美谈也。” 《淮海英灵集》:“江立字玉屏,号云溪,旧居杭州,移籍仪征。有宋版《金石录》,因题其斋曰‘金石录十卷人家’,著《小齐云山馆诗钞》。” 张燕昌《刻印跋》:“冯研祥《金石录》,今为玉屏先生所有。珍重视余,余为用飞白书刻印以赠,艺林中又增一段佳话矣。”昌炽案:是书后归赵晋斋魏。复相继为阮文达、韩小亭所得。今藏座主潘文勤师滂喜斋。韩名泰华,浙江仁和人,官潼关道。晚年侨居金陵,筑玉雨堂,藏书甚富。有元人集百余家,皆传钞精本,或《四库》所无,而元刊仅存者。尝欲辑《元文选》,以十家作一集。道光庚戌,首集既成,即毁于兵。其所著《无事为福斋随笔》云:“《金石录》明以来多传钞,惟雅雨堂刻之。阮文达有宋椠本十卷,即《敏求记》所载者。文达自抚浙至入闽,恒携以自随。一日书贾来售,惊喜若狂,余得之,亦刻‘金石录十卷人家’小印。”又考翁苏斋诗:“阮公积古迈欧赵,苏斋快与论墨缘。恰逢叶子仿篆记,宛如旧石冯家镌。”又云:“叶子篆样又摹副,其一畀我苏斋筵。”则翁、阮二家亦有此印也。曩年假馆滂喜斋,文勤师尝出以相示。有“冯文昌印”、“字研祥”、“冯氏三余堂收藏”、“冯子元家藏印”、“平安馆印”五朱记。其余各家题词图记,充然满幅,洵惊人秘笈也。 又案:《天禄琳琅续编》:“《分类补注李太白诗》,元万玉堂刊,冯氏藏本,有‘冯氏图书’、‘冯印文昌’、‘文字之祥’、‘文字之祥君家其昌’、‘冯氏三余堂收藏’、‘快雪堂图书印’、‘茅斋玩赏’、‘清旷之域’、‘茅屋纸窗笔精墨妙’诸印。” 二二一、叶奕林宗 子裕祖仁 童子敲门送赫蹄,篝灯未罢已鸣鸡。 巫阳忽下申生驾,自古厉阶煽艳妻。 《读书敏求记》:“吾友叶林宗,笃好奇书,搜访不遗余力。每见案头一帙,必假归躬自缮写,篝灯命笔,夜分不休。我两人获得秘册,即互相传录,虽昏夜叩门,两家童子闻声知之,好事极矣。林宗殁,余哭之恸。为文以祭之曰:‘昔我与君,定交杵臼,奇文同赏,疑义相剖。’又曰:‘垫巾步屧,频烦往来,尺蹄问字,一日几回。’君亡来三十余年,遍访海内收藏家,罕有如君之真知真好者。每叹读书种子几乎灭绝矣。” 《七十二峰足征集》:“叶奕字林宗,好学多藏书,名与石君上下。子祖德、祖仁,皆少有才名。林宗后娶妻,二子俱失爱,以忧死。士论少之。”又:“叶修字祖德,林宗长子,与弟祖仁迭为酬唱。名其集曰《华萼集》。”又:“叶裕字祖仁,林宗次子,右手骈指,自称枝指生。游钱牧斋、陈确庵之门。以后母故,失爱于父,郁郁以死,年止二十五。虞山陆岂凡,好道志怪之士也。庚子岁四月九日,去祖仁之亡将期年矣,岂凡于紫雪坛扶乩,忽飞笔书‘远山微抹送横波,细骨轻躯艳绮罗’云云,题‘鬼仙叶祖仁作’。林宗宝藏其笔,以为真。申生、伯奇,千古同声一哭。” 《爱日精庐藏书志》:“《孙觌大全集》,叶石君跋:‘此书为从兄林宗借去几十年矣。乙巳之春,林宗卒,为之整书,始得检归。’” 《皕宋楼藏书志》:“《沈下贤集》,叶石君跋:‘崇祯戊寅得《沈亚之集》,为林宗乾没。近来林宗物故,书籍星散,宋元刻本,尽废于狂童败妇之手。予生平不欺其心,自信书籍必不若林宗死后之惨。’”昌炽案:《沈下贤集》,今在常熟瞿氏。林宗自跋,题:“崇祯四年冬十一月,记于虞山之毖室。” 又《士礼居藏书题跋记》:元本《金石例》有跋,题:“顺治乙未夏五月,雨窗支指生叶裕。” 二二二、叶树廉石君 金庭玉柱太湖东,述古精严未许同。 石癖书淫成底事,驱鸡牧彘作冬烘。 徐乾学《叶石君传》:“叶石君者,隐君子也。性嗜书,世居洞庭山中。尝游虞山,乐其山水,因家焉。所至秘聚书,常损衣食之需以购书,多至数千卷。会鼎革兵燹,尽亡其赀财,独身走还洞庭。其乡人相与劳苦,石君频蹙曰:‘赀财无足言,独惜我书耳!’乡人皆笑之。已复居虞山,益购书,倍多于前。石君所好书与世异。每遇宋元钞本,虽零缺单卷,必重购之,世所常行者勿贵也。其所得书,条别部居,精辨真赝,手识其所由来,识者皆以为当。有三子,时诫之曰:‘若等无务进取,但能守我书读之足矣。’年六十七,卒于家。石君既殁,而乡人益思之,以为王君公、仲长子光流亚也。其友黄仪子鸿尝为予言,因为之传。石君名树莲,尝为邑诸生,已而弃去。石君其字也。” 《藏书记要》:“余见叶石君钞本,校对精严。钱遵王书籍装饰虽华,不及也。”又云:“石君所藏书,皆手笔校正,博古好学,称为第一。叶氏之书,至今为宝,好古同嗜者赏识焉。” 《七十二峰足征集》:“何义门侍讲,亦最喜石君所阅书,谓考订精审,评骘古今,源流了然,别具手眼。一时好事者,因义门之言,争购其书。于是朴学斋所藏,不胫而走。” 石君《独居咏怀》诗:“茅斋却无机,驱鸡与牧彘。”又《和秋日言怀》诗:“《鲁论》半编囊底在,村中只指是蒙师。”昌炽案:石君《金石文随录》手稿六册,何梦华藏,见《竹汀日记》。临川李氏所藏《宋拓罗池庙碑》,即其家本,有石君题字。石君一名万,树廉之廉,亦作莲。其藏书跋多题“南阳毂道人”,或题“南阳道毂”。其印曰“朴学斋”、曰“归来草堂”、曰“金庭玉柱人家”。 二二三、张拱端孟恭 浅草江南绿未深,太原公子裼裘临。 橐金半入名山藏,一片孤云万里心。 钱受之《张孟恭江南草序》:“孟恭晋产居吴,游必就士,横经藉史,好学深思。” 《爱日精庐藏书志》:“《汗简》七卷,陈氏鸿跋曰:‘崇祯辛巳,余读书于吴门维斗师之古柏轩。秋日,同张孟恭至城隍祠右古书籍铺中,见此《汗简》,狂喜欲舞,急解金购归。’后冯己苍假来钞得,余于庚寅从己苍借钞。” 又:“《会昌一品集》,有题字曰:‘崇祯庚辰冬十月名山藏收藏。’又叶石君手识曰:‘戊子年夏,假得太原张孟恭所藏。’”昌炽案:《苏州府志艺文类》:“国初有张拱端《孤云集》,诗一万首。山西人,寓吴中。”必其人也。又案:渔洋《感旧集》,有赵瑾懿侯《岁暮至临安留别张孟恭、叶祖仁》诗。瑾为山西太原人,而集中又有《虎丘月夜》、《苏州清明》二诗,则是与孟恭同里而同为寄公于吴。祖仁为林宗之子,与冯己苍、叶石君皆富收藏。孟恭并与之友,则其风尚可知矣。 二二四、朱之赤卧庵 潦草医方废历堆,不教空手宝山回。 一尊敬为西昆寿,崩角完时倒旧醅。 《楹书隅录》:“影宋精钞《西昆酬唱集》二卷,毛斧季跋云:‘甲辰之月,同叶君林宗入郡访朱卧庵之赤,其榻上乱书一堆,大都废历及潦草医方。残帙中有缮整一册,抽视之,乃《西昆酬唱集》,为之一惊。卷末行书一行云:“万历乙丑九月十七日书毕。”下有“功甫”印,乃钱功甫手钞也,因与借归。次日林宗入城,喧传得此,最先匍匐而来者,定远先生也,仓忙索观。陈书于案,叩头无数,而后开卷。朗吟竟日,索酒痛饮而罢。’”昌炽案:《天禄琳琅》,《道命录》及明板《水经》、《山海经》合刻,皆有朱卧庵收藏记。《皕宋楼藏书志》,《愧郯录》亦有“朱卧庵”、“朱之赤”印记。 周季贶云:“卧庵著名于治、熙时,彭躬庵为撰母夫人墓志,称其学问渊雅,通天文术数,亦一奇士也。” 《天禄琳琅续编》:“《自警编》有‘朱印之赤’、‘卧庵’、‘朱卧庵收藏印’、‘狂奴’、‘正气堂’、‘三天谪吏’、‘烟云逸叟’各朱记。” 二二五、蒋琦绚臣 蒋玢絅臣 枫山金泽两官库,金刚佛子文识房。 半是中华流落出,海天如镜估帆张。 《经籍访古志》:“《通志》二百卷,明万历十七年刊本。枫山官库藏,有‘蒋琦之印’、‘绚臣父’二印。序目有‘闽中蒋氏三径藏书’、‘蒋绚臣曾经秘藏’二印。”又:“《文选》袁褧刻本,卷首有‘是书曾藏蒋绚臣家’印。”注:“六源宏贤所藏《唐人小说》,亦有蒋绚臣藏书印。” 《皕宋楼藏书志》:《鹤田蒋先生文集》,有蒋氏手跋曰:“此集为杨文敏公家藏。徐兴公先辈得之于建宁书肆,绚臣玢识。”昌炽案:滂喜斋藏《存复斋集》,有顺治丙申蒋玢手跋,又有“蒋玢”及“絅臣珍藏图书”二印,琦字绚臣,玢字絅臣。陆氏又合为一,俟考。 二二六、张隽文通 参阅名登野史亭,谤书酷甚腐迁刑。 空王难赎多生劫,碧血湖堤走鬼磷。 陆心源《明钞春秋纂言跋》:“每册有‘张隽之印’。案隽字非仲,吴江人,一名僧愿,又字文通。楼居积书甚富,手录者千余卷,拥列左右。南浔庄廷鑨聘修《明史》,为作有明理学诸儒传,其稿别行,名《与斯集》。史案未发,自知其非,逃于僧舍。年已七十,后于潘柽章、吴炎诸人同伏法于杭州。著有《西庐诗草》四卷,见《南浔镇志》。” 杨凤苞《记庄廷鑨史案本末》:“廷鑨以朱文肃公《史概》稿本,续纂天启、崇祯两朝,名曰《明书辑略》。吴江张隽名在参阅中,凌迟死。” 《平津馆鉴藏书籍记》:“《唐鉴》二十四卷,有‘张隽一字文通’印。” 《铁琴铜剑楼书目》:“《朱庆余诗集》一卷,卷首有‘张隽之印’、‘字文通’诸朱记。” 二二七、顾苓云美 花雨生公旧讲台,一牛鸣地草堂开。 云阳文字归残劫,断瓦墙阴长绿苔。 钱受之《顾象垣墓志铭》:“长洲顾君,讳维鼎,字象垣,以己亥四月十七日卒。长子苓。” 《元和县志》:“顾苓字云美,潜心篆隶,凡金石碑版及鼎彝款识、虫鱼科斗之书,皆能诵之。居虎丘山塘,萧然敝庐。中悬思宗御书,时肃冠再拜,欷歔太息。” 《苏州府志》:“塔影园在虎丘便山桥南数武,文肇祉所筑。后顾苓云美居之,更名云阳草堂。又有室曰‘松风寝’。” 钱受之《云阳草堂记》:“顾子云美,卜居于云岩之阳。读书尚志,抚今怀古。读《后汉书宣秉传》,论其世而知其人,穆然太息。颜其三间之屋曰‘云阳草堂’。”又云:“云美之居,去云岩一牛鸣地。入寺门,平石穹然,晋生公说法处也。”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林和靖诗集》,余向于郡故藏书家得一钞本,云是顾云美手钞,珍藏之。” 《铁琴铜剑楼书目》:“《隶续》,顾云美氏手钞,有‘塔影园客’朱记。”又:“《石刻铺叙》,义门得诸塔影园顾氏。” 二二八、顾湄伊人 君如坡老爱陶潜,何似老苏爱织帘。 为访河东三箧去,渡江昨衣宿苍蒹。 《国朝诗人征略》:“顾湄字伊人,江南太仓人。有《水乡集》。” 《江南诗征》:“湄本惠安令程新子,新与顾梦麟善,梦麟无嗣,幼鞠湄,遂姓顾氏。”注:“伊人为织帘先生之子,又杰出于确庵之门。”昌炽案:织帘,顾先生麟士也。确庵,陈先生瑚也。 钱受之《陶庐记》:“顾子伊人得宋刻苏长公所书《陶渊明集》,藏弆斋中,晨夕吟讽,名其处曰‘陶庐’。” 《读书敏求记》:“《陶渊明集》十卷,娄江顾伊人藏弆宋椠本。颜其读书处曰‘陶庐’,而请牧翁为之记。伊人交余最厚,真所谓兄弟也,但各姓耳。见余苦爱《陶集》,遂举以相赠。丙午丁未之交,余售书季沧苇,是集亦随之而去。沧苇没,书籍散入云烟过眼录矣。伊人前年渡江,念《陶集》流落不偶,访求得之,持归示余。河东三箧,亡来已久,一但顿还旧观,展卷相向,喜可知也。予畀之牧翁《陶庐记》手稿,俾揭之简端,以见我两人郑重其书,互以藏之外府为快。视世之借书为一痴者,其度量相越岂不远哉!”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宋刻《唐求诗》有‘陶庐顾湄之印’。” 二二九、季振宜诜兮 写韵楼高敞绮窗,旋风叶叶卷成双。 沧洲一卧何时起,善本连舻尽过江。 《天禄琳琅》:“《毛诗》二十卷,季振宜藏书,有‘宋本’椭圆印。振宜字诜兮,号沧苇,扬州泰兴人。顺治丁亥进士,授兰溪令,历刑、户两曹,擢御史。” 《读书敏求记》:“吴彩鸾书《切韵》,余从延令季氏曾睹其真迹。逐叶翻看,展转至末,仍合为一卷。张邦基《墨庄漫录》云:‘旋风叶’者即此。真旷代之奇宝,因悟古人玉躞金题之义。《唐六典》所以有熟纸、装潢匠之别也。自北宋刊本行世,而装潢之技绝矣。余幸遇此《韵》,得觏唐时卷帙旧观。季氏零替,不知归之何人,惜哉!” 黄丕烈《季沧苇书目序》:“沧苇书目载宋元板刻以至钞本,几于无所漏略。余阅《述古堂藏书目序》,有云:‘举家藏宋刻之重复者,折阅售之泰兴季氏。’是季氏书半出钱氏,而古书面目较诸钱氏所记更详。今沧苇之书已散失,每从他处得之。证诸此目,若合符节。方信藏书不可无目,且不可不载何代之刻、何时之钞,俾后人有所征信也。”昌炽案:《天禄琳琅》又载宋版《文选》、明板《长庆集》,皆有沧苇“吾道在沧洲”朱记。又《追昔游诗》,季沧苇藏,有“柱下史”方印。又明刻《元丰类稿》,有“得知千载外,正赖古人书”十字长印,与“季振宜藏书”印均在序首,疑亦季氏所钤也。 二三○、孙潜菣园 洞庭波兮渺愁予,故人来自碧山居。 香山海岳云林笔,价重人间未见书。 《吹网录》:“《避暑录话》,世传惟《稗海》、《津逮》两本。曩闻郡中某氏藏有二本,一为孙潜夫依旧钞善本手校于《稗海》本上,一为钞本而未校者。余曾借得未校之本,有黄荛翁跋,谓自序一篇,商毛二刻所无,孙氏据旧钞本补入。似即黄氏录孙潜夫本也。”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唐僧《宏秀集》,孙潜夫藏本。” 《铁琴铜剑楼书目》:“《五代史阙文》,孙潜夫钞,卷末记云:‘辛酉夏六月借黄俞邰钞本一勘。’”又:“《江文通集》,有‘孙潜之印’、‘孙二酉珍藏’诸朱记。”昌炽案:全谢山校《水经注》,一为孙潜夫本,谢山跋云:“予游吴下,问诸后进,莫知潜夫之本末者矣。潜夫名潜,字菣园,一字节生,又曰知节君。”又附录潜夫跋云:“康熙丁未十一月十八日,从叶石君处借得清常道人三校本一勘,又用柳大中家钞宋本再勘。是日石君从洞庭来,述山中所闻见。如李龙眠之马,米元章楷书《宝章待访录》,其所见也;白乐天手写《金刚经》一行一楷,《赵韩王家谱》,张循王铁券,倪云林手书所著《江南词》,其闻而未见者也。” 二三○、翁澍季霖 子校秀升 栻犹张 七十二峰缥缈间,具区烟水碧潺潺。 明怀余韵宛然在,江月松风见一斑。 《七十二峰足征集》:“翁澍字季霖,博古嗜学,不求仕进,自号胥母山人。搜罗湖山名胜、人文事迹为《具区志》。”又翁校字秀升,季霖长子,县诸生。”又:“翁栻字犹张,少从金耿庵先生游。酷嗜藏书,玉峰徐司寇、苏城顾惟岳、陆其清两家宋元钞本,皆乞借钞,字画端楷,题识岁月于后。作诗八卷,曰《钓采吟》。”昌炽案:抱经堂书贾陈某,曾以旧钞《江月松风集》求售。后有跋云:“钱思复手稿,好事家装裱成册,钱罄室、曹秋岳先生收藏,秋岳亡后,伯兄驾征于金阊见之,倾囊得归。此本乃余手钞,校对独细。惜有阙落,无从考补,至字画间有舛误,亦从阙疑。大抵古人手笔,当仍其旧,不可妄以己意增损也。康熙丙寅季秋之十三日,东洞庭山又张翁栻识。”下有“栻翁”、“又张”、“南陔”三印。又题云:“旁有朱字,乃录金亦陶夫子所改。”又《补题竹西居士图》诗一首后注云“从金迂斋夫子处钞来。”据此,则犹张实为金侃弟子,《足征集》以为从金耿庵游,误也。 又按《太湖备考》云:“翁澍与下堡金侃交最善,延至家塾,商榷古今。”栻为澍子,亦陶为耿庵先生子,侃尚及与澍交,则栻不及事耿庵明矣。校为澍长子,则栻跋中所称伯兄驾征,当是其号。栻有《同伯兄驾征自横塘返山》诗二首,见《足称集》。 二三一、王文简士祯 骨董僧寮列肆庞,碎铜玉石斗鸡缸。 不堪重到慈仁寺,寂寞双松护碧幢。 《昭代名人尺牍小传》:“王祯字贻上,号阮亭,自号渔洋山人,新城人。顺治乙未进士,官至刑部尚书。乾隆间补谥文简。” 朱彝尊《池北书库记》:“池北书库者,今少詹事新城王先生聚书之室也。新城王氏,门望甲齐东。先世遗书不少,然兵火散佚者半。先生自始仕迄今,目耕肘书,借观辄录其副。每以月之朔望玩慈仁寺日中集,奉钱所入,悉以购书。盖三十年而书库尚未充也。” 《古夫于亭杂录》:“昔在京师,士人有数谒予而不获一见者。以告昆山徐尚书健庵,徐曰:‘此易耳,但值每月三五,于慈仁寺市书摊侯之,必相见矣。’如其言,果然。庙市赁僧廊地鬻故书,小肆皆曰摊也。又书贾欲昂其直,必曰‘此书经新城王先生鉴赏者’。鬻铜玉器,则曰‘此经商邱宋先生鉴赏者’。士大夫言之辄为绝倒。” 《藤阴杂记》:“孔东塘尚任《燕台杂兴》云:‘弹铗归来抱膝吟,侯门今似海门深。御车扫径皆多事,只向慈仁寺里寻。’注云:‘渔洋龙门高峻,人不易见,每于慈仁庙市购书,乃得一瞻颜色。’” 《居易录》:“余官都下二十余载,奉钱之入,尽以购书。尝冬日过慈仁寺,见《尚书大传》、朱子《三礼经传通解》、荀悦、袁宏《汉纪》,欲购之。异日侵晨往索,已为他人所有,归来怊怅不可释,病卧旬日始起。古称书淫书癖,未知视予何如?自知玩物丧志,故是一病,不能改也。亦欲使吾子孙知之。” 二三二、张惟赤 子囗(月告)小白 孙芳湄葭士 曾孙宗松 宗囗(木肃) 载华 柯 玄孙鹤徵 张培元江亭 盐官城畔螺浮宅,月落乌啼唤奈何。 欲续清河书画舫,图书松下已无多。 吴骞《涉园修禊记》:“涉园在海盐县城南三里,故给谏螺浮张先生所创,志称乌夜村故址也。亭池林木之胜,甲于东南,而主人醧舫雅好事。岁甲寅暮春之初,醧舫招同人修永和故事,余为之记。” 《皕宋楼藏书志》:“《圣宋文选》,吴骞跋曰:‘鲍以文言海盐张皓亭主政藏有影宋本。甲寅秋,偕陈君仲鱼访张子醧舫于涉园。主人贤而好客,示以秘藏诸籍。获观是书,真生平大快也。’” 《两浙輶轩录》:“张柯字晋樵,一字东谷,海盐人。官杭州府训导。著《攓云楼诗稿》。汪家穀曰:‘张氏为浙西望族,其先螺浮先生以给谏起家,城南乌夜村有涉园,其别业也。学博与朱笠亭、陆太冲辈日坐啸其中。图书彝鼎,望而知为故家物。’”又:“张宗松字青在,一字楚良,又字蠖庐,海盐人。著《寒坪诗钞》。杨秉初曰:‘君性耽吟咏,家富藏书,鉴别最精。’” 《楹书隅录》:“宋本《源流至论》,有‘涉园主人鉴藏’、‘古盐张氏小白珍藏’、‘古盐涉园张氏守白斋珍藏书画之章’各印。” 《铁琴铜剑楼书目》:“《山谷刀笔》,有‘张载华’、‘芷斋图籍’、‘古盐张氏松下图书’朱记。”又“《乐静集》,有‘海盐张氏研古楼藏书’及‘芷斋图籍’二朱记。”又:“《拾园张氏书目》四册,不著书籍原委,但列第几架、第几层、某函、某书而已。”昌炽案:旧在京师,顺德龙伯鸾凤镳以所藏吕无党手钞《后村集》见示,有“古盐张氏”及“宗囗(木肃)咏川”诸朱记。皕宋藏书《陆宣公集》有“张载华”、“佩蒹”诸印。张氏藏印,诸家著录数见不鲜,顾其世系未能详也。宣统纪元之岁暮,重雕此集至第四卷。张鞠生农部元济自沪上寓书来,云螺浮给谏是其先德,以涉园世系见示。始知螺浮先生名惟赤,顺治乙未进士,刑科给事中。长子?(月告),号小白,别号皜亭,康熙壬子举人。有三子,长芳溶早逝,以弟子宗松为嗣。次芳湄号象贤,一字葭士。宗松即其次子,号青在,又号寒坪。著有《扪腹斋诗钞》,即农部之六世祖也。第五子曰宗柟,号吟庐,别号含厂,著有《带经堂诗话》。第六子曰宗囗(木肃),号咏川,一号思岩。第八子曰载华,号佩蒹,一号芷斋。柯字晋樵,一字东谷,葭士弟芳潢之子也。鸥舫名鹤徵,佩葭之长子。以诸家书目藏印证之,世德清芬,若合符节。螺浮先生为王文简同年进士,宜次其后。是卷缮刻至叶石君一首,而农部函适至,犹及改纂。不先不后,若有天幸,岂非先哲有灵,有以牖启之乎!附志于此,以箴前阙,亦农部君志也。岁在庚戌元日,缘裻记。又案:《嘉兴府志》:“平湖张培元,字江亭,监生。好书,购宋元本千卷。”《持静斋书目》:《金陀粹编》,卷首有“张培源”、“江亭氏”诸印。即其人也。但元作源为异。 二三三、宋荦牧仲 子筠兰挥 天赐蒲陶出禁厨,不将薏苡当明珠。 苏诗精似吴兴刻,断鹤何须浪续凫。 《先正事略》:“宋荦字牧仲,号漫堂,河南商丘人。大学士康公权子也。以大臣子列宿卫,官至江苏巡抚、户部尚书。子至字山言,癸未进士,授编修,浙江提学道。著有《纬萧草堂诗集》。筠官检讨。 沈文悫《奉天尹宋公墓志铭》:“公讳筠,字兰挥,号晋斋。既冠,捷南宫,由江西藩司晋奉天府尹。” 朱彝尊《西陂记》:“宋公怀童时钓游之所,思筑圃曰西陂,命禹鸿胪之鼎作《西陂鱼麦图》,取元结诗句,冀归老于江湖也。天子书‘鱼麦堂’以赐。公尝引年,天子给以禁苑蒲陶一本,曰:‘是果结实,然后请老。’” 又:《巡府宋公以新雕苏诗施注见贻赋谢》诗:“中丞访得嘉泰本,上客为补由仪词。梅谿旧笺付酱瓿,傅穉遗楷传漕司。”昌炽案:商丘所得宋本仅有十二卷。当付雕时,邵长蘅为补其缺,谬误甚多,翁苏斋诗所谓“奇哉漫堂宝残泐,惜也邵补功微愆”是也。 《绵津诗集斋中三咏松雪斋集》一首云:“雅愿终身作蠹鱼,吴兴集刻至元初。华亭小记增珍重,不数虞山旧汉书。” 仪顾堂《元椠白虎通跋》:“每册有毛子晋、宋兰挥印,《汲古阁秘本书目》为潘稼堂开值,议价不谐,其书多为商丘宋氏所得。” 《持静斋书目》:“《青纶馆藏书目录》一卷,国朝宋筠撰。”又:“《耿文明诗集》,有‘商丘宋筠兰挥氏’、‘乙丑进士’、‘太史图书’、‘鱼麦堂’诸印。” 禹之鼎《洗竹图》,宋荦题诗,有“白马客裔”印。 《天禄琳琅》:“《胡子知言》,宋荦藏本,有‘纬萧草堂’印。” 《平津馆鉴藏书籍记》:“写本《雪溪诗》,有‘龢松庵’白文方印,‘雪苑宋氏兰挥藏书记’朱文长印。”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却扫编》,有‘宋筠兰挥’、‘三晋提刑’诸印。” 《铁琴铜剑楼书目》:“丛桂《毛诗集解》,宋兰挥所藏,每册有‘筠’字圆印。《铁围山丛谈》,卷首有‘宋氏兰挥藏书善本’朱记。” 二三四、钱陆灿尔弢 上堂学参临济禅,登山喜拍洪崖肩。 仙耶佛耶抑儒耶,抱书独上南山颠。 《海虞诗苑》:“圆沙先生钱陆灿,字尔弢,号湘灵。中顺治丁酉乡试第二。晚节居南山北麓,老屋三间,丛书两板,临街诵读,声出金石。年近九十,两眸清碧似仙。生平笃信宗门,临终洒然,又似老烂头陀云。” 《东湖丛记》:“湘灵先生晚岁逃禅,其手校之书,每押以‘明经别驾书经解元临济三十四彭祖九十七世’一印,又曰‘陆终彭祖后人’。余藏有先生手批《元遗山集》,有跋题‘圆沙老书生记’,书法纵横,盖老年笔也。” 《铁琴铜剑楼书目》:“《南华真经》,邑人钱圆沙手阅本。末有‘乙卯年七月二十日东圃书堂阅完’一行,卷首有‘调运斋’、‘湘灵好梦’诸朱记。” 《持静斋书目》:“《韩子》,明孙矿节钞本,钱湘灵手批,朱蓝炫然。卷首有‘儒师马文肃’、‘佛嗣熊檗庵’、‘圆沙’、‘彭祖同庚’、‘壬子癸丑草创大还堂’、‘陆灿湘灵’诸印。” 二三五、徐乾学健庵 徐秉义果亭 元文立斋 子炯章仲 一洗空华变阘茸,瑶台牛箧出尘封。 一门并擅名山藏,白鹿争高指玉峰。 同治《苏州府志》:“徐乾学字原一,号健庵,应聘曾孙。康熙庚戌进士第三人及第,官刑部尚书。传是楼藏书甲天下。”“徐秉义字彦和,号果亭。康熙十二年以进士第三人登第,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秉义通籍后,以兄弟并在华省,深怀谦退。杜门却扫,购求古书,或借稿本钞录。”“徐元文字公肃,号立斋,顺治己亥一甲第一名及第,文华殿大学士,两江总督。傅腊塔劾元文兄弟家人不法事,元文奏辩,遂力求罢,以原官致仕。舟过临清,榷关者欲构其罪,登舟大索,惟图史数千卷,光禄馔金三百两而已。” 《憺园集寄曹秋岳先生》诗:“嗟予才馆发,屈首事诵习。博赡服茂先,弇陋媿难及。发愤购遗书,搜罗探秘笈。从人借钞写,瓻甔日不给。” 黄宗羲《传是楼藏书记》:“丧乱之后,藏书之家多不能守,异日之尘封未触,数百年之沈于瑶台年箧者,一时俱出。于是南北大家之藏书,尽归先生。先生之门生故吏遍于天下,随其所至,莫不网罗坠简,搜抉缇帙,而先生为之海若。”又曰:“自传注之学变为时文,空华臭腐,人才阘茸。至于细民,亦皆转相模锓,以取衣食。遂使此物汗牛充栋,而先王之大经大法,荡为荒烟野草,由大人之不悦学以致之也。数穷必复,先生主持文运,当必有以处此。人将指此楼也,与白鹿争高矣。” 汪琬《传是楼记》:“徐健庵尚书筑楼于所居之后。凡七楹,斫木为厨,贮书若干万卷。部居类汇,各以其次,素标湘帙,启钥烂然。与其子登斯楼而诏之曰:‘吾何以传女曹哉?’因指书而欣然笑曰:‘所传者惟是矣!’遂名其楼为‘传是’。”昌炽案:《传是楼宋元本书目》,吴次潇同年丙湘刻之广陵。秉义有《培林山堂书目》,元文有《含经堂书目》。 《红豆树馆书画记》:“载司寇行书五言长律墨迹,引首用‘冠山堂’印。” 《天禄琳琅续编》:“《礼记》,余仁仲刊,藏徐乾学家,有‘徐炯收藏秘笈’、‘徐炯收藏书画’、‘徐章仲所读书’、‘徐仲子别号自彊’诸朱记。炯字章仲,乾学之子,官直隶巡道。” 二三六、陈自舜小同 犁牛騂角难为尔,委鬼茄花已忽诸。 相见东林诸老集,三薰三沐四香居。 郑梁《陈尧山墓志铭》:“君讳自舜,字同亮,别号尧山。父朝辅,明万历丙辰进士,太仆寺少卿。君始为秋水社,继为澹园社。其间捧盘执耳,皆极一时之选。而当世之耳而目之者,多指云在楼之公子为不可少,盖至是而人知太仆之有子矣。云在楼者,太仆所建以为游息之所也,所蓄图书玩好颇富,手口之泽亦多。君一一珍藏,每遇名流鉴赏,辄求题识。君卒于康熙辛卯六月廿一日,距生前明甲戌七月十一日,春秋七十有八。子宪淇。” 全祖望《七贤传》:“万历、天启之交,党祸方炽。吾乡以沈文恭在揆席,故多为所染,陵夷至于奄难,士气益丧。至有列名爰书者,顾喜其家子弟,多能出而雪父兄之耻。陈御史朝辅,有子自舜,字小同,甚媿其父之所为,不欲人称为公子。梨洲先生讲学甬上,小同从之,终日辑孴经学,兀兀不休。梨洲座上或言天启时某官以某物赠奄,即御史所为也,小同为之数日不食。喜购书,其储藏为范氏天一阁之亚。” 二三七、纳兰性德容若 揆叙恺功 穴研斋 年少金闺游侠儿,不工挟弹善填词。 高斋宾客今何在,肠断摩挲玉印时。 《昭代名人尺牍小传》:“成德氏纳喇,又作纳腊,亦称纳兰,字容若,后改名性德。辽阳人,太傅明珠子。康熙癸丑进士,选侍卫。爱才好客,所与游皆一时名士。尝集宋元以来诸儒说经之书,刻为《通志堂经解》一千八百余卷。精鉴藏,尤工于词,所刻《饮水侧帽词》,传写遍于村郊邮壁。” 《国朝诗人征略》:“揆叙字恺功,满洲人。官至左都御史,谥文端。有《益戒堂集》。” 伍崇曜《饮水词跋》:“韩慕庐称容若尝辑《全唐诗选》,晚乃笃意于经史。《茶余客话》称其天姿英绝,萧然若寒素。拥书数万卷,弹琴歌曲,评书画以自娱。” 《藤阴杂记》:“明太傅自怡园,延唐东江、查他山课子揆叙,唐有《园居杂咏诗》,如‘流水游龙非马尉,赤墀青琐异王根’,想见繁华气象。东江又有《哭揆恺功》诗云:‘犹有高斋旧宾客,可怜水磨好园林’。” 《知圣道斋读书跋》:“谦牧堂钞本,金张师颜《南迁录》一卷。”又云:“于谦牧堂藏书中,得宋元人词二十帙,题曰《汲古阁未刻词》。行款字数与已刻《六十家词》同,每帙钤‘毛子晋印’,皆精好。”昌炽案:谦牧堂,恺功藏书处也。容若曰珊瑚阁,昔闻之潘文勤师云:“恺功藏书皆归天府。”《天禄琳琅》著录有谦牧堂印记者,皆其家书也。武进费屺怀同年藏容若玉印,一面镌“绣佛斋”、一面镌“鸳鸯馆”。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陆游《南唐书》,丁卯岁收得穴研斋钞本。卷末一页,格旁有‘虞山钱遵王藏书’七字。”又:“《何博士备论通》二十六篇,不分卷,因其为穴研斋缮写,珍之。先是,收得穴研斋诸书,初不知时代先后,惟陆游《南唐书》为虞山钱遵王藏书,则在遵王先矣。他为宋人说部,总得于松江故宦家。有贾人知其由来,谓出于康熙朝明相国家。”又:“《茅亭客话》,穴研斋本为佳。”昌炽案:《茅亭客话》,后归亡友蒋香生书钞阁,香生述周季贶之言曰:“穴研装潢精美,似国初旗人之风雅好事者,或出自明相国家。”与荛翁所记贾人之言合。 二三八、安岐仪周 谁为楚滨谁永年,草堂新筑直沽前。 岂因小绿天亭印,遂误观光自哲鲜。 《非石日记》:“书贾钱听默云,传是楼藏书大半归于明珠,而其家人安麓村,所藏亦多善本。”又:“黄荛輔家观北宋本《孟东野集》,上有徐健庵、季沧苇及安岐印,每本卷末有‘安麓村’椭圆图记。” 《楹书隅录》:“北宋《孟东野诗集》十卷,每册有‘安岐之印’、‘仪周珍藏’、‘安麓村藏书印’各记。安岐字仪周,麓村其号也,亦号松泉老人,天津人。颜所居曰沽水草堂。学问宏通,极精鉴赏。收藏之富,甲于海内。著有《墨缘汇观》,亦一时博雅好古士也。《百样一廛赋》著录此本,谓麓村乃卖骨董者,误矣。周芸皋观察《内自讼斋文集》谓‘仪周朝鲜人,从贡使入都。偶购得钞本书,乃前人窖金地下,录其数与藏处,皆隐语。遍视京师,惟明国公府似之,因见明公,一一指视其处。先后假金数百万,业盐于天津、扬州,息倍之。多富收藏,尽以归国’云云,语尤荒诞,无足辩也。”昌炽案:《红豆树馆书画记》:“《陈白阳古诗十九首卷》,有‘朝鲜安氏图书’、‘朝鲜安氏书画图章’、‘安氏子静鉴定’、‘安氏小绿天亭珍藏’诸印。”是朝鲜实有安氏精鉴藏者。芸皋之言,得无以此传论乎? (姚大荣《墨缘汇观撰人考》对安麓村家世渊源考据甚详,麓村实籍朝鲜,后入旗籍。周芸皋所言不误。王欣夫《补正》详引此材料,可参考。) 二三九、曹寅子清 绿树芳秾小草齐,楝花亭下一尊携。 金风亭长来游日,宋椠传钞满竹西。 《昭代名人尺牍小传》:“曹寅字子清,号楝亭,奉天人。官通政使、江宁织造。校刊古书甚精。有扬州局刊《五韵》、《楝亭十二种》盛行于世。” 宋荦《寄题曹子清户部楝亭三首》序云:“子清之尊人,于白门使院手植楝树数株,绿阴可爱。因结亭其间,颜曰楝亭。子清追念手泽,属诸名人赋之。未几, 子清复移节白门,十年中父子相继持节,一时士大夫传为盛事。” 王囗(既大)《题张见阳楝亭夜话图》诗:“楝亭余每坐清昼,墙隅小草秾阴覆。楝乃水部手自栽,亭亦早岁摊书构。”又云:“唐渲宋椠任标举,陆海潘江半臣仆。”又吴之騄诗:“我闻楝亭下,嘉树影婆娑。书卷拥百城,尚友自吟哦。” 李文藻《琉璃厂书肆记》:“楝亭掌织造、盐政十余年,竭力以事铅椠。又交于朱竹垞,曝书亭之书,楝亭皆钞有副本。以予所见,如《石刻铺叙》、《宋朝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太平寰宇记》、《春秋经传阙疑》、《三朝北盟会编》、《后汉书年表》、《崇祯长编》诸书,皆钞本。魏鹤山《毛诗要义》、《楼攻媿文集》诸书,皆宋椠本。” 钱大昕《艺圃搜奇跋》:“天台徐一夔编。此书世无刊本,曹子清巡盐扬州时尝钞以进御,好事者始得购其副录之。” 二四○、朱彝尊锡鬯 孙稻孙稼翁 李延昰辰山 七品官儿竟夺侬,为携小史当书佣。 丹房枕膝书亲授,始信人间有蔡邕。 《鹤征前录》:“朱彝尊字锡鬯,号竹垞,晚号小长芦钓鱼师,又号金风亭长,浙江秀水人。明太傅国祚曾孙。著有《经义考》、《日下旧闻》、《曝书亭集》。”注云:“先生又有《瀛洲道古录》、《五代史注》、《禾录》诸书,俱属稿未成。” 《曝书亭集鹊华山人诗序》:“予中年好钞书,通籍以後,见史馆所储,京师学士大夫所藏弆,必借录之。有小史能识四体书,日课其传写,坐是为院长所弹去官,而私心不悔也。” 又《书椟铭》:“予入史馆,以楷书手王纶自随,录四方经进书。纶善小词,宜兴陈其年见而击节,寻供事翰苑。忌者潜请学士牛钮形之白简,遂罢予官。归田之後,家无恒产,聚书三十椟,老矣,不能褊读也。铭曰:‘夺侬七品官,写我万卷 书。或默或语,孰智孰愚。’” 《松江府志》:“李延昰字宸山,上海人,初名彦贞,字我生,大理评事中立子也。师事同郡徐孚远,为高第弟予。后隐於医,居平湖祐圣观中为道士。其卒也,以书二千五百卷赠秀水朱彝尊。” 禇华《沪城备考》:“李延昰字辰山,号寒村,原名彦贞。进士尚衮孙,大理评事中立子。唐王某官事败後,遁迹平湖佑圣官为道士,以医自给。聚书至三十柜。康熙辛丑卒。” 查慎行《敬业堂集闻李辰山藏书多归竹垞》:“叹息诗人失李颀,柘湖回首旧游非。自怜老友今无几,且喜藏书得所归。万卷又增三箧富,千金直化两蚨飞。平生谬托知交在,悔不从渠借一瓻。” 胡溁《三君咏李高士延昰》一首:“不见李高士,琳宫锁暮霞。芸香销蠹简,炉火冷丹砂。” 《鹤征后录》:“朱稻孙字稼翁,一字芋陂,晚号娱村。著有《六蜂阁集》。”昌炽案:竹垞子昆田,早卒,遗二孙,一桐孙,一稻孙。阮文远《修曝书亭诗》所谓‘笛渔早死双孙老,谁曝遗书向此亭’也。《蒲褐山房诗话》:“稼翁晚年贫不能支,暴书亭藏书八万卷,渐致散佚.藏书印曰‘潜采堂’、曰‘南书房旧讲官。’” 张叔未《桂馨堂集咏梅会里朱氏潜在堂藏书象牙印》(朱文二行,行五字,曰“梅会里朱氏潜在堂藏书”)诗云:“管领奇书八万卷,人间此印亦千秋。签开玉版先经眼,榜赐金题在上头。七品真推良太史,百城肯拜小诸侯。南垞亭子教重建,同是熙朝第一流。”自注:“竹垞又有一印曰‘七品官耳’。”又案:仪顾堂《紫岩易傅跋》:“每册有‘秀水朱彝尊锡鬯氏’朱文方印,‘我生之年岁在屠维大荒落月在橘壮十四日癸酉时’朱文方印。”案屠维为己,大荒落为巳;竹垞生於崇祯二年己巳,则此亦竹垞印也。又《曝书亭集还乡口号》云:“醧舫西偏尽竹梧,紫微山石尽教铺。”自注:醧舫,余斋名。”又有《醧舫箴》见集中。按《皕宋楼藏书志》《东莱毛诗句解》,竹垞跋,署“新愞斋”。 二四一、马思赞仲安 一见奇书喜欲颠,祊田不惜筮牛眠。 渐鸿姓字无人识,但见南楼草接天。 《杭郡诗辑》:“马思赞字寒中,号南楼,海宁人,有《皆山堂诗》。”注云:“南楼为扬州推官麟翔子。工诗绩学,诸子百家无不研贯。家有道古楼,插架多宋元精椠,旁及金石秘玩,绢素真迹,充牣其中,不减倪氏清閟阁也。”又:“马翼赞字叔静,号寒将,海宁人。雍正癸卯进士,官山东观城知县。有《宝颖堂诗钞》。” 《爱日精庐藏书志》:“《陆状元通鉴》,某氏跋曰:‘前年谒外舅陈宋斋先生,谈及海内藏书家。先生言其故人马寒中,购书不遗余力。尝过龙山查氏,见案头有宋椠《陆状元通鉴》,百计购之不可得。后查氏谋葬其亲,所卜吉壤则马氏田也。寒中觇知之,大喜曰:“书可得矣。”即诣查氏,愿效祊田之易,凡十亩,书卷尽付焉。抱书疾归,若惟恐其中悔也。其笃好如此。’” 《吴寿旸集旧藏英石峰高二尺许,马寒中先生物也,赋此纪之》诗云:“南楼道古笺鱼虫,仇池兼伴吟香工。”又云:“占鸿渐兮宁高飞,乐磐石兮其来归。”自注:“寒中先生筮《易》,得《渐》之二爻,因以衎斋为号,并有坐磐石小影。” 《拜经楼藏书题跋记》:“《竹垞初白二先生尺牍》,凡六十通,与寒中者十九。寒中为吾邑藏书家,插架多人间未见本。故书中皆论典籍事,或辗转传钞,或多方购买。于此想见前辈好学之勤,嗜书之笃,诚可慕也。”又:“《衎斋诗卷》,先子跋云:‘予家去插花山仅一舍。每登楼东望,惟见寒烟衰草,乱云满目,慨望昔日之风流,非特琴书图籍,散亡略尽,即道故楼之故址,且不可踪迹,颇深生不同时之恨。’”又:“宋本《文中子》,有‘海昌马思赞印’、‘中安一号渔村’图记。”又:“《栾城集》,插花山马氏藏本,首叶有‘玉音孝友著于家庭信谊隆于乡党’朱文印,卷内有‘古盐官州马思赞之印’、‘华山马仲安藏善本’印。”又:“《剡源集》寒中跋,题‘康熙庚辰识于红药山房’。” 《持静斋书目》:“《通典详节》,元至元刊本,有‘古盐官州马氏南楼书籍印’。又《雪矶丛稿》,康熙丁刻马素村钞本,有‘古盐官州马素村书画印’。” 昌炽案:余所见残本《唐子西文集》有“衎斋”胡卢印,又“衎斋师友传遗之物”、“永以为好”二朱记。又有“前身是罗浮头陀”一印,是否出寒中不可考。又案:竹垞《跋新莽钱范》文有云:“岁在丁亥,观于衎斋上舍小胡卢山书屋。”集中屡称“吾宗衎斋”,又称“宗人寒中”。是寒中本姓朱,桑海之间,改易名氏,而世无有知者矣。 (查慎行《扶风琬炎录跋》云:“吾邑之马氏,显于元,历四百余年,坟墓不迁,椒聊繁衍。吾友衎斋,系出于朱,其祖某为后于马,始改姓马氏,今几世矣。”王欣夫云,思赞“改马姓,非为桑海之间,盖已三世矣。叶氏未考致误。思赞康熙戊辰刻《剡源文集》,序后二印,一曰‘马思赞印’,一曰‘朱仲安氏’。”) 二四二、汪森晋贤 弟文柏季青 绥若安裘晏若杅,揽环结佩君子居。 司城岂必为贫仕,本读司空城旦书。 《两浙輶轩录》:“汪文柏字季青,一字柯庭,桐乡人。官北城兵马司正指挥。有《柯庭余习》、《古香楼吟稿》。”“汪文桂字周士,一字鸥亭。岁贡生,官内阁中书。有《鸥宁漫稿》、《六州喷饭集》。”“汪森字晋贤,一字碧巢。官户部郎中。有《小方壶吟稿》。” 沈大成《大理府知府汪君墓志铭》:“君祖文桂,中书舍人。叔祖森,户部郎中,自号碧巢者也。藏书甲于浙西。中书子四,其次继燝,历官给事。为后於碧巢,君考也。君讳上堉,字绮岩。子孟鋗、仲鈖、季铿,其簉所生则彝铭也。孙二人:如藻、如洋。” 《嘉兴府志》:“秀水汪孟鋗,字康古,弟仲鈖,字丰玉。家故饶,至孟鋗时渐落,而先世裘杼楼万卷之藏书故在,孟鋗兄弟搜讨其间。乾隆庚午,孟鋗兄弟举於乡。丙戌,孟鋗成进士,有《厚石斋诗集》。仲鈖有《桐石斋诗集》。孟鋗子如藻,字念孙,举人。值《四库》馆开,献家藏书一百三十七种。乙未成进士,入翰林,终山东粮道。如洋字润民,为仲鈖後。乾隆庚子会试、廷试皆第一,授修撰。年四十卒。”昌炽案:孟鋗为晋贤曾孙。 钱仪吉《吉石汪先生墓表》:“先生兄厚石、桐石、彡石,先後不禄。先生砐伤心,年余谢世。子如藩、如澜。先生讳彝铭,字宝吉,吉石其别字。” 朱彝尊《小方壶存稿序》:“休宁汪晋贤氏,徙居梧桐乡。营碧巢当吟窝,筑华及之堂,以燕兄弟客客。建裘杼楼,以藏典籍。其曰小方壶者,郡城东甪里之书屋也。晋贤仕为桂林通判,调太平,迁知郑州事,未赴。”又《汪司城诗序》:“曩因周布衣青士,友汪君晋贤,既又识君哲昆周士,令弟季青。季青方年少,结交皆老苍,海内称诗者相与订揽环结佩之好。” 潘耒《摛藻堂集序》:“吴兴多佳山水,休阳汪子季青,筑别业读书其中,名其堂曰摛藻之堂。” 《龙城札记》:“《韩诗外传》云:‘君子之居也,绥若安裘,晏若覆杼。’桐乡汪氏,尝取‘裘杼’二字以名其楼。然其实杼乃杅字之误,杅即盂也。《汉书东方朔传》有‘安如覆盂’语,正与此同。” 《拜经楼藏书题跋记》:“《隶释》,桐乡汪氏藏书,有‘屐砚斋图书印’、‘休宁汪季青家藏书籍’二印记,极精美。”又:“《本草衍义》,江季青家藏,面叶题‘摛藻堂藏’。”又:“《苏诗补注》,桐乡汪氏藏本,面叶题:‘初白翁原稿,拥书楼收藏,’并有‘梧桐乡汪氏拥书楼所藏’图记。” 《皕宋楼藏书志》:“《玉山名胜集》有‘休阳汪氏裘杼楼藏书印’。” 二四三、胡介祉循斋 连屋书囊当屋囗(韦詹),碧云窗外绕疏檐。 平生燕越皆桑梓,此意荛翁未解拈。 《铁琴铜剑楼书目》:“《寓简》,有‘胡茨村印’。” 《楹书隅录》:“宋本《东莱博议》,有‘燕越胡茨村藏书’印。” 《经籍访古志》:“《安南志略》十九卷,羽仓用九藏,清黄丕烈从五研楼传钞本。黄氏手跋曰:‘是书原本为胡茨村藏,余所藏他书亦有胡茨村印记,必好书之人矣。’顷友人携徐昂发诗,中有《题胡茨村画象》二首,急录之以著其人之时代,并识茨村果好书者云。‘金泥小字刻牙签,连屋书囊当屋囗(韦詹)。尽日细翻黄白本,始知闲味十分甜。’‘银鱼焚却几经春,种竹开地寄此身。窗外碧云高百尺,此君清态最宜人。’前一首可见校书之勤,后一首可想闲居之乐。”昌炽案:茨村名介祉,字循斋,山阴人,宛平籍,少保兆龙子。由荫生历官河南按察使。著《随园诗集》,详见《两浙輶轩录》。《毛西河诗话》载其《趵突泉》诗一首,称其诗盛为当时所推。竹垞尝属其刻宋本《十家宫词》,有序,见集中。其藏书印冠以 ‘燕越’二字者,以南人隶北籍故耳。荛翁皆未能知也。 二四四、陈昂书崖 小诗爱展纳凉图,销暑桥头过酒壶。 西雅还疑承雅误 ,南邻傥许结邻无。 《嘉兴府志》:“陈昂字书崖,官同知,家梅里,与朱彝尊父子居邻并。《曝书亭集》有《同登澱山寺谒秦女祠分韵》诗,《笛渔小稿》有题其《纳凉图》一诗。” 《笛渔小稿题陈书崖纳凉图》“杜甫南邻也姓朱,柴门月夜每招呼。新来归作诗人作,销暑桥边过酒壶。” 《拜经楼藏书题跋记》:“《啸堂集古录》,先君子云:‘世传刊本,首叙即阙文二百四十余言,而笔画之讹舛,尤不胜计。昨岁陈仲鱼得旧本,乃新安陈书崖昂所钞。首一序既全,而字画精好,与刊本有毫厘千里之殊。’”又:“《道园学古录》,有‘陈氏家藏’、‘书崖珍秘’、‘陈书崖读书记’诸图记。” 《天禄琳琅前编》:“明刻《三礼考注》,有‘涌石山房练江陈昂之印’、‘东阜先生後人’、‘天都陈氏承雅堂图籍’、‘陈氏藏书子孙永保’诸朱记。”《续编》元本《冷斋夜话》,亦有‘陈书崖读书记’诸印。 《皕宋楼藏书志》:“《铁崖乐府》,有‘天都陈氏西雅楼图籍’朱文方印,‘东阜先生后人’白文方印。西雅疑承雅之讹。” 二四五、龚翔麟天石 爱石何如爱书癖,一拳苍润琢宣和。 拈花影斗维摩诘,种树方钞郭橐驼。 《杭郡诗辑》:“龚翔麟字天石,号蘅圃,仁和人。康熙辛酉顺天副贡,历官御史。有《田居诗稿》十卷,《田居诗续》三卷。”注云:“晚年移家张驼园,自号‘田居’。王石谷为作《田居图》。”又“金志章字绘卣,号江声,钱塘人。有《江声草堂集》。”注云:“江声居吴山之麓,高才博学,为龚蘅圃所重,延课其子。龚氏故多藏书,能尽读之。” 《鹤征前录》:“黄俞邰馆江宁龚方伯署中,与令子侍御蘅圃交最契。龚藏书甲浙右,所刻《授经图》、《春秋纂例》诸书,经其校正者为多。” 《东城杂记》:“玉玲珑,宋宣和花纲石也。上有字纪岁月,苍润嵌空,叩之声如杂佩。本包涵所灵隐山庄旧物,后归龚侍御翔麟,因以名其阁焉。侍御为太常卿佳胤子。” 《拜经楼藏书题跋记》:“《绀珠集》,周耕崖跋云,‘前有“横沙龚氏玉玲珑阁珍藏”图记,又有“龚稼村秘笈之印”。校者为田居,为江声。兔床云,稼村、田居皆蘅圃先生自号;江声则金观察志章别字,蘅圃友也。’” 《笛渔小稿》:“梁溪花胥为蘅圃写们装小影,侍以双女,一拈花,一捧梵书,取心经色空二语曰双是。戏题绝句云:‘一双天女玉差肩,卑钵罗花贝叶篇。若使香门尽如此,丁年侬亦愿逃禅。’”又《题蘅圃担花图》:“山居要术如寻得,种树方应手自钞。” 二四六、郑梁寒村 子性义门 昔日堂中尊二老,南雷为师秦川父。 后日堂中尊二老,竹垞为宾高凉主。 《两浙輶轩录》:“郑梁字禹梅,一字寒村,慈溪人。康熙戊辰进士,官至高州知府。著《寒村诗文选》。” 全祖望《五岳游人穿中柱文》:“南雷黄氏之学,先生表章不遗余力。先是,尊府君高州欲立祠于家,以祀南雷而不果。先生成其志,筑二老阁于所居东,以祀南雷及王父秦川观察,春秋仲丁,祭以少牢,黄氏诸孙及同社子弟,皆邀之与祭,使知香火之未坠也。四方学者访求南雷之学,不之黄氏而之鹳浦。即黄氏诸孙访求簿录,亦反以先生为大宗。先生讳性,字义门,别号南溪,浙之慈溪县鹳浦人也。以故按察副使溱为社,世所称秦川先生者也。以故知高州府梁为父,世所称寒村先生者也。卒年七十九,子二人:大节,中节。” 又《二老阁藏书记》:“太冲先生最喜收书,其搜罗大江以南诸家殆遍。垂老遭大水,卷轴尽坏;身后一火,失去大半。吾友郑丈南溪理而出之,其散乱者复整,其破损者复完,尚可得三万卷。而如薛居正《五代史》,乃天壤间罕遇者,已失去,可惜也。郑氏自平子先生以来,家藏亦及其半,乃于所居之旁筑二老阁以贮之。二老阁者,尊府君高州之命也。高州以平子先生为父,以太冲先生为师。因念二老交契之厚,遗言欲为阁以并祀之。南溪自游五岳还,阁始成,因贮书于其下。昔者浦江郑氏,世奉潜溪之祀,君子以为美谈。今后郑犹先郑也,而更能收拾其遗书,师传家学,倍有光矣。《书目》既成,爰为之记。” 余集《郑诎斋墓志铭》:“五岳游人生二子,君其仲也,讳中节,字发之,号诎斋。倜傥负气节,读书不屑章句。”又云:“学者渡孝女江,抵四明,违鹳浦四五里外,望见崇檐杰峙天际。岿然与紫蟾山若揖者,为君家二老阁。百年以来,南雷之书,洊遭水火,甬上遗老,亦零落殆尽。而君家遗籍独完好如故,流风余韵,仿佛亦能道之,益叹郑氏为善继也。” 朱彝尊《赠寒村诗》:“高凉太守鬓成丝,病后偏工绝妙词。菜肚老人全硬语,龙门荣木半枯枝。后来领袖归才子,左手云烟胜画师。别久重逢转倾倒,七言三复《晓行诗》。” 《定香亭笔谈》:“郑太守梁以《晓行诗》得名,朱竹垞尝赠以诗,玄孙简香勋以墨迹示余,余和之,有云:‘别拟建堂尊二老,竹垞经义《晓行诗》。’简香因建堂祀两先生,余为书二老堂额,简香又画《二老重逢图》,取竹垞‘久别重逢转倾倒’诗意。”昌炽案:《浙江通志》:“梁善画,得末疾,右体不遂,以左手驱染如平时。”竹垞所云“左手云烟胜画师”也。 谢振定《知耻斋文集赠郑简香征君序》:“寒村先生之曾孙简香,以孝廉方正就征至省垣,访余于南屏,余亟问所谓二老阁者,故无恙,而其所藏书半轶于《四库》采辑写本还真之日。后又不戒于火,虽有存焉者,仅矣。顾简香生七日而孤,其母氏张育教之。十有八年乃能崭然见头角,延先人之清风于不坠。是藏书虽亡而实不亡,为可幸也已。” 倪大成《登二老阁诗》:“藏书自比遗金富,师道原同祖德隆。二老额悬光万丈,南雷鹳浦并高风。” 二四七、惠周惕元龙 子士奇仲孺 孙栋定宇 红豆新移选佛场,葑田北去有书庄。 一廛负郭三分水,四世传经百岁堂。 《鹤征前录》:“惠周惕原名恕,字元龙,号研溪,江南长洲人。康熙辛未进士,密云知县。” 李富孙案:“研溪所居曰红豆书屋,在吴城东冷香溪之北。吴郡东禅寺有红豆树,相传白鸽禅师所种。研溪移一枝植阶前,因自号红豆主人。” 包世臣《惠氏四世传经图跋》:“惠氏后人世昭出其册示余,第一代为明经律和先生,名有声,原名尔节,号朴庵。明季以诸生贡成均。第二代为其子元龙先生,第三代为大令次子学士仲孺先生士奇,别号半农;第四代即征君栋,为学士之子,世所称定宇先生也,又号松崖。世昭字槃卿,为仲孺先生之玄孙。”昌炽案:潘星斋先生《墨缘小录》:“惠士昭磐卿,山水学椒畦,颜所居曰‘冷香别馆’。予题二绝云:‘花竹萧疏屋数间,冷香溪畔白云环。看君泼墨淋漓处,如见江南雨后山。’‘故园指点画图中,家学争推郑小同。最羡忘庵留妙笔,一竹红豆倚东风。’”磐卿之名,一作世昭,一作士昭,两君皆亲见,当是记忆偶误。 钱大昕《惠先生栋传》:“先生自幼笃志向学,家多藏书,日夜讲诵。雅爱典籍,得一善本,倾囊弗惜。或借读手钞,校勘精审,于古书之真伪,了然若辩黑白。” 朱彝尊《题惠周惕红豆书庄图》:“一入画图看便好,城居僻似沈尤村。”又云:“他日招邀葑田北,一帆风饱似张弓。” 翁方纲《题王文简载书图》:“松崖昔侍研溪谈,秘笈师门一百三。今日新城访耆旧,巾箱著录果谁堪?”自注:“惠定宇所录《王氏书目》,凡一百三种。” 《持静斋书目》:“《乾象变异录》一册,有‘惠栋定宇’、‘红豆山房所收善本’诸印。” 《惠氏百岁堂书目》三卷,见《苏州府志》。 二四八、黄叔琳崑圃 子登贤云门 励守谦子大 天上图书补石渠,涓流撮攘比何如。 渔洋衣钵犹存否,铁拐斜街有故庐。 《国朝先正事略》:“黄叔琳字崑圃,顺天大兴人。康熙三十年一甲三名进士,乾隆辛未重赴琼林,以文学政事受知三朝,当代推为巨儒。天下士识与不识,皆曰北平黄先生。弟叔琬、叔琪、叔璥。子登贤,字云门,官至漕运总督、兵部尚书。” 《竹叶亭杂记》:“静海励文恭杜讷,少嗣于杜家,故姓杜。后欲归宗,不知其姓。仁皇帝特赐姓励。大司寇廷仪,其子也;少司寇宗万,其孙也;曾孙翰林守谦,字子大。” 《郎潜纪闻》:“四世翰林者,静海励杜讷,康熙庚戌;子廷仪,庚辰;孙宗万,辛丑;曾孙守谦,乾隆乙丑。” 《四库全书总目》:“乾隆三十九年五月十四日,奉上谕:廷臣进书,如黄登贤、纪昀、励守谦、汪如藻等,俱藏书旧家,并著每人赏给内府初印之《佩文韵府》各一部,俾珍为世宝,以示嘉奖。” 翁方纲《送黄忍庐都谏视学山东诗》:“壁简千年新诏辑,堂开万卷旧家风。”又云:“重访渔洋书库在,娟娟香祖又成丛。”自注:“尊甫崑圃先生于康熙庚寅视学山东,刻《渔洋诗话》。崑圃,渔洋门人也。” 《无事为福斋随笔》:“黄崑圃先生万卷楼故居,在京师李铁拐斜街。” 二四九、查慎行悔余 孙岐昌药师 比似王筠愧未工,屠龙余技到雕虫。 白头那得儿曹健,且割乌鸡疗病风。 全祖望《查先生墓表》:“先生名嗣琏,定夏重,别署查田,改名慎行,字悔余,别署初白,浙江海宁人。康熙壬午,圣祖东巡,召至行在赋诗,入直南书房。明年,特赐进士出身,改翰林院庶吉士,授编修。时公族子升以宫坊久侍直,宫监无以别之,呼先生曰老查。” 《海昌备志》:“查岐昌字药师,一字石友,号岩门山樵,慎行孙,克念子。诸行。” 《蒲褐山房诗话》:“药师著《巢经阁读古记》。” 初白先生《敬业堂集挽吕晚村》诗:“屠龙余技到雕虫,卖艺文成事事工。”又《钞书三首》:“人言冬是岁之余,自分生涯伴蠹鱼。比似王筠犹有愧,白头方解手狣书。无数空花乱眼生,摩娑细字欠分明。西洋镜比传神手,八廓重开为点睛。乌鸡已疗病风手,秋兔犹存见猎心。炳烛余光君若此,儿曹那不惜分阴。” 《天禄琳琅》:“《新唐书纠谬》,宋刻,查慎行藏,有‘得树楼藏书’、‘南书房史官’、‘海宁查慎行字夏重又曰悔余’三印。” 《铁琴铜剑楼书》:“《刑统赋解》,藏海宁查氏,有‘臣名岐昌字药师’朱记。” 《持静斋书目》:“《龟溪集》十二卷,有乾隆庚午岩门山樵查岐昌跋。” 二五○、李绂巨来 写书相约到蓬山,麦饭葱汤互往还。 西市从容弹一曲,广陵散未绝人间。 全祖望《临川李公神道碑铭》:“公以己丑进士入词馆,授编修,迁至直隶总督。下狱当诛,寻奉诏赦,令纂修《八旗志书》。杜门八年,授户部三库侍郎,左迁詹事,以阁学致仕。公讳绂,字巨来,学者称为穆堂先生。”又云:“公天性好士,取放翁诗题楹曰:‘远闻佳士辄心许,老见异书犹眼明。’盖实录也。”又《南昌万公墓志铭》:“临川李侍郎,居宣武门南。西有紫藤轩,以居万公孺庐,又割其东以居予。每日高舂,必相聚一室,葱汤麦饭,互为主宾。” 又《钞永乐大典记》:“是书副本贮翰林院,无过而问者。临川李公始借观之。余因与公定为课,取所流传于世者概置之,即近世所无而不关大义者亦不录,但钞其所欲见而不可得者。夫求储藏于秘府,更番迭易,往复维艰。而吾辈力不能多蓄写官,自从事于是书,每日夜漏三下而寝,可尽二十卷。而以所签分令四人钞之,或至浃旬未毕,则欲卒业非易事也。” 袁枚《临川李公传》:“世宗恶其崛强,欲摧折之。两次决囚,皆缚至菜市,宣旨赦还。公博闻强记,藏书五万卷,手加丹黄,其宏纲巨旨,都能省记。刑部郎中杨某欲试公,故于押赴市曹时探问经史疑义,公对赭衣白刃,应答如流。杨退而告人曰:‘李公真铁胎人也。’” 二五一、顾嗣立侠君 坊南花竹秀而野,插架青红屋高下。 梦中昨见古衣冠,或立而盱或拜者。 乾隆《苏州府志》:“顾嗣立字侠君,予咸子。康熙己卯,举顺天乡试,壬辰进士,选庶吉士。” 朱彝尊《秀野堂记》:“长洲顾侠君筑堂于宅之北,闾丘坊之南。垒石为山,望之平逺也。捎沟为池,即之蕴沦也。登者免攀陟之劳,居者无尘壒之患。于是插架以储书,叉竿以立画,置酒以娱宾客,极朋友昆弟之乐,暇取元一代之诗甄综之,得百家焉。业布之通都矣,侠君乃梦有客愉愉,有客瞿瞿,一一十十,容色则殊,或俯而拜,或立而盱,觉而曰:‘是其为元人之徒与?将林有遗材而渊有遗珠欤?’乃借钞于藏书者,复得百家焉。未已也,博观乎书画,旁搜乎碑碣,真文梵夹,靡勿考稽,又不下百家,而元人之诗乃大备矣。”昌炽案:嗣立《元诗选初集》六十八卷,《二集》二十六卷,《三集》十六卷,又《癸集》若干卷。 彝尊又有《题秀野草堂诗》云:“秀野堂深曲径通,巡檐始信画图工。小山巢石屋高下,清露戎葵花白红。已许糟丘成酒伴,不妨蠹简借邮筒。入秋准践登舻约,吟遍江桥两岸枫。” 又韩菼诗:“甲乙千峰石,青红四部签。”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周此山诗集》有‘侠君’图记,又有‘闾邱小圃’及‘秀野草堂顾氏藏书印’二朱记。” 二五二、林佶吉人 脱钏难求本二千,庄池玩剧亦论钱。 长林结得胡庐隐,先署庵名号鹿眠。 《东越文苑传》:“林佶字吉人,号鹿原,康熙三十八年举于乡,五十一年钦赐进士,授内阁中书。家多藏书,徐乾学锓《通志堂经解》,朱彝尊选《明诗综》,皆就传钞。有《朴学斋集》。子正青,字洙云;莪,字涪云。”昌炽案:《朴学斋稿》校字题名男正青、在衡、在莪、玉衡共四人。鲍鉁《汪钝翁说铃跋》:“雍正八年,借紫幢王孙本手录一通。原本乃林舍人正书留赠王孙者,有‘长林’二字胡卢印记。面页八分书说铃二字,后有‘臣佶之印’、‘吉人之辞’二朱记。” 《朴学斋稿上御史某公书》:“某海陬贱士,荒学无状。年来过不处量,购求儒先集录,毋虑数千卷。几复鳌峰徐氏之旧,而家亦缘是愈贫。荔水庄池,半属他姓。” 又《青儿得鳌峰徐兴公遗书五十余种,录其目录与跋,寄至京#邸,喜而有作,并示岍儿》:“平生爱书癖,垂老未能释。譬如饕餮人,流涎嗜肥炙。又如聚敛者,铢锱务捃摭。自哂炳烛暮,时光如驹隙。何苦獭祭劳,甘此蠹龁册。结习顾难除,把卷欣然适。每尝语儿辈,胸次勿迫窄。学当贯古今,义须本经籍。圹观前辈贤,孰不典坟索。吾乡海滨隅,见闻终扞格。若非事《诗》《书》,何由展寻尺。囊哲谢与徐勤录肆探颐。精骑裒万余,秘本购千百。市朝忽改移,签帙旋遭厄。瓿覆固堪虞,部分亦足惜。予时丁盛年,志欲奋六翮。念惟富缥缃,始足恣论核。适有宛羽遗,许以十城易。亟脱汝母钏,佐以古玩剧。煌煌二千本,奕奕充余宅。贫儿暴得富,匹夫竟怀璧。环堵古香丛,插架文光射。终藉此先资,乃竟成丽泽。廿年客京华,不至迷阡陌。策勋固在兹,诒谋讵用斁。儿能绳父志,好尚无颇僻。所敦在芸编,光阴恐虚掷。每当寄书来,老父尝哑哑。昨复致二纸,快意说新获。书是徐氏遗,字是鳌峰迹。圆印识收藏,题跋详紬绎。四十七种书,百十年间隔。一旦归书囊,如揖重来客。老夫闻之喜,欢酌双浮白。遗金纵满籝,何如万卷积。久宦辄伤穷,颖秃不耐画。惟有教儿孙,冀永书香脉。儿解藏书好,自受读书益。长林蔚松楸,藤磵纷萝薜。老夫怀归来,展书乐晨夕。” 又《青儿南归诗以遣之》:“曾过虞山明发堂,山形磅礴似家乡。规模未便成堂构,且作长林山上庄。”又:“欲成一陇埋吾骨,先署庵名号鹿眠。” 二五三、萧梦松静君 茶社未忘铜井约,草堂比似玉山灵。 家藏四世以身守,谁得吾书视此铭。 《天禄琳琅》:“明刻《六子全书》,有‘萧蓼亭印’。”昌炽案:潘氏滂喜斋藏明刻《刘屏山集》,前有朱文大方印,刻藏书铭曰:“名山草堂,萧然独居。门无车马,坐有图书。沈酣枕藉,不知其余。俯仰今昔,乐且宴如。萧蓼亭铭。”又有“萧蓼亭四世家藏图籍”印,又有“以身守之罔敢失坠”印,又有“萧印梦松”及“静君”二朱记。其人本末不可考。 惟林鹿原《朴学斋稿》有《送萧静君之吴》诗:“邓尉梅花铜井茶,扁舟曾共宿僧家。云岩辛夷长荡柳,山楼长把杯中酒。去年行乐惜无诗,今日送君还此时。平生最爱江南景,一曲孤桐系别思。”又许旭《闽中纪略》云:“闽中巨室,藏书不少。偶见萧御史震家所藏书目,厚六七寸,内中多有未睹。”则知萧氏为闽中藏书旧家,静君在康熙中尝游吾吴,但与御史辈行,先后未详。 二五四、何焯屺瞻 弟煌心友 向秀书为郭象窃,葛洪记亦吴均编。 乃知赉尔敬游研,未必真出方瞳仙。 全祖望《长洲何公墓志铭》:“公笃志于学,读书,茧丝牛毛,必审必核。吴下多书估,公从之访购宋元旧椠及故家钞本,细雠正之,一卷或积数十过,丹黄稠叠,而后知近世之书脱漏讹谬,读者沈迷于其中而终身未晓也。圣祖仁皇帝闻其姓名,召直南书房,寻特赐甲乙科,入翰林。是时诸王皆右文,朱邸所聚册府,多资公校之。以康熙六十一年六月九日病卒。其门人陆君锡畴曰:‘吾师最谨慎,不肯轻著书。苟有所得,再三详定,以为可者,则约言以记之,积久遂成《道古录》如干卷。乃同门有荷师嘘拂之力而晚背之者,窃其书去,今遂不可得,是一恨也。年来颇有嗜吾师之学者,兼金购其所阅经史诸本,吴估多冒其笔迹以求售,于是有何氏伪书而人莫之辨,又一恨也。’公讳焯,字屺瞻,晚号茶仙。先世曾以义门旌,学者称义门先生。父栋,诸生。子,寿余。” 《长洲县志》:“何焯,康熙乙丑拔贡。壬午冬,以李文贞公光地荐,特赐举人。癸未,会试下第,再赐进士,选庶吉士。” 方楘如《何先生墓志铭》:“初字润千,哭其母,更字屺瞻。” 沈彤《何先生行状》:“先生蓄书数万卷,参稽互证,于其真伪是非,皆的题识,如别黑白。其校定两《汉书》、《三国志》最有名。乾隆五年,写其本付国子监,为新刊本所取正。” 《义门集与友人书》:“家中偶起三间小屋,适获文待诏所用圆研,殊不下墨,底有八分‘赉尔敬游翰墨之用华阳隐居’十二字。相传陶贞白十赉文中第九是研,即其故物,因名之曰赉研斋。”又《赉研斋歌》:“槃槃紫石大圆研,栖静赉自方瞳仙。八分十二铭其背,岁久大半缺且刓。” 昌炽案:先生弟煌,字心友,号小山,尝自署何仲子。义门题跋或署“承筐书塾”,或署“语古小斋”,又自号“憩闲主人”,见《皕宋楼藏书志宾退录跋》。《百宋一廛赋注》:“何义门用小方章,其文曰‘髯’。” 二五五、蒋杲子遵 蒋重光子宣 三径家风比杜暹,赐书高拥邺侯签。 荒凉松菊图重绘,想见廉州太守廉。 《江南通志》:“蒋杲字子遵,灿四世孙。康熙癸巳进士。历户部郎中,出知廉州府。” 《娄关蒋氏家谱》:“杲,文涵第四子,号篁亭。生于康熙癸亥,卒年四十九。著有《挹秀》、《于京》诸集。”又:“重光,文源第四子,字子宣,号辛斋。府庠增贡生。生于康熙戊子,卒年六十一。著有《赋琴楼遗稿》、《缶音小草》、《呓语集》。” 沈文悫《蒋辛斋传》:“辛斋试北闱,卧贴地,寒湿之气入于肌骨,艰于起卧垂十五年。虽绝意进取,然潜心稽古,手难展书,令仆执卷仰视,深夜悬灯帐中不辍。” 《苏州府志》:“蒋司马宅在饮马桥北,兵部侍郎蒋元益所居,中有贮书楼,何焯尝授经于此。元益之父廉州太守杲,焯之弟子也。”昌炽案:杲兄棅,字子范,亦义门弟子。又:蒋重光藏书甚富,乾隆三十八年,诏开四库馆,征四方书。时重光已没,子曾莹检其所审定秘书百种进御,天子嘉之,敕赐《佩文韵府》一部,亲制七言诗,书于所进《职官分纪》之首,美其好古,复惜其不遇。人莫不荣之。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郡中赐书楼蒋氏,有宋刻《三谢诗》,书友吕邦惟携来。楮墨古雅,洵为宋刻上驷。卷端有‘郭氏木叶斋鉴定宋本’九字,末有篁亭墨迹。”又曰:“乙卯被灾,此书赖神物护持,得以无失。近作《再续得书十二图》,以此列入,名曰‘三径就荒’,盖犹不忘篁亭之遗也。” 陈汝楫《送蒋子遵下第东归》诗:“好友频来书满屋,人间得失总悠悠。” 二五六、陆漻其清 使者轺车塞巷涂,到门傔从认悬壶。 为求灵药医书癖,吴市频来问扁庐。 渔洋《居易录》:“竹垞说吴门陆医士其清家有《洪炎玉父集》、元人税汝权《易启蒙小传》、顾阿瑛《玉山雅集》,又阿瑛选《张伯雨诗》。皆毛氏刻《十元人诗》所不载。” 何焯《跋柳仲涂集》:“陆君其清,不轻与人通假书籍。倦圃、竹垞两先生欲钞录其藏本,亦必卷数、叶数相当,始得各易所无。” 翁方纲《跋朱性甫珊瑚木难手稿》:“有何义门致其翁一帖。其翁者,吴门陆医士号其清,所居听云室,鉴藏图籍甚富,义门尝往观之。即此一小札,亦吴下藏书家故事矣。”又《题刘完庵云树小帧》:“吴下医翁富秘文,顾何侈说绿氤氲。始知不是松泉响,果有山斋号听云。”自注:“往时吴门陆医士其清,与顾维岳、何屺瞻游,多蓄古图书金石,号听云室。余初不解云何以听,今乃借完庵此帧发之。” 《持静斋书目》:“《佳趣堂书目》,陆漻撰。卷首有置书年份,自康熙十四年至雍正八年,有《自序》。” 其清《佳趣堂书目自序》:“予年九岁,偶于箧中得蝇头细书一册,乃先大父手钞历朝名文。后书:‘予幼时无书可读,借于人钞录而读者。今人有书而不思读,哀哉!’读之悚然。自十五岁家贫失学,喜借书,昼夜钞写,严寒乏炭,屈足腹下,冷暖交换,见者匿笑。钞书一叶,于古书肆易刻者五叶。购书归,端贮几上,揖而后藏。年二十,得顾仲瑛《玉山雅集》,元刻,文待诏旧藏也。莱阳姜友偶闻之于槜李曹秋岳侍郎,侍郎云:‘陆兄有此,或典或售,无所不可。不然,当致慕中丞丁方伯转借。’予谓此非禁本,不介意,坚却之,于是侍郎来晤,欢若旧识。过吴,舣舟方定,身先垂访。每谓山阴人曰:‘陆先生有隐操,吴门第一流也。’甲子岁,以魏仲先《钜鹿东观集》、孙奕《示儿编》宋本见赠。岁辛酉,秀水朱竹垞检讨典试江南,亦造门定义,晚选《诗综》,有阙来借。二先生往来尺牍,不下四五十番。夔州唐铸万曰:‘陆氏子孙,观侍郎之手迹,守祖父之遗书,黾勉诵习,必有以文章经术显于世者。’此其清贻后之深心也。内有宋元刻本、宋元人钞本、明贤录本、名贤稿本。出自閟阁公卿家者,郡城故族旧所收藏者,皆传流有自,与坊本迥异。竭六十余年之心血,虽不敢自谓成一家之书,实生平志之所属,故至老而不倦也。丁酉端阳后十日,书于清目处,平原陆漻,时年七十有四。” 二五七、席鉴玉照 牛耳毛钱狎主盟,萸山珍本出书城。 酿花扫叶皆清课,坐拥寒毡对短檠。 黄廷鉴《爱日精庐藏书志序》:“汲古毛氏、述古钱氏,两家陵替,吾邑藏书之风寖微,然亦未尝绝也。以余所闻,玉照席氏、庆曾孙氏、虞岩鱼氏,皆斤斤雪钞露校,衍其一脉。惟多留心于说部小集,以一二零编自喜,而于经史转略。”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顾抱冲案头有影宋本《东家杂记》,末有茱萸山人席鉴跋云:‘毛省庵先辈影写本,余于丙申仲夏得之汲古阁中。’” 《天禄琳琅》:“《离骚草木疏》,虞山席鉴钞本,有‘墨妙笔精’、‘虞山席玉照氏收藏’朱记。”又《续编》:“《班马字类》,有‘席鉴之印’、‘学然后知不足’朱记。” 《楹书隅录》:“影宋钞《五经文字》、《九经字样》,每册有‘赵宋本’、‘墨妙笔精’、‘希世之珍’、‘虞山席鉴玉照氏’、‘酿花草堂’诸印。” 昌炽案:玉照藏书极富,所刻古今书籍,板心均有‘扫叶山房’字。余曾见所藏《宝晋山林集》,有‘萸山珍本’印。又按:《海虞诗苑》席镐诗,有《湘北宝箴、玉照读书敏逊斋,犹记十五年前,余亦尝偕对扬敬修居之,因题示》二首:“小斋罢琴酌,群季尚婴孩,此日开青案,频年闭绿苔。寒毡我家物,春草惠连才。弦诵遥相接,惟余叔子哀。”其第二首云:“三人连袂衽,万卷浩纵横。”一门群从读书,娴古盖不减孙、钱二氏矣。 二五八、孙淇宝洲 吾爱诗人孙宝洲,芒鞋日日访彬侯。 家书亦比牛腰大,梵志山经自校雠。 《海虞诗苑》:“孙淇字宝洲,号竹乡。孙氏自西川先生以来,以诗世其家,君继之,宗仰盖在白、苏两家。”昌炽案:淇有《市肆蓄书歌为曹彬侯作》云:“吾生嗜好类蠹蟫,此外都非性所喜。先业于今说如梦,教授生徒岂得已。浮沈薄俗淡世味,一卷未能轻脱屣。”又《岁暮书怀》云:“书载牛腰徙压担,诗余鸡肋未成编。”是亦嗜古振奇之士矣。 陈祖范《孙竹乡哀词》:“不踏名场,专精文艺。秘书可行,便腹可笥。钱用买文,尊开问字。或纂或修,山书梵志。” 《铁琴铜剑楼书目》:“《元氏长庆集》,孙竹乡校过,后有题记云:‘戊申六月三十日,用董思翁本校。’” 二五九、曹炎彬侯 一匮遮门充阁庋,一厨连屋当屏风。 襟裾牛马人间世,尚有曹生隐市中。 顾广圻《清河书画坊题后》:“常熟嗜手钞者,陆敕先、冯定远为极盛,至彬侯殿之。彬侯名炎,席氏客也。” 孙淇《市肆蓄书歌为曹彬侯作》云:“我怪曹生市廛里,逼仄喧嚣拥文史。一厨连屋当屏风,一匮庶门充阁庋。丛残断缺勤购买,犹秃千兔写万纸。吁嗟市隐类古人,令我长怀 颡流泚。世人有书不肯读,问之不答我能揣。温饱嬉闲事游荡,饥寒龌龊忧妻子。昏昏索索年复年,牛马襟裾略无耻。”又云:“曹生曹生负此癖,奚翅巨擘挺众指。漫道亡羊均博塞,毕竟臧谷谁非是。河东街头具五民,厚资奇货来千里。平生心迹厌喧杂,市道经年罕投趾。羡尔家藏万卷余,下帘终日凭棐几。茗杯香篆伴寂寞,大嚼快意何烦尔。从今借书数还往,不惜踏穿东郭履。” 《拜经楼藏书题跋记》:“《武林旧事》钞本,前有‘鹤溪主人’、‘笠泽’、‘曹炎之印’、‘彬侯’四图记。” 二六○、李馥鹿山 郑杰昌英 刘筠川 打鼓排衙花簟铺,闯然文采老于菟。 达人何必推书谶,琐琐昌英二十厨。 沈文悫《送李鹿山大中丞归里序》:“福州李公,弱冠为名孝廉。既仕官西曹,以守法称。出任宪副于蜀,移辕江左,旋任臬事,晋方伯,开府于浙。解组去官,留滞吾吴十有四年。丁巳夏归福州。公去家三十年,一旦仍返故乡,遨游九仙乌石南江西峡之间,其乐何可涯量!” 《郎潜纪闻》:“泉州李中丞馥抚吾浙时,收书极富,一时善本,齐入曹仓。每册皆有图记,曰‘曾在李鹿(山)[川]处’。后缘事颂系,群书散逸,人以为印文之谶,然亦达已。”昌炽案:田肇丽《有怀堂集》有《述怀柬李鹿山》诗“西曹各专司,繁剧江南首。”又云:“闽海有李子,同事称快友。文采老於 菟,声价等琼玖。”是鹿山仕刑曹,尝分江南司。又有《送李鹿山出重庆》诗四首,其二云:“山翠官斋映,排衙打鼓齐。堂开花簟覆,声动午觞啼。” 仪顾堂《元椠晏子跋》:“每册有‘郑杰之印’、‘注韩居士’、‘郑氏’、‘注韩居珍藏记’印。案郑杰字人杰,侯官人乾隆贡生。其藏书之所曰注韩居,藏书数万卷,分二十厨贮之。以‘东壁图书府,西缘翰墨林,诵诗闻国政,讲易见天心’为志。”又《元椠艺文类聚》:“有‘曾在李鹿山处’朱文长印、‘郑杰之印’、‘一名人杰字昌英’、‘侯官郑氏藏书[印]’、‘注韩居珍藏记’、‘刘氏小墨庄藏’、‘侯官刘筠川艺文金石记’、‘曾经筠川读’诸印。李鹿山、郑杰、刘筠川皆康、雍、乾间福建藏书家。”又《影宋酒经跋》:“有‘郑杰之印’、‘昌英珍秘’朱文方印。” 《皕宋楼藏书志》:“《九灵山房集》有‘郑氏’、‘注韩居珍藏记’、‘郑赤之印’。”案:赤当为杰之误,杰一名人杰,字昌英,有印文可证。前陆跋中以人杰为杰字,亦误。 二六一、王闻远声宏 墨光纸色问荛夫,已析能还旧合符。 七十七人金石契,不教偶著一屠沽。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藏春集》有莲泾跋云:‘康熙岁壬寅三月,借娄东宋氏钞本再校于孝慈堂之东窗。’莲泾王姓,闻远其名,声宏其字,莲泾又其号也。有《孝慈堂书目》传世。”又《续录》:“余所收王连泾家书最多,皆得于其族孙处,犹是家藏未散本也。就中有《孝慈堂书目》,分门编类,序次颇详。以之求莲泾所藏,虽久散之本,按其册数之多寡,纸色之黄白,几如析符之复合。可知书籍贵有源流也。”莲泾孙元理、元音跋:“是书偕钞于竹垞朱先辈。岁辛丑,偶得石君叶先生录本,遂力疾雠校,补写阙叶于溽暑中,日挥汗三斗弗顾也。莲泾学人识于四美轩之西窗。” 《东湖丛记》:“莲泾居士王叔子,著有《金石契言》,叙其知交七十七人,皆畸人逸士。”昌炽案:莲泾亦吾郡人。《皕宋楼藏书志》:《南唐书》十八卷,莲泾题云:雍正岁戊申阳月,校于采莲泾之孝慈堂。灌稼村翁王闻远识,时年六十有六。”以此推之,莲泾生年当在康熙二年癸卯也。 又《铁琴铜剑楼书目》:“《杨仲宏诗》有‘王莲泾钞书记’朱印。”《龟巢稿》莲泾题:“校于率真书屋之南窗。” 二六二、张位艮思 子德荣充之 玩易兼山得艮爻,秫田可种谢悬匏。 陶元亮喜留宾饮,庾仲容还裒子钞。 李果《青芝山堂饮酒记》:“友人张子艮思,有异才,志趣高远。官直隶新乐令。归居城东葑溪之上。戊午秋七夕前一日,招致故交四五人饮酒青芝山堂。山堂为明襄毅韩公故园,艮思新葺之,叠石为山,杂树茂密,旁有荷池。康熙中,艮思以诗赋召试,给札内廷修书。书成,出为令,和而有守。归而治薄田种秫,暇则钞宋元人小集,听二子读书,意恬如也。”昌炽案:《长元吴三邑科第谱》:“康熙五十六年丁酉科副榜,有张位字艮思,新乐知县。《诸生谱》:三十三年甲戌,邵宗师岁试入学。《义门弟子姓氏录》有张位字立人,即其人也。”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桂林风土记》,郡先辈张青芝手钞。卷端钤‘张位’小印,书法工秀,读书者之藏书,斯为善矣。又有吴枚庵钞本。张青芝子充之,与枚庵友善,故得借钞。” 顾承《吴门耆旧记》:“张德荣字充之,号伊蒿,长洲县学生。家贫力学,平生好古书,手钞数百卷藏于家。予《感旧》诗云:‘讲席钞书不计贫,愚愚真是葛天民。家风疏水寻常事,留得心香一点春。’予少时尝问业焉。” 《皕宋楼藏书志》:“《隐居集》,张立人写本,有手跋云:听云陆氏借录。乾隆元年嘉平朔日,青芝。” 二六三、宋定国宾王 钱枚方蔚 顾夏珍 风水砰訇送桔槔,金阊亭亦似劳劳。 韦公祠下抠衣拜,敬为平园荐沚芼。 《东湖丛记》:“王闻远《金石契言》,叙知交七十七人。中言:‘宋蔚如名宾王,起家市井。性嗜奇书,无力购弆,则百方丐钞,惟以搜罗遗佚、访求放失为事。鳏居无子,凭权奇以糊口。’”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吴都文粹》,宋宾王校本。宾王本贾人,而藏书之富,校书之精,真读书人不过。”又云:“宾王所校《归巢集》,苦心雠勘,精当无比。” 宾王《周益公集跋》:“《益公集》二百卷,宋椠既湮,世无嗣刻。近世之士,得其残编断简,皆奉若拱璧。吾娄顾子夏珍,手钞仅得七十二卷。谓余:‘此集向藏玉峰,近闻归郡人王声宏矣。若得从之补阕订讹,亦快事也。’言已浩叹。康熙壬寅,武陵暴卒。春仲,有书贾自郡来,言王声宏先生欲借校《吴郡文粹》,余遂欣然与偕,凡三及门。时值清和,晷长人困,逡巡郡邸,进退失据,乃就韦公祠卜茭,兆吉。复诣,得见,请观《益公全集》凡二十七种。时钱子方蔚馆于金阊,余即归携顾钞往请补于先生。先生具述督学某公,曾遣缮书者就舍钞成而去。既而复请,许就校时与先生披阅。见有差谬,相为订正,喜动颜色,戏谓余曰:‘孺子可教也!予起谢。诘朝复同钱子往,先生遂出集首两种,钱子留校《省斋》,余持《平园》以归,时夏五哉生魄也。钞对讫,再诣见,先生略无难色,但临行频属郑重。又借《别稿》、《词科》、《掖垣》、《玉堂》、《政府》五种归,盖六月将晦矣。七月二十日,顺风扬帆,亭午抵苏,冒暑入城,易《历官》、《奏议》、《奉诏》、《承明》四种。还邸,日犹未衔山,旅客喧阗,喘吁挥汗,财货之外,别无所事事,而余心独喜无寐。宵雨达旦,风自西飏,放舟中流,食顷入黑甜乡。听风水桔槔声相送,而篙师又报维舟矣。钞竟复往易《亲征》、《龙飞》、《归庐陵》、《闲居》、《游山》、《奏事》、《南归》、《思陵》、《玉堂杂志》、《二老堂诗话、杂志》、《玉蕊辨证》、《乐府》凡一十二种归校。迨竣还谢,则为十月中旬云。念武陵始事,不获见成为憾。然其长君开之,于衰絰中犹欲纂成先志,而哀毁过中,又弱一个。时癸卯正月二十四日乙巳,距武陵忌辰只二十一日。哀哉!武陵存日,不独收藏甚富,而手钞秘本,充盈箧笥,尤喜人借钞。盖武陵之心,公心也。”昌炽案:此《跋》见《东湖丛记》,备录于此,以见古人嗜书如性命,可敬可爱。据莲泾言,蔚如名宾王。然考荛圃《藏春集跋》称:“娄东宋定国宾王”,又似其人名定国,而宾王其字,蔚如又其号也。方蔚名枚,与宾王善,余见菰里瞿氏藏《秋崖小稿》,有宾王题字云:“康熙辛丑,同钱枚方蔚阅。”《张氏藏书志》:《吴都文粹》有方蔚跋,自署‘乾隆十九年,镇洋七十三叟东皋钱枚’,耄而好学,真宾王之友矣。《文粹》又有谢浦泰跋云:“宋蔚如购得此书,与钱方蔚以王相国家藏宋本《吴郡志》及毛刻《吴郡志》参互考定凡数十次,遂成善本。书此,以明二蔚之苦心也。” 二六四、浦见龙起潜 许仲堪眉岑 史例龙门溯导觞,蕉园已改睦亲坊。 鬻书又苦无真眼,断送鸡峰普济方。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普济方》囗囗卷。无锡浦姓书贾即浦二田之后。此书有‘锡山浦氏珍藏’印,又有‘浦氏蕡菽赏鉴’印,当亦二田家藏者。二田故多宋本书,后人不知,尽皆散失。余向年曾得杨倞注《荀子》、钱佃本《二程遗书》,俱由浦姓贱售于某坊,某坊以归余者也。”昌炽案:二田先生《史通通释》二十卷,为读史之津梁。前有《举要》,门人梅里蔡焯为之撰《举例》,自题“南杼秋浦起龙二田释”。 《桥西杂记》:“嵇氏承咸《梁溪书画征》,言其乡许氏富藏书。有许眉岑仲堪者,注放翁诗甚详。眉岑与鲍若洲汀交善,乾隆、嘉庆间人也。” (据王欣夫《补正》,浦见龙当为“浦起龙”之误。) 二六五、王孝咏慧音 安广布山采土风,斤圆水与郁林通。 市中倘见弦唐子,定怪载书此寓公。 《天禄琳琅续编》:“《通鉴纪事本末》宋板元印,有‘王印孝咏’、‘慧音’两朱记。” 《楹书隅录》:“宋本《韦苏州集》有‘王孝咏印’、‘慧音’、‘太原仲子’、‘后海学人’各印。”昌炽案:《士礼居藏书题跋记》:《汪水云集》亦有“王孝咏”、“慧音”藏书印。慧音先生事迹不见于《郡志》。惟考《长元吴三邑诸生谱》,康熙四十八年杨宗师岁试吴县,有王孝咏。王惕夫《渊雅堂集》有《岭西杂记序》云:“《岭西杂记》者,吾乡王慧音先生孝咏居岭西时所作也。先生为诸生,久不利,出而客游,与故长沙陈恪勤公相厚善。翁殁,而先生岿然享大年,当雍正、乾隆之间大有名。” 二六六、吴铨容斋 子用仪拙庵 成佐恒嬾庵 孙泰来竹屿 元润兰汀 英简舟 曾孙志忠有堂 门外香溪送客帆,氤氲花药满灵岩。 池塘犹绕孤山梦,兄弟何尝痛不咸。 吴志忠《璜川吴氏经学丛书缘起》:“璜川者,吾曾祖容斋先生自题其书屋之名也。曾祖于雍正年守吉安。归田后居渎川遂初园,读书其中。架上万卷,皆秘笈也。所以题书屋曰‘璜川’者,以我曾祖生于新安之璜源,随我高祖乡贤公侨居松江之上海。老而自松迁苏,以故里题其读书处,怀旧之思也。是时载酒问奇而来者,如惠松崖片君辈,尽吴下知名士,而我家遂以‘璜川吴氏’著矣。曾祖殁后,我祖最幼,故无如书籍之散逸。若北宋本《礼记单疏》,今归曲阜孔氏者,其最著者耳。我祖嬾庵先生,重自搜罗,书楼三楹,环列四周。有《乐意轩书目》四卷、《嬾庵偶存稿》八卷、《读史小论》二卷行于世。昔人论藏书有二,一则聚书者之藏书,一则读书者之藏书。如我祖非所谓读书者之藏书欤?然乐意轩所藏书,至今又分析遣散矣。家君独好甲部书,著有《经句说》二十余卷,其续者正未央也。” 顾广圻《吕衡州文集序》:“吴茂才有堂家藏足本,有堂名志忠。先世在吴中负藏书望,所谓‘璜川吴氏’者也。” 陈奂《师友渊源记》:“吴志忠字有堂,与余为中表昆弟。简舟先生名英,笃学,年八十。著有《经句说》四卷。有堂承庭训,又与同郡黄荛圃、顾涧薲交游,故长于目录校勘之学。” 《湖海诗传》:“吴泰来字企晋,号竹屿,长洲人。乾隆二十五年进士,内阁中书。有《净名轩集》。” 《蒲褐山房诗话》:“企晋大父吉安太守铨,归筑遂初园于木渎,云林杳霭,花药参差。其尊人用仪,复购书数万卷于其中,多宋元善本。遂于江浙诸名士流连觞咏,座无俗客。既而兄弟争析产,出藏书而货之,并售其园。” 陈鱣《经籍跋文》:“宋本《礼记注疏》,向为吴门拙庵行人所藏,传其子企晋。” 《听秋声馆词话》:“王兰泉司寇《琴画楼词钞》独遗吴兰汀大令元润《香溪瑶翠词》。岂因其中岁阋墙,薄而屏之耶?大令,长洲人,官卫辉知县,为竹屿中翰弟。其《园居春晚有怀竹屿兄时客武林,祝英台近》云:‘叹离索几回,梦绕池塘,相思渺难托。夜雨连床,空忆旧时约。思君门掩孤山,倚阑吟遍,对满院杨花飘泊。’是其始非不怡怡也。” 《平津馆鉴藏书籍记》:“《唐四杰诗》有‘吴元润印’、‘泽均’、‘长洲吴谢堂氏香雨斋珍藏书画印’朱记。又《陵阳集》,有‘谢堂香雨斋吴氏珍藏图书’朱记。” 《开有益斋读书志》:“《金陵六朝记》二卷,唐尉迟偓纂。劳君平甫得明嘉靖辛丑囗(昏攵)山山人校阅,乐意轩吴氏藏本。” 《持静斋书目》:“《历代传国世次》有‘璜川吴氏探梅山房’印。又《东莱集》有‘乐意轩吴氏藏书’印。”昌炽案:以上诸书,璜川吴氏藏书。始于吉安太守铨,即所称容斋先生也。用仪号拙庵,成佐号嬾庵,皆铨之子。英字简舟,成佐之子,与竹屿、兰汀为从昆弟。有堂则英子也。泽均当为元润之字,谢堂亦其别号。又按《粤雅堂丛书中吴纪闻》妙道人跋下有‘志忠’小印,则妙道人者,当为有堂之号。《皕宋楼藏书志嵇康集》有道光十五年妙道人一跋,亦志忠笔也。 二六七、顾若霖雨时 孙珊听玉 顾至于山 唐书宰相世系表,史游姓氏急就篇。 华阳仙裔牵连录,犹及斯文未坠年。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余向闻任蒋桥顾氏有宋刻《吴郡志》,倩人访求,得诸华阳桥顾听玉家。华阳即任蒋分支也。听玉之祖雨时先生喜蓄异书,手自雠勘,其旧钞《续图经》,有跋云:‘雍正十二年夏五月既望,于昆山徐氏购得叶文庄藏本校一过。’”又云:“《棠荫比事》,藏试饮堂顾氏。顾名珊,号听玉。余素与之好,其所藏间亦归余。” 陆恭《越州石氏帖跋》:“余为馆甥于武陵,外舅复庵先生讳自名,字明善。尊甫可潜先生,讳霖,字雨时,号不淄道人。博学多闻,搜访法书名画、宋刊书籍。复庵公继之,藏古之名,闻天吴都。”昌炽案:《楹书隅录》:旧钞本《说文韵谱》有“武陵怀古书屋收藏印记”、“顾若霖印”、“雨时”、“乐幽居士”各印。《铁琴铜剑楼书目》:《寓简》有顾若霖朱笔记云:“康熙辛丑孟冬日校。”合之《续图经》跋,知其人又称“顾侍萱茂才”。侍萱,听玉之子。余曾见韩履卿崇白《云无尽图》,有顾翔云题诗。韩氏后人告余云,侍萱即翔云之号。桂舲尚书延主家塾,履卿先生为其中表尊行为家业者也。任蒋桥顾氏主人号竹君,见荛圃《宋本管子跋》。又骑龙巷顾氏名至,见《汪水云诗跋》,王胜之同年藏程念鞠《邓尉探梅图》,顾至题诗自署“于山”,有“结客皆老苍”一印。 二六八、顾阶升步岩 子应昌桐井 顾囗(氵雷)方水 子楗肇声 鸡廱豕零各有须,痴愚未必竟痴愚。 充闾三馆雠书日,失却智珠说世珠。 何堂《顾步岩小传》:“君讳阶升,字步岩。家故素封,独无所慕,惟以图籍、法书、名画自娱。乐书斋之内,缥缃插架者万余卷,遇一编,实能挹其精华,并识其刊刻、钞录、收藏所自。贾客挟册至门者,君为审真赝、品高下,判若黑白,无不相顾愕眙以去。和叔陈君,病《宋史》之繁,而临川旧本及祥符王损仲稿本皆不传也。欲重删修以成一家言,而苦考证之书不具备。君按其目所征求者悉举畀之。其通怀乐易如此。年五十,患痰厥。来年八月,遂以死。子馪,应麟。” 顾广圻后序:“何寓庸堂所作顾君《小传》,藏书言之尚略。吾征诸所闻,则长洲张先生思孝,每称近世藏书,当数义门,为吾郡一宗。又称君簿录之学,深造义门堂奥,有类继别,考鉴秘而包罗广,出同时诸家上。君殁,家中落,书佚出。前卅年许,吾从兄之逵颇收得。咸精确秘善,无一俗本。” 钱大昕《顾桐井墓志铭》:“君讳应昌,殿舍,字也,桐 井,号也,行第五,又自号五痴。先世自金陵迁吴,五传至国本,明季贡生,私谥贞孝先生者,君之高祖也。国学生阶升,其考也。君生于雍正乙卯,卒年六十有二。有子二人,长莼而蘩季也。”昌炽案:莼即南雅先生,先生达而家书尽散矣。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会稽三赋》,余所见三本,一得诸顾八愚家,一见诸顾五痴家。八愚、五痴为昆仲。“ 又《白氏文集跋》:“东城顾五痴家藏书甚富,知余好之笃,虽一鳞片甲,亦自侈为奇宝。因出破书一束,指示余曰:‘此绛云余烬也。’余开卷知是宋刻《白氏文集》,述古堂中物也,卷中烧痕尚在,通册又似经水湿。天下奇书,何其厄于水火之甚耶!”昌炽案:潜研铭“五痴名应昌”;而何堂所作传称“步岩二子,曰馪、应麟”,牴牾不合。岂馪一名应昌耶?又案:荛翁《吕衡州集跋》云:“余得诸顾五痴家。”又云:“得诸碧凤坊顾氏。”是五痴尝居碧凤坊矣。其跋《湘山野录》乃云:“混堂巷顾五痴家有毛斧季校本。”盖五痴先居碧凤坊,后迁混堂巷,今其后裔犹居旧宅。余在海宁查翼甫孝廉处见旧钞《翠寒集》。每页栏外有“善耕顾氏文房”六字,前有“顾肇声读书记”。肇声名楗,官盐山令,改浦城。沈冠云有《送顾浦城序》,见《果堂集》。又有楗父《顾方水墓表》,云:“君讳囗(氵雷),字方水,祖国本,县学生。”据潜研铭,国本三传至阶升,则方水为其从父,而肇声昆弟行也。 卷五 二六九、富察昌龄敷槎 丰沛从龙诸子弟,亦知注墨与流丹。 汰除羸卒论精骑,富察终教胜纳兰。 袁枚《刑部尚书富察公神道碑》:“公讳傅鼐,字阁峰。先世居长白山,号富察氏。祖额色泰,子四人国;次子骠骑将军噶尔汉,辅圣祖致太平,生公。公以刑部尚书落职,薨于家。子三人:长昌龄,官编修,有父风。公所居稻香草堂,有白雁峰、鳌峰、东皋、南庄诸胜,积书万卷。” 礼亲王《啸亭杂录》:“富察太史昌龄,傅阁峰尚书子。性耽书史,筑谦益堂,丹铅万卷。锦轴牙签,为一时之盛。通志堂藏书虽多,其精粹蔑如也。今其遗书多为余所购,如宋末江湖诸集,多公自手钞者,亦想见其风雅也。” 李文藻《琉璃厂书肆记》:“延庆堂刘氏,夏间从内城买书数十部,每部有‘曹楝亭’印,又有‘长白敷槎氏堇斋昌龄图书’记,盖本曹氏物而归于昌龄。昌龄官至学士,楝亭之甥也。” 《平津馆鉴藏书籍记》:“新刊《名臣碑传琬琰集》,楝亭曹氏藏书,有‘长白敷槎氏堇斋昌龄图书印’。” 二七○、丁敬敬身 湖上萝衣酿曲翁,瓮池编竹自为佣。 眼光偶向门摊顾,戌削骨头如老骢。 杭大宗《隐君丁敬传》:“隐君名敬,字敬身,号钝丁,自称龙泓山人。家有候湖门外,邻保皆野人也。酿曲糵自给,身厕佣贩,未尝自异。顾好金石之文,穷岩绝壁,手自摹拓。著《武林金石录》。性耽群籍,家贫,不能出重资购买,门摊市集,眼光所注无留良也。小楼三楹,?(尸臿)囗(尸乏)满室,丛残不复整理,皆异册也。有三子,健与传皆诸生,少子佺亦能诗。“ 汪师韩《朱西畯凤尾砚歌》:“丁处士敬身所赠,作歌报之。逋客钱塘丁翰之,婆娑术艺作者师。相将一片玉质研,何似半卷青萝衣。”自注:“唐丁翰之居龙泓洞,《笠泽丛书丁隐君歌》:云:‘华阳道士南游归,手中半卷青萝衣。自言逋客持赠我,乃是钱塘丁翰之。’自余为此诗,敬身遂自号‘龙泓馆主’。” 仇养正《怀丁钝丁诗》:“龙泓居士真奇古,戌削骨头如老骢,铁笔独传秦汉法,搜碑终日在山中。” 二七一、金檀星轺 孙可埰心山 丹凤梧桐别旧栖,桃花红到武陵溪。 写生亦复含书味,沧海居然剩一蠡。 《嘉兴府志》:“桐乡金檀,字星轺,诸生。经史图籍, 靡不遍览,好聚书,遇善本,虽重价不吝,或假归手钞。积数十年,收藏之富,甲于一邑。所著有《文瑞楼集》、《销暑偶录》。” 杨蟠《文瑞楼书目序》:“娄东金明经星轺,自幼嗜古,好蓄异书,筑文瑞楼以贮之.此《书目》十二卷,皆其所藏也。明经籍隶桐乡,徙宅於娄东,其于桑梓之文献,罔弗留意。康熙己亥,校刊《贝清江集》四十卷、《程巽隐集》四卷。後又访购鲍征士《西谿集》而不得,每以为憾。其风雅可想见矣。” 《爱日精庐藏书志》:“《皇元风雅》三十卷,黄丕烈跋曰:‘书友携来,验其装潢,是金星轺家故物,非出自寻常藏书人家。’” 《皕宋楼藏书志》:“《汉泉曹文贞公集》,宋宾王跋曰:‘桃花坞文瑞楼藏,元板元印,字画端楷,直出松雪。’”又:“《丁鹤年诗集》,宋宾王跋曰:‘雍正丁未,得竹垞藏本於吴郡桃花坞文瑞楼。’”昌炽案:士礼居《句曲外史诗跋》:“金心山为吴庠生,写物生动之趣,溢於楮墨。”又《梅花百咏跋》:“心山姓金,名可埰,工文,嗜酒,而晚善画。”又《道余录跋》:“金心山,余友也,住郡中马医科巷。先世富饶,及身贫窭。 ”又云:“心山所居曰沧蠡阁。”又《云溪友议跋》:“郡中有贫士金心山,余数年前曾识之,不过相遇於岁科试场中,知其能文章而已。近心山病且死,书贾以其家书籍求售,方知心山为星轺孙,藏书之家,渊源有自,宜其残编断简,亦多善本矣。”据此诸跋,则星轺自娄东徙吴,初居桃花坞。後人中落,又徙马医科巷,桐乡则其原籍也。其藏书,余所见者有‘文瑞楼’、‘结社谿山’两印。 二七二、吴允嘉志上 习池名士旧青衫,独立苍苔鹤发髟。 徼幸寒灰逃小劫,江湖留得枣花劖。 《两浙輶轩录》:“吴允嘉字志上,号石仓,仁和人。有《石甑山房诗》。” 《碧谿诗话》:“石仓先生为湖墅耆宿,嗜学好古,积数十年苦心。殁后,故书散落人间,予在汪氏振绮堂见其手钞书可数百册,楷法醇古,毫无俗燄,望而知为有道之士,其他散见于书贾求售者,不知凡几。尝纂辑《武林耆旧集》,其稿在吴瓯亭先生处。予每与何春渚、陈二西谈其余韵,访其后人,佥云不甚深知矣。后乙卯夏,重客任城,访知令嗣文思、孙汉湜同客山左,皆业儒。文思曾中副车,掌教某书院。” 石仓《口占示儿辈》诗:“几卷残书几亩田,祖宗相守已多年,后人穷死休相弃,免教而翁恨九泉。” 厉鹗《哭吴丈志上》诗:“斜廊暴画处,尚想立苍苔”。自注:“吴丈书斋有暴画廊。”又《题吴志上小像》:“我识石仓叟,长身比鹤癯。青衫旧名士,白发老潜夫。城市看花入,溪山载笔俱。襄阳习凿齿,著述近来无?” 《梦阑琐笔》:“南宋陈思刻《江湖小集》,曹楝亭寅藏有刊本,后归郎总制廷极,藏诸卧内,不轻示人,幕客吴石仓曾得一见。郎捐馆,遗命举卧内书画、古玩尽畀诸火以为殉。吴袖金数铤馈诸举火者,潜以他书易之而出。吴得是书,宝爱甚至,后不知转徙何所。乾隆壬寅,鲍以文获见于吴门市中,许以百金,不售,因借归校家中旧钞。道过余家,于舟中举示,卷帙完好,静气迎人,洵数百年物也。鲍以文诗:‘《国宝》争新落枣花,江湖处处擅才华。只须小换红羊劫,徼幸寒灰六十家。’自注:‘原刻一百二十家,名《国宝新编》。’又云:‘卅年馋眼慰琼琚,好事曾惊出烬余。后五百年重照眼,定知何处走蟫鱼。’” 《拜经楼藏书记》:“《说学斋集》有‘吴石仓’、‘州来氏藏书记’二印。” 二七三、吴焯尺凫 子城敦复 玉墀兰陵 燕市归来得楚弓,古藤花下一尊同。 荐桥旧日诸诗老,同作新诗告殡宫。 《杭郡诗辑》:“吴焯字尺凫,号绣谷,钱塘人。有《药园诗稿》、《陆渚鸿飞集》。”注云:“尺凫喜藏书,凡宋雕、元椠与旧家善本,若饥渴之于饮食,求必获而后已。故瓶花斋藏书之名称于天下。所辑《薰习录》,则纪所藏秘册也。家有古藤一本,构亭曰‘绣谷’,自号‘绣谷老人’。花时柔条下垂如璎珞,置酒高会,吟赏不倦。魏柳洲之琇诗云:‘武林吴氏号诗薮,亭子倚花名绣谷。雅集当时多胜流,豪吟迩日尚耆宿。’皆纪其实。居在荐桥,厉太鸿诗所云‘诗人家住荐桥街’者也。”又:“吴城字敦复,号瓯亭,钱塘监生。”注云:“瓯亭为尺凫先生长子。承其先业,雅好聚书,储藏所未备者,搜求校勘,数十年丹黄不去手。所居在九曲巷口,与振绮堂汪氏衡宇相望。”又:“吴玉墀字兰陵,号小谷,又号二雨,焯子,城弟。乾隆庚寅,顺天举人,由太平教谕历官贵阳府长寨同知。有《味乳亭集》。”注云:“乾隆间开四库馆,小谷恭进经部《陆氏易解》等九十余种,史部《四明它山水利备考》等二十余种,子部《东宫备览》等三十余种,集部《李遐叔文集》等三种。钦赐御题宸翰,并赐内府初印《佩文韵府》全函,一时传为盛事。” 吴城诗:“先君子旧藏许浑《丁卯集》,失去二十余年。余于京师重得之,先子图章,宛然简端。抚今追昔,因得长律三首:手泽犹存小劫中,金台重购自城东。去来空自悲雷剑,得失何须问楚弓。风景年年人代换,殡宫寂寂梦魂通。九原不共残编作,洒泪摩挲读未终。浪漫天涯剧可怜,放怀随处领山川。凄凉过眼云烟录,停泊浮沈书画船。灯火青荧如昨梦,风帘点勘记当年。纵横私印犹完好,故物归来信宿缘。汗简芸箱破寂寥,古香依旧伴清宵。拜经莫笑同痂嗜,啜墨何能慰腹枵。检校归装惟笔研,思量生计只鱼樵。江山风月虽堪主,岂忍重经丁卯桥。” 又赵昱诗:“故人绣谷翁,素业今有后,插架饶万卷,郎君能密受。昨岁赋《北征》,目击心惨愀。一编手泽新,故物为吾取。归来属流咏,父客若某某。遗书重《丁卯》,感逝在癸丑。云烟洵过眼,聚散无乃偶。身沈名自飞,家禅学业久。太息予索居,贱老丘樊守。五载京国游,蹭蹬风尘走。还将旧雨寻,室是人琴否。瓶花坐空斋,花藤延几牖。忆翁耽典籍,爱护等琼玖。往往许假钞,校十得其九。丛书精审过,运管勘不苟。嗟哉衣食谋,勿为饥寒诟。吾亦示儿曹,制矩缅良友。诫以蒲公言,三復真不朽。”自注:“绣谷藏书颇矜惜,不轻借人,独许予钞。予所藏多绣谷亭本。予偶得善册,先生见之亦必取以勘定。” 又金志章诗:“楼居插架逾万签,五车四库皆能兼。丹黄一一手勘定,部分鳞次何精严。就中名集数《丁卯》,椠本最古心所忺。何年一鸱竟羽化,巧偷豪夺生憎嫌。六丁冥搜苦无计,廿载抱憾归幽潜。读书继绪有令子,手泽每念襟常沾。驱车偶然适燕市,软红扑面尘纤纤。朝闻邸舍打门急,有客持售初开函。卫公故物忽惊睹,悲喜交集敬拜瞻。卷端题识认遗墨,左方印记留朱钤。呵护定蒙鬼神力,点涴未受虫鱼瀸。探囊购赎敢辞罄,百鍰索价宁嫌贪。楚弓楚得足深慰,摩挲繙玩忘饥馋。羽陵蠹简共什袭,宛委秘册同包缄。携归陈书告先子,水沈细炷方铜奁。孝思灵爽共感召,丁部重入如新添。熊熊日上吐光气,南极果应星文占。抽思骋秘发高咏,妙处神味超酸咸。同时题赠悉巨手,雕章丽句盈缃缣。惟余经年负宿诺,苦吟屡断霜髭拈。郢州有知应大笑,笑我细响徒詀詀。不如韬笔且藏拙,静看花影摇风帘。” 又厉鹗诗:“今人号知书,事简效颇速。揣摩盈尺编,姓氏春官录。翩然羾天门,高步嘲宿读。我友绣谷翁,种学耻征逐。尽出橐中金,万卷购连屋。述作资见闻,校勘穷反覆。同心有数子,牵连乃到仆。渠成亦秦利,借写夸眼福。翦韭论深宵,对榻就家塾。每叹津逮难,散亡思并蓄。翁俄为飞仙,墓拱十年木。有子能继之,衣食自节缩。搜罗及丛残,更续《西斋目》。昨去长安游,阅市泪满掬。诗题丁卯桥,手泽喜重复。纷纷纨绔儿,膏粱裹痴腹。谅哉坡公言,如倚几折足。插架本无多,易炊只供鬻。凌云当一笑,知勿恨雌状。 二七四、赵昱功千 弟信辰垣 子一清诚夫 回首东书旧草堂,深闺流涕对琳琅。 蹉跎四十年前事,无限心情感渭阳。 《鹤征后录》:“赵昱字功千,原名殿昂,号谷林,浙江仁和人。贡生。著有《爱日堂集》。”注云:“子一清,字诚夫,能昌其家学。”又:“赵信字意林,监生。有《绣砚斋吟稿》。”昌炽案:信字辰垣,意林其号。 《词科掌录》:“意林与兄功千齐名,称二林。”又翟晴江《东皋诗序》:“谷林小山堂图籍,埒于秘省,益之以四明范氏、广陵马氏之借钞,加之以吴君绣谷亭之?助,穷搜博讨,倾筐倒庋而不惜。” 全祖望《小山堂藏书记》:“谷林以三十年之力,爬梳书库。其鉴别既精,而有弟辰垣,好事一如其兄。有子诚夫,好事甚于其父,每一闻异书,辄神色飞动,不致之不止。其所蓄书,连茵接屋。凡书贾自苕上至,闻小山堂来取书,相戒无得留书过夕,恐如齐文襄(宣?)之待祖珽也。” 又《旷亭记》:“谷林太君朱氏,山阴襄毅公女孙,祁氏之所自出。祁公子东迁,夫人取朱氏妇孙育之以遣日,即谷林太君也。方谷林尊公东白翁就婚山阴,其成礼即在祁氏东书堂中。是时淡生堂中之牙签尚未散,东白翁心思得之。太君泫然流涕曰:亦何忍为此言乎?东白翁默而止。蹉跎四十年,谷林渡江访外家,则更无长物,祗旷亭二大字尚存,董文敏公之书也,乃奉以归。谷林藏书中亦多淡生旧本,欲于池北竹林中构数椽,即以旷亭名之,以志渭阳之思,以为太君当新丰之门户。”又《小山堂祁氏遗书记》:“二林兄弟聚书,得之江南储藏家者多矣。独于祁氏诸本则别贮而弆之。惓惓母氏先河之爱,一往情深,珍若拱璧,何其厚也。” 谷林《爱日堂集》:“购得山阴祁夷度先生文集,又吴门王邵棠见遗澹生堂藏书印章,予蓄祁氏书仅数十册,年来欲广收而未能也。志感二首:文献江东旧业传,澹生堂认蠹鱼篇。负惭宅相搜遗集,重忆馆甥悲昔年。忠孝成家惟习学,兵戈换劫等云烟。黄金散尽贫犹乐,何惜初时装订钱。缪书深印赫蹄光,刓角精莹水玉方。四库标题千帙遍,一瓻争抵百缣强。旷亭旧迹荒园业,遣象清风曲水旁。谁为流传王粲是,令人犹念蔡中郎。”自注:“书多为梨洲先生所得。”又云:“旷亭额,王百谷为夷度使君书。予昔年来过,亭已倾圮,扁弃屋角,亟携以归,欲于园中构亭,仍悬是额,以志景仰。” 赵东潜《重书旷亭记》:“旷亭者,王百谷为夷度使君书。明社既屋,陵迁谷变,有以此扁来售者,先征君输米四石易之,欲构亭于竹间,而力不能就。今七父笃念太君,筑室三楹于古香书屋之傍,命弟天庚更书而颜之。”昌炽案:旷亭额,全谢山记谓董文敏所书,当以谷林诗、东潜记为正。 《碧溪诗话》:谷林先生同时吴尺凫亦好藏书,每得一异书,彼此钞存,互为校勘数过,识其卷首。小山书画印, 牙章精篆,神采可爱。先生卒后,悉载归广陵马氏。汪比部鱼亭与先生为僚壻,尽借其善本,录副以藏。予馆比部家十数年,见先生校书跋语,知先生点勘之精。 二七五、马曰琯秋玉 弟曰璐佩兮 竹西觞咏街南屋,帘幕春深紫燕斜。 论定异书刚读罢,陶然同醉碧山槎。 杭世骏《马君墓志铭》:“君讳曰琯,字秋玉,号嶰谷,祁门人。祖承运,始家于扬。考谦,生君及季弟曰璐。合四方名硕,结社韩江,人比之汉上题襟、玉山雅集。著诗十卷,今所行《沙河逸老集》是也。春秋六十有八卒,无子,以曰璐之振伯为后。” 《鹤征后录》:“曰璐字佩兮,号半槎,有《南斋集》。”注云:“马氏小玲珑山馆,储书之富,著于东南。半槎与兄嶰谷,并擅清才,沈酣深造,不仅充鱼猎之资。吾浙如樊榭、堇浦、谢山诸先生,咸主其家,竹西觞咏之盛,于斯为最。” 全祖望《丛书楼记》:“扬州马氏嶰谷、半查兄弟居之,南有小玲珑山馆,园亭明瑟,而岿然高出者,丛书楼也,迸叠十万余卷。予南北往还,道出此间,苟有宿留,未尝不借其书。而嶰谷相见,寒暄之外,必问近来得未见之书几何,其有闻而未得者几何,随予所答,辄记其目,或借钞,或转购,穷年兀兀,不以为疲。其得异书,则必出以示予。席上满斟碧山朱氏银槎,侑以佳 果,得予论定一语,即浮白相向。方予官于京师,从馆中得见《永乐大典》万册,惊喜贻书告之,半查即来问写人当得多少,其直若干,从臾予甚锐,予甫为钞宋人《周礼》诸种,而遽罢官,归途过之,则属于钞天一阁所藏遗籍。盖其嗜书之笃如此。” 姚世钰《丛书楼铭》:“重屋联櫋,丛书于间。经史子集,搜罗骈阗。学古有获,非托空言。维孝友于,奉以周旋。三才一贯,百行同源。读书种子,此为最先。仰瞻高楼,遥睇陈编。我揭斯义,如日中天。庆云所护,过者式焉。” 《沙河逸老集街南书屋十二咏》,其《丛书楼》云:“下规百弓地,上蓄千载文。他年亲散帙,惆怅岂无人。” 又《南斋集》诗:“卷帙不厌多,所重先皇坟。惜哉饱白蟫,抚弄长欣欣。” 何琪《小玲珑山馆观汪雪礓所藏宋刻江湖小集》诗:“我来广陵三月半,帘幕家家飞紫燕。城东有园春尚赊,芳树初飘花一片。主人嗜古兼耽吟,欧赵风流今再见。朝来示我诗一编,睦亲坊刻此为冠。绿萝阴里乍开函,馣馤古香纷扑面。” 二七六、王德溥容大 千年树根化为蟾,来伴碧厨三万签。 谁向西州一洒泪,怀君更及赵东潜。 《杭郡诗辑》:“王德溥字容大,号澹和,钱塘诸生。事亲至孝,营幽竁十历寒暑,陆筱饮飞为画《种松画》以寄哀。先是,其父钧字双陶,耄年归里,辟养素园以自娱。树石池馆之胜,甲于里中。澹和喜聚书,又筑宝日轩为藏弆之所,秘册古椠,充牣其中。”又:“王曾祥茨檐,食贫力学,囗(饣熹)爨不给,尝假馆绣谷吴氏、小山赵氏、养素王氏,皆藏书家。茨檐左右采获,益肆力为古文词。”又:“汪兴榖字颖斋,号松谷,又号小麓,晚号幻香,仁和人,为赵诚夫之甥,王容大之女孙婿,以未得亲炙为憾。尝于春草园觅旷亭额不得,叹曰:‘昔赵氏为祁氏外孙,藏书大半归之,复得此额,构亭以存其旧。今赵氏书籍散佚,而王氏养素园所藏亦复零落。余不能珍弆继起,为可愧耳!’”昌炽案:澹和集中有《过西马塍市见树根逼肖三足虾蟆漫成短篇》云:“千年树,余盘根,化为蟾,可长存。入市相逢买得归,摩挲拂拭忘朝昏。张颐如虎撑双目,似跃两足一足蹲,背上痱磊长肉芝,疑有荧煌之光如吐吞。” 金顾斐《题王驭陶耕读图》:“高廪屯红粒,香芸绕碧厨。” 二七七、杭世骏大宗 汪一之 学究青云别有梯,行疏幅广字难挤。 若言宋本皆精妙,偏有麻沙出建溪。 《鹤征后录》:“杭世骏字大宗,号堇浦,浙江仁和人。雍正甲辰进士,由浙江总督程元章存举,授编修。著有《续礼记集说》、《金史补》、《史汉北齐书疏证》、《续方言》、《词科掌录》、《榕城诗话》、《道古堂诗文集》。”注云:“先生归田后,自号秦亭老民,与里中耆旧及方外之侣结南屏诗社。” 《蒲褐山房诗话》:“先生以言事罢归,沈文悫公送之,有句云:‘邻翁既雨谈墙筑,新妇初婚议灶炊。’盖惜之也。先生有十子,自第八子宾利外,余皆下世。” 王瞿《道古堂集序》:“堇浦于学无所不贯,所藏书拥榻积几,不下十万卷。堇浦枕籍其中,目睇手纂,几忘晷夕。间过友人馆舍,得异文秘册,即端坐默识其要。” 《道古堂集补史亭记》:“杭子疏证《北齐书》既毕,越明年,乃补《金史》。先人庀屋,积有余才,营度后圃,规为小亭。窗楹疏达,高明有融,乃徙先世所遗群籍,凡有关涉中州文献者,悉置其处。广榻长几,手自雠温,间有开明,辄下签记。”又《欣讬斋藏书记》:“汪子一之,性无他嗜,壹意于群籍。补其遗脱,正其讹缪,储蓄既多,鉴别尤审。”又云:“宋刻两《汉书》,板缩而行密,字画活脱,注有遗落,可以补入,此真所谓宋字也,汪文盛犹得其遗意。元大德板幅广而行疏,钟人杰、陈明卿辈稍缩小之,今人错呼为宋字,拘板不灵,而纸墨之福气薄矣。今之挟书以求售者,动称宋刻,不知即宋亦有优劣。有大学本,有漕司本,有临安陈解元书棚本,有建安麻沙本,而坊本则尤不可更仆数。《青云梯》,《锦绣段》,皆成于临场之学究,而刻于射利之贾竖,皆坊刻也,不谓之宋刻不可也。五十年以前,曾与吴绣谷、赵勿药两君龈龈切究之,自矜以为独得之秘,一之即能登吾堂而哜吾胾,可不谓之夙有神解乎?欣讬斋有山池之胜,一之读书其中,即藏书于其中,积卷至二十万有奇,可谓富矣。” 《拜经楼藏书题跋记》:“宋本《前汉书》,仁和朱朗斋跋云:‘武林汪氏有振绮堂,为藏书之所。与同郡诸藏书家若小山堂赵氏、飞鸿堂汪氏、知不足斋鲍氏、瓶花斋吴氏、寿松堂松氏、欣讬山房汪氏,皆相往来。彼此互易,借钞借校因得见宋椠、元钞,不下数百十种。然其中关系经史之大者无多,惟欣讬山房有魏鹤山《仪礼要义》一部,为经学失传之本。’” 二七八、沈廷芳畹叔 查浦查田有典型,涪陵留共片毡青。 吴山家近忠清里,燕市园邻接叶亭。 《鹤征后录》:“沈廷芳字畹叔,一字萩林,号椒园,浙江仁和人。由兵部侍郎杨汝榖荐举,除庶吉士,官至河南按察使。著有《隐拙斋集》。”昌炽案:杭大宗有《隐拙斋箴》,沈果堂有《隐拙斋记》。果堂又有《沈公墓表》云:“仁和沈公,以乾隆十六年十一月壬申葬其县皋亭山,公子廷芳请表其墓。公讳元沧,字麟洲,以副榜贡生进经籍,圣祖仁皇帝命入武英殿书局。康熙六十年,授文昌县。” 全祖望《送沈萩林之蔚州引》:“康熙中叶,盐官查氏之诗,鼓动一时。后进萩林尊公文昌君,为声山詹事爱婿。詹事下世,查田诸老相继归里。而风波骤起,门户荡析,文昌亦横遭吏议。萩林崎岖患难,藏书星散。” 《藤隐杂记》:“接叶亭在烂面胡同,乾隆丁巳,沈椒园侍御寓此。徐恕斋以丹赠诗云:‘床休论上下,廨各占东西。诗派追初白,宦情共软红。’” 《楹书隅录》:“《黄先生大全文集》五十卷,后有跋云:‘《黄山谷集》南宋刊本,吾家世藏宋本,仅留此种,是可宝也,子孙其善守之。乾隆壬戌除夕,隐拙翁廷芳志。’各册有‘查昇之印’、‘仁和沈廷芳字畹叔一字茮园’、‘古柱下史’、‘古杭忠清里沈氏隐拙斋藏书印’、‘购此书甚不易遗子孙弗轻弃’等印。先生为声山宫詹外孙,是书乃查氏所藏而后归沈者,世无二本,洵至宝矣。” 二七九、全祖望绍衣 敞裘典尽典遗书,且访监仓策蹇驴。 如此长安居不易,犹分清俸苦钞胥。 《鹤征后录》:“全祖望字绍衣,号谢山,浙江鄞县人。乾隆丙辰进士,改庶吉士,散馆,外补假归。著有《鲒埼亭诗文集》。”注云:“先生有兄祖谦,六岁觞,太夫人哭之哀,忽张目曰:‘吾当再来补之。’后十年生先生,亦慧甚,故小字曰补。” 严可均《全绍衣传》:“性好聚书,弱冠时登范氏天一阁、谢氏天赐阁、陈氏云在楼,遇希有之本,辄借钞。”昌炽案:谢山有《读吴草庐春秋纂言》云:“钞之同里陈同亮处士家。”此即云在楼主人陈小同也。 《鲒埼亭集双韭山房藏书记》:“予家自先侍郎公,藏书大半钞之城西丰氏,其直永陵讲筵,赐书亦多,所称阿育王山房藏本者也。侍郞身后,归于宗人公之手,以其为长子也。先和州公仅得其十之一。宗人子孙[最无聊,再传后,]尽以遗书为故纸,权其斤两而卖之,无一存者。先宫詹平澹斋亦多书,诸孙各分而有之,遂难复集。和州春云轩之书,一传为先应山公,再传为先曾王父兄弟,日积月累,几复阿育王山房之旧。而国难作,[尽室避之山中,藏书多难挈以行,留贮]里第为营将所踞,见有巨库,以为货也。发视皆书,大怒,付之一炬。[于是予家遂无书,难定,]先赠公授徒山中,稍稍以束脩之入购书,其力未能购者,或手钞之,先君偕仲父卽以钞书作字课。已而,予能举楮墨,先君亦课以钞书。吾乡诸世家遭乱,书籤无不散亡。吾家以三世硏田之力,复拥五万卷之储胥,其亦幸矣。双韭山房者,亦先侍郞之别业,在大雷诸峰中,今已摧毁,而先赠公取以颜其斋者也。”又《春明行箧当书记》:“予年来陆走软尘,水浮断梗,家书五万卷中,常捆载二万卷以爲芒屩油衣之伴。舟车过关口,税司诸吏来胠箧者如虎,一见索然,相与置之而去。雍正癸卯,留滞长安,米贵,居大不易,不能不出其书质之。适监仓西泠黄君闻余之有是举也,请归之于其邸。黄君之邸,与予有十里之遥,过此以往,萧晨薄暮,偶有考索,策蹇驴而爲剥啄之声者,非予也耶?鸡黍之请,自此殷矣。” 《谢山年谱》:“乾隆元年,先生入庶常馆,借《永乐大典》读之,钞高氏《春秋义宗》、荆公《周礼新义》、曹放斋《诗说》、《刘公是文钞》、《唐说斋文钞》、史真隐《尚书周礼论语解》、袁正献、正肃《文钞》、《永乐宁波府志》,皆世所绝无而仅见者。”昌炽案:先生《钞永乐大典记》,见《鲒埼亭集外编》。 二八○、董熜谓瑄 董蠡舟铸范 太卜三梦先致觭,郑人讼鹿更迷离。 拨灰缩粕何须尔,转瞬钟鸣欲觉时。 《两浙輶轩录》:“董熜字谓瑄,一字纳夫,乌程人。诸生,雍正甲寅荐博学鸿词。著《江南诗文集》。陈世修序略云:‘谓瑄沈静嗜学,家富藏书。又尝游其外王父曹秋岳先生之门,倦圃所藏人间不经见书,谓瑄独窥之,故学有原本。’”昌炽案:倦圃之婿名师植,字圣衣,一字汾园,乌程诸生,亦见《輶轩录》。 张鉴《梦好楼记》:“《周官》太卜掌三梦,而《列子》六候与经不异。三曰思,五曰喜,其为气淫于藏,则有余于内,不足于外,一也。里中有沈默之士,曰董子铸范,读书志古,不慕荣禄,于书靡不窥,而犹病其藏家之少,阅市之浅,颜其所居之楼曰‘梦好’,棐几竹榻,百城面南,以寄其深爱笃嗜之思。”又云:“自宋欧阳氏信奝然日本古文之说,而后之託安国《孝经》,以暨毛渐《三坟》、丰坊《鲁诗》,不一也。以子之梦,其必拨灰之缩粕,神游域外,将远驾乎皇侃《论语义疏》、《七经孟子考文》之足贵,不大快欤!”又云:“余曩在琅嬛仙馆,校文渊阁未收之书,得百有数十种,皆非世所经见,心欲钞其副而苦无力。然则余之校不过一梦,而子今之梦又焉知不为得郑人之鹿者邪!铸范名蠡舟,乌程人,为余同年,云帆先生子,世家旧姓。近见其藏书目,所得盖不少矣,遂为之记。” 二八一、王藻载扬 杨复吉列欧 秘囊已作君山赠,流电飘风不再来。 几等青田花乳癖,闭门三日泣琼瑰。 《苏州府志人物传》:“吴江王藻字载扬,平望人。好为诗,初业贩米。尝题《桃源图》,编修沈树本见之,极口延誉,遂游京师。乾隆元年,荐举博学鸿词。罢归,好蓄宋板书、青田石印章。有友借观,误坠地碎,垂泣三日,其风趣如此。”又:“杨复吉字列欧,乾隆壬辰进士,归班需次,年未及壮。好聚书,王鸣盛深推服之。” 《逊志堂杂钞》:“余好藏书,借钞于卢抱经学士、王西庄光禄、吴槎客明经、杨列欧进士。”昌炽案:列欧所著,有《梦阑琐笔》云:“宋汪颜章《浮溪文粹》明初版,用茧纸印,后附罗鄂州遗文二篇,乾隆庚辰购之张太史损持后人。又周霆震《石初集》,较他本多几倍蓰,损持先生任兴国时所钞。壬寅岁鲍渌饮过访,见而爱之,余因持赠。后有《元文选》之役,向渌饮索之,久无以报,存亡不可必矣。” 二八二、孙从添庆增 鸳鸯不惜度金针,字字书林座右箴。 三折肱为医国手,广长舌是佛家心。 《稽瑞楼书目》:“《春秋经传类求》十二卷,邑人孙从添、过临汾同撰。从添字石芝,好聚书。” 黄丕烈《藏书纪要跋》:“孙庆增所藏书,余家收得不下数十种,其所著述,则未之闻也。此《藏书纪要》言之甚详且备,盖亦真知笃好者。孙公去世未远,周丈香严幼年曾见之,时已七旬余。兼善医术。其所藏书,钤尾有一印曰‘得者宝之’,殆守人亡人得之训耶?” 《藏书纪要自序》:“余无他好,而中于书癖,家藏卷帙,不下万数,虽极贫,不忍弃去。数年以来,或持橐以载所见,虽携箧以记所闻,念兹在兹,几成一老蠹鱼矣。同志欲标其要,窃不自量,纪为八则,其当与不当,冀有识者谅之。虞山上善堂庆增氏孙从添笔。” 二八三、鱼元傅虞岩 海东耆献隐廛市,旧闻掌录七弦谿。 登楼俗士频回驾,此是龙门百尺梯。 《同治苏州府志》:“鱼翼字振南,自号乌目山樵,明开封守侃九世孙。”又:“鱼元傅字虞岩,翼子。素嗜书,尤好金石文,穷岩绝壑,手自摹拓。” 许行健《海虞画苑略序》:“天池山人鱼君振南,负才而隐于市廛。性喜画,善鉴别古迹真赝。”又王应奎序:“鱼翁以廉吏子孙,所居临街小楼,收藏古今名迹甚夥。俗子请观者,拔梯不令上,有吾子行之风。撰《海虞画苑略》未竣,令子虞岩续成之。” 顾镇《鱼虞岩墓表》:“君讳元傅,字虞岩,常熟人,既析县,为昭文人。世笃孝友。君性刚,于世少所可,独嗜书,雪钞露纂,矻矻不少休。尤熟于昊中掌故,凡寸缄片纸,为乡先辈所遗者,宝护如拱璧,至一树一石,并识为某家物,其变迁易主曲折原委如数家珍。君坐卧一小楼,尝为余言:‘鱼氏居此阅十四世矣。’卒时在乾隆三十三年十月初四日,年六十五。” 《铁琴铜剑楼书目》:“《书斋夜话》四卷,石田翁物。归鱼虞岩闲止楼。”又:“《曲洧旧闻》,有‘鱼东川藏书’记。” 《持静斋书目》:“《黔书》二卷,鱼元傅手钞。有‘鱼东川藏书’印。” 二八四、顾士荣文宁 无蝉噪窗日卓午,当风散书书有槴。 抱书太息得者谁?但愿生逢晁公武。 《铁琴铜剑楼书目》:“《诗式》,邑人顾文宁藏,卷首有‘臣荣之印’。”又:“《吟窗杂录》亦文宁所藏。文宁名荣,居邑之梅里镇,诗人也。”昌炽案:文宁名士荣,与王柳南同订《海虞诗苑》。其《曝书有感》云:“玄蝉噪薰风,嘒嘒庭前木。晴窗白昼长,赤日盛炎熇。不暇傲羲皇,且抱残编曝。芸馥当风散,衣鱼随手扑。破损感年深,校阅怜毫秃。不惜倾囊购,不辞胝手录。夸人未全贫,堆床尚连屋。世缘已渐忘,爱此犹骨肉。身后无可授,生前不能读。展看三太息,将入阿谁目。有聚应有散,此理筹之熟。自笑尚忘疲,检点仍归椟。” 二八五、孙宗濂栗忱 子仰曾 蒋升瀛步蟾 杭州寿松堂孙氏,苏州寿松堂蒋氏。 同在乾嘉全盛时,各辟小斋贮经史。 《杭郡诗辑》:“孙宗濂字栗忱,号隐谷,仁和人。乾隆甲子举人。”注云:“隐谷一试春官,不见收,遂息辙乡里。构堂曰寿松,藏书数万卷,以枕葄为乐。年四十三而殁,一时士论惜之。” 杭世骏《孙隐谷传》:“隐谷未尝一日废书,庭有嘉树,筑堂名寿松,广储群籍。有友六七人,皆高岸无凡情,时来 偃息。” 《拜经楼藏书题跋记》:“宋本《前汉书》,仁和朱朗斋跋云:‘寿松堂孙氏有温公《通鉴》一部,较外间明刻本多增所未备,洵有补于史学。’” 《四库提要》:“乾隆三十九年五月十四日,奉上谕:‘今阅进到各家书目,浙江吴玉墀、孙仰曾、汪汝瑮俱藏书旧家,每人赏给初印之《佩文韵府》一部,以示嘉奖。’”昌炽案:仰曾,宗濂之子。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淳祐临安志》六卷,简庄赋诗云:‘关心志乘无全帙,屈指收藏又一家。’自注:‘同郡孙氏寿松堂旧藏宋本《乾道临安志》三卷。’”又:“《东京梦华录》十卷,濂溪蒋氏散出,为寿松堂孙氏收得,弘治甲子刊本,每页十六行,行十六字。”又:“《西谿丛语》,寿松堂蒋氏有钱遵王校本,又有一旧钞本。” 莫氏《宋元旧本书经眼录》:“《四书集注》宋本,鸿城蒋怀堂珍藏,蒋氏跋云:‘曾王讳升瀛,字步蟾,一字惠堂,又号采若。南宋希鲁公之二十世孙,世居吴淞之邓港村。公自幼厉志读书,早岁有声庠序。后迁入城萧家巷,辟镜古斋,藏书多宋椠本。郡守鳌石苏公重刊《魏公谭录》,称“寿松堂蒋氏宋本校刊”者,即公所藏也。同治丙寅仲夏,培泽敬识。’” 二八六、汪宪千陂 子汝瑮坤伯 璐仲连 瑜季怀 孙諴孔皆 曾孙远孙久也 握手城东问纪群,弟兄父子并能文。 勘书难似孙深柳,池馆松声坐水云。 《杭郡诗辑》:“汪宪字千陂,号鱼亭,钱塘人。乾隆乙丑进士,官刑部陕西司员外郎。有《振绮堂稿》。”注云:“鱼亭性耽蓄书,有求售者,不惜丰价购之,点注丹黄,终日不倦。乾隆三十七年诏求遗书,其长君汝瑮以秘籍经进,御题《曲洧旧闻》、《书苑菁华》二种,恩赐《佩文韵府》一部,文绮二端,足为海内嗜学之儒劝矣。”又:“汪汝瑮字坤伯,号涤原,宪长子。有《北窗吟稿》。”又:“汪瑜字季怀,号天潜,宪季子。子初,字绛人,邑诸生。”又:“汪璐字仲连,号春园,宪子。乾隆丙午举人。有《松声池馆诗》四卷。”又:“汪諴字孔皆,号十村,璐子。乾隆甲寅举人,刑部主事。”注云:“十村笃志缥缃,无他嗜好。先世藏书最富,而未有书目,因取所藏书编分四部,详考撰书人,并注明得自何本,阅岁而成,凡书三千三百余种,计六万五千卷。”又:“汪远孙字久也,号小米,諴子。嘉庆丙子举人,候补内阁中书。”注云:“小米溺苦于学,尽发先世藏书读之。所著有《诗考补遗》、《国语考异发正》、《古注汉书地理志校勘记》、《借闲生词》。购别业于水磨头,曰‘借闲小筑’,因自号‘借闲漫士’。”又:“汪迪孙字子惠,諴子。” 陈奂《师友渊源记》:“小米家有四世藏书,《振绮堂目》甲于浙右,卒年仅四十有三。弟适孙字亚虞,卒年四十。迈孙字少洪,卒年四十六。” 胡敬《内阁中书汪小米传》:“孔皆公以君之嗜学也,病中指楹书示曰:‘他日以畀汝。’君著书务为根柢之学。子一曾撰。” 陈用光《振绮堂书目序》:“余来杭州,闻汪舍人远孙家藏书甚富,借观其目,舍人既以《临安志》见赠,并索为目录序。舍人之藏书,分经、史、子、集为四部,部各有子目。而所考证其书之佳否、真伪及得书之缘起,自注于上方甚详,且秩然有条理也。” 鲍廷博《挽汪鱼亭比部》诗:“整整牙签万轴陈,林间早乞著书身。种松渐喜龙鳞老。埋玉俄惊马鬣新。清白家声钦有素,丹黄手泽借还频。西风谁送山阳笛,偏感春明僦宅人。”自注:“先生既捐馆,余尚向邺架借书。” 龚自珍《杂诗》:“振绮堂中万卷书,乾嘉九野有谁如?季方玉粹元方死,握手城东问蠹鱼。” 张廷济《题汪小米松声勘书图》:“校书难比著书难, 深柳图传孙叔然。难得水云今健者,更搜文字到卢前。”自注:“‘校书难比著书难’,孙颐谷侍御自题《深柳勘书图》句。” 二八七、冯应榴星实 弟集梧轩圃 集注标题五百家,此风作俑自麻沙。 东坡居士如相见,捧腹难禁囗(兒鸟)囗(兒鸟)哇。 《嘉兴府志》:“桐乡冯应榴,字星实,浩长子。乾隆辛未进士,江西布政使。”又:“冯集梧,号鹭庭,浩少子。乾隆辛丑进士,授编修。” 《湖海诗传》:“集梧字轩圃,有《贮云居稿》。” 《蒲褐山房诗话》:“鹭庭多藏书,精校勘。尝刻《元丰九域志》、《杜樊川诗注》、惠定宇《后汉书补注》。” 《潜研堂文集》:“星实先生沈酣于东坡诗者有年。又得宋椠《五百家注》、元椠《百家注》旧本,参以《施注》残本,稽其同异而辩证之。”昌炽案:唐杜、韩、柳集亦有《五百家注》,皆坊肆射利者所为,不足重也。翁覃溪《复初斋集》有《梦苏草堂歌为冯星实少卿赋》,张叔未《桂馨堂集》有《冯星实梦苏草堂图诗为金芸舫森赋》。 《拜经楼藏书题跋记》:“冯星实太史补注苏诗,属其戚项根堂从余借宋刻《王状元苏诗》,不意为中阁,故冯刊所引王注亦多不全,未免遗憾。” 二八八、翁方纲正三 苏帖苏诗共一龛,宝苏室愿学苏庵。 儋崖笠屐曾相访,一苇烟篷到岭南。 《先正事略》:“翁先生名方纲,字正三,号覃溪,顺天大兴人。乾隆十七年进士,由内阁学士左迁鸿胪卿。嘉庆十九年重预琼林宴,赐二品卿衔,时八十二矣。又四年卒。先生精心汲古,宏览多闻。尝得宋椠《苏诗》施顾注本,因以‘宝苏’名其室,自为补注。” 《复初斋文集宝苏室研铭记》:“予年十九,日诵《汉书》一千字,明海盐陈文学辑本也。文学号苏庵,则愿以苏斋名书室,窃附私淑前贤之意。戌子冬,得苏书《嵩阳帖》,癸巳冬,得《苏诗施顾注》宋椠残本,益发奋自勖于苏学,始以‘宝苏’名室。”又《坡公笠屐象赞》:“此象绘于粤东时,甫得《嵩阳帖》,载一苇之烟篷。后廿七年,供于苏斋之中,乃得《偃松屏赞》与《施顾集注》。共香篆而交玉虹,浩乎襟袖,大海长风。”又《跋李雁湖注王半山诗》云:“同年卢抱经借录,予昔年得宋椠《施注苏诗》,今得借钞《李注王诗》。皆宋本之未经后人删乱者,而又皆是残本,事之相合有如此。”又《诗集买得苏诗施注宋椠残本即商丘宋氏藏者》:“国初海虞有二本,其一寅岁收六丁。维时湖南宝晋叟,把卷凭阁看飞荧。宋元旧本镂次第,独此未及传模型。可怜醴泉化度法,瑶台戌削留娉婷。也是园翁痛著录,不得再嗅隃麋馨。一朝东吴故家得,四十二卷重汗青。黄州判官有旧梦,《笠屐》图子来丁宁。《由仪》篇忽上客补,束广微滥吹竽听。衔姜黠鼠到潜采,众目特让查田醒。江南书手费影写,掇拾想像于奇零。《施注》实惟《施顾注》,施家苏学诒过庭。绍兴书蒇嘉泰岁,淮东板出仓曹厅。汉稚楷书作佳话,湖州诗狱此又经。《石鼓文》与《会稽志》,同时校椠新发硎。毗陵先生世莫识,要以土蚀成青萍。卷前惜阙谱及目,世间仅此凤与星。适者又得《顾禧集》,文字聚合凭精灵。重开此本倘异日,敢任嘉穀滋蝗螟。摹公书帖奉公象,笑彼亭长署杜亭。我当焚香日望拜,公乎弭节来云軿。”自注:“宣和间禁苏氏文字,学者私记其书,曰‘毗陵先生’。” 《自题三万卷斋》:“笑论架插邺侯签,已愧湖州目录兼。秀水厨难八万拟,黄甘字孰两行添。汉碑草草传洪适,宋椠寥寥拜子瞻。《化度铭图》摹范老,赐书楼印敢轻钤。” 姚鼐《惜抱轩诗集翁覃溪学士出示所得宋雕本施注苏诗旧藏宋中丞家者,欣赏无已,乃次重九诗韵》:“兹晨招客为看书,来似鸿俦飞扑扑。雕镌远有嘉泰字,收藏近与商丘校。苏诗传世几千首,高语去天真一握。当年狱案可悲伤,他日注家还踳驳。此编晚出施顾手,党禁正解东南角。后来补阙更何如,虎贲虽在中朗邈。耽诗爱古皆结习,计短衡长非大觉。曾薄富贵书何厚,甘典衣裘襟可捉。子瞻自是千载人,学士岂比无心学。佳本与公吾亦欣,叩门会办来观数。”其藏印曰“苏斋墨缘”、曰“苏斋真鉴”、曰“秘阁校理”,又有“恩加二品重讌琼林”一印,“内阁学士内阁侍读学士翰林侍读学士”一印。 二八九、卢文弨绍弓 卢青崖 月蚀卢仝认旧题,抱经分峙浙东西。 金峨玉几青崖宅,学士姚江近会稽。 翁方纲《抱经先生墓志铭》:“公姓卢氏,讳文弨,字绍弓,号矶渔,又号檠斋,晚更号弓父,‘抱经’其堂颜也,人称曰抱经先生。乾隆壬申一甲第三人进士,官翰林院侍读学士。生于康熙丁酉六月三日,卒于乾隆乙卯十一月二十八日。子男四:庆诒、武谋、庆钟、庆录。” 严元照《书卢抱经先生札记后》:“先生喜校书,自经传子史,下逮说部、诗文集,凡经披览,无不丹黄。即无别本可勘同异,必为之釐正字画然后快,嗜之至老愈笃,自笑如猩猩之见酒也。” 钱大昕《卢氏群书拾补序》:“抱经先生精研经训,自通籍以至归里,铅椠未尝一日去手。奉廩修脯之余,悉以购书,遇有秘钞精校之本,辄宛转借录。家藏图籍数万卷,手自校勘,精审无误,自宋次道、刘原父诸公皆莫能及也。” 金甡《题卢绍弓编修检书图》:“卢郎温润乃如玉,独有校勘严仇雠,目劳手倦苦相角,授经余力间须偷。矧当退食百城拥,纵横穿穴资旁搜。寻踪宛转蛇赴壑,得隽掣曳鱼衔钩。后先佐证每连逮,新旧逋责期毕收。时时堆案碍双肘,正似獭祭陈沙洲。” 钱大昕《抱经楼记》:“四明古称文献之邦,宋元之世,攻媿楼氏、清容袁氏,藏书之富,甲于海内,明代储藏家则有天一阁范氏,而四香居陈氏、南轩陆氏次之。然聚多易散,唯范氏之书,岿然独存,浙东西故家莫能逮焉。陆君青崖,诗礼旧门,自少博学嗜古,尤善聚书,遇有善本,不惜重价购之,闻朋旧得异书,宛转借钞,晨夕雠校,搜罗三十年,得书数万卷。为楼以贮之,名之曰抱经,盖取昌黎《赠玉川子诗》语也。曩余在京师,与君家召弓学士游。学士性狷介,与俗多忤,而于余独有水乳之投。学士藏书万余卷,皆手校精善,而以抱经自号。青崖与学士里居不远,而嗜好亦略相似,浙中有东西抱经之目。兹楼之构,修广间架,皆摹天一阁,而子孙又多能读书者,日积而月益之,罔俾范氏专美于前,是所望也。” 《两浙輶轩录补遗》:“倪象占字九山,象山优贡生,著有《青棂馆诗》。馆郡城卢青崖家,卢氏有抱经楼,藏书数万卷。九山俱经手校,乃作《抱经楼藏书记》一篇,石刻行世。” 二九○、蒋宗海春农 頮面何忧脂药钱,且听宋椠及唐镌。 手持箧椟飞雄辩,玉屑霏霏落四筵。 《宋元以来画人姓氏录》:“蒋宗海字春岩,号春农,丹徒县人。壬申进士,官内阁中书。工诗,能篆刻,又善丹青。著有《春农吟稿》。” 翁方纲《蒋春农文集序》:“乾隆壬申进士,以古文名家者二人:余姚卢绍弓,丹徒蒋春农。绍弓之文,得力于校勘诸经,贯穿百家。每联几赋咏,绍弓起步庭中,以手自拭其面。同人笑曰:‘此君胸中剖别同异,省却頮面脂药钱耳!’而春农每来座中,手箧椟快辨横飞。有与商古籍者,则屈指唐镌、宋椠,某书某板阙某处,某家鉴藏某帖,如贯珠,如数家珍。问者各得其意以去,而春农杂以谐谑,初若不经意也。” 顾宗泰《月满楼集怀蒋春农舍人》诗:“丁卯桥边偶泊船,为开幽径敞芳筵。”注云:“庚寅过润,招饮椒馨阁,王梦楼、鲍雅堂同聚。” 《楹书隅录》:“宋本《大戴礼记》,润州蒋氏藏书。” 二九一、纪文达昀 韩非口吃著说林,校雠七略似刘歆。 山河泡影谈何易,一见公羊涕不禁。 朱珪《协办大学士礼部尚书纪公墓志铭》:“嘉庆乙丑二月,协揆献县纪公薨于位。其冬,公子汝传、孙树馨来请铭。按状:翁纪姓,讳昀,字晓岚,一字春帆,晚号石云。乾隆甲戌进士。辛卯开《四库全书》馆,公实总其成,笔削考核,定为《全书总目》,裒然巨观。”又《五老会诗文达一首》云:“宗泊河间姹,口吃善著书。沈浸四库间,提要万余卷。抑扬百代上,浩博衡锱珠。是为脉望蟫,神仙吞丹符。” 李文藻《琉璃厂书肆记》:“鉴古堂韦氏,颇晓事而好持高价。予房师纪晓岚先生买其书,费数千金。” 文达《阅微草堂笔记》:“赵清常殁,子孙鬻其遗书,武康山中,白昼鬼哭,何所见之不达耶?余尝与董曲江言,大地山河,佛以为泡影,区区者复何足云!我百年后,傥图器书玩散落人间,使赏鉴家指点摩挲曰:‘此纪晓岚故物’,是亦佳话,何所恨哉!”又曰:“尝见媒媪携玉佩数事,云某公家求售,外裹残纸,乃北宋椠《公羊传》四页,为惆怅久之。” 二九二、王昶德甫 王鸣韶鹤溪 墨迹何如薛尚功,箧中打本一千通。 鞭笞犬豕庸非酷,得失何妨等楚弓。 《汉学师承记》:“王先生昶,字德甫,号述庵,一字兰皋,又字琴德,江南青浦人。乾隆甲戌进士,官刑部侍郎。” 《东湖丛记》:“王述庵司寇有一印云:‘二万卷,书可贵;一千通,金石备。购且藏,剧劳勚。愿后人,勤讲肄。敷文章,明义理,习典故,兼游艺。时整齐,勿废置。如不材,敢卖弃。是非人,犬豕类,屏出族,加鞭箠。述庵传诫。’” 《铁桥漫稿书初学记校本后》:“嘉庆初,王兰皋少司寇得宋板大字本。余取徐本勘之,得互异字累万。” 《楹书隅录》:“宋巾箱本《春秋经传集解》,向为青浦王德甫先生所藏,后归扬州汪孟慈。” 钱大昕《鹤溪子墓志铭》:“君姓王氏,名鸣盛,字鹗起,自号鹤溪子,西庄光禄之弟。生平喜钞书,所收多善本。”又《跋薛尚功钟鼎彝器款识》:“其墨迹元时为谢长源所得,有周公谨、赵子昂、柯敬仲、周伯温、斡克庄、达兼善、王止仲诸人题。此本乃明人就墨迹影钞者,故行款字体,俱不失真,旧藏虞山钱氏,今为王鹤溪得之。” 二九三、朱筠竹君 子锡庚少河 郑马鸿都起遐静,千秋断简发龙威。 扫除脉望开吟舫,一树椒花怅落晖。 朱珪《先叔兄墓志铭》:“公讳筠,字竹君,一字美叔,号笥河,顺天大兴人。考讳文炳,生珪兄弟四人,伯兄堂,仲兄垣,其次公,行五,珪其季也。乾隆甲戌进士,改庶吉士,散馆授编修。以翰林院侍读学士视学安徽。是上方诏求遗书,公奏,言翰林院库贮明《永乐大典》中逸书,宜加采录,上览奏异之,下军机大臣议行。《四库全书》得之《大典》中者五百余部,皆世所不传,次第刊布海内,实公发之也。公聚书数万卷,种花满径,来请谒者不拒,考古著录,穷日夜不倦。卒年五十有三,子二,长锡卣,次锡庚。”又《和竹君兄》诗:“前朝《大典》书,万部谁收整?昌言陈至尊,清听元露警。木天辐填咽,郑马起遐静。断简发龙威,高功题凤屏。遂成千秋嘉,何惜一官冷。”又《闻竹君叔兄归寄怀》诗:“挟册亡羊忙底事?扫除脉望哂频。”又《题椒花吟舫图》:“椒花吟舫谁创修?笥河先生此息游。十年卉木手灌植,一时过从樊张俦。”又云:“少河抱书志肯构,扫除三径芟芜莸。椒馨花开一府仰,棠隶虽远尚可求。” 《先正事略》:“先生子锡庚,字少河,乾隆戌申举人。读书好古,精《左氏春秋》,能世其学。” 《楹书隅录》:“宋本《莆阳居士集》,有少河跋云:‘乾隆庚子之夏,正阳门外不戒于火,逼迩里居。是书与家藏百衲本《史记》,仓猝中同为胠箧持去。余百计钩稽,始还青毡。神物护持,定非偶然。’有‘大兴朱氏竹君藏书之印’、‘笥河府君遗藏图书’、‘锡庚阅目’、‘椒花吟舫’各印。” 二九四、周锡瓚仲涟 子谢盦 识得单行吴志本,不忧善眩等黎靬。 可忧可喜斯文种,一老慗遗天壤间。 昌炽案:仲涟先生住阊门外马铺桥,一号漪塘,又号香严居士。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萃古斋送来《吴志》宋椠本。始犹惜是未全之书,及阅其目录、牒文,自一卷至十卷分为上帙,十一卷至二十卷分为下帙,并载中书门下牒一通,乃知此书非不全者。汲古、述古两家书目,皆载有《吴志》二十卷,特世人不知耳。明日,访海宁陈君仲鱼,借其津逮舫同至水月亭访周丈香严。香严识古书,为吾侪巨擘,曰:此为专刻无疑,未见书之必归于读未见书斋,何巧乃尔。相与谈笑而别。”又:“《姚少监文集》,有‘翰林国史院官书’朱印,香严喜藏书,今年已七十外,知余有同嗜,踪迹甚密。余每购一书,必往借所藏秘本证之。二十年来,可为同志之友。抱冲、寿阶先生下世,唯周丈与余,一老一艾,孜孜于故纸堆中寻活计,可喜亦可忧也。”又云:“己卯秋重展,去香严殁五月余矣。”昌炽案:己卯为嘉庆二十四年,上距壬申又七年。是香严之卒,当逾八十矣。又:《开元天宝遗事》跋:“香严季子谢庵,出所著《群书缀述》相质,萃元明以来人著述为目录,以续贵与《经籍考》。子晋之有斧季,相去当不远也。” 刘禧延《研六斋笔记跋》:“吾吴藏书之富,以朱氏、黄氏为最。枫江周氏,足与之埒。研六居士谢盦,自其尊人漪塘已癖好聚书,以故家多善本,錢辛楣、段茂堂诸公常过从借閱。至謝盦,好之弥笃,丹黃校勘,无间寒暑。家且中落,宋、元椠本及精鈔秘本,渐为豪者饵去,而余籍尚夥。所纂《群书缀述》一百四十卷,荟萃诸家论跋,储藏家一大掌录也。此则随时笔记,然所载已多罕见本。宋君采若,近与有连以《缀述》一书工费稍巨,笔记卷帙无多,尚易为力,先刻以传。庶谢盦一生辑录之勤,不至尽泯,而宋君拳拳雅意,已足多矣。”昌炽案:谢庵名未详。荛翁跋《学斋佔毕》又云:“香严作古,书多分散,儿孙藉先世宝藏声名,挟册索重直。”然则香严诸子不能尽贤,其遗书亦即散也。 二九五、朱邦衡秋崖 侄奂文游 余萧客仲林 毛钱冯陆故家藏,根脚签题认旧装。 红豆再传弟子列,白莲小筑丈人行。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经典释文》,同郡朱秋崖为余言,小阮文游有影宋钞本。”昌炽案:文游即奂字也。秋崖为余萧客高弟,其传录《国语》惠校本,自署小门生朱邦衡,盖以仲林为松崖弟子也。 荛翁《太平御览跋》云:“朱丈文游与惠征君栋为莫逆交。”又顾千里诸书跋尾,亦多称文游为丈。则其辈行虽较秋崖为幼,而其齿必较长矣。 顾广圻《题清河书画舫》:“常熟钱遵王、毛子晋、席玉照、陆敕先、冯定远、曹彬侯各家书散出。乾隆年间,滋兰堂主人朱文游三丈、白堤老书贾钱听默,视装订签题根脚上字,便晓属某家某人之物。” 又《张月宵书目序》:“文游晚失厥嗣,手斥万签,较贩鬻家一出一入,同归于尽。” 《吴门补乘》:“余萧客字仲林,年十五,通《九经》。闻有异书,必假钞录。同邑朱奂,藏书甲吴中,馆之滋兰堂,因得博览,手一编,终夜不寝,遂患目。构一室,无窗户,上穴一方,以通天光。设修几,书册鳞次,潜心研究,为《古经解钩沈》。” 《先正事略》:“萧客别字古农,读书弗辍,致目疾。人称盲先生。”昌炽案:余见邦衡手录《述古堂书目》,题“乾隆庚子,录于白莲里之静怡小筑”。 二九六、李文藻素伯 所见所闻所藏弆,发凡真有著书才。 安知散帙非全帙,赶庙驱车日又来。 翁方纲《李南涧墓表》:“君讳文藻,字素伯,号南涧,山东益都人。乾隆辛巳进士,同知广西桂林府事。为学无所不赅,齐鲁间藏书家,自李少卿中麓、王司寇池北书库,皆罕传。君慨然以裒辑为己任,曰《所藏书目》,曰《所见书目》,曰《所闻书目》,皆详其序例卷次,志其刊钞岁月。君年四十有九。有三子:章鄄、章棉、章姚。” 钱大昕《李南涧墓志铭》:“南涧一字茝畹,性好聚书。每入肆见异书,辄典衣取债致之。又从友朋借钞,藏弆数万卷,皆手自雠校。” 《南涧文集琉璃厂书肆记》:“乾隆己丑五月,予以谒选居京师五月余,日借书钞之,暇则步入琉璃厂观书。虽所买不多,而书肆之不到者寡矣。”又云:“内城隆福诸寺,遇会期多有卖书者,谓之赶庙。散帙满地,往往不全而价低。朱少卿豫堂,日使子弟物色之,积数十年,蓄数十万卷,皆由不全而至于全。盖不全者,多是人家奴婢窃出之物。其全者固在,日日待之而自至矣。吾友周书昌,遇不全者亦好买之,予好书与书昌同,不及书昌能读耳。” 二九七、周永年书昌 清梵云中榜柘提,借书园在泺源西。 伏生孔郑同堂祀,两汉经师半鲁齐。 桂馥《周先生传》:“周永年字书昌,济南历城人,结茅林汲泉侧,因称林汲山人。先生于衣服、饮食、玩好一不问,但喜买书。有贾客出入故家,得书辄归先生,凡积五万卷。先生见收藏家易散,有感于曹石仓及释道藏,作《儒藏说》。约予买田筑借书园,祀汉经师伏生等,聚书其中,招致来学。” 沈起元《题水西书屋藏书目录后》:“余来主泺源书院讲席,得周生永年。其文矫然,其气凝然,百无嗜好,独嗜书。历下书不易得,生故贫,见其脱衣典质,务必得,得则卒业乃已。今所藏经、史、子、集、二氏、百家之书已数千卷,皆能言其义。” 翁方纲《林汲山房图》二首:“因山并寺托幽居,对画看山十载余。清梵云中出钟磬,浩歌风外答樵渔。芳菲百本仍开圃,怅望千秋更偕书。敧枕春明劳梦寐,故乡如此好林庐。钞从馆阁逮瞿昙,中麓储藏比未堪。万卷波澜泻瓶水,千峰结构到茅庵。载书莫漫推池北,名士从来属济南。春雨欲摧农事起,暮云如画点烟岚。” 《平津馆鉴藏书籍记》:“《诗话总龟》、晏元献《类要》,皆有‘林汲山房藏书’、‘传之其人’印。” 二九八、玉栋筠圃 纸渝墨败编帙坠,一一都来读易楼。 不著标题能目识,心如剥茧与蕉抽。 王芑孙《读易楼记》:“吾友玉栋筠圃,于今辇下为藏书家。读易楼,其所贮书处也。乃者作图示余,属为之记。筠圃于书无所不读,自其少小,以逮宦游,舟车风雨,无一日暂废。闻一书在某所,虽千百里必宛转得之而后已。于是沈编坠帙,渝墨败纸,世所灭没不经见者,往往都来读易楼中。于凡函幅之大小厚薄、潢治之精粗敝好,涉目便记,造次抽检,未尝辄误。予过楼中,怪其插架不著标题,曰:‘吾能目识之也。’其好书之勤如此。”又《岁暮怀人诗玉筠圃大令栋》一首:“君家藏书甲禁毂,岂伊藏之实能读。读书无伴苦相求,襆被留君读易楼。楼前乍种梧桐树,匆匆出宰山东去。归舟未得远相寻,半道留书写我心。”自注云:“君有书,邀余纡道过其所宰之阳信县。” 翁方纲《题筠圃读易楼图》:“一廛不为托幽居,自拓高窗日曝书。万卷澜翻荃解外,九师阁束象滋初。蝇头细点研朱后,尘尾清言屑玉余。彷佛郭香碑篆在,渔阳诗里好林庐。” 二九九、周春芚兮 梦陶回忆礼陶时,搜遍中华此最奇。 亦似昙花开易落,不禁双泪墮如縻。 《杭郡诗辑》:“周莲字予同,号玉井,海宁人。乾隆癸酉举人。”注云:“玉井家多藏书,偕其弟春自为师友,皆以博学名。” 《开有益斋读书志》:“《海昌胜览》二十卷,周春撰。春字芚兮,号松蔼,晚号黍谷居士。乾隆甲戌进士,岑溪知县,嘉庆庚午重赴鹿鸣。卒年八十六。有《松蔼遗书》行世。” 《海昌备志》:“松蔼潜心著述,所居著述斋,终岁不扫除,凝尘满室,插架环列。卧起其中者三十余年,四部、七略,靡不浏览。” 顾自修《宋刻陶诗跋》:“武林鲍以文、新仓吴葵里过松蔼先生斋,谈及《陶诗》序末标汤汉,不知何许人也。先生便拍案称好书,且告以《宋史》有传,《文献通考》著录。以文爽然若失。随叩《陶集》携行箧否,则答云送海盐张芑堂矣。重午,先生即从芑堂借观。芑堂见书破碎,而装面用金粟笺,疑为秘册,索还甚急。赖张佩兼调停,出叶元卿梦笔生花大圆墨易之,重一斤,阅两年而议始定。盖得之之难如此。以文多方购觅,丙午始得一钞本,芑堂怂恿葵里重雕,共忏悔觌面失宋刻公案。则此书之流通,未始非先生功德也。”又黄丕烈跋:“《汤注陶诗》宋刻真本,松蔼与宋刻《礼书》并储一室,颜之曰‘礼陶斋’。其书秘不示人,欲以殉葬。贾人吴东白谈及周公先去《礼书》,改颜其室曰‘宝陶斋’,今又售去,改颜其室曰‘梦陶斋’。并闻他估云,周去书之日,泣数行下。亦可想见其情矣。” 《楹书隅录》:“《陶诗》有‘周春松蔼’、‘海宁周氏家藏’、‘ 著书斋’(许奎掌文有《题周松蔼著书斋图》七律四首)、‘松声山房’、‘子孙世昌’、‘自谓是羲皇上人’、‘内乐村农’等印。” 陈增《月墀遗稿周松蔼师昙花馆所藏日本国人松贞文元泰古梅园墨谱歌》:“如此遗编不可寻,濂溪夫子最渊深。中华以外书搜遍,第一人间翰墨林。”又云:“长崎馆外海云稠,造墨人还隔九州。今日优昙花下见,胜他随月读书楼。”自注:“扬州江氏楼名,楼藏日本国人所著《七经孟子考文补遗》。” 三○○、汪启淑秀峰 社散南屏寺里钟,年华终贾骋词锋。 书船何似玉川子,雪压短蓬过五茸。 《杭郡诗辑》:“汪启淑字秀峰,号讱庵,歙人。官工部都水司郎中。”注云:“讱庵寓吾郡小粉场,颜其听事曰‘飞鸿堂’,嗜古有奇癖,藏书百厨。乾隆三十七年诏访遗书,讱庵家进呈六百余种,恩赏《古今图书集成》一部,士林荣焉。少工吟咏,当杭堇浦太史归田之后,与樊榭诸老结社南屏,訒庵以终贾之年,聘妍抽秘,进与诸老宿抗行。其他杂著,有《粹掌录》、《水曹清暇录》、《小粉场杂识》。” 鲍廷博《庶斋老学丛谈跋》:“吾友郁君潜亭所贻也。间有误书,思之不适,闻某公有善本,欣然偕潜亭往借,秘不肯宣,是为乾隆甲午。迨嘉庆甲子,始据钱功父本一扫乌焉之讹。往读某公所著《清暇录》,历数近来藏书家,而自述其储藏之富。曾几何时,已散为云烟矣。”昌炽案:《清暇录》当即訒庵所著《水曹清暇录》。訒庵敝帚自珍,诚为可鄙。然渌饮于身后作快心之论,亦非长者之言也。 厉鹗《樊榭山房集汪秀峰自松江载书归招同人小集分韵》:“雪压扁舟浪有棱,载来书重恐难胜。排联清兴惟同鹤,增长多闻似得朋。归洛旧传东野句,入杭新并蓼塘称。衔杯不独相欣赏,欲赁邻居翦烛誊。”自注:“孟郊有《喜卢仝书船归洛》诗。”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嘉庆辛酉秋,坊间收得汪秀峰家书,内有《五行类事占》三册。其纸皆明嘉靖时册籍,纸背间可辨识。”又《续录》:“己巳春,余为武林之游,上城隍山索观古书于集古斋。盖其主人在杭城书估中为巨擘,而去岁又新收开万楼书也。” 《铁琴铜剑楼书目》:“《曲江集》,旧为飞鸿堂汪氏藏书,有‘新安汪氏’、‘启淑私印’二朱记。” 陆心源《周易爻变义蕴跋》:“有‘新安汪氏’朱文方印、‘启淑私印’朱文方印,盖开万楼旧藏也。” 三○一、周厚堉仲育 沈绍宾廷作 谒者陈农访异书,山岩屋壁或藏诸。 千山来雨留佳话,未到青阳博士庐。 《四库提要》:“乾隆三十九年春,奉上谕:‘进收百种以上如江苏周厚堉、蒋曾罂,浙江吴玉墀、孙仰曾、汪如瑮以及朝绅中黄登贤、纪昀、励守谦、汪如藻等,俱藏书旧家。著每人赏给内府初印之《佩文韵府》各一部,俾珍为世宝,以示嘉奖。’” 《松江府续志》:“周厚堉字仲育,娄县人,诸生。家干山下。高才淹雅,工诗,尝摭干山璅事成《竹枝词》百首。其先世与赵松雪诸名人交。富藏书,乾隆中开《四库全书》馆,厚堉进书数百种,赐《佩文韵府》、御制石刻,又御笔题诗于其所进宋本《两汉博闻》上,皆异数也。厚堉敬取御制诗中‘来雨’二字名其书楼,王昶为之记。”又:“沈绍宾字廷作,华亭人,学士粲九世孙。由明经官青阳训导。博学,工诗、古文,藏书五万卷,皆手自评阅。年七十卒。著有《月滟山房稿》。” (据王欣夫先生考证,《两汉博闻》乃嘉靖黄鲁曾刻本,非宋板也。又周氏藏书处原名“来雨楼”,非取御诗中字为名,王昶说误。) 三○二、鲍廷博以文 羽陵姓字九重闻,阙史题诗帝右文。 正是夕阳无限好,白头携杖拜卿云。 《嘉兴府志流寓传》:“鲍廷博字以文,本歙人,以商籍生员,寄居桐邑青镇之杨树湾。” 阮文达《知不足斋鲍君传》:“高宗纯皇帝诏开四库馆,采访天下遗书。鲍君廷博集其家所藏书六百余种,命其子士恭由浙江进呈。既著录矣,复奉诏还其原书《唐阙史》及《武经总要》,皆圣制诗题之。嘉庆十八年,方公受畴巡抚浙江,奉上问鲍氏《丛书》续刊何种。方公以第二十六集进,奉上谕:‘鲍廷博年逾八旬,好古积学,老而不倦。著加恩赏给举人,俾其世衍书香,广刊秘籍。’亦艺林之胜事也。”元案:“君又号渌饮,世为歙人。父思诩携家居杭州。君以父性嗜读书,乃力购前人书以为欢,既久而所得书益多且精,遂裒然为大藏书家。自乾隆进书后,蒙御赐《古今图书集成》、《伊犁得胜图》、《金川图》,叠膺异数,褒奖弥隆。君以进书受主知,谓诸生无可报称,乃多刻所藏古书善本,公诸海内。至嘉庆十八年,年八十有六,所刻书至二十七集,未竣,而君以十九年秋卒。” 翁广平《鲍渌饮传》:“先生世居歙之西乡,父母相继卒於杭,乃卜葬于湖州乌程县某乡。后还居桐乡县之乌青戍,今为桐乡人也。先生酷嗜书籍,每一过目,即能记其某卷某叶某讹字。有持书来问者,不待翻阅,见其板口,即曰此某氏板,某卷刊讹若干字,案之历历不爽。” 又《赐书堂记》:“高宗纯皇帝赐《古今图书集成》,先生既拜受是书.辟堂三楹,分贮四大厨,颜其堂之额曰‘赐书’。” 朱文藻《知不足斋丛书序》:“吾友鲍君以文,筑室储书,取《戴记》‘学然后知不足’之义以颜其斋。君读先人遗经,益增广之。今子士恭,复沈酣不倦,君字之曰‘志祖’,盖嗜书累叶如君家者可谓难矣。三十年来,近自嘉禾、吴兴,远而大江南北,客有旧藏钞刻异本来售武林者,必先过君之门.或远不可致,则邮书求之。浙东西诸藏书家,若赵氏小山堂、汪氏振绮堂、吴氏瓶花斋、汪氏飞鸿堂、孙氏寿松堂、郑氏二老阁、金氏桐花馆,参合有无,互为借钞。至先哲后人,家藏手泽,亦多假录。得则狂喜,如获重货。不得,虽积思累岁月不休。余馆於振绮堂十余年,君借钞诸书,皆余检集。君所刻书,余尝预点勘。余与君同嗜好,共甘苦,君以为知之深者,莫余若也。” 《定香亭笔谈》:“以文尝为夕阳诗,盛传於时,人呼为‘鲍夕阳’。余赠以句云:‘清名即是长生诀,当世应无未见书。何处见君常觅句,小阑干外夕阳疏。’” 昌炽案:以文二孙,长曰正言 ,次曰正字,见《皕宋楼藏书志》所载《泣蕲录跋》。 又自号通介叟,其《玉壶清话跋》题:“乾隆庚子,识於宝纶堂。”著有《花韵轩咏物诗存》。 《拜经楼藏书题跋记》:“《霏雪录》,渌饮所贻,有‘世守陈编之家’、‘老屋三间赐书万卷’、‘歙西长塘鲍氏知不足斋藏书印’三图记。” 三○三、郁礼佩先 青桂连蜷覆画檐,隔窗碧色上牙签。 流光明月还如昨,不见怀民与子瞻。 鲍廷博《庶斋老学丛谈跋》:“右《老学丛谈》,楷书精整,出自钱塘汪西亭氏,吾友郁君潜亭所贻也。”又附记:“郁 君名礼,字佩先,潜亭其自号也,钱塘诸生。家世素封,储书充牣,潜亭又增益所未备,成钜观焉。时小山堂赵氏藏书业已散佚,所余残帙,尚多异本,君悉力购之。家在城东,去厉征君樊榭山房不一里,传录其秘册尤多。征君殁,其家出所著《辽史拾遗》手稿,君以四十金购焉。中间缺五十纸,百计求之不得。一日,余步至青云街,见拾字僧肩废纸两巨簏,检视之,皆厉氏所弃,征君平日掌录《辽史》遗事在焉。亟市以归,纷如乱丝,一一为之整理,适符所缺,若有鬼物阴相之者,事亦奇矣。君恂恂儒雅,尤与予昵,无三日不相过,过必挟书而来,借书以去,虽寒暑风雨,不为少间。藏书东啸轩,轩额董香光所书,庭前古桂二树,相传明万历间所植,交柯接叶,清阴覆檐。室中牙签万轴,都成碧色。君冯几校录,晨夕不休,经其庭,阒如也。花时每招余信宿其中,香炉茗椀,婆娑竟日,更深月上,两人徘徊花影下,仿佛东坡与张怀民承天寺之游。自予移家乌戍,遂无复有此乐矣。君弃世不数年,邺架曹仓,渐就零落,主人避客,尘榻空悬,想惟旧时明月流光碧树间耳。” 严诚《九月朔日郁佩先招集东啸轩看桂分韵得轩字》:“连蜷青桂树,凉影满东轩。半亩势疑压,三秋香始繁。” 三○四、姚瑚古香 姚虎臣 飚轮石火百年身,遗蜕空悲古逸民。 不见苍梧二姚返,蹇修我欲托灵均。 《皕宋楼藏书志》:“《古逸民先生集》,鲍以文手跋曰:‘是集藏书家未有蓄之者,吾友钱塘姚君古香,得之亲串乱帙中,好事者因争传录。未几古香暴卒,使先一年,此书无从踪迹矣。古香名瑚,藏书多秘册,与予交最善,卒时年止三十余。嘉庆甲戌六月,通介叟,时年八十有七。’”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梅花百咏》,传本绝少,此本出杭人姚虎臣家,陈仲鱼为余购者。今虎臣已故,仲鱼亦旋旧里,好古之友,无一二人,谁为之助余发愤邪?” 三○五、孔继涵补孟 恍有金丝孔壁闻,青棂积雨润苔纹。 牙签已溢章丘笥,何论琳琅金薤文。 翁文纲《孔君墓志铭》:“君讳继涵,字体生,一字补孟,号葓谷,曲阜人,至圣六十九世孙。乾隆辛卯进士,官户部主事。告归养母,殁年四十五。君雅志稽古,于天文、地志、经学、字义、算数之书,无不博综。官京师七年,所手校者数千百帙。集汉、唐以来金石刻千余种,悉考核其事,与经义史志相比附。遇藏书家罕传之本,必校勘付锓,以广其传。所著名《红榈书屋集》。”又《过葓谷斋同观石鼓文旧拓本》:“积雨青棂润,苔花似古文。我来循孔壁,不屑较秦斤。”自注:“青棂,葓谷斋名。”又《送孔葓谷农部请养归曲阜》:“敏捷钞书手,优闲奉母身,归当仍壮岁,行及小阳春。《日下编》初藏,章丘笥更新。牙签精点勘,勿笑北方人。”自注:“朱竹垞云:‘李中簏所储书,签帙点勘甚精。北方学者,能得斯趣,殆无多人。’今葓谷钞藏之富,已过中簏矣。”昌炽案:“余在岭峤,见郋亭侍郎所得宋元人集,如周紫芝《太仓稊米集》、陈基《夷白集》凡数十种,皆微波榭钞本。葓谷先生以朱笔点校,间有跋语,知覃溪之言为不虚也。” 三○六、程晋芳鱼门 儤直承明旧有庐,移家新赁厂东居。 红桥花事休相忆,日日摊钱问故书。 袁枚《翰林院编修程君墓志铭》:“君名晋芳,字鱼门,一字蕺园。祖居新安,治盐于淮。父迁益,生子三人,长原衡,季述先,君其仲也。乾隆初,两淮殷富,程氏尤豪侈,多蓄声色狗马。君独好儒,罄其赀购书五万卷,招致方闻缀学之士,与共讨论。癸未,天子南巡,召试第一,赐中书舍人,再举进士。未几,开四库馆,君为纂修,授翰林院编修。死年六十七。先嗣子瀚,后生子溧。”昌炽案:《馆选录》:“程晋芳,乾隆辛卯进士。” 翁方纲《程先生墓志铭》:“君有《桂宦书目》若干卷,桂宦者,君读书室名。家素饶于财,自少至壮,积书三万余卷。中年以后家落,而书亦稍散失矣。然其豪气犹不减其家全盛时。君讳晋芳,初名廷鐄。” 《藤阴杂记》:“厂东门内一宅,相传王渔洋曾寓。近程鱼门移居,以诗寄袁太史枚,有‘势家歇马评珍玩,冷客摊钱问故书’之句。” 顾宗泰《怀师友诗程蕺园》一首云:“春日看花淮浦舟,红桥禊饮又句留。多君终遂平生愿,得入承明掌校雠。” 三○七、陆时化润之 金元功 铜雀葳蕤锁二乔,各携写韵降文箫。 范张钩党今除籍,好问东仓第几桥。 王昶《国子监生陆君润之墓志铭》:“君讳时化,号听松,润之,字也,太仓州人。国子监学生。祖毅,康熙戊辰进士,官陕西道监察御史。父恬,太学生。君嗜法书名画,精鉴别,尝集生平所见数百种,记其纸绢,详其行款,识者比之退谷、江村两《销夏录》。又聚书万卷,购善本而手校雠之,以贻其后裔。乾隆四十四年病殁,年六十有六。子一,愚卿,克承其家。”又云:“予昔读常熟毛清传,称清以孝弟力田起家,有干识。储书数万卷,甲于东南,是以子晋举而刻之,迄今汲古阁书盈天下,而晋三子咸著文誉。今君熹藏图籍书画,愚卿广收博贮,不减于子晋,且以淑其三子。视毛氏之祖孙,何其前后同揆欤!” 严可均《书明刻太平御览后》:“张天如先生曾孙语余曰:‘先高祖有宋刻本《御览》千卷,先曾祖分授二女作嫁装,各得五百卷。今但问陆愿吾可以就校。愿吾即先祖姑之孙,陆时化字润之号听松之子。住太仓州西门内大桥东石皮弄口路北。’”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耕学斋诗集》十二卷,曹洁躬藏本。适书友以东仓陆时化手钞唐宋元明人集求售,内有是集,留之校对一过。” 《前尘梦影录》:“先君秉铎娄东在道光初元。其时翠华轩陆氏收藏未尽散失,香来茂才以其曾祖时化家刻《所见书画录》为贽。” 《铁琴铜剑楼书目》:“《道德宝章》有陆润之‘啸云轩’朱记。”又:“《国策》,太仓陆氏藏本,卷首有‘润之所藏’朱记。《楚词》,旧为太仓陆氏藏书,卷首有‘陆时化印’、‘听松老人’二朱记。又《陈伯玉集》,有‘金元功藏书记’、‘深柳读书’二朱记。”昌炽案:元功亦太仓人,士礼居著录《新定续志》即其旧藏。《持静斋书目》:《艾轩集》有“金元功藏书记”、“金氏南楼书籍”二印,其他印识见于各家题跋者尚多,其藏弆之富可知。附见于此。 三○八、陆烜子章 沈采虹屏 晏坐花南水北亭,文园销渴为虹屏。 人参价贵逾珠琲,好为神农补本经。 《两浙輶轩录》:“陆烜字子章,一字梅谷,又号巢云子,平湖人。徐熊飞曰:‘先生弱冠受知于诸城窦少宰,后弃诸生,隐居胥山邱为里。作《巢云子传》见志。沈文恪公主敷文讲席,抚军属其采录遗书,乃引先生为助,校勘甚精。’” 《东湖丛记》:“梅谷刊《奇晋斋丛书》,收藏甚富。尝见书估携来中统本《史记》,后有梅谷跋,侍儿虹屏书,有‘梅谷掌书画史沈采虹屏’印记。又晏公《类要》,后有虹屏跋云:‘晁氏《郡斋读书志》谓六十五卷,焦氏《经籍志》谓八十卷,而此仅三十七卷。然其中有公四世孙袤补阙,至《历代杂录》止,盖已为足本矣。《曾南丰集》有此书序,爰录冠首。时乾隆辛丑四月十二立夏日。是岁闰五月,春事未阑,海棠、绣球、木笔、紫荆、蔷薇花尚繁盛。新妆初毕,御砑绫夹衣,晏坐花南水北亭,啜镜溪新茗书。’真藏书家韵事也。” 《梅谷随笔》:“凡治定书,必用雌黄,其色久而不渝。余尝见李献吉评《杜诗》、钱牧翁手批《元遗山集》,皆手泽如新。修补古书,浆黏中必入白芨,则岁久不脱。近购得宋余靖《武溪集》、赵璘《因话录》、施彦执《北窗炙輠》,皆汲古阁物,装订极精致,而于破损接尾处皆脱。盖不用白芨之故,亦藏书家所当知也。”又梅谷《人参谱序》:“余得怔忡疾,医者曰:非人参为可。顾近日辽参贵逾珠琲,贫家安所得此!因遍览书几百种,披阅手钞,稍加论列,不十日,谱成而病若失。乾隆丙戌重阳前一日。” 三○九、吴翊凤伊仲 槐市尘封有敝庐,半生饱食武昌鱼。 归来嚄唶摩昏眼,充栋云烟付太虚。 《道光苏州府志》:“吴翊凤字伊仲,诸生,于学无所不窥,卒年七十八。中岁应湖南巡抚姜晟之聘,继主浏阳南台书院。”昌炽案:枚庵,乾隆三十一年曹宗师岁试,入吴县学,见《三邑诸生谱》。 戴延年《抟沙录》:“枚庵名翊凤,吴县人。酷嗜异书,无力购致,往往从人借得,露钞雪纂,目为之眚。”又《秋灯丛话》:“梅葊贫而工诗,间留心设色。余赠诗云:‘儿童报道晨烟断,余事青山换米来。’盖实录也。老屋一椽,仅蔽风雨,所居干将里。” 吴寿旸《赠梅庵诗》:“槐市幽栖比鹤巢,高风几为俗情淆。”自注:“先生居吴之槐树街。” 《拜经楼藏书题跋记》:“伊仲本休宁商山人,侨居吴郡。家贫而好书,与朱文游为莫逆交,手钞秘册极多。予至金阊,必为留连日夕,得佳本辄互相传录。后应姜度香中丞之辟,挈家入楚,邮筒不接者十载,闻其书亦皆散失矣。” 王芑孙《题吴枚庵明经借书图》诗:“君昔富搜罗,藏家所争诧。偶食武昌鱼,倏然皆羽化。晚归空四壁,往梦付嚄唶。虽无千金市,幸可一瓻藉。久亡忆之类,骤得喜如乍。昏灯摩老眼,积渐仍满架。图成应自哂,兹身亦传舍。” 黄丕烈《洞天清禄集跋》:“枚庵久客楚中,旧藏书籍寄贮亲友所者,半皆散逸。”又《文房四谱跋》:“枚庵久而不归,故亲友无忌惮而为此也。” 《爱日精庐藏书志》:“《游记续编》有鲍以文跋曰:‘枚庵书法秀逸,手书秘册,几及千卷,今之钱罄室也。一旦化为烟云,其归也盖有大难为怀者矣。’”昌炽案:枚庵子号晋斋,见士礼居《沈下贤文集跋》。其藏书印一曰“枚庵流览所及”,一曰“吴翊凤家藏文苑”。 三一○、吴骞槎客 子寿旸虞臣 孙之淳鲈乡 侄昂驹醒圆 春煦子撰 为慕一厘藏百宋,更移十架皮千元。 生儿即以周官字,俾守楹书比孝辕。 《海昌备志》:“吴骞字槎客,号兔床,家新仓里。笃嗜典籍,遇善本倾囊购之弗惜,所得不下五万卷,筑拜经楼藏之。晨夕坐楼中展诵摩挲,非同志不得登也。得宋本《咸淳临安志》九十一卷、《乾道志》三卷、《淳祐志》六卷,刻一印曰‘临安志百卷人家’,其风致如此。子寿照,字南辉,号小尹,乾隆丙午举乡试。寿旸字虞臣,槎客以宋椠《东坡先生集》授之,因自号‘苏阁’,取拜经楼书有题跋者,手录成帙,为《题跋记》。虞臣子之淳,诸生,亦能守遗籍,校读不倦。海昌百年来藏书家,若前步桥许氏之惇叙楼,今遗籍荡然,楼亦毁矣。胡陈村胡氏华鄂堂,所藏仅有存者.独拜经楼完好无恙,贤子孙善守之效也。”昌炽案:兔床先生一字葵里,之淳号鲈乡。 虞臣《题东坡先生盐官县绝句残碑》云:“扁舟载过苏阁中,馣馤芸编日为伍。”自注云:“家君得宋椠《百家注东坡先生集》,因名藏书处曰‘苏阁’,盖先以苏诗名其阁,继印以阁名字其子也。” 《东湖丛记》:“黄荛圃主政百宋一廛,吴兔床明经以千元十架相敌,故老风流,犹令闻者色飞眉舞。”昌炽案:拜经十架,诸家所记皆作插架之架,独荛圃《席上辅谈跋》云:“余藏书所曰百宋一廛,海昌吴槎客闻之,即自题其居曰千元十驾,谓千部元板,逐及百部之宋板,如驽马十驾耳。潜研老人《十驾斋养新录》即此十驾之义。”其字作驾,且从而为之辞,莞翁同时同好,不知何以传闻异词也。 《拜经楼藏书题跋记》:“《周礼》宋刻二十卷,陈简庄跋云:‘槎客得此书时,适生次君虞臣,故其小字曰周官。’”又:“管庭芬跋:‘兔床先生祖籍休宁,流寓尖山之阳。博综好古,纂述宏富,拜经楼之藏弆,足与道古、得树二家后先鼎峙。嘉庆癸酉,先生年八十一下世。苏阁父子,保守遗籍,累世不怠,亦自来藏书家所难能也。’” 《曝书杂记》:“吴春照字子撰,兔床先生之侄。濡染家学,校讎极精审。其兄醒园昂驹,亦好古籍。” 三一一、宋大樽左彝 栖里书堂吴越郊,芋魁径尺养寒庖。 洞天清禄真销受,香雪梅花处士巢。 《两浙輶轩录补遗》:“宋大樽字左彝,一字茗香,仁和人。乾隆丁酉举人,官国子助教。著有《学古集》。” 王宗炎《尔雅新义序》:“宋山阴陆氏《尔雅新义》,为世所罕觏。吾邑陆君芝荣、陈君培得、仁和宋助教大樽手校本,审定镂板。” 严元照《书手录云烟过眼录后》:“自武林归经塘栖里,访宋茗香。观所藏书,中有丁龙泓先生手钞《云烟过眼录》一册。” 《东湖丛记》:“焦弱侯家精钞《洞天清禄集》,宋茗香助教所得,旧签隶书五字,类文待诏,古香可爱。”马廷柟《赠宋茗香助教》诗:“辛苦风尘两载余,摊书尽日对窗虚。棠梨晷影分明在,遥忆先生国子庐。” 陆素生《赠宋茗香》诗:“我言君岂是梅精,双眉瘦过梅根节。清辞妙绪出无穷,何似霏霏落香雪。又言君返超山麓,自采梅花煮香粥。我家芋魁养径尺,锻火旋煨腴胜肉。小隔百里便往来,如共山窗听风竹。” 三一二、张燕昌文鱼 张廷济叔未 旧椠书沿唐讳笔,古铜范自蜀中镌。 新篁大树何须问,霄汉胎禽总列仙。 张廷济《桂馨堂集感逝诗》:“文鱼兄名燕昌,字芑堂,手有鱼文,因号文鱼,又号金粟山人,海盐人。祖居大树村,与篁里近,传是同族,而谱系不可考。乾隆丁酉科优贡生,嘉庆丙辰荐举孝廉方正。甲戌卒,年七十七。”诗云:“独有昂藏鹤,风姿似列仙。论文金石契,话旧孝廉船。”又《篁里记事诗》:“江村十里遍筼筜,是处天开水竹乡。钞趁墟筠径里,新行里合号新篁。” 燕昌《金粟笺说》:“藏经都宋人书,亦有沿唐讳缺笔者,如愍偏旁民字缺末笔。余居京师,尝以一本赠北平翁学士,学士赋诗为报云:‘愍字尚沿唐讳笔,我尝证以宋椠书。’” 金楷《赠文鱼征君》诗:“金粟山中叟,萧闲话古欢。书搜秦火剩,篆补禹碑残。”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十一月朔,往候海盐张芑塘。芑塘爱古,年已七旬,所见古书甚多,与长塘鲍渌相友善。” 《东湖丛记》:“新篁张叔未丈藏有古铜一片,上楷书反刻‘易奇而法,诗正而葩,春秋谨严,左氏浮夸’十六字,凡四行,四字为一行,未翁题为书范,有自跋云:‘此初刊书时凿铜为式,以颂示匠者之物也。’韩文始镌于孟蜀,欧阳子书后云:‘文字刻画,颇精于今世行本。’则此为孟蜀敕刊《韩集》时鑱铜为式可知也。” 莫氏《宋元旧本书经眼录》:“《皇朝仕学规范》四十卷,宋淳熙本,有‘清仪阁张叔未廷济’印。叔未题其首曰:‘乾隆时,武陟令查宣门开所珍贮者,嘉庆时,余从宣翁之子枣庵秀才购得。道光二十五年乙巳七月二十日,嘉兴竹田里七十八岁老者张廷济叔未甫。’” 三一三、汪中容甫 子喜荀孟慈 商瞿一经可传子,先生虽死犹不死。 道家何处有蓬莱,即在苏门百泉里。 钱仪吉《汪孝子墓表》:“江都汪孝子,讳一元,字兆初,县学增广生。父良泽病卒,明年又遭母乔忧,遂以毁卒。妻邹烦撋苛菀,教成其子中,郁为通儒。有孙喜孙,惇至勤学。” 刘逢禄《礼堂授经图记》:“予友汪子孟慈,既撰次其先人述学之书,而复属屠琴坞氏系之以《授经图》。且哀而言曰:‘喜孙年六岁,先人写定皇象本《急就篇》、《管子弟子职》,教授于礼堂。尝谓友人:商瞿生子一经可遗,惜旦暮入地,不及见其成立耳。’”又云:“先生晚而得子,虑为俗学所囿,乃自次其藏书数万卷畀之。” 《楹书隅录》:“宋本《毛诗》,先公于己酉购之气扬州汪容甫先生家。”又:“宋巾箱本《春秋经传集解》,向为青浦王德甫先生所藏,后归扬州汪孟慈太守。道光己酉,先公于太守之子延熙处得之,有‘周玉齐金汉石之馆’、‘喜孙校本’、‘汪延熙印’诸朱记。”又“宋本《周礼》十二卷,有‘江都汪氏问礼堂收藏印’、‘汪大喜孙’、‘喜孙秘笈’、‘汪延熙印’、‘汪介徽印’诸朱记。”昌炽案:孟慈先生后改名喜荀,曾见陈硕父先生《朋旧尺牍》一册,中有先生书十余通,甲辰以后,皆署“喜荀”,其一通云:“江浙人文甲于天下。近儒学业度越元明,欲藏书奎文阁,或置之苏门百泉,招徕天下书贾,广求异书,以垂后世。”又一通,后附《访求书目》,自宋刻经史,以逮近儒撰述,凡数十种。又一通:“欲求顾涧翁《思适斋笔记》,为之流传。” 三一四、金德舆鄂岩 酒杯笑掷酡颜红,挥手千金敝屣同。 剩有桐华宾主意,写将香草寄童蒙。 《昭代名人小传》:“金德舆字鹤年,号云庄,又号鄂岩,桐乡人。官刑部主事。善书,精鉴藏,有《桐华馆诗钞》。” 《嘉兴府志》:“云庄,檀从孙。七岁能诗。乾隆庚子,圣驾南巡,进宋椠书籍,赐文绮,补刑部奉天司主事。校正《东观汉记》诸书八种,名曰《史翼》,刊以行世。” 杨蟠《文瑞楼书目序》:“金明经星轺《文瑞楼书目》,钞自明经从孙鄂岩比部,为桐华馆订正之本。比部博雅好古,可继明经之流风。”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离骚集传》宋本,孙延跋云:‘桐乡金氏所藏,卷端画兰一帧,方樗庵笔。樗庵舍于金氏桐华馆,主宾相契,脱略形迹。缀此数笔,其殆同心之臭欤!’” 钱仪吉《跋方兰抵墨笋卷》:“方处士时馆金比部鄂岩华及堂,今四十年矣。处士真笔日鲜,即华及之图书彝鼎,亦皆烟云四散。” 李贻德《六哀诗金鄂严比部》一首:“两峰高高避债台,岁暮逼人西湖来。遍借金钱给寒士,春风仍使梅花开。朱提手挥十四万,广厦无际生平原。死后尽发箧种藏,百二十纸赊米券。” 鲍廷博《悼鄂岩诗》:“誓向西湖毕此生,无端一语我心惊。老轻书画兼金值,死避穷愁两字名。诗卷新排宁有意,酒杯笑掷已无声。电光石火须臾景,除是斜阳写得成。”自注云:“藏弆书画法帖数千金,晚年脱手散去,不计值也。”又云:“方与余晚酌,烛未见跋。把杯一笑而逝。” 三一五、张敦仁古余 张征斋 乞得神仙三字灵,上清丹灶共延龄。 文章太守清寒甚,那有三间柏木厅。 《国子监进士题名碑》:“张敦仁,泽州府阳城县人。乾隆四十三年戊戌科二甲二十三名进士。” 顾广圻《与古楼记》:“阳城张观察古余,早年成进士,仕宦五十载。其居官也,不激不随,进未有不难,退未有不易,阶级方转,而悬车蹈礼。其立身之古也,百行备修,恂恂讷讷,不买名声于天下,而闇然日章。其为学之古也,高明广大,无所不通,老而不肯废书自佚。《儒行》之篇不云乎:儒有今人与居、古人与稽。今世行之,后世以为楷,先生有焉,斯楼之所以名也。楼在先生侨居秣陵之中正街宅江北隅云。” 彭兆荪《扬州郡斋杂诗》:“维阳剧郡雄财赋,太守清寒似我曹。绝学九章都探遍,只输能吏算钱刀。牙签压架万琳琅,官阁新开六一堂。我有贪心同脉望,神仙三字要分尝。”自注:“古余太守藏书最富,于郡廨东偏茸六一堂,奉欧阳公像,而储图籍其中,设小史掌之。” 何绍基《金陵杂述》诗:“古余张子旧庭阶,瑜珥瑶环韵自佳。插架遗书多易米,芬留翠墨在吾斋。”自注:“每到张家,书声盈耳,然遗书尽散,吾得其金石拓数种。”又“贞白烧丹有旧丘,张郎觞咏剧风流。三间柏木厅犹在,可惜藏书转角楼。”自注:“陶谷主人张征斋,藏书甚富,今余柏木厅址。” 《楹书隅录》:“影宋钞《仪礼要义》,有‘张敦仁读过’、‘文章太守’二朱记。”昌炽案:其藏书印又曰“阳城张氏省训堂经籍记”。 三一六、王宗炎穀塍 王绍兰南陔 陈春东为 汪继培因可 冲虚先传处度注,因可亦草潜夫笺。 精亡脉极遽长往,兴言宿草空泫然。 沈豫《补今言》:“萧邑藏书之富,穀塍王经师家筑十万卷楼、陆氏寓赏楼、陈氏湖海楼,此外如王中丞南陔、汪吏部苏潭,俱大族,皆充栋盈车,不假南面百城。至雠校精工,分晰真伪,王、汪诸君,皆精于郑、孔小学,非炫饰斯文、徒夸排比者可拟也。”昌炽案:王宗炎原名琰,乾隆四十五年庚子科二甲进士,见《国学题名记》。 陈春《湖海楼丛书序》:“春资识梼昧,粗习章句,村居僻左,鲜所闻见。蓄疑未达,则求教邑中有道之士,得以读其所藏之书,与汪吏部苏潭尤契洽也。吏部家富图籍,而搜访不倦,每得善本,举以相示。家君高年耽寂,自号冲虚。七十生朝,吏部持手校《列子张注》为寿,春梓印以呈,家君冁然色喜,进一觞焉。春由是益思流布秘籍,以为新娱。谋之吏部,先择考证经史,有裨实用者,次第写板。吏部方笺释《盐铁》、《潜夫》二论,钩稽乙注,眇极茧丝,复为春校定所刊书。一字之误,繙检累夕。精亡脉极,遽尔殂谢。春连遘闵凶,迷罔废业,追维承颜介寿之乐,良朋赏析之雅,岁月几何,已殊今昔,兴言及此,况也永叹。” 王绍兰《潜夫论笺序》:“《潜夫论》久无善本,求是去非,盖其难也。吾友汪主事因可,绩学超奇,通心而敏,会萃群刻,网罗佚闻,草创于嘉庆己巳、庚午间。时绍兰读礼家居,辛未服阙,握手河梁,郑重而别,忽忽者七八年。绍兰奉职无状,罢官归,而因可墓有宿草。键户省愆,故人长往,庭蒿门雀,不复闻空谷足音矣。一日,陈子东为告以因可书已代谋剞劂,受而读之,窃悲因可丰于学、啬于年。又喜其能以书自延其年,东为能行其书以延其年,斯可贵也。” 三一七、法式善开文 短巷东趋积水潭,古梅花下结诗龛。 一心供养诗千卷,莫作维摩古佛参。 《先正事略》:“先生名法式善,字开文,号时帆,蒙古正黄旗人。乾隆四十五年进士,官侍读。自登仕版,即以研求文献、宏奖风流为己任。在词馆著《清秘述闻》、《槐厅笔记》,在成均著《备遗录》。所居在厚载门北,明西涯李文正公畏吾村旧址也。有诗龛及梧门书屋,藏书数万卷。莳竹数百本,寒声疏影,翛然如在岩壑间。” 翁方纲《陶庐杂录序》:“法式善梧门撰。梧门姓孟氏,内府包衣,蒙古世家。原名运昌,以与关帝号音相近,诏改法式善。法者,国语奋勉也。”又云:“梧门刻意为诗,多蓄古今人集,以诗龛题其书室,又以陶庐自号。”又《跋梅磵诗话》:“宋末吴兴韦居安撰。厉樊榭云:‘全集不传,仅于天一阁借钞此册,世间知者罕矣。’今归梧门诗龛。” 《陶庐杂录》:“十年前,余正月游厂,于庙市书摊买宋明《实录》一大捆,虽不全之书,究属秘本。未及检阅,为友人携去,至今悔之。又得宋元人各集,皆《永乐大典》中采入《四库》者,宋集三十二种,统计八百二十三卷。外附《庐山集》五卷,元董嗣杲撰;《英溪集》一卷,不著撰者姓氏,书写不工,似未及校对之本。余惟物少见珍,什袭藏之。有人许易二千金,靳弗予也。” 王芑孙《题法时帆员外诗龛图》:“凤城百出横一衢,短巷曲折从东趋。巷侧板扉君所居,入门而左洁扫洁。瓦屋数楹花几枝,不龛古佛龛以诗。” 《听松庐诗话》:“‘但有梅花看,何妨长闭门?地偏车马少,春近雪霜温。老剩书藏麓,贫余酒在樽。说诗三两客,往往坐灯昏。’此梧门学士诗也,萧寥澄澹,如见其人。” 三一八、丁杰升衢 钱馥广伯 道广平生似太丘,绿窗还共布衣游。 目光髯影看飞动,细字黏签在上头。 翁方纲《丁小疋传》:“丁杰字升衢,号小山,又号小疋,浙江归安人。乾隆辛丑进士,官宁波府学教授。嘉庆十二年二月卒,年七十。子授经、传经,皆能世其家学。君北学斋在京师宣南坊,与予对门而居,无日不相过从。共几展卷,审正罅漏,每竟一编,校签细字压黏,倍其原书,皆目光髯影栩栩飞动处所定。” 《桂未谷诗集》有《客不识丁杰姓名口占一绝》云:“木火相扶信五行,遂教雁塔表新名。丁因有尾无人识,刘向原来是更生。”自注:“归安丁锦鸿,久困场屋。日者占运,谓须木火相扶,因改今名,果登第。” 许宗彦《丁教授传》:“教授在都十年,聚书至数千卷,手写者十二三。为学长于校雠,得一书必审定句读,博稽他本同异,用小纸反覆细书。孙侍御尝谓曰:‘君书颇不易读,遇风,纸辄四散,不可诠次,奈何!’” 《海昌备志》:“钱馥字广伯,号幔亭,世居路仲里,尝取濂溪诗意,自号绿窗,于是远近以绿窗布衣目之。自题所居曰‘小学盦’,年甫四十而殁,门人钱塘邵书稼为订遗稿。” 《拜经楼藏书题跋记》:“《啸堂集古录》,先君子跋云:‘丁升衢进士而借校,原本卒未见归也。逾年询诸丁君。乃从卢弓父学士求此本以还。予开卷视之,所补序跋及校字皆依予笔,而书则非予原本。盖升衢交道最广,嗜古尤癖。予之原来,展转传录,不知落谁氏之手矣。’”又:“《广韵》五卷,钱绿窗处士手校。”又:“《字鉴》二册,钱绿窗处士校本。先君子识后云:‘广伯生平精究小学,所校正《字鉴》及郭氏《汗简》,予昔尝从之借钞。今广伯既殁,遗书尽散,予偶见苕贾携示数种,皆手泽宛然,每一披对,不禁泫然。’”又:“《乐记逸篇》,丁小疋跋题:‘丙午二月记于岩寺镇之鸥先草阁。’” 三一九、孙星衍伯渊 沈湘为我谢澎咸,廉石归装稳布帆。 一榭五松相对峙,名山占尽积书岩。 阮文达《山东粮道孙君传》:“君讳星衍,字渊如,江苏阳湖人。父勋,河曲知县。君乾隆丁未一甲第二,赐进士及第。授编修,散馆改主事,官至山东督粮道。勤于著述,性好聚书,闻人家藏有善本,借钞无虚日。金石文字拓本、古鼎彝、书画,靡不考其源委。有《孙氏家藏书目内编》四卷、《外编》三卷。” 姚鼐《题渊如观察万卷归装图》诗:“自兴雕板易钞胥,市册虽多乱鲁鱼。君自石渠繙《七略》,复依官阁惜三余。世推列架皆精本,我愿连墙借读书。政恐衡山承召起,牙签三万又随车。” 陈宗彝《廉石居藏书记序》:“丙申二月,访阳湖孙公子竹囗(广来)于五松园,假归《廉石居藏书记》一卷,为其先渊如先生遗书也。先生官山东粮储时,有《平津馆鉴藏书籍记》四卷。此题廉石居,五松园额也。曩偕阳城张公子小余观冶城山馆,楼上藏书五楹,册首各有手书题记。今竹囗(广来)昆仲分藏虎丘一榭园、金陵五松祠,间有散佚。” 《前尘梦影录》:“庚申吴城陷后,越二年,虎丘山寺见一室,乱书堆积,搜之颇有善本,如《范文正事迹》只二十余页,字悉吴兴体,末有孙渊翁题跋,黄荛翁三跋。渊翁云:‘此等元大德、延祐本,直欲驾于宋刻寻常本之上。’纸坚白而极薄,墨色如漆。寺中一僧,目不识丁,余以贱价购之。书之首页皆有印记,知为一榭园中所庋。今则池馆楼台,鞠为茂草,非佛家所云坏劫欤!”昌炽案:《廉石居藏书记》,会稽章氏刊入《式训堂丛书》。《平津馆鉴藏书籍记》三卷、《续编》一卷、《补遗》一卷,李木斋同年刊于广陵。《祠堂书目》,先生自刊入《岱南阁丛书》。余见元本《颜氏家训》,有先生跋云:“过南阳湖舟覆,书数十簏俱沈湿。顾千里告予,何义门家藏书亦皆沈水,此有义门跋,盖两经水厄矣。”其藏印曰“东方廉使”、曰“东鲁观察使者”、曰“孙忠愍侯祠堂藏书”。 三二○、秦恩复敦夫 江藩子屏 宾客淮南比小山,玉台擩染到慈鬘。 空谈龙脯终挥斥,陆贾装空粤海还。 《先正事略》:“秦恩复字敦夫,一字澹生,江都人。乾隆丁未进士,官编修。读书好古,所居玉笥仙馆,蓄书万卷,丹铅不去手。校刊陶宏景《鬼谷子注》、卢重元《列子注》及《隶韵》诸书。”昌炽案:秦氏所刊,尚有李轨《扬子注》、《奉天录》、唐《骆宾王》、《李元宾》、《吕衡州》诸集,《享帚精舍词学丛书》。 顾广圻《石研斋书目序》:“广圻今年获识敦夫先生,入石研斋观所藏秘笈,并示以新编《书目》上下二卷,寻览既周,叹其体制之善也。盖由宋以降,板刻众矣,同是一书,用校异本,无弗夐若径庭者。每见藏书家目录,经某书史某书云云,而某书之何本漫尔不可别识。今先生此目,创为一格,各以入录之本详注于下。即使读者于开卷间目憭心通,而据以考信,遂不啻烛照数计。于是知先生深究录略,得其变通,随事立例,惟精惟当也。”又《江都秦太史姬人端木氏墓志铭》:“公名之曰守柔,字之曰慈鬘。玉台或列奇书,金屋每张宝绘。才经擩染,即若肄娴。” 江潘《石研斋书目序》:“敦夫太史,乐志铅黄,栖神典籍,蓄书数万卷,日夕检校,一字之误,必求善本是正。窃怪近日士大夫藏书以多为贵,不论坊刻恶钞,皆束以金绳,管以玉轴,终身不寓目焉。夫欲读书,所以蓄书,蓄而不读,虽珍若骊珠,何异空谈龙肉哉!若太史之兀兀穷年,盖亦鲜矣!又云:“藩昔年聚书与庆史相埒。乾隆乙亥、丙子间,频遭丧荒,以之易米,书仓一空。自我得之,自我失之,夫复何恨?然师丹未老,强半遗忘,所弃秘笈,至有不能举其名者,惜未编目录以志之也。” 吴嵩梁《香苏山馆集》:“江子屏藏善本书甚多,岁歉持用易米,念之心恻。自记以文,属为赋诗:藏书八万卷,读书三十年。躬耕无一亩,卖文无一钱。吾侪抱书死亦得,忍令儒林少颜色!高堂况有垂白亲,负米穷途感晨夕。元钞宋椠连签厨,全家不饱惟自娱。一朝割爱换升斗,十年感旧增唏嘘。” 阮文达《高密遗书序》:“甘泉江郑堂子屏,喜庆初入京师,予荐馆王韩城相家,终落魄归。饥驱至岭南,余延纂《广东通志》,书成归扬州。子屏随手挥霍,虽有陆贾装无益也。其师余仲林,为惠松崖先生之弟子,曾馆子屏家。” 三二一、张祥云鞠园 廉吏可为夫可为,槃缨请室等湘累。 鼓琴谁拆芳馨寄,三复于湖次仲诗。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舆地广记》,余借抱冲残宋本二十一卷,校勘于聚珍板上,今已归庐江张太守矣。太守名祥云,号鞠园,以养亲乞归,闽晋江人也。丁卯过吴,曾见之,今闻以事下狱瘐死矣。壬申记。”昌炽案:张祥云,泉州府晋江县人,乾隆五十二年丁未科进士三甲四十六名,见《国学题名记》。 凌廷堪《题张鞠园太守扬子饱帆图》:“饱帆曾记过中泠,今日于湖见使星。大抵伟人多好士,由来循吏必通经。相逢虽晚头犹墨,礼数都忘眼倍青。笑我携琴归自鼓,还从流水寄芳馨。”自注:“时权芜湖道。”昌炽案:太守藏书甚富,今多归同里蒋氏心矩斋。 三二二、阮文达元 一留湖上一江湄,鹫岭藏书许共窥。 欲到建安真洞府,选楼高处有又碑。 《先正事略》:“仪征相国名元,姓阮氏,字伯元,号云台,乾隆五十四年进士。子常生,官清河道,前座;福,平凉知府;祜,举人,官知府。”昌炽案:祜字叔锡。 文达《灵隐书藏记》:“嘉庆十四年,杭州刻朱文正公、翁覃溪先生、法时帆先生诸集。覃溪寓书于紫阳院长石琢堂曰:‘《复初斋集》为我置一部于灵隐。’元与诸君子议曰:‘史迁之书,藏之名山,副在京师;白少傅分藏其集于东林诸寺;孙洙得《古文苑》于佛龛,皆因宽闲远僻之地可传久也。今盍使凡愿以其所著、所刊、所写、所藏之书藏灵隐者,皆裒之,其为藏也大矣!’乃于大悲佛阁后造木橱,以唐人‘鹫岭郁岧峣”诗字编为号,送灵隐寺,玉峰、偶然二僧簿录管钥之。”又《焦山书藏记》:“嘉庆十八年春,元转漕于扬子江口,焦山诗僧借庵、巨超,翠屏洲诗人王柳村豫,来瓜洲舟次。论诗之暇及藏书事,遂议于焦山亦立书藏,以《瘗鹤铭》‘相此胎禽’七十四字编号,属借庵簿录管钥,一如灵隐。” 韩崇《为妙诠和尚题焦山曝书图诗序》:“仪征阮相国,立书藏于焦山,妙诠收掌晒凉,三十余年,不懈益勤,属几谷和尚绘《曝书图》,同人题咏焉。”诗云:“焦仙高隐处,云海荡心目。中有积书岩,瑶函谨编录。山僧善收掌,不使尘手触。春秋佳日多,时向晴曦曝。浩浩海风来,芸香吹满屋。左右青琅玕,翠阴覆玉轴。绘图索题句,展阅散古馥。何日寄禅关,十年快披读。” 李黼平《小琅嬛仙馆图诗》:“司空博物冠古今,闻自建安游洞府。奇书天与特寓言,三十辆车人所睹。羽陵嵩少自世间,宛委况自君家山。但然松节缚麻炬,是身到处皆琅嬛。” 文达《南宋淳熙贵池尤氏本文选序》:“元昔但得元张伯颜、明晋府诸本,即以为秘册,嘉庆丁卯,始从昭文吴氏易得南宋尤延之本,为无上古册矣。元家居扬州旧城文楼巷,即隋曹宪故里,李崇贤所由传《文选》学者也。元既构文选楼于家庙旁,继得此册藏之楼中,别为校勘记以遗学者。”又《题家藏延熹华岳庙碑》诗:“我今快得四明本,玉轴绨囊示尊显。丰全范钱三百年,入我楼中伴《文选》。”昌炽案:余所见宋刻《金石录》,文达藏本,有印曰“癸巳”、曰“节性斋”、曰“文选楼”、曰“石墨书楼”、曰“雷塘盦主”、曰“亮功锡祜”、曰“体仁阁大学士”、曰“隋文选楼之印”、曰“泰华双碑之馆”、曰“五云多处是三台”、曰“家住扬州文选楼隋曹宪故里”。其内府校书,一印曰“臣元奉敕审释内府金石文字”,又一方印,其文曰“扬州阮伯元氏藏书处”、曰“琅嬛仙馆藏金石处”、曰“积古斋藏研处”、曰“谱研斋著书处”、曰“揅经室”。又有“阙里阮孔经楼”、“孔子七十三代长孙女”诸印,则文达继配衍圣公女孔夫人也。夫人著有《唐宋旧楼稿》,世号“经楼夫人”。又有“静春居士”、“阮刘书之”二书,文达集中屡有示书之诗,当是其侍姬也。 三二三、袁廷梼又恺 贝墉简香 山阳笛韵不胜酸,红蕙飘零骨未寒。 话到青箱灵鬼哭,只留佳婿比韦宽。 《湖海楼传》:“袁廷梼字又恺,号绶阶,吴县人,监生。” 《同治苏州府志》:“廷梼更名廷寿,六岁而孤,生母韩教之成立。家有竹伯楼,韩所居也。” 王昶《渔隐小圃记》:“袁子又恺渔隐小圃,先为王冈龄居,名江村山斋。又恺之兄,冈龄女夫也,故是圃归袁氏,又恺拓而新之,入门贞节堂三楹,后为竹伯楼,盖奉母韩太夫人,而竹伯所以况其节也。” 钱大昕《五研楼记》:“袁子又恺,向居金昌亭畔,题其读书之室曰‘三研斋’。三研皆其先世所贻,一为介隐先生物,一为谢湖草堂研,则尚之先生物,一为列岫楼研,则永之先生物也。丁巳岁,青浦王侍郎以所藏清容居士研赠又恺,钱塘奚铁生为作《归研图》。未几,又得谷虚先生廉石研,并前所藏而五。是夏,又恺移归枫桥旧居,谋藏书之所,惟兹楼宜,乃奉先世手泽及古今载籍,收藏惟谨,名其楼曰‘五研’。暇日坐楼中,甲乙校雠,丹黄不去手。” 《汉学师承记》:“袁上舍寿阶,明六俊之后。五研楼蓄书万卷,皆宋椠、元刻,秘笈精钞。又得洞庭山徐尚书健庵留植于金氏听涛阁下之红蕙,种之阶前,名其室曰‘红蕙山房’。四方名流,莫不拿舟过访。寿阶性好读书,不治生产,坐是中落,奔走江浙间。死年四十有七。” 《听秋声馆词话》:“袁绶阶性吝,一介不轻与。闻龙雨樵谪戍,袁湘湄典质所有,集二百金以赠,咋舌曰:‘是独不畏寒饿!’乃身殁未久,子若孙弗克负荷,田庐斥卖殆尽。元和顾涧蘋过其故居,感赋《月下笛》云:‘试问楼中身前,肯信破家如此?’又云:‘魂归白昼常闻哭,想只恋青箱未死。’”昌炽案:绶阶子为荛圃婿。荛翁《此山诗集》得诸五研楼,赋二绝志感云:“漫说收藏五研楼,人亡人得亦堪忧。而今楼在人何在?手触遗编涕泗流。”“白堤萧瑟起悲风,又见枫鱼老去同。从此城西踪迹少,仅存水月一衰翁。”山阳笛韵,可为呜咽者已。 《红蕙山房吟稿题贝婿简香味书图》:“嗜好由天性,读书岂厌多。一编可陶养,千卷恣研摩。余兴搜金石,闲情托咏歌。酸咸与世别,莫讶笑殊科。”昌炽案:贝名墉,字既勤,有千墨盦,著录甚富。《同治苏州府志》:“墉亦好藏书,好金石书画,略与廷梼相似,发嗜古不事生产贫其家。”《持静斋书目》:《续疑年录》四卷,贝氏友汉居钞本,有“磵香居士”、“平江贝氏文苑”诸印。 三二四、顾之逵抱冲 废殿城南列女图,先秦礼服古尊壶。 阿和阿道皆无恙,但少籯金与斛珠。 顾广圻《抚本礼记郑注考异序》:“从兄抱冲,名之逵,元和廪贡生。殁于丁巳春,年四十五。”昌炽案:抱冲先生,乾隆四十一年谢宗师科试入元和县学,见《三邑诸生谱》。 黄丕烈《芦浦笔记跋》:“过学山堂,见亡友顾抱冲手阅汪文盛本《汉书》,著笔不多,想未经卒业之本。流落坊间,忽过余眼,倍增怀旧之思矣。抱冲之殁,其二子皆髫龄,今皆成人。”昌炽案:涧薲《跋高注战国策》有云:“留示阿和、阿道。”即其二子小名也。昌炽案:荛翁《跋和靖诗》:“抱冲殁于四月。”与涧薲之言不同,当以涧薲为正。其藏书处曰“小读书堆”。 焦循《四哀诗》:“顾之逵,吴中诸生,乙卯遇于秦淮,明年至其书室,得睹藏书。时校刊《列女传》,值君病死。死数月,书方成。”诗云:“抱冲奕奕,目光照人,鹤作形气,书为性真。我识君屋,背城面津,丹铅纵横,诵读不辍。诵读不辍,今辍且绝。将旅吴阊,我欲迂行。” 瞿中溶《挽顾抱冲茂才》诗:“嗟嗟顾君好读书,百万牙签皆玉轴。宋刊元印与明钞,插架堆床娱心目。一握书论一斛珠,购来手自三薰沐。黄金散尽为收书,秘本时时出老屋。”又云:“令弟风流吧阿兄,遗书谨守藏书塾。遍乞名公作传铭,《一瓻》和泪重编录。”自注:“抱冲著有《一瓻录》。” 三二五、黄丕烈绍甫 得书图共祭书诗,但见咸宜绝妙词。 翁不死时书不死,似魔似佞又如痴。 《同治苏州府志》:“黄丕烈字绍武,乾隆戊申举人。喜藏书。购得宋刻百余种。学士顾莼颜其室曰‘百宋一廛’。” 王芑孙《黄荛圃陶陶室记》:“同年黄荛圃,得虞山毛氏藏北宋本《陶诗》,继又得南宋本汤氏注《陶诗》,不胜喜,名其居曰‘陶陶室’。饮余酒,属余为记,余未及为也。后二年,又得南宋本施顾两家注《东坡和陶诗》,于是复饮荛圃家,而卒为之记曰:‘今天下好宋版书,未有如荛圃者也。荛圃非惟好之,实能读之。于其版本之后先,篇第之多寡,音训之异同,字画之增损,及其授受源流,繙摹本末,下至行幅之疏密广狭,装缀之精粗敝好,莫不心营目识,条分缕析。积晦明风雨之勤,夺饮食男女之欲,以沉冥其中,荛圃亦时自笑也,故尝自号“佞宋主人”云。今者托趣于陶陶,非独喜其宋本之不一而足也,盖荛圃宜为县而不为,略似陶公,其力耕校书,又大致仿佛,故因以自寓焉。然陶公处衰季,求官于贵族,濡足焉而后去之。荛圃遭逢盛际,以高材久次,随辈获选,不由求请,顾且洒然脱屣,归卧不出,斯其遇远胜陶公。又陶公读书不求甚解,荛圃则实事求是,搜亡剔隐,一言一句,鉴别古人所未到,时以笔诸书而广其副,嘉惠方来。荛圃读书之专且博,亦非陶公所及也。然则荛辅之命其室,与虞伯生诸贤之命其室者,取义不同,而荛圃之趣远矣。荛圃年未老,宋板之书,麋至未已,家虽不丰,力能致酒。春秋佳日,招其二三同好,盘桓乎是室,胪列宋元,校量完阀,厘正舛错,标举湮沈,当其得意,流为篇什。以视陶公当日所谓款然良对者,未知同耶异也。余生平读书,第取有字,不能如荛圃之精求好写,今兹腕晚隳学,无复可言。然荛圃既托趣乎陶陶矣,诚欲賡由房之唱而极舞咏之情,其能舍余哉!为记之如此。’” 沈士元《祭书图说》:“黄君绍甫,家多藏书,自嘉庆辛酉至辛未,岁常祭书于读未见书斋,后颇止。丙子除夕,又祭于士礼居,前后皆为之图。夫祭之为典,巨且博矣。世传唐贾岛于岁终举一年所得诗祭之,未闻有祭书者,祭之自绍甫始。” 顾广圻《士礼居祭书诗》:“归家倏忽岁将除,折简频邀共祭书。君作主人真不忝,我称同志幸非虚。仪文底用矜能创,故事还应永率初。更愿齐刊刊舍奠,每陪酹酒与羞蔬。”又《复翁诗》一首卅六韵:“复翁复生书不死,远信初闻杂惊喜。归来见面为我泣,益信于翁是知己。翁言病中前后事,卌日昏昏卧床第。薄寒中人疑魅祟,季咸奔走烦祷祀。温凉补泻错投药,坐觉增剧乏良己,频危者再再尤甚,竟比焦原托垂趾。亲戚相与兴谤讪,谓翁致此别有以。虚空有物曰造物,其所深忌在书史。满家每诧希世珍,一一均堪颠跋使。更苏勿药神助之,此论纷纷罔少止。特劳然否就我讯,据床走笔付双鲤。我闻斯言细忖度,辨说盖失其当矣。死生有命语则云,与书曷啻风马似。前岁某甲委盛年,一丁不识至痴佁。昨岁某乙化奄忽,终身宁离菟园里。翁独安稳出风波,巨海崩腾屹山峙。苦翁者医愈翁命,唯翁自审彻终始。况乎翁之不合尽,为书功臣最足恃。古人地下倘有灵,慧命攸寄宜降祉。方今学子多鄙夫,但向缃缣求利市。卜兆从却偻句僭,銛锥钻破俗物李。牛头马脯工借题,强韵那惜识者耻。翁读未见根性命,消融名利同渣滓。须知超迈流俗外,只此相岐千万里。抱残守阙硕果存,殆可剥九一爻拟。阳无绝本三圣义,莫断书中真种子。果尔黄钟律乍调,见天地心霍然起。嗟我夙昔发奢愿,抉真抑伪思料理。哀伤吾道多榛芜,谁解垦辟施覃耜。遂乃忧心愠群小,几欲见杀累切齿。未填沟壑尚假年,奚必河清寿难俟。从来万事命也欤,庸鬼庸人等妄耳。作诗赠翁翁听取,曩我称翁作奇士。今者弗死岂偶焉,放佚群编待统纪。翁能传书书传翁,千秋不朽靡涯涘。复哉复哉无恙耶,肯任百年驹隙驶?” 瞿中溶《古泉山馆集题黄荛夫祭书第二图》:“《祭书图》作后先论,妙绘同逢道子孙。叹我风尘沦落久,奇书空向箧中存。”注云:“前图吴竹虚作,此图吴枚庵作。”“浪仙嘉话古来无,周墨黄书接步趋。我有痴情同是癖,也思补画祭钱图。烟云聚散本无常,只合流传在四方。但得主人真好古,校雠刊布似黄郎。”注云:“时荛夫藏书已多转归他姓。”又《嘉平廿又三日黄荛圃移居悬桥巷出新诗与图见示因题》四首:“祀灶囱囱逼岁除,有人于此赋移居。披图莫认村夫子,曾读人间未见书。旧治东偏古寺西,平江一棹接葑溪。满船载去书千卷,入室先教插架齐。一徙枫桥一县桥,良朋从此路迢遥。丁宁倘有奇书获,共赏还来折简招。滞我吴阊廿载多,身如幕燕不成窠。练祁久有归耕愿,无计称家唤奈何。”昌炽案:乾、嘉以来藏书家,当以先生为一大宗。当时顾千里为作《百宋一廛赋》,近潘文勤师刻《士礼居藏书题跋记》六卷,及门江建霞太史又刻《续录》二卷,访百宋遗闻者,此其渊薮矣。先生得一奇书,往往绘图征诗,有《得书图》、《续得书图》、《再续得书图》,今皆散逸。其名之可考者,曰《襄阳月夜图》,得宋刻《孟浩然诗》作也;曰《三径就荒图》,得蒋篁厅所藏《三榭诗》作也;曰《蜗庐松竹图》,得《北山小集》作也。余所见《玄机诗思图》,为得《咸宜女郎诗》而作;其所辑《所见古书录》亦无传,惟自序两言云:“编残简断,市希骏骨之来;墨敝纸渝,窥诩豹斑之见。”见《元统元年进士题名录跋》。 先生自号荛圃,或题荛夫,亦曰老荛,乙丑病瘳,自署复翁,亦曰复初氏,亦曰复见心翁,陈拙安为镌“一阳更生”印,又号廿止醒人,五十后号知非子,晚年又自号抱守老人。《席上辅谈跋》:“时六十一岁。”自署“秋清逸叟”。其藏书之印曰“百宋一廛”、曰“读未见书斋”、曰“陶陶室”。其藏词曲之所曰“学山海居”,又间有署“红椒山馆”、“学耕堂”者,不能枚举也。 又按:“廿止醒人”,初不得其意,既见《士礼居题跋续录》内《老学庵笔记》两跋,皆自署“廿止醒人”,后又系一跋云:“廿止醒人之自号,盖余取渊明诗意。渊明诗《止酒》一章廿句,句有‘廿止’字,止酒则醒矣。余自甲寅丁外艰,乙卯遭火灾,遂至日蹙一日。二十年来梦,梦今醒矣,殆将自止矣。渊明诗本有‘廿止’字,而今适当廿年,非前定耶?乙亥端阳前四日。” 三二六、张燮子和 孙蓉镜芙川 姚畹真 与花同好月同明,修到又芙有几生。 薰沐为书题佛号,生生世世出秦阬。 《苏州府志》:“张应曾字若谷,昭文人。蒲江知县。子燮,字子和。乾隆癸丑进士,历官宁绍台兵备道,以词章名世。”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永嘉四灵诗》,昭文同年张子和藏书也。余与子和相得,以彼此藏书故。犹忆癸丑,同上春官,邸寓各近琉璃厂,每于暇日即遍游书肆,恣览古籍,一时有‘两书淫’之目。”又《题明秀集》诗:“琉璃厂里两书淫,荛友荛翁是素心。我羡小琅嬛福地,子孙世守到于今。道光四年甲申,荛翁为芙川世讲书于百宋一廛。”昌炽案:小琅嬛福地,张氏藏书处。张氏藏书处。芙川名蓉镜,燮之孙,娶姚氏名畹真,号芙初女史,亦精鉴别,故其夫妇藏书印曰“双芙阁”。余见宋刊《后村诗集》残本,有芙初诗云:“墨林万卷劫灰余,古本流传此绝希。八十诗翁高格调,《伊川击壤》想依稀。泼茗薰香绣嬾拈,芸编珍重展瑶签。好花明月原无主,自取猩红小印钤。”又题云:“道光戊子二月花朝,琴川女士姚畹真芙初氏,时年二十六岁。清寒凄雨,病榻淹缠,腕弱字劣,不计工拙也,无虚佳日而已。”又有方若蘅跋云:“道光庚寅上巳,桐城女士方若蘅芷氏假读于镜清阁。时盆梅尚未全落,静对古编,觉幽香与墨香,同耐人对味也。”若蘅为勤襄公之女,自号畹芳女士。 莫氏《经眼录》云:“蜀大字本《史记集解》,芙初女史藏本,亦有‘勤襄公五女’、‘若蘅’二印,盖当时两家闺秀,一瓻往还,洵玉台之佳话已。” 《铁琴铜剑楼书目》:“宋本《击壤集》,芙川藏书,卷三册首空页,有芙川以血书‘南无阿弥陀佛’六字,题其后云:‘乙巳十一月得之,爱不能释,以血书佛字于空页,惟愿流传永久,无水火蠹食之灾。’” 张氏藏书,印迹累累,不减项子京,曰“虞山张氏”、曰“琴川张氏”、曰“清河伯子”、曰“萝藦亭长”(1)、曰“张氏图藉”、曰“芙川鉴定”、曰“曾藏张蓉镜家”、曰“芙川张蓉镜心赏”、曰“虞山张蓉镜鉴藏”、曰“虞山张蓉镜鉴定宋刻善本”、曰“小琅嬛福地”、曰“小琅嬛清秘张氏收藏”、曰“在处有神物护持”。又曰“一种心勤是读书”,则芙初女史印也。 (1) 王欣夫先生云:“萝藦亭张印”系乔松年印,此误入。 三二七、黄锡蕃椒升 韩维镛 谈古相逢燕市中,名场沟水各西东。 长安珠桂还如昔,典尽残书莫送穷。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海盐黄椒升,余二十年前友也,颇藏书,兼精篆刻。尝往来吴门,从潜研老人游,每至必携古书相质,余时或得之。后为小官于闽中。”又:“《舆地广记》,宋本第十八卷改曰:‘建雄军以上全缺’。竹垞藏本,归乍浦韩配基。壬戌春,余计偕北行,配基亦以辛酉选拔朝考入都,把晤京邸,许以十八卷前写寄。后余被黜南还,配基亦未得高等,彼此音问不通,至今不能补全,可慨也。”又云:“韩应京兆试中丁卯科举人,在京邸求售,余托五柳主人为余出百二十金购之。”又云:“贾人从乍浦韩氏得书数百种,盛称中多旧本。有施谔《临安志》,归简庄。同人赋诗纪事,简庄诗云:‘输钱吴市得书夸,道是西施入馆娃。宋室江山存梗概,乡邦风物见繁华。关心志乘亡全帙,屈指收藏又一家。况有会稽嘉泰本,赏奇差足慰生涯。’” 《前尘梦影录》:“嘉兴黄锡蕃,酷喜古印,有《续古印式》一卷。” 《持静斋书目》:“《文房四谱》五卷,黄椒升藏本,有‘醉经楼’印。” 三二八、戴光曾松门 戴大章尧声 瘦骨凌霜破拘阂,小松何似老松强。 吴泾延令同根否,绿柳桥西戴大章。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笛渔小稿》,嘉禾戴五松门,余旧交也。今春闰月二日,有事至禾中,夜访松门于吴泾桥,遍阅所藏之书,作诗赠之。有句云:‘从好招朋共,伤心失子才。’盖松门与余同好,而境遇亦相等也。” 赵之谦《张肩甲乙杂著跋》:“此书末有小记,署‘光曾’,为戴君松门,嘉兴诸生,以学行受知于阮文达。” 钱泰吉《可读书斋诗》:“戴小松茂才培成,为松门明经光曾哲嗣,马古芸、蒋花隐尝写《怀松图》以贻之。道光壬寅冬日,小松奉图见示,感赋:伟哉松门翁,我少常接对。瘦骨浚雪霜,高论破拘阂。不怨匠石遗,绝洗庸俗态。送老抚庭柯,惨澹冀千载。何人抱遗编,有子懔惇诲。遂倩碧萝生,泼墨写苍黛。蒋君亦成图,著纸露碨礌。小松能仰承,萧若瞻泰岱。老松荫庇之,风雨闻謦咳。” 《前尘梦影录》:“《墨表》上下两卷,禾中名士戴松门光曾辑。” 《楹书隅录》:“宋本《说文解字》,有‘延令戴大章字囗囗一字南轩’、‘大章’、‘尧声’、‘绿柳桥西戴大章’各印。” 卷六 三二九、陈鱣仲鱼【叶德辉】 新坡垷上各收藏,辛苦求书鬓已霜。 吴越浮家津逮舫,宋元插架士乡堂。 《杭郡诗辑》:“陈鱣字仲鱼,号简庄,海宁人。璘子。嘉庆丙辰举孝廉方正,戊午举人。”注云:“简庄营别业于硖川之果园,在紫薇山麓,购藏宋雕元椠及近世罕见本甚夥。” 管庭芬《经籍跋文书后》:“吾乡陈简庄征君,生平专心训诂之学。尝与钱竹汀宫詹、翁覃溪阁学、段懋堂大令,抽甲库之秘,质疑问难以为乐。晚客吴门,闻黄荛圃百宋一廛《九经》、《三传》各藏异本,于是欣然定交。互携宋钞元刻,往复易校,疏其异同,精审确凿,其功与考定石经无以异。暮年归隐紫薇讲舍,手自钞撮成书,心十有九篇,署曰《经籍跋文》。” 《东湖丛记》:“吾乡陈仲鱼征君向山阁藏书,大半归马二槎上舍。其藏书印记云:‘得此书费辛苦,后之人其鉴我。’又刻仲鱼图像钤于上。”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萃古斋送来《吴志》二十卷,专刻本。明日,访友城西,出金阊门,至海宁陈仲鱼寓中,出此相赏,并告以欲往山堂书肆,遂借仲鱼舟同往。其舱有一小榜曰‘津逮舫’,余谓仲鱼曰:‘君好书,故所乘舟以是名之,今遇借此访书,则若豫知有是事也。’我两人不觉掀髯而笑。” 吴寿旸《过简庄征君紫薇讲舍》诗:“背倚苍崖各一间,云生北牖抹烟鬟。放翁诗句堪移赠,买宅钱多为见山。新坡旧业本黄冈,卷轴丹铅说士乡。重继白公吟眺地,紫薇花下读书堂。”注云:“士乡堂,先生垷上藏书处。”昌炽案:先生《南部新书跋》自署:“新坡陈鱣记于六十四砚斋。”又案:先生殁于丁丑二月,见黄荛圃《却扫编跋》。 三三○、张思孝白华 程世铨叔平 探梅图共客中论,纸帐空归白下魂。 文献未传后死责,好携画本访程园。 《士礼居藏书题跋续录》:“顾千里为余言曰:‘有宋刻《鉴诫录》,为程念鞠豪夺去。’此事已逾二十年矣。念鞠秘不示人,余虽识念鞠,未便索观也。近念鞠宦游江西,家中书籍大半散佚,惟此书尚宝藏。余谋诸书贾之素与往来者,久而始得见其书,索白镪三十金。余爱之甚,易以番钱三十三圆。书计五十七页,题跋一页,以页论钱,每页四钱六分。宋刻书之贵,可云贵甚,而余好宋刻书之痴,可云痴绝矣。时嘉庆九年,岁中甲子,正月丁巳日。”又越岁丙寅一跋云:“是书千里所得,叔平所收。今春叔平从江西解饷至江宁,旅中病卒。千里馆于江宁太守许,因为料理丧事,今其孤扶柩归,可谓始终笃于情矣。”昌炽案:叔平当为念鞠之字。余同年王胜之太史藏念鞠《邓尉探梅图卷》,方兰坻所绘。念鞠自填《金缕曲》“望梅”二阕,后题云:“己酉仲夏,世铨书于寸草轩中。”下有“铨”字方印,“鞠莪”二字朱文朱文方印。因知念鞠名世铨,又别号鞠莪也。汪雪庐缙题此卷云:“先太孺人在日,最喜游邓尉,而尤爱西碛逸园,予兄弟尝奉太孺人三至其地。逸园者,程家园也,其地绝胜,以西碛为坞,以太湖为池,绕于所谓腾啸台下,以梅花万树为林,程氏夫妇偕隐于中。程氏妇姓顾,能诗,词坛中所称顾香生者,与太孺人有好。自太孺人见背,予亦不复至其地矣。念鞠为太孺人再侄孙,出是图邀题,念鞠与予盖有异而同者。” 顾广圻《刻易林序》:“广圻十六七岁时,从游于长洲张白华师,假馆程子念鞠家。念鞠既同门而颇蓄书,甚相得也。先是,念鞠有陆敕先手校本《易林》,后归黄君荛圃,将谋付刊,属序其简首。回忆初知有是书之日,倏忽二十五六寒暑,曾不一瞬。而念鞠以薄宦遽化于外,广圻亦复行年四十有三,久见二毛矣。方思悉数吾吴人物渊源,典籍流派,所闻所见,加以笔记,存诸敝箧,示我儿曹,稍传文献之信。而荛圃刻是书颠末,乃可为其中一事者也。”昌炽案:此书自甲申属稿,迄今七载,粗可写定,犬马之齿,亦适四十有三。非敢窃附前贤,亦聊存文献于什一而已。时光绪庚寅,客都门记。又案:吴翌凤《绛云楼书目跋》云:“此册为张子白华所藏。予尝借阅,张子疑予藏匿不返,索还甚急,几至面赤。张子博雅多闻,独于书斤斤护惜,古人所谓读书种子,习气未除,然即此知张子能谨守勿替者矣。”据此,则白华亦好书,不愧为涧苹之师者也。枚庵《卬须集》:“张思孝字南陔,长洲人,诸生,有《白华堂诗》。” 三三一、顾广圻千里【叶昌炽】 不校校书比校勤,几尘风叶扫缤纷。 误书细勘原无误,安得陈编尽属君。 李兆洛《顾先生墓志铭》:“先生名广圻,字千里,以字行,号涧苹,年三十,补博士弟子员。孙渊如观察、张古余太守、黄荛圃孝廉、胡果全中丞、秦敦夫太史、吴山尊学士皆推重先生,延之刻书。道光十五年二月十九日卒,年七十。先生论古书讹舛处,细若毛发,焚如乱丝,一经剖析,剨然心开而目明。铭曰:‘安得古书,尽经君手,凡立言者,藉君不朽,书有时朽,先生不朽。’”案:先生自号思适居士,《百宋一廛赋》注云:“居士元县学生,喜校书,皆有依据,绝无凿空。”其持论谓凡天下书皆当以不校校之,深有取于邢子才“日思误书,更是一适”语,以之自号云。 先生《思适斋图自记》:“史称子才不胜校雠,子才诚不校乎哉?则乌由思其误,又乌由而有所适也?故子才之不校,乃其思不校之误,使人思误于校者,使人不能思去误于校者,而存不校之误于是,日思之,与天下后世乐思者共思之,此不校校之所以有取于子才也。” 《吹网录》:“《遯翁苦口》一书,节录《朱子语类》,录者为无闷子,不著姓氏。程禀初语余,无闷子即其师顾涧蘋先生。”其藏书记曰“一云散人”,又有“陈黄门侍郎三十五代”一印。 三三二、何元锡敬祉【叶昌炽】 浮江一舸下钱塘,回首昌平是婿乡。 绮障未销书有癖,空求灵药为医狂。 钱大昕《何桐荪墓志铭》:“君讳季堂,字山甫,一字桐荪,先世自上虞迁于杭。生四子,元锡,候选县主簿。” 《杭郡诗辑》:“何元锡字梦华,钱塘监生,有《秋神阁诗钞》。”注云:“梦华精于簿录之学,家多善本,嗜古成癖,素有狂疾。姬人媚兰,故大家青衣也,梦华嬖之。吴江郭麐《怀梦华》诗云:‘如愿拌偿十斛珠,牙签围住万蟫鱼。莫言狂疾无灵药,新得佳人未见书。’后游粤中,客死。” 王槐《秋鸿馆十二人诗何主簿元锡》云:“梦华有奇癖,兀作书中蟫。紫文穷石室,秘简搜瑶函。披览手著录,沐发不及簪。忽闻有清閟,一舸浮江潭。直以性命博,岂止耳目贪。归来笑开口,竟忘罄瓶甔。读君借书图,技痒心怀惭。他日一瓻致,不尔梁间探。” 张鉴《访书图歌为何梦华索赋》:“夫君好古耽冥搜,南探禹穴东之罘。手拓金石不知数,口吟词翰无与俦。绛云楼中焚未失,化鹿寺边窃还出。一千金购吴都文,八万卷充长水宅。日思误字相贯穿,手定黄墨穷钻研。凉州太守车几辆,织帘居士手一编。笑吾衔姜亦好事,纵不能访颇为累。夜宴偷钞述古堂,朝游市阅慈恩寺。忆昔渡江至扬州,吾师招住文选楼。连床照轸那可说,手胝口沫无时休。此时何君日来往,临淄严安亦同赏。广集宁论翡翠裘,搜寻不类珊瑚网。” 《养新录》:“《孔氏祖庭广记》十二卷,何梦华所藏,纸墨古雅。”昌炽案:是书今藏海虞瞿氏,有瞿木夫题云:“辛酉四月二十三日,观于何梦华三吾鸿景斋中。”又黄荛翁题云:“今夏五月,余自都门归钱塘,何梦华亦自曲阜携眷属侨寓于吴。何固孔氏婿也,其奁赠中有元板《孔氏祖庭广记》五册,装潢古雅,签题似元人笔。” 《拜经楼藏书题跋记》:“《钟鼎款识》,为何梦华借阅,有题字云:‘嘉庆庚午,观于护经堂之蝶影园。’” 《铁琴铜剑楼书目》:“《九经疑难》,有‘钱塘何元锡字敬祉号梦华又号蝶隐’朱记。”昌炽案:据此,则蝶影之影,疑当作隐。 三三三、张绍仁学安【叶昌炽】 庄叟寓言骈拇指,柴窑碎片古瓷缸。 莫轻重本兼残本,巧合延津剑一双。 《铁琴铜剑楼书目》:“《东坡全集》有‘吴郡张绍仁学安藏书’朱记。” 《皕宋楼藏书志》:“《齐民要术》十卷,有跋署:‘道光新元三月十九日,书于仁寿里之读异斋,訒庵张绍仁。’”又:“《道德真经指归》七卷,张绍仁校本,跋曰:‘此本朱墨纷然,不易猝读,今夏酷暑,不出户庭,奋勉钞成,益信凡事皆当黾勉。甲申闰七月巽翁识。’”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贺方回集》半部,陈仲鱼所赠。顷张在訒庵遨余观新收之书,内有《庆湖遗老诗集》之半,余细阅之,与仲鱼所赠竟为延津之合。兼蓄重出本及不全本,此余一己之独见,訒庵效尤,即获奇验。鼓兴旨衰,藏书家不又多一人邪!”又:“《西溪丛语》,张訒庵本,訒庵校书心到眼到手到,在朋友中无出其右。”昌炽案:绍仁,长洲人,曾居乔司空巷。其藏书处曰绿筠庐,曰执经堂,详见《士礼居题跋记》。 三三四、陈墫仲遵【叶昌炽】 是亦灌园陈仲子,草堂何在在西畇。 羌无故实旁皇索,但识名墫字仲遵。 潘曾莹《墨缘小录》:“陈苇汀墫,长洲人。工山水,用笔幽秀似赵千里。” 士礼居《珩璜新论跋》:“西畇草堂者,陈子仲遵之居也。仲遵颇嗜古书。”又《麟台故事跋》:“影宋旧钞三卷,归于西畇草堂。” 《曝书杂记》:“家梦庐翁,于《爱日精楼藏书志》记所见《禅月集》:‘曾见吴门陈氏苇汀藏《列朝诗文集目》,有《白莲集》三十卷,钞其副本。《文集》五卷已失传,所存惟诗廿五卷耳。’①” 《铁琴铜剑楼书目》:“《徂徕文集》,卷首有‘平江陈氏西畇藏书’及‘陈墫印’二朱记。”昌炽案:《说文》:“墫,舞也。”引《诗》“墫墫舞我”。今《诗》作蹲,其字从士。《正字通》又有从土之墫,与樽同。陈君之名当从士。 注① 王欣夫云,此条语意不明,且有误。“家梦庐翁”指钱天树,其批注原文为:“《禅月集》,曾见吴门陈氏苇汀藏《列朝诗文集目》,有《白莲集》三十卷,访求得之。录其副本,与《解题》载三十卷同。《文集》五卷,久已失传,所存惟《诗集》二十五卷耳。”文中之《白莲集》当作《禅月集》,《禅月集》今三十卷,与《直斋书录解题》所记合,《白莲集》则十卷耳。 三三五、沈慈十峰  弟恕绮云【叶昌炽】 更无人上沈楼看,诗梦初回水国寒。 输与鸿堂磨欲尽,犹留蝉翼晕齐纨。 《持静斋书目》:“《欧阳文忠集》,有‘沈慈十峰’、‘曾在云间啸园沈氏’诸印。” 王芑孙《题沈君慈十峰图》:“山高则称峰,竦削云为质。九峰第平远,君才自拔出。如拳蹲鹤势,无辈与之匹。”又《题沈绮云恕柳波消夏图》:“深柳一湾书半槛,乍回诗梦小旉山。”又:“料检新收[书?]并旧刊,笔山楼作沈楼看。径思遍借藏书读,壬癸签分甲乙观。”又《三苏斋杂题》:“门人沈恕自北郭移居城内,为留三日。临去,题其新屋曰‘三宿斋’。太息《鸿堂帖》,今同鸟篆书。墨棱磨欲尽,红目贋非初。蝉翼翻新拓,蝇头证旧储。姑教存故物,数典述乡闾。”注云:“戏鸿堂旧石漫漶,今归绮云。” 《前尘梦影录》:“松江沈绮云所刻宋本《梅花喜神谱》,颇为博雅君子所赏鉴。沈氏家本素封,有池亭园林之胜,改七芗尝居停其处。”又:“《鱼玄机集》只二十余页,宋椠之最精者。一达官某影摹上板,江建霞学使识语云:‘此书为松江沈十峰慈古倪园所刻。’余有印本二种,初印本名《三妇人集》,与明本《薛涛诗》、宋钞《杨太后宫词》同刻。后印本又附《绿窗遗稿》,皆沈氏刻,所知与叟略异也。” 三三六、许宗彦周生 吴山陶生鬻书者,日共围棋一局残。 尘垢堆床寓言耳,当时书贵比珠玕。 阮文达《浙儒许积卿传》:“君名宗彦,字积卿,又字周生,浙江德清人。父祖京,广东布政使。君九岁能读经史,善属文。嘉庆己未成进士,授兵部车驾司主事。君尝训诸子曰:‘读书人第一须使此心光明正大,澄清如止水。’故名所居曰‘鉴止水斋’。君以嘉庆二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卒于杭州,年五十有一。子六:兆奎、延寀、延泽、延敬、延凯、延珏。” 蔡之定《许君周生家传》:“君寡嗜好,惟喜购异书,不惜重价,藏弆满楼。于书无所不读,实事求是,旁及道经、释典、名物、象数,必殚其奥而后已。” 严元照《书手录太常因革礼后》:“《四库全书》未收,予内兄许兵部宗彦,曾从杭州故家借钞副本。岁成辰,佣书于杭,始获见之。” 《持静斋书目》:“《鉴止水斋书目》一册,许宗彦撰,长洲顾沅从罗镜泉假录。余与其哲嗣子双明府有旧,闻其书后燹后散亡殆尽,不胜怅然。” 宗彦《夏日杂诗》:“吴山有陶生,讬业在书籍。携包买无人,时复就我奕。”又《题陈莲汀载书访友图》:“迩来懒病百不堪,书册堆床付尘垢。”又《题吴更生引年借书图》:“近来书贵比珠玕,善本矜奇借亦难。不傍灵威仙洞住,只应写作书图看。” 三三七、倪模迂村【叶昌炽】 郑默中经所著录,不谓私家竟庶几。 媵以藕心空首币,椭轮活碧长苔衣。 《北江诗话》:“倪进士模,居望江之大雷岸。余游匡山回,阻风华阳镇,因徒步二十里访之。其读书草堂距家三里,正面建德诸山,屋旁即雷港也,余以二水山房颜之。草堂后小阁七间,积书至五万卷,金石千余卷。平生嗜古钱,撰《泉谱》四卷,极为精审。” 赵绍祖《古墨斋笔记》:“嘉庆甲子,望江倪进士迂村名模,以所拓《古泉》二册索跋,则上自高阳太昊,以至前明,旁及外国、厌胜,无不毕具。迂村家藏书十余万卷,自言在《四库简明目录》者十得其八,在《存目》者亦得其半,实吾安徽藏书之冠也。”昌炽案:《进士题名碑》:“倪模,嘉庆己未科进士。” 《江上云林阁书目自序》:“嘉庆二年,余曾有经锄堂各架藏书序。五年,构江上云林阁,庋书十二橱中。忆弱冠时,江乡僻壤,闻见无多。年三十一入都,每见宋元善本,不惜重价购之。教习官学时,与孙、洪诸人交,得秘本必假雠校。琉璃厂载籍,甫到辄购之,赢六万余卷。洎任凤阳教授十二年,稍有所获,属子孙辈缮一清目,以不负数十年购求钻研之意云。时道光乙酉秋九月上浣,江上云林阁主人迂村倪模序。”昌炽案:同年曹根生太守言,溆浦舒焘伯鲁亦有《江上云林阁书目序》,以未见其书,故无从采录。 三三八、严可均铁桥【叶昌炽】 酒诰无为叹俄空,断烂不全亦足重。 此非讏言君所言,谁谓古书非骨董。 《铁桥漫稿书葛香士林屋藏书图后》:“余家贫,不能多聚书,顾自周秦汉以逮北宋,苟为撰述之所必需,亦略皆有之,南宋以下,寥寥焉。非不欲也,力不足也。四十年来,南游岭海,北出塞垣,遇希有之本,必倩精写,或肯售即典衣不吝。今插架仅二万卷,不全不备,以检近代诸家书目,如世善堂、天一阁、万卷楼、世学楼、传是楼、曝书亭,及同时同好如鲁孔氏、闽张氏、汉阳叶氏、阳湖孙氏、绩溪方氏,以至石刻之本、异国之本、道释之藏,彼有而余无者多矣,彼无而余有者亦不少也。黄氏丕烈聚书多宋本,余与久交,不敢效之。书非骨董,未得宋本,得校宋本足供撰述可耳。”又《书宋本北周书后》:“宋监本大板厚纸,有漫漶损缺处,非余所爱重者。偶检《贺兰祥传》,其篇未多出今本六十余字。书贵宋元本者,非但古色古香,阅之爽心豁目也。即使烂坏不全,鲁鱼弥望,亦仍有绝佳处,略读始能知之。” 三三九、严元照久能 张秋月香修【叶昌炽】 秋江月子两头纤,画扇斋中本事添。 认取连环双玉印,绸缪红上旧题签。 钱大昕《严半庵墓志铭》:“归安严君,讳树萼,字茂先,一字半庵。生一子,即元照,归安县学生。孙男二人:培、均。” 《曝书杂记》:“苕溪严久能芳椒堂聚书数万卷,多宋元椠本。著《娱亲雅言》、《尔雅匡名》。”久能《悔庵集书手录仪礼要义宋本后》:“此书载于《聚乐堂书目》,朱锡鬯所未见者。予才弱冠,好宋刻书,杭州汪氏藏宋刻本廿册,索值五百金,予必欲得之,求之急,议值廿六万钱。议既定,顾无人得如干钱,乃尽卖家所有书得钱畀之,而予书癖之名,遂播于一时。年来资用日绌,度此书不能常为吾有,又写此本,校而藏之。它日不得见中郎,犹庶几见虎贲也。” 《东湖丛记》:“归安严修能购得宋张洽《春秋集传》,吾邑钱广伯为之作缘,与朱朗斋明经往来书札,皆议价值之多寡。朱朗斋复广伯云:‘敝居停汪九先生宋板《春秋》一书,当时置本实系七折钱六十两,前需二百金,未为过多。此书虽缺,究属久佚之遗经,较寻常宋元板书,差为珍重。今读严先生来谕谆谆,意殊可感,若必执意昂价,是属市道,非所以待有道也。但照七折钱六十两之数,断不可少,势不能矣先生亏本以曲从耳。文藻顿首。’又复广伯云:‘书籍流传,除兔园册子外,皆无益于举业者。必谓有益于举业而后当出价购求,而后当宝爱,此语而出自严先生之口,立言为失体矣。要而言之,此书在汪九先生从二百金之价让至六十金,已属减无可减。在严先生从十六千之价加至卅五千,亦属增无可增。今为折中之论,劝严先生再出三千五百文,足成五十五两之数,是否有当,伏乞裁定。’”又云:“余所见明焦弱侯家精钞《洞天清禄集》有修能跋云:‘塘栖宋茗香助教所得,旧签隶书五字,类文待诏,古香可爱,以“香修”小印钤之。’”昌炽案:香修、先生姬张秋月字也。陈文述《碧城仙馆诗》有《香修词为严蕙櫋作》:“香修姓张氏,初名秋月,幼媵于无锡嵇相国家。蕙櫋取于嵇,乃谋诸中闺而牉合焉,且援《十六观经》‘戒香薰修’之语,字之曰香修。华司马秋槎、屠孝廉琴坞,为写《秋江载月》团扇贻之,蕙櫋因以画扇名斋。”诗凡八首,其第三首云:“三五冰轮是小名,秋同消瘦月同明。一声水调歌桃叶,自向江头打桨迎。”第五首云:“手写《华严》忏性灵,玉台香近画纱棂。连环小印绸缪字,红上《莲花白氎经》。”第八首云:“百万工钱紫玉钗,定情诗卷续风怀。昨从碧浪湖边过,本事新添画扇斋。” 《平津馆鉴藏书籍记》:“宋板《类编朱氏集验医方》,有‘张氏秋月字香修一字幼怜’朱文方印、‘石溪严氏芳椒堂藏书’白文印。” 三四○、刘桐舜辉【叶昌炽】 社酒唐花忆讨春,旧游如梦复如尘。 蛛丝马迹缘沿得,好鸟飘风变幻频。 《两浙輶轩录补遗》:“刘桐字舜辉,一字疏雨,乌程贡生,著有《楚游草》、《楚游续草》、《听雨轩稿》。” 张鉴《瞑琴山馆藏书目序》:“疏雨雄于赀而多家累,年未三十,即弃举业远游楚。余课诵其家,积十余载之久。疏雨归则与谈杭州谷林堂赵氏暨扬州玲珑山馆马氏之耽书好客,未尝不神往焉。乾隆壬子癸丑间,疏雨既以藏书自任。吾湖固多贾客,织里一乡,居者皆以佣书为业。出则扁舟孤棹,举凡平江远近数百里之间,简籍不胫而走。盖自元时至今,几四百载,上至都门,下逮海舶,苟得一善本蛛丝马迹,缘沿而购取之。故吴门萃古斋,既名闻当宁,而下此如竹垞《经义考》所云坊朋贾友,亦不可枚数。疏雨既好书,而余又适馆其家,堂构闲旷,每夏秋之交,设长筵广坐,名花异卉,骈列左右。主人命门者延若属,呼做啸侣,至即十余辈。余课经之暇,亦相与商榷是非。书既山积,真赝参半,鉴别不易。其时同人之与疏雨洽缟纻者,如杨秋室、范白舫、计秋琴、蒋嗜山,间亦过从,或有所得,传观以为赏析。自此疏雨之书,固已不啻数万卷矣。如是者有年,适值卢氏抱经堂、吴氏瓶花斋雠校精本散出四方,于是疏雨所收之富,又越从前数倍。癸亥之秋,一病遽归道山,其家不能收拾。子幼,为人荧惑,举十余万卷之书,一旦畀之他人。秋室题其身前《访书图》云:‘自古图书厄,多经劫火亡。未闻豪贾夺,举作债家偿。’洵实事也。飘风好鸟,变幻若此,斯可叹矣!今年余病肺倦游,过白舫斋头,则所藏旧目与占仨帐籍宛如昨日。痛盛游之难再,悼盛赏之莫偿,失今不治,并有与此目同归澌灭者。因破十日之工,与白舫、秋琴、嗜山访其大略,编为一日。知其中实有足以备金匮石室之讲求,启陈农苗发之梦想者。岂第王泾《大唐郊祀》一录,同于烟销灰烬。屈指其间,不过二十余载,世故之难问已如此之速,可胜道哉!此书之失,不特吾人同社眼福之薄,即谓吴兴山水精英,不能蕴此奇观以供后来之抉摘,奚不可也。疏雨姓刘氏,名桐,援例授州司马。瞑琴山馆,其所居东厢藏书之地。” 王翰青《鄂舟过刘疏雨书斋》诗:“几年羁旅隔天涯,心第相亲迹甚赊。冲冻径来谋社酒,讨春先喜见唐华。水精帘卷明于月,云母窗虚白胜纱。衰拙定惭珠履客,墨庄偏许问签牙。” 严可均《题刘小梦忆书图册》:“君家疏雨吾好友,积书之癖与吾同。别来江子亭边树,终古山阳笛里风。人有微名都折福,世间豪举总成空。只今说着眠琴馆,卅六年前一梦中。” 杨凤苞《题访书图》:“刘三桐少好聚书,楚游归后,搜罗益富,积至数万卷,筑眠琴山馆贮之。犹以为未备,尝属杭人奚冈绘《访书图》以见志,惜不中寿,淹忽即世。嗣子煐幼弱,其书皆为市人窜取以去,可叹也。君从子涣,宝弆是卷,出示索题。伤逝者之不作,慨遗书之悉亡,颓唐老笔,言之不文,聊以记实而已。嘉庆十五年涂月。尚剩奚生画,香厨久弃捐。伤心余簿录,过眼付云烟。压架犹如昨,充箱孰与迂。藉君珍此卷,想象旧瑶编。自古图书厄,多经劫火亡。未闻豪贾敚,举作债家偿。编校留希弁,飘零忆蓼塘。披寻一枨触,老泪忽淋浪。” 三四一、陆芝荣香圃 杜煦尺斋 煦弟春生禾子【叶昌炽】 五色云中有紫霓,三间新筑草堂栖。 建初地莂何时出,咫尺高楼在会稽。 《铁桥漫稿书尔雅新义后》:“乾隆十五年,吾乡丁小山得影宋本于京师,孙诒穀携归武林。嘉庆十三年,陆香圃刻于萧山。” 沈豫《补今言》:“萧邑藏书,陆氏寓赏楼钞影善本之富为第一。盖不惜工赀,四方书贾,云集辐辏,故插架初印元明板本俱多。” 《曝书杂记》:“《乾道临安志》、《淳祐临安志》,海昌蒋生光煦得陆香圃三间草堂钞本,取以校勘。陆香圃未知其人,跋云:‘录自王庶常小穀家’,则浙东西尚有善本可互校也。”昌炽案:香圃所刻《尔雅新义》,前有孙志祖怡谷跋,又自跋云:“家农师《尔雅新义》,世鲜传本。往得之吴山书肆,誊写讹脱,几不可读。今春假仁和宋助教大樽校本,是正文字,镂板以广其传。闻鲍廷博尝见影宋写本,后有太原阎征君跋语,他日庶几见之,得以覆加校定,抑有厚幸焉。嘉庆戊辰八月既望,萧山陆芝荣识。”又附农师诗二首,其次首末二句云:“他时如缀三经后,五色云中有紫霓。” 《皕宋楼藏书志》:“《陆宣公集》,有‘三间草堂’、‘香圃所藏’、‘忠宣第三十七世孙’诸印。” 《持静斋书目》:“《范忠宣集》,有‘朗清汲古所及’、‘三间草堂’二印。”昌炽又案:香圃佚事,余询诸同年王子献太史、陶星筼孝廉,皆越中闻人,不能详也。子献言其乡藏书家有杜煦尺斋、杜春生禾子昆弟,汉建初六年《大吉买山记》,其所搜得,即名其藏书之所曰“大吉楼”,著有《越中金石记》,搜罗甚富,有刊本。 三四二、翁广平海琛 彭桐桥【叶昌炽】 老罴当道貉子跄,眼光一睒穷八荒。 已有神嚣峤外接,何论粤羽及鐮仓。 《苏州府志人物传》:“吴江翁广平,字海琛,平望人,府学生。性喜异书,手自钞录不倦。道光元年举于孝廉方正,卒年八十二。” 姚鼐《听莺居文钞序》:“吴江翁子海琛,安贫力学之士也。撰《吾妻镜补》三十卷,《金石集录》、《续松陵文献》各若干卷,《听莺居文钞》三十卷。” 唐仲冕《听莺居文钞题词》:“瘦蛟舞浪鱼儿藏,老罴当道貉子跄。足迹所踵出六合,眼光一睒穷八荒。日往月来不可逼,独向溟底揽合璧。蛟宫蜃楼不可招,独从峤外接神嚣。” 《听莺居文钞此静坐斋书目序》:“彭桐桥先生见善本书,必倾囊典衣购之。当幕游数千里外,必挟书以出,所得幕俸,必购书以归。于是陆则汗牛马,水则滞舟楫,行旅之费,倍于他人,比抵家而游囊无几矣。如是三十余年,积书数万册,乃筑此静坐斋以藏之。斋三楹南向,北向者亦三楹。斋之后层楼三楹,以国朝御制、钦定、御批诸书藏于楼之中央。楼之东西两楹,凡各家校刊之《十三经》与夫历代经解、五经总义、四书、小学之类,皆附焉。楼之下,凡正史、别史、编年、纪事,与夫诏令、奏议、时令、地理、职官、政事之类皆附焉。斋之中,则历代诸子,凡儒家、墨家、医家、兵农家、刑法家,与夫天文、算法、术数、谱录、小说之类皆附焉。北向三楹,则历代正集、别集、总集,与夫诗文评选、词曲评选之类皆附焉。登斯斋者,如访酉阳之逸典,如发宛委之遗文,如紬金匮石室之藏,如探天禄兰台之秘,展阅之下,不禁不观止之叹也。余生平亦同此好,收藏既少,又不能多携行箧,在旅馆中必借观于友人,而桐桥又喜借人观,因数至其斋。或检某书,或检某故事,桐桥令其诸子曰:在某架某部、第几册第几卷,不差毫发。盖桐桥之书,皆亲自校订,丹黄并下,故能熟记若此。至其装潢之别,每册厚过寸余,每册之跟,自书精楷以表之,翻阅既久,一无所损,觉邺侯、温公不得专美于前矣。庚辰岁,编成《书目》四册,问序于余。余谓桐桥不独务博览、工辞翰已也。其于兄弟,互相友爱,教子必以义方,故诸子有声祭酒、布衣、诸生间。他日所就,其可量乎!是同桐桥能享此天伦之乐者,足征燕翼贻谋之善,抑亦诗书之遗泽有以致之也。” 三四三、陈徵芝兰邻【叶昌炽】 莫误徵芝作振之,参军蛮语订侏离。 绿榕城畔归帆早,不数才人张孟词。 严可均《北堂书钞书后》:“孙渊如得《书钞》原本,后为何梦华所得。梦华弃世,其子以售于秀水令陈振之。振之,闽人。”昌炽案:此书今归同里蒋太守凤藻,颜其藏书之室曰“书钞阁”。周季贶星诒云:“陈名徵芝,非振之。严氏得之传闻,故音同字误。”又《读书敏求记》,季贶有校语云:“《说文解字》三十卷,《系传》四十卷,福州陈氏带经堂藏有宋刻本。丙寅岁向星村秀才索观,则为其从兄携赴台阳学舍矣,怅惜久之。陈氏居在文儒坊,其先人兰邻大令,以名进士为令浙江,其书甚富。星村名树杓,亦善鉴别,予书大半得之渠家。” 陈心源《带经堂陈氏书目后》:“《带经堂书目》五卷,陈兰邻大令所藏书也。予粤东归田,本无出山之志,后闻陈氏藏书散出,多世间未有本,遂奉檄一行。及至闽,遍访陈氏后人,仅得张清子《周易纂注》、金仁山《尚书注》、杨仲良《长编记事本末》三书,余皆不可得。其孙字星村者,亦略知书,询以各种秘册,则云最秘之本,其先人别储一楼,为虫蚀尽,或者当在其中,其信然耶!周季贶太守谓其目为星村所伪造,然如《梁溪集》、《玉堂集》等,皆注明藏印及序人姓名,恐非伪造,后之人其再访之。”昌炽案:《国学题名记》:陈徵芝,福州府闽县人,嘉庆七年壬戌科进士二甲七十名。 三四四、钱天树仲嘉【叶昌炽】 一片湘云荡水涯,茶铛药臼费安排。 东湖西塞听人说,却似随斋为直斋。 《舒艺室诗存》:“钱梦庐天树,当湖老名士也,以嗜古好客贫其家。性喜竹,仿《竹里煎茶图》,寄予题之:清波一片荡湘云,绿映须眉对此君。室有图书共遣日,座余宾客快论文。茶铛药臼怜中岁,渔婢樵青数旧闻。猜作元真浑不似,东湖西塞听人分。” 《曝书杂记》:“梦庐笃嗜古籍,尝于《爱日精庐藏书志》眉间记其所见,犹随斋批注《书录解题》也。”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却扫编》三卷,《读书敏求记》云:‘王伯谷藏宋刻,后归牧翁,付之绛云一炬。’平湖钱梦庐新得宋书棚本,不知与绛云原本同乎?异乎?梦庐本为历来藏书家珍贵,‘玉兰堂’、‘竺坞’二印,文氏也,又有‘七十二峰深处’一印,取穴研斋写本证之多同。‘述古何人旧姓钱,向时书籍等云烟。虎贲犹作中郎想,摹本犹传《却扫编》。’‘小劫楼头起绛云,六丁取去世无闻。浙中别有储藏富,三卷居然是秘文。’‘怀人异地各闻名,一纸书驰两日程。忽尔夜航来远道,开函古艳使人惊。’‘曾留竺坞玉兰堂,却在文家不是王。七十二峰深处好,几家流转感沧桑。’‘君家书籍忆临安,多少奇文是宋刊。十卷《茅亭客话》本,携来双璧好同看。’‘汲古雕来穴研钞,弁言一页并皆抛。影橅补阙珍如宝,不独奇疑取互交。’此六绝句,为借氏宋刻《却扫编》而作,其实未题于宋本后也。既而梦庐知有是诗,寄素箑索书。” 《铁琴铜剑楼书目》:“《会昌进士诗》,旧藏嘉兴钱氏,有‘钱天树印’、‘味梦轩’二朱记。” 三四五、汪士钟阆源【叶昌炽】 艺芸散后归何处,尽在南瞿与北杨。 留得宋元书目在,一编中有小沧桑。 《同治苏州府志》:“黄丕烈藏书归长洲汪士钟。士钟摹刻宋本《孝经义疏》、《仪礼单疏》、《刘氏诗说》、《郡斋读书志》诸书,雠对精审,举世珍若球璧。” 黄丕烈《郡斋读书志序》:“阆源英年力学,读其尊甫厚斋先生所藏四部之书,以为犹是寻常习见之本,必广搜宋元旧刻以及《四库》未采者。于是厚价收书,不一二年,藏弆日富。” 顾广圻《艺芸书舍书目序》:“汪君阆源藏书甚富,取宋本、元本别编其目,各成一册。汪君宿具神解,凡于有板以来官私刊刻、支流派别,心开目瞭,遇则能名。而又嗜好所至,专壹在兹,仰取俯拾,兼收并蓄,挥斥多金,曾靡厌倦。以故郡中传流,有名秘笈,搜求略遍,远地闻风,挟册趋门,朝夕相继。如是累稔,遂获目中所列宋若干种、元若干种,既精且博,希有大观。海内好古敏求之士,未能或之先也。” 潘文勤师《艺芸书舍宋元本书目跋》:“吾郡嘉庆时,黄荛圃、周香严、袁寿阶、顾抱冲,所谓四藏书家也,后尽归汪阆源观察。荫之姑母归观察之子珠林比部德英,荫少时至汪氏山塘所居,其堂宇轩敞,树石萧森,堂中悬楹联:‘种树类求佳子弟,拥书权拜小诸侯。阮文达隶书。阮与汪故有连,三十年如在目前也。咸丰庚申以前,其书已散失,经史佳本,往往为杨致堂丈所得,兵燹以后,遂一本不存。今从其家得《宋元书目》钞本,富矣精矣,真不减东涧、沧苇,盖皆荛圃、涧蘋诸老为之评定,故绝无伪刻。”昌炽案:汪氏书长编巨册,皆归菰里瞿氏,归杨氏者其畸零也。阆源父厚斋,名文琛,开益美布号,饶于赀。祁文瑞《刻说文系传序》所谓“假之富民汪氏未得”者也。其藏书印曰“民部尚书印”,又有“三十五峰园主人”印。 三四六、葛香士【叶昌炽】 豁厚为门平作架,翠屏鬼斧费雕劖。 石函一一如灵宝,但少龙威到隔凡。 严可均《书葛香士林屋藏书图后》:“葛香士居林屋之山,凿壁为架,以藏古书。我乡张氏鉴为作图,且为文以记之。余未识香士,而张氏则余旧交也。林屋有灵宝石函,神禹所发。故其民风往往能聚书,前明如葛氏一龙、蔡氏羽,其尤著也。香士为一龙族孙,能承先志,益张大之,可谓贤矣。编有书目,余未之见,见其图,为神往者久之。余尝持论,幸生右文之世,挟数囊金,购书苏杭市,不半年可致累万卷,此有力者常事,亦何足以自豪!当视《四库》所未著录、阮氏所未续进,幸而得之,区区此愿,霩然大公耳。今检架上,得天圣李季所编《乾象通鉴》等八种,皆写本,世上绝无仅有者。香士好事,倘亦得古书与余所藏有锱两相称者,请走使来告,互相借钞,则艺林胜事也。不然,家有敝帚,享之千金,将恐龙威笑人。” 张鉴《包山葛氏澄波皓月楼藏书记》:“去春病起,始来西山,葛君香士,坐余于澄波皓月楼。其楼据销夏一湾之胜,前荡洪波,却负崇囗[山献],缨岚带阜,云谲波诡。因凿楼之两壁以居书,书不下数万卷。每当楸桐负日,桂笋寻波,游观既倦,囗[難灬]烛继晷。其书经史骈罗,部帙峻整,集旧者辨其薰莸,板新者慎其鱼虎,自甲而丙而丁。依四部例,悉著于目,举凡凤馆之新章,兔园之秘册,不与焉。道光二年六月朔日。” 三四七、张海鹏若云 侄金吾月霄 大鉴友柏 邵恩多朖仙【叶昌炽】 三世同耕不税田,后贤功可及先贤。 谁为有福谁无福,此语可为知者传。 黄廷鉴《朝议大夫张君行状》:“曾祖士恒,祖朝绩,父仁济。君讳海鹏,字若云,号子瑜。年二十一,补博士弟子员,绝意名场,笃志坟素。先是,君考讷斋公与伯兄静谷公皆好藏书,家多宋元旧刻。君治经之暇,以剞劂古书为己任,刊《学津讨源》、《墨海金壶》、《借月山房汇钞》,又辑《金帚编》,工始而君捐馆矣。君恒尝语人曰:‘藏书不如读书,读书不如刻书。读书只以为己,刻书可以泽人。上以寿作者之精神,下以惠后来之沾溉,其道不更广耶!’” 又《张月霄传》:“月霄名金吾,字慎旃,月霄其别字也。祖仁济,父光基,皆邑诸生。月霄年廿二,补博士弟子员,即弃去,笃志储藏,与同里陈子准善。” 又《爱日精庐藏书志序》:“月霄十年来小大汇收,今古并蓄,合之先人旧藏,已有八万余卷。又念金源氏有中国百十余年,著作之家,乘时蔚起,未有裒集其文者。遂矢志网罗,以补一朝之阙,故于金、元两代遗集,更加意搜访。中如王朋寿之《类林》,孔元措之《祖庭广记》,蔡松年之《明秀集注》,与吴宏道之《中州启劄》,皆当世绝无仅有之书也。” 李兆洛《诒经堂续经解序》:“《通志堂经解》之刻,百余年矣。金吾张君以遗编堕简,尚不尽于此,乃发其家所藏,写定为《诒经堂续经解》。都千二百有余卷,将以次授之剞劂。” 阮文达《虞山张氏诒经堂记》:“张氏金吾,世传家学,代有藏书,不但多藏至八万余卷,且撰书至二百余卷,刻书至千数百卷。古人实赖此与后人接见也,后人亦赖此及见古人也。是诒经堂、诗史阁、求旧书庄诸地,皆罗列古今人,使后人共见之地也。此于古人谓之有功,于己谓之有福。世之有金者,无所不为,独不肯用之于书,是谓无福。若在己无学术,则虽有之、肯之,亦无能用之,若是者亦谓之无福。” 张大鉴《闲居录跋》:“先王父静谷公,藏书数万卷,手自校雠,寒暑无倦。而先大夫京华二十载,优游兰省,亦惟以载籍自娱。彭云楣先生赠诗云:‘琅嬛宛委穷皇娲’,盖志实也。余承先泽,耕不税之田,一编一帙,罔敢失坠。右《闲居录》,映雪老人手钞,照旷从父梓入丛书。先人手泽,庶几与是刻常新也。癸亥六月,友柏张大鉴识。”昌炽案:静谷为仁济之兄,是大鉴于海鹏为从子,于金吾则昆季行也。据此跋,是张氏藏书远有端绪,不自若云始矣。 张海鹏《唐摭言跋》:“《摭言》十五卷,所见钞本,后有‘嘉定辛未郑昉题识’者,最为近古,所称臼头本是也。案第十卷蒋凝条云:‘臼头花钿满面,不及徐妃半妆。’后人罔知,改作‘白头’,于义甚乖,雅雨堂本亦仍其失。予从邵朖仙处假得旧本是正,益叹校定之难也。”昌炽案:曹根生同年云,今雅雨堂本正作‘臼头’,当据此本订正。 又《南部新书跋》:“宋椠久无善本,是编乃邵朖仙从士礼居传钞者也。黄氏藏书,富甲吴郡。邵君博学嗜古,所钞多绝无仅有之书。” 《平津馆鉴藏书籍记》:“《南华真经》,有‘小安乐窝’、‘邵恩多印’二朱记。”昌炽案:朖仙,昭文人,余在菰里瞿氏曾传录其《山海经》校本。与张月霄、陈子准同时。张、陈固为两大,朖仙抱残守缺,亦不愧小藏家也。 三四八、黄廷鉴琴六【叶昌炽】 南宫载得赐书还,乌戌霜青夕照殷。 豹脚噬人蟫乱走,夜深烧烛补完颜。 《虞山人文小传》:“黄廷鉴字琴六,诸生。” 《常昭新志》:“廷鉴少游赵同翮、王庭筠之门,精考证,研摩群籍。手校者百数十种,尤练于邑中掌故。撰《琴川三志补记》、《续记》,以补鲍、卢、张三《志》之缺。” 季锡畴《第六弦溪文钞序》:“黄先生琴六,馆昭旷阁、爱日精庐。两家多藏书,校雠错脱,实事求是。” 《第六弦溪文钞齐民要术跋》:“余三十年来,所校古籍不下五六十种,惟《文房四谱》、《广川画跋》、皆从讹谬中力开真面。今得此书而三矣。衰年多病,炳烛余光,矻矻于陈编烂简中,作一老蠹鱼,自笑又自慰也。道光乙酉,拙经逸叟。”又《读知不足斋赐书图记》:“乌镇知不足斋,《图书集成》赐书在焉。月霄张子辑金源文,以未读鲍氏赐书为恨。遂于己卯闰月,买舟招余同往,居停于镇之南宫道院。日自斋中载五六百册,分编披读。时当初暑,挥汗如雨,日暮蚊虻四集,烧烛继晷,目为之昏,不恤也。” 三四九、陈揆子准【叶昌炽】 古寺钟声饭后撞,访书人坐赞公窗。 但言救虎前朝阁,剩有门前两石幢。 孙源湘《天真阁集》:“陈揆字子准,诸生。购古籍手自校勘。凡邑人著述及他人文集之有关常邑者,自唐及今,搜罗殆遍,庋诸破山寺之救虎阁。辑《琴川志注》,《续志》世无传,别撰十卷。又辑《虞邑遗文录》十卷,补集五卷。尝以郦氏《水经注》详北略南,著《六朝水道疏》,钩稽精密。唐刘赓《稽瑞》一卷,向来藏书家未经著录,揆得之,因以名其楼。” 黄廷鉴《藏书二友记》:“吾邑陈子准、张月霄二人,家世儒学,旧有藏书。至两君而更扩大之,储藏之名,遂并甲于吴中。四方之名士,书林之贾客,挟秘册、访异书,望两家之门而投止者,络绎于虞山之麓、尚湖之滨。嘻,盛矣!张居西关,陈居稍南,相去不半里,皆面城临水。暇辄过从,各出所获,赏奇辨疑,有无通假,相善也。两君志趣同而各有所主,张则钟于经籍而兼爱宋元人集,陈则专于史志而旁嗜说部,其大较以网罗散佚、存亡断绝为宗旨。其于书也,张则乐于人共有,叩必应;陈则一室静研,慎于乞假。余尝谓月霄:‘古书固不容吝,第得之太易,则人不知珍惜。昔人以鬻书与借人并称不孝,良有以也。君宜师子准之慎,而陈君亦宜少济以君之通,乃为得之。’两家所藏,不下十余万卷。去其世有传本与秘而无关学问者,汇宋元旧刻及新旧钞,遴其精妙,尚可得一二万卷。其中多吾邑钱、毛两家旧物,沦落他方百余年而复归故土,其事殆非偶然矣。” 潘文勤师《稽瑞楼书目序》:“子准无子,殁后书亦尽散。吾师翁文端公与子准厚,既恤其身后,以重值收其藏本,仅得三四,散失者已不少矣。今《稽瑞楼书目》,荫从翁叔平假得刊之,庶可与《爱日精庐藏书志》并传也。” 三五○、杨端勤子增 子绍和彦合【叶昌炽】 四经四史同一斋,望洋向若叹无涯。 稽天始有逢原乐,此事难教语井蛙。 梅曾亮《即墨县教谕杨府君墓志铭》:“君讳兆煜,字熙崖,聊城人。嘉庆三年举于乡,大挑,得即墨县教谕。子以增,壬午进士。”又《海源阁记》:“昔班固志《艺文》,自六艺而外,别为九流。则凡书之次六艺如诸子者,皆流也,非其源也,况又次于诸子如诗赋诸略者乎!然当秦火后,余裁数经,至汉成帝时,间二百年,书已至万数千卷之多。而自汉以后,几二千年,以至于今,附而相推,缴而相摧,演而愈清,酾而愈支,昔之所谓流者,且溯而为源,而流益浩乎其无津涯。故书犹海也,流之必至于海也,势也,学者而不观于海焉,陋矣!虽然,是海也,久其中而不归,茫洋浩瀚,愈远而不知其所穷,惝然不知吾之所如,浮游乎无所归休,以终其身为风波之民,不亦惫哉!”又曰:“同年友杨至堂无他好,一专于书,然博而不溺也。名藏书阁曰海源,是涉海而能得所归者欤!或曰:信如子言,凡书之因而重,骈而枝者,悉屏绝之,其可乎?曰:乌乎可!游滥觞之渊,而未极乎稽天浴日月之大浸,是未知海之大也,又安能知源之出而不可穷也哉!” 杨绍和《楹书隅录跋》:“先端勤公平生无他嗜,一专于书。所收数十万卷,庋海源阁藏之,属伯言梅先生为之记。别辟书室曰‘宋存’,贮天水朝旧籍,而以元本、校本、钞本附焉。癸亥、甲子间,绍和里居,撰《海源阁书目》成,复取宋元各本,记其行式、印章、评跋,管窥所及,间附跋语。乙丑入翰林,簪笔鲜暇,此事遂辍。顷检旧稿之已成者,厘为五卷,命曰《楹书隅录》。同治己巳仲夏,聊城杨绍和彦合甫识。” 《楹书隅录》:“《宋本毛诗》,先公于己酉购之扬州汪容甫先生家。辛酉,皖寇犯肥城西境,据予华跗庄陶南山馆一昼夜。自分珍藏图籍,必已尽付劫灰。及寇退,收拾余烬,尚十存五六,而宋元旧椠,所焚独多。此本仅存十八至末三卷,岂真大美忌完,理固如是乎!然钱遵王有言,此等书勿论其不全,譬诸藏古玩家收得柴窑残器,半片便奉为天球拱璧,而况镇库典籍乎!”又云:“桐乡陆敬安《冷庐杂识》云:‘聊城杨侍郎得宋板《诗经》、《尚书》、《春秋》、《仪礼》、《史记》、两《汉书》、《三国志》,颜其室曰“四经四史之斋”,可为艺林佳话。’然先公所藏四经乃《毛诗》、《三礼》,盖为其皆郑氏笺注也,《尚书》、《春秋》,虽有宋椠,固别储之。先君与陆君平生未识面,当由传闻偶误也。” 三五一、曾钊勉士 吴兰修石华【叶昌炽】 瘴风咸雨鼓灵潮,二百年中字易销。 识得书城如武库,守经终让古输廖。 《岭南文钞小传》:“曾钊字勉士,南海人,道光乙酉拔贡生,著有《面城楼文存》。”“吴兰修字石华,嘉应州人。嘉庆戊辰举人,信宜县训导,著有《南汉纪》、《宋史地理志补正》。” 勉士《面城楼记》:“钊嗜蓄书,自戊辰迄今七八年,得数万卷,杂置听事中。大人诏钊曰:‘汝蓄书亦知蓄众而城守乎?数仞之墉,百雉之堞,枪雷椎楟之属遍其下,寇环而攻之,物未尽而城已破,是物非人力弗用也。大黄之弓,未尝不雨射也,巡几之卒自若,聚檄之声未尝废闻也,然军法驱之,久斯困,困斯怨,怨斯解,是力非心弗永也。且夫环十里而城角罘罳数千百,分守则力不给,合之应援将弗及,势必危,势危而犹急其力,不叛则亡。夫读书亦若是焉已矣。蓄而弗力学,犹弗蓄也,力学而弗心得,犹弗力也。汝其勉治汝心。’钊曰:‘唯,谨识不敢忘。’”又《古输廖山馆藏书目录序》:“欧阳子曰:‘好之而无力,虽近且易,有不能致。’余每诵而悲之,然亦用是自豪。盖余室四壁立,犹插架数万卷,且有宋元椠及旧钞手校本。纸墨奇古,丹铅淋漓,清风逗帘,展卷流连,未尝不私心窃喜,谓幸不中庐陵之言也。”石华书其后云:“岭南地湿,易长蠹鱼,藏书无至二百年者。吾家守经堂藏书多于勉士,而旧椠不及焉。勉士尝云,当无聊时,阅古人书目,亦自快意,可想见其癖好矣。” 陈昌齐《守经堂记》:“守经堂者,吴君石华藏书之堂也。君富于书,四部丛焉,独称经何?宗圣也。” 三五二、李筠嘉修林【叶昌炽】 藏书四千七百种,著录三十九万言。 江左俊游宾从美,翛翛天半若霞轩。 《松江府志》:“李筠嘉字修林,上海人。候选光禄寺典簿。藏书甚富,精于校勘。” 龚自珍《上海李氏藏书志序》:“上海李氏藏书至四千七百种,论议胪注至三十九万言。承平之风烈,与鄞范氏、歙汪氏、杭州吴氏、鲍氏相辉映于八九十年之间。李君犹且恨生晚,不获遇纯皇帝朝亲献书。顾异日数本朝目录,必不遗李氏。吾生平话江左俊游宾从之美,则极不忘李氏,东南顾翛翛踞天半矣哉!李君名筠嘉,议叙光禄属官衔,不仕。道光六年丙戌六月。” 乔重禧《挽李笋香筠嘉》诗:“卅载吹笙谱白华,仙源裙屐丽情赊。园编香雪诗人集,楼倚慈云孝子家。金穴频年倾郭况,琅嬛何地读张华。海天从此风流尽,高柳斜阳噪暮鸦。”注云:君身后藏收尽散。 《曝书杂记》:“孔氏《祖庭广记》,沪上李笋香藏金刻,今为马笏斋所得。” 三五三、马瀛二槎 马玉堂笏斋【叶昌炽】 同有惊人秘笈藏,汉唐汉晋各分疆。 扶风故事如相质,一住盐官一海昌。 《东湖丛记》:“吾乡陈仲鱼征君向山阁藏书,大半归马二槎上舍,上舍,余中表行也,其《吟香仙馆书目》多世所未见之本。有宋本《汉书》、《晋书》,因以汉晋名其斋。《晋书》为天籁阁故物,有王弇州手钞补缺之卷,真书林瑰宝也。” 《持静斋书目》:“《桂苑笔耕录》,有‘二槎秘笈’、‘马氏吟春仙馆收藏印’。”又“曾肇《曲阜集》,有‘马氏收藏’、‘二槎艺文’、‘宋临安三志人家’诸印。”昌炽案:吟春、吟香不同,东湖是其中表,当可据。三志者,宋周淙《乾道临安志》三卷,施谔《淳祐临安志》六卷,潜说友《咸淳临安志》九十五卷,皆相传孤本也。 莫氏《宋元本经眼录》:“宋刊《两汉会要》,归武原马玉堂笏斋明经,有道光壬辰识语。”又“《周易本义》,卷首有‘玉堂笏斋’、‘汉唐斋’、‘红药山房收藏私印’诸朱记。” 《皕宋楼藏书志》:“《洞霄诗集》,笏斋藏书,有‘扶风书隐生’白文方印。”又“《国朝名臣事略》,有‘汉唐斋’白文长印,‘古盐马氏’朱文方印。” 《曝书杂记》:“钱梦庐云:‘重校正《活人书》,余昔藏宋板,今在丰山马笏斋明经处,或云在马二槎处。’”昌炽案:据此可见,马氏藏书,同时同姓同居浙中,斋名又相仿佛,当时同好已不免传闻异词,况后来乎?故此特详辨之。 三五四、童铨佛庵【叶昌炽】 凤子春驹郭未笺,神仙蜕骨自何年。 滕王粉本虽天巧,死作萤乾剧可怜。 《杭郡诗辑》:“童铨字佛庵,仁和诸生。”注云:“佛庵家北郭,贫无余赀,雅性爱古。市集门摊,时时搜访,所得颇有佳本,惜身后斥卖殆尽。闻其所藏前辈小像,多至数十人,不知今归何处。年七十余,赋诗而逝,有‘亡魂愿化庄周蝶,只恋书香不恋花’句,惜佚其全什矣。” 郭频伽《浮屠楼词齐天乐》:“童佛庵有素册,为蠹鱼所蚀,其凿空处,皆肖蝶形,殆天巧也。词以写之:近来不识人间字,满腔都是春恨。青简生涯,白蟫身世,幻作漆园梦影。羽陵困损,算不似花间,栖香差稳。莫羡神仙,蜕余且就此中隐。有人曝来永昼,比夹雪新签,白描副本。栩栩蘧蘧,鱼鱼雅雅,两翅尚黏残粉。滕王休哂,是痴绝书生,香奁吟吻。展向春风,半窗芸叶冷。”又《沁园春》:“二娱谓余题蠹蝶卷子,比物象形,裁云缝月,后有作者,未能或之先矣。酒酣以往,逸气坌涌,间为变调,以摅郁塞之怀,并示二娱:钻纸蝇痴,伏案萤乾,男儿可怜。笑吾其鱼矣,人言善幻;蘧然蝶也,或羡成仙。《五蠹》书成,一生花活,游戏其间然不然。君休问,看此中有鬼,虫亦能天。为君试质前贤,更有个吾家博物传。是蒙庄阔达,未离文字;谢郎轻薄,多为诗篇。磊落景纯,虫鱼诠释,凤子春驹有阙焉。亡应补,任丛残科斗,零落蜗涎。” 梁同书《蠹蝶诗》:“蠹蚀成蝶形,大小二,须翅皆具,好事者装册索题,戏作二绝:问尔适从何处来?多生结习故书堆。自从食尽神仙字,一梦南华便脱胎。展卷分明见栩蘧,世间金粉画犹输。蟫鱼耻作萤乾死,幻出滕王飞白图。”昌炽案:张廷济《桂馨堂集》有《为童佛庵梁题所集梅花》诗,又有《童佛庵梁以平安钱问契刀消息,并系诗次韵奉答》诗。同时同姓字,又同好古,是否即一人,俟考。 三五五、程廷献书城【叶昌炽】 山姜倚墙放疏蕊,苍藤乔木水为邻。 旧庐正在瓶山麓,掇拾寒灰叹积薪。 张鉴《枫溪程君祔葬墓记》:“枫溪拥岩程君卒十载,季子文荣来谒文。案《略》:君讳廷献,字书城,拥岩其号也。弱不好弄,辑古佚书《帝王世纪》、《三辅黄图》凡十余种。旧居瓶麓,藏书甚富。得旧钞《北堂书钞》,与明世所行海虞陈氏校补者大异,复感发,辑《仓颉》、《字林》尤备。视孙、任两家,不啻有积薪之叹焉。”又“枫泾程氏,藏书甚富,长夏兰川主人,遣仆以《瓶麓读书图》,索题二首:钿轴牙签万卷余,井眉大好读书庐。异时苗发从相访,长水长塘或不如。此生结习每流连,触热披图亦墨缘。安得借钞亲拔棹,一株平仲指山前。”注云:“瓶山因积酒器而成,见《县志》。”又《南阳村图歌》:“枫泾镇市尾曰南阳村,有旧广宅,三面环水,苍藤老树,百年物也。兰川得之,将移居,遣人征书画,因成此寄之:君家老屋泾水滨,近复卜筑来南村。水三面环隔咫尺,旧时乔木今犹新。”又云:“山姜倚墙放疏蕊,珠帘压架交长根。家具虽少有鸡犬,洪崖妇子颜温存。汗牛经史万卷富,充箱金石千番屯。日长无事坐花下,欧赵洪薛殊龂龂。”昌炽案:兰川疑为文荣之别号。 三五六、计光炘曦伯【叶昌炽】 牝鸡持鬻百钱时,高阁秋灯忆母慈。 好鸟飘风三叹息,第将甬上祝延之。 张鉴《秀水计氏泽存楼藏书记》:“秀水计氏二田,介王征士研农,以所受尊甫慕云先生藏书来请为记。二田承余绪非一世,筑泽存楼,缩衣节食,引而弗替。凡得自书贾书船以及长塘鲍氏借钞者,总经史子集为卷六万二千有奇。余自束发至南北,舟车所接,皆藉书卷为淹滞,而旋聚旋散,不胜飘风好鸟之叹。就所见瓶花斋之散,吾友眠琴山馆得其《苕溪集》,德清许部曹得其《隶释》、《隶续》,皆旧钞本。小山堂之散,于友人处见蜀石经《毛诗》残帙,急劝鬻之,为士礼居豪夺去。天籁阁之散,则字画多于卷籍,《神仙起居注》其一也。曝书亭之散,于吴门书肆买得《北盟会编》,前有‘竹垞著录之一’之印。方是时,渠家剩新塍张简庵遗书未散,而所著《瀛州道古录》稿本尚在也。又尝因海上之役,两登天一阁,太息三百余年灵光岿然。夫士微时,不能具竹素,杨士奇之母,至为鬻牝鸡以易《史略释文》、《十书直音》,其得之难如是。若既聚之,可不思所以永其传!今二田少孤,抚于其母,闭门力学,有刘氏墨庄之风。余故述散聚之由,卒归之甬上,以为颂祷之辞云。道光甲午中秋。”又《泽存楼藏书后记》:“秀水计曦伯母沈太孺人,能以诗书勖子孙,如新喻刘式妻陈之治墨庄。余过高明之家,网罗放失,汗牛充栋,迨其后风镫石火,撇焉灰烬,其故何也?必先有不能为之主持,定识定力如计氏。于是益钦太孺人直超寻常万万,斯克成此伟观也。”又《二田斋记》:“闻溪计氏曦伯,多积书籍以培其基,间好画以陶铸其性灵,旧藏多沈石田、恽南田真迹,因以‘二田’自号,并名其所成之斋。”又《题计二田光炘泠音阁校书图》:“高阁疏林外,摊书日掩门。渊源文苑旧,家世党人尊。叶扫秋镫永,铅研春露繁。百年聊晤对,风雨正忘言。” 三五七、王雨楼【叶昌炽】 苜蓿阑干老广文,江南双鲤寄殷勤。 论诗欲订疑年录,未必礼堂事郑事。 《开有益斋读书志》:“王黄州《小蓄外集》三十卷,为河间纪文达公所藏,据以录入《四库》者也。余后至菰城晤王雨楼学博,始见宋刊本,亦止七卷,未知即文达所藏否?” 《皕宋楼藏书志》:“《宝祐会天历》,李锐跋:‘吾友徐秋崖孝廉过访,云其友人王雨楼文学,博雅好古,喜收秘笈。’金望欣跋:‘湖州雨楼广文,余丙子同年王海涛之弟也,收藏古书最富。道光壬寅,余客归安时相过访。’”又“《嵇康集》十卷,王雨楼表兄家藏,乃丛书堂校宋钞本,从士礼居转归雨楼,妙道人书。道光十五年十一月初九日。” 张文虎《怀人诗王生世彦雨楼》一首:“经年住江北,回首忆江南。郑重寄双鲤,语少意自谙。欲知我衰意,丝鬓不胜簪。”昌炽案:雨楼广文,道光间人,其年不在啸山先生下,何以北面称弟子?或名世彦者别一雨楼乎?记此以俟考。 (据王欣夫先生补正,苏州、湖州各有一王雨楼,同时而同好藏书。至名世彦者,为又一王雨楼,时辈均后。) 三五八、钱熙辅鼎卿 熙祚锡之 熙泰鲈香 熙载啸楼 熙经心传 湖上群山山上楼,校书人共住楼头。 写官楼下雁行列,门外借书人系舟。 张文虎《愚庵钱公家传》:“公讳树芝,字瑞庭,别号愚庵。先世自奉贤迁今之金山。祖铿嗣,父溥义。公生无他嗜好,间以金石书画自娱。五子:熙恩、熙辅、熙祚、熙哲、熙泰。” 《松江府志》:“钱熙辅字鼎卿,芜湖教谕。妇翁吴省兰辑刊《艺海珠尘》,至八集而止。熙辅续辑壬、癸二集,以竟其业。弟熙祚,字雪枝,叙选通判。好表章古今秘籍,尝辑刊《守山阁丛书》及《指海》、《珠丛别录》、《素问》、《灵枢》凡数百种。仪征阮文达序其书,谓‘于人谓之有功,于己谓之有福。’后以谒选,病殁京邸。熙泰字鲈香,廪贡生,署靖江教谕。”又:“钱熙载字啸楼,好藏书。” 张文虎《候选训导钱君殡志》:“君从弟锡之,辑《守山阁丛书》,招予佐其事。君多藏秘帙,时假校录。君讳熙经,字心传,别自号漱六。祖溥义,父树立。子培名、培炳、培继。”又《顾尚之别传》:“君名观光,字宾王,尚之其号,世居金山乡。钱氏多藏书,恒往假,恣读之。钱教谕熙辅,辑《艺海珠尘》壬、癸二集,及刊《重学》,钱县丞培名辑《小万卷楼丛书》,君皆与参订。”又《勤有书堂剩稿序》:“鼎卿先生好沈默渊览,晚岁常居郡垣谷阳门外别业,聚书益多。春木姚丈为取韩退之语,额之曰‘勤有书堂’。”又《孤麓校书图记》:“浙江文澜阁,在西湖孤山下,功令愿读中秘书者,许领出传写。道光乙未冬,钱锡之通守辑《守山阁丛书》,苦民间无善本,约同人侨寓湖上之杨柳湾。去孤山二里许,面湖环山,上有楼,楼下有群胥。间日扁舟诣阁,领书命钞,毕则易之,同人居楼中校雠。湖光山色,滉漾几席间,意豁如也。是役也,校书八十余种,钞书四百三十二卷。同游六人:金山钱熙祚、熙泰、顾观光、平湖钱熙咸、嘉兴李长龄、南汇张文虎。”又《十三间楼校书图记》:“西湖宝石山之半,盖有宋十三楼旧地,为东坡守杭时治事之所。今地入弥勒院,郡人瞿君世瑛重茸。己亥庚子秋,钱君熙泰续文澜阁校书之役,偕予两寓于此。楼前为后湖,夹岸即锦带桥,动止飨寝,皆在竹荫岚翠中。” 张鉴《金山钱氏守山阁藏书记》:“去金山县十八里曰秦山,山石柔脆。道光丁酉,官以筑海塘伐石,别驾钱雪枝尊甫持论为无益。庐墓千计,徒被毁掘,命雪枝倍其输,以高当事得已。由是闾里相与庆于路,乃构宗祠于麓,复为阁以贮藏书,额曰守山,盖自其祖羽章先生来居此,垂二百载,冀与此山相守于无穷也。” 熙祚《西湖杂咏诗》:“杨柳湾边僦小楼,画中诗思镜中秋。清风入座丹黄罢,四壁湖山作卧游。一角孤山倚日边,文澜光彩照湖堧,草茅何福窥中秘,身到琅嬛第四天。”自注:“阁凡三层,连平地为四。” 三五九、刘喜海燕庭【叶昌炽】 百衲丝桐藏箧衍,一床金薤整签题。 风流罪过登弹事,空有莲台善业埿。 鲍康《刘氏长安获古编序》:“燕庭先生为文正、文清公孙,文恭公子。韦平之阀,室无长物,惟手辑金石文字逾五千通。服官中外廿余载,所至不名一钱,而箧中钱币尊彝载之兼两,盖博古君子也。”又《题唐泥造像拓册》:“唐善业泥造像,前人未经著录。道光己亥,刘燕庭丈游慈恩寺,始于雁塔下拾得。或全或缺,大小凡八具,全者一面一佛坐莲台,二尊者侍下,或蹲二兽,荫以娑萝树,一面则‘大唐善业埿压得真如妙色身’三行十二字阳文,遒劲若敬客书。”又《题燕庭金石苑后即送之入都》诗:“卅载搜奇书满家,藏来宝刻遍天涯。斜阳古市无人迹,为读残碑剔藓花。” 钱泰吉《校史记杂识》:“少时阅《读书敏求记》,心羡百衲《史记》,恨不得见。戊申初夏,诸城刘燕庭方伯言于庙市购汇集宋本,每卷多有‘季沧苇’名字印,当是效遵王为之者。一南渡以前本,但有《集解》;一本兼有《索隐》,恒字慎字缺笔,当是南宋本;一本卷尾有‘建安蔡梦弼傅卿谨案京蜀诸本校理,寘梓于东塾’二十字。”又云:“刘方伯所藏,尚有《集解》、《索隐》、《正义》合刻本,卷末有‘校对宣德郎秘书省正字张耒’隶书木记,与《天禄琳琅》所记同。” 《开有益斋读书志》:“《助字辨略》五卷,济宁刘湛武仲撰,刘燕庭方伯欲镌不果。余送方伯于嘉禾舟次,方伯曰:‘《六艺纲目》,未得卢抱经校本;《宝刻类编》,未补其缺卷;《助字辨略》未刊,三憾事也。’”昌炽案:先生在浙藩时,以风雅好古为某中丞劾罢。潘文勤师言,曾见所藏宋刻唐人集数十家,皆精本也。 三六○、瞿绍基荫棠 子镛子雍 孙秉渊敬之 秉濬性之 季锡畴菘耘 吾识虞东隐君子,晁陈绝学守丛残。 高斋鸡黍犹前日,怅绝牙弦不复弹。 同治《苏州府志》:“瞿镛字子雍,岁贡生,居菰里村。父绍基,好购书,收藏多宋元善本。镛承先志,益肆力搜讨。常邑自绛云、汲古,以至爱日、稽瑞,二百余年间,储藏家代不乏人。镛所著《铁琴铜剑楼书目》,既博且精,足为后劲。” 黄廷鉴《恬裕斋藏书记》:“出宾汤门十里,其塘曰南塘,辛峰左峙,清水东潴。有村曰罟里,沃壤千畦,桑竹弥望。故学博荫棠先生隐居在焉,有斋曰‘恬裕’,其藏书之所也。君以明经选授广文,一试职即归隐,读书乐道,广购四部,旁搜金石。历十年,积书十万余卷,昕夕穷览,尝绘《检书图》以寓志。时城中稽瑞、爱日两家,竟事储藏,先后废散。君复遴其宋元善本为世珍者,拔十之五,增置插架,由是恬裕藏书,遂甲吴中。尝慨世之好典籍者,皆为造物所忌。今君之哲嗣子雍明经,克成先志,搜奇罗逸,不懈益勤,则藏书为造物忌之说,于是不售矣。道光庚子十月朔。 张星鉴《怀旧记》:“季明经锡畴,字菘耘,太仓州人。敦品励行,为文谨守先正,出入震川、尧峰之间。晚年馆虞山瞿氏,馆中多善本书,得于黄氏士礼居者为多。君悉跋尾,遂成《藏书志》若干卷。“ 同治《常昭两县志流寓传》:“锡畴校书盈千种,异同舛误,靡不悉心考证。咸丰十年,避寇李墅,抑郁以终。遗书千卷,烬于火。” 张瑛《虹月归来图记》:“咸丰庚申四月,粤寇陷苏州,吾邑瞿氏,家世藏书。闻惊,敬之、濬之昆仲检世所罕有者,分置村北之荷花溇、西之桑坝及香塘角,又取经部寄于周泾口张氏。八月,常熟陷,亲至各处捆载,舍去十之二三,择千余种,一寄归市董氏,再寄张市秦氏,复运至鹿阿唐氏。已而土寇蜂起,复运至定心潭苏氏。同治元年十二月,吾邑首先反正,四乡蹂躙殆遍。瞿氏之书,一劫于菰里,再劫于香塘角,所存仅苏氏一处。乃更择宋元刊及秘钞精校本,汇集十夹板,二年二月渡江,藏之海门大洪镇。五月寇退,载书回里,其幸存者计若干种,可谓艰矣。”昌炽案:瞿氏藏书,今尚巍然无恙。秉渊字敬之,秉濬字性之①,皆子雍先生子也。贤而好客。余尝偕管子申季、王子芾卿三席访之,敬之兄弟尽出藏书以见示,并以《铁琴铜剑楼书目》属为补辑。每到必盘桓日夕,谈晁陈之学,相得甚欢。自丙子以后,余南北奔走,不复能再叩琅嬛,而敬之兄弟,亦先后殂谢。眷念黄墟,为之三叹。 据王欣夫《补正》云,“秉濬字性之”当为“秉清字濬之”。 三六一、朱绪曾述之 甘福德基【叶昌炽】 西湖三箧空手写,烟水秦淮正黯然。 回首东园高树畔,讽书嘒嘒正鸣蝉。 陆心源《开有益斋读书志跋》:“上元朱述之先生,讳绪曾,道光初举人。一目十行,无书不览,藏书甲于江浙。累官浙江秀水、孝丰知县,有循声。其书仿《郡斋读书志》之例,而精核过之。” 刘寿曾《开有益斋读书志跋》:“上元朱述之先生,以研经博物闻名于东南。所著《开有益斋集》,都十余万言,佚于兵火。此《读书记》六卷,《金石文字记》一卷,盖全集三之一。先生哲嗣桂模之言曰:‘先君子藏书至富,每遇秘笈,尤喜传钞。咸丰癸丑,粤寇陷江宁,先君子方官浙中。慨收藏之灰烬,因取旅次所存数十箧,日夕关览,掇其大旨,笔于别简。其假自友朋者,亦为题记。尝曰:吾集与《甘泉乡人稿》相类,无空言也。’” 甘元焕《读书续志跋》:“先生所居秦淮水榭,藏书十数万卷,丹黄斠画,皆精审。先石安仲兄,喜搜乡邦掌故及金石雅训之学,时从讨证。先生辑《金陵诗征》,亦假余家津逮楼书,瓻借往还,几于置驿。先生官浙水,又获钞文澜阁本,故所弆宋元秘笈,多外间所罕见者。”昌炽案:甘君字建侯,为余丙子同年。 《开有益斋读书志》:“绪曾祖父云浦公,年八十,手写《尔雅》,以为娱老清课,故绪曾七岁即能熟诵此经。尝于秋日,先父携至东园苑家桥,蝉嘒嘒鸣高树,命诵《释虫》篇蜩属,索解不已。” 《曝书杂记》:“述之权知海昌,得纵观所藏书。余拟助之编纂书目,述之调任嘉兴,遂不果。后其书载归金陵,已付劫灰矣。” 张文虎《感逝》诗:“藏书遭贼焚,三箧还自写。一官落西湖,所不愧风雅。何时镜湖水,流到西陵下。”注云:“朱述之太守家江宁,藏书甚富,悔于贼。君在浙,公暇写书不倦。咸丰十年,贼破杭州,客死山阴。”又《秋日怀人》:“万卷残书付劫灰,烽烟回首尚惊猜。西湖收拾闲风月,珍重瑶编远寄来。”注云:“朱郡丞绪曾,在浙得秘籍,辄以见寄。” 《续纂江宁府志人物传》:“甘国栋字遴士,江宁人,晋于湖敬侯卓裔也。家有津逮楼,积书至十余万卷,子福、遐年、延年。福子煦,字耆壬,弟熙。”又《孝友传》:“甘福字德基,号梦六。生平嗜学慕古,蓄书极富,至今谈收藏者,犹称甘氏津逮楼焉。著有《保彝斋日记》、《钟秀录》。”又《目录类》:“甘福《津逮楼书目》十八卷。” 三六二、刘位坦宽夫 子铨福子重【叶昌炽】 河间君子馆砖馆,厂肆孙公园后园。 月老新书紫云韵,长歌聊为续梅村。 何绍基《怀都中友人诗》:“退翁余韵在檐楹,天咫宦中面百城,妙有儿郎能好古,勤收翠墨馔先生。”自注:“刘宽夫所居,即孙退谷遗址,乃郎子重,亦好古。”昌炽案:宽夫先生名位坦,子重名铨福。大兴人,藏弆极富,贵筑黄子寿师,其女夫也。余客岁馆子寿师,次君再同前辈京邸,见宋刻《婚礼备要》、《月老新书》、紫云增修校正《礼部韵略》,皆先生旧藏。《月老新书》尤为奇秘。余仿梅村祭酒体作长歌一首纪之。再同云:先生“叠书龛”在城中广济寺,因得河间献王君子馆甎,名其居曰:“君子馆甎馆”,又日“甎祖斋”;所居在后孙公园。其门帖曰:“君子馆甎馆,孙公园后园。”今其孙尚守旧宅,而藏书星散矣。 三六三、陆筠瓠尊 章全①益斋【叶昌炽】 授经如见伏生图,八十分湖一钓徒。 白发红颜相对写,阿翁何似赵凡夫。 钱仪吉《陆瓠尊翁筠八十像赞》:“积书满家耄学勤,珊羡擿误理放纷。门庭整洁礼教敦,菀枯一致娱斯文。有晬者容长说忻,淑我里闾皆德薰。蒲轮他年资方闻,乞言百岁此隐君。” 《曝书杂记》:“瓠尊名筠,本贯吴江,后寄居秀水。其子孙遂为秀水学官弟子。吾友金岱峰之妇翁也。”又云:“《咸淳临安志》,顷从秀水章益斋广文金案头见旧钞本,乃赵东潜借绣谷亭本过录者。益斋云,以校汪氏新刊,有可补阙。”又云:“益斋年瑜古稀,钞书不辍。二十年前,当钞《乐书》全部,影宋精绝,共计一千二百余叶。以旧藏宋本、更假东津亭马氏所藏宋本校正,阅两年而成。图谱多其长子妇所绘,吾家几山文学善扬之女也。自陆丈瓠尊下世,吾乡劬书者章君为鲁灵光矣。”又《陆蘋香暴书图跋》:“瓠尊先生所藏书,皆校勘精审。得一善本,丹黄不倦,晚年犹从余假何义门兄弟《后汉书》校本过录,余亦从先生得录《三国志》评点本。未几先生下世,所藏尽散,而蘋香能守叔父之所授,表而章之。” 张鉴《题陆蘋香鐄杉林山馆图》:“吴越诸陆朱两轓,族均顾氏源平原。”又云:“他年相访临顿里,何知不是桑苎园。” 校勘记:益斋名“全”,叶氏沿《曝书杂记》作“金”,误。《嘉兴府志》所载甚详。又其所读书题以“秀水章全遂衷氏句读”字样,王欣夫已辨,故据改。 三六四、胡惠墉篴江【叶昌炽】 九经已有四经亡,披发巫阳下大荒。 一旦复还诗要义,卿云如盖覆书堂。 《皕宋楼藏书志》:“《丽泽论说集录》十卷,有‘当湖小重山馆胡氏篴江珍藏’朱文长印。胡氏名惠墉,平湖人,道光中藏书家也。” 《曝书杂记》记钱梦庐语云:“《龙龛手鉴》,昔年书友顾姓携辽板大字本,余怂恿小重山馆主人购藏,不果。” 莫氏《宋元本经眼录〉:“《毛诗要义》,有钱天树跋云:‘魏鹤山《九经要义》,《四库全书》载《周易》、《仪礼》,尚是全帙,《尚书》、《春秋》皆非完本。扬州阮氏得《尚书》三卷,即《四库》所阙之卷。又《礼记》三十一卷,首阙《曲礼》上下二卷,其余四经,克无从咨访矣。壬辰仲春,篴江婿不惜重值,购得宋椠《毛诗要义》,首尾完整,触手如新,为曹楝亭旧藏,真希世之秘笈也。郡城金氏藏有宋椠《礼记》首二卷,即阮氏所阙之帙,当访求之。从此《易》、《诗》、《书》、《二礼》五经皆成完书,真大快事也。篴江席丰履厚,而不以他好萦心,惟古人秘笈,搜访不遗余力,是可尚已。” 【补正】 皕宋楼藏书志 欣夫案:《静嘉堂秘籍志》廿九旧抄《六贴补》有胡惠孚印 不作‘墉’,俟考。 所见印记均作‘惠孚’,此误承陆志。《光绪平湖县志经籍》:“《小重山馆书目》六册,胡惠孚著。”注:“惠孚钱天树婿,天树精鉴赏,所购诸书,皆天树过目,内写本居十之六,余多宋元精劾及国朝诸名人手校之册,钱警石《曝书杂记》甚称之。”篴江藏印曰“胡惠孚篴江氏珍藏书画之印”朱文长方印、“篴江鉴赏”朱文方印、“当湖胡篴江珍藏”白文长方印。 三六五、曹言纯种水 管庭芬芷湘【叶昌炽】 四面天青立秋隼,抢榆肯共莺鸠飞。 樊桐南野虽已矣,元会仲容或庶几。 《曝书杂记》:“同邑曹种水明经,名言纯。自弱冠后,专心词章之学。家苦无书,借人书籍,节取其精华,蝇头细书,三十余年,无虑千百册。余尝劝其仿庾仲容《子钞》、马元会《意林》,钓玄提要,汇为一编,种水颔之而未暇为。今遗书满籯,恐无人收拾矣。近时海昌喜钞旧籍,而端楷不苟者,莫若郭溪葛囗[氵辛]南继常。余尝从管芷湘庭芬处,见其手写谈孺木《海昌外志》、周松霭《海昌胜览》,因至郭溪访之,相与订交。囗[氵辛]南淳笃君子也,芷湘与潘梧君蔼人,皆喜钞书。梧君专录名人文集,寒暑不倦。芷湘留心海昌掌故与囗[氵辛]南同,而于目录之学,尤为专门。近校《读书敏求记》,视邗上新刊者为胜。陈节亭名欣时,专钞明季遗事,不下数十种。若排比成书,亦谈氏《国榷》之亚。” 李贻德《赠曹种水》诗:“我昨舣棹鸳湖旁,白眉为我谈古香。樊桐南野不可作,后之敕者尤飞扬。少时森森梃玉笋,藏镪半为买书尽。草间狐免不敢骄,四面天青立秋隼。”自注:“古香,种水旧号。”昌炽案:种水藏书处曰五千卷室,亦见《曝书杂记》。 【补正】 曝书杂记 《光绪嘉兴县志》:“曹言纯字古香,贡生。刻苦助学。(略)家故贫,妻女篝灯夜纺。手一编,分光砚此,掌录口哦无虚日。(略)著《徵贤堂集》、《种水词》。”郭廖《灵芬馆诗话》:“近识曹君言纯于扬州,貌古气醇,自力于学。先时藏书甚富,家中落後斥宝无多,然皆手自丹黄一过矣。” 《曝书杂记》 《梅昌艺文志》:“管庭芬字培兰,又字子佩,号芷湘,诸生。博览载籍,兼工绘事,尝佐钱学博泰吉篆修《海昌备志》。”《花近楼丛书》自序:“入秋以来,风鹤频警,余奉母远遁乡曲,其寓仅破楼一间,聊蔽风雨。遥见烽火烛天,炮声殷地,日藉笔砚以消郁垒笈携小品尽手录之,不足,复於材塾及邻近告借以续之。顷余虽旋里。(略)而故家典籍,大半毁於劫火,深为天丧斯文之叹。因集萃所存,得七十余种,署之曰《花近楼丛书》,盖取杜少陵‘花近高楼伤客心’意也。”章钰《读书敏求记校证.补辑类记》:“芷湘海宁诸生,钱警石先生弟子。尝馆硖石蒋氏慎习堂,为校行别下斋诸书。著有《海昌经籍志》、《停溪旧闻》,见《甘泉乡人稿》;《渟溪老屋自娱集》,见《杭州府志》;诗采入《杭郡诗三辑》及《两浙輶轩续录》,《三辑》小传记其著述尤备。平生好手写书籍,钰所得见者为《持青书屋杂钞》五百三十八种,内自撰《散记》一种、《消夏录》四种、《一瓻笔存》一百二十四卷,今在天津图书馆。咸丰庚申杭垣被陷,芷湘塾居乡曲,尚借钞小品七十余种,续二十余种,名曰《花近楼丛书》,其序跋二卷,上拥有印本。”《杭郡诗三辑》、芷湘《典衣买书歌》:“天涯有客芷湘子,青山嫩隐隐村市。贫居陋巷无所求,愿与史籍同虫死。既耕还调瓯屡虚,仰天狂笑心不舒。天生我材必有用,供我岂乏今古书。叩门喜接西吴客,一笑相逢皆秘册。绕状其奈阿堵无,欲舍仍留费筹画。温袍挂体春衣间,呼童且质钱刀还。奇文换得自欣赏,绝滕梦游嫏环间。芸香谨贮心亨室,雠校乐可销永日。丹黄涂乙且咿唔,两手晨昏少停笔。吁嗟乎,富儿插架为闭奇,开卷茫然何所知?深房空锁少人迹,蠹鱼作粮蛛萦丝。寒士寥寥虚卷轴,个中欲想格清福。苦心积得几残篇,也要後人能善读。” 三六六、钱泰吉辅宜【叶昌炽】 颖上兰亭内景经,青花蕉叶制为铭。 学官充栋吴桥本,龠舞歌钟共一庭。 王拯《钱先生家传》:“先生讳泰吉,字辅宜,自号警石。先世本何,居浙之海盐甘泉乡,养于邑钱翁。数传至复,官大兴县令,先生考也。先生官海宁州学训导,年甫三十七,在海昌为《曝书杂记》两卷,自道所得成一家言,海内藏书家争购传之。” 《甘泉乡人稿藏书述》:“余六经组毕,先大夫曰:‘我有书数千卷,在吴桥县王氏,当取以畀尔。’迨先大夫丧归,过吴桥县之连儿窝,王氏以书来归,遂携以南,签排甲乙,先宜人顾而喜曰:‘儿好书,可以毕父兄之志矣!惜吾家耆英堂数万卷尽属他姓,否则恣所流览也。’岁丁卯,世父得语溪吴氏黄叶村庄藏书,尽举以赐。从兄衎石赠以《通典》、《通考》、南昌新刊《十三经注疏》,从父中丞公,又赐胡氏所刊《通鉴》、《文选》。三十年来,遇善本非力所不能购,必购藏焉。今虽不及储藏家十分之一,而学舍中一堂二内,所以充栋者皆书也。”又《跋元西湖书院所刊苏氏文类》:“余旧藏建安刘氏翠岩精舍所刊,纸墨极精。壬辰八月,假庄芝阶舍人所藏校核,乃至元二年西湖书院雕印之本也。”又《跋校本元文类》:“修德堂本,由字缺笔,当刻于明天、崇时。庚寅冬日,既用翠岩本校勘一过。今春于将生沐茂才所见西湖本,假紧细校,中有成化重刊,讹字不少。盖今所见西湖本,皆印于明时,不及翠岩本之为元时初印也。”又《跋晋藩刻元文类》:“余见于吴山书肆有年矣。道光己亥,以事至杭州,偕金岱峰登山阅肆,此书插架如故也。乃市以归,暇日当校其异同。且访求他本也。”又《记两汉书校本》:“初从李广文遇孙,假其大父敬堂先生手录义门校本,自己丑十一月至辛卯十月毕。壬辰,假武英殿本校一过,《萧氏音义》,宋氏、三刘氏之《刊误》,馆阁诸公考证,悉录简端,欲续校《后书》,未能也。癸巳春日,得义门弟小山所校两书,乃先校《后书》,继校《前书》,甲午六月毕。又得诸草庐先生所录义门校《续志》三十卷,李本未备者,得补录焉。甫里所谓精实正定可传,或庶几焉。”又《冷斋勘书园记》:“丁亥,泰吉始为海宁州训导,先世遗书万余卷,尽携之学舍中。取仇山村‘官泠身闲可读书’之句以名其斋。”又《深庐肄书研铭》:“道光庚戌二月,得颖上《兰亭》、《黄庭》旧拓本,暮春之初,获此青花研,集帖中语铭之:欣于所遇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闲暇无事修太平,玉石落落是吾宝。” 三六七、路慎庄子端【叶昌炽】 关西夫子何为者,六经黥刖无完肤。 天下靡然向风矣,一家偏好泠痴符。 张星鉴《书关中事》:“盩厔路德,名进士也。主关中书院讲席,苦《五经》卷帙之多,妄为删削,所存者不及半。书肆乐其易于锓板也,俗师亦乐其便于生徒,习之既久,几不知《五经》真本。咸丰末,浙西慎编修毓林视学陕甘,以经题试士,士子茫然不知在何经。叩其故,所读者皆路德所删之本耳。使者大骇,出示严禁,欲毁其板,一时毁之不胜毁也。将入秦,中丞某公止之。由是学者因陋就简之心,固结不解,而其书流传各省,即都下巨公,亦有奉为圭臬者。” 鲍康《观古阁丛稿路子端侍御见和咏泉长律三十四韵再叠奉酬》:“忆向都门去,欣窥邺架全。平遮窗皎洁,围作壁精坚。甲乙排鳞次,纵横訝绣联。轶搜秦汉上,椠记宋元前。香逐牙签冷,辉生锦贉鲜。秘书曾补缀,写本更端妍。仓许侪曹氏,船应傲米颠。丹黄劳点订,缥碧耐钻研。志续晁公武,人如边孝先。佳辰频造访,镇日共流连。世有冷痴客,时深翰墨缘。只夸陈玉躞,也自质金钿。充栋层轩锁,盈车远道牵。新如手未触,读笑愿虚悬。纵诩桓谭富,何曾伏胜传。蚀徒供蠹饱,涴或篆蜗涎。谁及南台彦,深居小洞天。奇贪应诮贾,清福胜登仙。棐几明于镜,芸编白似绵。分钞秃筠管,补逸泼松烟。缕密纷能析,珠穿烂若骈。旧观还许证,真面识良便。骏业名山擅,驹光福地延。报琼宜倒箧,引玉但抛砖。蒲截原推路,槎乘伫效骞。参苓齐采掇,梨枣倍雕镌。定喜增新帙,无忘寄彩笺。痴怀思借住,妙语得真诠。愿挈人三五,还拌酒十千。甘居雠校列,一一为涂铅。”自注云:“子端藏书六万余卷,多宋元雕本,有《蒲编堂书目》八十卷。”又云:“子端慨晋以前书多名存篇佚,因取他书所引证者,一一析而出之,俾还旧观。作《汉魏遗书续钞》,已成四十余种。”昌炽案:子端为润生太史之子,道光十六年进士。太史《制义》,风行天下,三家村塾,宝为金科玉律。子端独笃志好古,藏书甚富。其后人筮仕于淮,乙酉之秋,捆载遗书,到吴求售。余曾得旧刻数种,有正统本两《汉书》,陈简庄叹为至佳者。为丁泳之丈所得,至今尤悬梦寐中。 三六八、叶名澧润臣【叶昌炽】 不为父母昆弟容,旧诬一息郑司农。 从前几被南昌误,堂密原来有美枞。 张星鉴《怀旧记》:“叶侍读名澧,字润臣,湖北汉阳县人。道光十七年举人,官内阁侍读。家门鼎贵,依然寒素,汲引人才,惟恐不及。著《敦夙好斋诗集》八卷。咸丰九年,殁于杭州。” 潘文勤师《桥西杂记序》:“叶丈润臣,拥书数万卷,有志纂述。所著有《周易异文疏证》、《礼记郑读疏证》、《战国策地名考》,皆未卒也,《桥西杂记》则随笔最录之书。桥西者,丈所居纪文达故宅,当京师虎坊桥之西也。” 《桥西杂记》:“邵君蕙西,购书甚富,名澧与之言曰:‘彭文勤公尝诋《读书敏求记》染骨董家气,我辈读书,当用力于其大者,未可蹈此蔽也。’后阅钱氏《曝书杂记》,引郑康成戒子书:‘吾家旧贫,不为父母昆弟民容。’康成大儒,不应出此语。考元刻《后汉书》康成本传无‘不’字,与唐史承节所撰《郑公碑》合,今本乃传刻之误。此校书之有功于先贤者,名澧始悔前言之陋。”又云:“朱子尝著《韩文考异》,校勘之学,宋儒所不废。”又云:“偶忆李生甫先生跋卢氏抱经堂所校《方言》云:‘冷谈生活,胜于徵歌选舞多矣!’叹为至言。”昌炽案:润臣父东卿先生,名志诜,收藏金石书画甚富。余曾见其家藏印曰“叶志诜及见记”,又有“叶名深名澧兄弟同鉴定”一印。 三六九、邵懿辰位西【叶昌炽】 车驱车驱洛阳肆,不得归来梦中呓。 何如沮诵未造初,穴居盱盱无文字。 曾文正公《仁和邵君墓志铭》:“位西仁和邵氏,讳懿辰,覃思经籍,著《尚书通义》、《孝经通义》、《书古文》若干卷。” 孙琴西《方伯位西遗书跋》:“位西初以中书直军机处,历刑部员外郎。深识伟论,往往惊其侪辈。咸丰己未,予由安庆引疾归,位西在杭州,未想见。明年,杭州陷,遂及于难。”又跋云:“位西文字今可见者,《仪礼通论》上卷,《古文》三十余篇,吴仲宣制府刻之淮安。其读书日记所谓《忱行录》者,丁君丙刻之杭州。” 《桥西杂记》:“邵君蕙西居京师,购书甚富,案头置《简明目录》一部,所见宋元旧刻本、钞本,手记于各书之下,以备他日校勘之资。” 《蕙西遗稿偕伯言过厂肆买书有作》:“庄生贫如涸辙鳞,岂有群书供獭祭!翻新不肯袭糟粕,属书离辞何詄丽。古者私家无竹帛,闾塾相传但经艺。后来著作日纷纷,枣木行将塞四裔。传摹甚易得不难,翻使聪明受掩蔽。当年制字烦鬼哭,更欲烧书起秦帝。就中古册不可无,一二精英擢芜翳。连镳不厌百回看,洛阳市肆欢游诣。先生庋架盈古香,十万骅骝简精锐。此皆下驷不足贪,训宝波斯偶留憩。叨同雅好耽缃素,愧与市人生校计。得虞得费囊底羞,失每牵怀梦中呓。先生一笑子归休,卧想陶陶结绳世。” 三七○、蒋光煦生沐【叶昌炽】 群玉英光访宝章,积书忙似鼠搬姜。 奁中旧史遗蚕室,别下丛编继兔床。 钱仪吉《蒋母马安人传》:“安人海昌马氏,归候选布经历蒋君星槐,亦州人也。蒋君簉刘氏生子光煦,十岁,蒋君卒。安人课之读,涕泣告诫之,光煦亦感动,自厉于学。” 《甘泉乡人稿以常南陔刻率更千文赠蒋生沐,生沐报以漳兰四盆,赋寄生沐》诗:“蒋君迩来富墨妙,佳刻喜得英光堂。欲师米老录待访,宝章一一加评量。”自注:“生沐近得岳倦翁所刻《米帖》。” 光煦《刻拜经楼藏书题跋记后序》:“光煦少孤,先人手泽,半为蠹鱼所蚀。顾自幼即好购藏,三吴间贩书者皆苕人,来则持书。入白太安人请市焉,辄叹曰: ‘昔人有言,积金未必能守,积书未必能读,若能读即为若市。’以故架上书日益积。稍长,欲得旧刻旧钞本,而苕贾射利之术,往往索时下诸刻与易而益之金,则辗转贸易,所获倍蓰。未几,凡余家旧藏,世所恒有之书,易且尽矣。今计先後裒集者,盖得四五万卷。”昌炽案:先生撰《东湖丛记》,其小引题:“咸丰六年丙展七月,放庵居士蒋光煦识於商觚周鼎秦镜汉甓之斋。 ”又尝刻《别下斋丛书》、《涉闻梓旧》,世称善本。弟光焴,字寅昉,吾友查翼甫燕绪之妇翁也。亦好藏书,翼甫题赠中有元中统本《史记》,余尝见之。 三七一、胡珽心耘 杨文荪秀实【叶昌炽】 文字因缘在石林,开禧插架尚森森。 公书剥落生芒未,愿向琳琅秘室寻。 吕晋昭《胡文学传》:“胡君树声,字震之,又字雨棠。原籍休宁,父印川,习鹾业,迁苏郡。君应商籍,补仁和博士弟子员。喜藏书,所购多宋元旧本,不吝值,或更手自缮录,积至千百卷,颜其居曰‘琳琅秘室’。子二:珽、勋常。” 《吹网录》:“胡心耘名珽,浙江仁和人,太常寺博士。侨居吴下,好收宋元旧本书,手自校勘,有得即记。数年来,与余为赏奇析疑之交。庚申冬,避乱沪城,辛酉四月,殁于施舍,年四十。所著有《石林燕语集辨》、《嬾真子录集证》,二书皆未刻,搜采详瞻,可传之传也。”又:“《石林奏议》宋本十五卷,《百宋一廛赋》所谓‘脉石林这奏议,郁剥落而生芒’也,后归三十五峰园汪氏。未几,汪氏藏书亦散,为吾族人某所得,欲重梓而无力。近闻胡君心耘搜罗秘籍,遂介余以归之。胡君欣然影钞数本,流布四方,而以原本精装什袭。盖自开禧锓板,七百余年,几至湮没而复传于世,亦公之精神默为呵护哉!”又《浦西寓舍杂咏》:“良友他乡慰索居,拆收秘籍劫灰余。如何遽返琅環地,抛掷遗编饮蠹鱼。”注云:“仁和胡心耘,欲广收已散之书。辛酉夏,赍志而殁,遗书且莫保矣。”昌炽案:《石林奏议》,今归苕上陆存斋观察,已影写付雕矣。《石林燕语集辨》、《嬾真子集证》二书,在及门张孝廉叔朋处。心耘所居在吾郡定慧寺巷,其所排印《琳琅秘室丛书》四集三十种,宋于庭、徐山民为之序,世甚珍重。同时寓公海昌杨文荪,字秀实,号芸士,亦好藏书。余在罟里瞿氏见《龟溪集》金亦陶钞本,却芸士旧藏也。钱衎石给谏《杨芸墅小像赞》云:“郁天人之策而功在艺林,践退让之节而名闻东南。久不相见,何貌之癯,何思之深。诵暮年之词赋,感不绝于余心。” 三七二、劳权平甫 弟格季言【叶昌炽】 闻道黄巾入室时,饮香词馆玉参差。 但嫌架上无精本,未向先生乞赠瓻。 《师友渊源记》:“劳权字平甫,格字季言,居浙江仁和之塘栖镇。髫年俱以治经补弟子员,后遂不与试,丹铅杂陈,专攻群史,时人有‘二劳’之目。” 丁宝书《劳氏读书杂识序》:“劳氏群从,长青主,次巽卿,幼季言,为笙士先生之哲嗣。笙士博览多闻,撰《唐折冲府考》,未脱稿,季言续成之,为世所称。季言校《元和姓纂》、《大唐郊祀录》、《北堂书钞》、《蔡中郎集》、《文苑英华》及唐宋各家文集示予,皆丹黄齐下,密行细书,其引证博而且精。”又云:“巽卿精于校雠之学,季言所著残帙失次。予穷数年之力,辑成《读书杂识》十二卷,又《唐御史台精舍题名考》二卷,《郎官石柱题名考》二十六卷,为仁和赵星甫太史钺创稿,而季言续成之。” 劳检《亡弟季言事略》:“季言尝镌一小印曰:‘实事求是,多闻阙疑。’凡所校之书,必钤其印于卷端。同治三年甲子四月二十五日,殁于同里寓舍,年仅四十有五,无子。” 叶廷琯《浦西寓舍杂咏》:“真读书人贼亦钦,纤尘不使讲帷侵。黄巾知避康成里,汉季儒风又见今。”注云:“仁和劳季言,家塘栖,累代富藏书,季言尤以博洽名。贼酋至其门,戒其徒谓:‘此读书人家,毋惊之。’入室取架上卷帙观之,曰:‘闻此家多藏秘籍,何此皆非善本,殆移匿他处邪?’徘徊良久,不动一物而去。贼亦知书,异哉!季言人素笃实,贻札自述,当非虚语。” 《皕宋楼藏书志》:“《西溪丛语》,劳巽卿藏本,题云:‘咸丰丁巳八月二十六日,仁和劳权记于秋井草堂。’一题‘蟫隐’,一题‘丹铅精舍主人记’。”又“《酉阳杂俎》,题云‘巽卿权识于拂尘扫叶之楼。’”又:“《丁鹤年集》,题云:‘癸卯九月四日,书于玉参阁卧室。’”又:“《诗家鼎脔》,题云:‘八月二十一日蟫隐初度。’”又:“《扣舷集》,题云‘咸丰甲寅六月,逭暑沤喜亭,得闲钞此,饮香词隐记于池上西窗下。’”又:“《眉庵词》,题云:‘咸丰甲寅闰七月,移家玉参差馆,饮香生记。’” 三七三、郁松年万枝 顾秉源润斋【叶昌炽】 楼台海上湧金银,织罽西来自大秦。 谁识子云高阁畔,遗书寂寞订先民。 《同治上海县志》:“郁松年字万枝,号泰丰,恩贡生。好读书,购藏数十万卷,手自校雠。以元明旧本世不多见,刊《宜稼堂丛书》。”昌炽案:泰峰,道光二十五年恩贡,见《上海县志选举表》。 《师友渊源记》:“松年饶于财,凡宋人典籍,有未刻或刻而板废者,不惜重资,以罗置邺架。吴门黄氏百宋一廛所藏,归山塘汪阆源家,近亦散布而入沪渎矣。” 莫氏《宋元旧本书经眼录》:“魏鹤山《毛诗要义》三十八卷,仪征相国采进遗书,亦未见。上海郁泰峰氏乃搜获曹楝亭旧弆宋椠本于嘉兴士家,海内更无第二本,遂卓然为宜稼堂数十宋椠之冠。” 《甘泉乡人稿沈晓沧炳垣寄赠徐君渭仁新刻思适斋集》诗:“沈侯嗜好别流俗,休沐逍遥辞剧务。好事近得郁与徐,异书校勘为点注。”自注云:“上海郁松年所刻《宜稼堂丛书》,晓沧亦曾相赠。徐、郁两君所刻书,皆晓沧精心为之校定。” 《持静斋书目》:“《建康实录》,有‘郁泰峰己酉年所收书’印。” 《松江府志》:“顾秉渊字润泽,南汇人,监生。少有神童目,长益探讨经史,购藏书万卷,人拟之小琅嬛。” 三七四、沈楙德翠岭【叶昌炽】 先鬻当年本后收,云烟难得几时留。 五陵裘马非吾好,上绍山来与慧楼。 《昭代丛书补编沈维鐈序》:“吴江沈君翠岭,有《昭代丛书》之刊,其友人迮君青崖为乞序,其书凡十集,而先刊其八集,张山来、杨慧楼先生所辑也。《壬》、《癸》二集,沈君方谋补辑以待刊。余闻沈君居县之雪巷,门临流水,市远嚣尘,慷慨捐数千金,以成此艺林盛事。谓非有豪杰过人之识而宅心远大者,其能然欤!”又《李星沅序》:“沈君所辑,自国初林、梨洲,及今耆宿,凡所撰述,粲然具陈,识大识小,皆与圣人之道合焉。其书精深浩博,堪以昭示来兹而无疑。”又朱珔序:“书之为物,丰财则后收,歉财则先鬻,寒儒购且不能,奚有于刻!素封之家,恣声色,侈裘马,愿者率亦肥田宅,庇子孙云尔,焉有肯输厚值而钻故纸!是则沈君斯举,诚度越乎寻常者矣。” 俞曲园先生《昭代丛书序》:“康熙间,张心斋止《甲》、《乙》、《丙》三集。乾隆中,震泽杨列欧又辑成五编,曰《新》、曰《续》、曰《广》、曰《禆》、曰《别》各五十种。至道光间,吴江沈翠岭先生又辑二编,曰《补》、曰《萃》,从张氏之例,命《新编》曰《丁集》,《续编》曰《戊集》,《广编》曰《己集》,《禆编》曰《庚集》,《别编》曰《辛集》,《补编》曰《壬集》,《萃编》曰《癸集》。又就原书汰其小品之无禆掌故有乖大雅者凡六十种,别为一编,命曰《别集》,而补以有用之书,仍如其原数。” 三七五、顾沅湘舟【叶昌炽】 吴下名园顾辟疆,蛾眉列屋为添香。 荒摊敝纸难收拾,竟使遗闻付梦梁。 钱泰吉《可读书斋诗集》:“吴山遇吴门顾湘舟沅,知其收藏书籍及金石文字,甲于三吴。剧谈良久,既而过访寓斋,以其姬人绿卿、素君、紫娟合画团扇见赠,属题《绣余读书图》,率成三绝句:‘东吴顾文学,卅载旧知名。阅肆得相遇,高谈四座惊。’‘赠我白团扇,丹青一一工。腐儒无艳福,也幸拂清风。’‘南面百城拥,豪于列屋居,岂知读画后,分校数行书。’” 《持静斋书目》:“《周易旁笺》,顾沅家藏,有‘古吴武林叔子湘舟氏珍藏’印。”“《樊川文集》,有‘武林怀古书屋收藏’、‘秘香阁收藏’、‘顾沅湘舟氏’诸印。”“《徐正字文集》,顾沅跋云:‘山阴沈霞西精钞本,绍郡获此,如得奇珍。’”昌炽案:湘舟辟疆园在郡城甫桥西街,庚申之劫,其所藏尽为丰顺丁中丞捆载以去。《持静斋书目》所著录,多其家书也。去岁己丑,余游琉璃厂阅肆,在一荒摊见破书三册,皆湘舟裒刻,同时人赠言及所刻书序。初仅索价京钱三四千,继视余把玩不释,疑为奇货可居,遽藏去不肯售。湘舟遗事遂不能详,至今耿耿于怀,不能去也。 三七六、莫友芝子偲【叶昌炽】 世上居然有唐本,千年古镜出尘埋。 虺隤我亦马生疥,欲得君家枯柳揩。 曾文正公《翰林院庶吉士遵义府学教授莫君墓表》:“君讳与俦,字犹人,一字杰夫,贵州独山人,嘉庆己未进士。子九人,友芝,道光辛卯科举人。” 《松江府续志流寓传》:“莫友芝字子偲,博学嗜古,尤精小学,著有《郘亭文钞》。” 友芝《唐写本说文解字木部笺异引》:“同治改元初夏,舍弟祥芝自祁门来安庆,立黟县宰张廉臣有唐人写《说文木部》之半,篆体似《美原神泉诗碑》,楷书似唐写佛经,桥?[木恒]讳阙,而柳卬不阙。例以《开成石经》不避当王之昂,盖在穆宗后人书矣。余命录副以来,廉臣见祥芝分毫摹似,仓猝不得就,慨然归我。近人获《蜀石经》残拓,宝过宝椠,矧此千岁秘笈,绝无副迻。径须冠海内经籍传本,何仅仅压皖中名迹也!廉臣名仁法,陕西山阳进士。”又诗云:“湘乡相公治经如治兵,号令罢茶龃龉皆峥嵘。莫府军闲结习在,刊徐左许时铿铿。谓余此卷虽晚出,试数四部官私谁第一?元钞宋刻总奴隶,为子性命耽书报良直。” 曾文正公题词:“插架森森多于笋,世上何曾见唐本?莫君所得殊瑰奇,传写云自元和时。问君此卷有保珍?流传显晦经几人?君言是物少徽识,残笺黯黮不能神。豪家但知贵锦帙,陋巷谁复怜綦巾!黟县令君持赠我,始吐光怪干星辰。许书劣存二百字,古镜一扫千年尘。篆文已与流俗殊,解说尤令耳目新。乾嘉老儒耽《苍》《雅》,东南严段并绝伦。就中一字百搜讨,诘难蜂起何囗[齿斤]囗[齿斤]。暗与此本相符契,古辙正合今时轮。乃知二徐尚卤莽,诒误几辈徒因循。我闻此言神一快,有如枯柳揩马疥。我昔趋朝陪庶尹,颇究六书医顽蠢。四海干戈驱迫忙,十年髀肉销磨尽。却思南阁老祭酒,旧学于我复何有。安得普天静搀枪,归去闭户注《凡将》。”昌炽案:莫君所著《宋元旧本经眼录》三卷,《附录》二卷,其家已刊行,子绳孙跋云:“同治乙丑迄己巳,先君客游所见,或解题,或考其椠钞善劣,或仅记每叶行字数目,或并录其序跋及藏家跋语、印记,皆经眼时随笔志之,以备循览。绳孙谨次为三卷,更集他书衣及碑帖题语为二卷附焉。吾家影山草堂,僻在黔南,旧藏粗备,尤多先人手泽。乱后散佚略尽,不可复得,今卷中仅存一二,先君少时所校也,念之泫然。同治癸酉七月丁未朔,第二男绳孙志于江宁旅舍。” 三七七、刘康春禧 袁芳瑛漱六【叶昌炽】 册外风烟蝉蚓鸣,山中金璧光莹莹。 百楹楼屋容登未,八月洞庭湖水平。 何绍基《东洲草堂集阅宁乡刘春禧康红豆山房藏书目 喜而有赠》:“藏书不解读,如儿嬉戏得珠玉;读书不能藏,如千里行无糗粮。刘侯生自湖湘秀,要与俗儒饿寒陋。善本莹莹金璧光,古人堂堂天地寿。深山楼屋可百楹,新篇蠹岫皆有情。山中日月圣贤宇,山外风烟蝉蚓鸣。贱子藏书无最目,读书贪多不贪熟。正流歧巷各有会,要与壑源同一族。示君此语然未然,何时铅椠相周旋。期君来蹑蓬山路,共校金绳册府篇。”昌炽案:湘中袁漱六芳瑛,乙巳进士,官松江知府。其卧雪楼藏书极富,黄再同前辈曾见其书目四大册,《汉书》宋元刊本多至十许部,余可知矣。李木斋同年随父中丞公宦湖南,得其书最多。 三七八、刘履芬彦清【叶昌炽】 未闻脉望餐烟火,岂有爰居飨鼓钟。 君本清才难作吏,可怜横死到黄龚。 高心夔《代理江苏嘉定知县刘君墓志铭》:“君讳履芬,字彦清,生于云间,故号泖生。以同知直隶州充苏州书局提调。光绪五年,江南乡试,嘉定知县程其珏调分校,君往代。受事之日,民先有逼嫁致死,督部檄一干下县决杀者,君已不怿。此干笑侮之,因迹求民间数事,密闻诸台,句捕尽得。君慈恕不忍文致,亲送囚行省,且陈其疑,此干请必尽杀乃止。君痛悔失图,茹惨危遽不自胜,反嘉定,疾作,满有日矣。或诈告杀人,需诣验,君神明已伤,仰天言:‘吾德薄,灾殃及民,不如死也!其日不食,夜分不寝,迟明从者叩扃无声,翘而入,僵于地,喉骨断裂,血污被膺,右手短翦握固未脱,几烛将跋,’《洗冤录》端展宛然。事上抚部,固始吴公重君所以死也,厚恤之。” 又刘彦清《莎厅课经图册书首》:“吾之君所,恒见以面覆书,书上下五色相刺,字纫句缉,充箧溢架,耳目所际,身所周旋皆书,寒暑晦明,殆不征其气候,与游八九年,乐未有以徙也。” 叶裕仁《刘泖生莎厅课经第二图后序》:“江山刘泖生刺史,性嗜书,遇善本必倾囊购之,其不能得者,手自钞录,日课书十纸,终日伏案矻矻,未尝见其释卷以嬉也。”昌炽案:泖生先生与余为忘年交。其子名毓盘,先生殁时甫襁褓,今已为学官弟子,且能读父书矣。顾先生廉吏,家甚贫,其书已不能守。倾闻吴中有持元刻《郭茂先乐府》陆敕先校本求售,此先生秘笈,余所素知者也。此书也,先生之书尽出矣。 三七九、杨继振幼云 崇恩语铃【叶昌炽】 标识分明卷帙精,鞠花凉雨荡帘旌。 累累天籁珍藏印,又见敔翁与石筝。 鲍康《为继振幼云跋币拓册子》:“春宇同年之弟幼云,与余有同癖。壬申解组旋都下,闻幼云收藏益富。”又《为幼云跋陈氏十钟拓册》:“秋雨初过,盆菊已花,披读数过,不觉红日之西坠。尘海中独余与幼云最闲,傔从往来,必以墨拓相示,未始非清福之一端也。”又《戏柬继幼云》诗:“从来同癖气相求,拓本纷传等置邮。凉雨一帘花满屋,翩然尘海两闲鸥。”昌炽案:春宇先生讳宜振,汉军镶黄旗人。道光乙巳恩科进士,工部侍郎。同治乙丑,视学江苏,昌炽以童子受知幼云。先生不独藏泉最富,金石图书亦充牣,近渐散佚,昌炽得其奇零小种,藏印累累。每册有“杨”字圆印、“石筝馆猗欤又云”印,两纸黏合处,有“雪蕉馆”骑缝印,卷首有长方巨印,其文曰:“予席先世之泽,有田可耕,有书可读,自少及长,嗜之弥笃。积岁所得,益以青箱旧蓄,插架充栋,无虑数十万卷。暇日静念,差足自毫[豪?]。顾书难聚而易散。即偶聚于所好,越一二传其不散佚殆尽者亦鲜矣。昔赵文敏有云:‘聚书藏书,良非易事。善观书者,澄神端虑,静几焚香,勿卷脑,勿折角,勿以爪侵字,勿以唾揭幅,勿以作枕,勿以夹刺。’予谓吴兴数语,爱惜臻至,可云笃矣,而未能推而计之于其终,请更衍曰:‘勿以鬻钱,勿以借人,勿以贻不肖子孙。’星凤堂主人杨继振手识,并以告后之得是书而能爱而守之者。”又题后云:“予藏书数十万卷,率皆卷帙精整,标识分明,未敢轻事丹黄,造劫楮素。至简首卷尾,钤朱累累,则独至之癖,不减墨林,窃用自喜,究之于书,不为无补。”又案:宗室语铃方伯崇恩,亦富收藏,身后为琉璃厂肄雅堂捆载而去。装潢精整,触手如新。余近得其所藏刘燕庭《金石苑》,卷首一印曰“语铃所藏,初印精本,得者宝之,庶传久远。”其余藏印曰“玉牒崇恩”,曰“绣漪精舍”,曰“绣漪老渔”,曰“壶青阁”,曰“澹园”,曰“敔翁”,曰“涧村”。 三八○、座主潘文勤公讳祖荫【叶昌炽】 黄子寿师讳彭年 子再同编修国瑾 雷塘弟子追成录,雪苑宾僚忆赋诗。 犹是羽陵亲到处,不堪东阁再窥时。 潘文勤师,图书金石之富,甲于吴下,其藏书印曰“八求精舍”,曰“龙威洞天”,曰“分廛百宋,迻架千元”。癸未奉讳归吴,延昌炽馆于滂喜斋,尽窥帐秘。宋刻《金石录》十卷,即《敏求记》所称冯研祥家本,宋刻《白氏文集》残本、《后村先生集》残本、《葛归愚集》、《淮海居士长短句》,皆士礼居旧藏,北宋本《广韵》,则泽存张氏所刊祖本也。其它高编大册,断璧零缣,皆世间希有之秘,每睹一书,辄为解题,成《滂喜斋读书记》二卷,赏析之乐,宛如昨日。客冬十月,遽遘龙蛇之厄,越月而又闻贵筑黄子寿师殁于鄂渚。师开藩吾吴,奖掖寒畯,惟恐不及,昌炽受知最深。戊子之冬,公子再同编修相约至京,馆于其邸,得尽见所藏书。再同孤介违俗,顾独与余有水乳之契。病肺误服温剂,致失音,骤罹大故,一恸几绝。正月南旋,朋辈往送别,皆忧其不起,乃未几而讣至矣。余此稿再同曾录副,而文勤师欲为付梓,不意数月之间,师友沦丧,泚笔赋此,不胜梁木之感云。辛卯二月晦日。 三八一、朱澄子清 孙凤钧铨伯【叶昌炽】 听鼓秋风卧白门,旧游无复海王村。 同时一个君先弱,珍重钱塘宋板孙。 咸丰庚申,英人焚淀园,京师戒严,持朱提一笏,至厂肆即可载书兼两,仁和朱修伯先生得之最多。长子澄,字子清,次子囗[氵晋],字子安,先后以道员需次江宁。子清亦好聚书,家藏既富,又裒益之,精本充牣,著《结一庐书目》。庚寅,子清殁,遗书八十柜,尽归张幼樵副宪。幼公,朱氏婿也。子铨伯贰尹,名凤钧,与子清同乡。藏单行本《魏志》,抚州本《公羊》,皆世间绝无之本。簿录之学,一时无比,人呼之“宋板孙”云。昌炽案:此稿付雕,铨伯尚在,故有珍重之句,今亦捐馆矣。 三八二、陆心源刚父【叶昌炽】 蓬莱道山皆荒渺,芳茮疏雨亦寥寥。 守先高阁苕溪畔,乣缦卿云覆绛霄。 李宗莲《皕宋楼藏书志序》:“余少识潜园先生于乡校。先生博闻缀学,偶见异书,倾囊必购。备兵南韶,丁封翁艰归,装有书百椟。乃复近钞远访,惟日孳孳,林居六年,有何假南面之乐。诏书再起,权总闽鹾,被钩罢归,誓墓不出,而求书之志益勤。殆苏长公所谓薄富贵而厚于书者耶?十余年来,凡得书十五万卷,而坊刻不与焉。其宋元刊及名人手钞、手校者,储之皕宋楼中,若守先阁,则皆明以后刊及寻常钞帙。案《四库书目》编序,而以近人著述之善者附益之。念自来藏书未能垂远,今春奏记大府,以守先阁所府归之于公,而以皕宋宝藏旧刻精钞为世所罕见者,辑其源委,仿贵与马氏、竹垞朱氏、月霄张氏例,成《藏书志》一百二十卷。自古言藏书者,琅嬛石室,蓬莱道山,皆荒渺无足征信。若吾乡富于典籍者,梁沈约聚书二万卷,见于本传。宋、元之际,月河莫氏、齐斋倪氏,寓公若资中三李、陵阳牟氏,皆不下数万卷。周草窗三世积累,有书四万卷。《癸辛杂识》称石林叶氏有十万卷,然考少蕴《避暑录话》,亦只谓家旧藏书三万余卷而已。惟直斋陈氏《书录解题》之作,可考见者五万一千余卷。明代白华楼茅氏,其卷数不可考,然九学十部之编,以制艺为一部,则其取盈湘帙者亦仅矣。近乾、嘉间,石冢严氏芳茮堂、南浔刘氏疏雨山房,皆以藏书名。余尝见二家书目,著录寥寥,岂足与先生比长絜短哉!归震川先生云:‘书之所聚,当有如金宝之气,卿云轮囷,覆护其上。’余于先生衡宇相望,长空乣缦之瑞,庶几旦暮遇之。”昌炽案:存斋《仪顾堂题跋》言:“明人书帕本刻书而书亡。”又纠汪刻衢本《读书志》之谬,谓“不如不刻”,善矣。然其所刊丛书,亥豖纵横,不可殚述,几尘风叶,未可轻下雌黄也。公子纯皎中翰,尝为余言,守先阁藏明人集至多,吾吴先哲如都南濠、杨君谦、皇甫司勋之类,无所不有。登阁传钞,俟诸异日,谨书于此,以当息壤。 三八三、蒋凤藻香生【叶昌炽】 吴儿纤啬好治生,不狂乃竟得狂名。 我来长啸书钞阁,下有蜩螗聚沸羹。 同邑蒋香生太守凤藻,家世货殖,纳赀为郎,嗣以知府分发福建,补福宁府。为陈伯潜学士所论奏,开缺,送部引见,遂不出。君虽起自素封,未尝学问,而雅好觚翰,嗜书成癖。在闽纳交周季贶司马,尽传其目录之学。又与仁和魏稼孙锡曾谈金石甚契,颇得其绪余。闽垣未经兵燹,前明徐兴公、谢在杭,及近时带经堂陈氏遗书,流落人间者,君留心搜访,多归插架。季贶絓误遣戍,君资以三千金,季贶尽以所藏精本归之,遂蔚成大国。旧钞本《北堂书钞》,孙渊如、严铁桥两先生所手校,君筑书钞阁贮之。以余精粗涉校勘,属刊铁花馆仿宋本六种及《心矩斋丛书》。一字异同,邮筒商榷,至于再三,不可谓非精于鉴别者矣。吾吴自咸、同以来,坛坫阒如,一二达官之好古者皆在朝。居乡士大夫无能提倡,而猗顿之徒,奉钱神为职志,三君八顾,谥为至 愚,百宋千元,骇若河汉。君少通侻,不矜细节,尤为里中儿所贱简。闻君收藏书箱,哗然相告,引为破家殷鉴。及君殁,而市骏者悬巨金以求发箧,则又动色嗟呀。嗟乎!自荛圃、香严,距今不过百年,何以风流歇寂,月旦舛淆,望影吠声,君自居于原伯鲁,亦书林之一厄也。余幼长里閈,寄食东陵。习闻治生之说,虽好书而不能不囗[齿斤]囗[齿斤]论价,精钞秘椠,交臂失之。每一回思,如象罔之珠,不可再得。八识田中,留一苞稂种子,盖铲除三十年而未能尽也,嗟何及矣! 右原稿六卷,终于蒋香生太守。旧附录佚名四家,释道两家,自换书士人以下,鬻贩、投赠、镌刻、装订,皆牵连而及者也。今重刻,仍断自香生为止,而以新补九首、又增入之写官两首,共十一首辍此卷。附录诸诗,合编为一卷,次第七,原稿删闻书台一首,增沈翠岭一首,又删罗绍威一首,而以附见之王思范别录于朱遵度下附传。南都戚氏下增胡仲尧,郑夹漈下增林时隐,苏伯修下增张贞毅,宋景濂下增曾得之,吴方山下增伍老人。又涉园张氏一首,本以无考别列附录四家中,今知为康熙间张给谏螺浮,移次王文简之后。蜀帅纽遴之孙一首,江刻以寄稿在后,附刊简末,今亦以时为次,列元代。宣统二年,吾生之第二己酉清明后一日,昌炽记。 卷七 续补九首   此稿例不录生存。初脱稿时,赵撝叔、周季贶两公已先后捐馆,而昌炽未之知也。岁月如驰,又逾十载,海内旧雨,号为精鉴别、富收藏者,观乎九京,墓草皆宿。此书藉建霞之力付刊,而建霞亦作古人矣。听山阳之笛韵,衋焉有怀;访羽陵之遗文,存者无几。怆然命简,共得九首。诸家文章气节,各自可传,诗之有无,何足轻重。但数藏家故实,未可阙如,且以抒怀旧之蓄念云尔。缘裻识于奇觚廎。 三八四、李芝绶申兰 赵宗建次侯【叶昌炽】 经过赵李小藏家,十顷花田负郭斜。 劫火洞然留影子,旧山楼上数恒沙。 昌炽二十五六时,游虞山,出北郭,登赵氏旧山楼,观所藏书。问主人,则驾言出游矣。稍旧之册,不以示人,楼中插架无佳本。时甫自菰里瞿氏校书归,观于海者难为水,惘然而返。又在瞿濬之丈坐中见李申兰先生,须眉庞古,神观矍铄,玉舟太守之尊甫也。时未识玉舟,不敢贸然造谒,但闻其邃于流略之学,治熟虞东掌故,颇收藏秘籍。此二家者,虽非泱泱大国,自鱼虞岩、孙庆增、席玉照而后,毛、钱之流风余韵,亦稍稍衰矣。适读徐子晋《前尘梦影录》,述两家旧事,录而存之,以为此邦之后劲。 申兰先生《前尘梦影录序》:“吴郡徐君子晋,博雅嗜古,光绪丙戌,主花田赵君家,出《前尘梦影录》示余。嗟乎!三吴为文物之邦,载经劫火,古物荡然,所谓老人读书,只留影子。余与晋翁,以浩劫余生,相逢皓首,抚此一编,岂独为吾两人身世之感哉!裘杆漫叟李芝绶。” 徐康《前尘梦影录自序》:“客夏养疴虞阳旧山楼,地邻北麓,几研无俗尘。日忆疏录,得数十则,牵连及文房纸研、书画书籍。” 张退斋《广文旧山楼记》:“赵君次侯,旧居北山之麓,因其旧而新之,名其楼曰旧山楼。赵氏自前明文毅公直谏,以气节世其家。次侯食旧德,诵清芬,诗酒自放,徜徉山水,岿然一楼,与名贤遗迹并传。” 三八五、赵之谦益甫 孙古徐【叶昌炽】 奇鸧大豕翳纤儿,煮字为囗[米长]技止斯。 绝妙好词谁得似,辛家皮与勒家皮。 赵先生名之谦,字益甫,又字撝叔,自号悲盦,或曰思悲翁,浙之会稽人。与李囗[旡心]伯侍御为中表,各以文章遨游公卿间,颇以名相轧。尝闻潘文勤师言,撝叔藏秘册甚富,先后付梓。今丛书仅四集三十一种,知其未刻者尚多也。所辑《补寰宇访碑录》,乃其少作,后深悔之。书画篆刻,妙绝古今。下至饮馔、服御、游艺之属,探源溯委,穷析微奥。同治甲子,高平祁季闻在都门,举鼻烟论难,著《勇卢闲诘》一编。吾友程蒲生太史序之云:“《闲诘》者,《淮南》之佚文也;勇卢者何,《龙鱼河图》云鼻神之号也。”屡试春官不第,以江西一县令终。撝叔《仰视千七百二十九鹤斋丛书自序》:“余年二十一,山阴孙古徐好聚书,得王氏佐《北征日记》、张氏岱《石匮文编》,狂喜。余语古徐:‘盍取家藏本希有者刻丛书?’是岁道光己酉。吾乡沈氏鸣野山房藏书初散,精本半归杨器之,犹可假录。搜访五年,得百三十余种。古徐病作,寻卒,事不克成。”又云:“同治初元,航海入京师,栖迟逆旅,煮字为粮,幸积数金,复稍稍置书。虽昔之所见不能重遇,而零笺端楮,转多新得。”又云:“庚辰春病咳,四月不愈。夜梦鹤山,仙人之所都也。老者坐茅舍中,告余东壁下有丹篆二十四,记之当瘳,文曰:‘奇已鹤,大复豕,翳纤儿,作是子。鸟所掷,弓则驰,技止斯,吾怜尔。’” 《勇卢闲诘》:“烧料鼻烟壶,乾隆以来,巧匠刻画,千名百种,渊乎清妙。凡所造作,或称曰皮,最著者曰辛家皮、勒家皮。”又《书岩剩稿跋》:“魏鹾尹锡曾尝言,为前人搜给残剩文字,比掩骼埋胔。余谓欲人弗见,令万马蹴平,世多有矣。异时当节缩衣食刊行,庶有封树置防护。”昌炽案:痛哉斯言!为书续命,先哲有灵,实共鉴之。撮录于此,以告世之能爱惜古人者。 三八六、周星诒季贶【叶昌炽】 第一杨风癸巳人,韭花帖里证前身。 鸥波生日儿初度,更锡嘉名是甲寅。 周季贶别驾,名星诒,河南祥符县人。兄星誉,字玉叔,由词林官至广东盐运使。季贶少藉华朊,收藏甚富。精于目录之学,四部甲乙,如别黑白。筮仕闽垣,获谴亏公帑,无以偿,亡友蒋香生太守出三千金资之,遂以藏书尽归蒋氏心矩斋。余未识季贶,尝从香生闻其绪论。同官中尚有大举傅节子太守,名以礼,工文能诗,尝见其所刊宋傅崧卿《夏小正》,校勘精核,一字不苟。仕和魏稼孙鹾尹,名锡曾,嗜碑板之学,辑有《绩语堂碑录》。此三君,香生皆严事之,故晚年颇窥学问流略,非复吴下阿蒙矣。季贶书数十椟,余在心矩斋尽见之,虽无宋元旧椠,甄择甚精,皆秘册也,尤多前贤手录之本及名家校本,朱黄烂然,各有题跋,今散为云烟矣。季贶生于道光癸巳,仿杨少师之例,镌“癸巳人”一印,藏书精本,用以押尾,其子亦仿赵鸥波有“甲寅人”一印,详见前冯定远诗注。 三八七、丁丙嘉鱼【叶昌炽】 书库兵间忆抱残,更从湖上起文澜。 宜堂虽共苕溪尽,守藏依然属汉官。 俞荫甫先生《丁松生家传》:“丁君讳丙,字嘉鱼,别字松生,晚年自称松存,浙江钱塘人。父讳英,生二子,长申,字竹舟,次即君也。粤寇陷杭,君出城,至留下市中买物,以字纸包裹,取视,皆《四库》书,惊曰:‘文澜阁书得无零落在此乎!’君之搜辑文澜阁遗书,实始此矣。仓皇奔走,书籍束以巨縆,每束高二尺许,共得八百束。皆载之至沪,请陆君掬珊绘《书库抱残图》纪之。君先世本富藏书,君祖掌六公,有‘八千卷楼’。君益以二楼,曰‘后八千卷’,曰‘小八千卷’,然辜较君所藏,固不止三八千也。君以天语有‘嘉惠士林’之奖,因总名藏书之所曰‘嘉惠堂’。” 袁忠节公《丁征君墓表》:“孤山圣因寺,乾隆间敕建文澜阁,天下七阁之一。《四库》所藏,缥题玉检,兵间散乱剽失。君避难留下,收买积万余册,乱定庋之府学尊经阁。光绪初,禀商抚部茶陵谭公,鸠工架构,巨阁是营。以所得还守藏吏,集写官钞补,复四部八万卷之旧,士人集庑下传钞无虚日。” 陈容曙《观察丁征君墓碣》:“君藏书甲东南,所著有《善本书室藏书志》四十卷。” 陈光甫《松存先生遗事诗善本编目一首》序云:“征君藏书甲两浙,既辑《八千卷楼书目》,并择其尤精者,建善本书室以庋之,编《书目》自跋云:‘积书什一,积善什九。’”昌炽案:归安陆氏皕宋楼精本与守先阁所藏明以后刻本,日本以六万金并金石拓本捆载而去。是时陶斋制府督两江,闻丁氏书亦将散,惧其为平原之续,亟属缪筱珊前辈至武林访之,尽辇之白下,开图书馆以惠学者。两家之书,同一不能守,而松存身后,不至流入海舶,视存斋为幸矣,亦陶公之力也。 三八八、李文田仲约【叶昌炽】 长笺垂尽密于帘,插架堆床甲乙签。 朔乘和林金石考,文园遗稿寄灵鹣。 李仲约侍郎,名文田,号芍农,广东顺德县人。咸丰己未一甲三名进士,官至礼部侍郎,直南斋最久。书法唐贤,精严似信本,道丽似凳善,尝为汪郋亭师摹《苏孝慈墓志》一通,能乱真。一时丰碑巨制,皆出其手。昌炽未通籍,即介先师潘文勤公纳交于侍郎,不以昌炽为不肖,每得古书旧拓,辄出赏析,并许通假。喜谈风鉴,见辄揶揄曰:“一老校官耳!”余笑应之曰:“浮汇成木天,侏儒一囊粟,与苜蓿阑干何异焉!”其邸舍在北半截胡同,几榻之外维图籍,列椟数十,皆启其鐍。手题书签,长至尺许,下垂如帘,甲乙纵横,密于栉比。精于碑版之学,覃研乙部,而于辽、金、元三史尤洽孰[熟?],典章舆地,考索精详,所著有《元秘史注》、《元史地名考》、《耶律楚材西游录注》。元和江建霞太史,其戊子典试江南所取士也。刻《灵鹣阁丛书》,以侍郎所著《朔方备乘札记》、《和林金石考》付梓焉。昌炽亦从译署得和林石刻摄影本,辑录其全文,将有所考释,见侍郎书而止。所见京朝士大夫耄而好学、奖掖后进、通怀乐善、不啻口出如侍郎者,今岂可得见哉! 三八九、黎昌庶莼斋【叶昌炽】 仙人汉节下津轻,唐写何论宋椠精。 玉躞金题卷子本,银钩铁画楷书生。 徐莼斋观察,名昌庶,贵州遵义县人。黔中有莫、郑之学,观察独治古文,尤好谈经济家言。咸丰间,以诸生上书,释褐宰吾乡青浦县,循声著闻,曾文正公以奇才荐。光绪中,两充出使日本大臣,宜都杨惺吾广文守敬随之东渡。广文精于校勘,学问渊博。日本为同文之国,枫山、金泽诸馆库,私家如松崎、狩谷藏书,皆未散。值明治改革之初,彼都士夫不甚留意于古学,观察遂于其时搜访坠典,中朝所已佚者,好写精雕。又得杨君助之,成《古佚丛书》如干种。影宋蜀大字本《尔雅》三卷、绍熙本《谷梁传》十二卷、覆正平本《论语集解》十卷、元至正本《易程传》六卷、《系辞精义》二卷、旧钞卷子本唐《开元御注孝经》一卷、集唐字《老子注》二卷、影宋台州本《荀子》二十卷、《庄子成玄英疏》十卷、覆元本《楚词集注》八卷、《辨证》二卷、《后语》六卷,影宋蜀大字本《尚书释音》一卷,影旧钞卷子残本《玉篇》三卷半,《广韵》覆宋本五卷、覆元泰定本五卷、覆旧钞卷子本《玉烛宝典》十一卷、《文馆词林》十三卷半、《雕玉集》二卷、影北宋本《姓解》三卷、覆永禄本《韵镜》一卷、旧钞卷子本《日本见在书目》一卷、影宋本《史略》六卷、影唐写本《汉书食货志》一卷、仿唐写本《急就篇》一卷、覆麻沙本《草堂诗笺》四十卷附《外集》一卷、《补遗》十卷、《传序碑铭》一卷、《目录》、《年谱》、《诗话》各二卷,影旧钞卷子本《碣石调幽兰》一卷、《天台山记》一卷、影宋《太平寰宇记补阙》五卷半,裒然巨帙,摹勒精审,毫发不爽。初印皆用日本皮纸,洁白如玉,墨如点漆,醉心悦目。书成旋节至沪,即以其板付江苏官书局贮之。流通古籍,嘉惠后学,与敝帚自珍者异矣!潘文勤师时奉讳在里,闻之矍然曰:“莼老真豪杰之士哉!”昌炽识公于都门,公方赴川东道任,同人设祖帐饯之,闻公谈东游所见古籍,唐写、宋椠,如数家珍,惜未能请间详问而疏录之。 张袷钊《濂亭文集送黎莼斋使英吉利序》:“朝廷方简重臣通使外国,于是黎君莼斋自州牧授三等参赞大臣,从使英吉利。” 莼斋观察《庚寅宴集三编统序》:“余以光绪七年冬奉使日本,与国同文,暇辄与缙绅儒流会饮,或为诗文以张之。十三年,奉命再至,国好日密,益得与诸君子道故旧、为燕乐。” 日本岛田重《礼送清国公使莼斋黎君序》:“君被简命出使欧洲,又持节此土者,前后凡六年。遗文坠典,存于今日者,竭力搜访之,积成巨帙,名曰《古逸丛书》,翻雕行世。” 观察《刻古逸丛书自序》:“古籍之仅存,兵燹腐蠹之无常,不日趋散亡不止,何幸复见于异邦,予得之且以付刊焉。庸讵知非天之有意斯文,而启予赞其始也!书凡二百卷,二十六种,刻随所获,概还其真。经始于壬午,告成于甲申,以其多古本佚编,命之曰《古逸丛书》。光绪十年七月。” 袁忠节公《水明楼集悼黎莼斋》诗:“方丈仙人持汉节,竹王游女奏云英。如何风起青蘋末,顿使沈薶玉树惊。” 三九○、方功惠柳桥【叶昌炽】 东丹副叶写书根,顜若昆吾切玉痕。 此是碧琳琅馆本,典裘持付海王村。 方柳桥太守,名功惠,湖南巴陵县人。起家盐荚,曾一摄湖州府篆。饶于赀,喜收书,所藏明贤集尤富。光绪丙戌、丁亥间,昌炽游幕至五羊,介程蒲生太史求一窥其册府,未得请。越十余年,至庚子春,太守已捐馆,其家捆载遗书,至都门求售。过厂肆,见样本,一睹其装潢图记,即知为粤中装订,碧琳琅馆旧藏也。每册有东舟笺副叶,可以辟蠹,书根宋字,齐如刀切。顾绌于资,望洋兴叹,仅典衣购得吴中乡先哲书五六部,《皇甫司勋集》其一也。尚有钱叔宝《续吴都文钞》一百卷钞本,索高价,正选往来商榷,而拳祸作,仓皇避地,遂不复可问津矣。 太守《刻全唐文纪事跋》:“惠少时好收书,近尤喜刻书。数十年来,收藏十余万卷,愿见而不得者渐少,惟其书未刻,则不可得见耳。近人精博之书而未刻者,有陈范川先生《唐文纪事》。惠服官于粤,与哲嗣子因大令同官,得尽读其全帙。” 又陈兰甫先生序:“嘉庆中,诏辑《全唐文》,编修嘉兴陈先生为总纂官。汇萃考证,录于别纸,积一百二十二卷,名曰《全唐文纪事》。季子子因藏此书,柳桥太守出资写刊,仍以元本付子因藏之。” 又《草堂诗笺序》:“方柳桥太守得元刻本于南海吴荷 屋中丞家。太守好聚书,官粤东三十年,岁岁购藏,凡数十万卷,而此书为最。”昌炽案:方氏所刻《草堂诗笺》、《全唐文纪事》之外,尚有夏英公《古文四声韵》袖珍本,以汪秀峰旧藏付梓。 三九一、宗室盛昱伯希 王文敏懿荣【叶昌炽】 文采红兰与紫幢,意园签架竹间窗。 寒烟师友真诗谶,不仅儒林祭酒双。 宗室伯希祭酒,名盛昱,希字同音或作熙,亦作羲,或署伯兮,别号囗盦,国初肃亲王豪格之后。丁丑进士,选庶吉士,授职编修,官至国子监祭酒,直言敢谏,兴学崇贤,长成均时屡上封事,皆关天下安危、宗社大计,刘更生之亚也。邸有意园,池台乔木,蔚然深秀。集南学高材生,弦诵其中。深居简出,到门投谒者,辄见拒,然岁时文酒之会,未尝不至,座中亦非车公不乐也。犹忆甲午之前,同在海王村阅肆,不觉日曛,正阳门已下健。至米市胡同一酒楼索饮,同游者沈子培方伯,子封学使,黄再同、仲弢两前辈。佣保伍伯,衩衣杂坐,酒酣解衣槃礴,腰际围鹅黄带。旁坐者咸指目,既而皆稍稍引去。庚子之难,祭酒已于前一年冬捐馆,外兵至东城邸第,鲜得免者,独式其闾,禁止剽掠,邸中所藏彝鼎图书充牣,至今尚无恙。 又王廉生祭酒,名懿荣,字正孺,山东福山县人也。庚辰进士,由翰林直南书房,三长国学。庚子拳祸,奉命总办团练,都门陷,投园池以殉,予谥文敏。琅邪本之罘望族,凭藉高华,见闻赅洽。又尝从宦至成都,往来燕赵秦蜀之郊,留心访古,见辄收之。过宝鸡,渡河至祷于陈宝神,愿得古器,获方鼎一,小鼎一,彝、觚、剑各一,以为神佑,其癖好如此。京邸食不兼味,而厂肆挥霍不少吝,遇有铭心绝品,旋购旋质,子母相权,倍蓰其值,转展而后能得之。余尝纵观其所藏石刻,鉴别之精,近时收藏家无以过也。刻有《天壤阁丛书》,又辑有《天壤阁杂记》一册,记其乡里及川陕途中所见古器,而书为详。 《天壤阁杂记》:“得宋赣州本大字《文选六臣注》残本于蓬莱县城,太和银楼银估好聚旧书,索重值。又传有《文天祥手批十七史》。”又云:“得《六臣注本文选》,行款与宋淳熙本同,先诒堂侍讲公藏书也。”又云:“新年到外家贺节,见郝兰皋丈及先从祖姑倇佺安人所集宋元明本史书,及殿本成,廿四史逐卷有校签黏其上。”又云:“到陕西城隍庙得明初印《元史》残本,有‘太史英国公印’章,四明范氏印。己卯由川回京过此肆,得宋南雍大字明印本《魏书》、《北齐书》、《北周书》,合以旧有之明库册纸元本《隋书》、元本《北史》、明翻宋秘阁本大字《晋书》、元大德本涂改称乾道本之《汉书》,慨然有集旧本全史之志。”又云:“到城隍庙得元诸路本,每叶有某路某学案残本《北史》,与前黑口元本不同,爱之。”昌炽案:以上所述,在天壤阁中皆非甲选。节录于此,以志发轫之初搜辑之勤,未可以菅蒯而弃之。 《樊山方伯诗续集伯熙游小五台归以纪游诗见示赋长句奉赠》:“祭酒卓荦天潢英,勤学突过周荀卿。园林桥庄或绿野,文采红兰及紫琼。”又《廉生属题刘平国碑卷,中题者十一人,大半皆古人矣》:“卷中师友半寒烟,倚烛看碑辄泫然。珍重儒林双祭酒,周京猎碣共长年。”昌炽案:文敏殉难时,满祭酒为文贞公熙元,字吉甫,余己丑同年也,又同出周郁斋先生房。联军入京,全家殉节,今国学有双忠祠,祀文贞、文敏两公。张文襄诗:“人纪未沦文未丧,巍然十鼓两司成。”儒林祭酒,与意园鼎足而三矣。犹忆京师陷之前三日,昌炽尚入直史馆,遇两公于东华门外,停车数言,人天遂隔,悲夫! 三九二、江标建霞【叶昌炽】 真赏斋中有仲宣,铭心绝品不论钱。 甘陵钩党人间籍,天上樵阳作散仙。 元和江建霞太史,名标,号师鄦,又自署笘誃,天姿英悟,妙解文章,与史霄纬观察有又丁之目。丙戌、丁亥之间,从余问字,同客岭峤。戊子、己丑,联捷成进士,与余同入翰林,视学楚南,未报命,以病卒,年未四十。自建霞殁,而搜辑金石文字无相余者矣。建霞童时读书外家,舅氏华囗[竹遂]先生,名翼纶,家富藏弆,耳濡目染,遂精鉴别。研精许学,酷嗜鼎彝文字,所作篆籀,皆有古法,书画篆刻,旁逮天算格致,一见辄能深造,殆有宿慧。家本寒素,不善治生,起居服御如豪贵家,屡讽之而不能改也。京秩本清苦,长安又不易居,所得古器及宋元精椠名画,辄以易米。余所见书画之精者,如郑元祐《侨吴集》,有黄荛翁跋,沈西雍《访碑图》,逾时问之,已寄诸外府矣。奉使三湘,不名一钱,归装惟有辑刊《灵鹣阁丛书》五集五十六种,仿宋陈解元书棚本《唐贤小集》五十家。今遗书数十椟,其子孟聪茂才,尚能守之,然精本则寥寥无几矣。其嗜书出于天性,真知笃好,宋元刻本、旧钞、旧校,源流真赝,了如指掌。辑《黄荛圃年谱》一卷,潘文勤师辑《士礼居藏书题跋记》,网罗极博,建霞又遍访藏书家,得《补遗》一卷。天假之年,昌其名位,名山之藏,未知观止。崔駰以不乐损年,范滂以清流被锢,其命矣夫! 附录二十三首 三九三、江南王加驾【叶昌炽】 (无考三首) 筑屋西陈尽累砖,捍掫何似石仓坚。 荒年乞得监河粟,犹是江南旧俸钱。 《紫桃轩杂缀》:“余昔在西陈,有王贡士者,遇俭岁,知余好书,数以书来易粟。云其曾祖作江南别驾,历官所蓄,尽买书,筑砖屋藏之,云:‘书不在世业例,子孙才者许就读。’今以族众颇多不类者,每每窃出,砖屋亦就圮矣。贡士所得粟不敢私,必与族均沾,余益贤其人而乐与粟。然以归途远,非道里所便,止易《二十一史》,凡三竹簏以回,中多善本,可与新者相校。” 三九四、泰山赵氏 宛陵太守 沈率祖【叶昌炽】 清泪凄然滴玉蜍,非熊说梦竟何如。 伤心独拜他乡腊,更启残书祭岁除。 《天禄琳琅》:“《说文五音韵谱》,有‘闽南开府所得之书’、‘泰山赵氏藏书’之印。”又:“《陈书》,有‘沈率祖奉守遗书之印’。”又:“明刻《周书》,有‘宛陵太守书籍六男翰臣珍藏’一印,下六字分行小注。”昌炽案:两家子弟,保守遗书,可敬可爱,为人后者若以两贤之心为心,晋江父子不得专美于前。虽名氏仅存,不可不表而出之。衰宗不幸,冢嗣倾亡,伏腊他乡,孑然顾影。平生网罗散失,虽不逮藏家之什一,要于古人不为无补。已矣!今且为若敖之鬼矣!楹书付讬,怅望何年,敝帚自珍,此心糜懈,亦聊贤于博弈而已。丁酉上元后四日记。 三九五、杭州张氏【叶昌炽】 彼岸还须一苇航,蓬壶宛在水中央。 灵文开箧惊乌有,天遣风雷下取将。 《居易录》:“杭州孝廉高式青,说其乡张氏藏书甚富,造楼水中,庋置甲乙,悉有次第。以小舟通之,晡后即禁往来。一日忽有烟气出楼窗,大惊,往视之则门扃如故,比登楼,烟亦不见,如是者三。最后细检视,烟自书厨中出,开厨则凡天文奇遁之书,悉为烬,惟空函在焉。余书无恙。” 三九六、释文莹道温【叶昌炽】 (释一首) 天策文章花蕊诗,一簦一笠镇相随。 非无三乘旁行字,胡跪问师师不知。 文莹《玉壶清话序》:“玉壶,隐居之潭也。文莹收古今文章,著述最多,自国初至熙宁间,得文集二百余家。”又:“文莹至长沙,首访故国马氏天策府,诸学士所著文章,擅其名者,惟徐东野、李宏皋。东野诗浮脆轻艳,侑一时尊俎尔,宏皋杂文十卷,皆骈枝章句,虽龌龊者亦能道。信乎行文之难也。” 又《续湘山野录》:“王平甫安国,奉诏定蜀民、楚民、秦民三家所献书可入三馆者,令令史李希颜料理之。其书多剥脱,而得一敝纸,所书花蕊夫人诗,乃花蕊手写,而其词甚奇,弃之可惜,遂令令史郭祥缮写入三馆。禹玉相公传其本,于是盛行于时。文莹亲于平甫处得副本,凡三十二章。” 鲍廷博《玉壶清话跋》:“宋僧文莹,字道温,钱塘人,工诗,喜藏书,尤留心当世之务。” 三九七、陈景元 无为道士【叶昌炽】 (道一首) 酉阳羽陵到者谁,望壶楼下说无为。 送书道士形如绘,相鹤何如竟相龟。 《避暑录话》:“程光禄师孟,吴下人。喜为诗,效白乐天而尤简直,至老不改吴语。元丰间,道士陈景元博识多闻,藏书数万卷,士大夫乐从之游。身短小而伛,师孟尝从求《相鹤经》,得之甚喜,作诗亲携往谢,末云:‘收得一般潇洒物,龟形人送鹤书来。’徐举首,自操吴音吟咏之,诸弟子在旁,皆忍笑不能禁。时王侍郎仲至在坐,顾景元,不觉失声,几仆地。” 《东观余论跋》:“陈碧虚所书《相鹤经》后云:‘隋善书者丁道护,遒劲有法。’今观碧虚子陈君小楷,殊得道护笔势。” 《宣和书谱》:“陈景元手自校正书有五千余卷。” 《通志校雠略》:“臣尝见乡人方氏望壶楼书籍颇多,其家云,先人守无为军日,就一道士传之,尚不能尽其书也。如唐人文集无不备。” 三九八、换书士人【叶昌炽】 (换书一首) 这个几时近饭吃,那个几时近饭吃。 磊磊落落囊中物,不觉绝倒座上客。 《道山清话》:“张文潜尝言,近时印书盛行,而鬻书者往往皆士人,躬自负担。有一士人,尽掊其家所有,约百余千,买书将以入京,至中途遇一士人,取书目阅之,爱其书而贫不能得。家有数古铜器,将以货之,而鬻书者雅有好古器之癖,一见喜甚,乃曰:‘毋庸货也,我将与汝。’估其直而两易之。于是尽以随行之书,换数十铜器亟返。其妻方訝夫之回疾,视其行李,但见二三布囊,磊块然铿铿有声。问得其实,乃詈其夫曰:‘你换得他这个,几时近得饭吃?’其人曰:‘他换得我那个,也则几时近得饭!’因言人之惑也如此,座皆绝倒。” 三九九、苏叔敬【叶昌炽】 (访书一首) 佛灯青照古城南,木叶山花共一龛。 指大一签黏未脱,好从异世觅桓谭。 《读书敏求记》:“《古列女传》七卷,《续列女传》一卷,晋大司马参军顾恺之图画,定为古本无疑。牧翁乱后入燕,得于南城废殿,卷末一条云:‘一本。永乐二年七月二十五日,苏叔敬买到。’当时采访书籍,必贴进买人氏名,郑重不苟如此,内府珍藏,流落人间,不胜百六飚回之感。” 《百宋一廛赋注》:“残本任渊《山谷大全诗注》,有黏签一条云:‘永乐二年七月二十五日,苏叔敬买到。’抱冲道人得南城废殿本《古列女传》有此,即载于《敏求记》者,其外未闻更见于它书也。予尝携就小书堆验之,字迹正出一手。” 四○○、程洪溥木庵【叶昌炽】 (赠书一首) 打包僧似野云孤,善本烦师寄澉湖。 蟫藻雁灯相映碧,剔灯图后赠书图。 《甘泉乡人稿跋卫氏礼记集说》:“癸卯,徽州程木庵洪溥以《通志堂经解》寄赠,余有诗纪事,并绘《赠书图》以报。木庵之赠,以余《曝书杂记》有‘未得《卫氏礼记集说》’语,既得《集说》,竟未循览,木庵为伤惠矣。勉读一过,冀无负木庵耳。”又《可读书斋集》:“徽州程君木庵洪博,博物好古,延海昌六舟上人达受为拓所藏钟鼎彝器款识,六舟赠以蒋氏《别下斋丛书》。木庵见余《曝书杂记》,深相契合,读至第二卷,知余未有《通志堂经解》,因以储藏副本,属六舟弟子虚山携赠订交。赋志二律:九经一百四十部,唐宋元明众说殚。近愧专家忘旧业,远烦善本寄新安。交论异地劳相赏,客诧奇缘索共观。一艺未通嗟已老,短书敢诩拾丛残。平生恨未识陈元,闻道山居述作繁。绝品铭心勤谱录,奇辞奥指溯根源。漫夸博士书驴券,难共高人隐鹿门。韵事流传到儒释,遗经善守勖儿孙。”又:“昨寄《赠书图》一卷,黄山深处伴幽居。”自注:“木庵赠予《通志堂经解》,予属海昌道士汪鹤憩云写《赠书图》,卷前画木庵、六舟及予小像,同人多为题咏。昨岁以寄木庵。” 《东湖丛记》:“余幼时,舅父马两如公钰,赐以《全唐文》。嗣从同邑吴鲈乡茂才假拜经楼藏本以资校勘,而徽州程木庵翰目洪溥,因六舟上人贻以《式古堂书画汇考》,尤难得也。” 何绍基《竟宁铜雁足灯诗序》:“六舟上人为程木庵拓辑彝器文字,中有此灯,相传为建安灯也。六舟针剔毡印,字画朗朗,深自矜喜,属陈月波作《剔灯图》,缩己像于盘底之间,作握针剔剥之状。”又《题程木庵所藏彝器拓本》:“家学未荒蟫藻碧,古光先证雁灯红。”昌炽案:据警石先生《礼记集说跋》及《赠木庵诗》,皆云名洪溥。近阅徐子晋《前尘梦影录》,有《程音田墨》一则云:“音田名振甲,为名进士,歙人,侨居吴门。曾充铜商折阅,因自号音田,取无心意思。”江建霞太史注云:“程字木庵,好收藏金石,有《木庵藏器图》。”所记与钱氏绝不同。岂木庵初名洪溥,后改名振甲耶?蒋生沐称为翰目,不言其中进士,然纪其与六舟往还,则必好藏金石者,何子贞太史诗亦皆为彝器文字而作,木庵之得交于贞老及警石老人,为之作介者,皆六舟也。以此参考,可证其为一人。时在道咸间,去今不过六十年,而传闻异词已如此,其可叹也。 校勘记:程振甲(?----1826)字也园,乾隆四十九年(1784)召试举人,授中书,充军机章京,后转吏部员外郎。洪溥,振甲子,金松岑《皖志列传稿》卷四《凌廷堪传》载之甚详,叶昌炽、江标误也。 四○一、沈峙公【叶昌炽】 (鬻书二首) 敝帚千金久自珍,明珠脱手尚逡巡。 劝君不用波斯袭,此去豪家尽柳津。 厉鹗《樊榭山房诗集鬻书和沈峙公》:“收处心常损,拈来泪欲垂。谁怜非长物,竟遣易晨炊。宿读人难得,长贫我自知。只愁肉食者,还有鬼名嗤。”自注:“《南史》:‘人劝柳津聚书,答曰:吾尝道士上章驱鬼,安用此鬼名耶!’” 彭光荪《小谟觞馆集卖书行》:“十家士人九不给,贫极捻书成俗习。莱芜室内鸣饥肠,故纸堆中搜秘笈。当年甲乙重标题,万卷遥知费编辑。芸叶曾防羽陵蠹,锦贉或用波斯袭。浮云世事不可久,却为儿孙觅升斗。遗业曾无八百桑,旧家自有千金帚。倾筐倒箧趋囗[鱼覃]鱼,载以兼两薄畚车。易钱难比瑶华乘,书券分明博士驴。富儿有书不解读,贫儿欲读无其福。饼金辇致玩好同,插架牙签手谁触?白氏杨枝临去吟,教坊后主新降曲。明珠脱手各伤心,同向豪家成一哭。东邻西舍何纷纷,此厄不啻江陵焚。平生我亦书是癖,搜罗八索穷三坟。饥来贷尽监河米,独抱遗经不求济。请读难窥中秘书,痴怀尚羡河间邸。年年乞食非良图,此事宁保他年无!径须急办五亩区,去作识字耕田夫。仓箱谋卒岁,秔稻收东吴。穰穰但祝年屡丰,虽贫不卖杵与舂。人间长策无如农,农夫一笑称未善,君不见锄犁昨为输租典。” 四○二、陈坤维【叶昌炽】 谁描蛱蝶绣鸳鸯,纸尾题诗欲断肠。 自是簪花书格妙,新篇一一和琳琅。 厉鹗《樊榭山房集》:“桑弢甫水部,买得元人《百家诗》,后有小笺黏陈氏坤维诗,盖故家才妇以贫鬻书者,惜不知其里居颠末尔。读之有感,次韵一首,并徵好事者和焉:姓字深闺岂易知?偶传纸尾卖书诗。难追写韵仙家事,应共牵萝绝代悲。彤管更添高士传,墨卿别注有情痴。回肠似共缣湘往,惆怅令人展卷时。附陈氏维坤原作:‘典及琴书事可知,又从案上检元诗。先人手泽飘零尽,世族生涯落魄悲。此去鸡林求易得,他年邺架借应痴。亦知长别无由见,珍重寒闺伴我时。丁巳又九月九日,厨下乏米,手检元人《百家诗》付卖,以供饘粥之费。手不忍释,因赋一律。媵之陈氏坤维题。’” 汪远孙《次闺秀陈坤维手题元人百家诗韵,诗在方云泉骘处》:“寂寞闺心一卷知,临池亲写媵书诗。窗前风雨牵萝恨,贫里光阴辍笔悲。破甑生尘空性巧,残编惜别最情痴。百年遗墨流传在,几度重阳遇闰时。” 《两浙輶轩录》:“谢垣《买得汉隶分韵旧本,中夹绣针彩线花样诸物》:‘章程墨妙慕无双,狐腋千金集众长。染练以怜描蛱蝶,县针犹记绣鸳鸯。蔡邕遗法能传女,卫铄浮名空蔽王。欲使簪花临笔阵,青牛文帐护琳琅。’” 四○三、毕昇 华燧文辉 华珵汝德 华坚【叶昌炽】 (活字板一首) 范铜制出胶泥土,屈铁萦丝字字分。 一日流传千百本,何人不颂会通君。 《梦溪笔谈》:“庆历中,有布衣毕昇,为活板。其法用胶泥刻字,薄如钱唇,每字为一印,火烧令坚。先设一铁板,其上以松脂、蜡和纸灰之类冒之。欲印,则以一铁范置铁板上,乃密布字印,满铁范为一板。持就火炀之,药稍熔,则以一平板按其面,则字平如砥。若止印二三本,未为简易;若印数十百千本,则极为神速。” 邵文庄《公通君传》:“会通君姓华氏,讳燧,字文辉,无锡人。少于经史多涉猎,中岁好校阅同异,辄为辩证,手录成帙,遇老儒先生,即持以质焉。既而为铜字板以继之,曰:‘吾能会而通之矣!’乃名其所曰‘会通馆’,人遂以会通称,或丈之、或君之、或伯仲之,皆曰会通云。君有田若千顷,称本富,后以劬,故书少落,而君漠如也。三子:埙、奎、壁。” 严元照《书容斋随笔活字本后》:“此翻宋绍定间所刻,每番中缝上方有‘弘治岁在旃蒙单阏’八字,下有‘会通馆活字铜板印’八字,书后有华燧序。” 《天禄琳琅》:“《白氏长庆集》,每卷末有‘锡山半雪尝华坚活字铜板’印记。” 《无锡县志》:“华珵字汝德,以贡授大官署丞。善鉴别古奇器、法书、名画,筑尚古斋,实诸玩好其中,又多聚书。所制活板甚精密,每得秘书,不数日而印本出矣。”昌炽案:燧之子埙、奎、壁,名皆从土旁。珵、坚疑亦其群从,而珵为埕之误。余所见锡山华氏活字本,又有《春秋繁露》、《蔡中郎集》,皆甚精。 校勘记:华珵不作华埕,华珵尝刻有《渭南文集》,叶氏未见,故疑。 四○四、建安余氏【叶昌炽】 (书贾八首) 圣人诏下紫泥缄,海岳遣闻访翠岩。 唐宋元明朝市改,一家世业守雕劖。 《九经三传沿革例》:“《九经》世所传本,以兴国于氏、建安余氏为最善。逮详考之,余本间不免误舛,不足以言善也。” 《天禄琳琅续编》:“《仪礼图》,是本序后刻‘崇化余志安刊于勤有堂’。案宋板《列女传》,载‘建安余氏靖安刻于勤有堂’。乃南北朝余祖焕始居闽中,十四世徙建安书林,习其业。二十五世余文兴,以旧有勤有堂之名,号‘勤有居士’。盖建安自唐为书肆所萃,余氏世业之,仁仲最著,岳珂所称建安余氏本也。”又“《礼记》,每卷有‘余氏刊于万卷堂’,或‘余仁仲刊于家塾’。” 《续东华录》:“乾隆四十年正月丙寅谕军机大臣等:‘近日阅米芾墨迹,其纸幅有“勤有”二字印记,未能悉其来历。及阅内府所藏旧版《千家注杜诗》,向称为宋椠者,卷后有“皇庆壬子余氏刊于勤有堂”数字。皇庆为元仁宗年号,则其版是元非宋。继阅宋版《古列女传》,书末亦有“建安余氏靖安刊于勤有堂”字样。则宋时已有此堂。因考之宋岳珂相台家塾,论书板之精者,称建安余仁仲。虽未刊有堂名,可见闽中余板在南宋久已著名。但未知北宋时即行勤有名堂否?又他书所载明季余氏建板犹盛行,是其世业流传甚久。近日是否相沿,并其家刊书始自北宋何年,及勤有堂名所自。询之闽人之官于朝者,罕知其详。若在本处查考,尚非难事。著传谕钟音,于建宁府所属访查余氏子孙,见在是否尚习刊书之业,并建安余氏自宋以来刊印书板源流,及勤有堂昉于何代何年,今尚存否。或遗迹已无可考,仅存其名,并其家在宋时曾否造纸,有无印记之处。或考之志乘,或徵之传闻,逐一查明,遇便覆奏。此系考订文墨旧闻,无关政治。钟音宜选派诚妥之员,善为询访,不得稍涉张皇,尤不得令胥役等借端滋扰。将此随该督奏折之便,谕令知之。’寻据奏,余氏后人余廷勷等呈出族谱,载其先世自北宋建阳县之书林,即以刊书为业。彼时外省板少,余氏独于他处购选纸料。印记勤有二字,纸板俱佳,是以建安书籍盛行。至勤有堂名相沿已久。宋理宗时有余文兴,号勤有居士,亦系袭旧有堂名为号。今余姓见行绍庆堂书集,据称即勤有堂故址,其年已不可考。”昌炽案:《四库》著录林之奇《尚书详解》、黄伦《尚书精义》,亦皆建安余氏刊。其它见于各家书目者,不知凡几。翠岩精舍所刊本有《玉篇》、《元文类》、《陆宣公奏议注》。 校勘记:翠岩精舍,乃元延祐间福建建阳人刘君佐的书坊,世代刻书,延至明万历年间,计二百七十多年。 四○五、陈起宗之 陈思 陈世隆彦高【叶昌炽】 临安鬻书陈道人,芸香累叶续芸频。 其他鞔鼓桥南宅,亦与江钿共姓陈。 《瀛奎律髓》:“陈起睦亲坊开书肆,自称陈道人,字宗之。能诗,凡江湖诗人,皆与之善。尝刊《江湖集》以售。宗之诗有云:‘秋雨梧桐皇子府,春风杨柳相公桥。’哀济邸而诮弥远也。或嫁其语于敖器之,言者论列,劈《江湖集》版,宗之坐流配。” 戴表元《题孙过庭书谱后》:“杭州陈道人家印书,书之疑处,率以己意改令谐顺,殆是书之一厄也。” 陈伯玉《宝刻丛编序》:“都人陈思,卖书于都市。士之好古博雅、搜遗猎忘以足其所藏,与夫故家之沦坠不振、出其所藏求售者,往往交于其肆,且售且卖。久之所闻滋多,望之辄能别其真赝。” 《梦兰琐笔》:“陈思汇刻《群贤小集》,自洪迈以下六十四家,流传甚罕。鲍以文诗云:‘大街棚北睦亲坊,历历刊行字一行。喜与太丘同里閈,芸编重拟续芸香。’注云:‘陈解元诗名《芸香稿》,子名续芸。’” 《楹书隅录》:“钱心壶先生跋所藏《棠湖诗稿》云:‘卷末称“临安府棚北大街陈氏印行”才,即书坊陈起解元也。曹斯栋《稗贩》以南宋名贤遗集刊于临安府棚北大街者为陈思,而谓陈起自居睦亲坊。然予所见名贤诸集,亦有称“棚北大街睦亲坊陈解元书籍铺印行”者,是不为二地。且起之字芸居,思之字续芸,又疑思为起之后人也。’予案:《群贤小集》,石门顾君修己据宋本校刊,亦疑思为起之子。思又著有《宝刻丛编》,尤为渊博。盖南宋时临安书肆有力者,往往喜文章、好撰述,而江钿、陈氏其最著者也。” 钱大昕《艺圃搜奇跋》:“元末,钱塘陈世隆彦高、天台徐一夔大章,避兵槜李,相善。彦高箧中携秘书数十种,检有副本,悉以赠大章,大章汇而编之,世无刊本。” 《皕宋楼藏书志》:“《宋诗拾遗》二十三卷,旧钞本,元钱塘陈世隆彦高撰辑。案世隆书贾陈思之从孙。” 《天禄琳琅》:“《容斋随笔》,目录后记‘临安府鞔鼓桥南河西岸陈宅书籍铺印’。考《杭州府志》:‘鞔鼓桥在城内西北隅,当时临安书肆,陈氏多著名。’”昌炽案:陈思所撰,尚有《书苑菁华》十二卷,《海棠谱》二卷,今皆存。 四○六、尹家书籍铺 平水书籍王文郁【叶昌炽】 三辅黄图五色描,别风枍诣望嶕峣。 尹家铺子临安市,平水书林正大朝。 《志雅堂杂钞》:“先子向寓杭,收异书。太庙前尹氏尝以采画《三辅黄图》一部求售,每一宫殿,各绘画成图,甚精妙,为衢人柴氏所得。” 《读书敏求记》:“《茅亭客话》十卷,元佑癸酉西平清真子石京募工镂板,此则尹家书籍铺刊行本也。”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续幽怪录》四卷,临安府太庙前尹家书籍铺刊行本也。《茅亭客话》遵王记之,而此书绝未有著于录者,可云奇秘矣。” 许古《新刊韵略序》:“平水书籍王文郁,见《礼部韵》严且简,私韵又无善本,精加校雠,少添注语。仆尝披览,贤于旧本远矣。” 钱大昕《跋平水新刊韵略》:“黄荛圃孝廉得《平水新刊韵略》元椠本,前载正大六年河间许古道真序,卷末有墨图记二行,其文云:‘大德丙午重刊新本,平水中和轩王宅印。’或即文郁之后。”昌炽案:道真序后署:“书于嵩郡隐者之中和轩”,则王宅即为文郁之后无可疑者。自正大六年巳丑至大德丙午,已七十余年,书林世业,亦北方之余氏矣。 四○七、童珮子鸣【叶昌炽】 高士南州以礼罗,前苌后珮接云萝。 龙丘一叶藏书舫,卧听烟波渔父歌。 王世贞《童子鸣传》:“童子鸣名珮,世为龙游人。父曰彦清。子鸣少依父游,诗有清韵,尤善考证诸书画名迹、古碑彝敦之属。兄珊举于邑,为诸生。子鸣归,必就兄书舍买升酒相劳苦。高淳韩邦宪出守衢,行部过其家龙丘山坞中,索所辑唐故邑令杨炯、邑人徐安贞集,锓梓行之,遂下教邑纲记:‘南州杜门,文举首骖;北海为政,康成标里。’龙丘逸民之薮,前苌后珮,千载两贤。苌犹托迹功曹,一试綦组,而童君比志云萝,声迹俱挫,可谓皭然不滓,瞻之在前矣。其树楔左间,以风在野。子鸣卒年仅五十四,有藏书万卷,皆其手所雠校。” 《少室山房笔丛》:“龙丘童子鸣家藏书二万五千卷,余尝得其目,颇多秘帙。” 《列朝诗传》:“童书贾珮,字子鸣,一字少瑜。从其父以鬻书为业,往来吴越间,买一舫不能直项,帆樯下皆贮书,读之穷日夜不休。” 王渔洋《跋童子鸣集》:“余观南宋陈思撰《宝刻丛编》,叹书贾中乃有嗜古雅尚如斯人者。龙游童子鸣,亦以贾书有诗名。其集吴郡黄河水所定,凡六卷。” 四○八、老韦【叶昌炽】 翁年七十瘦如柴,日走公卿一刺怀。 袖有奇书休问讯,老韦高价本难谐。 李文藻《琉璃厂书肆记》:“瑞锦堂即老韦之旧肆,本名鉴古堂,八年前韦氏书甚多。”又云:“延庆堂刘氏在路北,其肆贾即老韦,前开鉴古堂,近来不能购书于江南矣。韦颇晓事,而好持高价。查编修莹、李检讨铎日游其中。数年前,予房师纪晓岚先生买其书,亦费数千金。书肆中之晓事者,惟五柳之陶、文粹之谢及韦也。韦,湖州人,陶、谢皆苏州人。”又云:“周书昌尝见吴才老《韵补》,为他人买去,怏怏不快。老韦云:‘邵子湘《韵略》已尽采之。’书昌取视之,果然。又尝劝书昌读魏鹤山《古今考》,以为宋人深于经学,无过鹤山,惜其罕行于世,书昌亦心折其言。韦年七十馀矣,面瘦如柴,竟日奔走朝绅之门。朝绅好书者,韦一见谂其好何等书,或经济、或辞章、或掌故,能各投所好,得重值,而少减辄不售,人亦多恨之。” 四○九、陶正祥庭学 子珠琳蕴辉【叶昌炽】 儥画者王儥陶顾,市印者吴市砚詹。 同与陶翁居近市,不言龙断学鸡廉。 孙星衍《清故封修职郎两浙盐课大使陶君墓志铭》:“君名正祥,字庭学,号瑞安,少贫,以卖书为业,闻见日广,能知何书为宋元佳本,有谁氏刊本,板贮何所,谁氏本善且备,谁氏本删除本文若注,或舛误不可从。都中巨公宿学,欲购异书者,皆诣君,车辙满户外。会开《四库全书》馆,安徽提学朱君筠言于当道,属以搜访秘书,能称事。子珠琳,由内廷三馆供事叙用,得两浙清声盐课大使,貤赠君如其官。君在官署逾年,教子引退曰:‘汝多疾而素餐,不如归卖书也!’君既家吴门,侨寓都下,贤士大夫往来辐辏,广求故家书籍秘本历数十年。尝慕陈思之为《宝刻丛编》也,语余云:‘恨不为一书,记所过目宋、元、明刊刻经传、诸子各本卷帙,文字异同优劣,补书目家未备,惜今晚矣!’与人贸易书,不沾沾计利,所得书若值百金者,自以十金得之,止售十余金,自得之若干金者,售亦取余。其存之久者,则多取余,曰:‘吾求赢余以糊口耳!人之欲利,谁不如我!我专利而物滞不行,犹为失利也。’当是时,都门售书画有王某,售旧瓷什器有顾某,意见悉如君,皆盛行于时。老子言欲取必与,左丘明言以欲从人,其道然也。君以嘉庆二年八月二月卒于都门,春秋六十有六。子珠琳,以予侨居金陵,寄《至元金陵志》为润笔,作君墓碣。予念世之称事者少,虽书贾,无复如君之知书也。为文,且铭曰:不知书,何足数。斗筲人,媿书贾。教子归来似其祖。不求甚解能嗜古。我铭其墓不为諛,兼金可却书可取。” 钱仪吉《跋董用晦楹帖》:“董君,元镜名,用晦字,农阳老人其自号,汉军人。乾隆末,为户部员外郎,年几七十矣。貌黑瘠,目近视,而笃嗜书,终岁寻诵,累置数百册几榻间,卷悉暗敝。同时方茶山、孙渊如两先生与用晦游。有市书者陶、市印吴、市砚詹,虽贾,皆长者,皆七八十岁,渊翁为之作《三老传》者也。用晦往往在此三人舍中,谈笑阅视,日暮忘返。” 李文藻《琉璃厂书肆记》:“五柳居陶氏在路北,近来始开,而旧书甚多。与文粹堂皆每年购书于苏州,载船而来。五柳五璜川吴氏藏书,即吴企晋舍人家物也。”昌炽案:珠琳字蕴辉,黄荛翁称其熟读《读书敏求记》。为荛翁购宋本《王右丞集》,即所谓“山中一半雨本”,元刻《许丁卯集》,即所谓“较宋板多诗几大半本。”荛翁得书,多与商榷。 四一○、钱听默【叶昌炽】 不须刮目用金鎞,根脚题签望不迷。 此调书林今绝响,空烦重访白公堤。 严元照《书春秋经传集解宋刻残本后》:“宋刻《左传》四卷,萃古斋主人钱景开所贻。景开名时霁,湖之书估也,寓于苏州。能诗,善鉴别宋元板刻并法帖书画。以此书贻我,畀以钱不受,亦称有雅尚者。”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白堤钱听默开萃古斋,素称识古,所见书多异本。”又《续录》:“白堤钱听默,书友中巨擘也。其遗闻逸事,有关于书籍者所得最多。尝谓余曰:‘绛云未火之先,有白发老人,自称放翁,示梦于汲古毛氏,谓:“我有集在绛云楼,曷假之?”既寤,异其梦,遂向假归,越日火发,《放翁集》得免于厄。’”又:“向闻钱听默言,书籍有明刻而可与宋元板埒者,惟明初黑口板为然,故藏书家多珍之。” 顾千里《题清河书画舫》:“常熟钱遵王、毛子晋父子、席玉照、陆敕先、冯定远、曹彬侯各家书散出,予见之最早最多。乾隆年间,滋兰堂主人朱文游三丈、白堤老书贾钱听默,能视装订签题根脚上字,便晓属某家某人之物。”又《笠泽丛书跋》:“二十年前,老书估钱听默尝告余曰:‘闻吴宫词“大姑苏兮小长洲”,善本“大”作“火”,“小”作“沼”。’” 《天禄琳琅》:“《盘洲集》,毛钞本有‘白堤钱听默经眼’一印。” 四一一、侯驼子 陈驼子【叶昌炽】 痀偻登场语媕娿,好钱笑骂尽由他。 阕文借乘吾犹见,江北并南两疥驼。 《异说披昌》:“鸡林之纸,充溢于市,估人长袖善舞者,皆以贩舶书为业,问以古籍,瞠然不知所对。余幼时识侯念椿,短二偻,貌寝行贱,日登垄断以售黎丘之技,然颇晓事。多识簿录,旧钞、旧刻,何年何人收藏,何省何地装订,写椠先后,题跋真伪,一见纸墨,辄能言之不爽。老友刘泖生丈蒿隐前辈,皆与往还,搜遗猎忘,四方收藏家至吴门访古者,亦无不造世经堂焉。扬州陈姓估,亦弓背,佚其名,与侯年相若。识古差不逮侯,但里下河地未经赭冠焚荡,故爱出所藏求售者较多,其见闻亦稍广。自癸酉至丙子,余三度至白门省试,辄节舟车之费,以游其肆。其人喜奔走豪贵之门,视寒士如土苴,虽有秘册,不能见也。当时好事者称书估,至谓大江南北有两驼子。宣统纪元,重编是集,闵古学之就湮,怅解人之难索。援《圬者王承福》、《种树郭橐驼》之例,二人合撰一传,以继钱听默之后。昔见今亡,未可以人废也。缘裻述。” 四一二、傅穉汉孺 周慈【叶昌炽】 难得临池笔一枝,东津可比宋漕司。 从来精椠先精写,此体无如信本宜。 《癸辛杂识》:“施宿字武子,湖州長興人。父元之,乾道間為左司諫。宿晚為淮東倉曹,時有故舊在言路,因書遺以番蒲陶。有憾其不己致者,劾之,無以蔽罪。宿嘗以其父所注坡詩,刻之倉司,有所識。傅穉字漢孺,湖州人。窮乏相投,善歐書,遂俾書之鋟板,以賙其歸。因摭此事,坐以贓私。” 日本岛田翰《古文旧书考》:“《论衡》二十五卷,东津草堂本,嘉靖中袁褧所刻,卷末题曰‘周慈写’。案嘉靖袁褧刻十一行《六家文选》,世所称以为精绝,亦有‘周慈写’三字,宜乎是书笔画遒劲,可以接武于《文选》。”又《尚书正义》一则云:“明有记书手镌工于缝心者,如正德六年刻十行本《孝经正义》云‘书手陈景渊誊,刊字江操’是也。”又《元明清韩刊本考》:“宋本之所以精者,以书必倩名人,刻必用巧手也。”又:“赵孟頫书结构精严,丰神萧洒,而书胥学之不达,侧笔取妍,徒求似其面目。元本之陋,又多出于吴兴之书盛行,书胥辈学不至也。”昌炽案:古人刻书,必先妙选书手,精写上板,故其书首尾如一,毫发不苟。《宋史》:“赵安仁补梓州榷盐院判官,以善楷书,奏留国子监刻《五经正义》。”孟蜀毋氏家刻,皆其门生孙逢吉辈所写,不出于俗工也。大抵宋初精本,欧、禇、颜、柳,无不具体,而惟信本为最宜。尝见北宋刻《广韵》及相台本五经,刚健流丽,各擅其妙,视《开成十三经》,但石本,木本之不同耳。其书之精妙,无以异也。国初尚有此风,林鹿原为渔洋书《精华录》,又写竹垞《曝书亭集》,汪遁翁《尧峰文钞》。 校勘记:《曝书亭集》非林鹿原所书。据郭麟《爨余集论书绝句》第三首注:“《曝书亭》、《精华录》两集,张、林所书也。”叶昌炽误记也。 四一三、许翰屏【叶昌炽】 夹板何如胡蝶装,黄衪更画道家妆。 若将画法评书法,平视云间改七芗。 《前尘梦影录》:“嘉庆中,胡果泉方伯刻《文选》,校书者为彭甘亭、顾千里,影宋写样者为许翰屏,极一时之选。翰屏以书法擅名当时,刻书之家,均延其写样。如士礼居黄氏、享帚楼秦氏、平津馆孙氏、艺芸书舍汪氏,以及张古余、吴山尊诸君,所刻影宋本,皆为翰屏手书。一技足以名世,洵然。”又云:“享帚楼刻吕衡州、李翱等集,顾涧翁更觅得足本沈亚之等集七家,皆用昌皮纸,浼翰屏精写,不加装钉,但用夹板平铺,以便付梓。余访涧翁文孙河之孝廉,曾一见之。”又云:“《鱼玄机集》,宋椠之最精者,黄荛翁得之,装潢为胡蝶氏。后为一达官某傅许翰屏影模上板,改七芗补绘玄机小像于卷首。”昌炽案:胡刻仿淳熙本《文选》,但有“江宁刘文奎文模镌字”,而不题翰屏名。吴山尊刻晏、韩二子与石研斋所刻书。亦无写官也。余为蒋香生太守刻《铁花馆丛书》,仿宋精写,皆金缉甫茂才笔,摹率更体。秀劲亦不减翰屏,缉翁雅不愿署姓氏。然无好写,即有良工,又安从得佳椠!自宋以后,录三人焉,才难不其然乎! 四一四、胡贸 虞山孙二 钱半岩【叶昌炽】 (装订一首) 蚕丝牛毛善离合,得钱即买酒盈缸。 书根双腕能齐下,嘉话真堪继湧幢。 《湧幢小品荆川先生胡贸棺记》:“书佣胡贸,龙游人,父兄故书贾。贸少乏资,不能贾,而以善锥书往来诸书肆及士人家。余不自揆,尝取《左氏》、历代诸史及诸大家文字稍删次之,以从简约,既披阅点窜竟,则以付贸使裁焉。始或篇而离之,或句而离之,甚者或字而离之。其既也,篇而联之,句而联之,又字而联之。或联而后离,离而后联,错综经纬,要于各归其类而止。盖其事甚淆且碎,非特他书佣往往束手,虽士人细心读书者,亦多不能为此。贸于文义不甚解晓,而独能为此,盖其天窍使然。余之于书,不能及古人牛毛茧丝之万一,而贸所为,则蚕丝年毛之事也。贸平生无他嗜,而独好酒,佣书所得钱,皆尽于酒。所佣书家不问佣钱,必问酒能厌否。贸无妻与子,佣书数十年,居身无一垅之瓦,一醉之外,皆不复知也。贸无一钱之蓄,死而有棺无棺不可知,念其为我从事久也,以一棺畀之,而书此以为之券云。” 《藏书纪要》:“虞山孙姓行二者,写书根最精,一手持书,一手写小楷极工,今罕有能者。” 《士礼居藏书题跋记续录》:“《近事会元》五卷,装池出良工钱半岩手,近日已作古人,惜哉!其子虽亦世其业。而其装池却未之见,不知能传父之手段否,甲戌闰春复翁偶记。” 四一五、王廷珸越石 黄正宾黄石【叶昌炽】 铸鼎然犀如此獠,光天罔两出招摇。 黎丘苗裔今犹是,岂但人妖物亦妖。 《韵石斋笔谈》:“定窑鼎,宋器之最精者,成、弘间藏于吾邑河庄孙氏曲水山庄,嘉靖间为京口靳尚宝伯龄所得,毘陵唐太常凝菴,负博雅名,从靳购之,遂归于唐。万历末年,淮安杜九如纳千金携鼎以去。九如殁,传子生之。有王廷珸者,字越石,惯居奇货以博刀锥。瞰杜生游平康,以八百金供缠头费,逆料其无以偿,且示意不欲酬金,而欲得炉也,炉竟归之。诡称其值万金,求售于徐六岳,徐恶其谲,拒不纳,乃质于人。十余年间,旋质旋赎,纷如举棋。又求其族属之相肖者,方圆数种,并置箧中,多方垄断。泰兴季因是企慕唐炉,廷珸以一方者诳之,售直五百金。毗陵赵再思旧游于唐,稔知此鼎,偶遇季,季问:‘唐家定窑方鼎,君曾见否?’赵大笑曰:‘此獠欺我,南科屈静源,吾中州所取士。今致书静源道其事,当为我处之。’屈君属有司追理,廷珸抱头鼠窜,挽人讲解,仅免狴犴焉,而黄石之事起。黄石名正宾,以赀郎建言廷杖。凭藉声气,游于缙绅,颇蓄鼎彝书画,与廷珸同籍徽州,称中表。有倪云林山水一幅,估价百廿金,托廷珸转售,仍暗记花押于隐处。廷珸心艳倪画,属高手临模,待正宾取时,即以摹本还之,殊不知有默记了。正宾遣苍头王佛元取画,装池宛然,惟失花押。佛元黠人也,谬云:‘主人不惟遣来取画,兼欲观定炉且议价耳。’廷珸方授炉,而正宾亦至,谓廷珸曰:‘奈何作狡狯伎俩!’廷珸博颡发誓。正宾诘之曰:‘有私记,今安在?’正诮让间,佛元从旁执鼎,兼以左右指抠鼎耳,示无还理。廷珸夺之,鼎坠地如裂瓦。廷珸恨绝,头撞正宾伤肋。时正宾被逐于南都,方郁郁不乐,又遭廷珸之侮,越夕奄逝。廷珸宵遁,潜踪于杭。时潞藩寓杭。遣承奉俞启云咨访,廷珸出赝鼎夸耀,把臂甚欢。引谒潞藩,酬以二千金,承奉私得四百金,以千六百金畀廷珸。潞藩乏主藏吏,命一厨役司其管钥,其人颇椎卤。居无何,王欲观鼎,厨役启匣取鼎,戛然有声,忽折一足,厨役惧,投水死。大兵入杭,潞藩赴北,承奉沈废鼎于钱塘江中。” 许宗彦《题韵石斋笔谈》:“鉴赏本韵事,末流乃取闹。巧偷与豪夺,利必锱铢较。兹编纪鼎事,朗若然犀照。一生无长物,方知孝伯妙。” 《珊瑚网》:“马待诏《鹤荒山水图》,崇祯丁丑王越石持来,余以仇英《南极呈祥图》、宋板《国策》一部易之。”又《苏文忠书唐方干诗》:“天启癸亥获观,王越石物。”昌炽案:李逊之《三朝野记》:“汪文言者,歙人也,因黄正宾以交于诸君子。”注云:“正宾故中书,万历中,以密揭事疏论申吴门之阻册立,廷杖下狱。”又《天禄琳琅》:“钱谦益以千二百金得两《汉书》于黄尚宝,卷中有‘黄正宾印’,即其人也。” 右年代名号无考者,旧有四家。除涉园张氏即张螺浮给谏,移列卷四王文简之后,尚余三家,释道两家,换书一首,访书一首,赠书一首,鬻书二首,活字板一首,书估八首,写书二首,装订一首,骨董一首,别为附录,以资谈助。与续增诗九首合为一卷,次于末。内苏叔敬一首,旧在第二卷,今移书估末一首。写官两首,旧无今补。鞠裳校毕自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