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先生文集  (明)归有光 着   ●目录   小引   卷之一  经术   卷之二  议   卷之三  书一   卷之四  书二   卷之五  制诰(奏疏附)   卷之六  策问   卷之七  志   卷之八  序一   卷之九  序二   卷之十  序三   卷之十一  序四   卷之十二  序五   卷之十三  序六   卷之十四  记一   卷之十五  记二   卷之十六  记三   卷之十七  杂着一   卷之十八  杂着二   卷之十九  杂着三   卷之二十  行状   卷之二十一  墓志铭一   卷之二十二  墓志铭二   卷之二十三  墓表   卷之二十四  碑碣   卷之二十五  铭 颂 赞   卷之二十六  传一   卷之二十七  传二   卷之二十八  说   卷之二十九  祭文(哀辞诔附)   卷之三十  题跋   卷之三十一  寿序   卷之三十二  诗   附录   ●归先生文集小引   吾师震川先生天挺人豪夙负奇质于群经诸史靡不淹贯而为文逼追班马家法海内学者咸向慕之顾吾师卒于官而家弗给其文不能行于世书林翁贾请梓而传之梓垂成谋所以寇诸首者诗乃往海虞求于 相国老师养翁严公公跃然以喜曰而师真文章家也往岁乙丑而师登第余谓宜列史馆惜当事者格于限年之议遂补外职后虽向用而未展其?余负怏怏久矣今其文章可为不朽序之固吾责也梓既成诗往请如初会老师有如夫人之丧未克以为而许之复如初且曰吾与而师意气相感有不容不为者兹以向慕者众索者争趋焉贾人亦亟欲其行也遂出以与四方之士共焉诗故僣为之引若吾师号充养之邃发越之■〈宀尤〉深入乎文字之妙者相国老师能鉴之固将着于序以彰其羙而永其传也余殆无敢喙矣   万历三年十月既望门生周诗拜书   ●归先生文集卷之一   西塘董采评点凤林□灿录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经术   ◆经术   洪范传   大衍解   天子诸侯无冠礼论   公子有宗道论   尚书叙录   孝经叙录   经序录序(代)   易图论上   易图论下   易图论后   ○洪范传   洪范之书起于禹而箕子传之圣人神明斯道垂世之大法此必天佑于冥冥之中而有以启其衷者故箕子以为传之禹而禹得之天汉儒说经多用纬候之书遂以为天实有以畀禹故以洛书为九畴者孔安国之说以初一至六极六十五字为洛书者二刘之说以戴九履一为洛书者关朗之说明朗之说儒者用之箕子所言锡禹洪范九畴何尝言其出于洛书禹所第不过言天人之大法有此九章从一而数之至于九特其条目之数五行何取于一而福极何取于九也就如儒者说洛书之数纵横变化其理甚妙禹顾不用而姑取一至九之名其亦必不然矣夫易之道甚明而儒者以河图乱之洪范之义甚明而儒者以洛书乱之其始起于纬书而晚出于养生之家非圣人语常而不语怖之旨也港范之书以天道治人圣人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不过行所无事少有私智于其间即鲧之汨陈其五行也读洪范者当知天人浑合一理吾之所为即天之道天之变化昭彰皆吾之所为宇宙之间充满辟塞莫非是气而后知儒者位天地育万物之功初不在吾性之外天阴隲下民天锡禹洪范九畴与五纪之天稽疑之天庶征之天五福六极之天其天一也九畴并陈若无统纪而义实联络通贯皇极居中而以前四畴会为皇极后四畴皆皇极之所出五行天道之常敬之于五事所以修巳厚之于八政所以治人叶之于五纪所以钦天皇极之道尽之于是而后以五事施八政而时用其鼓舞之权则谓之三德谋及乃心卿士庶人而命龟诹筮则谓之稽疑察肃乂哲谋圣之应则谓之庶征以皇极敛福则有福而无极前四畴责之于巳治天下之根本要会后四畴取之于外治天下之枝叶绪余箕子于皇极而言五福于庶征而言五事此其可见之端也敬农协建艾明念向威各以一字该一畴之义下文不过叙其目而演之要无出此九字之中矣敬者一心之主宰敬则五事之则见而为肃为乂为哲为谋为圣不敬则五事之则失而为狂为僣为舒为急为蒙敬之用非在外也得其恭从明聪睿之则而巳八政者所以厚民也为之饮食为之货贿为之祭报为之居室为之交好所以厚之也至于斩伐咸刘陈于原野肆之朝市亦所以厚之也期于胥匡以生而巳矣人主不达乎厚用之意则建官立政漫无可据此官方之所以错乱也五纪者以岁之数协月之数以月之数协日之数以日月之数协星辰之数以岁月日星辰之数协历之数治历明时随时占候期于协而巳矣建用皇极者天于兆庶之中独命皇以治之则皇之一身固斯世之取则既为斯世之所取则不可无道以观丕之而所谓道者又皆斯世之所同然特彼拘于气禀狃于习尚遂不知所以自立而皇亦不必屑屑焉求治于天下而惟自尽其所同然者以立于此而风动之则天下靡然知所向方矣建者立于此而则于彼之谓也乂用三德者正直刚柔弛张变化当正直而正直当刚而刚当柔而柔视物之所宜而无取必于其间此乂用之道也稽疑者有所疑而不明故稽以明之事之明者无待于稽事之疑者圣人亦不能不取决于神汝则有大疑而卿士庶民群言并兴将谁适从此卜筮之建圣人所以斋戒以神明其德者也人之于天其精气相感捷若影响况人主为天地之心一念之善喜见于天而和气应之一念之恶谪见于天而沴气应之故欲观己之善恶当观夭之所以为应者以验之雨晹燠寒风之时则知其为肃乂哲谋圣之应雨晹燠寒风之恒则知其为狂僣舒急蒙之应验之为言如孝子事亲日候其颜色以为忧喜此人主事夭之诚也向用五福向之而惟恐民之不得乎寿富康宁攸好德考终命之福威用六极畏之而惟恐民之或罹于凶短折疾忧贫恶弱之极世之人主知弃极取福矣孰能向而威之尧舜在上比屋可封民无凶荒夭札者此向威之实也润下炎上曲直从革稼穑圣人察五行之性如此醎苦酸辛甘圣人察五行之变化而无所不在如此圣人之治天下不过因其下而为之下因其上而为之上因其从革曲直为之从革曲直因其稼穑而为之稼穑是以天不失时地不失利物不失性以五事则敬以五纪则叶以皇极则建以三德则乂明于稽疑则有吉而无凶验于庶征则得雨晹燠寒风之时向于五福则有寿富康宁攸好德考终命之应八畴言用而五行不言用直言其为五行者如此而圣人之用可见矣禹贡一篇不过水曰润下之一语如此而箕子以为彝伦之攸叙者此也人在天地之间有此身即有貌言视听思之五事貌之体本恭而可以作肃言之体本从而可以作乂视之体本明而可以作哲听之体本聪而可以作谋思之体本睿而可以作圣故五事之言恭从明聪睿者犹水之言润下也此所谓有物必有则形色天性也能敬用此五事则聪明睿知由此而出笃恭而天下不矣所谓皇极虽兼聪八畴而其纲又在乎五事之一畴也八政唐虞则属之九官禹则有六府三事周家则谓之六典即此八政离合不同治内之政六而司寇最后治外之政二而师居末盖食之居之教之如是而后丽于刑则刑之可以无憾邦交之礼不失抚字之恩常洽如是而不顺则侵伐不为黩此顺施之序五纪虽五总之实历数之一纪此亦王者之政不序于八政之中所以尊天盖人主继天以子兆民俯察民情而为之政仰观天运而为之纪以此与八政相对故不列于八政之中尧命四子舜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虞夏之间羲和之职最重故胤征以俶扰天纪誓师周官归之保章氏后世益轻太史公以为近乎卜祝之间也皇极一畴言锡福何也富寿安逸人主所欲致之于民而不能得之于天惟其使民作善而期于回天地之气此其锡福之微者也福者天下之所共欲顾昏迷于行不知所则效颠倒悖谬以自取戾人君建极以示之使知所则效而为善以日图致福之道是乃聚敛众福以敷锡于民也庶民得于观感之间皆于汝之极保守不敢失坠以应汝而锡汝保极矣凡天下之无有滛朋比德者皆皇之化也夫皇之化斯民惟是立之则以丕之使之顺治于不识不知之中而无假于声色之末此皇建其极之本旨然而鼓舞振作长育成就之功亦时行于其间于以扶掖引诱以发其攸好德之心于其有为有猷有守者则爱念之而不忘不协于极而不罹于咎者亦受之而康而色而不拒所以发其攸好德之心民曰予攸好德则锡之福而知归于极矣虐茕独而畏高明政之不平而人心之所由以不服皆起于此皇极之君必无虐茕独而畏高明又于其有能者与之以官使羞其行展其材猷以昌吾之国又能厚其禄使之好于而家亦所以发其攸好德之心盖人而无攸好德之心则虽欲锡之福而彼不受徒为汝之咎矣攸好德者人之良心动而归极之时也人主作成一世之人在于发其攸好德之心而巳攸好德之福锡而五福皆锡也曰皇建其有极敛时五福明以建极为锡福之本曰予攸好德明以攸好德为五福之纲遵道遵路即可以见荡荡平平之体言皇极之化大晋于世利用出入莫非是道之昭著也皇极之道其所以致民之化如此是皆天之理天之训而人主无丝毫智力于其间知所谓荡荡平平正直者则知所谓帝之训矣凡厥庶民是训是行天子之光如日月之照被日近日亲而日尊也近天子之光万物熙熙之景象也归极之民盖如此平康之世以正直治之强梗之世以刚治之和柔之世以和柔治之随世而为轻重易之所以有小过大过也然一代之习尚多从人主性之所近高明者多于用刚沉潜者多于用柔此治体之所以不纯故在矫而克之强弗友夑友称其物之所感此刚克柔克也高明沉潜制其性之所偏亦刚克柔克也威福玉食之柄不移于下则正直刚柔之权在于上矣古者尊天而重神不敢自信而待于卜筮以取决而至诚无私之德常与神明通是以鬼神应之各极其理之所至而无毫发之爽故卜筮必可信而禹以为治天下之一畴择建立卜筮人而命之卜筮盖其重也如此卜之体色墨折有雨霁蒙圛克之五兆占之变化往来有贞悔之二体于其差忒不齐之中而衍之以观其从违金縢卜三龟大诰朕卜并吉士丧礼卜葬卜者三人古者卜筮皆用三人盖吾之所甚严而信之者仅取衷于一人时或不能与神明会故详以求之龟从筮从盖卜筮兼举如龟筮协从大事先筮而后卜晋侯得阪泉之兆赵鞅遇水适火又筮之是也又有独用之者卜稽如予梦协朕卜卜河朔黎水予得吉卜卜筮不相袭是也龟筮共违于人虽于卿士庶民有不恤夫既谓之大疑则固有人所不及知而天知之者蓍龟之理微矣雨晹燠寒风者天地惨舒之气而系于人主视听言貌之间盖天人相感之机有不可诬者故箕子以意类明之五者来倍各以其叙所谓时也极备极无所谓恒也雨晹燠寒风之时不同其为休之征同也故以五事之修类属之以为其当如是而巳矣求其所以肃之必为雨乂之必为晹哲之必为燠谋之必为寒圣之必为风者不可得也雨晹燠寒风之恒不同其为咎之征同也故以五事之不修类属之以为其当如是而巳矣求其所以狂之必为雨僣之必为晹舒之必为燠急之必为寒蒙之必为风者亦不可得也汉儒不原箕子之意规规然务离而析之所以流为灾异之学庶征以天道人事相推较故又借岁月日星为王与卿士师尹庶民之喻盖旁衍及之非本畴之正傅岁以统月月以统日岁与日月运行不息而成生物之功王以统卿士卿士统师尹王与卿士师尹勤职不懈而致天下之治积日成月散月于日而月不见积月成岁散岁于月而岁不见君臣上下小大繁蕳之致见矣岁月日时无易者王卿士师尹不失其职此百谷之所以成乂之所以明俊民之所以章家之所以平康而为治之征也日月岁时既易者王卿士师尹失其职此百谷之所以不成乂之所以昏俊民之所以微家之所以不宁而为乱之征也治与乱存乎其职之失与不失而巳矣王卿士师尹以职言庶民之可言者情也如星有好风好雨有所好者庶民之情也庶民不能自致则固卿士师尹之责耳日月之行而有冬夏月之从星而有风雨上之举动系乎民之休戚者如此也月入箕则多风离毕则多雨宿轸则雨宿井则风雨以其气相感故谓星之有好风好雨也福极天之所命者而人主制其权教养之而可以使之寿厚之而可以使之富节其边而可以使之康宁教之而可以使之攸好德不伤之而可以使之考终命然有养之厚之节之教之不伤之所不能及者故必有潜移默夺于冥冥之中此所以为位育之极功而居九畴之终也   昔王荆公曾文定公皆有洪范传其论精美远出二刘二孔之上然予以为先儒之说亦时有不可废者因颇折衷之复为此传若皇极言予攸好德即五福之攸好德而所谓锡福者锡此而巳箕子丁宁反复之意最为深切古今注家未之及也不敢自谓有得箕子之心于千载之下然世之君子因文求义必于予言有取焉矣   ○大衍解   大衍者何也所以求卦也卦必衍之而后成也衍法因蓍而起蓍之半故为五十也其衍以四十八进退离合成阴阳老少之画与其初挂之一亦不尽五十故用四十九也衍之变自分二而定也其挂其揲其扐所以衍之也等之四十八而巳矣分而挂挂而揲揲而归奇乃所以不齐也归奇者何也四十九之策若得老阳之九除初挂必有十二之余若得少阴之八必有十六之余若得少阳之七必有二十之余若得老阴之六必有二十四之余其所余之数不揲而归之扐者此所谓治数之法举其要也九具于揲则三奇见于余六具于揲则三偶见于余七具于揲则二偶一奇见于余八具于揲则二奇一偶见于余不必反观其在揲之数而巳举其要此所以为营之终也其曰干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百四十有四二篇之策万有一千五百二十何也此揲之以四之数也挂扐虽举其要而七八九六之数仍以在揲之策为正挂扐十二无当于太阳之九而揲四之三十六则九也挂扐十六无当于少阴之八而揲四之三十二则八也挂扐二十无当于少阳之七而揲四之二十八则七也至于太阴之六虽其数相当而以前三者为比亦必揲数之二十四而为六也故七八九六者自揲之以四而取也阳道盈而主进太阳进之极而数最多极则退矣故为少阴之三十二阴道乏而主退太阴退之极而数最少极则进矣故为少阳之二十八若挂扐之策因过揲而见者也故阳本进而反见其退而数之少至于十二阴本退而反见其进而数之多至于二十四此历象逆行之术也故曰   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又曰当奇之日而归奇以象闰也闰也者时与日之余也   ○天子诸侯无冠礼论精确深醇精确是其识深醇则所资于养者远矣   仪礼有士冠礼无天子诸侯冠礼非逸也记曰无大夫冠礼而有其昏礼古者五十而后爵何大夫冠礼之有公侯之有冠礼夏之末造也天子之元子犹士也天下无生而贵者也继世以立诸侯象贤也明天子诸侯大夫之无冠礼也冠者将责为人子为人弟为人臣为人少之礼故冠必有主人孤子则父兄戒宿盖父兄以成人之礼责子弟也天子为元子之时以士礼冠所谓有父在明晰则礼然也设不幸君终世子未冠则冕而践阼斯为践阼之礼而巳矣巳奉宗统君临天下将又责之为人子为人弟为人臣为人少之礼乎家语称孔子荅孟懿子之问吾取焉曰古者王世子虽幼其即位则尊为人君人君治成人之事者何冠之有曰诸侯之冠异天子与曰君薨而世子主丧是亦冠也巳人君无所殊也诸侯之有冠礼也夏之末造也此孔子之遗言也益以祝雍颂公冠之篇焉则诬矣公冠曰公冠自为主迎宾揖升自阼立于席既醴降自阼飨之以三献之礼无介无乐皆玄端其酬币朱锦采四马其庆也天子儗焉曰自为主曰宾降阼嫌尊矣夫非为人子为人弟为人臣为人少之礼也且礼自上达而曰天子儗冠冠字疑焉字之误何也此非孔氏之言也周衰先王之礼不具传者既失其本但知其畧而欲求之破的之言宋儒亦俚俚坐此于详而不知礼之失在于畧而又患于求详之过公冠又曰公冠四加玄冕左传季武子曰君冠必以祼享之礼行之以金石之乐节之以先君之祧处之玉藻曰始冠缁布冠自诸侯下达冠而敝之可也玄冠组缨天子之冠也缁布冠缋绩诸侯之冠也一句收足盖务为天子诸侯士庶之别而不知先王制冠礼之义所以同之于士庶者也   ○公子有宗道论 【 不刋之解义兼注疏发明浅学如何措手】 明畅深醇不为一切驼骋自喜之习凡经术文当以此为法如此手笔欧曾集中亦属得意文字如蘓氏父子不能构也   大传曰有小宗而无大宗者有大宗而无小宗者有无宗亦莫之宗者公子是也公子有宗道公子之公为其士大夫之庶者宗其士大夫之嫡者公子之宗道也夫公子者别为祖者也何以为宗也曰公子非宗也一句冐得全不为宗而宗之道出焉耳公子之大宗者公也巳自别于正体无大宗矣虽其子为继别之宗犹继祢也迨五世当迁而后不迁之宗于是乎出未及五世犹小宗也所以谓之小宗而无大宗也公子虽无趁手转下大宗而不可谓之非大宗之祖虽为大宗之祖而未及乎继祢之子所以谓之有大宗而无小宗也公子一人焉而巳无大宗是有无宗也无小宗是亦莫之宗也故曰公子非宗也非宗故谓之别子别子故为之祖为之祖故公子之公为其士大夫之庶者宗其士大夫之嫡者而宗之道于是乎出先王之立宗大抵因别子之嫡庶而巳二世之庶宗其继祢者之嫡三世之庶宗其继祖者之嫡四世之庶宗其继曾祖者之嫡五世之庶宗其继高祖者之嫡而为小宗之道出矣六世之庶宗其继别者之嫡而为大宗之道出矣小宗四大宗一并而为五宗而其变至于无穷皆自于公子故曰不为宗而宗之道出焉也以上自释经旨以下驳郑郑氏曰公子不得宗君君命嫡昆弟为之宗使之宗之所宗者嫡此段甚为支离驳之极当则如大宗死为之齐衰九月其母则小君也为其妻齐衰三月无嫡而宗庶则如小宗死为之大功九月其母妻无服公子唯已而已则无所宗莫之宗是公子有此三事也郑以此为公子之宗道则非别子为祖之义矣夫宗有散有合族人不得以戚君于是乎散故号别子者以之别子为祖继别为宗继祢为小宗于是乎合故号为小宗者以之先王之道由祖而宗犹木之有本而为枝也得其祖则兄弟相宗而宗之法行不得其祖则兄弟不相宗而别子之义起今使公子自相宗夫公子不得祖先君矣宗于何生精确不磨且非先君之正体皆庶也轻一语收足力味俱全而郑又为嫡庶之说过矣别子者宗之始也不可以乱故先王正其始正其始者正其别也鲁之三桓郑之七穆古之遗制也化掉□不化中闲证据有体有法   ○尚书叙录虽亦从文字化缘起见然其议自不可易至行文烦简合度伸缩如意工文诸家莫与之京   某少读尚书即疑今文古文之说后见吴文正公叙录忻然以为有当于心揭曼石称其纲明目张如禹之治水信矣自是数访其书未得也己亥之岁读书于邓尉山中颇得深究书之文义益信吴公所著为不刋之典因念圣人之书转笔深远存者年代久远多为诸儒所乱其可赖以别其真伪惟其文辞格制之不同后之人虽悉力摸拟终无以得其万一之似学者由其辞可以达于圣人而不惑于异说今伏生书与孔壁所传其辞之不同固不待于别白而可知昔班固志艺文有尚书二十九篇古经十六卷古经汉世之伪书别于经不以相混盖当时儒者之慎重如此而唐之诸臣不能深考十猥以晚杂乱之书定为义疏而汉魏专门之学遂以废绝夫书之厄已至矣伏生掇拾于流亡之余以笃老之年廑廑垂如线之绪于其女子之口千万世之下因是可以稍见唐虞三代之遗而可不知所爱惜哉曲折尽意直入韩欧之室朱子盖有所不安而未及是正吴公寔有以成之而今列于学官者既有着令荐绅先生莫知广石渠白虎之异义学者蹈常习故漫不复有所寻省以数百年杂乱之书表章于一代大儒之手而世亦莫能以尊信之可叹也巳余未见吴公书乃依髣其意厘为今文如左而存其叙录于前以俟他日得公书参考焉   ○孝经叙录   孝经一篇十八章河间颜芝所藏芝子贞出之孝经古孔氏一篇二十二章孔氏壁中所藏鲁三老献之汉世传孝经有长孙氏江氏后氏翼氏四家而古文绝无师授至刘向校定并除卒以十八章为定魏晋以后王肃韦昭谢万徐整之徒注者无虑百家莫有言古文者盖古文并于十八章而孔氏之别出者废巳久矣隋刘炫始自离析增衍以合二十二章之数着稽疑一篇当时遂以为孔传复出而儒者固巳哗然谓炫自作炫又伪造连山鲁史等百卷则炫之书又可信哉故尝以古文孝经与古文尚书俱自孔氏而废兴隐见于汉隋之际其迹畧同而其可疑一也晋穆帝永和十一年及孝武大元元年再聚群臣共论经义荀昶撰进孝经诸说以郑氏为宗其后陆澄谓为非玄所注唐开元七年诏群臣集议史官刘子玄遂请行孔废郑夫子玄以为非郑之注可矣因欲以废经而用刘炫之古文岂不过哉当是时儒者尽非子玄天子卒自注定从十八章仍八分御札勒于石碑世谓之石台孝经宋咸平中诏邢昺杜镐等依以为讲义而司马温公指觧犹尊用古文其意诋今文为他国疏远之伪书盖见新罗日本之别序而近忘京兆之石台也元吴文正公始斥古文之伪因朱子刋误多所更定今予一从石本独其章名乃梁博士皇甫偘之所标非汉时之所传故悉去之予又着其说曰大哉孝之道非圣人莫之知也昔孔子尝不对或人之问禘矣其言明王之以孝治天下至于刑四海事天地言大而理约岂非极万殊一本之义意其所以告曾子者如此哉虽然其书非孔氏之旧也宋元大儒固卓然独见于千载之下以破诸儒之惑矣然其所去者是矣而所存者又未必纯乎孔氏之旧也则莫若俱存之自秦火之后诸儒区区掇拾而文艺之全者尠矣非孔子复生莫之能复也今世所存如孝经家语大小戴之记要以为有圣人之微言故莫若俱存之而待学者之自择也   ○经序录序(代)   予昔承乏汴藩因识 宗室西亭公修学好古有河间大雅之风尝得唐李鼎祚周易集传椠版行于世又为诸经序录凡为经之传注训诂者皆载其序之文使世之学者不得见其书而读其序固巳知其所以为书之意庶以广其见闻而不安于孤陋实嘉惠后学之盛心也昔孔子修述先王之经以教其门人传之世世不绝遭秦燔书汉儒存亡继绝不遗余力自此六艺稍稍备具太常之所总领凡四十博士而古文尚书毛诗谷梁左氏春秋虽不立学官犹推高第为讲郎给事近署而天子时会群儒都讲亲制临决所以网罗遗轶博存众家其意远矣沿至末流旋复放失则郑王之易自出费氏而贾逵马郑为古文尚书之学孔氏之传最后出三礼独存郑注春秋公谷浸微传诗者毛诗郑笺而巳唐贞观间始命诸儒粹章句为义疏定为一是于是前世儒者仅存之书皆不复传如李氏易解后人仅于此见古人传注之一二至啖助以巳意说春秋史氏极诋其穿凿盖唐人崇进士之科而经学几废故杨绾郑余庆郑覃之徒欲拯其弊而未能也宋儒始以其自得之见求圣人之心于千载之下然虽有书成而多所未尽赖后人因其端以推演之而淳佑之诏其书巳大行于世胜国遂用以取士 本朝因之而学校科举之格不免有唐世义疏之弊非汉人宏博之规学士大夫循常守故陷于孤陋而不自知也予自屏居山林得以徧读诸经窃以意之所见常以与今之传注异者至如理象之殊而图书大衍用九用六之论未能定也古今文之别而豫章晚出之书未能厘也三百篇之全而桑间濮上之滛音未能黜也褒贬实录之淆乱而氏族名字日月地名之未能明也郊丘混而五天帝昆仑神州之一而始祖之祭不及群庙也洪范以后金縢召洛二诰之疏脱非朱子之遗命也开庆师门之传非郑氏之奥义也绍兴进讲之书非三传之专学也则王栢金履祥吴澄黄泽赵汸卓越之见岂可以其异而废之乎欧阳子曰六经非一世之书其将与天地无终极而存也以无终极视千岁于其间顷刻耳则予之待于后者无穷也嗟夫士之欲待于无穷者其不拘牵于一世之说明矣道远不能与西亭公订正其疑义而序其畧如此云   ○易图论上   易图非伏羲之书也此邵子之学也昔者庖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盖以八卦尽天地万物之理宇宙之间洪纤巨细往来升降生死消息之故悉着之于象矣后之人苟以一说求之无所不通故虽阴阳小数纳甲飞伏坎离填补卜数只偶之类人人尽自以为易而要之皆可以易言也吾尝论之以为易不离乎象数而象数之变至于不可穷然而有正焉有变焉卦之所明白而较著者为正旁推而衍之者为变卦之所明白而较著者此圣者之作也执其无端以冐乎天下旁推而衍之是明者之述也由其一方以达于圣人伏羲之作止于八卦因重之如是而已矣初无一定之法亦无一定之书而刚柔之上下阴阳之变态极矣夏为连山商为归藏周为周易经别之卦其数皆同虽三代异名而伏羲之易即连山而在连山即归藏而在归藏即周易而在周易未尝别有所谓伏羲之易也后之求之者即其散见于周易之六十四卦者是巳今世所谓图学者以此为周之易而非伏羲之易别出横图于前又左右分析之以象天气谓之圜图于其中交加八宫以象地类谓之方图夫易之于天气地类盖详矣奚俟夫图而后见也且谓其必出于伏羲既规横以为圜又填圜以为方前列六十四于横图后列一百二十八于圜图太古无言之教何如是之纷纷耶诸经遭秦火之厄易独以卜筮存汉儒传授甚明虽于大义无所发越而保残守缺惟恐散失不应此图交迭环布远出姬孔之前乃弃而不论而独流落于方士之家此岂可据以为信乎大传曰神无方易无体夫卦散于六十四可圜可方一入于圜方之形必有曲而不该者故散图以为卦而卦全纽卦以为图而卦局邵子以步算之法衍为皇极经世之书有分杪直事之术其自谓先天之学固以此要其旨不叛于圣人然不可以为作易之本故曰推而衍之者变也此邵子之学也   ○易图论下   或曰自孔子赞易今世所传易大传者虽不必尽出于孔氏而岂无一二微言于其间子之不信夫易图以为邵子之学则然矣而邵子之所据者大传之文也不曰易有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乎此其所谓横图者也又不曰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乎此其所谓伏羲卦位者也又不曰帝出乎震齐乎巽相见乎离致役乎坤说言乎兑战乎干劳乎坎成言乎艮乎此其所谓文王卦位者也曰此非大传之意也邵子谓之云耳夫易之法自一而两两而四四而八其相生之序则然也八卦之象莫着于八物而天地也山泽也雷风也水火也是八者不求为偶而不能不为偶者也帝之出入传固已详之矣以八卦配四时夫以为四时焉则东南西北紧是焉定非文王易置之而有此位也盖说卦广论易之象数自三才以至于八物四时人身之众体与天地间之万物何所不取所谓推而衍之者也此孰辩其为伏羲文王之别哉虽图与传无乖剌然必因传而为此图不当谓传为图说也且邵子谓先天之旨在卦气传何为舍而曰天地定位后天之旨在入用传何为舍而曰帝出乎震传言卦爻象变详矣而未尝一言及于图所可指以为近似者又不过如此自汉以来说易者今虽不多见然王弼韩康伯之书尚在其觧前所称诸章无有以图为说者盖以图说易自邵子始吾恠夫儒者不敢以文王之易为伏羲之易而乃以伏羲之易为邵子之易也不可以不论   ○易图论后   或曰子以易图为非伏羲之旧固巳明矣若夫河以通干出天苞洛以流坤出地符所谓河图洛书可废耶盖宋儒朱子之说精矣曰此愚所以恐其说之过于精也夫事有出于圣人而在学者有不必精求者河图洛书是也圣人聪明睿智德通于天符瑞之生出于世之所创见而奇偶法象之妙足以为作易之本理亦有然者然曰河图洛书圣人则之者此大传之所有也通干流坤天苞地符之文五行生成戴九履一之数非十传之所有也以彼之名合此之迹以此之迹符彼之名不与大易同行不藏于博士学官而千载之下山人野士持盈尺之书而曰古之图书者如是此其付受固巳沉沦诡秘而为学者之所疑矣虽其说自以为无所不通然此理在人仁者知者皆能见之龙虎之经金石草木之卜轨??木片?占算之术随其所自为说而亦无不合岂必皆圣人之为之乎大传曰包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夫天地之间何往非图而何物非书也哉揭图而示之曰孰为上下孰为左右孰为干兑离震孰为巽坎艮坤天之告人也何其渎因其上下以为上下因其左右以为左右因其干兑离震以为干兑离震因其巽坎艮坤以为巽坎艮坤圣人之效天也何其拘且彼所谓效变化则垂象者毫而析之又何所当也使二图者果在如今所传然其所谓精蕴者圣人固巳取而归之易矣求图书之说于易可也子产曰天道远人道迩天者圣人之所独得一人者圣人之所以告人者也告人以天人则骇而惑告人以人人则乐而从故圣人之作易凡所谓深微悠忽之理举皆推之于庸言庸行之间而卦爻之象吉凶悔吝之词不亦深切而着明也哉圣人见转蓬而造车观鸟迹而制字世之人求为车之说与夫书之义则有矣而必转蓬鸟迹之求愚未见其然也孔子赞易删连山归藏而取周易始于干而终于未济则图书之列粲然者莫是过矣今夫冶之所贵者范而用者不求范而求器也耕之所资者耒而食者不求耒而求粟也有图书而后有易有易则无图书可也故论语河不出图与凤鸟同瑞而巳顾命河图在东序与兑弓和矢同宝而巳是故图书不可以精□于易者精于图书者也惟其不知其不可精而欲精之是以测度摹拟无所不至故有九宫之法有八分井文之画有坎离交流之卦与夫孔安国歆向杨雄班固刘牧魏华父朱子发张文饶诸儒之论或九或十或合或分纷纷不定亦何足辩也   归先生文集卷之一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议   ◆议   备倭事畧   御倭议   三途并用议   马政议   ○备倭事畧   倭寇犯境百姓被杀死者几千人流离迁徙所在村落为之一空迄今踰月其势益横州县廑廑婴城自保浸滛延蔓东南列郡大有可虑即今贼在嘉定有司深关固闭任其杀掠巳非仁者之用心矣其意止欲保全仓库城池以免罪责不知四郊既空便有剥肤之势贼气益盛资粮益饶并力而来孤悬一城势不独存此其于全躯保妻子之计亦未为得也见今贼徒出没罗店刘家行江湾月浦等地方其路道皆可逆知欲乞密切差兵设伏相机截杀彼狃于数胜谓我不能军往来如入无人之地出其不意可以得志古之用兵惟恐敌之不骄不贪法曰卑而骄之又曰利而诱之今贼正犯兵家之忌可袭而取也访得吴淞所一军素号精悍倭贼惮之呼为白头虫去岁宗百户冯百户见倭船近城仓卒与敌为其所杀有司不加矜恤反归罪于二人自后人以为戒又城壁崩圯半落海中且累年不给军粮士皆饥疲往往乞食道路遂致新城失陷翻为贼巢嘉定上海之势日以孤危今乞召新城失事指挥令收还散卒许以赎罪要以厚赏俾于贼所入嘉定及往南翔等要路阻陿之处长鎗劲弩设伏以待之又新城败散之余所存约二百余人人数寡少乞募沿海大姓沈濮蔡严黄陆等家素能御贼及被其毒害者并合为一专为伏兵及往来游击贼自不敢近太仓嘉定松江矣且因新城之军俟便袭击城可复袭而有也法曰善守者守其所不攻又曰使敌人不得至者害之也今所谓守城者徒守于城之内而不知守于城之外惴惴然如在围城之中贼未至而已先自困矣畏首畏尾身其余几故唇亡而齿寒鲁酒薄而邯郸围夫苏州之守不在于娄门而在于昆山太仓太仓之守不在于太仓而在于刘家港此易知也今贼掠罗店等处巳尽必及南翔贼据南翔夺民船以入吴淞江一日可至葑门即苏州危矣南过唐行则松江危矣今闻又至太仓昆山等处即常熟危矣故欲害之使不得至所以为守也然所谓设伏为奇兵又时出正兵相为表里而后可也又嘉定近海为内地保障其县令恇怯不知兵乞委任百姓所信向如任同知董知县武指挥等协力主决兵事知县备办粮食不得从中沮挠傥有疏虞即苏松二郡不可保矣又考得白茆旧有白茆寨刘家港旧有刘家港寨青浦旧有青浦寨此皆前朝拨置军士备倭之所盖以春夏廵哨秋冬还卫又白茆吴塘茜泾刘家港甘市等处各有烟墩烽火相接以此见往时被倭之迹今疏阔如此欲以一城自固不可得也又访得贼中海岛夷洲真正倭种不过百数其内地亡命之徒固多而亦往往有被刼掠不能自拔者近日贼抢娄塘罗店等处驱率居民挑包其守包之人与吾民私语言是某府州县人被贼胁从未尝不思乡里但巳剃发从其衣号与贼无异欲自逃去反为州县所杀以此只得依违苟延性命愚望官府设法招徕明以丹青生活之信务在孤弱其党贼势不久自当解散此古人制夷遏盗之长策也又闻民间不见官府出军以为当俟请旨湏大军之至窃见 祖宗于山东淮浙闽广沿海设立卫所镇戍连络每年风候调发舟师出海后又设都指挥一员统领诸卫专以备倭为名今倭贼冯陵所在莫之谁何但见官司纷纷抽点壮丁及原役民快皆素不教练之民驱之杀贼以致一人见杀千人自溃徒长贼气使海外蛮夷闻之皆有轻中国之心非 祖宗设立沿海军卫之意也当事者拘碍文法动以擅调官军为觧窃伏读大明律擅调官军一欵其暴兵卒至欲来攻袭事有警急及程途遥远者并听从便火速调拨军马乘机剿捕若寇贼滋蔓应合会捕者邻近卫所虽非所属亦得调发策应若不即调遣会合或不即申报上司及邻近卫所不即发兵策应者与擅调官军罪同此各卫得自调拨策应之明文也今贼杀害人民摇动畿辅苏松内地城门经月不开百姓喁喁各卫拥兵深居贼在近郊不发一矢忍以百万生灵饵贼幸其自退岂可得哉夫以沿海之卫自足备御今独民兵支吾玩愒养寇及其必不可巳然后请 旨动调大军夫以民兵则气力孱弱以大军则事体隆重是虚设沿海数百万之兵也况大军之至吾民餍饱豺狼之腹巳久矣贼闻天兵既下倏忽遁去虽貔貅百万怅望空波徒使百姓骚然而巳乞蚤为裁处遵照大明律军政调拨策应庶殄灭有期不烦 朝廷动调大军实地方生灵之幸   ○御倭议   日本在百济新罗东南大海中依山岛以居当会稽东与儋耳相近而都于邪摩堆所谓邪马台也古未通中国汉建武时始遣使朝贡前世未尝犯边自前元于四明通互市遂因之钞掠居人而 国初为寇始甚然自宣德以后金线岛之捷亦无复有至者矣今日启戎召衅实自中国奸民冒禁阑出失于防闲事今巳往追悔无及但 国家威灵所及薄海内外罔不臣贡而蕞尔小夷敢肆冯陵魏正始中宣武于东堂引见高丽使者以夫余涉罗之贡不至宣武曰高丽世荷上将专制海外九夷黠虏实得征之方贡之愆责在连率故高丽世有都督辽海征东将军领东夷中郎将之号今世朝鲜国虽无专征之任而形势实能制之况其王素号恭顺倭奴侵犯宜可以此责之不然必兴兵直捣其国都系累其王始足以伸中国之威如前世慕容皝陈棱李绩苏定方未尝不得志于海外而元人五龙之败此由将帅之失使中国世世以此创艾而甘受其侮非愚之所知也顾今日财赋兵力未易及此独可为自守之计所谓自守者愚以为 祖宗之制沿海自山东淮浙闽广卫所绎络能复旧伍则兵不烦征调而足而都司备倭指挥俟其来于海中截杀之则官不必多置提督总兵而具奈何不思复 祖宗之旧而直为此纷糿也所谓必于海中截杀之者贼在海中舟船火器皆不能敌我也又多饥乏惟是上岸则不可御矣不御之于外海而御之于内海不御之于海而御之于海口不御之于海口而御之于陆不御之于陆则婴城而巳此其所出愈下也宜责成将领严立条格贼败于海者为上功能把截海口不使登岸亦以功论贼从某港得入者把港之官必杀无赦其有司闭城坐视四郊之民肝脑涂地者同失守城池论庶民知效死而倭不能犯矣   ○三途并用议   某为都水司试吏太子太傅司空公以章奏课诸进士承命作三途并用议   议曰所谓三途者进士也科贡也吏员也 国初用人有征聘有经明行修有人材有贤良方正有才识兼人有楷书有童子诸科其后率多罢废承平以来专用进士科贡吏员是三者初未尝废而迩者欲新天下之吏治于科贡吏员之中稍加不次之擢故有三途并用之说其实前此未尝不并用也愚以为 朝廷欲收用人之实効于科贡吏员所宜加之意者当先清其源盖清其源而后其末流可治也今进士之与科贡皆出学校皆用试经义论策试进士不中入国子为举人监生试举人不中循年赀而贡之入国子为岁贡监生非若汉世贤良孝廉对策与博士弟子判然为二其实一途而巳然进士升于礼部为高选举人之下第与岁贡 国家亦不轻以待之故使之学于太学以观其成苟成矣虽任以进士之官可也今成均教养之法不具独令以资历待选而巳非复如古之舍法此其科贡之源不清也吏员之在古本与士大夫无别异迨后流品既分遂为异物士人不复肯诎辱于此故 本朝资格吏员崇者止于七品多用为掾幕监当筦库之职非保荐不得为州郡则吏道本不可与儒者并然其始皆自藩宪卫府州县所署置猫有前代辟举之遗法而今则自始为吏先责其输纳自提控以下至于吏典但以所输之赀第其出身之等差此吏员之源未清也夫欲使举贡之得人在于修太学之法而科贡可用矣欲使掾幕监当管库之得人在于遵辟举之旧而掾幕监当筦库可用矣然吏者止可以循资如 祖宗之制非得与科贡并也愚于科贡犹有说焉会试有甲乙榜盖乙榜即亦举人之中式者特限于 钦定之制额故次之乙榜授以教职其实进士无异今特以败卷置乙榜而以乞恩者槩与教职则教官之选轻矣岁贡本以州县之俊如往年所谓选贡者今不本洪武旧制而专累日月则岁贡无少俊者可施以成均之教矣愚又恠夫今之未有以清其源而壅其源者又不止也自纳粟买马穵运纳级之例日开吏道杂而多端官方所以日缪也而科贡吏员皆繇此而妨阏矣故欲振饬吏治莫若清其源而无壅之凡此皆于格例之中修其废坏耳于此二者其源既清于格例巳复其常而于其间简其卓异加不次之擢盖天下奇俊之士少而中庸之士多王者之道先为其法以就天下中庸之士而精神运用独可于奇俊之士加于其法之外而不为法之所限此其所以能鼓舞一世之人材也或曰子谓吏道不得与儒并 先朝如尚书徐熙知府况锺皆玉显用者何也曰此又不可以吏之途论也盖 先朝用人时取之常格之外宋景濂一代文章之宗杨士奇三朝辅相之首皆以布衣特起乃遂掌帝制典机密岂謭謭于循涂者盖自古中世犹未尝不事旁招俊乂博采声望侧席幽人思迟多士今百余年寥寥未之见而专以资格进叙今亦颇苦其胶束伏隘而未能旷然也是以思为三途并用之说愚以为非大破因循之论考 国家之故事追三代两汉之高踪以振作鼓舞一世之人材恐不足以刬累世之宿弊而收用人之实効也谨议   ○马政议   窃惟古之马唯养于官而其养之于民者官初无所与司马法甸出长毂牛马及所谓万乘千乘百乘此皆寓兵于农有事则赋调而官不与知也惟其养于官者如周礼校人牧圉之属与月令所载其养之□法备尽此则官之所自养也夫周之时既养马矣而民之马官有不与是以民各自以其力养己之马而无所不尽其心故有事征发而车与马无不办也汉之苑马即校人之王马而民间私牧官无所与而皆得以自孳息故街巷有马而桥姚以致马千匹逮武帝伐胡马少而始有假母归息之令亦兵兴一切之制非久用也秦汉以来唐马最盛皆天子所自置监牧其扰不及于民而马之盛如此我 国家苑马之设即其遗意然又于两京畿河南山东编户养马乃又兼宋人保甲之法盖不独养于官而又养于民也今监牧之马未见蕃息民间牧养又日以耗且以今畿郡之养马言之夫马既系于官而民以为非民之所有官既委于民而官以为非官之所专马乌得而不弊自其立法之初巳知其弊必至于今日也且天下有治人无治法苟能如其旧而得人以求实効亦未尝不可以藉其用也今保马既不可变而于其间又不能守其旧往往数为纷更循其末流而不究其本始愈变而愈弊必至于不可复为而后巳此今日天下之事皆然而非独马政也尝考洪武初制令有司提调孳牧江南十一户共养马一匹江北五户共养马一匹以丁多之家为马头专养一马余令津贴以备倒失买补每二岁纳驹一匹又立群头群长设官铸印与守令分民而治有牧马草场又免其粮草之半每加优恤使有司能责实而行之常使民得养马之利则马亦何忧于不蕃也今顾不能修其旧而徒以法之弊而亟变之则天下安得有善法夫令民养马国家之意本欲得马而巳而有所谓本色折色何为也责民以养马而又责其输银如此则取其银可矣而又何以马为于是民不以养马为意而以输银为急矣牧地本与民养马也而征其子粒又有加增子粒如此则遂并之田税而巳而又何以责之马户于是民不以养马为意而以输子粒为急矣养马者课其驹可也不用其驹而使之买俵于是民不以养马为意而以买俵为急矣夫折色之议本因江南应天太平等处非产马之地变而通之虽易银可也遂移之于河北今又变卖种马而征其草料原今变者之意专欲责民之输银而非责民之养马也官既无事于养马而独规目前之利民复恣为奸伪而为利巳之图有驹不报而攻于欺隐不肯以驹备用而独愿以银买俵至或戕其孕字绝其游牝上下交征利以相欺而巳卫文秉心塞渊致騋牝之三千鲁僖以思无邪致马之斯徂夫官民一于为利以相欺何望于马之蕃息乎今之议者又方日出新意以变卖马之半为未尽因欲尽卖种马而惟以折色征觧畧不思 祖宗立法之深意可为太息也夫河北之人骁健良马冀之所产昔人所以谓此地王不得无以王霸不得无以霸者也今举冀之良产尽弃之一旦国家有事西边之马可得以为畿内用乎古语曰变而不如前易而多所败者亦不可不复也今欲讲明马政必尽复洪武永乐之旧江南折色可也畿辅河南山东之折色不可也草场之旧额可清也子粒不可征也官吏之侵渔可黜可惩也而管马官群长兽医不可省也行马复之令使民得宽其力民知养马之利则虽官马亦以为巳马矣又修金牌之制通关互市益得好马别赋之民以为种马而有司加督视之洪武永乐之旧犹可复也盖修茶马而渥洼之产至矣弛草地而埛牧之息繁矣恤编户恣刍牧而乌倮桥姚之富臻矣故曰车骑天下之武备也其所以壮神京防后患者岂浅浅哉抑古之相卫邢洺皆有马监即皆今之畿辅地也如使尽核官民所耕佃牧马草场尽出之与夫群不垦者皆立埄堆以为监失之地而尽归于苑马宋人户马保马之法虽罢之可也何必规规然沿其末流而日事纷更乎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   ●归先生文集卷之三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周 诗校   书一   ◆书一   荅顾伯刚书   示徐生书   山舍示学者   与潘子实书   论三区赋役水利书   上方参政书   荅俞质甫书   论御倭书(代)   上赵侍郎书(代)   奉熊分司水利集并论今年水灾事宜书   寄王太守书   遗王都御使书(代)   ○荅顾伯刚书   日月有光顿首伯冈足下比承厚意非言所能谢更辱教诲以顺应之说捧读数过鈢用叹服论语之书孔子与其门人论学者最详其荅诸子之问仁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曰其言也讱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巳所不欲勿施于人皆自其用处言之未甞块然独守此心也易大传曰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人心本与天地为一三代以后直为不能易简不能与天地相似日用动作至于所以为天下国家往往增私长知用计用数无非吾性之赘疣故其治也非三代之治而其乱也其极至于三代之所未尝有来教推顺应之说而以禅授放伐言之可谓发眀无遗蕴矣但以忠恕于一贯有精粗之异窃恐犹有所未安所谓吾道一以贯之孔子之所以为一者盖特有所指而未发其实指忠恕而为言也曾子因门人未达始复眀言之若言夫子之道只是忠恕一件以贯之耳无他道也子贡问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其恕乎恕所以终身行之即忠恕所以一以贯之也岂可区别为圣人之一贯而谓之精学者之忠恕而谓之粗哉忠恕本无圣贤之别而在学者工夫分界自有生熟之殊贤人所以近于圣人圣人之所以与天为一即此忠恕而巳子贡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亦我欲无加诸人此子贡能服膺夫子之教而行之故夫子深喜之而曰赐也非尔所及也先儒乃以为非子贡所及忠恕之事苟子贡不能及而何望于后之学者道之在天下易简而巳圣人则从容自中乎道学者则孳孳修复乎此均之尽乎心而巳所谓充拓得去天地变化草木蕃其实一忠恕也故一以贯之而后可以终身行之岂可断截忠恕二字颛独以为学者之事耶承下问■〈忄貇〉■〈忄貇〉并以鄙见请质焉有光白   ○示徐生书   徐生倬学于余四年矣世学之卑志在科举为第一事天下豪杰方扬眉瞬目群然求止于是生非为科举文不以从予予不为科举文亦无由得生然予之期于生者世未之知也今年正月予游金陵生为书数百言汲汲乎恐其志之不遂而忧予之去而失所助也予未有以荅及是予将计偕北上生愈不自聊赖复为书乞所以为学者夫圣人之道其迹载于六经其本具于吾心本以生之迹以征之灿然炳然无庸言矣心之蒙弗亟开而假于格致之功是故学以征诸迹也迹之着莫六经若也六经之言何其简而易也不能平心以求之而别求讲说别求功效无怪乎言语之支而蹊径之旁出也生其敏励以翼志静默以养实检约以远耻凝神定气于千载之上六经之道必有见乎其心矣苟唯浮逞哗晔与庸同事而口舌是恣曰吾有以异于人人则非独生欺予予亦欺生也因书以勉生且以贻二三子   ○山舍示学者   某疏鲁寡闻艺能无效诸君不鄙相从于此窃以为科举之学志于得而巳矣然亦无可必淂之理诸君皆禀父兄之命而来某固不敢别为高远以相骇昡苐今所学者虽曰举业而所读者即圣人之书所称述者即圣人之道所推衍论缀者即圣人之绪言无非所以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事而出于吾心之理夫取吾心之理而日夜陈说于吾前独能顽然无槩于中乎愿诸君相与悉心研究母事口耳剽窃以吾心之理而会书之意以书之旨而证吾心之理则本原洞然义趣融液举笔为文辞达义精去有司之程度亦不远矣近来一种俗学习为记诵套子往往能取高第浅中之徒转相放效更以通经学古为拙则某区区与诸君论此于荒山寂寞之滨其不为所嗤笑者几希然惟此学流传败坏人材其于世道为害不浅夫终日呻吟不知圣人之书为何物眀言而公叛之徒以为攫取荣利之资要之穷达有命又不可必淂其得之者亦不过酣豢富贵荡无廉耻之限虽极显荣秪为父母乡里之羞愿与诸君深戒之也   ○与潘子实书   有光顿首子实足下顷到山中登万峯得足下读书处徘徊惆怅不能自归深山荒寂无与晤言意之所至独往独来思古之人而不得见往往悲歌感慨至于泪下科举之学驱一世于利禄之中而成一番人材世道其敝巳极士方没首濡溺于其间无复知有人生当为之事荣辱得丧缠绵萦系不可脱觧以至老死而不悟足下独卓然不惑痛流俗之沉迷勤勤■〈忄貇〉■〈忄貇〉欲追古贤人志士之所为考论圣人之遗经于千百载之下以仆之无似至廑诲语累数百言感发之余岂敢终自废弃又窃谓经学至宋而大明今宋儒之书具在而何眀经者之少也夫经非一世之书亦非一人之见所能定而学者固守沉溺而不化甚者又好高自大听其言汪洋恣肆而寔无所折衷此今世之通患也故欲眀经者不求圣人之心而区区于言语之间好同而尚异则圣人之志愈不可淂而见矣足下之高眀必有以警愦愦者无惜教我幸甚   ○论三区赋役水利书   有光再拜谨致书眀侯执事窃承眀侯以本县十一十二十三保之田土荒莱居民逃窜岁逋日积十数年来官于兹土者未尝不深以为忧而不能为吾民终岁之计眀侯戚然于此下询蒭荛某生长穷乡谈虎色变安能默然而已窃惟三区虽隶本县而连亘嘉定迤东沿海之地号为冈身田土高仰物产瘠薄不宜五谷多种木绵土人专事纺绩周文襄公廵抚之时为通融之法令此三区出官布若干疋每疋准米一石小民得以其布上纳税粮官无科扰民获休息至弘治之末号称殷富正德间始有以一人之言而变易百年之法者遂以官布分俵一县夫以三区之布散之一县未见其利而三区坐受其害此民之所以困也夫高阜之地远不如低洼之乡低乡之民虽遇大水有鱼鳖菱芡之利长流采捕可以度日高乡之民一遇亢旱弥望黄茅白苇而已低乡水退次年以膏沃倍收瘠土之民艰难百倍也前廵抚欧阳公与太守王公行牵耗之法但于二保三保低湮水乡特议轻减而于十一十二十三保高阜旱区却更增赋前日五升之田与槩县七八等保膏腴水田均摊三斗三升五合此盖一时失于精细而遂贻无穷之害小民终岁勤苦私家之收或有不能及三斗者矣田安得不荒逋安得不积此民之所以困也吴淞江为三州太湖出水之大道水之经流也江之南北岸二百五十里间支流数百引以灌溉自顷水利不修经河既湮支流亦塞然自长桥以东东流之水犹驶迨夏驾口至安亭过嘉定清浦之境中间不绝如线是以两县之田与安亭连界者无不荒以三区言之吴淞既塞故瓦浦徐公浦皆塞瓦浦塞则十一十二保之田不收徐公浦塞则十三保之田不收重以五六年之旱沟浍生尘嗸嗸待尽而巳此民之所以困也生愚妄为执事者计之其曰复官布之旧乞查本县先年案卷官布之征于三区在于某年其散于一县在于某年祖宗之成法文襄之旧税一旦可淂而轻变独不可以复乎今之赋役册凡县之官布皆为白银矣独不思上供之目为白银乎犹为官布乎如犹以为官布则如之何其不可复也古之善为政者必任其土之所宜以为贡文襄之意盖如此即今常州府有布四万匹彼无从得布也必市之安亭转展折阅公私交敝有布之地不征其布而必责其银无布之地不征其银而必责其布责常州以代输三区之银则常州得其便责三区以代输常州之布则三区得其利此在执事言于廵抚一转移之间也其二曰复税额之旧牵耗之法系苏州一郡之事生愚未敢僣及姑言今日之易行者前王公巳定耗法均摊之田三斗三升五合歉薄之田二斗二升既而会计本县薄田太多而三十六万之外乃增余积米数千王公下有司再审歉薄之田均摊数千之米此王公之意欲利归于下也有司失于奉行如三区者终在覆盆之下而所存余积之米遂不知所归欲乞查出前项余积作为正粮而减三区之额复如其旧此则无事纷更而又有以究王公欲行而未遂之意矣夫加赋至三斗而民逋日积实未尝得 三斗也复旧至五升而民以乐输是实得升也其于名实较然矣既减新额又于逃户荒田开豁存粮照依开垦荒田事例召募耕种数年之间又必有苏息之渐也其三曰修水利之法吴淞江为三吴水道之咽喉此而不治为吾民之害未有巳也先时言水利者不知本原苟狥目前修一港一浦以塞责而巳必欲自原而委非开吴淞江不可开吴淞江则昆山嘉定青浦之田皆可垦议者不究其本因见沿江种芦苇之利反从而规取其税自角直浦索路港诸地悉为豪民之所占向也私占而巳今取其税是教之塞江之道也上流既壅下流安得而不阏乎生愚为三区之田而欲开吴淞江似近于迂然恐吴淞江不开数年之后不独三区而三州之民皆病也若夫开瓦浦溉十一十二保之田开徐公浦溉十三保之田此足支持目前下策也生愚闻之古之君子为生民之计必不肯拘挛于世俗之末议而决以敢为之志况此三区本县蕞尔之地在眀侯之宇下得斗升之水可以活矣伏愿行此三策庶几垂死而再苏之其有德于吾民甚大又今旱魃为灾眀侯昔日车马所通濒河人迹所至之处禾稼仅有存者至于腹里无复青草近经秋潦往往千亩之田枯苗数茎随水荡漾而巳救荒之策免租之议此如拯溺捄焚尤不可缓者又今三区无复富户所充粮役不及中人之产赔貱之累尤不忍言乞念颠连无告之民照弘治间例及太守南岷王公新行事例免其南北运库子马役觧户之类此亦可以少纾目前之急也唯眀侯留意焉   ○上方参政书   月日乡贡进士归有光再拜上书行省大人执事恭惟执事以硕德崇望特膺简命分司圻甸盖近世行省宰相之职而于古则君陈毕公保厘之任也古之君子自其平居为小官之时以至于卿相其身之所至常必欲识天下之贤人才士不必其职分之所当而其心未尝一日而忘也三吴古称人才之地执事之来盖巳数月其亦可以知其人矣而未闻焉夫岂无其人亦或时势有所不暇于此也某读书学圣人之道有年矣有司不以其不肖贡于礼部屡进而屡诎然而 天子之大臣往往亦知其为人欲一见之而卒不敢见也以为士之所守者在是也而 天子之大臣乃不以为罪而亟称之于人则某之所以自信者其又可知也今自执事开府以来不肖之迹两及门矣执事亦察其有所为耶去岁乡里恶少妄引户籍无端之辞以相钩陷当此之时某盖以罪人见也执事不以为罪人而使之揖让于庭以尽其所欲言以此见古之大臣之度如此也而有司者不察以为上官所受之词如此告者必直被告者必负方欲攟摭以入其罪而无所得则蔽之以逃窜之罪诚以数十人之所告无所□当也而上官之人又不可以罪则于其间苟得一罪以为可以解而巳矣其于爱惜人才培养士气未尝念及也反令无赖小人得气以去善人喑哑如此可为太息矣执事于狱词之上亦有所疑焉而不欲变者岂非以事体纤微更为回驳非所以委任有司之意此又古之大臣之度如此也今者复有迫切之情告于执事伏惟少垂察焉孟子曰同室有鬪者被发缨冠而救之可也乡邻有鬪者虽闭户可朼今非乡邻之疏而有同室之戚重以孤寡茕然气势无依熇熇之惨悬命晷刻苟得一言以闻于明公之前以救其垂绝之命虽被戮辱不敢以自诿也然此亦今世之人苟可以自诿者也明公可以知其无所为矣往者夏忠靖公周文襄公之在吴也入与 天子唯诺于殿庭出与小民从容问难以求其瘼如家人父子而后天下之人知朝廷之近而天子之亲也故曰庶民近天子之光又曰天子作民父母为天下王若二公可谓大臣矣今之有司乃小民望之所谓如天如神眀者也由此言之所谓大臣者非眀公而谁天下无道乱狱滋丰货贿多有孔子作春秋明一王法邾庶其莒牟夷黑肱区区窃土地为穿窬之事皆具文而直书之诚以风俗世教之所系虽微而不可忽也匹夫匹妇不获自尽明主罔与成厥功有光今所陈亦所以求尽匹夫匹妇之情于明公之前而巳矣明公母罪其渎焉   ○荅俞质甫书   人至得初一日所惠书感激壮厉三复浪然雪涕嗟乎质甫则既知之矣岂待于千百世之后耶仆自谓处下贱之地如喑哑聋聩了无所知与乃分之宜昨偶发愤一言不幸遂有喜事之名然寔在于耳目之近临时感触出于意之所诚然而不能巳者仆又必欲得足下发其幽光施之论述非特求绘藻之工为文章纚纚然观美矜炫于世而巳顾其志意有足深悲者栢舟绿衣之篇彼其人所处以今日视之尚为人道之常而作者为之忧伤怨愤反复叹息盖深悼其不幸而美其志意之不伦圣人遂因而存之以为千百世之法况今日之变万万于此故欲与足下显其行事使千百世之后畧知今世之人亦有出于栢舟绿衣女子之上者虽斁彝伦反道败德怐愗烦冤而天下之公理犹在人心不至冺灭澌尽而天地之所以不至覆坠者有此耳诗曰我躬不阅遑恤我后夫彼巳甘就屠剔剖割以遂其志此岂有顾于后世之荣名者要之仆与足下之心如此而巳如足下卒为撝让仆何望焉   ○论御倭书(代)   某废弃山林之日巳久天下之事非分之所宜言者顾自以世受国恩身在江湖不敢一日而忘 魏阙之下况今倭奴逆天悖暴实吾父兄子弟百年之仇耻辱眀公惓惓下问一得之愚敢不自竭伏见 天子哀悯元元诞布德音明公之股肱耳目之重臣膺兹简命俾执玉帛告祭东海之神精诚昭格百灵效顺龟鳖小丑当知无遁逃之所矣昔裴晋公李中丞甞受视师之命不旋踵而厦齐就擒刘祯授首克成淮蔡泽潞之功况我 圣朝之威灵万万于有唐而明公之所以自待者岂自处裴李之下哉固宜详延博采不遗于蒭荛之贱也某不敢为泛说以渎眀听姑就今日用兵之势言之自倭奴入寇于今三年虔刘我人民滛污我妇女焚荡我屋庐有司婴城而自保军卫莫之谁何盻盻焉视彼重装满载得气而去徒诿曰无兵犹可也今各省之兵四集无虑十万屯聚境区区残息游魂灭此而朝食可也至今相持未见有必战之计老子曰师之所处荆棘生焉故善者果而巳矣孙子曰久暴师则国用不足钝兵挫锐屈力殚财则诸侯乘其敝而起故兵闻拙速未覩巧之久也今若是不几于钝乎岂老子之所谓果乎议者谓此寇不宜与之战在坐而困之此固一说也然穷天下之精兵散甲士于海上旷日弥月而久不决则所谓困者在我矣是不可不察也则今日之计宜于速战而巳然兵有分有合徒厚集其众于一而不为之列屯要害广布形势则贼之所出必视吾无备之处而为之走集是宜观地之要以拟其溃吴越之地濒于大海海口之可通者数路而巳既不能把扼而使之突入三江五湖之间要害之可守者数处而巳又不能按据而使之横溃则将何为而可也某以为贼在川沙兵之所向能保其败于东不溃于西耶攻其外不溃于内耶故太湖之口可屯也三泖之口可屯也吴淞江之中道可屯也某尝循行江上问所谓沪渎垒者知昔人御寇之遗迹即如此垒正在苏松二府之中贼得至此则苏州松江诸县无日不危也故为屯垒不独可以拒贼之入路又可以为州县之声援也昨者黄冈泾之捷斩首之多以前所未有然贼复东出则贼锋虽挫于五湖之上而蛮烟复接于九峯之间矣由此言之分屯其可后乎往贼攻州而府不救攻县而州不救刼掠村落而县不救府如无州州如无县县如无村落仅仅自保于一城之中如与人鬪而束其手足绝其党而孤立如之何能自存也幸而此贼在于抄掠而巳设有长驱之志孰能御之是唇齿俱亡首尾衡决矣即使徒以保城为功而置百里生民于度外为人父母何以为心况京畿千里之地荡然无藩篱之限兵之失势莫甚于此此其党与者今闽浙亡命与诸岛之夷固所必诛若吾民所在被其系虏而髠之以为前行以饵吾师尝闻我军斩首虏二百余其间止有一二为真贼者则临阵之际岂可不辨其真伪明购赏格开示丹青生活之信古之用兵能使贼为吾用而今驱之使为贼此其不可二也聚天下之兵而军政不立断斩不行卤掠不禁前者方陷阵后者巳奔佚是民有百走退死之心而无一前进生之计且所谓营垒行阵间谍兵械与夫分数形名虚实奇正之说兵家之所常言悉置而不讲此其不可三也故今日之兵在于决机而分屯以佐其势又当戒饬州县之吏不宜以闭塞城闉为上策百姓之逃归者不可逆以奸细而禁锢诛戮之至于诛赏军令之大今之所调杂以夷獠宜示中国之纪律不可为蛮夷所笑如是而战不胜贼不灭者未之有也然今虽以殄灭为期而经畧措置非数十年不能安宁且夷性贪狠狃于虏获之利虽有惩艾不能保其匚来夫自正统以来殆将百年及今而发如人之疾病一旦发作岂得遽止故宜考求宣德正统之间前之所以侵盗而无巳后之所以顿息而不来则有以知其故矣永乐中广宁伯镇守辽东筑城金线岛之西北夜见东南海岛中火光即知寇至邀击之擒斩无遗以是寇不敢入境盖彼悬度大海经以旬月非风候不行又不能多赍粮饷贼未到岸往往饥罢兵法无负于水而迎客无迎水流独于御倭宜反而用之必迎水逆击不使上岸此必尽之术也舍是则由外海而入内海由海入港由港入城郭如今日必至之害矣谓宜振饬 祖宗之法自广闽浙淮以至辽东修沿海列卫之政则兵不必别调也举都司备倭之职则将不必别选也不然而恃客兵客兵不可久居设使散还贼将复至周旋不巳是兵无时而息也而民亦殚矣议者又谓宜开互市弛通番之禁此尤悖谬之甚者百年之寇无端而至谁实召之元人有言古之圣王务修其德不贵远物今又往往遣使奉朝旨飞舶浮海以与外夷互市是利于远物也远人何能格哉此在永乐之时尝遣太监郑和一至海外然或者巳疑其非 祖训禁绝之旨矣况亡命无藉之徒违上所禁不顾私出外境下海之律买港求通勾引外夷酿成百年之祸纷纭之论乃不察其本何异扬汤而止沸某不知其何说也唯严为守备鴈海龙堆截然夷夏之防贼无所生其心矣某身罹寇难以与乡邑父老熟计之此言或有近于理幸赐采择而行之   ○上赵侍郎书(代)   比岁岛夷陆梁踰度大海刼掠州县屠刳焚污之惨近古所未有而太平日久民不知战分阃调兵迄今四载尚逋天诛 天子哀怜百姓无辜重念我 皇祖开基根本重地特遣心腹大臣临祭东溟相贼形势考较将吏拊循元元德意甚厚阁下肃将明命躬至海上祗事斋宫还见父老具宣 天子所以忧念吾民者书辞恳至悲伤惨怛之意溢于言外东南万姓舞蹈欢呼歌颂 圣德皆以区区小丑为不足平而阁下更为之广询博采以求长治之策周公之一食三吐哺一沐三握发诸葛孔明之开诚心布公道集众思广忠益更千百年于今复见某也江海迂生曾无九□之议以干左右顾自以令先公与寒家累世交情之厚见阁下佩玉鸣琚持节过家富贵焜耀于时功名流布于世实感慨发愤思欲一见以观左右之辉光譬之蟠木根抵轮囷离奇然为先容者久矣则固不敢后于明月之珠夜光之壁也尝念阁下之先公以宿学重德当未遇时薄游吾乡主于先大父之家宾主之间情好甚笃吾父得承下风接余论闺门微细骨肉纤介无不为之委曲教诲其游如父子先人每念及未尝不感公之德至于泣下虽地阻两浙而往来无间每相过登堂拜母阁下少年时亦过吾家度必能记忆也某儿时尚能识先公皤然古貌一日抚某之首命之曰若必读春秋吾令吾儿授汝大义某谨识之以至于今不幸先人奄弃身惴惴于颠覆死亡之中几不能复视天日而此心之耿耿者未尝冺中间契阔二十年非敢猥自疏外实私心冀得寸进以至京师当以通家子投剌于门下以自托于故旧之末不幸连遭蹇阻死丧相继又为势豪之家摧剥万状先人旧庐自经寇燹荡然无余僮奴百余大半死于锋镝不肖仅以身免寄迹于昆山故旧之家诚恐一旦死填沟壑以负尊先公之训与先人之志长逝者魂魄私恨无穷又以少有知识即不敢以庸众人自待虽屡摈斥于有司而耻为记诵剽窃之文独好观前代治乱得失之故与自古英雄战争进取之迹而审其成败胜负之数又生长海上颇知屯堡要害及营阵之法土兵水卒之习性与今之所为若有异者欲科条其事为书以献而急于一望阁下之颜色是以未果而先之以此书幸恕其狂愚且知故人之子其志不欲没没而或有可教者耳特与之进幸甚   ○奉熊分司水利集并论今年水灾事宜书   某生长东南祖父皆以读书力田为业然未尝窥究水利之学闻永乐初夏忠靖公治水于吴 朝廷赐以水利书夏忠靖公之书出于中秘求之不可得见独于故家野老搜访得书数种因尽阅之间采其议尤高者汇为一集尝见汉世国家有一事必令公卿大臣与博士议郎杂议始元中诸儒相论难盐铁及宣帝时桓宽推衍之至数万言而盛称中山刘子九江祝生之徒欲以究成治乱定一家之法某所取水利论仅止一二然以为世所传书皆无逾于此者郏大夫考古治田之迹盖浚畎浍距川潴防沟遂列浍之制数千百年其遗法犹可寻见如此昔吴中尝苦水独近年少雨多旱故人不复知其为害而堤防一切废坏不修今年雨水吴中之田淹没几尽不限城郭乡村之民皆有为鱼之患若如郏氏所谓塘浦阔深而堤岸高厚水犹有大于此者亦何足虑哉当元丰变法扰乱天下而郏氏父子荆舒所用之人世因以废其书至其规画之精自谓范文正公所不能逮非虚言也单君锷本毗陵人故多论荆溪运河古迹地势蓄泄之法其一沟一港皆躬自相视非苟然者独不明禹贡三江未识松江之体势欲截西水入扬子江上流工绪支离未得要金扬州薮泽曰具区其川三江盖泽不患其潴而川患其不流也今不专力于松江而欲涸其源是犹恶腹之胀不求其通利徒闭其口而夺之食岂理也哉近世华亭金生纲领之论寔为卓越然寻东江古道于嫡庶之辨终犹未明诚以一江泄太湖之水力全则势壮故水驶而常流力分则势弱故水缓而易淤此禹时之江所以能使震泽底定而后世之江所以屡开而屡塞也淞江源本洪大故别出而为娄江东江今江既细微则东江之迹灭没不见无足怪者故当复松江之形势而不必求东江之古道也周生胜国时以书干行省及都水营田使司皆不能行其后伪吴得其书开浚诸水境内丰熟迄张氏之世畧见功効至论松江不必开其乖谬之甚有不足辨者寻周生之论要亦可谓之诡时达变得其下策者矣某迂末之议独谓大开松江复禹之迹以为少异于前说然方今时势财力诚未可以及于此伏惟执事秉节海上非特保鄣疆圉且以生养吾东南之赤子生民依怙之者切矣迩者风汛稍息开疏瓦浦五十余年湮没之河一旦通流连月水势泛滥凡瓦浦之南相近二十余里水皆向北而流百姓皆临流叹诵眀公之功德盖下流多壅水欲寻道而出其势如此不得其道则弥漫横暴而不制以此见松江不可不开也松江开则自嘉定上海三百里内之水皆东南向而流矣顷二十年以来松江日就枯涸惟独昆山之东常熟之北江海高仰之田岁苦旱灾腹内之民宴然不知遂谓江之通塞无关利害今则既见之矣吴中久乏雨水今雨水初至若以运数言之恐二三年不止则仍岁不退之水何以处之当此之时 朝廷亦不得不开江也天下之事因循则无一事可为夺然为之亦未必难明公于瓦浦实亲试之矣且以倭寇未作之前当时建议水利动以工费无所于出为觧然今十数年遣将募兵筑城列戍屯百万之师于海上事穷势迫有不得不然者若使倭寇不作当时有肯捐此数百万以兴水利者乎若使三吴之民尽为鱼鳖三吴之田尽化为湖则事穷势迫 朝廷亦不得不开江矣弘治四年五年大水至六年百姓饥疫死者不可胜数正德四年亦如此今年之水不减于正德四年尚未及秋民巳嗷嗷矣救荒之策决不可欲缓望蚤为措置米谷设法赈济或用前人之法召募饥民浚导松江姑且畧循近世之迹开去两岸茭芦自昆山慢水江迤东至嘉定上海使江水复由跄口入海放今年渟潴之流备来年洊至之水亦捄时之策也某蹇拙非有计虑足以禆当世独荷执事知爱尽其区区之见或有可备末议者伏惟裁择之幸甚   ○寄王太守书   某昨承眀府论及水利匆遽辞别不及尽言某非能知水学者然少尝有意考求见卢公武郡志止抄录事迹畧无纲要今新志因之而近来言水利者不过祖述此耳尝访求故家野老得书数种独取郏氏二三家断以为专门之学遂汇录成书非能特有所见也唯以三吴之水潴于太湖太湖之水泄于松江古今之论无易此者故着论以畅前人之旨尝又读禹贡注三江者讫无定论惟郭景纯及边实之论为是故定以为三江之图眀府见谕谓吴淞江与常熟县无预某所论三吴之水非为常熟一县之水也江水自吴江经由长洲昆山华亭嘉定上海之境旁近之田固藉其灌溉要之吴淞江之所以为利者盖不止此独以其直承太湖之水以出之海耳今常熟东北江海之边固皆高仰中间与无锡长洲昆山接壤之田皆低洼多积水此皆太湖东流不快之故若吴淞一开浚则常熟自无积水然则吴淞江岂当与许浦白茅并论耶明府又谓扬子江钱塘江何与于吴中水利某之意特欲推明三江之说盖自来论吴中之水必本禹贡三江既入之文自孔安国以下以中江北江为据既失之泥班固韦昭桑钦近似而不详故当从郭景纯唯三江之说明然后吴中之水可得而治也经曰三江既入震泽底定先儒亦言三江自入震泽自定文不相蒙然吴淞一江之入震泽底定实系于此经文简畧不详耳某诚恐论者不知此江之大漫与诸浦无别不辨原委或泥张守节顾夷之论止求太湖之三江用力虽劳反有支离湮洇之患也但欲复禹之迹诚骇物听即如宋郏亶时之丈尺时力亦恐未及而水势积壅为害欲求明府先令所在畧据今日河影开挑茭芦使自昆山夏驾口至嘉定栅桥寻入海之口则江水有通流之渐矣今春量拨赈饥之谷召募饥民或可即工又旁江之民积占茭芦指以告佃为名所纳斗升之税所占即百顷之江兼之涨滩之税亦多吏胥隐没官司少获其利昔宋时围田皆有禁约今奸民豪右占江以遏水道更经二三年无吴淞江矣若责所占之人免追花利止令随在开挑以复旧迹则官不费而奸有所惩矣某二十年屏居江上未尝敢献书当事者异日吕公有意水利然以平日非相知不敢有所陈前以分司旧识因开瓦浦问及而明府亲屈二千石之重敦行古谊虚怀下接且惓惓以吾民之鱼鳖为忧故特有言耳然区区所望于明府有大于此者昔魏王召史起问漳水可以灌邺田子何不为寡人为之史起曰臣恐王之不能为也王曰子诚能为寡人为之寡人尽听子矣史起敬诺言之于王曰臣为之民必大怨臣大者死其次乃籍臣臣虽死籍愿王之使他人遂之也王曰诺使之为邺令史起因往为之邺民大怨欲籍史起史起不敢出而避之王乃使他人遂为之水巳行民大得其利由此言之兴一世之功不当恤流俗之议也区区之见要以吴淞江必不可不开即日渡江违离节下岂胜瞻恋因还舡附此不宣   ○遗王都御使书(代)   某屏居山野不敢复自通于当世士大夫虽承明公顾念不遗衰弃而亦不能少伸候谢之情负罪何可言兹辄不自量以乡里细民之情冐有陈渎惟明公采择焉往岁漕卒与嘉定之民閧时廵院适在彼境见其不直颇加惩艾遂至负恨以单词赴台陈诉其粮米不无糠粃之杂而亦不尽然也明公以军国重计不容有所纵贷然犹顾恤民隐不加深究吴人莫不忻欢鼓舞叹颂明公之德矣迩者檄下欲以嘉定县粮赴郡治交兑民情颇有不便譬之骄儿之于慈母有不得其所欲不能不号呼而随之此某之所以不自量而代为之言也嘉定负海去郡治二百里所往来以潮汐为候又经历太仓昆山而后至此法一行民间又增转搬折耗之苦将来之弊不可胜言者古者天子地方千里中之为都输将徭使远者不在五百里而至诸侯地方百里中之为都输将徭使远者不在五十里而至考之禹贡古之输百里二百里盖匠必计也今江南为国家奉地岁漕自所在水次达于京师三四千里费无不出于民虽假之漕卒其实民输之三四千里也今又加之二百里又比古之天子诸侯之输矣夫漕卒旧法领兑于嘉定彼以泛舟之便无分毫之损也而嘉定交兑于蘓州复有雇船之役增数倍之费也 国初罢海运为转运其始直隶苏松常浙江杭嘉湖之粮送至淮安镇江庐凤淮杨之粮送至徐州徐州山东兖州之粮送至济宁而以里河船逓送至京师此所谓转运也当时民以为不堪故改定于淮安瓜州水次增加船脚耗米对船贴兑与军领运此所谓兑运也民犹以为不堪故又改定于本府州县附近水次交兑而增加漕卒过江脚耗自此民不复送至瓜淮而漕卒自至所在州县支运此所谓长运也 国家立国历一百余年因革损益务求以便民盖至于长运而其法始定疑未可以轻改也此法一动恐后之议者以苏州不可复议瓜淮瓜淮不可复议徐州济宁未知今日之民可以堪此否也夫以米石加兑五六斗是以石五六斗而运一石也况过江脚价日增月益不知其几而后乃以长运代民之兑运民之所以得宴然于境内而使军自至者非能役之也实增加耗之米雇之也军之所以不得不至者实厚受其雇而为之役也明公考求其故必不肯容易改易于其间者矣若夫粮米插和及争讼小节明公稍加振饬所在孰敢不奉令况户部每年奏差主事监兑奉有专勑监兑能举其职则明公可以无问矣亦不至启长运为兑运之渐也国家殚天下之力以养兵一旦有事兵者至于无所用而独驱民以战而天下之民竭蹶以奉天下之兵不知其巳也是固有可痛者矣漕卒虓暴赖所在有司与之抵牾仅可少支今明公意有所偏重即异日之放纵无所不至有司承风莫敢谁何民犹以羊而御狼也濒海州县自经倭奴剽掠之余十室九空而加编海防赋调日广至辛酉之水吴中千里皆为巨浸为百年所未有之灾当时抚院不曾奏蠲至今易银征赔未巳乡民离农亩日在官府听候比较昼夜捶楚流血成沟质鬻妻儿投命贵室庐舍拆毁蒿莱遍野盖有所不忍见者明公甘棠之爱在于吾民今日领天下财赋百姓嗷嗷尚望于常格之外加以旷荡之恩而嘉定之民如以骄子得罪于慈母可以少戒而不可以深惩之也况兑运一事所系非浅是以少效狂瞽之言伏惟矜恕幸甚   归先生文集卷之三   ●归先生文集卷之四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书二   ●书二   上徐阁老书   上瞿侍郎书   上万侍郎书   上王都御史书   上高阁老书   上赵阁老书   ○上徐阁老书   四月十四日进士归某谨再拜献书少师相公阁下某幸生明公之乡相望不过百里自少巳知向仰而无由淂一接其声光某庚子之岁举于南郡而所试之文乃得达于左右顾称赏之不置时有获侍而与闻之者辄相告以为幸矣子之见知于当世之巨公长者如此自后数试于礼部遇明公之亲知未尝不传道其语以为宠某之试又辄不利退而归耕于野以为古之人有生同世而不相知者矣有知之而异世者矣不知者恨其同世知之者恨其异世今获与明公同世而又知之而明公方在日月之际某之蹇拙蔽翳无复自振以为今巳矣无以望明公之门矣是同世而有异世之感也往岁海虞瞿内翰见访以为子之不遇不足忧即徐公当国子之进有日矣今幸而适明公之当国又幸随多士之末而自获举以来几又二月不一望明公之辉光此某之所以食不甘味寝不成寐者也某尝读易观消长变更之际虽圣人不能无惧而汉唐宋之君子每履其际其气不能不动其色不能不形而天下不能无惊以疑盖以少不顺而激为大变者有之矣今明公处之宴然而风俗世道为之潜易如寒暑雨晹之至而人不觉此古之大臣之所难也又尝读史见汉文帝疏贾谊之少而问冯唐之老光武下冯衍之赋而隆桓荣之经两汉风俗治体超轶后代实在于此今明公于科举之际稍示意向而海内枯槁之士巳于于焉乐观明公之化矣于此之时秋有蕴抱谁不欲争自濯磨以自致于明公不肯没没而巳也况某被知于数十年之前者乎今兹辄有千于阍人者独以数十年之知而不一见于明公明公以数十年之知其人而不见其一来其亦不能无怪也昔曾舍人巩上范资政书云士之愿附于门下者多矣使巩不自别于其间固非巩之志亦阁下之所贱也某素慕巩者故不量其不能如巩而欲学巩之自别焉平生颇有所撰述去家时不及裒汇成编橐中得杂藁十九首谨以为贽明公试览其文知其非求于世者也干冐尊严伏增惶恐某再拜   ○上瞿侍郎书   某少年时试白下始识合下深相慕爱及先后举于有司合下一日奋飞九天之上金犹不忘布素见其潦倒常所隐恻往张文隐公为考官合下与同事榜出而某落第见公于邸第公忽忽不乐对客曰吾为国淂士三百人不自喜而以失一士为恨又谓某曰吾阅天下士多矣如子者可谓入水不濡入火不爇者也在馆阁中子之乡惟瞿太史深知之成都赵孟静知之公再为考官再见之其言亦如是又曰吾不能淂子二君者终必能得子矣文隐公殁某年往岁徂仕进之心落然然犹不敢自废罢徒以文隐公垂殁惓惓之望亦恃在 朝如合下相知者有所向往耳间得奉颜色合下所以接引而加隐恻者尤甚前岁始获第适合下赐告还乡孤旅之迹茕茕无依随调为吏吴兴夏初入 觐还幸遇合下于京口所以道生平慰藉益勤吴兴西古鄣南属在山水穷僻龙蛇虎豹之与处黾勉二载拊循孤穷以不负孔子之训诸奸豪大猾不便者亟腾谤议当道怜之未加黜谪然羽翼摧残形神惨沮方图所以自解而去因见合下加奖拔之语以为士固伸于知巳自此意气复生方将刷餙于尘垢之中奋拔于泥涂之内振迅于阨塞之区跃然如即拜下风侍君子览盛德之辉光迩者除书忽下■〈垂夬〉然失望顾巳长贫贱今备朝籍为六品官岂求逾分然窥测当道者意向盖薄示之谪谴而往时谗构之说益行矣计此时除书之下合下甫到京席未及暖 国家之议未有所及进贤退不肖之志未行也夫 君命无所逃然 朝廷之命官亦量其才器之所任士君子处世亦自度其力分之所堪而今以为治县之不能而使之佐郡非其任也自知夫治县之不能而冐以佐郡非所堪也苟而赴之其为自欺而欺君甚矣 天子新即位天下之士起废者数十人皆出于膏肓沉没之中赫然光显某自顾垂髫荷 先朝教养之恩贡于成均荐于京兆无岁不与计偕望天就日之诚白首而不摧挫 先皇帝末年始收之顾今同举进士者太半超拔而某在诸进士之中复不淂比数以是知其命之有所限而才之无用也夫以合下之知巳而某不获自伸则无可望者矣易曰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士之出处进退迟速有几自非知几之君子徘徊疑顾之间其受中伤多矣以合下之知未及举而小人谗构之说亟行知君子之道莫胜也其机械且复藏于冥冥之中未知所究安敢望荣进之涂哉夫志士去国不毁其名荀卿屈原贾生董仲舒之徒去其国而犹全其名如此四子者生于今之世犹难矣所以复敢渎于阁下者非复有望于荣进亦欲吏之得全其后世之名而巳夫能爱惜天下之人材不淂进而成就之使致其功抑使退而成就之使不失其名此为合下知巳之大赐也今巳具疏请告以为小官之去就亦当有礼不宜黯默以受谗人之构陷也又在县时获保举者二应 建储诏得恩封欲求 勑命愿一言主者使先人蒙恩地下人子之志愿毕矣无任恳恋之至不宣某再拜   ○上万侍郎书   居京师荷蒙垂盻念三十余年故知殊不以地望逾绝而少变而大臣好贤乐善休休有容之度非今世之所宜有也某是以亦不自嫌外以成盛德高谊之名令海内之人见之某晚得一第受命出宰百里才不迨志动与时忤然一念为民不敢自堕于冥冥之中拊循劳徕使鳏寡不失其职发于诚然鬼神所知使在建武之世宜有封侯爵赏之望今被挫诎如此良可悯恻流言朋兴从而信之者十九小民之情何以能自达于朝廷赖合下桑梓连壤所闻所见独深知而信之时人以某徒读书无用又老大不能与后来英俊驰骋妄自测儗不待问而自以为甄别巳有定论矣夫监郡之于有司之贤不肖多从意氷又取信于所使咨访之人秪如不覩其人之面望其影而定其长短妍丑亦无当矣如又加以私情爱憎又如所谓流言者使伯夷申徒狄复生于今亦不免于世之尘垢非饿死抱石不能自明也昨者大计群吏仅免下考今巳见谓不能为吏又使匍匐于州县使益困迫而失其所性辗转狼狈不复能自振于群毁之中夫以朝廷爱惜人才当使之无失其所如某垂老不肯自摧挫以求进于天子之科目至三十年而不退却一旦得之使之从百执事齿于下列不敢望公孙丞相桓少傅仅如冯都尉白首郎署亦足以少荅天下之士弹冠振衣愿立于朝之志矣今之时独贵少俊耳汉李太尉尝荐樊英等以为一日朝会见诸侍中并皆年少无一宿儒大人可以备顾问者怅然为时惜之某顾何敢自列于昔贤之所荐而番番良士肓力既愆我尚有之以为国家用老成长厚之风此亦当今公卿大臣之所宜留意者也某今巳摧残至此夫士之所负者气耳于其气之方盛自以古人之功业不足为其稍歉则犹欲比肩于今人其又歉则视今人巳不可及矣方某之久诎于科试得一第为州县吏巳为逾分今则顾念养生之计欲淂郡文学巳复不可望计巳无聊当引而去之譬行舟于水值风水之顺快可以一泻千里至于逆浪排天篙橹俱失前进不止未有不没溺者也不于此时求住泊之所当何所之乎兹复有渎于合下者自以禽鸟犹爱其羽修身洁行白首为小人所败如此人者不徒欲穷其当世之禄位而又欲穷其后世之名故自托于合下之知得一言明白则万口不足以败之假令数百人见誉而合下未之许不足喜也假令数百人见毁而合下许之不足惴也故大人君子一言天下后世以为凖某甘自放废淂从荀卿屈原之后矣今兹遣人北上为请先人敕命及上解官疏并道所以轻于冐渎无任惶悚不宣   ○上王都御史书   某闻天下之人材其为君子小人皆有一定之性古之所谓知人者非苟知之而巳也始知其如此则其终身不能易也伯乐之于马卞和之于玉如令马非绝尘玉非连城二人者必不顾如令二人者顾之而马与玉岂有变哉马与玉而有变则天下亦不号为伯乐卞和矣故以为人之贤不肖有定而古之知人者决于一见而终其身不易彼有改节易操者必其始非真性有矫而为之者特其号为知人者之不至焉耳孔子曰举尔所知盖谓巳知之矣则其举之不疑也故大臣之相其君其平日常有意于天下之人材一旦而任之权而举平日之所知盖优然而有余是以能佐 国家成光眀之业其声名永与天地无穷若夫取之于临时处极贵之地而欲以周知天下之人材不能如其取于素之为裕也某不材不敢附于当世之贤者念始初合下为县时相知最深盖不谓其不肖也合下清明直亮少所许可而独于某而加顾自此合下为郡二千石扬历外省及升中丞治河漕济州淮杨间某数往来京师道所历合下未尝不垂顾念合下非有私于某以为为国家急于当世之人材如此前岁得举进士合下方召入为司徒某时与诸进士旅见合下独加礼异于寻常今岁入觐合下府第深严某一再见然不拒逆而进之合下不以綦贵轻天下之士而犹惓惓于其素知者如此某自以诸生文学不办治县而事多泥古与世乖忤监郡及台省大吏无相知者其考宜殿而独免于过谪则合下之于某信乎如古人所谓的然昭晰自断于内而了于冥冥之中此士之所以伸于知巳者也然某不能不惴惴自惧恐其有改节易操而有负于合下者某之为县不敢自附古人然惟护持小民而奸豪大猾多所不便遂腾谤议顾今小民之情不闻于上而某之受谗构无巳夫今铨部之所取信者监郡监郡之剌举未尽出于公与眀汉人有言陛下以使者为腹心使者以从事为耳目尚书之平而决于百石之吏此亦今世之弊也且监郡所荐举无不极其褒美语其治行虽哉之龚黄卓鲁不能有加然古之吏皆积久而成今并布衣诸生少年远者仅二载何治之卓卓如此夫果能如此则其县治矣何迁代之后其雕残犹故也如此则考其举剌亦有类于谩欺者矣况监郡之外复有采取流言飞文一被口语无自全者合下清德重望弹压百吏凛然风裁监郡者不敢为欺谩其剌举必公与眀其谗说亦无自至于台省然唐虞之世贤圣在朝犹有谗说壬人以周之盛而寺人畏谗则虽登眀选公举世咸仰合下赞翊圣朝之盛而宁独无某前之所论者念三十余年受知于合下今仕涂颠陨于铄金毁骨之日至合下务委曲而全济之此所以有伯乐卞和之喻也又念前世宰相未尝隔天下之士世多议韩退之上宰相书然退之非重爵禄者顾三代之盛上下之交常通而于吾君吾相有可以情告者如王介甫平生高介天子之所不能屈当其穷而上宰相之书自言其势之所宜怜者不讳也况某以合下之素知若有所隐而不告不又几于有负于合下哉自古一士之不遇至微而后之人追论其世乃以一士之故而归咎于当世之公卿大臣者多矣某今日之迁自于铨部非合下之所及知苐以为县既巳无状复勉而佐郡益违其性而志气衰沮如败军之将没世不复欲从合下乞改一文学博士之官以养老亲顾自初登第时巳有此意耻于求乞而有所不敢若至今日乃言之似近于时穷势迫慕恋禄位而不知止故敢以不肖之躯求觧而去官虽微而出处进退宜眀是以窃有求于合下使知某之仕宦虽颠倒狼狈未尝有负于合下平日之知伏惟怜而哀之使得全其身名以去不堕落于谗人之口不胜幸甚渎冐威尊不任惶恐之至   ○上高阁老书   某窃惟天下之事变不可测而其势之所趋必有端而可见古之所谓大臣者必能默察其微而制之于无迹故天下常固而不倾微不能制制之于既形事巳然而后持之犹可以力振而不至于乱夫惟有天下之材与气足以运量一世而不肯随时委靡者为能然夫不制之于微者非其不能也方其时而任未及我也迨其既形而及我不能制之于其微而制之于其形则视其微者为力尤难而后见君子之材与气夫如是故天下之势方且将涣而复济其权方且四出而有以收之天下宴然飨其治安非古之大臣何以能此自古天下无二百年无事者 先皇帝厌代 新天子承统继绪四海之内忻然望治此世道升降之机也若求其微而制之则当在 先皇帝之世矣今不敢论其微而论其形夫天下神器不可失也天子之大臣能为天子持其权不使至于旁落朝廷清眀宫府一体而后天下之事使之左则左使之右则右惟吾之所为以求承平之理若其权稍落而不收则天下之事无一可为者矣 天子新即位进用二三大臣而明公为首天下莫不翘跂以望眀公今日之所弛张错注而今天下之势巳形矣 天子端冕深宫而以万几责成臣下圣度旷然有天道为而不宰之盛德然其权恐有窥窃于其旁者书曰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又曰凛乎若朽索之驭六马此所望于眀公朝夕陈戓于吾 君者明公一日释位而去天下愀然失望以为天下之势莫能为 天子持之也且今天下之治体可知矣世之说者以为三代各有所尚而我 国家之政尚严盖未有考其实者 太祖承胜国之后其严有时而用自永乐以后大抵 朝廷之政日趋于宽历 五圣至于 孝宗仁恩沦浃号为 本朝极盛 武宗之时宦侫盈朝盗贼陆治强藩窃发天下号称多故而元气未索则以 国家百余年至我 孝皇培养之深也 先皇帝威福自操廷臣时有诛戮而天下之治未尝不在于宽 今天子仁恕慈爱天下莫不闻而 朝廷之政反若急促而无聊近衰世之风此不可不忧也夫祖宗之法未有可以轻变者宋至熙宁之世承积弊之后当宜改弦更张之日神祖以英睿间世之资锐然有为始用王荆公为新法而天下之士群起而争之君臣力行不顾沿至绍圣以后之纷纷而国势遂不可为今日 朝廷遵守成宪未尝下一令更一事而使者所至日求变法遂至朝令夕改国异家殊凡 祖宗均田赋役之政着在令甲者悉非其旧矣宋之君臣相与力排天下之议以求变法以天子宰相之势终不能以力胜天下而刼持以必行今一使者辄能改 祖宗之法行之一省天下传相慕効 国家典宪荡然生民惶惶未有所定且廷臣建言者争出一事为新奇可喜之论钻求刻盭无所不至公卿惧违其意每辄下所司行之大氐皆希合当世以为迫促之政民何以堪之嘉靖累数十年不赦改元一赦此天地解而雷雨作旷世之恩也有司拘牵文义罪人不淂赦者什五免租之文虗被而遣使旁午诛求更甚于前谓之理财而财愈乏谓之治兵而兵愈耗谓之驭吏而恢诡侫捷奸謏嵬琐者争先而为谩欺有廉察之虗名而售排陷之险计有荐举之浮词而致结纳之私情有干办之小能而行速化之谬巧今天下之势既未有所持而政之纷纷如此一切归于刻盭而财匮兵弱吏弊而夷狄窥伺盗贼纵横率束手而无策徒以支吾目前为不终月之计故某谓天今天之势不能制之于微而制之于形必有天下之材气负天下之重望如眀公而后能当之今眀公优游谢事以坐观天下之变是岂 天子所以首擢眀公与天下之所以望之之切乎昔者尝奉眀公之教谓读易而深有淂于消长进退之理窃谓明公以此行于一身可也若六十四卦天道之运周环无穷而干复垢坤一否一泰一损一益世道之升降在明公不可辞也某仕进屯蹇九试于礼部晚为眀公所甄录而黾勉为吏以古人自期不敢负明公之教行之二载湖山夷鬼之乡颇知信向而动与时忤排构乘之明公尝语及往时兴化守之被谗至廷论以发小人之奸状今谗口方张孤危之迹无大人君子以为之依自分无所复用于世巳投劾而归欲以余年发眀先圣之遗书又面受眀公论春秋之大旨即当从事此书稍加论述俟有所成重趼造门以求是正惟眀公不拒而进之方遣人赴都求请 勑命并上乞骸骨疏特迂道候起居轻渎威重无任陨越惶恐之至   ○上赵阁老书   某自少应举连蹇不遇常恨生当太平之盛徒抱无穷之志而年往岁徂茕然无所向往时张文隐公知之时时称之于人张公垂殁以不能荐达为恨然某尝侍于公间闻公论当世之士独亟称明公谓不惟于文章绝出他时为国家建弘业者终有赖焉某之乡人在明公门下者亦颇言鄙人姓名为明公之所垂记虽以文隐公之故然士固有相知者则有不待付授言语相属而相契合者矣会明公忤时宰屏居西蜀者十余年某始获举进士在京师思明公而不可见徒念岷峨之高江水之长怅然而叹幸与明公生同时而顾无由一见以为今世则巳矣徒若读书而慕古人于百世之下夫古之人往矣而以为能知我者何也盖以某之知之而知古人之生于今必能知我也明公之知之则且同时矣而不淂一见犹若异世然此某之所叹恨也既而为吏越中明公始复登朝及入觐以为可以得见矣而明公又以南迈某时尚在京师一日 天子忽出手诏还眀公于朝是时海内之士试都下者四五千人皆叹 天子之明圣能知人如此某又私自喜道之将行也文隐公之知人不谬也某之羁穷得所依归也当是时官程迫促又不能迎拜明公于马首昨春自越还遇瞿文懿公于乡言入朝时与明公尝以鄙人为荐有惑于流言者从中毁之瞿公因言今世荐士之难吾与赵公知子深矣力足以 荐士矣尚格而不行语毕黯然不乐者久之夫瞿公乡里游从之旧耳目日相接固宜其不能忘明公在万里之外偶知于数十年之前其不忘而汲汲如此求之于古未有其比也兹以入贺来闻京师人皆道眀公数相荐引之语乃益自感伤以为百世之下士之不遇而闻眀公之于某如此亦当有感慨而悲泣者矣今以某数十年之向慕一旦得见令人不复徒念岷峩之高江水之长矣此生幸甚苐以日月逾迈若弗云来自顾其中枵然无可以为世用者而州郡之职又非其所任孔子曰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某于今日益恐有负于眀公之知进退惶悸伏惟眀公有以处之又窃谓君子之所以无求于世者有二盖不知我者不当以求既不知我矣强求之未有能知也知求之而无益故不求也知我者不必以求既知我矣无待于求之苟待于求之则非知也故不必求也夫然则眀公巳知之矣某今所以复有言者以往年为吏差知自爱亦自谓能使鳏寡孤独不失其所顾不惟劳効不得上闻而乃令■〈目奄〉蔽殁世而不见使后之欲为循良者以为戒何以厚天下风俗而返汉代长者之风此尤可痛也人才之在世有难言者以小才而议大谋必厚訾以邪人而察庄士必重诬如使贾谊董仲舒陆贽之徒生于今之世必不能与时文薄伎争长矣汲黯郑当时之治郡必以无能见罢矣恶直丑正群飞剌天屈子之直行而受谤荀卿之大儒而逃谗萧望之之经师而拘持必不免矣巧捷者自进长厚者自诎寡浅者自升崇竑者自晦此章荦奇伟之士所以不见于世而天下之所以忧乏才者以此兹者 天子特以眀公为相复改任铨部诏旨皆从中出天下想望丰采士莫不鼓舞踊跃自矜奋明公必有以把握天下之大机与二三元老经纶密勿同心一德凡所施为注措上以仰荅 圣天子之知下以慰天下士大夫生民之望若古之巫咸傅说回斡元化昭揭日月光辅中兴流声名于史策时者难淂而易失遭时际会亦何容易某自度巳无用于世而区区所见如此畧为明公陈之非为一身之进退也若身之进退则在明公而巳矣若使狸搏牛使虎搏鼠固所不可至谓怜其无用姑使之苟一日之禄如先王之世所以处侏儒戚施聋瞽之人者亦非某之所安也君子伸于知巳而诎于不知巳是以冐渎而忘其僣越焉   归先生文集卷之四   ●归先生文集卷之五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制诰(奏疏附)   ◆制诰(奏疏附)   先任太子太保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张治赐谥文毅诰文   谕祭赠资政大夫南京礼部尚书裴爵并配赠夫人杨氏封太夫人郜氏文   谕祭提督福建等处军务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涂泽民文   谕祭山西廵抚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毛鹏文   谕祭原任南京兵部右侍郎刘畿文   封朝鲜国王妃朴氏诰文   奏疏   ○先任太子太保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张治赐谥文毅诰文   制曰朕于国家之事凡臣下有所建白苟有可采咸赐施行寔以付之公议而不槐焉故太子太保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张治孕灵湘汉际会风云擢抡魁于鸿渐之辰获利见于龙飞之岁遂官翰苑事我先皇帝三十余年往殿南都以长六卿寻被召还置之丞弼忠诚直亮庶几有为而弗永其年然隆恩厚恤君臣之义可谓有终始矣间于媢嫉之臣易名未当顷有言者朕下之礼官考论其世以尔词尚理要制作浑雄心存世务议论慷慨考文章以知人如陆贽之识韩愈因公正而发愤若汲黯之斥张汤引以同升悉为今日之宰辅与之异趣实乃当时之大奸是以朝廷服其节槩天下想其风采昔我先正良用怀思不有嘉名曷称舆论是用谥尔文毅盖公议久而后定非乐于有所改亦必归于是而后已也尔其不昧尚克享此   ○谕祭赠资政大夫南京礼部尚书裴爵并配赠夫人杨氏封太夫人郜氏文   维尔性含淳质家承素风有子为文学之臣进位膺秩宗之命赠封荐被伉俪偕荣考其积絫之原寔由善德之致再稽令式悯恤宜厚于厥终爰轸疏闻宠数特申于并锡贲兹新竁祭以共牢尚其冥灵歆此嘉飨   ○谕祭提督福建等处军务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涂泽民文   惟尔蚤占科名历跻通显屡经任使积效贤劳自顷粤寇稽诛蔓延三省生民受毒征发连年为我中国之忧贻朕南顾之虑尔当阃寄畏此简书恊谋进兵共成掎角鲸鲵就殄岭海渐清方兹念功遽闻奄逝岂以山川之险遂犯雾露之危朕用恻然遣官谕祭灵其如在尚克歆承   ○谕祭山西廵抚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毛鹏文   惟尔初由俊造荐服仕官遗惠爱于桐乡肃纪法于栢府超升太仆寻陟中丞属猃狁之匪茹乃朔方之攸寄斩首捕虏捷音屡闻缮塞保城劳绩可纪方申移阃之命亟上飬痾之章未究厥施奄罹大疾疆场多故朕用拊髀人才寔难予所哀念特遣谕祭以慰幽魂尔若有知其克歆此   ○谕祭原任南京兵部右侍郎刘畿文   惟尔世族名家接武科第清涂华辙荐历寺台昔从内庭曾董紫宫之役晚抚全浙永宁沧海之波显有誉闻方深委寄兰撩桂栋最劳绩于考工鹤列鱼书上卤获于幕府恩貤嗣子位正陪卿在告飬痾奄忽长逝用锡祭葬以厚厥终灵其有知尚克歆服   ○封朝鲜国王妃朴氏诰文   制曰我祖宗诞膺天命统御万方睠惟东藩恪修方贡奕世休飨恩赉有加朕嗣守丕基率遵先典乃国君继祚既遣使以疏封肆妇爵从夫复并隆其命数尔朝鲜国王李昖妻朴氏出自元宗夙闲方训爰膺妙选作配名邦方嗣位免丧之时恊令居燕誉之吉适览来表良副伫怀特封尔为朝鲜国王妃于戏宜尔室家系一国之风化共承祭祀衍百代之云仍无隳令仪以迓多福钦哉   ○奏疏   进香疏   奉慰疏   乞改调疏   乞致仕疏   •进香疏   某官某等谨奏为 大丧礼事仰惟 大行皇帝宫车远驭奄弃万方四海之内含气之属靡不哀慕况如臣等荷恩深重其于悲恋尤倍恒情谨备降香一炷具本专差某官赍进谨以奏闻   •奉慰疏   奏为奉慰事某年月日接到 大行皇帝遗诏以某年月日龙驭上宾普天同慕攀号靡及仰惟 皇帝陛下圣孝天性方当谅闇之时哀慕至切臣等不胜悲怆无以为情伏念 大行皇帝受天明命缵绍丕图覆露群生四十五年享国长久近古罕比又以 圣人为之子临命之日为天下得人朝不改署市不易肆海内晏然 大行皇帝在天之灵殆无遗憾矣天下神器帝王大统 陛下膺兹付托之重伏乞仰遵 遗诏节哀忍性爱精育神以系华夏蛮貊之望为天地神人之主绵 国家亿万年无疆之历所以荅扬光训永世克孝实在于此臣等瞻恋阙廷不胜大愿   •乞改调疏   为乞恩改调以图报効事臣于嘉靖四十四年会试中式蒙 先皇帝收录赐臣同进士出身除授浙江湖州府长兴县知县自以平生受 国家飬育之恩亦欲少竭涓埃以图报称于万一念百里之寄实非容易臣谨守 教条悉意抚循妄谓今天下生民元气耗矣宜专务休飬之不当厉蠭锐事刻核以取目前之快也然泥古而不通于时务信心而不达乎人情功効蔑闻罪过山积幸荷 圣明不加罪谴曲赐保全于隆庆二年六月十八日升臣顺德府通判终以驽蹇不任驱策黾勉在官虚糜廪禄审巳量力甘自退废又自念髫齓厉志白首不衰方 国家收录人才之日臣不忍自弃于造化生成之外兹因入贺万寿圣节得望 阙廷 君父在上臣子敢不控诉愚悃伏望 勑下吏部改臣国子监一官俾臣以五经训诲学者匡鼎虽贫读书不废于宦学桓荣巳老专门自许于师传忖臣之力足以任之俾于未死之年少尽平生之志亦以见 圣世之无弃才也臣无任■〈忄貇〉悃屏营之至   •乞致仕疏   某官某奏为乞 恩致仕事臣于嘉靖四十五年蒙恩赐同进士出身除授某官隆庆二年四月内 朝觐回任今蒙升授某官于某月日领到吏部文凭一道即离任至原籍某府某县不意痰火忽作延医调治未痊见今病势侵寻不能前迈伏乞 圣恩容臣休致念臣髫齓励志白首不衰仅获第于九科叨食禄者二载涓埃未竭覆载难酬及其未死之年敢忘图报之志成汉二史作唐一经或能发挥盛德传示来世   归先生文集卷之五   ●归先生文集卷之六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策问   ◆策问   策问二十六道   ○策问二十六道   问自昔帝王立极垂统为后世计如禹有典则汤有风愆文武有谟烈其子孙能敬承之故夏商皆飨国长世周过其历至于八百年汉唐而下盖莫能比隆焉我 太祖高皇帝受天明命诞受多方在御日久万几之暇躬亲著述睿思玄览自身心以至于天下国家无一事不有垂教而祖训一书为 圣子神孙虑尤谆悉矣其大经大法世世遵守昭如日月固不待赞述也乃若微言至论为今日 圣天子之绎思者可得而详言之欤我 世宗肃皇帝凭几之言告戒深切 皇上孝思罔极遵承末命改元一 诏风行雷动乃至荒陬绝徼含齿戴发之民靡不拭目以观德化伏读 诏旨称郊社等礼各稽祖宗旧典斟酌改正有以仰窥 圣天子法祖之盛心矣 诏条所列固首奉 皇考之教中间与 皇祖之训相符契者亦可述其槩欤夫臣子为君父陈烈祖之训盖忠爱之至也即有大美而弗彰何以仰荅鸿庥于万一乎诸士子具悉以对将为尔闻于当宁   问 我祖宗列圣世有实录表年纪事撰述功德以为信吏迩者 皇上深 诏近臣纂修 世宗肃皇帝实录载笔之臣必能仰体宸衷勒成巨典然窃以先皇帝飨国最久年载旷历又无前代记注之书编摩摉辑成一家之言若有未易然者夫实录之名何所起欤抑古之论史每难其事昔刘子玄与宰相言二史不注起居而欧阳永叔论日历之废盖近代为史之通患而子玄又谓史有三长至曾子固序南齐书其论美矣二子之言后世多称之可得而备述欤兹者 诏令天下采取 先皇帝遗事汇进史馆方当下之学官诸士子皆得而与知者宜以所闻着之于篇其母让焉   问古者国有大事必合天下之议所以集众思也王通氏着续书甞曰议其尽天下之公乎夫 黄帝有合宫之听尧有衢室之问舜有总章之访皆议之谓也 黄帝尧舜尚矣三代以下惟汉近古请举汉之议者其或是或非或罢或行亦有可论者乎夫匡衡张谭郊社之说何据贡禹韦玄成祖庙之议何本董仲舒师丹之请建限田何罢而不行祝生唐生之请罢盐铁何议而不用公孙卿壶遂司马迁改朔之议何取贾让关并韩牧王横治河之策孰得先诛先零之谋何以卒从赵充国罢边塞置吏卒之请何以卒用侯应此皆汉之大事而有国家者之所当考昔韩退之非三代两汉之文不敢观诸士子皆通经学古以待有司之求必有能及此者请言之以观所学问六经之教未甞专以仁为言至论语一书孔门之论仁始详今观孔子之荅问者数矣而皆不同何欤夫若然者则仁宜可以人人而至也然孔子之所许者盖鲜矣当时惟称颜子三月不违若仲弓冉有子贡公西华门人之高第令尹子文陈文子春秋之贤大夫孔子槩称之而独不许以仁顾惟于微子箕子比干而谓之三仁于伯夷叔齐而称为得仁至管夷吾霸者之佐亦曰如其仁抑又何欤夫以仁之难造如此而又谓愽施济众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则仁与圣犹有等欤后之学者皆以为孔子未甞言仁而特与弟子言其用功之方耳其果然欤如此则果何以谓之仁乎士人自知学即读论语而不求其意秪见诸说之纷纷而无所取衷也兹欲会而通之必有至当不易之论试言其大旨以观自得之学   问两浙天下重藩涵濡至治生民乐业盖二百年于兹矣独以承平日久吏治刓弛衅孽或萌殆不能不为民病焉以田赋言之豪右之兼并里甲之摊税其间欺隐飞诡奸宄四出今欲求经界之正丈量之法果当举欤以差役言之官司之征泒应办之频仍其间夤缘规避弊累百端今欲行均平之政顾募之法果当因欤自倭夷入寇民间征调日广迩者虽称裁减犹未销兵以蠲外加之赋兹欲议兵食之省而练土著之民可乎自矿徒为梗州郡绎骚尤甚迩者稍巳帖息旋复纠众尚隐内讧之忧兹欲杜攘夺之源而严封山之令可乎夫丈量似矣而增税犹恐槩及下田不知何以合夫遂人辨野之规顾募似矣而输值犹恐累及贫户不知何以得于司徒保息之道土兵似矣变或不测事当豫防既济衣袽之戒其可思乎筑塞似矣利之所在人不畏死□人厉禁之守其可复乎此四者均为民病诚宜蚤虑而亟图之也善捄者譬如良医之疗病病巳去而人不知否则投之或误未免重困所以捄之者非也是知变革之道必斟酌剂量识化裁之宜而后可以与此士于穷居天下之务当无不究心者矧是为乡土之忠诸士子必能悉其利弊毋徒诿之不知也   问我 太祖高皇帝自始初建国庶事草创即命世子以师事宋濂又选国子生国琦王璞等侍 太子读书禁中其后大本堂之建制度文物盛矣而对詹同等议东宫官欲用勋德老成之士于时群臣当其选者可得而言欤至于 皇太子侍圆丘侍文华殿侍文楼无时而不致其训戒 太祖之留意国本如此 列圣御极其所以设教置属果能尽得 圣祖之意否 圣天子慈爱隆至近日廷臣出阁之请尚以 皇太子年龄未许夫明堂保傅之篇莫不在于早谕教与选左右所谓少成若天性尤今日之所当急也即举出阁之仪而今之东宫官属与讲读仪注果足以为尽谕教之法欤昔贾生少年常为文帝陈之此亦尔诸生今日之所当知者言之毋让   问国家有非常之灾天之所以警戒人主使修德以保大业而受多福也今 天子承统继祚宽仁恭俭天下延颈以望至治迩来灾异频仍岂上天垂象示所以仁爱之至者欤今岁洪水泛滥弥漫数千里而大江以南海水震荡沿海居民漂溺者以百万计于洪范五行推其事类以为貌之不肃故曰貌伤则致秋阴而常雨然至于江河横流海水飞溢其变不止常雨之应而巳汉世如董仲舒郎顗之徒皆能推阴阳以纳说时君学者或以为流于术数假经托义非吾儒之正道然前世因天变下 诏求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今天下之事可言以告吾 君者多矣诸士子抱忧世之志其各以意对   问昔者孔子与其门人论学其后七十子之徒以此友教诸侯而汉兴六艺皆有名家以师法相授受更千百年而学者不废也至宋周子出而河南二程子从之受业同时有张子与二程并称以为上接孔氏不传之绪至朱子又独得程氏之正传则汉以来诸儒学者固置之不足道也然如程门高第弟子谢杨吕游之徒皆亲有得于其师者而朱子往往病其悖于师说至其同时如陆子静其所造巳极于高明而鹅湖论辨终不能有合今之论学者所以掊谲不相入为此也夫道一而巳矣千古之人心不异也何独为圣人之学者直有此纷纷也愿闻诸儒之失与朱子之所以独得者   问北虏为中国患吾所以备御之者常屈于力之不足二百年强盛之中国卒未有以得其胜筭能幸其不来而已然此乃上古之所不臣者犹可言也若闽广在吾疆域之中其声名文物与齐鲁不异非秦汉之时比也而数年以来叛命者踵起虽告捷屡至而出没如故非复如 先朝断藤峡八寨之类可以旋就扑灭今几为吾腹心之疾矣议者谓不患于无兵而患于无财不患于无财而患于无将又谓慎选牧守则能招谕觧散虽不必选将可也其果然欤宋侬智高反岭南得狄武襄而后平定汉李固荐祝良张乔为刺史太守则不发兵而交趾九真自宁前代得人之效如此今庙朝畴咨廷臣论荐自以为极当世之选而智勇之将循良之吏母乃犹伏而不出欤抑得人如 先朝之韩襄毅王新建者于今日果可必其成功否乎其有以告我   问杨子云太玄惟弟子侯芭能知之虽刘子骏班孟坚盖莫能测也然桓谭以为胜老子张衡以拟五经至范望之徒皆以杨子云为圣人抑岂无见而云然耶则吴楚僣王之讥吾未知其果然否也至司马温公又谓玄之书要以赞易非别为书以与易抗衡也然则今之学者皆知读易而不能信玄则其所谓学易者亦母乃无所得耶夫侯芭者诸士子之乡人也故以太玄与诸士子论之   问我 太祖高皇帝再造区宇创业之初经纶万务若不遑给而纷纷著作上追典谟以遣 圣子 神孙者 龙图延阁之所求不啻富矣姑举一二为诸士子言之甞以祭祀为 国大事念虑之间儆戒或怠无以昭神明命礼官及儒臣编存心录又将飨 太庙致斋 武英殿命东阁大学士吴沉等辑精诚录曰存心曰精诚 圣祖所以严事 上帝神眀者至矣其大旨与其条目可举而言欤夫以我 太祖之于祭祀如此其于 深宫之居亵近之御肯少肆耶盖即其对越神明之心也自古帝王著作多矣以儒者之学接尧舜禹汤文武之统此所以至千古而莫及也二书实 今日经筵劝讲之所宜先者诸士子庄诵久矣宜敬陈之   问迩者洪水为沴四方奏报日闻 诏命所在赈贷德意至厚也夫先王九年之积不可今日冀矣周礼大司徒以荒政十有二聚万民亦有可酌而行之欤管子书云汤七年旱禹五年水人之无■〈米亶〉有卖子者汤以庄山之金铸币赎人之无■〈米亶〉卖子者禹以历山之金铸币以捄人之困夫圣人居至高之位乃能轸念人之无■〈米亶〉卖子者则当时之民其必不至于死也吕成公有言天下古今不同古人可行之法皆巳施用今但举而措之耳试举前代之捄荒宜于今者有几其若尧汤之世能念人之无■〈米亶〉卖子者否昔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有若告以盍彻乎夫饥而用不足而告之以彻尤今世之所谓迂者也然散利薄征实荒政之首务徒散利而不薄征又不若不散之愈矣今议赈贷未甞不行而曰免民田租则动以 国计为言然则必使百姓受其实惠以不负我圣天子哀愍元元之意如何而可   问程子荅张子定性之书以为动亦定静亦定无将迎内外其论至矣然易传解艮之辞谓止于所不见而外物不接内欲不萌则犹若张子之恐其累于外也中庸喜怒哀乐未发之谓中程子以为才思即是巳发不知戒慎恐惧亦已涉于思否吕氏求之于喜怒哀乐未发之时杨氏未发之时以心验之则中之义自见皆若有悖于程子之言至于李愿中学于罗仲素而知天下之大本有在于是者是即得之杨氏者也则吕杨之说亦未易可訾矣抑程子所谓内外两忘与外顺虚缘出怒不怒之言何以辨艮卦之传与息缘反照狥耳目内通而外于心知者何以殊才思即巳发与可使如槁木死灰者何以异夫学者于佛老皆知辟之矣至吾儒心性之学常不免与之相涉者凡此皆诸君平日所当体验而析之于毫厘者愿闻其说   问刘向称贾谊通达国体古之伊管未能远过又称董仲舒有王佐之才虽伊吕无以加孝文一代之贤主其始未甞不深知谊而卒为东阳綘灌之徒所排弃谊长沙武帝始三策仲舒乃以为江都相后亦见嫉于公孙弘再相胶东竟废于家昔人称贤才之用舍系国家之治乱谊虽不用无损于文帝之治武帝以汲长孺之廷争而上所倾向乃在于弘汤使仲舒列于九卿其亦何所救乎即二子得君如伊吕其果可以追三代之治乎抑班固言谊之所陈孝文畧见施行仲舒居家朝廷有大议使使者就问之及武帝推明孔氏罢黜百家立学校官举茂才孝廉皆仲舒发之则二子于当时盖未为不遇也而谊乃至自伤比于屈子之沉沙而后世尤以仲舒不用为武帝惜何也   问孔子筫易自庖羲氏删书自帝尧此以前未之及也虽好奇如司马子长亦断自黄帝以为史记然图纬所载世犹传之泰皇九皇之称或亦见于史记管子谓古封泰山七十二家春秋纬有十纪之名其亦可信欤或谓古有浑沌氏盖天地之始生如屈子天问淮南子所称多僪佹然皆无有及于此者至如豨韦冉相容成之号又何所征欤孔子称易有太极是生两仪又论十三卦制器尚象之始则上古有天地其渐有帝王固理之必然者而左史倚相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之书当孔子时前古之书犹有存者何孔子皆弃而不录欤宋司马温公为资治通鉴而道原刘氏与温公深相契合然通鉴不敢续获麟刘氏作外纪乃始于盘古氏何也以诸君于书院中方读外纪试相与论之   问周官之灋五家为比十家为联五人为伍十人为联四闾为族八闾为联使之相保相爱刑罚庆赏以相及相共以受邦职以役国事周公之所以经纪天下者详矣 国初斟酌前代之制定为里甲实本于此今天下编户不具黄籍无稽流冗与土著杂处见丁着役牌面沿门轮逓之灋比郡罕有行之所以奸轨窃发四夷交侵夫岂不由于此也夫周官自乡大夫至于闾胥无非教民以孝弟睦婣敬敏任恤汉置三老犹有此意我 太祖高皇帝手谕教民榜文固在今欲遵行令乡老教民决讼议者以为不可行何也夫不遵奉 典宪而徒取壹切以务声名岂 国家所以任属长吏之意兹欲求化民成俗之效何道而可诸士子为我言之   问古之君子因时会竭忠谠建竑论卓然有称于世纪诸史传多矣今不暇槩举姑取其最著者与诸士子论之或举世共称而不无疵议或一时救弊而未为通方或言可经常而足以行之后代或意义深远可为世主法诫者夫通达国体矣而其学出于申商潜心大业矣而其术流于灾异明哲少双者被阿谀之讥然其言可废欤愽物洽闻者泥五行之传然亦有可采欤语当世理乱晁错之徒不能过其果然欤志在献替其所论辨通见政体亦可述欤至于竭诚奉国而理归切要儗之政论为孰是论谏本仁义而炳若丹青平生力学以得而为世龟鉴方之申鉴孰优夫学者称道古昔所以规摹当世也数子之书繁矣抑可以撷取一二足以为警诫而备世务者庶几如魏相条陈晁董之对苏轼进读陆贽之言用以观经世之学   问周官宗以族得民昔之圣人其治天下而笃于敦本故其民维系而不可解夫氏族之始宗法之立其可详欤宗法废而谱牒重厯代为谱学者可数欤魏起北方胡为而独重高门唐尚文雅胡为而更崇氏族袁谊柳玭岂非世家之贤者乎今谱牒亡矣宗法岂可得而复乎与诸士子论道而及此毋以为迂也问今河南置省大梁包郑卫梁楚颖川南阳之地前代人才之盛难以尽举姑取当时任事为豫冀之产者各举其槩与诸士子论之俱逢角逐之秋矣或运筹帷幄辞万户之封或崇明王畧拒九锡之议其心迹何似并遇戚竖之囏矣或依违顺旨定左袒之功或守正嫉邪婴灭顶之祸其道谊孰得负苍生之望均也一以致山桑之衂一以致淮淝之捷其名实孰当际中兴之运同也一以成述作之能一以成应变之务其功名孰优属时多难或负高志而不能免陈涛斜之败或有胆畧而不能拒封丘门之入其才畧孰胜遭世治平识量英伟定社稷之策临时果断有大臣之风其德业孰隆诸士子尚论古人凡此者固宜所究心况其乡之先哲乎其悉述以对   问兵之所图画者地形也古有九塞犹在中国之间若夫北纪与夷狄为界夷夏之大防莫严于此矣秦汉取河南地因河为固议者不以为上策何欤魏晋之世戎夷杂处江统郭钦甞论之矣以魏武之英略不知虑此何耶魏之六镇唐之三受降城源怀之所论张仁愿之所营果周秦之故塞欤石晋以十六州赂契丹中国失势以宋太祖太宗之烈不能争尺寸终宋之世武功不竞卒贻青城之祸抑其故何也我 国家驱逐胡元中国之势尊矣然朔方故郡统万旧城虏得以居之在廷硕画之臣时有论建而未能复也诸士子筹之于今日必有胜算   问兵众之所聚必有行列司马法军旅什伍之数具矣管夷吾作内政所以轻于变古者何也世言阵法盖本黄帝握奇而公孙弘范蠡乐毅之说果得其意欤诸葛孔明演之为八阵图后世惟晋马隆隋韩擒虎甚明其说李靖传之造六花阵以变九军之法李筌配四正四奇之位于八卦而裴绪新令有九阵图其说可得而详欤孙子曰纷纷纭纭鬪乱而不可乱浑浑沌沌形圆而不可败兵之至妙非阵莫能也而筌又以为兵者如水水因地以制形兵因敌而制胜能与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则筌虽为图而其说乃又出于图之外固知兵者之所不可不究也愿有闻焉   问古语云有必胜之将无必胜之兵将者三军之司命也人主求天下之士而犹难于得将才而兵法言论将之道有所谓五才十过八征其求之可谓详矣又曰将者智信仁勇严也又曰将之所慎者曰理曰备曰果曰戒曰约其责之可谓全矣然昔君臣之相遇风云感会定分于俄顷如汤之聘伊尹于莘野文王之载尚父于渭滨其果详而求之欤齐桓登管仲于车中秦穆用百里奚于牛口其果备而责之欤古之人相遇如此之盛也今天下甞病将才之难然恐有之而不能得也孔明不遇先主终老于南阳而巳桓温顾王猛而别求所谓三秦豪杰者岂豪杰之伏而不出其坐此欤抑虽终日与之居而莫识其人也请质之诸士子以观其所以自待者   问自战国力政而言兵者始籍籍矣其书大抵不出权谋形势阴阳伎巧四种而已而后世又有所谓三门者何欤夫兵者不过以智鬪智智饶者胜以力角力力雄者强宜无事乎至高之论也今其书乃类言大道者如所谓微乎微乎至于无形神乎神乎至于无声又曰精诚在乎神明战权在乎道之所极又曰神明之德正静其极诚如其说则古之为将者必圣人而可也其果然乎又谓度量数称则兵之法何又本于六律也至如荀卿子之议兵吕览之言简选淮南之叙兵畧诸士子亦能通其说欤古之语大道者五变而形名可举九变而赏罚可言则兵者在于礼乐刑政为至粗者也今能达于此说则知兵之非至粗也愿闻其旨   问兵者天下之至变其安危存亡常在反掌之间繄计之得失明矣请以前史论之成安君之御汉师也果用李左车之言则淮阴将遂困井陉乎吴王濞之向关中也果行田禄伯桓将军之计则条侯遂委关东乎董卓专汉命梁衍献规于皇甫义真若从之其能就格天之业否也夏侯楙镇长安魏延进计于诸葛孔明若用之其能成捣魏之勋否也淝水之捷符秦奔溃谢安石何以不知乘之渭桥之胜关中几复宋武帝何以不知取之澶渊之幸议者谓寇忠愍拘小信而不亟徼虏否则能使只轮不返欤朱仙之捷议者谓岳武穆守小忠而不能矫诏否则能使中原廓清欤诸士子来应武科一剑之任主司者不以此相欺也当必有独明将帅之大畧者姑举一二以相试焉   问古今言兵者莫迥孙子其书于兵之情变无所不尽后之用兵者犹至方不能加矩至圆不能加规矣甞试举其类如司马懿不取小利而斩文懿此能而示之不能也班超诡言散众而降龟兹此用而示之不用也韩信陈船欲渡临晋而伏兵从夏阳袭安邑远而示之近也岑彭西击山都而潜兵渡沔以败张杨近而示之远也耿盒攻西安而拔临淄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也邓艾据洮城而困姜维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也徐晃飞矢而下韩范拔人之城而非攻也陶侃函纸而擒温邵屈人之兵而非战也若此之类岂习其法而一一规合之欤抑其书足以待无穷之变而自不能出其范围也夫果人之巧妙自与之合则孙子之书亦可无用欤骠骑将军言顾方畧何如不至学古兵法其然乎试为我言之   问禹之迹远矣尚书独载九州岛所至盖巳周四海之外而昔人乃云禹治水益主记异物海外山表无远不至以所闻见作山海经非禹行远不能造也及学者言禹事多奇恠史称禹盖会诸侯江南计功会稽及杜元凯注左传以涂山在寿春会稽与涂山岂二事欤会稽固今浙江之境也至少康封其庶子于此以奉禹祀号为于越由此越世世为君王矣果真禹之遗烈耶入其地有观河洛而兴思者诸士子皆越产必知其国之故请言之   归先生文集卷之六   ●归先生文集卷之七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志   ◆志   马政志   ○马政志   学者论官必本周礼周礼之书世或疑其与周制不合然文武周公之遗灋亦颇可考至言牧马之事则夏官之属曰校人趣马巫马牧师庾人圉师马质其辨六马之属故为天子十二闲马六种也其职事有校左右驭夫至于皁师皆员选颁良马飬乘之驽马三其良之数其政则齐其饮食简其六节春除蓐衅厩始牧夏庌马冬献马射则充椹质茨墙则翦阖疾则乘治之牧地则有厉禁有驾税之颁有质马之量毛马齐其色物马齐其力禁原蚕凡马特居四之一春祭马祖执驹夏祭先牧颁马攻特秋祭马社臧仆冬祭马步献马讲驭夫佚特教駣攻驹散马耳焚牧通淫而吕不韦月令季春合累牛腾马游牝于牧仲春别羣则絷腾驹凡此皆自古以来传其法所以能尽物之性者也其称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十六井出戎马一匹四丘为甸甸六十四井出戎马四匹天子畿内方千里定出赋六十四万井戎马四万匹或谓周葢令民间飬马考其实不然丘甸之马葢国有赋调民自具马以即戎民之平日飬马官何与焉唯校人以下之职乃为王马而天子使人自飬之者也牧师所谓牧地皆在草莽水泉之区若今之苑马然其后天子亦不尽如其制而自其以意使人飬马穆王时造父御八骏孝王命非子主马汧渭之间皆非如周礼有一定之官也春秋时鲁卫弱国而鲁僖公垧牧之盛卫文公騋牝三千诗人歌颂之秦起西北牧多健马其诗曰驷驖孔阜六辔在手又曰骐駵是中騧骊是骖言秦马之良也诸侯力政国各有马至千万骑后秦并六国马皆入之秦及山东豪俊起章邯以百万之师数进数却竟以败降秦马无闻焉汉初高祖与匈奴冐顿遇当是时高祖被围白登匈奴骑其西方尽白马东方尽青駹马北方尽乌骊马南方尽骍马高祖以故大困时汉马益乏故用娄敬之计诎意和亲孝文孝景循古节俭厩马百余匹孝武恃中国富盛两将军出塞杀虏八九万而汉马死者十余万汉亦以马少无以复往其后天子为伐胡盛飬马马之来食长安者数万匹其后大将军骠骑将军军益出汉军马死者又十余万于是令民得畜牧边县官假马母三岁而归及息什一其后车骑马乏绝县官无钱买马乃着令封君以下至三百石以上吏以差出牝马天下亭亭有畜牸马先是天子发书易云神马当从西北来得乌孙马好名曰天马及得大宛汗血马益壮更名乌孙马曰西极名大宛马曰天马云宛俗嗜酒马嗜苜蓿汉使取其实来于是天子始种苜蓿蒲萄肥饶地及天马多外国使来众则离宫别观旁尽种蒲萄苜蓿极望其后天子下诏深陈既往之悔修马复令毋乏武备而巳孝昭诏止民勿共出马罢天下亭马及马弩关孝宣省乘舆马及苑马以备边郡三辅传马至元成之世数诏减乘舆马光武中兴官皆省并太仆独置一厩后置左骏令和帝省减外厩及凉州诸苑马其后世承华騄骥厩马亦万匹矣汉马莫盛于孝武之世至以伐胡马遂大耗故为假马毋归息诸一切法此后世民养官马之始也然不久而罢汉太仆所领若车府路軨骑马骏马龙马闲驹騊駼诸监厩皆内马也边郡六牧师苑及汉阳流马苑此皆在外而诸牧师苑分在河西六郡中北地灵州有河奇苑号非苑归德有堵苑白马苑郁郅有牧师苑襄平有牧师官鸿州有天封苑太原有家马官其后又置越隽长利高望始昌三苑益州有万岁苑犍为有汉平苑皆太仆属也魏晋以后迄于隋天下变故多矣兵亟用而马政未有闻惟独魏马自世祖平统万乃以秦凉以西水草丰美用为牧地马大蕃息至有百余万匹高祖置牧河阳常畜戎马十万匹每岁自河西徙牧并州稍复南徙而河西之牧愈蕃故天下称魏马之盛唐尚乘掌天子之御左右六闲一曰飞黄二曰吉良三曰龙媒四曰騊駼五曰駃騠六曰天苑緫十有二闲为二厩一曰祥麟二曰凤苑每岁河陇群牧进其良以供御六闲马其后禁中又增置飞龙厩初得突厥马二千匹又得隋马三千于赤岸泽徙之陇右监牧之制始此其官领以太仆其属有牧监副监监有丞有主簿直司团官牧尉排马牧长羣头有正有副凡群置长一人十五长置尉一人岁课功进排马又有掌闲调马习上初用太仆少卿张万岁领羣牧自贞观至麟德四十年间马七十万六千置八坊岐豳泾宁间地广千里一曰保乐二曰甘露三曰南普闰四曰北普闰五曰岐阳六曰太平七曰宜禄八曰安定八坊之田千二百三十顷募民耕之以给刍秣八坊之马为四十八监而马多地狭不能容及析八监列布河西丰旷之野凡马五千为上监三千为中监余为下监监皆有左右因地为之名当是时天下以一缣易一马万岁掌马久恩信行于陇右后以太仆少卿鲜于匡俗检校陇右监牧仪凤中以太仆少卿李思文检校诸牧监使后又有羣牧都使有闲厩使又立四使南使在原州西使在临洮军东北二使皆寄理原州其后益置八监于盐州三监于岚州有白马诸坊楼烦玄池天池之监自万岁失职马政颇废开元初国马益耗太常少卿姜晦请市马六胡州王毛仲领内外闲厩马稍复蕃息其始二十四万至十三年乃四十三万天子以突厥欵塞于受降城岁与之互市又市之河东朔方陇右既杂胡马种马乃益壮天宝后战马动以万计遂弱西北蕃安禄山以内外闲厩都使兼知楼烦监阴选胜甲马归范阳故其兵力倾天下肃宗收兵至彭原搜平凉监牧犹得马数万军以复振及吐蕃陷陇右苑牧马皆没焉其后水草腴田旋以予贫民及诸赐占几千顷德宗命闲厩使张茂宗收故地民失业愁怨穆宗即位悉复还民太和七年置银川监大氐无复开元天宝之旧矣他如蔡州龙陂襄州临汉淮南临海泉州万安皆不足数也汉以来牧官后世不闻唯唐张万岁王毛仲此两人名最着而马特盛议者以为唐得人专其职也初置监牧秦渭二州北会州南兰州狄道西葢跨陇西金城平凉天水四郡之地汉志云武威以西本匈奴昆邪王休屠地习俗颇殊地广民稀水草宜畜牧故凉州之畜为天下饶皆唐之牧地之所苞络也五代战争飬马之政莫纪宋太祖初置左右飞龙二院以二使领之后改为天厩坊又改为骐骥院以天驷监隶焉真宗咸平三夫置群牧使景德二年改诸州牧龙坊悉为监在外之监十有四置群牧制置使及羣牧使副都监判官厩牧之政皆出于群牧司自骐骥院而下皆听命焉诸州有牧监知州通判兼领之先是五代监牧多废太祖始置飬马二务又兴葺旧马务四遣使岁市边州马闲厩始备太宗得汾晋燕蓟马四万二千余疋始分置诸坊国子愽士李觉言冀北燕代马之所生胡戎之所恃也制敌以骑兵为急议者以为欲国之多马在乎啖戎以利而市其马然市马之费岁益而厩牧之数不加者失其生息之理也且戎人畜牧转徙驰逐水草腾驹游牝顺其物性所以蕃滋其马至于中国絷之维之饲以枯藁离析牝牡制其生性玄黄虺隤因而减耗宜然矣古者因田赋出马马皆生于中国不闻市之于戎今所市戎马直之少者匹不下二千往来资给赐予复在数外是贵市于外夷而贱弃于中国非理之得也今宜减市马之半直赐畜驹之将卒增为月给俟其后纳马则止焉是则货不出国而马有滋也大率牝马二万而驹收其半亦可岁获万匹况夫牝又生驹十数年间马必倍矣昔猗顿穷士也陶朱公教以畜五牸乃适西河大畜牛羊于猗氏之南十年间其息无算况以天下之马而生息乎太宗嘉之仁宗庆历中知谏院余靖言诗书以来中国飬马蕃息不独出于夷狄也秦之先非子居犬丘好马及畜飬息之周孝王召使主马于汧渭之间马大蕃息犬丘今之兴平汧渭今之秦陇州界也卫文公居河之湄以建国而诗人歌之日騋牝三千卫则今之卫州 也诗人又颂鲁僖公能遵伯禽之业亦云駉駉牡马鲁今兖州左氏云冀之北土马之所生今镇定并代也汉太原有家马厩一厩万匹又楼烦玄池出名马即今之并岚石隰也唐以沙苑最为宜马即今之同州也开元中置七坊四十八监半在秦陇绥银皆古来牧马之地臣切见今之同州及太原以东卫邢洺皆有马监其余州军牧地七百余所乞令群牧使都监判官分往监牧旧地相度水草丰茂四远牧放依周官月令之法务令蕃息别立赏罚以明劝沮庶几数年之后马畜蕃盛皇佑五年丁度上言天圣中牧马至十余万其后言者以为天下无事而事虚费遂废八监然而秦渭环阶麟府州太山保德岢岚军岁市马二万二百才能补京畿寨下之阙自用兵四年而所市马才三万况河北河东京东京西淮南籍丁壮为兵请下令有能畜一战马者免二丁仍不升户等以备缓急如此国马蕃矣言不果行至和二年羣牧使欧阳修言今之马政皆因唐制而今马多少与唐不同者其利病甚多不可槩举至于唐世牧地皆与马性相宜西起陇右金城平凉天水外洎河曲之野内则岐豳涿宁东接银夏又东至于楼烦此唐飬马之地也以今考之或陷没夷狄或巳为民田皆不可复得惟闻今河东路岚石之间山荒甚多及汾河之侧草地亦广其间草软水甘最宜牧飬此乃唐楼烦监地也可以兴置一监臣以谓推迹而求之则楼烦元池天池三监之地尚冀可得又臣往年奉使河东甞行威胜以东及辽州平定军见其不耕之地甚多而河东一路山川深峡水草甚佳其地高寒必宜马性及京西路唐汝之间久荒之地其数甚广请下河东京西转运司遣官访草地有可以兴置监牧则河北诸监有地不宜马可行废罢嘉佑中韩琦请括诸监牧地留牧外听下户耕佃遣都官员外郎高访等括河北得闲田三千三百五十顷募佃岁约得谷十一万七千八百石绢三千二百五十疋草十六万一千二百束羣牧司言诸监牧地间有水旱每监牧放外岁刈白草数万束以备冬饲今悉赋民异时监马增多及有水晘无以转徙牧放诏遣左右厢提点官相度除先被侵冐已根括出地权给租佃余委群牧司审度存留有闲土即募耕佃五年群牧司言凡牧一马往来践食占地五十亩诸监既无余地难以募耕请存留如故广平废监先赋民者亦乞取还乃诏河北京东牧监帐管草地自今毋得纵人请射犯者论以违制初真宗用群牧使赵安仁言改牧龙坊为监仍铸印给之于是河南为各阳监天雄军大名为大名监洺州为广平监卫州为淇水监郑州为广武监同州为沙苑监相州为安阳监澶州曰镇宁滑州旧龙马监曰灵昌通国初内有骐骥两院天驷四监天厩二坊及上下监外则河南北为监者十二皆掌于羣牧司干兴天圣间天下兵久不用于是河南诸监皆废其后议者谓河南六监废京师须马取之河北道远非便乃诏复洛阳单镇以牧河北孳生马其后复广平监以赵州牧马隶之又以原武为单镇移于长葛葢自宋兴以来至于仁祖天下号称治平而法度常至于不能振举而马政亦多废神宗以王安石为相锐然有志于天下之治遂多所更张熙宁以来乃有保马户马其后又变而为给地牧马初神宗患马政之不善诏曰方今马政不修吏无着効岂任不久而才不尽欤是何监牧之多吏之众而乏才之甚也昔唐用张万岁三世典羣牧恩信行乎下故马政修举后世称为能今上自提总官属下至坊监使臣既非铨择而迁徙迅速谓之假道欲吏官宿其业而尽其能不可得也今当简其劳能进之以序自坊监而上至于羣牧都监皆课其功而第进之以为任事者劝焉于是枢密副使邵元请以牧马余田修稼政以资牧飬之利而羣牧司言马监草地四万八千余顷今以五万马为率一马占地五十亩大名广平四监余田无几宜且仍旧而原武单镇洛阳沙苑淇水安阳东平等监余良田万七千顷可赋民以牧刍粟从之巳而枢密院又言旧制以左右骐骥院总司国马景德中始增置羣牧使副都监判官以领厩牧之政使领虽重未甞躬自廵察不能周知牧畜利病以故马不蕃息今宜分置官局专任责成乃诏河南北分置监牧以刘航崔台符为之又置都监各一员其在河阳者为孳生监凡外诸监并分属两吏各条上所当行者诸官吏若牧田县今佐并委监牧使举劾专隶枢密院不领于群牧制置时上方留意牧监地然诸监牧田皆宽衍为人所冐占故议者争请收其余资以佐刍粟自是请以牧地赋民者纷然而诸监寻废乃选其善马而以其余马皆斥卖收其地租以给市易本钱是时诸监既废仰给市马而义弓肋保甲马复从官给廷以乏马为忧先是河北察访使者曾孝宽言庆历中甞诏河北民户以物力飬马备非时官买乞参考申行之于是始行户马法元丰三年春以王拱辰之请诏开封府界京东西河北陕西河东路州县户各计资产市马坊郭家产及三千缗乡邨五千缗若坊郭乡邨通及三千缗以上者各飬一马增倍者马亦如之至三匹止马以四尺三寸以上齿限八岁以下及十五岁则更市如初籍于提举司于是诸路皆行户马法矣先是熙宁中尝令德顺军蕃部飬马帝问其利害王安石谓今坊监以五百缗得一马若委之熙河蕃部当不至重费蕃部地宜马且以畜牧为生诚为便利巳而得驹痹劣亡失者责偿蕃部苦之其法寻废至是环庆路经略司复言巳檄诸蕃部飬马诏阅实及格者一匹支五缣鄜延秦凤泾原路凖此飬马之今复行于蕃部矣五年诏开封府界诸县保甲愿飬马者听仍以陕西所市马选给之而户马更为保马六年曾布等承诏上其条约凡五路义勇保甲愿飬马者户一疋物力高愿飬二疋者听皆以监牧见马给之或官予其直令自市母或强予府界无过三千匹五路无过五千匹袭逐盗贼之外乘越三百里者皆有禁在府界者免输粮草二百五十束加给以钱布在五路者岁免折变缘纳钱三等以上十户为一保四等以下十户为一社以待病毙补偿者保户马毙马户独偿之社户马毙社户半偿之岁一阅其肥瘠禁苛留者凡十有四条先从府界颁焉五路委监司经略司州县更度之于是保甲飬马行于诸路矣先是文彦愽吴充言三代有丘乘出马有国马国马宜不可阙且今法欲令马死备偿恐非民愿而王安石以为令下之初京畿百姓多自以为便愿投牒者巳千五百户决非有所驱迫力请行之时河东骑军有马万一千余匹岁番戍边率十年而一周议者以为费廪食而多亡失乃行五路义勇保甲飬马法继而兵部言河东正军马九千五百匹请权罢官给以义勇保甲马五千补其阙合万匹为额俟正军不及五千始行给配事下中书枢密院以为车骑国之大计不当专以一时省费轻议废置且官飬一马岁为钱二十七千民飬一马纔免折变缘纳钱六千五百计折米而输其直为钱十四千四百余皆出于民决非所愿若刍秣失节或不善调习缓急无以应用况减马军五千匹即异时当减军正数九千九百人又减分数马三千九百四十匹边防事宜何所取备若存官军马如故渐令民间从便牧飬不必以五千匹为限于理为可而中书谓官飬一马以中价率之为钱二十三千募民飬牧可省杂费八万余缗且使入中忳粟之家无以邀厚利计前二年官马死倍于保甲马而保甲有马可以习战御盗公私两利上从枢密院议河东骑军得不减耗而民马不至甚病六年提举河东路保甲王崇极言请令本路保甲十分取二以教骑战每官给二十五千令市一马限以五年当得马六千九百十有八匹为缗钱十七万二千九百有五十诏以京东盐息钱给之令崇拯月上所买数于是保甲皆兼市马矣七夫京东提刑霍翔请募民飬马蠲其赋役乃诏京东西路保甲免教阅每一都保飬马五十匹匹给十千限以京东十年京西十五年而数足置提举保马官京西吕公雅京东霍翔并领其事而罢乡邨先以物力飬马之令尚养户马者免保马凡飬马免大小保长税租支移每岁春夫催税甲头盗贼备赏保丁廵宿凡七事先是西方用兵颇调户马以给战骑借者给还死则偿直是年遂诏河东鄜延环庆路各发户马二千以给正兵河东就给本路鄜延益以永兴军等路及京西坊郭马环庆益以秦凤等路及开封府界马户马既配兵后遂不复补于是京东西户马更为保马矣公雅又令每都岁市二十匹初限十五年乃促为二年半京西地不产马民又贫乏甚苦之八年京东西既更为保马诸路飬马指挥亦罢其后给地牧马则亦本于户马之意云九年提举开封府界蔡确言比赋保甲以国马免所输草赐之钱布民以畜马省于输藁虽不给钱布而愿为官飬马者甚众请增马数岁止免输藁一百五十束诏毋过五千匹于是京畿罢给钱布而增马数矣哲宗嗣位言新法之不便者以保马为急乃诏曰京东西保马期限极宽有司不务循守遂致烦扰先帝已甞手诏诘责今犹未能遵守其两路市马年限并如元诏寻又诏以两路保马分配诸军余数付太仆寺不堪支配者斥还民户而责官直翔公雅皆以罪去而保马遂罢既罢保马于是议兴废监以复旧制诏库部郎中郭茂恂视陕西河东所当置监寻又下河北陕西转运提点刑狱司按行河渭并晋之间牧田以闻时已罢保甲教骑兵而还户马于民于是右司谏王巗叟言兵之所恃在马而能蕃息之者牧监也昔废监之初识者皆知十年之后天下当乏马已而不待十年其弊已见此甚非国之利也乞收还户马三万复置监如故监牧事委之转运官而不专置使今郓州之东平北京之大名元城卫州之淇水相州之安阳洺州之广平监以及瀛定之间棚塞草地疆画具存使臣牧卒大半犹在稍加招集则指顾之间措置可定而人免纳钱之害国收牧马之利岂非计之得哉又况废监以来牧地之赋民者为害多端若复置监牧而收地入官则百姓戴恩如释重负矣自是洛阳单镇原武淇水东平安阳等监皆复初熙宁中并天驷四监为二而左右天厩坊亦罢至是复左右天厩坊绍圣初用事者更以其意为废置而时议复变太仆寺言府界牧田占佃之外尚存三千余顷议复畿内孳生十监后二年而给地牧马之政行矣先是知任县韩筠等建议凡授民牧田一顷为官牧一马而蠲其租县籍其高下老壮毛色岁一阅亡失者责偿已佃牧田者依上飬马知邢州张赴上其说且谓授田一顷为官牧一马较陕西沿边弓箭手既飬马又戍边者为优枢密院是其请且言熙宁中罢诸监以赋民岁收缗钱至百余万元祜初未甞讲明利害惟务罢元丰熙宁之政夺已佃之田而复旧监桑枣井庐多所毁伐盛牧官吏为费不赀牧卒扰民榾井抑配为害非一左右厢今岁籍马万三千有奇堪配军者无几惟沙苑六千匹愈于他监今赴等所陈受田飬马既蠲其租不责以孳息而不愿者无所抑勒又限以尺寸则纋急皆可用之马矣殿中侍御史陈次升言给地牧马其初始于邢州守令之请未甞下监司详度诸路各有利害既不可知民居与田相远者难就耕牧一顷之地所直不多而亡失责偿为钱四五十千必非人情所愿言竟不行四年遂废淇水单镇安阳洛阳原武监罢提点所及左右厢惟存东平沙苑二监同知枢密院曾布自叙其事曰元佑中复置监牧两厢所飬马止万三千匹而不堪者过半今既以租钱置蕃落十指挥于陕西飬马三千五百又人户愿养者亦数千而所存两监各可牧万马马数多于旧监而所省官吏之费非一近世良法未之能及时亖省皆称善其后沙苑复隶陕西买马监牧司而东平监仍废大观元年尚书省言元佑置监马不蕃息而费用不赀今沙苑最号多马然占牧田九千余顷刍粟官曹岁费缗钱四十余万而牧马止及六千自元符元年至二年亡失者三千九百且素不调习不中于用以九千顷之四四十万缗之费养马而不适于用又亡失如此利害灼然可见今以九千顷之田计其硗瘠三分去一犹得良田六千顷以直计之顷为钱五百余缗以一顷募一马则人得地利马得所飬可以绍述先帝隐兵于农之意请下永兴军路提点刑狱司及同州详度以闻俟见实利则六路新边闲田当以次推行时熙河路兰湟牧马司又请兼募愿飬牝马者每收三驹以其二归官一充赏诏行之四年复罢京东西路给地牧马复东平监政和二年诏诸路复行给地牧马复罢东平监宣和二年诏罢政和二年以来给地牧马条令收见马以给军应牧田及置监处并如旧制又复东平监给地牧马始于绍圣至政和时蔡京秉政行之益力京罢而复废六年又诏立赏格应牧马通一路及三千匹州通县及一千县及三百其提点刑狱守令各迁一官倍者更减磨勘年于是诸路应募牧马者为户八万七千六百有奇为马二万三千五百既推赏如上诏而兵部长贰亦以兼总八路马政迁官然北方有事而马政亦急矣靖康元年左丞李纲言祖宗以来择陕西河东河北美水草高凉之地置监凡三十六所比年废罢殆尽民间杂飬以充役官吏便文以塞责而马无复善者今诸军阙马者太半宜复旧制权时之宜括天下马量给其直不旬日间则数万之马犹可具也然时已不能尽行其说矣前史言牧政者唯宋为详其出牧上槽刍秣榾井息耗多与今同以世近也语在兵志故不论独户马保马余地牧马犹为后世害故备着焉欲令议马政者知其所以利害之实也葢自熙丰变法以至崇宣小人在位亟复亟变迄无善政而宋随以亡渡江以后颇置监牧而江南多水田其后三衙遇暑月放牧于苏秀大为民患郢鄂之间亦置监牧然皆不可用而战焉悉仰川秦广三边焉宋初收市马戎人驱马至边总数十百为一劵一马预给钱千官给刍粟续食至京师有司售之分隶诸监曰劵马边州置场市蕃汉马团纲遣殿侍部送赴阙或就配军曰省马陕西广锐劲勇等军相与为社每市马官给直外社众复裒金益之曰马社军兴籍民马而市之以给军曰括买宋初市马唯河东陕西川峡三路诏马唯吐蕃回纥党项藏牙族白马鼻家保家名市族诸蕃至洪熙端拱间河东则麟府丰岚州岢岚火山军唐龙镇浊轮砦陕西则秦渭泾原仪延环庆阶州镇戎保安军制胜关浩亹府河西则灵绥银夏州川峡则益文黎雅成茂夔州永康军京东则登州自赵德眀据有河南其收市唯麟府泾原仪渭秦阶环州岢岚火山保安保德军其后置场则又止环庆延渭原奉阶文州镇戎军而已大氐宋初市马岁仅得五千余匹天圣中蕃部省马至三万四千九百余匹嘉佑以前原渭德顺凡三岁市马至万七千一百匹秦州劵马岁置万五千匹元丰四年诏专以雅州名山茶为易马用自是蕃马至者稍众崇宁四年诏曰神宗皇帝厉精庶政经营熙河路茶马司以致国马法制大备其后监司欲侵夺其利以□籴买故茶利不专而马不敷额近虽更立条约令茶马司总运茶愽马之职犹虑有司苟于目前近利不顾悠久深害三省其谨守已行母辄变乱元丰成法自是提举茶事兼买马其职任始一凡宋之市马分而为二其一曰战马生于西邮良健可备行阵宕昌峰贴峡文州所产是也其二曰羁縻马产西南诸蛮短小不及格黎叙等五州所产是也绍兴三年即邕州置司提举市于罗殿自杞大理诸蛮然自杞诸蕃本自无马葢又市之南诏南诏今大理国也大理地连西戎故多马虽互市于广南其实犹西马也宋自熙宁未变法以前然苑马之政亦未称善葢世之害马者有三曰选吏曰繁法曰易地吏非马之所宜其害马一也法非马之所宜其害马二也地非马之所宜其害马三也大费佐舜调驯鸟兽鸟兽多驯服其后周孝王封犬丘非子曰栢翳其后世亦为朕息马也古有豢龙氏周官服不氏掌飬猛兽而教扰之掌畜掌飬马而阜蕃教援之马非异兽必有能驯之者非世官不可也羗童胡儿项髻徒跣随水草畜牧马与人意相喻非有书生文学法度理也法数变马与人皆不自适何以能遂其生况置之硗陿无所■畜或禾稼稻秔之田沟塍封限游腾莫逞非所以适其走圹之性也昔元魏起代北故马为特盛虽唐马未必能及也故曰马陆居则食草饮水喜则交颈相靡怒则分背相踶此马之真性也元起于北遂以弓马之利混一天下沙漠万里牧飬蕃息太仆之马殆不可以数计其牧人曰哈赤哈剌赤有千户百户父子相承任事自夏及冬随地之宜行逐水草酝都之马在朝为卿大夫者亲秣饲之车驾行幸上都太仆卿以下皆从先驱马出建德门外取其肥可挏乳者以行车驾还京师太仆卿先期遣使征马五十酝都来京师酝都者承乳车之名也皇朝濓武六年置太仆寺于滁州七年设羣牧监十三年增置滁阳仪真香泉六合天长五牧监滁阳群二十有二仪真六合羣各七香泉羣八天长群四二十三年定为十四牧监九十八羣二十八年废牧监始令民间孳牧三十年置北平及辽东山西陕西甘肃等处行太仆寺是年 太祖以宁辽诸王各据沿边草场牧放乃图西北沿边自东胜以西至宁夏河西察罕脑儿东胜以东至大同宣府又东南至太宁又东至辽东又东至鸭绿江又北不啻数千里而南至各卫分守地又自雁门关外西抵黄河渡河至察罕脑儿又东至紫荆关又东至居庸关及古北口北又东至山海关外凡军民屯种田地不得牧放孳畜其荒闲平地及山场腹内诸王驸马及极边军民听其牧放樵采近边所封之王不得占为已场而妨军民腹内诸王驸马听其东西徒来自在营驻因而练习防胡或有占为已草场山场者谕之 上又以朵甘乌思藏长河西一带西蕃自昔以马入中国易茶迩因私茶出境马之入互市者少于是彼马日贵中国之茶日贱命秦蜀二王发都司官军于松潘碉门黎雅河州临洮及入西蕃关口巡禁私茶之出境者又遣驸马都尉谢达往谕蜀王曰秦蜀之茶自碉门黎雅抵朵甘乌田藏五千余里皆用之彼地之人不可一日无茶迩因边吏讥察不严以致私贩出境为夷人所贱夫物有至薄而用之则重者茶是也始于唐而盛于宋至宋而其利愽矣前代非以此专利葢制夷狄之道当贱其所有而贵其所无耳国家榷茶本资易马以备国用今惟易财物使蕃夷坐收其利而马入中国者少岂所以制夷狄哉又命曹国公李景隆赍金牌勘合直抵诸蕃令其酋领受牌为符以绝奸欺勑兵部谕川陕守边卫所廵禁私茶出境仍遣僧官着藏卜等往西番申谕之时 晋王成祖统军行边出开平数百里 上闻之遣人以勑往谕之云自辽东至于甘肃东西六千余里可战之马仅得十万京师河南山东三处马虽有之若遇赴战猝难收集苟事势警急北平口外马悉数不过二万若遇十万之骑虽古名将亦难于野戢我马数如是纵有步军但可夹马以助声势若欲追北擒寇则不能矣止可去城三二十里往来屯驻远斥堠谨烽燧设信炮猝有紧急一时可知胡人上马动计万兵势全备若欲折冲鏖战其孰可当方今马少全仰步军必常附城傥有不测则可固守保全以待援至吾用兵一世而指挥诸将未甞败北致伤军士正钦飬锐以观胡变夫何诸将日请深入沙漠不免疲于和林此葢轻信无谋以致伤生数万今尔等又入广塞提兵远行设若遇敌岂免凶祸自古及今胡虏为中国患久矣历代守边之要未甞不以先谋为急故朕于北鄙之虑尤加慎密尔能听朕之训明于事势虽不能胜彼亦不能为我边患矣 太祖既驱元主还慕北已无复穷追之意而残元遗孽不能无犯境 诸王往往轻出塞 上在兵间久深患马少遂戒谕云云故尤留意西蕃茶马定金牌之制令重臣招谕葢胡之胜兵在马中国非多马亦不能搏胡唯自守则步卒可用且驱之出境而已实帝王御戎上筞也永乐元年改北平行太仆寺为北京行太仆寺四年应天太平镇江杨州庐州凤阳州县各增设判官主簿一员专理马政设陕西甘肃二苑马寺又设北京辽东二苑马寺五年增设北京苑马寺监六年增设甘肃苑马寺监   赞曰易称干为马其于繇辞言马不一马之用大矣余从太史问 皇朝马事自洪武□来略知其本始作马政志   归先生文集卷之七   ●归先生文集卷之八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序一   ◆序一   史论序   玊岩先生文集序   山斋先生文集序   卓行录序   草庭诗序   水利书序   戴楚望集序   项思尧文集序   ○史论序   西汉以来世变多故典籍浩繁学者穷年不能究宋世号称文盛当时能读史者独刘道原而司马文公甞言自修通鉴成惟王胜之一读他人读未终卷已思睡矣今科举之学日趋简便当世相嗤咲以通经学古为时文之蠹而史学益废不讲矣遗石先生自少耽嗜史籍仿古论赞之体为书若干万言而先生尤自珍秘不肯轻以示人往岁司教黄冈时时与客泛舟赤壁之下舟中常持史论数卷会督学使者将至先生浮江出百里迎之舟至青山矶风波大作船几覆但问从者史论在否与司马公所称孙之翰事绝类之翰之书得公与欧苏二公而后大显于世先生自三五载籍迄于宋亡绵络千载非止有唐一代之事东坡所谓暗与人意合者世必有知之矣某为童子时以姻家子弟获侍几杖先生一见以天下士期之俛仰二十余载濩落无成恐遂没没有负先生之教而先生之门人往往至大官方在黄冈一时藩臬出西陵执弟子礼拜先生于学宫诸生叹异之而今闽省右辖秦君鳌尤笃师门之义每欲表章是书而未及也先生语某曰子为序吾书然勿有所称述第言其人平生无他好独好读书老而不倦也某受命唯唯退而谨书之   ○玊岩先生文集序   玊岩先生文集故刑部右侍郎周公所著公讳广字充之别自号玊岩昆山太仓人太仓后建州故今为州人公举弘治乙丑进士厯莆田吉水二县令以治行为天下第一征试浙江道监察御史廑两月上疏谏 武宗皇帝佞幸疾之欲寘之死而 上不之罪也故得无下诏狱贬怀远驿丞而佞幸者怒未巳使人遮道剌公公伪为头佗持波嗢啰以行乞四百余里乃免武定侯郭勋镇岭南承望风旨伪以白金试公公拒不受一日摄公闭府门棰击之几死行省官惕息莫敢救御史有言而解久之迁建昌令再贬竹寨驿丞会 武宗晏驾 今上即位诏举遗逸公复为御史寻迁江西按察司佥事历九江兵备副使江西提学副使福建按察使廵抚江西右佥都御史升南京刑部右侍郎公自起废不十年至九卿不可谓不遇而遂不幸以死不能究其用也然天下称 武宗之世能以直谏显者自公之外不过数人耳 天子中兴思建万世之业则正色而立于 朝廷如公者岂可一日而无哉故甞以谓士之忠言谠论足以匡皇极而扶世道使之着于庙廊泽被生民世诵其词而传之宜矣若夫诋讦呌号不见省采徒为一时之空言似不足以烦纪载而学士犹传道之不绝岂不以天下之欲生也久矣有其言足以转乱为治利安元元虽不见之施行而实天启其人使昭一世之公道后之人犹搤腕拊掌幸其时能用其言而不至于坏也 国家累洽休眀迨 敬皇之世百姓安生乐业有富庶之效 武宗承绪不改其旧则生民何幸而金貂左右佞幸倡优之辈纵横乱政而 上常御豹房轻骑媠出六宫愁怨未有继嗣之庆胡僧挟左道以梵呪弭贼则樊并苏令啸聚之祸蔓衍无穷仕南济北觊觎之谋乘间而发是时元老大臣特从容劝 上早朝而巳亦未敢端言之也公奋不顾身指切时事而尤惓惓以欲法尧舜当法 孝宗为言使公言获用天下苍生岂不受其福哉此予所以读公之疏于本朝否泰升降之际未甞不三复而叹息也公好性理之学与魏恭简公相善故诸子皆及恭简之门而居官政绩多可纪语具其门人陆光禄鳌所述行状中公殁十余年太仓兵备副使南昌魏侯良贵为公江右所造士登堂拜公像求遗藁捐俸刻之公之子士淹士洵以序见属因着公平生大节而论之如此云   ○山斋先生文集序   今天子即位十年间吾昆山之仕于朝者遍列九卿侍从几与大省比刑部尚书周康僖公与其子大理寺丞于岐同时在位而永嘉张文忠公方秉国公父子皆以失张公意先后罢去居闲以诗文自娱康僖公年八十余而大理仅余六十以终前岁公次子太仆丞以贞庵漫藁见属为序至是大理孙廷望还自太学复请序其祖之文余及侍康僖父又辱大理知爱不可以辞甞读 武宗毅皇帝遗事时宁藩不轨临安胡永清为按察司副使奏事中阴折之而王府交通近幸必致胡公死地禁系连年而给事中御史章连上大臣亦拥护之故辽左之谪姑以慰谢骄王卒赖朝廷清论而一时熏天之势迄不能致胡公于死方永嘉用事御史冯恩上书历诋大臣永嘉与吏部汪尚书尤恶其指切欲傅致之死会 皇子生将故赦放事诸司各条事欵上之公卿平议其可行者书之诏中而大理条欵类有以为冯御史地永嘉与吏部怒大理遂去官而冯御史亦得不死嗟乎直臣端士世不可一日无设不幸陷于罪戮旁观者不出奆以争之则囚累孤臣糜死无日矣余每论此未甞不流涕叹息也大理精于法律或疑其文深然论议未甞不引大体易州上巨盗二人一人瘐死一人病此两人皆死则所诬引皆不能白乃餔药之其后获真盗而诬引者皆出夷人郎撦松犯边获其兄子郎尚加秃坐以亲属相容隐律减死论以怀远夷荐都督马永任边将尚书以有前诏永不许起用欲奏请曰若奏不可其人终不用矣卒荐之朝论翕然称服惠安伯提督团营寻有旨以丰城侯佐之丰城以侯当先伯奏改敕下兵部议曰侯先伯者常也若 上所命则公以下宜皆不敢抗其在 朝可称纪者如此余甞谓士大夫不可不知文能知文而后能知学古故上焉者能识性命之情其次亦能达于治乱之迹以通当世之故而可以施于为政顾徒以科举剽窃之学以应世务常至于不能措手若大理所谓有用者非有得于古文乎予故述其行事大畧以俟后之君子读其文而求论其世者凡为文若干卷曰山斋者其自号也   ○卓行录序   昔古圣人之治天下既先之以道德犹惧民之不恊于中而为之礼以防之上之赏罚注措凡治民之事无一不归于礼极而至于用刑亦曰制百姓于刑之中而已孔子以布衣承帝王之统不得行于天下退与其门人修德讲学始以仁为教然至于其高第弟子与当世之名卿大夫其于仁孔子若皆未之轻许而其告颜渊以克已复礼为仁则孔子之论未始有出于礼者也但古之圣人以礼教天下使君子小人皆至焉若孔子之于其学者独教其为君子之事以治其心术之微固礼之精者而已矣然孔子终亦不以深望于人故曰不得中行之士而与之必也狂狷乎中行者其所至宜及于仁而于狂狷之士孔子盖未之深绝也故于逸民之徒莫不次第而论列之至其孙子思作中庸其为论甚精而其法尤严使世之贤者稍不合于中皆为圣人之所弃而乡愿之徒反得窃其近似以惑乱于世孟子知其弊之如此故推明孔子之志而于乡愿尤深绝之由此言之至于后世苟不得乎中行虽太过之行岂非君子之所贵哉若狐不偕务光伯夷叔齐箕子胥余纪他申徒狄宁与世之宾廉鲜耻者一槩而论也自司马迁班固而下至范瞱而有独行之名第取其淑诡异常之事而不为科条唐书卓行之外又别有孝友传大氐史家之裁制不同所以扶翊纲常警世励俗则一而已矣国家有天下二百年金匮石室之藏不布于人间亦时时散见于文章碑志及稗官之家休宁程汝玊雅志著述颇为剽摘而汇别之凡为书若干卷名之曰卓行录虽不尽出于中行要之不悖于孔子之志故为序之云尔   ○草庭诗序   庐陵康君奭字才难来游吴中士大夫皆乐与之交将还为歌诗赠之而以艹庭为题凡为诗若干首请余为之序草庭者君居家精舍名也君家在西昌郭外临大江日闭户读书其中用周子庭前草不除之语以名其室葢周子得孔孟之心于千载之下即此庭草不除与巳意同而已庄子曰儵鱼出游从容是鱼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之不知鱼之乐人与万物天体其生生之意同故昆虫未蛰不以火田不麛不卵不杀胎不殀天不覆巢此心也贲若草木此心也天下雷行物与无妄先王以茂对时育万物同此生生之意而已知此则知所谓鸢飞鱼跃与必有事焉而勿正之义同而程子再见周茂叔吟风弄月以归有吾与点也之趣岂谓濠上之游以庄子非鱼而不知鱼之乐也哉周子家道州二程子从受学焉即今江西之南安其后象山草庐相望而出俱在大江之西而庐陵自欧阳公以来文章节义尤称独盛谓其皆无得于斯道不可也今数夫来海内学者绝响而江右一二君子犹能抱独守残振音于空谷之中当世学沦丧而岿然有存者君生其乡岂谓无所闻哉何君本彻实君之弟子而与余有太学之旧尤数称君行谊超然世俗利欲之外余故为序所以为草庭之意而其为诗者盖不必论也   ○水利书序   夏书曰淮海维扬州彭蠡既潴阳鸟攸君三江既入震泽底定周礼东南曰扬州其山镇曰会稽其泽薮曰具区其川三江其浸五湖世言震泽具区今太湖也五湖在太湖之间而吴淞江为三江之一其说如此然不可不考也汉司马迁作河渠书班固志沟洫于东南之水畧矣自唐而后漕挽仰给天下经费所出宜有经营疏凿利害之论前史轶之宋元以来始有言水事者然多命官遣吏苟且集事奏复之文滥引涂说非较然之见今取其颛学二三家着于篇   ○戴楚望集序   世宗皇帝自郢入继大统戴楚望以 王家从来授锦衣卫千户其后稍迁至卫佥事甞典 诏狱当是时廷臣以言事忤 旨鞠系者先后十数人楚望亲视食饮汤药衣被常保护之故少瘐死者其后往往更赦得出如永丰聂文蔚以兵书被系楚望更从受书狱中以故中朝士大夫籍籍称其贤嘉靖四十四年予中第居京师楚望数见过示以所为诗其论欲远追汉魏以近代不足为予益异之予既调官浙西遂与楚望别隆庆二年春朝京师楚望之子枢裒其平生所为文百卷谒予为序盖楚望之于道勤矣始楚望先识增城湛元明是时年甚少巳有志于求道既而师事泰和欧阳崇一聂文蔚至如安城邹谦之吉水罗达夫未甞识面而以书相荅问及其所交亲者则毗陵唐以德太平周顺之富平杨子修并一时海内有道高名之士予读其所往来书大抵从阳明之学至于往复论难必期于自得非苟为名者噫道之难言久矣有如前楚望所为师友皆以卓然自立于世而楚望更与往来上下其议论则楚望之所自立者可知矣予之初识之特谓其典 诏狱为国家保护善人以为武臣之慕义者也及稍与之亲观其论诗欲上追古作者又以为学士大夫之好文者也盖不知楚望之于道如此昔魏舒为将军锺毓长史毓每与参佐射舒常为画筹一日令舒备偶毓初不知其善射而舒容止闲雅发无不中毓叹曰吾之不足以尽君才如此射矣楚望之初不以语予者岂其不欲以自见欤抑何予之知之之晚耶抑以予之不及于此欤予与诸公生同时间亦颇相闻顾平日不知所以自信甞诵易曰神而眀之存乎其人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老子曰多言数穷不如守中故黯黯以居未敢列于当世儒者之林以亲就而求正之又恠孟子与荀卿同时而终身不相遇及是而楚望之所与游一时零谢尽矣此予之所以为恨而羡楚望之获交于诸公间也因读其集慨然太息而归之   ○项思尧文集序   永嘉项思尧与余遇 京师出所为诗文若干卷使余序之思尧怀奇未试而志于古之文其为书可传诵也葢今世之所谓文者难言矣未始为古人之学而苟得一二妄庸人为之臣子争附和之以诋排前人韩文公云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不知群儿愚那用故谤伤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文章至于宋元诸名家其力足以追数千载之上而与之颉颃而世直以蚍蜉撼之可悲也无乃一二妄庸人为之巨子以倡道之欤思尧之文固无俟于余言顾今之为思尧者尤少余谓文章天地之元气得之者其气直与天地同流虽彼其权足以荣辱毁誉其人而不能以与于吾文章之事而为文章者亦不能自制其荣辱毁誉之权于已两者背戾而不一也久矣故人知之过于吾所自知者不能自得也已知之过于人之所知其为自得也方且追古人于数千载之上太音之声何期于析杨皇华之一笑吾与思尧言自得之道如此思尧果以为然其造于古也必远矣   卷八   ●归先生文集卷之九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序二   ◆序二   平和李氏家规序   浙江乡试录后序(代)   太仆寺志序(代)   华亭蔡氏新谱序   龙游翁氏宗谱序   西王母图序   彩衣春燕图序   ○平和李氏家规序   漳之南靖李氏自分南靖置平和今为平和人以居西山故闽人称为西山李氏代为名族其先有西山居士实始起家五世而至封文林郎太常典簿宁波教授名世浩字硕远者其族益大至是居士于世当祧文林君不忍乃以义创为始祖之庙君从晋江蔡介夫先生受学敦行古道为义田以赡族又仿浦江郑氏吴兴严氏作李氏家规六十九条可谓有志者矣余因论君之为家规盖本于不忍祧其始祖之心既为始祖立庙则不得不立宗子立宗子则不得不为法以合族而峦宗夫义之所出不可巳者古者宗以族得民盖天子所以治天下壹本于是以能长世而不乱宗法废而天下为无本矣而儒者或以为秦汉以来无世卿而大宗之法不可复立独可以立小宗余以为不然无小宗是有枝叶而无干也有小宗而无大宗是有干而无根也夫礼失而求之野宗子之法虽不出于格令而苟非格令之所禁士大夫家闻李氏之风相率仿而行之庶几有复古之渐矣文林君之子文余嘉靖四十四年进士居京师间以其书示余而为序之如此   ○浙江乡试录后序(代)   元年秋当天下乡试之期浙有司遵令式以从事御史某监临之竣事之日于是以士之姓名与其文为录而考试官某实序之某当序其后仰惟 圣天子承统建极体元居正庶务维新天下之士喁喁乡风弹冠振衣愿立于朝以际休明之运此千载一时也夫天地之气茂隆郁积熏为泰和盖非仓卒所能致然者尝读诗观于成康之际周家极盛之会也成王之初即阼其诗曰访予落止率时昭考于乎悠哉朕未有艾将予就之继犹判涣时成王方当嬛嬛在疚之时而求望于贤才切矣当是时文武纯佑秉德尚迪有禄之元老犹在也而一时俊髦已济济咸造在庭矣故其诗曰思皇多士生此王国王国克生维周之祯盖人材之生以扶世运实天也天将衍成周太平有道之长对越骏奔走之士已预生于丰镐贻燕之日而以待成王若有期会然者故其诗曰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集厥止蔼蔼王多吉士维君子使媚于天子此天之所以扶翊兴运而人材之应期而出夫岂偶然哉 国家有天下二百年学校以养之选举以进之高爵以崇之厚禄以优之所以待士如此其至也而其气之郁积茂隆至于今而止者适会 天子建元之日方又敦召遗老褒奖直言思迟多士开宽裕之路以延天下之俊英则海内之士感会风云鱼鳞辐辏有莫知其所以然者盖才无世而不生亦无世而不用乘其时遭其会而后为奇耳夫浙古会稽鄣郡当天下十五之一耳而士如此其盛也合天下同是日而十五举者皆如此其盛也合是十五举以贡于 天子之庭所谓万邦黎献共惟帝臣惟帝时举于乎休哉敬因春秋正始之义为 圣天子得贤之颂云   ○太仆寺志序(代)   嘉靖十七年戊戌臣某为礼科给事中恭遇 册 天尊 祖大庆昧死奏言 先帝请赦还大礼大狱诸放废臣及黜远邪佞诸事 先帝方以孝治天下恶前议礼者且谓道士 祖宗 郊庙用之以臣言不雠谪徙之边迨至末年 诏吏部召臣还会 龙驭上宾 圣天子即位臣起为南京通政司参议升顺天府丞寻升大理寺少卿又进太仆寺卿臣既拜恩视事欲正官常定卿丞职分条民之利病又以寺无掌故疏陈数十事 上辄报可是岁自河北逾大江之南民遭水沴臣稍以便宜宽其诛见马遗财足民无失职臣省中无事获与二三僚佐发故藏篇藉少有存者力为搜访仅成草创蹈袭吏牍雅俗猥并非所以成一家言存故事而巳臣尝读尚书观周武王偃武修文华山之阳马牧遍野倒载干戈苞以虎皮示天下不复用兵也老子曰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臣窃惟 陛下嗣万年无疆之历运际中金二三年来岭海陆梁妖氛旷息薄伐猃狁至于太原 陛下盛德大福非臣下之所及臣又读尚书穆王命伯冏为大正正于羣仆侍御之臣懋乃后德交修不逮慎简乃僚无以巧言令色便僻侧媚其惟吉士又曰仆臣正厥后克正仆臣谀厥后自圣臣三复斯言自念夙兴夜寐兢兢于有司之事无以翊 圣德于万一有负 陛下之宠禄臣不胜大惧   ○华亭蔡氏新谱序   古者诸侯世国大夫世家故氏族之传不乱子孙皆能知其所自始迨周之季诸侯相侵暴国亡族散巳不可稽考汉司马子长搜集遗文古书仅见五帝系谍尚书集世纪其后如官谱氏族篇稍稍间出迨九品中正之法行而氏族始重迄五季之乱谱谍复散然自魏以来故家大族盖数百年传系不绝可谓盛矣士大夫崇本厚始之道犹为不远于古也今世谱学尤废虽当世大官或三四世子孙不知书迷其所出往往有之以谱之亡也孰知故家大族实有与国相维持者系风俗世道之隆污所不可不重也况孝子仁人木本水源之思乎华亭蔡用卿始为其族之新谱盖不欲远引而自其身追而上之至于六世而其始二世则名字巳不能详然君绝不肯有所附会曰自吾所知者而巳盖其慎如此予尝论后世族姓虽多淆乱然自其本始犹当存其十之六七蔡之先出于周文王而蔡叔度武王之同母弟以武庚之乱迁其子胡能改行率德驯善周公举以为鲁卿士复封之蔡尚书蔡仲之命是也今蔡州有上蔡城其后平侯徙今新蔡昭侯徙州来今寿州也后二十六世灭于楚然自泽义以后往往为将相名贤史不绝书用卿虽断自其六世推其为谱之意亦乌可不知其得姓之所自耶用卿登隆庆二年进士为魏郡司理而予适在邢时相见以谱序见命余故颇采尚书史记之文以着其得姓之所自而新谱之族之大则自用卿始矣   ○龙游翁氏宗谱序   传曰古圣人之治天下反古复始不忘其所由生上治祖祢下治子孙旁治昆弟合族而食序以昭穆别之以礼义尊尊亲亲长长男女有别亲亲故尊祖尊祖故故宗敬宗故收族收族故宗庙严故圣王之治天下非特以自私也以此推之自王公以逮于庶人故宗法明而礼俗成权度量丈章服色正朔徽号器械衣服由此而出三代之衰废古亡本人自为生涣然靡所统纪而天下更大乱经大兵而后定当此之时人如鸟惊鱼散岂知夫乡里族属之所系哉然魏晋而降区区综核百氏以门第官人虽卑姓杂谱皆藏于有司而谱牒特盛迄于李唐犹相崇重五季衰乱荡然无复有存者矣虽然古之圣王以亲亲也亲亲而宗法立宗法立而谱系自明非独以谱也谱之盛也魏晋之失也至于谱亦不存而学士大夫莫知其所自而仁人孝子之心茫乎无所寄岂不重可叹哉翁氏居太末相传自随始迁子孙蔓衍县之杜山坞岑堂庵南村往往而是其居杜阳者曰文钦能追考其十八世以上曰学士居学士而下六世有官号妃姓墓地而不着其讳七世而下始有讳十五世始书兄弟又一世昭穆详焉文钦既以为图出以示予予观之而叹世之君子莫能以为也为序而归之   ○西王母图序西王母图序与常熟本前后畧不同要此等文非先生高处似可删去   余观山海经汲冢竹书穆天子传称西王母之事信奇矣秦始皇东游海上礼祀名山大川及八神求蓬莱方丈瀛洲三神山传其物禽兽尽白而黄金银为宫阙然终身不得至但望之如云而巳汉武帝诸方士言神仙若将可得欣然庶几遇之穆王身极西土至昆仑之丘以观舂山之瑶乃秦皇汉武之所不能得者宜其乐之忘归造父何用盗骊骅骝騄駬之驷驰归以求区区之徐偃王穆王岂非所谓耄耶列子云穆王升昆仑之丘宾于西王母觞瑶池之上乃视日之所入一日行万里王乃叹曰呜呼余一人不足于德而谐于乐后世其追数吾过乎穆王盖有悔心矣然又曰穆王几神人哉以穷当世之乐犹百年而殂后世以为登遐焉传云天子西征宿于黄鼠之山至于西王母之邦执圭壁好献锦组西王母再拜受之觞瑶池之上遂驱升于弇山乃纪丌迹于石而树之槐眉曰西王母之山山海经曰玉山西王母山也在流沙之西而博望侯使大夏穷河源不见所谓昆仑者武帝内传云帝斋承华殿中有责鸟从东方来集殿前上问东方朔朔曰此西王母欲来也顷之西王母乘紫云辇驾五色龙上殿自设馔以拌盛桃帝食之而甘美夫武帝见西王母于蜚帘桂馆间则穆王之车辙马迹周流万里亦劳矣岂公孙卿所谓事如迂诞积以岁年乃可致耶然史云候伺神人入海求蓬莱终无有验则又何也史又云时去时来其风肃然岂神灵恠异有无之间固难言也庄生有言夫道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西王母得之坐乎少广莫知其始莫知其终微乎庄生之论岂穆满秦汉之所能及此哉余尝序西王母其说如此时人未能喻其旨今王宪使元美与其弟进士敬美作此图以寿其外祖母刘硕人故书以贻之元美兄弟学道当得妙悟法华经云妙光法师岂异人哉我身是迤又云我见灯明佛本光瑞如此岂必求佛与西王母于昆仑之山生天之处哉   ○彩衣春燕图序   吴粤于三代不在五服之内春秋于吴犹夷之最后秦取楚吴始内属及畧取陆梁皆以为郡县然一日有事杜横浦阳山湟溪之关即与中国隔绝及汉兵下汇离牂牁之水然后五岭以南遂为天子之邦至今千有余岁会稽南海其文物常胜于河洛齐鲁古称冀为中州盖天地之气有所锺即为中州则知今吴粤之盛不可泥古而论也余数见番禺之士往往秀颖古所谓中州不能过一日胥会京师尝窃叹四方万里之外弹冠结绶于朝 国家威灵轶于三代矣南海郑祖钦昊与余同榜进士同试吏大司空其貌冲然有德君子也自始兴张文献公余襄公皆岭海之产至今朝丘文庄公相继屹然为名臣吾于同榜中尝私目之庶几有复绍前哲而起者盖于祖钦望之一日祖钦道其尊君养新翁居家乐志有书史之娱有山海之观有荔枝洲花邬昌华芳春园林之胜因慨然起万里衡阳之感又自计明年当得州县便道归可以过家上寿也余又叹当周之盛时士有驱驰王事不得见其父畆如陟岵之诗者矣今番禺去京师万里祖钦一旦思其亲可以计日而还则士之生于今时者又何幸也会有为祖钦绘彩衣春燕图者因为序之云   归先生文集卷之九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   门人夏禹锡校   序三   ◆序三   送吴纯甫先生会试序   送夹江张先生序   送何氏二子序   送宋知县序   送郡太守历下金侯考绩叙(代)   送王别驾考绩之京序   送南京虎贲卫经历郑君之任序(代)   送太仓熊大守之任光州序   送吴郡别驾叚侯之京序   ○送吴纯甫先生会试序   予为童子时则知有吴纯甫先生长而登先生之门悦而忘其归也盖世之所谓慷慨魁磊之士吾必曰先生焉先生精于学邃于文熟于事少时为县大夫郡邑长者所推重当道者往往叹息期以大用指日以望既而摧抑顿挫者几三十年先生自负瓌伟不见施设独喜为人言之人无贤愚见者倾倒自少年学子稍知向方者必引而进之士之有志者亦皆归先生每从嘉林修竹间纡衿方履笑咏相随殆无虚日时有质辨剖析毫发议论蠭起群疑豁如云披雨霁天清日明其于天下之利害生民之得失常有隐忧于其间天子中兴慨然有志于三代之治诏书数下所以修明千百年之废典者不一事悉先生之所尝言者故与先生游者皆去为显官先生独为诸生揖让进退自若也嘉靖辛卯先生始发解于是将上礼部服王官有日矣皆喜先生之遇而又惜其晚也然君子之论不施于早晚之间而施于遇不遇之际不以徒遇之为喜而以得所遇之为乐予惟 国家以科目收天下之士名臣将相接踵而兴豪杰之士莫不自见于其间而比年以来士风渐以不振夫卓然不为流俗所移者要不可谓无人也自余奔走富贵行尽如驰莫能为 朝廷出分毫之力冠带褒然舆马赫奕自喻得意内以侵渔其乡里外以芟夷其人民一为官守日夜孜孜惟恐囊橐之不厚迁转之不亟交结承奉之不至书问繁于吏牒馈送急于官赋拜谒勤于职守其党又相引为重曰彼名进士也故虽荦然肆其恣睢之心监察之吏冠盖相望莫能问也居无几何升擢又至矣其始羸然一书生耳才释褐而百物之资可立具此何从而得之哉亦独不念朝廷取之者何如用之者何如爵禄宠锡之者何如也岂其平居无恳恻之意欤将富贵之地使人易眩失其守欤世之所倚重者尽赖此辈而如是弥望桾子盖以为世道无穷之虑焉初先生与余论天下事予未尝不竦然又默然有感也以为在位者皆以此为心则天下可以无事然而先生不遇也今先生遇矣得一人于千百之中不可谓无获也障流波于奔溃之日不可谓无力也以其向所言者而从事焉则犹饥渴而饮食之也夫趋俗之士师师持正之士谔谔夫谔谔非幸也然天下之事彼不为而此为之倡者一人随者十人则固当有声气之同者若是而相与持天下之势君子又以为世道无穷之幸焉故予谓先生不谓之晚而如先生乃可谓之真遇也若彼碌碌者徒虽襁褓而朱紫日唯诺于殿廷吾不谓之遇也因书以为别   ○送夹江张先生序   昔者天下太平士之一材一艺咸思所以奋起树立以自见于世而上之所以甄别进退激扬风励之者靡不至天下之小官其名尝达于天子之庭朝而为善夕以闻于朝而旌擢之命加焉夕而为恶朝以闻于朝而诛削之令加焉故怀不肖之心者惧而不得逞有一命之寄者皆以自爱而不轻弃其身夫是以能鼓舞变化一世之人材而贤者恒自下僚崛起卓然为天下之望蹋冗无能之徒终身沉沦而不敢有分外之思承平既久士无贤不肖率以资叙交驰横骛布列天下之要位以行其恣睢之意穷闾之民愁苦吁告而扳援凭借巧文掩护时得忠勤之褒至于仁人志士不幸偃蹇于卑服竭力以行其所志而蒙其恩者交口赞颂上之人犹掩耳弗闻而独以其意制轻重于其间公论在于下而上弗知有识之士所以掩郁丧气而长叹也吾师夹江张先生司邑之教宽和乐易不设防畛而介然之操不为势利之所沮屈周知士之所急时以从容数语洞析其情而先生之爱士与士之爱先生不啻如家人父子邑之人自荐绅先生下至于市井之童稚皆知其贤乃者有同州之命莫不咨嗟叹息为之徧访士大夫之宦游长安者知其风土之不逮吾吴中而以为忧又以为先生之贤宜得显擢使出于格例之外而顾复奔走于常调是所以益抱无涯之恨而伤公论之未明也夫天下之官上自公卿下至于州县之吏其等级不知有几而数之至于学官此岂有意知其可否而黜陟进退之者然则又乌能知吾邑人之情之如此也哉予为弟子员事先生于学官者四年见先生再遭子壻之丧孀女寡妇年老抚抱幼孙客居万里之外先生之官又世之所谓穷苦寂寞而无聊者而处之裕如未尝有愠色则区区计较于毫毛之间者非先生之情独予与邑人之情不能巳者如此也   ○送何氏二子序   自周至于今二千年间先王之教化不复见赖孔氏之书存学者世守以为家法得以治心养性讲眀为天下国家之具而孔氏之书更灭学破碎之余又不复可以得其全其有足以意推而较然不惑者不过什之三四而巳而儒者先后衍说作为传注有功于遗经为甚大然在千载之下以一人一时之见岂必其皆不诡于孔氏之旧而无一言之悖者世儒果于信传而不深惟经之本意至于其不能必合者则宁屈经以从传而不肯背传以从经规规焉守其一说白首而不得其要者众矣间有不安于是则又敢为异论务胜于前人其言汪洋恣肆亦或足以震动一世之人盖汉儒谓之讲经而今世谓之讲道夫能明于圣人之经斯道明矣道亦何容讲哉凡今世之人多纷纷然异说者皆起于讲道也予以为圣人之言简易明白去其求异之心而不纯以儒者之说阂之必有庶几于所谓什之三四者南陵何氏二子自芜湖浮江而来千里而从予于荒野寂寞之滨予常以是告之二子未尝不以予言为然也岁暮辞予而去惜二子亦方有事于进士之业而未暇于予之所云然二子要为知予而其志意非苟然者昔杨子云作太玄以示刘歆歆号博极群书予独怪其无一言论玄之是非而直以后人覆瓿为忧顾于歆之意何如耳后之人奚暇论耶至雄之弟子侯芭独知好雄书予非为雄之学者而士之知与不知则千载同此慨也   ○送宋知县序   宣宗章皇帝时苏州守臣以吴中赋重抗疏为民请命一时虽未及大有恢张以沛旷荡之恩而诏书裁减德意甚美时又专委重臣经地物贡其法至为纤悉此非乐为是繁碎亦因土之宜顺民之性不得不然也岁久弊滋吏胥缘以为奸议者不深惟立法之意务为一切以求简便名曰未尝纷更而实大变 祖宗之旧众从而和之以为真得变通之宜而三吴之民阴受其祸巳数年矣税籍日以乱钩校日以密催科日以急而逋负日以积故为吏吴中者督赋为尤难宋侯之为昆山也宽不废法威不病民承弊坏之余税办而民以和而侯尤深言旧制之宜复为书白于大府大府未能行也于是侯以征书北上当为天子近臣得条上天下事此可后乎盖 国家仰给东南以区区一隅供天下财赋之半至于今而力竭气尽巳不胜其弊又重之以纷更譬如人衰老而服乌喙其亦难以久矣夫法之沿也不可易变法之变而不善也不可不复或谓纷更巳定惧再更之难岂不大悖哉昆山之东鄙土瘠而民尤贫均税以来困蹶益甚岁复荐饥侯加意抚恤向之逃亡者鹄形鸟面争出供役而侯之将行莫不悲哀如失父母哿矣富人哀此茕独侯之德政于是尤着其父老以予之寓东鄙也乞文以送之惜予之不文无以道父老之意独述其所闻见以赞侯之行云侯南阳人峕嘉靖二十四年八月也   ○送郡太守历下金侯考绩叙(代)   吴郡为太伯建国秦置守而属之会稽夜汉中叶人物财赋甲于东南唐以降繁盛极矣今为王畿千里甸服之地太守比古寰内诸侯九号尊重星纪五野环以大海汇以具区原田沃美生物鬯遂水陆之珍包匦筐篚之贡纤缟茶纻空方之输三服官者不论也一岁中漕挽委轮至四百万乡邑之秀鸣佩执玉接武于 天朝四方之宾奉符乘轺络绎于传舍名为列郡隐然一大藩云是以任是职者必天下之选我金公以济南名儒奋迹甲科为材御史奉使持节风行闽峤 天子忧悯元元思维股肱之郡根本之寄畴咨在庭无踰于公俾以临治焉岁在壬子当报政之期于时春风徐来騑驾初发州县属吏相率祖道于都亭某周览阊阖之墟缅怀前政如韦应物白居易之风猷远矣 国家稽古为治妙选良二千名二百年来鸿名大德媲美前古称于父老之口代不乏人然当天下无事休养滋殖累世熙洽吏治宽缓节目疏畧虽赋役繁重而蠲贷之政屡下是以为郡者得优游其间慕尚前史循良之治煦妪覆育以达其慈爱之心至于上计述职得与文学法从锡晏赋诗而玺书累下用周汉增秩进律之典焉今承平日久吏治刓敝疆场靡宁 诏使旁午责数年之逋负于俗奢民贫灾殣凋瘵之余宽之则废上之供急之则伤民之命自非识时通变之材其于上下损益之际未能调剂之不失其宜也公于是时镇以宽静处以弘简不震不竦能使上安而下服之可谓难矣某常有事郡中望公进止肃肃诗曰敬慎威仪维民之则又曰古训是式威仪是力天子是若明命使赋公其有焉自惟生长济西去历不二百里乡里晚进仰止德闻非一日矣今承乏为吏得与趋走之末瞻望德容每事依以为师法诚恐此行用汉刺史入为三公之例留之台省则何以慰吾吏民之思哉是以与诸属吏道其所以而书之以为序   ○送王别驾考绩之京序   周官小宰以听官府之六计弊群吏之治天曰廉善二曰廉能三曰廉敬四曰廉正五曰廉法六曰廉辨夫善能敬正法辩六者于吏事可谓尽矣而必以廉为本盖非廉不足以弊群吏之治是故吏之廉者非独无伤于民财而巳推其所为无非利于民者也吏之贪者非直伤于民财而已推其所为无非害于民者也何也廉吏之所出不以巳私与之则尽廉让之为也能狥人之情者也虽偶有失焉亦一二而巳矣贪吏之所出必以巳私与之则尽攘夺之为也不能狥人之情者也虽偶有得焉亦一二而已矣孔子曰天下有道盗其先变乎天下有道则吏莫肯为不廉此孔子所以谓之先变者也吴为东南财赋之薮岁漕之所入常以一郡当天下之半地大物阜号为殷富往者倭夷自外海转入吴境仍岁侵扰 天子震怒数诛易抚臣调天下兵屯海上师出逾年无功民既苦侵暴又有供亿之扰吏复乘时以为奸利盖蛮夷之祸固本吏治之所致迨军发繁兴黠猾拏攫利端无穷则吴之子女玉帛不独填委于沧波浩渺之中而亦潜输于刀茟筐篚之间矣自前岁携李告捷倭亦不复大至稍稍向北海以去民偷得暂息然海防未彻警报不至尚未有息肩之日也故尝以为欲夷狄之无侵害在于使民得安其生欲民之得安其生在于吏治之良求吏之良者无他亦无总于宝货而巳天子与二三大臣重惟东南之寄慎选牧守得云中温侯宣布诏条振举纲维威爱并流百姓喁喁有太平之望而庐陵王侯实为之佐时属邑长吏多缺计到官以来在郡之日少而单车往来遍历所部东自濒海旁缘大江涉西湖之区久者经年近者数月最久至于昆山百姓以为非能屈侯以百里之寄乃复见汉世郡太守刺史行县故事而加亲且久者也侯为人清廉不扰真有却金暮夜饮贪泉而不易之操是以百姓悦而安之屈侯于县本非所望而人情狃习反若所当然者则于其去也其能不戚戚以悲乎于是乡进士某等饯于江之浒以为是不能忘者民之情也而摛辞以述侯之盛美吾徒之职也遂书以序其行   ○送南京虎贲卫经历郑君之任序(代)   国家更前代枢密之制以五都督统天下兵留守四十八卫京军分隶之而锦衣等上十二卫无所隶属为环卫之师天子之亲军也虎贲盖其一焉虎贲氏自周有之虎士八百人掌先后王而趋以卒伍守闲宫门从遣征事四方以为行卫在汉则属之光禄勋与中垒屯骑步兵越骑长水胡骑射声为八校尉虎贲中郎将插两鹖尾纱縠车衣虎文锦袴为武卫之贵选 国家存其旧名而职掌无所异自永乐建都六宫百官皆迁于北然 皇祖宫寝官司留于南者如故而兵卫亦无改焉依阻长江控引南北 祖宗之虑远矣承平二百年不特诸曹职务清简而禁旅闲静无事其佐幕之官日乘马具名剌相过从饮酒游山而巳自顷海上之警江淮之间往往骚动则留守百守亦有不能一日宴然者况环卫之重寄乎临安郑君初佐太湖县以能治剧调吾昆山昆山在海上当寇冲君选练民兵教阅有法莅事未几承檄造舟于闽越岁始还而京幕之檄又至盖以上官素知君故迁转之亟县人虽惜之而不能留也以君之才往赞戎政其必有以自见于有事之日者矣抑定鼎之初所置十二卫四十八卫皆天下精兵 皇祖所以仆楚举吴廓清海甸收闽越取中原拾宋掇秦制赵拔燕者乃今部伍残阙至无兵可补其废坏之由与所以当修复之故不可不思也诗曰豊水东注维禹之绩四方攸同皇王维辟又曰豊水有芑武王岂不仕诒厥孙谋以燕翼子愿君以为居保厘之任者告焉   ○送太仓熊大守之任光州序   昔侬知高反岭南有众万余人所过如破竹吏民皆望风走天子以谓县官素不设备而责守吏不以空手捍贼宜原其情故一切轻其法凡失守者皆夺两官惟能任属大将使尽其材能之所宜卒走智高岭南以平 国家太平日久东南吴越之区山川秀美物产饶富民老死不见兵革吏以期会鞭笞集赋税而巳不过三年辄得 京朝官以去故天下士集于吏部皆指以为乐土一旦倭奴来海外凭陵内地则大江以南之州县无不骚动吏非素备婴城自守惴惴不能保当是时 朝廷虽有命将而吏以罪罢去者时时有之议者谓宜责守城之事于有土之职而战胜共武之服有将帅在也吏或失守当如皇佑之诏今熊侯守太仓太仓东边海上贼入境即犯之如是者三年而城不陷宜在褒赏之科而为使者所劾落职为光州固始县幕官吴中士大夫莫不叹惜之昔岭南之贼敢于敢城而今海岛之贼利于掠野故城之能全者不难而太仓之城为贼冲其全为独难而侯之贤犹着闻于人侯为人凝然有器度虽仓卒扰攘之际能从容以不乱羽书狎至而安闲自若武夫捍卒见之帖然不敢出声此亦才气有过人者而州民之所恃以为安者也天下无事使者乘势作威福以升黜州县之吏唯其意之所之而民之好恶莫恤也若军兴之际赏罚注措一举手摇足之间而死生存亡于是焉系而犹以私意行之不知其何以为心海上之役于今三年百万之师每战辄衂原野暴人之骨川泽流人之血东南之祸亦惨矣由其道而不变吾不知其所穷也方贼之初至有奸人为间挟大吏以谋赚城登高指顾万目所见侯先其未开发人擒之大吏媿汗开门夜走若非侯破散其谋贼心据太仓城其祸当不止于今日矣前年之秋贼乘西风归岛屿余党数百人为官军所围假息南沙或以为穷寇宜开其一角使者不从檄侯与诸帅固守近岁暮诸帅皆去侯自度力不能独支亦解围以归贼得乘船而逸使者之所以劾侯以此两事夫南沙之责当有所分若奸人为间乃侯之所擒而反谓侯荐其人于大吏凡所剌举以好恶变乱失实类如此于是侯将行其素所奖拔士州学生张元蒙等来告谓予素知侯不可无一言吾闻侯待罪虎丘寺日以登临为乐穷五湖之胜巳而受帅府之檄使还州募兵州人父老前后欢呼如见父母而侯以罢官临其州之人自以无媿色予乃区区若为之自疏者盖以为吾东南无穷之虑所不能不致其怨愤之辞实亦州人之志也   ○送吴郡别驾叚侯之京序   盖天下之所湏者才也才不足以当其任与之百里之地蹐蹐焉常若无所措其握持胶固自以为能有所执而大者往往废弛颓靡而不自知其明与力仅至于其小者而蔽塞强戾不胜其恣睢之习民何以堪之盖孔氏之门论为政详矣取其果与艺与达者宜若非政之所先然非是三者莫能得乎人情也故尝论牧民者譬之操舟使之张则张使之噏则噏以能得乎风与水之情不然未有不败者也侯有通敏之才于赋籍兵琐一览悉记狱讼大小无不立决而取舍操纵皆合于情故自士大夫至闾阎之小民咸便安之侯尝令喜祥矣又倅淮阴矣能以治兖者治淮以治淮者治吴风土习俗夫岂不同其达乎人情一也故尝论牧民者譬之父母之生子为之择乳母焉其乳母或以他故去而邻之母代为之乳犹乳母也又复为之别求乳母则过矣古之守令有假有守有摄然久之即真也郡丞常行县事亦何不可哉而必选令此亦法之过也侯河东儒者每至庠舍都讲诸生尤服其经学而其门人多贵显于朝者先是数年间昆山令缺栗侯永禄任侯环李侯敏德王侯如瓒皆以别驾来署县惟王侯泰和人而三公皆上党同县昆山之人并称其贤侯今继之又贤也今太守王公以盛德年少在位公阳曲人而参佐以下大抵皆出山西一时之盛非偶然者盖平阳蒲坂先王遗教其君子有深思焉岂非吾吴民之福哉而继侯署县者别驾周侯又綘州人也予故惜侯之去嘉昆山之人又得侯同官同地者夫晋之君子其施于吾民者远矣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一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序四   ◆序四   送童子鸣序   送狄承式青田教谕序   送熊分司之任滇南序   送计博士序   送张子忠之任南昌序   送蒋助教序   送阳曲王公□参政陕西序   ○送童子鸣序   越中人多往来吾吴中以鬻书为业异时童子鸣从其先人游昆山尚少也数年前舣舟娄江余过之子鸣示余以其诗已能出人今年复来吾友周维岳见余为念其先人相与之旧谓子鸣旅泊萧然恨无以恤之者巳而子鸣以诗来益清俊可诵然子鸣依依于余有问学之意余尤念之尝见元人题其所刻之书云自科举废而古书稍出余盖深叹其言夫今世进士之业滋盛士不复知有书矣以不读书而为学此子路之佞而孔子之所恶无怪乎其内不知修已之道外不知临人之术纷纷然日竞于荣利以成流俗而天下常有乏材之患也子鸣于书盖历能诵之余以是益奇子鸣夫典籍天下之神物也人日与之居其性灵必有能自开发者玉在山而草木润渊生珠而崖不枯书之所聚当有如金宝之气如卿云轮囷覆护其上被其润者不枯矣庄渠先生尝为余言东广陈元诚少未尝识字一日自感激取四子书终日拜之忽能识字以此知书之神也非书之能为神也古人虽亡而其神者未尝不存今人虽去古之远而其神者未尝不与之遇此书之所以可贵也虽然今之学者直以为土梗已耳子鸣鬻古之书然且几于不自振今欲求古书之义吾惧其愈穷也岁暮将往锡山寓舍还归太末书以赠之   ○送狄承式青田教谕序   予与承式同举于乡试于礼部皆不第而承式独以禄养为急徘徊都下送予出崇文门外谓当得官浙中因约余游钱塘西湖远则在天台鴈荡之间欲为东道主人然又数不果今年始得处之青田青田在万山中足以读书谈道优游自适而浙东学者近岁浸被阳明之教为致良知之学承式为人敦朴敛约不喜论说而中有自得者今为人师不容默默亦将出其所有以考论其同不同何如也浙东道学之盛盖自宋之季世何文定公得黄勉斋之传其后有王会之金吉父许益之世称为婺之四先生益之弟子为黄晋卿而宋景濂王子充皆出晋卿之门 高皇帝初定建康青田刘文成公实与景濂及丽水叶景渊龙泉章三益四人首先应聘而至当是时居礼贤馆日与密议浙东儒者皆在盖 国家兴礼乐定制度建学养士科举之法一出于宋儒其渊源之所自如此近岁以来处之科第至阖郡不见一人或者遂目为深山荒绝之区而不知假令县岁贡数十辈岂尽谓之才贤得人耶以瓯粤区区二百年有文成公为帝者师不可谓之乏人也矣天下承平日久士大夫不知兵一旦边圉有警束手无策徒望之勇猛强力之人如此则古所谓合射献馘于学宫者何事耶文成以书生当方谷珍起海上毅然建剿灭之策佐石抹元帅擒殄山寇卒以保障乡里挈全城以归兴王之运其文武大畧且未可以一乡一国之士槩之矣承式入公之里而与其子弟游能无慨然有感矣乎夫山川之气积二百年当有发者况以先压之道六经孔孟之语训迪之将见括苍之士必有文武忠孝出而为国家之用者矣   ○送熊分司之任滇南序   夫官与民利害相系久矣其官制简者其民必静其官制繁者其民必扰而法尝自简而趋于繁人情非好为自用以訾毁前古而必以已之所为为是特出于因循变易不觉日与古异趋至其闻古之道未尝不慨慕而欲追复之也汉置郡太守其属有都尉典兵禁备盗贼亦时省罢并职太守而无都试之役其后颇设刺史监之或临遣光禄大夫博士循行天下然不常有而郡国寇盗所遣大将亦绝少今制州郡之上命使日增以故职司不能有所展往往监临无虑数人皆不过代郡行事而巳江南为畿辅近年以来复以省司来制内郡非 祖宗之旧盖权时之宜云公初以进士守太仓适有倭夷之寇廷议以公宽仁直谅远迩畏爱可当东南之寄稍迁郡丞遂以按察司临制诸郡议者以为官制虽变古而公以一人历数官皆民事兵马之职而终始不离太仓之境如汉加魏尚为云中太守龚舍为泰山祝良为九真而张乔为交趾刺史之比自公居官任职岛夷不再侵濒海清宴此前代刺史郡守之明效也于是公在吴十有二年始有滇南之擢吴民咨嗟以不能复留为恨余意庙堂以公赀望既高姑藉此以为召入内台之地即滇南不可久矣抑今制常以部院大臣循行天下民民望公再驾如往时周文襄夏忠靖二公吾知滇之民不能与吾吴民争公也今 天子与二三大臣维新庶政必因民所宜虽官制不必尽合于古而如前日之任公者可谓得古之遗意矣滇南虽去京万里而公楚人也自巴黔以西无隔滇道者今其地风土清淑四时景候如春而花草妍丽中州伙有百姓安乐叶榆西洱之间无犬吠之警直卧以治之而巳矣诗曰君子来朝何锡予之虽无予之路车乘马又何予之玄衮及黼又曰乐只君子福禄膍之优哉游哉亦是戾矣合日以望于公焉   ○送计博士序   昔者先王以道术教天下自周之盛时诗书礼乐以造士盖其来巳久而后孔子修而明之所谓博学于文者博此而巳博而约之以礼所谓一以贯之者也孔子平日教人以讲学者非能舍乎是而别求所谓道也其弟子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可谓彬彬乎其盛矣孔子既没各以其所能教诸侯之国世主亦知崇尚之盖于是时始有博士之官遭秦灭学其官犹不废汉得以因之武帝表章六经置五经博士其后世加增广夜于东都遂有十四博士太常总领之当其盛时石渠白虎之会天子亲制临决焉盖秦汉之际六学殆几于绝然犹仅存而复着天之于斯文若有阴翊于其间而国家运祚亦赖之以维持其所关系岂小哉汉以后数百年间朝廷之官世有变更而唯博士独常置贾马王郑之学犬行于魏晋之后而梁之皇甫偘禇仲都周之熊安生沉重陈之沈文阿周弘正张讥隋之何妥二刘皆以博士名当世至贞观正义之行则前代诸家不复兼存而其说始归于一学者徒诵习之以希世而唐之儒林衰矣宋之大儒始著书明孔孟之绝学以辅翼遗经至于今颁之学官定为取士之格可谓道德一而风俗同矣然自太学以至郡县学学者徒攻为应试之文而无讲诵之功夫古今取士之涂未有如今之世专为一科者也苟徒以应试之文而未能明其所以然吾恐国家之于士其用之者甚重而养之教之者犹未具也夫苟习为应试之文而徒以搏一日之富贵士之所以自为者亦轻矣知其所以讲诵而求自得之则虽孔子之教不出乎此夫天下学者欲明道德性命之精微亦未有舍六艺而可以空言讲论者也柳州计君之来教昆山以宽仁化导学者未二年用高第入为国子博士余叹计君之贤庶乎有志于举博士之职者为序以赠之   ○送张子忠之任南昌序   昔夫子与其门人论政载于论语之书甚详虽其为言不一然皆为政之道而于为政之事未尝及之而求其一言以尽之者曰君子学道则爱人而已今世之所患不知道而不能爱人夫不知道而不能爱人其为嵬琐恣睢之徒固不足言至其有所树立号为能吏者不过徒事声迹之间一时赫然烨然众人以为美而天下之元气日以耗而有不自知者世亦何赖于此故学道而能爱人不当复论其水土之风气与夫时之变化而无所不可辟之水能流而巳至于为灉为濋为澜为波为潜为浒为沱为洵为沙为濆为汧为汜为沦为径惟其流之所至不能预期也君子能为道而已至于为栗为立为恭为敬为毅为温为廉为塞为义为平康正直为强弗友之刚克为夑友之柔克为沈潜之刚克为高明之柔克惟其道之所至不能预期也夫非特令于杨粤之间宜也令于齐鲁燕赵秦晋之间亦宜也虽累綦至于入为九卿为天子之宰相宜也今南昌三司治所大吏镇压于其上可以抗而或有所当承可以随而或有所当执且又独无所以感动讽谕之乎士大夫登朝着与其居于乡者继踵接武裁以法逆于情狥以情骫于法又独无至公大义且于道德之重者不可隆南州高士之礼乎其民好讦以讼惩其狡猾矣独不可使吏治蒸蒸不至于奸乎财赋不若吾吴之繁重而上供之不可废搜其隐匿矣独不可恤其灾害而蠲以与民乎地介江湖盗贼多有歼其魁杰矣又独不可使闻教令以解散安土乐业如渤海之政乎昔 太祖高皇帝建都金陵与伪汉争天下诸将血战坚守豫章以挫其锋迄成底定之功今忠臣庙在焉然二百年来强藩不轨蛮夷倾洞江湖之盗无处不有而议者以今日三垂多警唯江右宴然以是为子忠喜是犹以剧易利害言也吾所言者道而已矣吾闻安栯邹祭酒吉水有罗谕德方居深山讲明圣贤之学子忠试往而质之必以吾言为然也   ○送蒋助教序   全州蒋先生教昆山六年入为国子助教昆山之学者四百余人从两先生祖道郭门外而请予为文序之 国家文治熙洽宇内万里士无遐迩皆通明六学彬彬然出为王国之用故先生来自领表司教圻甸今又进陟 天子之成均以其教于一邑者推之天下可知矣古者十五入大学学先圣礼乐而知朝廷君臣之礼其有秀异者移乡学于庠序庠序之秀异者移国学于少学诸侯岁贡少学之异者于天子学于大学曰造士而后爵命焉今州县之贡举近古逓升之法矣而太学之官属亦取郡邑博士之高第夫岂亦因其意而为之欤三代教养之制不可复详而遗书之存者犹可以知其一二自宋之大儒以戴记所载大学篇为古大学教人之法其说以古之明明德于天下者必始于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而后平天下其为格致之论条理甚析而近世之说乃又有不然者夫学于太学而不知其所以为教则所以为治国平天下者果何道也天下之士方讙然以争矣至以前之所为说者以应有司之求而以其所自为说者为私门传授之奥旨而有司者无与焉岂不悖于建学立十之意哉今世贡举之格要以为一定之说徒习其辞而巳苟求其意则六经圣人之言有非一人之说所能定者矣汉之儒者号为专门至于都授大会异同纷妢务求其是而不主一偏故有石渠白虎之论是乃所以一道德而同风俗也 天子宪天稽古数十年来郊丘宗庙明堂之礼多所裁定而车驾亲御太学者再矣而予独疑今之六馆之条格犹牵于选愞之议而月书季考非所以成成天下之人材以仰体 天子所庂崇化厉贤之意而徒得猥琐流俗之徒习其辞者以应有司之格焉非所以兴四方太平之原制礼作乐镇抚四夷之具也予太学弟子也故于先生之行而私以质焉   ○送阳曲王公□参政陕西序   陕西省治故长安周秦隋唐之所都昔人称其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而自汧雍以东至河华膏壤沃野千里虽三河天下之中王者之所更居然古今建都之形胜无逾关中者 太祖高皇帝初定天下尝幸汴幸洛将幸关陕时以扩廓帖木儿李思齐张思道之乱戎马蹂践所过皆空城千里无行迹而金陵庙祏巳定遂为帝都亦其时与势不得不然也永乐北迁而万世之业定矣然以长安为大省建布政司则前代行省之官盖周之师保万民寄任不轻也司有使其贰为参政即前代之参知政事宰相之亚也拊循教化数千里之地非独汉京兆冯翊扶风之任也今天子哀悯元元作兴吏治未及三载考绩之期特行黜陟之典于是阳曲王公以按察司副使分司江南遂晋是官予素受教于公辄附于古赠言之义以赞公之行盖王者以六合为家其根本在生民非必其行在所当轸念也长安浩穰称为陆海河山土地无改于昔今之蹙耗甚矣岂非任岳牧者之责乎昔郑国渠白渠两渠之饶衣食京师亿万之口至唐杜佑以为大历初所溉田比于汉卜三万八千顷是时长安尚为京师而佑言已如此诚如杜氏计复此两渠劝农置官严修障塞积谷缮兵以收漠南之地汉唐之盛岂不庶几哉昔宋庆历初是时天下全盛范文正公请城东京议者以为迂其后乃思其言先朝丘文庄公亦以幽燕迫近胡虏而漕河易噎欲重山后之守寻前元海运之法今以关中百二之险诚使膏壤千里百姓殷富而汉唐河渭之漕故在于此以为 国家之陪京此万世之虑也公蚤贵而好学方有志于经世而其治吴宽靖文雅清廉慈爱吏民歌思之余不容以颂述独以迂愚之说赞公仰荅 天子之宠遇云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一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吴郡 归有光 着   门人 周诗 校   序五   ◆序五   送同年李观甫之任江浦序   送龙阳丁聘之之任平湖序   送同年光子英之任真定序   送孟与时之任成都序   送王子敬之任建宁序   送陈子达之任元城序   送浚甫魏鸿胪荣授南还序   送毛君文高之任元城序   送南驾部吴君考绩北上序   送周给事兴叔北上序   送余先生南还序   送顾太仆致政南还序   ○送同年李观甫之任江浦序   凡进士同年相善而同门尤加善焉同年者主司分经考校同为一人之所取者既于主司有师生之分谊视他同年会聚尤数亦时以德业相考而知其志意之所极如吾李君者恂恂焉可以知其器识之远大矣于是受 命为江浦令故事同门外补其留京及未选者例当分撰文字以送之而予得李君夫为文以送行者必有芬芳之辞余固拙者之尤且不能为世俗之语而煞源俞尤二君数使督之余又病不能执笔而于情终不能自已乃遂勉为之唯江浦为京县然在大江以西故时六合隶于淮阳 高皇帝定鼎特以六合分为江浦以为两县而属之京兆盖以畿辅重地不当为一衣带水所隔而凡为其令与其民者朝夕有事京兆渡江以为常余尝北上出龙江关渡经行其县县朴陋不类江以南然自此而西北行至滁州涉清流关为建康要道而神州赤县其地固不为轻矣独以君之才宜得望剧顾屈就于此盖今选人之法有与之难地以观其才亦有以其地之难而择才之优者以畀之则今江浦之命以及君者岂不谓荒莱之土之所当垦治欤雕瘵之民之所当妪拊欤京辅之邑之所当封固欤夫今天下所在独患民贫而上不之恤财力太屈而敛之不巳能知所以生之之道与其取之之方虽俭陋之邦亦足以收富庶之効如江浦者尤宜休养生息之者也当天下初定之时尝徙民屯种和州等田矣又数赐民田租矣其意未尝不在壮畿辅以重根本也顾今天下县邑疲病何独江浦即江以南号为天下膏腴今亦近贫瘠矣又将数年殆不可为此今日守令者之责也李君勉之吾见三年报政以治行征为天下最者其在君矣   ○送龙阳丁聘之之任平湖序   进士同榜者其始数百人常相聚自春官进于冢宰而后分送诸曹各随所隶以去谓之办事今年赐第者三百九十有四人既分曹则余所同工部办事者四十有六人而五人者进入史馆今夏首选凡若干人皆得外补夫同年而又同部宜日相聚以观其德业然每晨入部升堂祗揖而退卒无所事事而当选者亡何又各得官以去是所谓同榜者亦若率相值而巳此余于诸同年未尝不叹其相聚之难也是选也吾龙阳丁君得嘉兴之平湖故事同部送行余次当为序故余道其于同年之情如此嘉兴本古会稽吴郡之地唐时犹隶苏州为县其后乃割于吴然风土民俗犹一也余故吴人敢以其所知者告之凡今之选为令吴中者人之忧之未尝不以赋税之难夫以天下财赋悉在东南欲其办集诚难矣田租之入率数十倍于天下然父子祖孙二百年来以为当然固无望其减而独畏其日加也历三纪以来民间未尝放赦而水旱之灾蠲贷之令亦少矣又经岛夷焚剽之后海上之戍不彻而加编海防岁增月益江淮以南益骚然矣军府之干没动数百万此皆生民之膏脂也凡为大吏其势与民日远一切以趋办为能民之病苦非有关于其心也若为令者则民皆吾之赤子朝夕见之亦何忍使之逮系鞭笞流离殭仆而不之恤也夫额供之数固民之所乐输者其它水旱流冗荒莱奸蠹之所积逋与今权宜一切之征求谓宜有调停委曲于其间此令宰之所宜留意者也余历观前政有不以催科为事而事亦未尝不办集往往为大官以去者而且急于催科者其功名反或不逮然则独以催科为东南之吏告者其流祸于生民多矣传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庄子论解牛曰彼节者有间而刀刃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有余地矣夫如是天下事夫何忧其难余固为吾丁君告亦并以为诸同年之吏于东南者告也   ○送同年光子英之任真定序   余读史观项羽救赵诸侯兵军巨鹿下者十余壁莫敢纵兵诸将皆从壁上观楚战士无不一以当十楚兵呼声动天诸侯军无不人人惴恐韩信以兵数万东下井陉建大将旗鼓鼓行出井陉口与赵大战破虏赵军斩成安君泜水上楚威振天下及汉破楚垓下以得淮阴侯而淮阴之功始此皆在今真定之境尝欲一至观其战处而不可得真定本古中山国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以北畧地其事固巳伟矣典午之南刘石慕容符秦继起燕赵而慕容道明建都国于此固亦一代之雄也唐自大历贞元以后强藩不制而成德一军尤为骁悍天下视河北若回鹘吐蕃然盖不为王土者百年宋因石晋失山后诸州则真定遂与契丹为境其后金人陷两河二路寻亦不守而国事不可为矣 国家今为畿辅重地而太平二百年议者以为其悲歌慷慨之习已大变于古而不知燕赵之人出于其性然者独以 朝廷威灵有所俛首畏伏而终不能以帖然也盖古所谓骁悍不可制者其平时未尝不俛首偎伏及其一旦激于其所不可忍而骁悍之性乃得而见耳夫以中山之地为古豪杰力战之区而奸雄窃据之所都唐失河北势日陵夷宋没两路国遂南渡况今翼卫神京为万世帝王之业比古京兆冯翊扶风之地非得良有司拊循教化无以使之安土乐业而壮 国家之藩卫也今使驿之所出兵调之所加坐泒日增民生蹙耗甚矣而议者徒思重三关之戍专烦边徼之供亿谓燕赵之民荏弱屏息而可怵者亦未之思也栾城韩山童之事可以鉴矣今制推府佐郡治狱然常为监御史之所委寄而监御史实能制一方之命余以是为光君告焉君与余同年进士今选为真定府推官者也奥学通才为人聪明仁恕犴狱之事余无足以为君赘矣   ○送孟与时之任成都序   安定孟与时与余同年进士而以余年差长常兄事之余好古文辞然不与世之为古文者合与时独心推让之出于其意诚然也与时以选为成都推官余亦为令越中将别无以为与时赠者惟推府为郡司理儒者能道前世论刑之说详矣余读尚书古文钦哉钦哉惟刑之恤哉此今世所用孔氏书语也而伏生今文以恤为谧汉儒传之而太史公本纪云惟刑之静哉静即谧也自古论刑取其要未有静之一言为至此真圣人之语余以是为与时告焉余生吴中独以应试经行齐鲁燕赵之郊尝慕游西北顾无繇而至与时自安定往来长安中又从太行山以来京师今又官蜀中行卬郲九折坂览剑阁石门之胜岂不亦壮哉昔王介甫初仕大名为司理而韩魏公为守尝告以君年少当读书不宜专以吏事而介甫实未尝不读书也以此恨韩公为不知已而韩公之意则美矣故余于与时尤望于吏治之暇无忘学古之功孔子曰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往时张文隐公尝为余言今时人材惟赵孟静在史馆难得嘉靖二十九年虏骑薄都城公卿会内廷先生独申大议至廷骂阿党风节凛然有汲长孺所不及者京师人至今能道之赵先生成都人也余故为文隐公所知而赵先生以是亦知余固无繇一见之士之相知岂在于见不见哉然余怀之久矣而羡与时之获见先生也而又以喜与时之得师也   ○送王子敬之任建宁序   余始五六岁即知有紫阳先生而能读其书迨长习进士业于朱氏之书颇能精诵之然时虚心反复于圣人之本旨则于当时之论亦未必一一符合而或时有过于离析附会者然其大义固不谬于圣人矣其于金溪往来论辩终不能有同后之学者分门异户自此而始顾二先生一时所争亦在于言语文字之间而根本节目之大未尝不同也朱子既没其言大行于世而世主方主张之自九儒从祀天下以为正学之源流而 国家取士稍因前代遂以其书立之学官莫有异议而近世一二君子乃起而争自为说创为独得之见天下学者相与立为标帜号为讲道而同时海内鼎立迄不相下余姚之说尤盛中间蹔息而复大昌其为之倡者固聪明绝世之姿其中亦必独有所见而至于为其徒者则皆倡天而和十剿其成言而莫知其所以然独以先有当世贵显高名者为之宗自足以鼓舞气势相与踊跃于其间此则一时士习好名高而不知求其本心为遯世不见知而不悔之学则流风之弊也夫孔氏之门学者所为终身孜孜不怠者求仁而已其后子思为尊德性道问学之说而高明广大精微中庸新故之目皆示学者为仁之功欲其全体不偏语意如皋陶所称直温宽栗之类也独用揭此以立门户谓之讲学朱陆之辩固巳启后世之纷纷矣至孟子所谓良知良能者特言孩提之童自然之知能如此即孟子之言性善巳尽之又何必偏揭良知以为标的耶今世不求博学审问慎思明辩笃行之实而嚣然以求名于天下聚徒数千人谓之讲学以为名高岂非庄子所谓圣贤不明道德不一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者也夫今欲以讲学求胜朱子而朱子平生立心行事与其在朝居官无不可与天地对者讲学之徒考其行事果能有及于朱子万分之一否也奈何欲以区区空言胜之余友王子敬举进士得建宁推官余固慕游朱子之乡而未获者忻忻然愿从之而不可得因告之以凡为吏取法于朱子足矣间谒紫阳之祠以瓣香为余默致其礼俾先生有神知数百载之后亦有余之自信不惑者也   ○送陈子达之任元城序   陈氏在吾昆山家世以科名显子达前年试南宫不第欲就选时有传权贵人语以某地某官相许者子达曰吾可以贿而求仕耶即往而责偿于其民可耶遂拂衣以归今年试南宫以一字失格不得终试遂复就选适铨部政清请谒不行或有以中人为地者率置之蛮徼荒远之区天下士集京师皆以为 朝廷清明太平可望而子达得为县大名之元城元城赋轻人朴虽在三河之间于今畿辅地独僻远仕宦者得此以为清高子达因其土俗而无挠之易以为治而余以为今之为令之难非难于其官而难于其为其官之上者自昔置令以百里付之故譬之为人牧牛羊为之善其牢刍择其水草时其絼放而主人不问观其牛羊之羸茁而已矣今以一令而大吏数十人制于其上牛羊之羸茁不问也牢刍水草絼放之事不使之为也而烦为之使苛为之责欲左而掣之使右欲右而掣之使左以牧一人而伺其主十人而主人各以其意喜怒之凡吏之勤苦焦劳日夜以承迎其上无余事也故曰令之难非难于其官而难于其为其官之上者今 天子委任元辅作新吏治而子达方有志于为民而为其官之上者庶几或少变前之为者使之得尽其为牧之事余于子达之行有望焉且以告其为其官之上者也   ○送浚甫魏鸿胪荣授南还序   昔吾庄渠先生起吴郡天下之士从之讲道与余姚南海角立今没二十余年先生之门人存者盖少其位于中朝与游宦于四方者几无一人矣今岁先生之子仁父与其从子温父试南宫皆不第而东仓王明得与余皆先生家壻幸获同榜而明得又先以病予告还乡仁父留乞恩就教慈溪而温父之母兄浚父以舍选得鸿胪序班浚父与余先妻同母兄弟也思念少时庄渠先生以斯文为巳任时自南海及成均还士大夫过吴中必造先生之庐而今两京及所在讲席常满群言淆乱而先生之道响绝以其门人子弟之无显者也余既孤立无能有以振先生之道而二君者又南还是以愈默默不自得也因为序以送浚父而复为七言绝句一首以送仁父欲其以先生之道振于浙东也   ○送毛君文高之任元城序   先王建官必有牧监参伍殷辅长两正贰而上大夫受县县邑之长曰尹曰公曰大夫其重古矣盖亦必有参伍两贰之属也至汉仍秦制为郡县县万户以上为令秩千石至六百石减万户为长秩五百石至三百石皆有丞尉秩四百石至二百石是为长吏百石以下有斗食佐吏之秩是为少吏是知令丞尉皆长吏也夫令为天子亲民所为临轩顾问者墨绶进贤两梁冠其选即为州牧刺史丞为其佐亦不轻矣今制重内故令轻令轻则丞轻矣而令又往往恣睢傲诞自轻其丞者何也凡县之事丞理其繁而令得以简丞效其劳而令得以逸令过丞规之令不及丞辅之则令之于丞其可轻也予友陈子达受命为大名之元城余三月矣而皖城毛君文高今往为其丞子达刚直不阿遇事发愤而毛君为人谨厚往以佐之必和而能济也元城之民其有赖乎余观郡乘自古游宦魏郡知名者不少其在元城乐广以令李若水以尉仇览蒲乡一亭长耳而汉史传之毛君其亦可自轻其官也哉君之先人乐善好施晚岁无子尝捐赀修其县之崇惠观其上梁之日县令亲为酹酒于三清像前曰毛某善士乲喜舍鼎新此观愿天予生四子先予之名曰梁曰栋曰材曰柱后果生四子命以其所命名其事颇异梁者即文高也信知古称祷于神而生者良有之今毛氏之后世尚当有人而毛君之为丞生有神符其必有异政岂可轻也哉   ○送南驾部吴君考绩北上序   国家自永乐迁都两京并建如古镐洛之制百司庶府之在南者悉仍其旧而稍省其员额兵部尚书预掌留钥寄任特隆而车驾清吏司得以拣选上十二卫之骁勇翊卫 皇官盖古光禄勋之职领五营七署之事所以佐大司马寓兵机于环卫之间非特掌舆辇车乘邮驿厩牧而巳 高皇帝以兵定天下敛百万之师于神京国家宴然有泰山之安于今且二百年迩者营卒群噪极其猖狂几如元魏神策虎贲羽林之祸 朝廷纪纲所系不小矣夫兵众之所聚统驭之者或不能知其情人之情不能知其蓄之之久则愤憾而思有所一出此固其势然者于是欲求其情而加■〈忄尉〉呴之彼方自以为得而安于自恣如是则向之所谓情不生于情而将生于习彼以其一旦愤憾之气而狃之以为习 国家可一日恃之以为安哉异时辽阳之师尝嚣矣抚之而后安云中之师又嚣矣抚之而后安此边疆之患四肢之虞也今京辇腹心之地惴惴如此然又乌知不以异时之事无所惩而效之也如使又无所惩而效之则吾未知其所止也天下之变无不起于微唐中叶始于平卢一军之乱当时不折其芽萌酿成至于五代一百六十年不可除之痼疾武宗时泽潞擅命李德裕请讨之而横水戍兵叛入太原奉扬弁主留事议者颇言兵皆可罢德裕遽趣王逢起榆杜军斩弁献首京师而泽潞亦平德裕之为相不尽满人意而临事有制如此故能使河北三镇畏胁而会昌之政称美于世盖天下善者能制其机羸缩变化无所不可独患因循不决侥于目前之无虞而制之不出于已此所以可虑也人言君勤敏于吏事凡监牧舟舰诸蠹敝多所厘革而 亲王之国兼兵工二部之务沛然有余予以为此得君之粗者今兹北上必能以天下之大机赞庙堂矣予何词以助之哉   ○送周给事兴叔北上序   今天下之用人与士之为天下用与古异者其求之与为其求者皆非哉之所宜有盖古之士上之人知重之也故士亦有以自重而不轻于进今世则自进而已虽然有至于今而不可易者亦常自自重之义存乎其间而后可以任天下之事盖孔子孟子之时世巳莫知尊用其道而孔孟固未能忘情于斯世亦与之相驱驰而终以不可为而止则孔子孟子之所以自重者也后世学者守其家法虽至于千百年未尝变也孟子之于伊尹孔子盖力攻当时好事者诬圣人以成其苟进之私至于百里奚自鬻亦深为之辩孟子以为百里奚之所就小矣犹不肯自鬻以成其君夫苟至于自鬻虽五伯之业不可为也由是言之士之欲托于功名而苟冐以进者虽自诡以有所成亦诬矣临安周兴叔以进士为令江南入为给事中时宰慕其名颇示意旨欲邀致之门下兴叔即引疾以去 先皇帝之末年 朝廷方举遗逸会 新天子即位一时云集阙下莫不骤致显擢兴叔宜以时起以观 天子之新政而方且高卧自若 国家故事大臣之在告者非有召不得入其非三品以上凡在廷之臣赐告者皆自赴阙而后 天子命以职二年冬兴叔未赴阙也而除书独下于是乃应命而出兴叔可谓得古自重之义矣余官吴兴往来临安尝访兴叔于西湖古寺中读书着文山深径迂人迹所不至临安会城士大夫皆高尚其道今兴叔之出真能自重不苟然者给事中为谏诤之臣 天子既嘉奖直言人得以有所建论每下之公卿大臣亦不逆其言每奏辄行盖遭时 圣明其言之易行如此夫以其言之易行当思其言之难而后可也自古如贾谊陆贽玉吉崔寔魏征之徒其言莫不有关于一代之治体今 天子承统继阼属世道一变之会天下治忽之机与人心风俗之所趋兴叔独居深山中熟观之久矣其必有不徒言者以称 朝廷任属之意某自念方徘徊于进退之涂未知所裁何足以赞兴叔之行顾平生受知最深而乐兴叔之道行也因为序之云   ○送余先生南还序   太史余先生以进士第三人入翰林今年南宫试士先生受命司考校所取士三十人天下以为得人未几以官满一考推封其父母寻得予告还乡所取士于先生之南行也谓宜有文以送之以齿序属于余夫大人君子之得位也观其所施于天下其未得位也观其所以养之者而已矣今之馆阁其未尝当天下之任也夫自一命之微皆有职业独以为辅相育村之地于天下之事一无所萦其思虑使之虚静纯明以居其德业而博考古人之书自圣人之经以至于诸子百氏之说古今治乱之故无不尽其心则所以为辅相者具矣而后一旦畀之位以当天下之任无不宜也此国家所以储馆阁之意也予至京师见先生与吾郡王太史先生皆以年少登高第入则同馆出则联辔其气冲然如有所不足其貌粥然如有所不能汲汲乎思有以进于古人而不自知其名望地位之崇可以为大臣宰相之器矣而吾余先生于其所取士与之处未尝不邴邴乎其喜也引而进之惟恐其不可及也所取士于先生之去也惘惘乎其如有苵也其日迟先生之来也夫士以一日之相遇而定其终身之分非特主司之求士欲得其人而士亦欲得主司之贤以为归韩吏部称陆相之考文章也甚详而自幸在选中以吏部之高视一世顾亦自附檿陆公以为其门人可以无媿予久困于试而特为先生之所识拔天下尤以此多先生其感恩宜备于寻常兹不敢具述者盖为序以送行者诸君子之意也   ○送顾太仆致政南还序   士大夫于出处进退之际常自度于其心非人之所能知人亦不得而知之夫其心有纤毫之不安不可以一日居也至其无所不安虽召公之告老周公犹谆谆留之周召二圣人在位周公之为召公犹召公之自为也何嫌于不去而必以去为高洁哉今世论士之去位夫徒高洁而巳岂所以语出处进退之义而为知道者之所无以议为哉然使其心有纤毫于其中而去乃亦其所以为高洁者也疏广受二子以年老辞位汉史具述其事韩退之又称之以为送杨少尹序亦以具见当时之人能知所慕爱二疏者而二疏之所以去葢坚不能言也退之之于杨侯亦然而曾子固之送周屯田直以得释于烦且劳以为乐夫士大夫致身国家岂独以能自释于烦劳为乐耶班与韩曾之文世皆以为不可及吾犹以为未能究出处之义而自度于其心非为论之精者余与太仆顾公少相知公之为给事中放废二十余年间与之言居官时事辄笑未尝自道及在京师始叩之知当时奉使勘蜀事能为 朝廷不别疏骨肉得大体其请赦还大礼大狱诸得罪臣止祷祠尤时所难言及起废四迁至今官其在寺所建明多纪 要之居其职必欲以有所为不异往时为给事少年锋锐之时亦可以称为得尽其职矣一旦引年以去岂不谓之高洁哉然其志意之所在不自言者人亦莫得而测也先是吾吴致仕去者阳羡万宗伯而海虞陈奉常则以病告去二公皆知吾者公还其以吾文示之其必有当于其心者吾所以论士大夫出处进退之际韩退之曾子固之所未及也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三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序六   ◆序六   赠张别驾序   赠阳曲王公分司太仓序   赠戚汝积分教大梁序   赠俞宜黄序   赠弟子敏授尚医序   赠大慈仁寺左方丈住持宇上人序   赠峩眉寺觉义海上人序   贺戚緫戎平倭序(代)   ○赠张别驾序   张侯自尚书秋官郎出判苏州会其属县昆山之令阙来署其事未逾月新令且至吾党之士为会于玉山之阳邀侯为一日之欢盖莫不戚然于侯之去者噫人之相与有历岁月之久未必其相爱也岂徒不能相爱有厌其岁月之久而去之唯恐其不亟也若侯之不鄙夷吾人与吾人之所以爱侯者可谓有情矣吏之来皆四海九州岛之人无亲知之素一旦以天子之命仵然而相临如是者岂法度威力之所能为哉夫亦恃其有情以相爱而巳今或自谓其能制百里之死生法度威力之可以为视其人漠然而独行其恣睢之意则今世之俗吏类如此也侯为人慈爱恺悌可以望而知其情故不逾月而县之士民无不爱且慕焉嗟夫吾县之人力耕以供赋贡曲事天子之命吏盖亦无所不至虽骈死敲朴之下未尝敢有疾怨之心独于是非之实亦有不能昧者或时仅见于里巷之歌谣盖孔子之删诗三百篇美一而剌九焉所以导民之情宣之使言若十月之交雨无正虽幽厉之虐不能绝也今大吏或相与比于上不曰吏之无良然且诟詈吾人以为风俗之薄恶夫二百年仁孝忠厚之俗奚至于今而独恶耶方侯之视事即有倭寇之警贼自滨海深入百里络绎城下侯以安静镇之虽在倥偬之际不肯因循旧弊以扰于民自前年贼至而县常先时塞门又严缒城之禁小民斗米束菜悉为吏卒所苛取近郊之人扶老携幼望门而呼城上莫有应者独坐视其宛转于锋刃之下且日钩取疑似之人以为贼谍而屠刳之盖冤苦无诉之民有不独死于贼手者矣如前之为今岁皆无之则贤人君子之所至岂必其岁月之久如时雨之沾溉于物岂有涯哉夫然后知侯之所以非今之俗吏而朞月之间吾人爱慕之深如此则夫知吾县风俗之不薄者亦莫如侯余故乐为道之云侯名牧辛丑进士山阴人   ○赠阳曲王公分司太仓序   阳曲王公为郡之三年迁河南按察司副使治兵毘陵寻诏以常镇旧并苏松命公复还理所于太仓公职任师帅以文学餙吏治至是忽寄兵戎之任而朝野无异议若其素然者常以谓人材之于世其具有不同苟以受命效职不过文书狱讼食货兵戎河渠之事其治办往往亦多可观然此特自秦以来所谓吏事而巳古之所谓大任于天下要以读书学古识治务知大体之为先有非俗吏之所能者是以不屑于文书狱讼食货兵戎河渠之事而可以无所不通公起进士守河南 州日与诸生讲论文学其佐大名亦然三迁至吾郡郡号人材渊薮公奖进人士孜孜不倦当兵荒雕瘵之余能以宽靖无事而治以此推之将屯百万之众可以知其不劳指麾而有余裕矣海内承平日久一旦外夷内侮岂武力之未竞所以治之之道未尽也昔任延为会稽都尉聘请高行待以师友之礼遣功曹奉谒修书记于龙丘先生郡中士大夫争往归焉后为九真武威所至立校官兴儒学而儌外蛮夷保塞匈奴种羌绝不敢出儒者之于兵戎岂异事哉公以壮年名位日进身为大吏而问学如诸生此古大臣宰相之事也某无所用于世未尝敢交州郡而公特加优礼虽孤栖江海之间自以得所向依自公在郡岁一再见巳如朝夕见之矣其在毘陵岁不一见如旬日见之矣常恐一旦远去而今返驾于吴盖枯槁沉溺之中津津然如有生气以某之于公如此凡士之于公可知也今岁礼部会试及对 大廷魁天下者皆吴士公长育作成之效巳见于此而月堂栋梁之材公所甄识犹或有未尽出者自此将乘运而起为 国家社稷无穷之计岂区区吏事之所能及哉公提调所贡士王执法以公之至太仓也郡士大夫皆往为贺执法门下弟子独宜以文字赞述公之盛美以某有一日之长又最知公者推使言之而为序云尔   ○赠戚汝积分教大梁序   余少时与李廉甫游廉甫与汝积尤亲善时邀余出郭造汝积汝积方家居授徒至则余三人相对无一语但啜茗至暮而返意甚欢然后廉甫登第余获荐于乡而汝积在郡胶二十余年始以贡计偕北上是时廉甫以都御史自江陵还台余将试春官意吾三人者复当相聚而汝积巳得开封之司训以去廉甫方病在告余竟落落而归巳而廉甫卒于郓州以余之无似不足为道而汝积抱有用之才淹抑至此迨廉甫之没世汝积方始出仕则士之穷达蚤暮不可以一槩论也始余过徐州问黄河道所自舟人往往西指遡河入汴梁处独念大梁夷门东苑平台之故迹及前古帝王之陵寝近世京邑之丽蕃省之富与夫黄河之壮而不得一往今汝积旦夕游焉且以温良淳厚之器以作成大梁之士其亦有足乐者矣士所志于天下其大者树勋绩于世常患于不能遂而或有累高致至之危汝积居名都日观仲尼庙堂陈俎豆与诸生揖让其间讲论六艺之文昔人所谓择官而仕未有逾于此也恨余与汝积南北乖违不得相与共欺廉甫今日遂无此日月吾徒居世随所在尽吾事而巳他尚何求哉汝积所教县中子弟以其师行未及有赠会其子扬将至大梁请余为序以补送行之阙云   ○赠俞宜黄序   国家于州县之吏多从布衣诸生选任寄之以百里之命未及三载辄迁去而课其贤不肖悉听于监司凡监司之所奏罢者固不论至其所荐举必极其褒美虽古之龚黄卓鲁无以过夫龚黄卓鲁未必一岁而成则今之荐者过龚黄卓鲁远矣然及其迁以去也其为州县猫故也而未有称治者如此则吏之贤否果皆其实乎抑其为名者之多耶而上亦以名求之而巳其于民果何益也予识宣平俞君君为抚之宜黄独其志汲汲于民而无意于为名然而名亦归之至考其实则惟以平恕为心而未尝刻核以求一切宜黄在山中数毁于兵君为县草创而能视如家事自神祠学舍县廨桥梁之政无不悉举凡此皆非今之所以为吏课者君独汲汲为之无不办治至其为政又持平恕则今之吏吾于宜黄推贤矣虽然君亦有遇焉夫县之士大夫为士民之望其知吾政尤明于监司然苟非其人未有不以私故挠法者其求于有司者无巳也稍不如其欲而毁随之矣宜黄之仕者盖少而今少司马谭公独能戢其家而一听于吏之治其于有司无求也故无怨焉且又加敬而为之延誉君于是曰司马公如此吾于监司自今无得罪者矣至于比县之吏亦以媢嫉倾排者多以故毁誉不明而监司亦无以得其实吾友蒋子征在临川与君相爱雅故推毂之君以此益得展其志谷梁子曰志行既通而名誉不着友之过也余以是又仰少司马之盛德与吾友之贤非独宜黄之吏治独善于今世云戊辰之春与君同入觐还共舟因得熟语而备知之渡江将别书以为赠   ○赠弟子敏授尚医序   吾家自唐宣公以来以文学应制科常为天下第一世有显仕 国朝惩元氏之玩法令严急士大夫惧罪不敢出仕 长陵之世吾祖以人材举犹不敢应命迨累世承平则皆以高资雄乡里子弟多臂鹰骑马出入驰骋为乐不思仕进吾祖始以诸生登科为吏齐鲁之间 先皇帝御宇余与宪副弟始登进士然余试南宫久宪副一试即得之是时大宗伯王公诸进士旅见者四百人公独进宪副前问道余姓名曰非尔之族乎盖以余之族姓单而吴中之归无二祖也隆庆三年余自邢州入 贺而栢泉叔方为大鸿胪赐告还余弟子敏奉部牒官尚医盖于是而吾之族属知仕进之荣而子敏以下诸弟方治进士业昔海虞章大理其父为侍御而大理兄弟三人皆举进士为大官唯二子不第亦以资为官先是章氏治宅畚土获五鳝其后侍御五子皆横金带协于五鳝之祥海虞人至今称章氏之盛焉吾叔之诸子殆将似之以此为尚医贺且祝诸弟嫓美章氏而石塘弟以太学上舍同在京其乐有家门之庆与余同也因为之序   ○赠大慈仁寺左方丈住持宇上人序   大慈仁寺在京城宣武门外西寺盖 孝肃皇后以其弟为僧故为太后时建此寺 宪宗皇帝两制碑记顺奉母后之志也余舍于寺左方丈见其长老云祖师名吉祥姓周氏为儿时好出游尝出不复归家家亦不知其所在 太后自未入宫师巳与其家不相闻久之去祝发于大觉寺然常游行市中夜即来报国寺伽蓝殿中宿 太后意亦若忘之忽夜梦伽蓝神来言 后弟今在某所 英宗亦同时梦梦觉相与言皆同即日遣诸小黄门以梦中所见神言求之至见则师伽蓝殿中遂拥以行小黄门白入见 帝后皆喜后问所以出游及为僧时为泣下因曰何如今日为皇亲耶吉祥不愿也复还寺 后不能强厚赐之 英宗晏驾 太子即位后为 太后出内藏物建大慈仁寺报国寺故小剎也今为大寺其西伽蓝殿尤存云 孝宗时 太后为太皇太后为立护敕碑碑所载庄田无虑数百顷师以左善世示灭帝遣官致祭师时所招僧至数百人迨后庆寿寺毁僧亦来居于此僧众矣惟今道字独其九世世嫡也隆庆元年余入觐来见道宇尚披发后三年来则道宇之师已化去道宇以年少荷重负得部札为左方丈住持于是京城内外凡为其教者皆来为道宇贺而道宇之从师昂为之请序于余余谓祖师脱屣皇舅之贵而乐世外之教 孝肃皇后在慈宫 二圣隆孝养恩赐无所不至而祖师澹寂自若 英庙以来外戚恩泽侯者不能数世祖师之赐庄犹存衣食寺中数百人此有以见天时富贵之不能久而澹寂者之长存也道宇神气清明卓为禅林之秀吾知祖师之传不坠遂序之以为赠   ○赠峩眉寺觉义海上人序   佛之教自魏以来迄于辽金皆有燕土崇尚是道燕故多寺宇元尤尊盛为穹寺以法会者常数万人及皇朝其教不坠今京师内外之寺无虑百数寺有故有新或起或废由其时之崇尚与俗之喜舍僧之才能振起与否凡寺领于祠部而官之曰善世曰阐教曰讲经曰觉义觉义之品列衔犹第八若于其中能传其道非论佛以往世数其真如佛性出世化人灵变无际世莫得而测也其时之能尊与否及世之知不知一归于空可得以国王宰官而临驭系縻之耶现形示教其行于世与众同而法在焉世亦莫得而测也今京师之定武关外有曰峩眉寺者不知其所以始盖自唐云或曰昔有大士自犍为来先居峩眉山故以为寺号或曰佛以一掌持化自他国土互融无碍智境则大千世界之中即此皆灵鹫山给孤园也何况峩眉乎海上人姓纪氏为保定巨族少而祝发居于寺凡若干腊上人能自推其世其一祖曰德林二祖曰明善三祖曰真相而自次其世曰四寺几废而再新之亦自谓能究竟无所有今年若干祠部上其名予之官曰觉义于是京师诸寺长老莫不欣踊喜是寺之有主也夫竺干之道世不显亦不灭绵绵延延而常教人以为善者其犹有是类也耶大慈仁寺住持宇上人余识之故为上人请赠言遂为书之   ○贺戚緫戎平倭序(代)   国家受天明命奄有万方日月所出入之处莫不宾贡其浮海而来者出于载藉之所未有倭夷始虽狂狡卒未尝不惕息扶服而请献焉顷岁乃敢陵斥州县浸滛疽食滨海之区为其所伤残者沿络万里盖承平之久禁网阔而武备弛也 天子当宁太息者十年于兹矣畴咨海内妙选守境武畧之臣于是定远戚公以世冑任驱驰积功兵间遂奉玺书受专阃之寄先是两浙之氛稍息而蜚集于闽海莆阳之境剽掠残毙郡邑为之丘墟去冬复来攻围仙游相守逾月危城几不能保公提兵振旅呼吸之间百万之众一时崩藉遂觧重围闽人惩往岁之害人人惴恐自以公再造之恩欢呼鼓舞而余贱奔溃温陵公方追奔期于歼荡而止当是时宜黄谭公以中丞居提督之任而南眀汪公为廉访使运筹恊赞之力为多宜其成功之易矣余忝东南鄣候之寄捷书亟闻私心庆幸不能自巳是用驰使往贺盖江淮闽浙首尾之势闽海宁息则江淮亦无骚动非独古者邻境相庆吊之礼也余昔甞见公谈兵固巳窥其胷中之奇又自以虚庸缪当重寄惧不教之兵不足以应敌方求貙刘之礼寻古握奇八阵之法数千里遣使有咨于公公时巳调集浙兵即命使者介马自随夜二鼓统兵三万过新岭寂然无声黎明遂破贼巢其神速古之名将弗过也使者归言其状如此其号令精明被羽先登身当百死皆所目见噫世谓当今无将盖伏而未见也 天子神圣英武诏书数下饬励边帅凡任疆圉之责者莫不人思効命而有卓然如戚公者出焉王灵所加海宇清宴将书勋太常被河山带砺之盟后之考论中兴元功者非公其谁哉是为序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三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记一   ◆记一   可斋记   陶庵记   畏垒亭记   栎全轩记   悠然亭记   菊窓记   顾原鲁先生祠记   娄曲新居记   清梦轩记   宝界山居记   南陔草堂记   莪江精舍记   题玊女潭记   震川别号记   耐斋记   ○可斋记   余支陈敦书为屋于郡城之隅而扁之曰可斋嘉靖四十一年春敦书与余同试春官数来过余命之为斋记念昔与敦书同举于乡考官张文隐公以孔子命题余一时之论殆未能尽尝欲为敦书质之孟子曰孔子圣之时也孔子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速则速可以久则久者也孟子所谓可者言孔子因时应变而不滞云耳圣贤之于天下非能为一定之迹遭时之所宜而亦不容不异孔子诈呈于春秋之世亦必有以自处者非谓仕止久速泛无所适而特任其所之余谓孔子既出而不隐则可以仕可以久者孔子之心特其不可以仕不得巳而止不可以久不得巳而速耳速与止非孔子之心孔子所自处者仕与久也故自谓异于逸民而无可无不可无可无不可者乃圣人出而应世与物委蛇之道非谓其不可而隐也天佑下民作之君师自尧舜三代圣人无不在位者孔子之自待可知矣要之伯夷伊尹柳下惠此三子者伊尹于孔子为近伊尹五就汤五就桀自亳入夏既丑有夏复归于亳孔子去鲁斥乎齐逐乎宋卫困于陈蔡之间十四年而反鲁其任天下何以异哉但世无成汤则伊尹必不能如孔子之出此其所以不及孔子者孔子盖自以文王之文在兹有不容巳而自大贤以下若曾闵之徒则固未尝使之仕也其于逸民亦无讥焉呜呼士生于后世苟非圣人则可与不可之间宜知所审矣敦书以予言有发论语孟子之义请书以览观焉   ○陶庵记   余少好读司马子长书见其感慨激烈愤郁不平之气勃勃不能自抑以为君子之处世轻重之衡常在于我决不当以一时之所遭而身与之迁徙上下设不幸而处其穷则所以平其心志怡其性情者亦必有其道何至如闾巷小夫一不快志悲怨憔悴之意动于眉皆之间哉盖孔子亟美颜渊而责子路之愠见古之难其人久矣巳而观陶子之集则其平淡冲和萧洒脱落悠然势分之外非独不困于穷而直以穷为娱百世之下讽咏其词融融然尘查俗垢与之俱化信乎古之善处穷者也推陶子之道可以进于孔氏之门而世之论者徒以元熙易代之间谓为大节而不究其安命乐天之实夫穷苦迫于外饥寒憯于肤而情性不挠则于晋宋间真如蚍蜉聚散耳昔虞伯生慕陶而并诸邵子之间予不敢望于邵而独喜陶也予又今之穷者扁其室曰陶庵云   ○畏垒亭记   自昆山城水行七十里曰安亭在吴淞江之旁盖图志有安亭江今不可见矣土薄而俗浇县人争弃之予妻之家在焉予独爱其宅中闲靓壬寅之岁读书于此宅 有清池古木累石为山有亭登之隐隐见吴淞江环遶而东风帆时过于荒墟树杪之间华亭九峯青龙镇古剎浮屠皆直其前亭旧无名予始名之曰畏垒庄子称亢桑者得老聃之道居畏垒之山其臣之画然智者去之其妾之挈然仁者远之拥肿之与居鞅掌之为使三年畏垒大熟畏垒之民尸而祝之社而稷之而予居于此竟日闭户二三子或有自远而至者相与讴吟于荆棘之中予妻治田四十亩值岁大旱用牛挽车昼夜灌水颇以得谷酿酒数石寒风惨栗木叶黄落呼儿酌酒登亭而啸忻忻然谁为远我而去我者乎谁与吾居而吾使者乎谁欲尸祝而社稷我者乎作畏垒亭记   ○栎全轩记   余峯先生隐居安亭江上于其居之北构屋三楹扁之曰栎全轩君为人夷坦任性自适不为周防于人意之所至人或不谓为然君亦不以屑意以故人无贵贱皆乐与之处然亦用是不谐于世君年二十余举进士居郎署不十年为两司是时两司官惟君最少君又施施不肯承迎人人有倾之者竟以是罢去会予亦来安亭江上所居隔一水时与君会君不喜饮酒然会即谈论竟日或至夜分不去即至他所亦然其与人无畛域欢然而情意常有余如此也君好山水为郎时奉使荆湖日登黄鹤楼赋诗饮酒其在东藩谒孔林登岱宗观沧海日出之处及归则慕陶岘之为人扁舟五湖间人或访君君常不在家去岁如越泛西湖过钱塘江登子陵钓台游齐云岩将陟黄山历九华兴尽而返一日要予坐轩中剧论世事自言少登朝着官资视同时诸人颇为凌躐一旦见绌意亦不自释回首当时事今十余年矣处静以观动居逸以窥劳而后知今之得也天下之人孰不自谓为才故用之而不知止夫惟不知其止是以至于穷汉党锢唐白马之祸骈首就戮者何可胜数也二十四友八司马十六子之徒夫孰非一世之才也李斯用秦机云入洛一时呼吸风雷华曜日月天下奔走而慕艳之事移时易求牵黄犬出上蔡东门听华亭之鹤唳岂可得哉则庄生所谓不才终其天年信达生之至论而吾之所托焉者也予闻而叹息以为知道之言虽然才与不才岂有常也世所用楩梓豫章也则楩梓豫章才而栎不才矣世所用栎也则栎才而楩梓豫章不才矣君因清庙明堂之所取而匠石之所睥睨也而为栎社君其有以自幸也夫其亦可慨也夫   ○悠然亭记   余外家世居吴淞江南千墩浦上表兄淀山公自田野登朝宦游二十余年归始僦居县城嘉靖三十年定卜于马鞍山之阳娄水之阴忆余少时尝在外家盖去县三十里遥望山颓然如积灰而烟云杳霭在有无之间今公于此山日亲高楼曲槛几席户牖常见之又于屋后构小园作亭其中取靖节悠然见南山之语以为名靖节之诗类非晋宋雕绘者之所为而悠然之意每见于言外不独一时之所适而中无留滞见天壤间物何往而不自得余尝以为悠然者实与道俱谓靖节不知道不可也公负杰特有为之才所至官多着声绩而为妬媢者所不容然至今 朝廷论人才有用者必推公公殆未能以忘檿世而公之所以自忘者如此靖节世远吾无从而问也吾将从公问所以悠然者夫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靖节不得而言之公乌得而言之哉公行天下尝登泰山览邹峄历嵩少间涉两海入闽越之隩阻兹山何啻泰山之礨石顾所以悠然者特寄于此庄子云旧国旧都望之畅然虽使丘陵草木之缗入之者十九犹之畅然况见见闻闻者也予获侍斯亭而僣为之记   ○菊窓记   去安亭二十里所曰钱门塘洪氏居之吴淞江之东为顾浦折而北洪氏之居在其西地平衍无丘陵而浦之厓岸隆起远望其居如在山坞中昔仲长统甞论使居有良田广宅背山临流沟池环匝竹木周布舟车足以代步涉之劳使令足以息四体之役养亲有兼味之膳妻孥无苦身之劳良朋萃止则陈酒肴以娱之嘉时吉日则烹羔豚以奉之踌躇畦苑游戏平林永保性命之期不羡入帝王之门也大率今洪氏之居隐然如统乐志论云而君家多竹木前临广池夏日清风芙蕖交映其尤胜者君不取此顾以菊窓扁其室盖君尝诵渊明之诗云酒能祛百虑菊能制颓龄又云我屋南窓下今生几丛菊夫以统之论虽美使人人必待其如此而后能乐则其所不乐者犹多也卒为尚书郎濡迹于初平建安之朝有愧于鸿飞冥冥矣为昌言何益哉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笑傲东轩下聊复得此生可谓无入而不自得也今君有仲长统之乐而慕渊明之高玫此予所以不能测其人也将载酒访君菊窓之下而请问焉   ○顾原鲁先生祠记   前元之季昆山有隐君子曰顾原鲁先生居于海滨读书学道不求闻于时端居一室凭几而坐所当两臂处遗迹宛然手自批注经史后其家惧祸悉毁不传然而海滨之父老至今能言之四传而至其孙启明今为太仓人稍徙至郡城有子存仁举进士为礼科给事中得推封其父寻以言事忤旨被谪居庸关之外久之得还吴给事既被废家居尤喜考论先世故事而郡太守历下金侯城颇采父老之言又以封君之敦尚诚朴足以风励末俗乃檄令列祠于郡学若州之乡贤祠复于齐门外卧佛寺之东偏建祠而以封君从祀以为近其家可以岁时致祠事焉给事谓余具知始末而请记之予惟古之人遭时际会佐世主功施于天下而垂名于竹帛后世之所称述往往为此至于岩穴幽栖之士虽长往不返亦必因时主侧席之求弓旌玉帛贲于丘园世始得以称述其名若夫许由卞随务光之徒以与人主以天下相揖让此宜其彰彰较着矣而谷口郑子真蜀严君平皆修身自保杨雄少从君平游巳而仕京师显名数为朝廷在位者称此二人故能耕于岩石之下而名震于京师由此而言非此数者虽没世无称也而又有不然者古之君子修身学道宁憔悴于江海之上而不顾彼非有求于世者然约而愈显晦而益彰逃名而名随之传记之所载不可胜数无求于世而世亦不容不知之此奚必有所待耶若原鲁先生没于海上至于今二百年而其幽始发则士之修德砺行者何忧后世之不闻耶郡太守表章之意微矣祠凡为堂寝庑门若干楹始于嘉靖三十年十月某日落成于嘉靖三十二年十有一月某日某为记   ○娄曲新居记   娄江新居者吾县在娄水之曲沈先生故以名其居始自吴有国其东门曰娄门震泽之水由是东入海故水为娄江古娄门外马亭溪是也溪上复城越王余复君之所治因之为娄县王莽曰娄治吴有娄侯而或谓之疁城江入海口为刘家港漻与刘声近讹吴大疁盖在北野禺■〈礻乐〉东所舍云沈先生世县人年七十矣未始出于娄曲也而以名其居盖自谓终老于此云尔昔伏波将军平交址还言吾弟少游哀吾慷慨有大志曰士生一世取衣食裁足乘下泽车御欵叚马为郡掾吏守坟墓乡里称为善人斯足矣致求赢余徒自苦耳当吾在浪泊西里间下潦上雾毒气熏蒸仰视飞鸢跕跕水际念少游平生时语何可得也班定远在西域年老乞哀求还不敢望到酒泉但愿生入玉门关二人者君子盖悲之嗟夫人生百年之内为日有几欲穷万里之道日驰骛而不知止者何也先生盖自叙其少时艰难之迹曰吾晚得地于郊外安而乐之名其圃曰南园其馆曰星槎其堂曰卅有曰吾而后庶几其有之巳又鬻他姓于今始卜于县之南街亲朋往还里俗淳厚有宅一区有屋数椽有花有竹浊醪一壶黄虀数茎焚香赋诗自喻桑榆之乐物无能易之傅谓逆旅无常为迁徙之徒兹则庶乎可免矣余读其辞盖有隐居之致而有感于昔之人发愤伉志争功名于万里之外乃至白头顾念忽有首丘依风之感因以叹夫漂漂者何所极也遂书之以为记   ○清梦轩记   余友王子敬于其居之西构为书室而题其额曰清梦轩请余为之记余读无羊之诗疑说诗者之未得其旨此盖牧人之梦焉耳牧人梦中所见羊角牛耳濈濈湿湿降河而饮或寝或讹而牧人且蓑笠负糇为之取薪蒸博禽兽以归则以肱麾牛羊而来以牧人之愚而梦中之景象如此故尝谓人心之灵无所不至虽列子所称黄帝华胥之国穆王化人之居而心神之所变幻亦当有之顾庄周列御寇之徒厌世之混浊恍洋自恣以此为蕉鹿蝴蝶之喻欲为鸟而戾于夭为鱼而没于渊其意亦可悲矣人之生寐也魂交也夜之道也觉也形开也昼之道也易大传曰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通乎昼夜之道而知故神无方而易无体夫唯通知乎昼夜之道则死生梦寤之理一矣子思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喜怒哀乐不乱其心故虚明澄澈而天地万物毕见于中古之圣人端冕凝旒俛仰之闁而抚四海之外如牧人之梦而清庙明堂郊丘庐井俯仰升降衣服器械出乎其心之灵自然而已而何所作为哉子思曰戒慎乎其所不暗恐惧乎其所不闻君子之慎其独也孟子曰夜气足以存此非清梦之说乎子敬敏而好学骎骎有志于道慕近世儒者以梦寐卜其所学故以名其斋予是以告之以子思孟轲之说也   ○宝界山居记   太湖东南巨浸也广五百里群峯出于波涛之间以百数而重涯别邬幽谷曲隈无非仙灵之所栖息天下之山得水而悦水或束隘迫狭不足以尽山之奇天下之水得山而止山或孤孑卑稚不足以极水之趣太湖漭淼澒洞沉浸诸山山多而湖之水足以贮之意惟海外绝岛胜是中州无有也故凡犇涌屏列于湖之滨者皆挟湖以为胜自锡山过五里湖得宝界山在洞庭之北夫椒湫山之间仲山王先生居之先生蚤岁弃官而其子鉴始登第亦告归家庭间日以诗画自娱因长洲陆君来请予为山居之记余未至宝界也甞读书万峰山尽得湖滨诸山之景虽面势不同无不挟湖以为胜而马迹长兴往往在残霞落之照之间则谓宝界者庶几望见之昔王右丞辋川别墅其诗画之妙至今可以想见其处仲山之居岂减华子冈欹湖诸奇胜而千里湖山岂蓝田之所有哉摩诘清思逸韵出尘壒之外而开元天宝之际顾不能自引决以濡羯胡之腥膻以此知士大夫出处有道一失足遂不可浣如摩诘令人千载有遗恨也今仲山父子嘉遯于明时何可及哉何可及哉   ○南陔草堂记   予友陈吉甫卜居于县城之东南门湏浦之上盖自门南出为走松江之道江之南北村民有征名会集必由于此故为市颇嚣杂而吉甫之宅在浦西予家旧居东南门所谓河西者也而浦所自出为县之隍娄水循是而东至太仓入海舟行昼夜呌呼不绝吉甫家负隍而并浦独萧然有林野之趣于其居之后为堂若干楹前临小池有亭榭花石池南有幽径西出则平畴旷然堂之西为圃多竹树花果又有堂若干楹吉甫以为娱亲之所故以南陔为名予读诗小雅至于六月之序以为自鹿鸣至菁菁者莪二十二诗盖先压之所以治天下尽在于是小雅既废则四夷交侵而中国微矣然是诗必以南陔为之本人无孝友之心则君臣兄弟朋友何由而得其叙和乐忠信廉耻礼义何由而得其道法度蓄积师众征伐功力何由而得其度福禄何由而绥阴阳何由而得其理贤者何由而得其所万物何由而遂为国之基何得不坠恩泽何得不乖万物何得不失其道理万国何得不离诸夏何得不衰此四夷之所以交侵而中国微也故乡饮酒礼燕礼皆鼓瑟歌鹿鸣四牡皇皇者华然后笙入堂下奏南陔白华华黍盖外尽君臣而内反之父子之际而王道备矣汉儒掇拾于秦火之后亡逸此篇至今遂以笙奏有声而无辞而不知古诗三百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舞雅颂之音若本无其辞而何以有南陔白华华黍之篇名今世所传新宫采荠狸首骊驹及三豳三夏九夏之类其辞逸者固多也束广微补亡之篇庶亦近之而用意止于晨羞夕膳之间求之于诗卷耳采苹诸作虽闲淡而意深远至如陟岵蓼莪有幽遐罔极之思束氏不能及也吉甫之尊人与家君同学既老又同与社会在社中终日忻忻饮酒必醉而后去而平生有孝友之行吉甫又能承奉之则凡登其堂者如闻钟鼓如聆笙瑟而可以知南陔之诗不忘矣予是以推小雅之意义而着之   ○莪江精舍记   吾乡严氏居吴淞江大直浦东世以赀雄至都事君兄弟用选秀入成均为弟子而廉卿常与余同试春官矣余弟亨甫为都事君婿故余识启贞垂髫之时都事君伟仪观羙须髯而启贞少巳豊硕客余家应对揖让如大人长者见者往往称之曰生子何必多如君一子巳可知严氏有后矣都事君谢世启贞受堂构之任愈能大其家而不幸早夭其孤润方在孩稚毋诸孺人以育以训至于有成今去启贞之世忽踰一纪且冠受室矣诸孺人者宁邑令贞伯女也其持身有卫共姜之操其教子有欧阳太夫人之严润仰承慈颜是恃是怙足以自觧而念其先人蚤弃讽诵蓼莪之诗日日以泣游行江上痛流水之逝而不返也故以莪江名其精舍客有怜其志者求记于余且请为觧之余以人之情皆有所止至于悲伤之过人得求以觧之孝哉严子独为其亲而悲哀而可以人觧之乎虽然亦有所止也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哀痛未尽思慕未忘然服以是断者为送死有巳复生有节也故曰先王制礼不可过也余悯严子日诵蓼莪之诗将复生无节乎子其継若祖考之志思慰母氏之心求所谓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者是乃所以为无穷之情也余昔尝再过严氏初见都事君饮酒雍雍欢燕竟日再过之则启贞巳为主人而余友徐直言在其家塾余止宿明日别去即今之所谓精舍者往年严子来为其外氏陆冢宰家求祝厘之词始识之盖二十年间而观于严氏三世有足慨者又嘉严子之志而为之记   ○题玊女潭记   阳羡山水奇胜称张公善卷洞及玊女潭其名皆托于神仙余读山海经昆仑之山广都之埜轩辕之丘不死之国以为此不过如齐谐邹衍之徒之说者然今天下名山在于中州往往多仙人之遗迹岂其事皆信然欤溧阳史氏自汉杜陵壮侯以来数百年世谓之史侯家由溧阳至玊女潭四十里史君于其间为之刜莽焚茅伐石疏土人力既殚天工始见由潭以往得二十四景名而揭之如所谓仙馆佛窟瑶台琪树鹤坡鼍峡之类好事者闻而慕之不得至如望见之焉天下太平天子明圣史君为中朝贵臣而乃自逃于山泽之间点缀苍碧缘着恠奇使后百年便以史君为仙人也由此言之余殆疑所谓僊人之迹者皆遯世长往之士有所托而为之亦史君类耶   ○震川别号记   余性不喜称人道号尤不喜人以号加已往往相字以为尊敬一日诸公会聚里中以为独无号称不可因谓之曰震川余生大江东南东南之薮唯太湖太湖亦名五湖尚书谓之震泽故谓为震川云其后人传相呼久之便以为余所自号其实谩应之不欲受也今年居京师识同年进士信阳何启图亦号震川不知启图何取尔启图大复先生之孙汴省发觧第一人高才好学与之居恂恂然盖余所忻慕焉昔司马相如慕蔺相如之为人改名相如余何幸与启图同号因遂自称之盖余之自称曰震川者自此始也因书以贻启图发余慕尚之意云   ○耐斋记   万安刘先生来教昆山学有三先生而先生所居称东斋先是两斋之衙皆在讲堂东偏近乃徙之西颇为深远清閟先生至则扁其居曰耐斋予尝访先生于斋中于时秋风飒然黄叶满庭户外无履迹独一卒衣皂衣承迎左右为进茗浆因坐语久之先生曰吾为是官秩卑而禄微月费廪米三石具饘粥飬妻子常不给为耐贫上官行县吾于职事无所辖往往率诸生郊迎至则随令丞薄拜趋唯诺为耐辱久任之法不行官无崇卑率以朞月迁徙速化而吾官常不迁为耐久有是三耐吾是以名吾斋子既别去一日使弟子沈孝来求斋记昔孟子论士不为道至于为贫而仕惟抱关击柝为宜夫舍学者之职业而为抱关击柝盖亦有甚不得巳者矣惟近代学官与书院山长之设以待夫士之有道而不任职者盖为贪与为道兼行而不悖此其法足以优天下之学士为特愈于前世也故当时号其官为清高虽然求为清高而其间容有不能耐者夫使其不能耐则虽愽士不可为矣使其能耐如孟子所谓抱击柝可也杨雄 有言非夷齐而是下惠首阳为拙柱下为工士之立身各有所处夫使其能耐虽至于大臣宰相可也因书其说使孝归而质之先生云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五   昆山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记二   ◆记二   见村楼记   真义堂记   世美堂后记   花史馆记   杏花书屋记   遂初堂记   见南阁记   梦鼎堂记   重修承志堂记   重造承志堂左右夹室记   顺德府通判厅记   顺德府通判厅右记   重修阙里庙记(代)   ○见村楼记   昆山治城之隍或云即古娄江然娄江巳湮以隍为江未必然也吴淞江自太湖西来北向若将趋入县城未二十里若抱若折遂东南入于海江之将南折也背折而为新洋江新洋江东数里有地名罗巷村亡友李中丞先世居于此因自号为罗村云中丞游宦二十余年幼子延实产于江右南昌之官廨其后每迁官辄随历东兖汴楚之境自岱岳嵩山匡庐衡山潇湘洞庭之渚延实无不识也独于罗巷村者生平犹昧之中丞既谢世延实卜居县城之东南门内金潼港有楼翼然出于城闉之上前俯隍水遥望三面皆吴淞江之野塘浦纵横田塍如画而村墟远近映带延实日焚香洒扫读书其中而名其楼曰见村余间过之延实为具飰念昔与中丞游时时至其故宅所谓南楼者相与饮酒论文忽忽二纪不意遂巳隔世今独对其幼子飰悲怅者久之城外有槁余常与中丞出郭造故人方思曾时其不在相与凭槛常至暮怅然而反今两人者皆亡而延实之楼即方氏之故庐予能无感乎中丞自幼携策入城往来省墓及岁时出郊嬉游经行术径皆可指也孔子少不知父葬处有挽父之母知而告之予可以为挽父之母乎延实既能不忘其先人依然水木之思肃然桑梓之怀怆然霜露之感矣自古大臣子孙蚤孤而自树者史传中多其人延实在勉之而已   ○真义堂记   昆山治之西有地名真义其水曰真义浦其里曰真义村太湖之水遶郡城娄门 东出经昆山入海自昔湖瀼相连茫然巨浸疑古之所谓三江五湖或有在于此者其后通漕筑塘水迹之非其故久矣真义在今所谓致和塘上今之塘盖即古之江也其浦则自巴城湖南来并其村之东而南入于塘也城北有包湖傀儡荡鳗鲡湖诸湖相灌输或束或放乍大乍小而阳城湖最大从西北望之水与天际真泽国也世传梁天监时于此置信义县而后人失传遂以信为真或谓天监所置即真义以真为信盖为宋昭陵讳也前元时其地为金□道人所居极一时园池台榭之盛四方名士如张翥柯九思杨维祯李孝光皆馆于其家号为玉山佳处予尝访其遗趾求所谓碧梧翠竹蓬莱百花之坊馆不可得而见未尝不慨想其人又叹其高标绝俗如冥冥飞鸿而犹不免自掊击于世俗也予之外高祖太常卿夏公尝求顾氏之处买田筑室焉然公自居城中岁时一至而巳最后魏氏复盛于此其田庐童仆未知与往时顾仲瑛何如也而余从舅恭蕳公讲明河洛之学海内之士往往来聚星溪之上吾舅光禄典簿东溪先生能将顺其兄之志以慈孝恺悌称于乡里故真义虽村落小聚而名闻四方嘉靖某年舅氏分析诸子而仲子浚甫筑新居于故宅之南而名其堂曰真义舅父母尝往来过诸子家就其养未几二亲继谢寻以倭奴侵掠内地时湖上烟火不绝独浚甫之堂无毁于是尚僦居城中欲俟寇平将还其旧而旦暮西顾未能亡也因求予作堂记予故详其里居以补图志之所未载又为称述其里中故事着魏氏之所以兴浚甫游太学屡试不苐然其为人循礼法能守恭蕳公之家教二子方学进士业不日有腾骞之望浚甫年甫四十有六而二孙皆巳胜衣能趋拜可知其后之繁衍昌大而吾外舅厚德之报未有涯也   ○世美堂后记   予妻之曾大父王翁致谦宋丞相魏公之后自大名徙宛丘后又徙余姚元至顺间有官平江者因家昆山之南戴故县人谓之南戴王氏翁为人倜傥奇伟吏部左侍郎叶公盛大理寺卿章公格一时名德皆相友善为与连姻成化初筑室百楹于安亭江上堂宇闳敞极幽雅之致俚句题其扁曰世美四明杨太史守址为之记嘉靖中曾孙某以逋官物粥于人予适读书堂中吾妻曰君在不可使人顿有黍离之悲余闻之固巳恻然然亦自爱其居闲靓可以避俗嚣也乃谋质金以偿粥者不足则岁质贷五六年始尽雠其直安亭俗呰窳而田恶先是县人争以不利阻余余称孙叔敖请寝之丘韩献子迁新田之语以为言众莫不笑之余于家事未尝訾省吾妻终亦不以有无告但督僮奴垦荒莱岁苦旱而独收每稻熟先以为吾父母酒醴乃敢甞酒获二麦以为舅姑羞酱乃亨饪祭祀宾客婚姻赠遗无所失姊妹之无依者悉来归四方学者馆饩莫不得所有遘悯不自得者终默默未尝有所言也以余好书故家有零落篇牍辄令里媪访求遂置书无虑数千卷庚戌岁余落苐出都门从陆道旬日至家时芍药花盛开吾妻具酒相问劳余谓得无有所恨耶曰方共采药鹿门何恨也长沙张文隐公薨余哭之恸吾妻亦泪下曰世无知君者矣然张公负君耳辛亥五月晦日吾妻卒实张文隐公薨之明年也后三年倭奴犯境一日抄掠数过而宅不毁堂中书亦无恙然余遂居县城岁一再至而巳辛酉清明日率子妇来省祭留修圯坏居久之不去一日家君燕坐堂中惨然谓余曰其室在其人亡吾念汝妇耳余退而伤之述其事以为世美堂后记   ○花史馆记   子问居长洲之甫里余女弟壻也余时过之泛舟吴淞江游白莲寺憩安隐堂想天随先生之高风相与慨然太息而子问必挟史记以行余少好是书以为自班孟坚巳不能尽知之矣独子问以余言为然间岁不见见必问史记语不及他也会其堂毁新作精舍名曰花史馆盖植四时花木于庭而庋史记于室日讽诵其中谓人生如是足矣当无营于世也夫四时之花木在于天地运转古今代谢之中其渐积岂有异哉人于天地间独患其不能在事之外而不知止耳静而处其外视天地间万事如庭中之花开谢于吾前而巳矣自黄帝迄于太初上下二千余年吾静而观之岂不犹四时之花也哉吾与子问所共者百年而已百年之内视二千余年不啻一瞬而以其身为已有营营而不知止又安能观世如史观史如花也哉余与子问言及此抑亦进于史矣遂书之以为记   ○杏花书屋记   杏花书屋余友周孺允所构读书之室也孺允自言其先大夫玉岩公为御史谪沅湘时甞梦居一室室旁杏花烂熳诸子读书其间声琅然出户外嘉靖初起官陟宪使乃从故居迁县之东门今所居宅是也公指其后隙地谓孺允曰他日当建一室名之为杏花书屋以志吾梦云公后迁南京刑部右侍郎不及归而没于金陵孺允兄弟数见侵侮不免有风雨飘摇之患如是数年始获安居至嘉靖二十年孺允葺公所居堂因于园中构屋五楹贮书万卷以公所命名揭之楣间周环艺以花果竹木方春时杏花粲发恍如公昔年梦中矣而回思洞庭木叶芳洲杜若之间可谓觉之所见者妄而梦之所为者实矣登其堂思其人能不慨然矣乎昔唐人重进士科士方登第时则长安杏花盛开故杏园之宴以为盛事今世试进士亦当杏花时而士之得第多以梦见此花为前兆此世俗不忘于荣利者为然公以言事忤 天子间关岭海十余年所谓铁心石肠于富贵之念灰灭尽矣乃复以科名望其子孙盖古昔君子爱其国家不独尽瘁其躬而巳至于其后犹冀其世世享德而宣力于无穷也夫公之所以为心者如此今去公之殁曾几何时向之所与同进者一时富贵翕赫其后有不知所在者孺允兄弟虽蠖屈于时而人方望其大用而诸孙皆秀发可以知诗书之泽也诗曰自今以始岁其有君子有谷贻孙子于胥乐兮吾于周氏见之矣   ○遂初堂记   宋尤文蕳公尝爱孙兴公遂初赋而以遂初名其堂崇陵书扁赐之在今无锡九龙山之下公十四世孙质字叔野求其遗趾而莫知所在自以其意规度于山之阳为新堂仍以遂初为扁以书来求余记之按兴公尝隐会嵇放浪山水有高尚之志故为此赋其后涉历世涂违其夙好为桓温所讥文简公历仕三朝受知人主至老而不得去而以遂初为况若有不相当者昔伊尹传说吕望之徒起于胥靡耕钓以辅相商周之主终其身无复隐处之思古之志得道行者固如此也唯召公告老而周公留之曰汝明朂偶王在亶乘兹大命唯文王德丕承无疆之恤当时君臣之际可知矣后之君子非复昔人之遭会而义不容于不仕及其已至贵显或未必尽其用而势不能以遽去然其中之所谓介然者终不肯随世俗而移易虽三公之位万锺之禄固其心不能安也则其高世遐举之志宜其时见于言语文字之间而有不能自巳者当宋皇佑治平之时欧阳公位登两府际遇不为不隆矣今读其思颖之诗归田之录而知公之不安其位也况南渡之后虽孝宗之英毅光宗之总揽远不能望盛宋之治而崇陵末年疾病恍惚宫闱戚畹干预朝政时事有不可胜道者矣虽然二公之言巳行于朝廷当世之人主不可谓不知之而终不能默默以自安盖君子之志如此公殁至今四百年而叔野能修复其旧遗构宛然无锡南方士大夫入都孔道过之者登其堂犹或能想见公之仪刑而读余之言其亦不能无槩于中也已   ○见南阁记   嘉靖十九年余为南京贡士登张文隐公之门其后十年沔州陈先生为文隐公所取进士余为公所知公时时向人道之先生繇是知余而无从得而相见也其后十五年先生以山西按察副使罢家居久之而余始与先生之子文烛玉叔同举进士在内庭遥见相呼问姓名甚欢知先生家庭父子间道余也因与之往来论文益相契间属余记其所居见南阁者先生家在云梦间而沔江汉二水绕之先生于其居为花圃中为小阁沔之胜可眺也盖取陶靖节悠然见南山之语以为名每与玊叔读书论道之暇携之登阁远览而沔去江南诸峰绝远实无所见姑以寄其悠然之意而巳一日天新雨清净无云与玉叔凭栏忽见诸峰涌出楼观层迭峥嵘靓丽久之而后散而实非江南诸山也余闻登州有海市而往岁华亭海上从金山忽见海市前此盖所未闻而史称卫州城既徙而故时城堞楼橹浮屠之影皆于日中见之神理变幻不可知夫海旁蜄气象楼台广野气象宫阙云气各象其山川殆有是耶登州海市出于春夏而东坡以岁晚祷海神一日而见之赋诗以自喜云重楼翠阜出霜晓异事惊倒百岁翁又云潮阳太守南海归喜见石廪堆祝融今之所见又非海市石廪北也先生父子必能赋之余于陈氏两芯师门之谊又重以玉叔之请且又因以自通于先生而为之记云   ○梦鼎堂记   凡州县治其后皆为夹道而官之长贰之私宅别为一区惟长兴治后迫于城故令之宅无周垣门庑燕居之堂与前堂檐相接也余来为县属久废之余为修经阁鼓楼左右廊庑起吏舍仓庾成桥梁筑月城水门一岁中畧具而燕居之堂穿漏倾圯复加完葺之虽前除不敞而堂中若加恢廓如人外处迫隘之形而中不失宽绰之度因得休暇观古图书于此会有事于贡院一日梦寝庭中有函牛之鼎其旁有破裂处方命修补之觉而以告诸同事适长兴之士试而得隽者三人众皆以为鼎足之应未几而南都报得隽者又一人或又以为补鼎之验也夫占者之云其果云尔巳乎盖鼎三代之传器也圣人取以为卦其辞曰君子以正位凝命又曰主器者莫若长子此其为王者之事矣然又以象三公者何也诚以天下非人主所能独运而所藉者辅相也故鼎天子餙以黄金诸侯以白金三足以象三台三足一体犹三公承天子也以主烹饪不失其和金玉铉之不失其所公卿仁贤天王圣明之象也读鼎之辞可以见君臣一体之义而人臣辅相之道备矣故又曰大烹以飬圣贤明天子当以圣贤置之三公之位不宜使在下仅出其否而巳而制其毁誉进退于不知者之人使之皇皇焉慎其所之也余少有狂蕳之志思得遭明时兴尧舜周孔之道尝鄙管晏不足为今老矣无能为矣台鼎之兆其以望诸二三子因取而名斯堂且以俟后之继余而来者云   ○重修承志堂记   吾家旧宅在宣化里者吾大父亦不知其何所始第云高大父于成化初始创承志堂时大父方龆齓上梁之日有二鹤翔止于梁上观者千人皆以为吉祥寿考之征大父为太常卿夏公孙壻夏公亲题其额曰承志堂其后高大父又自别创宅于湏浦之上吾生之年高大父梦有人谓曰公何不作高玄嘉庆堂高大父觉而喜曰城中必得孙矣城中盖指今旧宅大父居也巳而吾与伯兄皆生高大父遂以次年创堂湏浦顾太史九和为之记然吾大父犹自居城中先是堂前尝有虹起属天又大父辟西园好植蔷薇湏浦创堂之前年春花盛开花中复有蕋作重迭楼子周园满架五色灿烂所未有也西园南有井虽大旱不竭人亦以为井泉甘美能益人寿以是大父与世父及先君皆飨高年隆庆二年吾自吴兴还因返旧宅支撑倾陊完葺破漏明年二月仅还旧日之观欧阳公题王太师画像云画巳百年完之又可得百年吾修此堂亦谓尚可及百年也苐年往岁徂德业不闻无以一前人命堂之志且以去吾祖父之生存不至十年依依仰止岂胜怵惕凄怆之情云   ○重造承志堂左右夹室记   余既修承志堂而左右室坏不可支为撤而新之其左盖吾大父为世父与先君延师友讲习之所时王汝砺先生居师席而朱布政观张佥宪宽皆从王先生而二公更为世父与先君师时与先君同学往往亦有贵者其后世父复授徒于此室余今亦方与学者讲论六艺以修先业故名其左曰论室其右则余先君喜恤贫士故友张自新子宾尝假以授徒于此室先君为馆谷之终岁不厌子宾虽亡当时从学如沈孝犹从余游能谈少年时事又以为先君宾礼贤士之所故名其右曰宾室顾余仕宦不遂既老而贫无昔人开府节镇之荣贵而妄尔改作此余之所以巳成而为之媿叹也   ○顺德府通判厅记   余尝读白乐天江州司马厅记言自武德以来庶官以便宜制事皆非其初设官之制自五大都督府至于上中下郡司马之职尽去惟员与俸在余以隆庆二年秋自吴兴改倅邢州明年夏五月莅任实司郡之马政今马政无所为也独承奉太仆寺上下文移而巳所谓司马之职尽去真如乐天所云者而乐天又言江州左匡庐右江湖土高气清富有佳境守土臣不可观游惟司马得从容山水间以是为乐而邢古河内在太行山麓禹贡衡漳大陆并其境内太史公称邯郸亦漳河之间一都会其谣俗犹有赵之风余夙欲览观其山川之美而日闭门不出则乐天所得以养志忘名者余亦无以有之然独爱乐天襟怀夷旷能自适观其所为诗绝不类古迁谪者有无聊不平之意则所言江州之佳境亦偶寓焉耳虽微江州其有不自得者哉余自夏来忽巳秋中颇能以书史自娱顾衙内无精庐治一土室而户西向寒风烈日霖雨飞霜无地可避几榻亦不能具月得俸黍米二石余南人不惯食黍米然休休焉自谓识时知命差不愧于乐天因诵其语以为厅记使乐天有知亦以谓千载之下乃有此同志者也   ○顺德府通判厅右记   国家之制郡有守有佐贰佐贰则常因有事而增其员顺德府故有通判一员其后复设一员责以马之政而隶其职于太仆寺自 国初使民户养马议者谓虽行之而善犹不免袭宋熙宁保甲之弊法未为马之善政而先以疲畿内之民其后此法亦益弊不可复振而有官或以扰民反若赘疣然隆庆二年秋余自吴兴来迁今少司徒赵公以廵抚在浙过辞之赵公乃郡人为言此官于今唯以无事为得职余叹其真长者之言余病不能来明年五月始至赵公自司徒出董淮漕时尚在家见之其言如初于是余居邢之三月益有味其言之也盖河北之民困久矣不当复扰以马之事第春行文书之外日闭门以谢九邑之人使无至者簿书一切稀蕳不鞭笞一人吏胥亦稍稍遯去余时独步空庭槐花黄落遍满阶砌殊欢然自得而赵公又亟称前判王君之贤余既闲无事欲考前官姓名以识于壁因问王君行事无知者惟一老卒能言之谓王君于马政不孰何闲居不捶楚人颇似吾君侯若求其有所建明抉摘无有也而郡人至今称官之有遗爱于民者莫逾王君余又自喜顾何以能比迹前贤抑王君之居此者九年而余以疏愚度不能容于世而老病侵寻不久且告去矣王君名云衢字道亨山西高平人以国子上舍来调嘉靖二十八年至迨嘉靖三十六年始迁润州丞以去余苏州昆山人其诸前屃之名阙于所不知故不书   ○重修阙里庙记(代)   隆庆三年阙里重修先圣庙成某官某以书币走京师来请记于心牲之碑先是嘉靖四十二年衍圣公某以庙之圯告于廵抚都御史张某方行相度以用之不赢而止及是年廵抚都御史姜廷颐廵按监察御史罗凤翔周咏与藩臬诸君会议捐岳祠之香税与司之赎锾得一千六百其役人则用州县过更之卒而以兖州府通判许际可董其役知府张文渊时督视之经始于仲夏岁尽而讫工轮奂规抚视昔若增左布政使某左参政吴承焘副使吴道会皆首为赞议者也唯先圣生于尼山讲学于泗上殁而葬于此其地初名阙里后亦曰孔里先圣之殁弟子庐其冢上而不忍去鲁人从而家者百余室而鲁世世相传以岁时奉祠诸儒讲礼乡饮大射于其间汉高祖自淮南还过鲁以大牢祠其后人主登封廵狩无不过而拜祠我 太祖高皇帝龙兴海内干戈未戢亟命遣祭绍封子孙修饬其祠宇 列圣承统世世增修 今天子隆庆之元年御正殿传制遣官告祭而车驾临幸太学亲释奠命儒臣坐讲赐三氏子孙有加海内慕学之士喁喁向风圣人之道益以光大则鲁之有司与其有事兹土者今兹之举固所以虔奉先圣亦以宣明 圣天子之德意不可以不记夫今夫子之庙学遍于天下而深山穷徼皆知诵法其书其在天之灵无所不之也然孟子曰近圣人之居若此其甚也荀子曰学莫便乎近其人盖孔子殁数百年矣学者至观其庙堂车服礼器诸生习礼其家有低回而不能去者固以想象于远不若景慕于近之为切也抑诸君子知虔奉圣人矣亦岂徒事于其外乎昔者子游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夫不知学道则施于喜怒哀乐无一而当其则必不能有望于安上治民而移风易俗也颜渊问仁夫子告以克已复礼及请其目夫子则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以颜子之资犹请事斯语以终其身故问为邦夫子以夏时殷辂周冕韶舞告之以颜子而夫子使之治天下国家以为不可天日而离于礼乐法度之中此即克已复礼之义也后之学者于视听言动已之身不能治何以谓之学道故观感于圣人者求仁为近求仁以学颜子为近余嘉是役之成也敬述所闻以申告学者云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五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六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记三   ◆记三   常熟县赵叚圩堤记   唐行镇免役夫记   吴郡丞永康徐侯署昆山县惠政记   秦国公石记   长兴县令题名记   太仆寺新立题名记(代)   长兴县城隍神灵应记   张氏女贞节记   吴山图记   光禄署丞孟君浚河记   ○常熟县赵叚圩堤记   虞山之下有浸曰炯湖水势湍激岸善崩湖堧之人不能为田往往弃以走有司岁责其赋于余氓而赵叚圩当湖西北尤洼下被患最剧宋元时故有堤废巳久前令兰君尝与筑之弘治间复沦于大水嘉靖丁酉予宗人雷占为已业倾赀为堤堤成填淤之土尽为衍沃而请记于予嗟夫自井牧沟渠之制废生民衣食之地残弃于蒿莱之间者何可胜数冈司者格于因循积习之论委天地之大利斯民愁苦哀号侧足于寻常尺寸之中率拱手熟视不能出一议而漫谓三代至于今其巳废者皆不可复夫未尝施晷刻之功而徒诿曰不可复予疑其说久矣观雷所为其力易办而功较然者然更数十令独兰侯能之至兰侯之业败巳又四十余年为沮洳之场莫有问焉者何也天下之事其在人为之耶事有小而不可不书者此类是也   ○唐行镇免役夫记   苏州至松江由姑苏驿过吴江之境凡四驿而至此驿道也别自娄门东沿娄江又东南折而入于黄浦而西此缘海之道也出葑门东走则行湖泖之间其避湖泖之险者则多从吴淞江南出大盈浦经唐行镇异时官舟之牵挽役诸州县康行之夫不知何自而起舟所过晨夜追呼百家之市殆无宁居冻饿僵死于风霾雨雪之中者相属太守临安方侯知民之不便据法令罢免之镇之父老相率来请纪于石或者以为贤太守奉宣条教千里之内父母之道师帅之责在焉加之今日上有赋敛之繁外有蛮夷之事太守视事以来风采日新惠利之政家有闻而邑有述当有卓荦大者若斯之类将不胜书虽然或者亦知父老之意乎政之不便于其人无大小如人之有病唯病者自知之医能疗焉亦惟病者而后知医之为德也若然则父老之于侯其情至矣吾又以叹吾吴中之俗仁厚而驯良稍煦之以恩而其易感也如此 国家威灵震薄海外亦时有土俗骁悍不得意则呌嚣相挺以起有司不敢惊拊循之而巳往者大农以经费不足督天下赋吏缘以为奸利吴民父子兄弟骈死敲朴之下而莫有疾怨之心以是知天下有变吴民必不敢为乱以其爱上忍訽而易使也彼不之恤而肆其恣睢之意者亦何心欤   ○吴郡丞永康徐侯署昆山县惠政记   昔永康徐公守吴郡当 武宗皇帝之末年逆藩窃发畿甸骚动 翠华南幸吴江南要郡调兵食城守储偫以待 乘舆之至公不动声色郡中宴然公有宽大之政先是秩满当代吏民上书乞留 诏以河南右参政复治郡近世未尝有恘后迁江西左参政官至工部侍郎自公去郡三十余年冢孙丞侯以太子家主簿出判吴郡清廉闻于郡中满岁复迁今官是时东南有倭奴之警侯治凡海之事防遏有法海波不兴会诸属县令缺侯辄出视所至拊循其民近者阅月远者一岁民莫不怀慕之郡之县有七侯殆遍历其五前年冬至昆山迄季春还郡又以事数入郡不颛居县其所施于民可以为吏师法者往往可纪库子为县守藏令廉则无扰不廉辄费不赀当侯时分毫无取民乃不知为此役白银火耗一两折阅多至三分侯以京库折白轻赍凤扬马役解扛京库塩钞练兵义役多寡参停取衷定为一分粮长解运之外又有小差额外之征悉令蠲除白银火耗小差为银无虑千计吏自以所当得者侯无私焉又粮长解运官闭门默定或贫富不相雠富者得规免而贫者倾其家巳定无所复控诉侯悉召至庭使互相举应得等第一夕而定无不帖服至于催科之害民骈死夬下者不可胜数比侯之至县庭寂然不闻鞭笞之声而赋亦自办又捐俸以助修学宫及诸神祠之倾圯者多有出于格令之外大抵吴民赋调之繁自昔患之尝数更其法而弊日生识者以为不在于法而患吏之不廉吏廉矣法虽未尽而可以无弊如侯之恤库役公拨解省火耗蠲小差推此类行之民未有不苏者也念昔工部以仁惠拊吴吴民至今思之见侯之至如公之复来也侯继踵甘棠之迹睹其所茇而忍芟夷其遗民乎诗曰无曰予小子召公是似以此知古之封建世家至今无不可行也晋周访三世为益州四十余年功名着于宁益侯年方富而寄任日隆必能光大前烈吾吴民之怙赖远矣侯之还郡也国学进士陈志道等二十四人相与一其事俾余记之固以侯于吾党恂恂然有爱人下士之风然寔因民之志非有私也用以告后之为政者云   ○秦国公石记   宋太师秦国卫文节公泾淳熙十一年进士第一人参知政事文章议论有禆于当世宋史轶不传公吾县人也县人能纪之当韩侂冑用事时公隐居十年于所居地名石浦辟西园累致太湖石甚富至今往往流落人间然皆为屠沽儿酒肉腥秽可吊也独其在学宫者为四方过客之所钦仰余居安亭江上往来陆家滨舟中见冢间大石问知为秦公故物埋草土中无识者先时吏部侍郎叶文庄公亦石浦人其家子弟运致于此因购之叶氏载以二百斛舟沿吴淞江而下置于堂东学宫石世以为名品以余观之殆如雕镂耳此石旋转作人舞而形质恢佹类韎师所率之夷舞若以甲乙品第当在学宫之上嗟乎公吾乡之先哲余朝夕对之如对公矣前十年于阊门刘尚书宅得一奇石形如大旆迎风猎猎髣髴汉大将军兵至阗颜大风起纵兵左右翼围单于骠骑封狼居胥临瀚海时也久僵仆庭中今立于西垣云   ○长兴县令题名记   长兴为县始于晋太康三年初名长城唐武德四年五年为绥州雉州七年复为长城梁开平元年为长兴元元贞二年县为州洪武二年复为县县常为吴兴属隋开皇仁寿之间一再属吾苏州丁酉之岁国兵克长兴耿侯以元帅即今治开府者十余年既灭吴耿侯始去而长兴复专为县至今若干年矣遡县之初建为长城若干年矣长城为长兴又若干年矣旧未有题名之碑余始考图志取洪武以来为县者列之呜呼彼其受百里之命其志亦欲以有所施于民以不负一时之委任者盖有矣而文字缺轶遂不见于后世幸而存者又其书之之畧可慨也抑其传于后世者既如彼而是非毁誉之在于当时又岂尽出于三代直道之民哉夫士发愤以修先圣之道而无闻于世则巳矣余之书此以为后之承于前者其任宜尔亦非以为前人之欲求着其名氏于今也   ○太仆寺新立题名记(代)   太仆寺秦汉皆掌舆马天子出奉驾上卤簿用大驾则执驭然其属有龙马五监边郡六牧则马之事无不统焉汉以后官掌大抵不异国家自洪武六年定制独置太仆寺于滁州始去奉车之职而颛掌马之事三十年置行太仆寺永乐初改北平行太仆寺为北京行太仆寺十八年特称太仆寺洪熙初复称北京正统元年始定称为太仆寺寺卿一人少卿二人丞十二人 列圣相承时有损益至隆庆己巳其员额少卿三人丞三人所掌验烙廵牧劳逸人殊藏府京营岁月轮代某初到官颇为推究非初立法之意乃因循堕废而致然也因条上其事畧云旧设少卿二名一廵京营及各边骑操之马一廵近京州县寄养之马皆领 敕岁代寺丞十二员分管畿辅八府山东河南之马后复增少卿一员省丞为六员今又巳虚其丞之半丞少不足以更事而又偷息其间欲乞重三丞之选与少卿一体协行以均劳逸重责成又验烙发寄本非二事旧制廵验俱属一卿今欲以二少职掌亦如两丞东西分管职兼验养各以丞佐之春秋仲季并出近京州县赴俵之马就近印发一便也都会辐辏得免拥聚二便也国门严重潜杜呼噪三便也两卿分辖事半功倍四便也卿廵未逮分任寺丞五便也遇有缓急就近调兑六便也上免 朝参下谢交托殚力王事七便也营军养户躬相授受游贩奸胥不得规避八便也奏上 天子以其章下兵部覆奏报可于是验牧并行卿丞配佐载于甲令某又以寺宇敝坏奏一新之故事诸省寺皆有题名碑始卿邵康僖公锐张公舜臣重为立石今岁久石穷无隙镵书于是李君义起与厅簿应崇元愿捐赀以竖新石而丞张君进思郎君大伦王君淑咸曰幸今日正名与诸卿埒亦请立石于是相率属某记之某窃惟 圣天子改元更化之日率作兴事开广言路群工戒饬百度举 【 一有忠言加谟四字者非】 而微臣稍条上一二事诏书无不俞允此正臣等精白一心夙夜匪懈以助成 德意兴万世之太平者也迩者岁灾流行大江南北河海啸溢畿辅边关雨雹徧野夫雨水冰雹皆阴类也其应主戎马生郊之象潢池盗兵之兆臣等职领师菀而国马伤耗武备衰减其责尤重且大夫三关九塞用马之地也畿辅州邑牧马之地也大江南北财赋之区驹马之地也是故验烙则忧种马无驹兵政之寓农何以复 祖宗之初额廵牧则忧刍牧非人缓急之备用何以御匈奴之长技京营则忧四骊未比何以奠百二之神州藏府则忧九年未蓄何以备边圉之孔棘自古仆卿在九列 国家虽去奉车少离亲密而任益专重今因仍积弊之后犹有难者况兹廨宇官职丕变维新臣等凡备列题名之石者其可不思所以协乃心力以祗承 眀天子之制哉臣某拜手谨记   ○长兴县城隍神灵应记   凡他郡县城隍之神民奔走赛祀特盛长兴则否余至之日像塑剥落侍从跛倚壁间祠门外右即为溷湢前有司月朔望一至未尝问焉然神俨然靓居无滛渎者则余以为长兴城隍之神独尊于他县也余颇为葺神居之圯坏绘餙塑像除前之秽然神像特伟丽尊严如王者祠前古栢二株苍翠挺直可爱其左一株右纽如绞索尤奇真栖灵之地余于县数决大狱即心开类神有以告之每闾里有奸辄不时发故余于事神尤虔会大旱自五月至于六月不雨县有方山自太湖西南望最为雄高上有黑龙湫冬夏水不竭民言先时祷雨多应余遂往至山下欲上山民皆叩头言山陡险不可上先至此祷雨皆望祀无登者余曰为祷雨来畏险非诚也又曰赤日烈甚无草木之蔽徒步上下近三四十里暍不可登也余曰为祷雨来畏暍非诚也遂披荆棘而行或侧径仅置半武过小龙洞洞亦有湫又上乃至大龙洞两石鏬上阖下开如佛龛高可四五丈湫广数尺其中甚清凉因拜祭有物蜿蜒俎间山既益高则尽见阳羡诸山涌出如层波迭浪而东北望太湖如镜隐隐见姑苏之台已下方盛暑烈日天无纤云还至神前拜致所取龙洞之水方出庙大雨如注四境沾足绿畴弥望万众欢呼以为神之报荅如响也至秋中又旱余复至山祷巳下半山即雨虽不能如前沾足而玄云叆叇四野时有雨至是岁竟免旱灾会余改官欲去县明日将辞于神幼子夜梦神与之言吾黻与胡靴敝又无船时余绘神像盖圬者以神下体近几故仍前漫漶欺余不见也至明问之道士果然又吾乡神祠上常有画船悬梁余问此神庙何不类吾苏州有画船悬道士对曰故有之今坏不悬也余遂捐赀令复绘神下体与悬画船余寻往临安而郡倅有恶余者计得悬篆即日以两戈船冐风雨夜至县欲捃拾以为罪见人辄捞掠县中大惊一日倅忽梦神指其胷明日疡发于胷死矣余欲为勒石于庙会行不果然自离县常往来于怀噫使人皆得逞其一时之凶暴以害人则人道灭矣赖神明之昭然者如此君子之守道循理遭世之汹汹其亦犹有所恃也耶余既书此因贻后之代者倘与余同志必为勒石于祠下以着神之灵验焉   ○张氏女贞节记   张氏女湖州归安人都御史孟介之孙瑞州通判弘裕之女也少许聘乌程学生严大临大临工部尚书震直之六世孙也嘉靖七年大临以儒士试浙闱还遘疾明年疾甚且死瑞州往来诊视归语其妻女闻之闭门悉敛平时所制女工凡装送衣物焚之家人见合中火起惊问之女曰吾巳无用此矣语闻严氏姑遣妪往觇之女私谓妪曰病不可为当归汝家没吾世而巳舅姑感动遣人往迎父母难之湖州太守梁君县令戚君高其义皆致书瑞州劝成其美而大临巳卒张氏服其服往哭之遂居次不迁是时大临年二十女年十九严氏因为置嗣及长娶妇而嗣子亦卒遂妇姑相守归严氏今三十六年年五十四矣余昔尝着论以为女未嫁人为其夫死或终身不改适者非先王之礼也曾子问曰昏礼既纳币有吉日壻之父母死则如之何孔子曰壻巳葬致命女氏曰某之子有父母之丧不得嗣为兄弟使某致命女氏许诺而弗敢嫁也壻免丧女之父母使人请壻弗取而后嫁之礼也言壻免丧而弗取则可以嫁也曾子曰女未庙见而死则如之何孔子曰不迁于祖不祔于皇姑不杖不菲不次归葬于女子氏之党示未成妇也未成妇则犹不系于夫也先王为中庸之教示人以人情之可循女巳许人矣免丧而弗取则嫁未庙见而死则归于女子氏之党其不言壻死而嫁者此曾子之所不必问也虽然礼以率天下之中行而高明之性有出于人情之外此贤智者之过圣人之所不禁世教日衰穷人欲而灭天理者何所不至一出于恠奇之行虽不要于礼岂非君子之所乐道哉微子箕子比干三人者同为纣之近戚其所以处之者不必同而孔子皆谓之仁若伯夷叔齐舍孤竹之封而隐于首阳未有禄位于朝者也于君臣之义分亦微矣而耻食周栗以死孔子亦谓之仁嗟夫世之论人者亦取法于孔子而巳矣   ○吴山图记   吴长洲二县在郡治所分境而治而郡西诸山皆在吴县其最高者穹窿阳山邓尉西脊铜井而灵岩吴之故宫在焉尚有西子之遗迹若虎丘剑池及天平尚方支硎皆胜地也而太湖汪洋三万六千顷七十二峰沉浸其间则海内之奇观矣余同年友魏君用晦为吴县未及三年以高第召入为给事中君之为县有惠爱百姓扳留之不能得而君亦不忍于其民由是好事者绘吴山图以为赠夫令之于民诚重矣令诚贤也其地之山川草木亦被其泽而有荣也令诚不贤也其地之山川草木亦被其殃而有辱也君于吴之山川盖增重矣异时吾民将择胜于岩峦之间尸祝于浮屠老子之宫也固宜而君则亦既去矣何复惓惓于此山哉昔苏子瞻称韩魏公去黄州四十余年而思之不忘至以为思黄州诗子瞻为黄人刻之于石然后知贤者于其所至不独使其人之不忍忘而巳亦不能自忘于其人也君今去县巳三年矣一日与余同在 内庭出示此图展玩太息因命余记之噫君之于吾吴有情如此如之何而使吾民能忘之也   ○光禄署丞孟君浚河记   吴淞江承太湖之水蜿蜒东下三百里入海左右之浦如百足江自甫里折而北行至昆山全吴乡东为渚浦又为帆归浦斜折而南入于渚浦江复东而浦之南出者其东为张浦又东为顾仙浦又东为诸天浦又东为同丘浦又东为新塘皆南入于渚浦若为塘为溇为泾为滨凡在其间者此光禄署丞孟君规其乡所浚之水江东南岸之地也自新塘东则江又南折非孟君之乡矣君居家好义岁捐赀以为民兴利至是大旱又捐赀尽浚诸水之在其乡者当此时邑民告饥而全吴半乡独丰熟其父老感君之义请记其事夫三吴江海之介而群山之水又犇注于其间为大浸所谓太湖也太湖分迸而出以入于海若以人力沟防疏导则无不治之田而水旱不能为患害盖湖水自西而下而海之潮自东而上清流不能胜浊泥之滓故水不可一日不浚也嘉靖初 朝廷尝遣大吏来治今四十年不治矣古之三江其二不可考今惟吴淞一江仰接太湖之水古者江狭处犹广二里今自下驾以来仅仅如线而茭蒲葭菼生其中下流入海之跄口不复通矣千墩新洋黄浦皆乱流也水道何由而顺乎故江左右之浦在东者但见止水薀藻而姑苏以东秀州以北百里间其田皆不耕吾恐又数年江日涸而西而湖水益横流东南之民将不食也孟君居一乡能兴其乡之水利则夫受太学上舍为太官丞最浚河三十有四二万七千六百九十四丈为工四万九千六百用谷十有三万九千觔是用勒石以告来者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六 归先生文集  (明)归有光 着   ●目录   小引   卷之一  经术   卷之二  议   卷之三  书一   卷之四  书二   卷之五  制诰(奏疏附)   卷之六  策问   卷之七  志   卷之八  序一   卷之九  序二   卷之十  序三   卷之十一  序四   卷之十二  序五   卷之十三  序六   卷之十四  记一   卷之十五  记二   卷之十六  记三   卷之十七  杂着一   卷之十八  杂着二   卷之十九  杂着三   卷之二十  行状   卷之二十一  墓志铭一   卷之二十二  墓志铭二   卷之二十三  墓表   卷之二十四  碑碣   卷之二十五  铭 颂 赞   卷之二十六  传一   卷之二十七  传二   卷之二十八  说   卷之二十九  祭文(哀辞诔附)   卷之三十  题跋   卷之三十一  寿序   卷之三十二  诗   附录   ●归先生文集小引   吾师震川先生天挺人豪夙负奇质于群经诸史靡不淹贯而为文逼追班马家法海内学者咸向慕之顾吾师卒于官而家弗给其文不能行于世书林翁贾请梓而传之梓垂成谋所以寇诸首者诗乃往海虞求于 相国老师养翁严公公跃然以喜曰而师真文章家也往岁乙丑而师登第余谓宜列史馆惜当事者格于限年之议遂补外职后虽向用而未展其?余负怏怏久矣今其文章可为不朽序之固吾责也梓既成诗往请如初会老师有如夫人之丧未克以为而许之复如初且曰吾与而师意气相感有不容不为者兹以向慕者众索者争趋焉贾人亦亟欲其行也遂出以与四方之士共焉诗故僣为之引若吾师号充养之邃发越之■〈宀尤〉深入乎文字之妙者相国老师能鉴之固将着于序以彰其羙而永其传也余殆无敢喙矣   万历三年十月既望门生周诗拜书   ●归先生文集卷之一   西塘董采评点凤林□灿录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经术   ◆经术   洪范传   大衍解   天子诸侯无冠礼论   公子有宗道论   尚书叙录   孝经叙录   经序录序(代)   易图论上   易图论下   易图论后   ○洪范传   洪范之书起于禹而箕子传之圣人神明斯道垂世之大法此必天佑于冥冥之中而有以启其衷者故箕子以为传之禹而禹得之天汉儒说经多用纬候之书遂以为天实有以畀禹故以洛书为九畴者孔安国之说以初一至六极六十五字为洛书者二刘之说以戴九履一为洛书者关朗之说明朗之说儒者用之箕子所言锡禹洪范九畴何尝言其出于洛书禹所第不过言天人之大法有此九章从一而数之至于九特其条目之数五行何取于一而福极何取于九也就如儒者说洛书之数纵横变化其理甚妙禹顾不用而姑取一至九之名其亦必不然矣夫易之道甚明而儒者以河图乱之洪范之义甚明而儒者以洛书乱之其始起于纬书而晚出于养生之家非圣人语常而不语怖之旨也港范之书以天道治人圣人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不过行所无事少有私智于其间即鲧之汨陈其五行也读洪范者当知天人浑合一理吾之所为即天之道天之变化昭彰皆吾之所为宇宙之间充满辟塞莫非是气而后知儒者位天地育万物之功初不在吾性之外天阴隲下民天锡禹洪范九畴与五纪之天稽疑之天庶征之天五福六极之天其天一也九畴并陈若无统纪而义实联络通贯皇极居中而以前四畴会为皇极后四畴皆皇极之所出五行天道之常敬之于五事所以修巳厚之于八政所以治人叶之于五纪所以钦天皇极之道尽之于是而后以五事施八政而时用其鼓舞之权则谓之三德谋及乃心卿士庶人而命龟诹筮则谓之稽疑察肃乂哲谋圣之应则谓之庶征以皇极敛福则有福而无极前四畴责之于巳治天下之根本要会后四畴取之于外治天下之枝叶绪余箕子于皇极而言五福于庶征而言五事此其可见之端也敬农协建艾明念向威各以一字该一畴之义下文不过叙其目而演之要无出此九字之中矣敬者一心之主宰敬则五事之则见而为肃为乂为哲为谋为圣不敬则五事之则失而为狂为僣为舒为急为蒙敬之用非在外也得其恭从明聪睿之则而巳八政者所以厚民也为之饮食为之货贿为之祭报为之居室为之交好所以厚之也至于斩伐咸刘陈于原野肆之朝市亦所以厚之也期于胥匡以生而巳矣人主不达乎厚用之意则建官立政漫无可据此官方之所以错乱也五纪者以岁之数协月之数以月之数协日之数以日月之数协星辰之数以岁月日星辰之数协历之数治历明时随时占候期于协而巳矣建用皇极者天于兆庶之中独命皇以治之则皇之一身固斯世之取则既为斯世之所取则不可无道以观丕之而所谓道者又皆斯世之所同然特彼拘于气禀狃于习尚遂不知所以自立而皇亦不必屑屑焉求治于天下而惟自尽其所同然者以立于此而风动之则天下靡然知所向方矣建者立于此而则于彼之谓也乂用三德者正直刚柔弛张变化当正直而正直当刚而刚当柔而柔视物之所宜而无取必于其间此乂用之道也稽疑者有所疑而不明故稽以明之事之明者无待于稽事之疑者圣人亦不能不取决于神汝则有大疑而卿士庶民群言并兴将谁适从此卜筮之建圣人所以斋戒以神明其德者也人之于天其精气相感捷若影响况人主为天地之心一念之善喜见于天而和气应之一念之恶谪见于天而沴气应之故欲观己之善恶当观夭之所以为应者以验之雨晹燠寒风之时则知其为肃乂哲谋圣之应雨晹燠寒风之恒则知其为狂僣舒急蒙之应验之为言如孝子事亲日候其颜色以为忧喜此人主事夭之诚也向用五福向之而惟恐民之不得乎寿富康宁攸好德考终命之福威用六极畏之而惟恐民之或罹于凶短折疾忧贫恶弱之极世之人主知弃极取福矣孰能向而威之尧舜在上比屋可封民无凶荒夭札者此向威之实也润下炎上曲直从革稼穑圣人察五行之性如此醎苦酸辛甘圣人察五行之变化而无所不在如此圣人之治天下不过因其下而为之下因其上而为之上因其从革曲直为之从革曲直因其稼穑而为之稼穑是以天不失时地不失利物不失性以五事则敬以五纪则叶以皇极则建以三德则乂明于稽疑则有吉而无凶验于庶征则得雨晹燠寒风之时向于五福则有寿富康宁攸好德考终命之应八畴言用而五行不言用直言其为五行者如此而圣人之用可见矣禹贡一篇不过水曰润下之一语如此而箕子以为彝伦之攸叙者此也人在天地之间有此身即有貌言视听思之五事貌之体本恭而可以作肃言之体本从而可以作乂视之体本明而可以作哲听之体本聪而可以作谋思之体本睿而可以作圣故五事之言恭从明聪睿者犹水之言润下也此所谓有物必有则形色天性也能敬用此五事则聪明睿知由此而出笃恭而天下不矣所谓皇极虽兼聪八畴而其纲又在乎五事之一畴也八政唐虞则属之九官禹则有六府三事周家则谓之六典即此八政离合不同治内之政六而司寇最后治外之政二而师居末盖食之居之教之如是而后丽于刑则刑之可以无憾邦交之礼不失抚字之恩常洽如是而不顺则侵伐不为黩此顺施之序五纪虽五总之实历数之一纪此亦王者之政不序于八政之中所以尊天盖人主继天以子兆民俯察民情而为之政仰观天运而为之纪以此与八政相对故不列于八政之中尧命四子舜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虞夏之间羲和之职最重故胤征以俶扰天纪誓师周官归之保章氏后世益轻太史公以为近乎卜祝之间也皇极一畴言锡福何也富寿安逸人主所欲致之于民而不能得之于天惟其使民作善而期于回天地之气此其锡福之微者也福者天下之所共欲顾昏迷于行不知所则效颠倒悖谬以自取戾人君建极以示之使知所则效而为善以日图致福之道是乃聚敛众福以敷锡于民也庶民得于观感之间皆于汝之极保守不敢失坠以应汝而锡汝保极矣凡天下之无有滛朋比德者皆皇之化也夫皇之化斯民惟是立之则以丕之使之顺治于不识不知之中而无假于声色之末此皇建其极之本旨然而鼓舞振作长育成就之功亦时行于其间于以扶掖引诱以发其攸好德之心于其有为有猷有守者则爱念之而不忘不协于极而不罹于咎者亦受之而康而色而不拒所以发其攸好德之心民曰予攸好德则锡之福而知归于极矣虐茕独而畏高明政之不平而人心之所由以不服皆起于此皇极之君必无虐茕独而畏高明又于其有能者与之以官使羞其行展其材猷以昌吾之国又能厚其禄使之好于而家亦所以发其攸好德之心盖人而无攸好德之心则虽欲锡之福而彼不受徒为汝之咎矣攸好德者人之良心动而归极之时也人主作成一世之人在于发其攸好德之心而巳攸好德之福锡而五福皆锡也曰皇建其有极敛时五福明以建极为锡福之本曰予攸好德明以攸好德为五福之纲遵道遵路即可以见荡荡平平之体言皇极之化大晋于世利用出入莫非是道之昭著也皇极之道其所以致民之化如此是皆天之理天之训而人主无丝毫智力于其间知所谓荡荡平平正直者则知所谓帝之训矣凡厥庶民是训是行天子之光如日月之照被日近日亲而日尊也近天子之光万物熙熙之景象也归极之民盖如此平康之世以正直治之强梗之世以刚治之和柔之世以和柔治之随世而为轻重易之所以有小过大过也然一代之习尚多从人主性之所近高明者多于用刚沉潜者多于用柔此治体之所以不纯故在矫而克之强弗友夑友称其物之所感此刚克柔克也高明沉潜制其性之所偏亦刚克柔克也威福玉食之柄不移于下则正直刚柔之权在于上矣古者尊天而重神不敢自信而待于卜筮以取决而至诚无私之德常与神明通是以鬼神应之各极其理之所至而无毫发之爽故卜筮必可信而禹以为治天下之一畴择建立卜筮人而命之卜筮盖其重也如此卜之体色墨折有雨霁蒙圛克之五兆占之变化往来有贞悔之二体于其差忒不齐之中而衍之以观其从违金縢卜三龟大诰朕卜并吉士丧礼卜葬卜者三人古者卜筮皆用三人盖吾之所甚严而信之者仅取衷于一人时或不能与神明会故详以求之龟从筮从盖卜筮兼举如龟筮协从大事先筮而后卜晋侯得阪泉之兆赵鞅遇水适火又筮之是也又有独用之者卜稽如予梦协朕卜卜河朔黎水予得吉卜卜筮不相袭是也龟筮共违于人虽于卿士庶民有不恤夫既谓之大疑则固有人所不及知而天知之者蓍龟之理微矣雨晹燠寒风者天地惨舒之气而系于人主视听言貌之间盖天人相感之机有不可诬者故箕子以意类明之五者来倍各以其叙所谓时也极备极无所谓恒也雨晹燠寒风之时不同其为休之征同也故以五事之修类属之以为其当如是而巳矣求其所以肃之必为雨乂之必为晹哲之必为燠谋之必为寒圣之必为风者不可得也雨晹燠寒风之恒不同其为咎之征同也故以五事之不修类属之以为其当如是而巳矣求其所以狂之必为雨僣之必为晹舒之必为燠急之必为寒蒙之必为风者亦不可得也汉儒不原箕子之意规规然务离而析之所以流为灾异之学庶征以天道人事相推较故又借岁月日星为王与卿士师尹庶民之喻盖旁衍及之非本畴之正傅岁以统月月以统日岁与日月运行不息而成生物之功王以统卿士卿士统师尹王与卿士师尹勤职不懈而致天下之治积日成月散月于日而月不见积月成岁散岁于月而岁不见君臣上下小大繁蕳之致见矣岁月日时无易者王卿士师尹不失其职此百谷之所以成乂之所以明俊民之所以章家之所以平康而为治之征也日月岁时既易者王卿士师尹失其职此百谷之所以不成乂之所以昏俊民之所以微家之所以不宁而为乱之征也治与乱存乎其职之失与不失而巳矣王卿士师尹以职言庶民之可言者情也如星有好风好雨有所好者庶民之情也庶民不能自致则固卿士师尹之责耳日月之行而有冬夏月之从星而有风雨上之举动系乎民之休戚者如此也月入箕则多风离毕则多雨宿轸则雨宿井则风雨以其气相感故谓星之有好风好雨也福极天之所命者而人主制其权教养之而可以使之寿厚之而可以使之富节其边而可以使之康宁教之而可以使之攸好德不伤之而可以使之考终命然有养之厚之节之教之不伤之所不能及者故必有潜移默夺于冥冥之中此所以为位育之极功而居九畴之终也   昔王荆公曾文定公皆有洪范传其论精美远出二刘二孔之上然予以为先儒之说亦时有不可废者因颇折衷之复为此传若皇极言予攸好德即五福之攸好德而所谓锡福者锡此而巳箕子丁宁反复之意最为深切古今注家未之及也不敢自谓有得箕子之心于千载之下然世之君子因文求义必于予言有取焉矣   ○大衍解   大衍者何也所以求卦也卦必衍之而后成也衍法因蓍而起蓍之半故为五十也其衍以四十八进退离合成阴阳老少之画与其初挂之一亦不尽五十故用四十九也衍之变自分二而定也其挂其揲其扐所以衍之也等之四十八而巳矣分而挂挂而揲揲而归奇乃所以不齐也归奇者何也四十九之策若得老阳之九除初挂必有十二之余若得少阴之八必有十六之余若得少阳之七必有二十之余若得老阴之六必有二十四之余其所余之数不揲而归之扐者此所谓治数之法举其要也九具于揲则三奇见于余六具于揲则三偶见于余七具于揲则二偶一奇见于余八具于揲则二奇一偶见于余不必反观其在揲之数而巳举其要此所以为营之终也其曰干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百四十有四二篇之策万有一千五百二十何也此揲之以四之数也挂扐虽举其要而七八九六之数仍以在揲之策为正挂扐十二无当于太阳之九而揲四之三十六则九也挂扐十六无当于少阴之八而揲四之三十二则八也挂扐二十无当于少阳之七而揲四之二十八则七也至于太阴之六虽其数相当而以前三者为比亦必揲数之二十四而为六也故七八九六者自揲之以四而取也阳道盈而主进太阳进之极而数最多极则退矣故为少阴之三十二阴道乏而主退太阴退之极而数最少极则进矣故为少阳之二十八若挂扐之策因过揲而见者也故阳本进而反见其退而数之少至于十二阴本退而反见其进而数之多至于二十四此历象逆行之术也故曰   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又曰当奇之日而归奇以象闰也闰也者时与日之余也   ○天子诸侯无冠礼论精确深醇精确是其识深醇则所资于养者远矣   仪礼有士冠礼无天子诸侯冠礼非逸也记曰无大夫冠礼而有其昏礼古者五十而后爵何大夫冠礼之有公侯之有冠礼夏之末造也天子之元子犹士也天下无生而贵者也继世以立诸侯象贤也明天子诸侯大夫之无冠礼也冠者将责为人子为人弟为人臣为人少之礼故冠必有主人孤子则父兄戒宿盖父兄以成人之礼责子弟也天子为元子之时以士礼冠所谓有父在明晰则礼然也设不幸君终世子未冠则冕而践阼斯为践阼之礼而巳矣巳奉宗统君临天下将又责之为人子为人弟为人臣为人少之礼乎家语称孔子荅孟懿子之问吾取焉曰古者王世子虽幼其即位则尊为人君人君治成人之事者何冠之有曰诸侯之冠异天子与曰君薨而世子主丧是亦冠也巳人君无所殊也诸侯之有冠礼也夏之末造也此孔子之遗言也益以祝雍颂公冠之篇焉则诬矣公冠曰公冠自为主迎宾揖升自阼立于席既醴降自阼飨之以三献之礼无介无乐皆玄端其酬币朱锦采四马其庆也天子儗焉曰自为主曰宾降阼嫌尊矣夫非为人子为人弟为人臣为人少之礼也且礼自上达而曰天子儗冠冠字疑焉字之误何也此非孔氏之言也周衰先王之礼不具传者既失其本但知其畧而欲求之破的之言宋儒亦俚俚坐此于详而不知礼之失在于畧而又患于求详之过公冠又曰公冠四加玄冕左传季武子曰君冠必以祼享之礼行之以金石之乐节之以先君之祧处之玉藻曰始冠缁布冠自诸侯下达冠而敝之可也玄冠组缨天子之冠也缁布冠缋绩诸侯之冠也一句收足盖务为天子诸侯士庶之别而不知先王制冠礼之义所以同之于士庶者也   ○公子有宗道论 【 不刋之解义兼注疏发明浅学如何措手】 明畅深醇不为一切驼骋自喜之习凡经术文当以此为法如此手笔欧曾集中亦属得意文字如蘓氏父子不能构也   大传曰有小宗而无大宗者有大宗而无小宗者有无宗亦莫之宗者公子是也公子有宗道公子之公为其士大夫之庶者宗其士大夫之嫡者公子之宗道也夫公子者别为祖者也何以为宗也曰公子非宗也一句冐得全不为宗而宗之道出焉耳公子之大宗者公也巳自别于正体无大宗矣虽其子为继别之宗犹继祢也迨五世当迁而后不迁之宗于是乎出未及五世犹小宗也所以谓之小宗而无大宗也公子虽无趁手转下大宗而不可谓之非大宗之祖虽为大宗之祖而未及乎继祢之子所以谓之有大宗而无小宗也公子一人焉而巳无大宗是有无宗也无小宗是亦莫之宗也故曰公子非宗也非宗故谓之别子别子故为之祖为之祖故公子之公为其士大夫之庶者宗其士大夫之嫡者而宗之道于是乎出先王之立宗大抵因别子之嫡庶而巳二世之庶宗其继祢者之嫡三世之庶宗其继祖者之嫡四世之庶宗其继曾祖者之嫡五世之庶宗其继高祖者之嫡而为小宗之道出矣六世之庶宗其继别者之嫡而为大宗之道出矣小宗四大宗一并而为五宗而其变至于无穷皆自于公子故曰不为宗而宗之道出焉也以上自释经旨以下驳郑郑氏曰公子不得宗君君命嫡昆弟为之宗使之宗之所宗者嫡此段甚为支离驳之极当则如大宗死为之齐衰九月其母则小君也为其妻齐衰三月无嫡而宗庶则如小宗死为之大功九月其母妻无服公子唯已而已则无所宗莫之宗是公子有此三事也郑以此为公子之宗道则非别子为祖之义矣夫宗有散有合族人不得以戚君于是乎散故号别子者以之别子为祖继别为宗继祢为小宗于是乎合故号为小宗者以之先王之道由祖而宗犹木之有本而为枝也得其祖则兄弟相宗而宗之法行不得其祖则兄弟不相宗而别子之义起今使公子自相宗夫公子不得祖先君矣宗于何生精确不磨且非先君之正体皆庶也轻一语收足力味俱全而郑又为嫡庶之说过矣别子者宗之始也不可以乱故先王正其始正其始者正其别也鲁之三桓郑之七穆古之遗制也化掉□不化中闲证据有体有法   ○尚书叙录虽亦从文字化缘起见然其议自不可易至行文烦简合度伸缩如意工文诸家莫与之京   某少读尚书即疑今文古文之说后见吴文正公叙录忻然以为有当于心揭曼石称其纲明目张如禹之治水信矣自是数访其书未得也己亥之岁读书于邓尉山中颇得深究书之文义益信吴公所著为不刋之典因念圣人之书转笔深远存者年代久远多为诸儒所乱其可赖以别其真伪惟其文辞格制之不同后之人虽悉力摸拟终无以得其万一之似学者由其辞可以达于圣人而不惑于异说今伏生书与孔壁所传其辞之不同固不待于别白而可知昔班固志艺文有尚书二十九篇古经十六卷古经汉世之伪书别于经不以相混盖当时儒者之慎重如此而唐之诸臣不能深考十猥以晚杂乱之书定为义疏而汉魏专门之学遂以废绝夫书之厄已至矣伏生掇拾于流亡之余以笃老之年廑廑垂如线之绪于其女子之口千万世之下因是可以稍见唐虞三代之遗而可不知所爱惜哉曲折尽意直入韩欧之室朱子盖有所不安而未及是正吴公寔有以成之而今列于学官者既有着令荐绅先生莫知广石渠白虎之异义学者蹈常习故漫不复有所寻省以数百年杂乱之书表章于一代大儒之手而世亦莫能以尊信之可叹也巳余未见吴公书乃依髣其意厘为今文如左而存其叙录于前以俟他日得公书参考焉   ○孝经叙录   孝经一篇十八章河间颜芝所藏芝子贞出之孝经古孔氏一篇二十二章孔氏壁中所藏鲁三老献之汉世传孝经有长孙氏江氏后氏翼氏四家而古文绝无师授至刘向校定并除卒以十八章为定魏晋以后王肃韦昭谢万徐整之徒注者无虑百家莫有言古文者盖古文并于十八章而孔氏之别出者废巳久矣隋刘炫始自离析增衍以合二十二章之数着稽疑一篇当时遂以为孔传复出而儒者固巳哗然谓炫自作炫又伪造连山鲁史等百卷则炫之书又可信哉故尝以古文孝经与古文尚书俱自孔氏而废兴隐见于汉隋之际其迹畧同而其可疑一也晋穆帝永和十一年及孝武大元元年再聚群臣共论经义荀昶撰进孝经诸说以郑氏为宗其后陆澄谓为非玄所注唐开元七年诏群臣集议史官刘子玄遂请行孔废郑夫子玄以为非郑之注可矣因欲以废经而用刘炫之古文岂不过哉当是时儒者尽非子玄天子卒自注定从十八章仍八分御札勒于石碑世谓之石台孝经宋咸平中诏邢昺杜镐等依以为讲义而司马温公指觧犹尊用古文其意诋今文为他国疏远之伪书盖见新罗日本之别序而近忘京兆之石台也元吴文正公始斥古文之伪因朱子刋误多所更定今予一从石本独其章名乃梁博士皇甫偘之所标非汉时之所传故悉去之予又着其说曰大哉孝之道非圣人莫之知也昔孔子尝不对或人之问禘矣其言明王之以孝治天下至于刑四海事天地言大而理约岂非极万殊一本之义意其所以告曾子者如此哉虽然其书非孔氏之旧也宋元大儒固卓然独见于千载之下以破诸儒之惑矣然其所去者是矣而所存者又未必纯乎孔氏之旧也则莫若俱存之自秦火之后诸儒区区掇拾而文艺之全者尠矣非孔子复生莫之能复也今世所存如孝经家语大小戴之记要以为有圣人之微言故莫若俱存之而待学者之自择也   ○经序录序(代)   予昔承乏汴藩因识 宗室西亭公修学好古有河间大雅之风尝得唐李鼎祚周易集传椠版行于世又为诸经序录凡为经之传注训诂者皆载其序之文使世之学者不得见其书而读其序固巳知其所以为书之意庶以广其见闻而不安于孤陋实嘉惠后学之盛心也昔孔子修述先王之经以教其门人传之世世不绝遭秦燔书汉儒存亡继绝不遗余力自此六艺稍稍备具太常之所总领凡四十博士而古文尚书毛诗谷梁左氏春秋虽不立学官犹推高第为讲郎给事近署而天子时会群儒都讲亲制临决所以网罗遗轶博存众家其意远矣沿至末流旋复放失则郑王之易自出费氏而贾逵马郑为古文尚书之学孔氏之传最后出三礼独存郑注春秋公谷浸微传诗者毛诗郑笺而巳唐贞观间始命诸儒粹章句为义疏定为一是于是前世儒者仅存之书皆不复传如李氏易解后人仅于此见古人传注之一二至啖助以巳意说春秋史氏极诋其穿凿盖唐人崇进士之科而经学几废故杨绾郑余庆郑覃之徒欲拯其弊而未能也宋儒始以其自得之见求圣人之心于千载之下然虽有书成而多所未尽赖后人因其端以推演之而淳佑之诏其书巳大行于世胜国遂用以取士 本朝因之而学校科举之格不免有唐世义疏之弊非汉人宏博之规学士大夫循常守故陷于孤陋而不自知也予自屏居山林得以徧读诸经窃以意之所见常以与今之传注异者至如理象之殊而图书大衍用九用六之论未能定也古今文之别而豫章晚出之书未能厘也三百篇之全而桑间濮上之滛音未能黜也褒贬实录之淆乱而氏族名字日月地名之未能明也郊丘混而五天帝昆仑神州之一而始祖之祭不及群庙也洪范以后金縢召洛二诰之疏脱非朱子之遗命也开庆师门之传非郑氏之奥义也绍兴进讲之书非三传之专学也则王栢金履祥吴澄黄泽赵汸卓越之见岂可以其异而废之乎欧阳子曰六经非一世之书其将与天地无终极而存也以无终极视千岁于其间顷刻耳则予之待于后者无穷也嗟夫士之欲待于无穷者其不拘牵于一世之说明矣道远不能与西亭公订正其疑义而序其畧如此云   ○易图论上   易图非伏羲之书也此邵子之学也昔者庖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盖以八卦尽天地万物之理宇宙之间洪纤巨细往来升降生死消息之故悉着之于象矣后之人苟以一说求之无所不通故虽阴阳小数纳甲飞伏坎离填补卜数只偶之类人人尽自以为易而要之皆可以易言也吾尝论之以为易不离乎象数而象数之变至于不可穷然而有正焉有变焉卦之所明白而较著者为正旁推而衍之者为变卦之所明白而较著者此圣者之作也执其无端以冐乎天下旁推而衍之是明者之述也由其一方以达于圣人伏羲之作止于八卦因重之如是而已矣初无一定之法亦无一定之书而刚柔之上下阴阳之变态极矣夏为连山商为归藏周为周易经别之卦其数皆同虽三代异名而伏羲之易即连山而在连山即归藏而在归藏即周易而在周易未尝别有所谓伏羲之易也后之求之者即其散见于周易之六十四卦者是巳今世所谓图学者以此为周之易而非伏羲之易别出横图于前又左右分析之以象天气谓之圜图于其中交加八宫以象地类谓之方图夫易之于天气地类盖详矣奚俟夫图而后见也且谓其必出于伏羲既规横以为圜又填圜以为方前列六十四于横图后列一百二十八于圜图太古无言之教何如是之纷纷耶诸经遭秦火之厄易独以卜筮存汉儒传授甚明虽于大义无所发越而保残守缺惟恐散失不应此图交迭环布远出姬孔之前乃弃而不论而独流落于方士之家此岂可据以为信乎大传曰神无方易无体夫卦散于六十四可圜可方一入于圜方之形必有曲而不该者故散图以为卦而卦全纽卦以为图而卦局邵子以步算之法衍为皇极经世之书有分杪直事之术其自谓先天之学固以此要其旨不叛于圣人然不可以为作易之本故曰推而衍之者变也此邵子之学也   ○易图论下   或曰自孔子赞易今世所传易大传者虽不必尽出于孔氏而岂无一二微言于其间子之不信夫易图以为邵子之学则然矣而邵子之所据者大传之文也不曰易有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乎此其所谓横图者也又不曰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乎此其所谓伏羲卦位者也又不曰帝出乎震齐乎巽相见乎离致役乎坤说言乎兑战乎干劳乎坎成言乎艮乎此其所谓文王卦位者也曰此非大传之意也邵子谓之云耳夫易之法自一而两两而四四而八其相生之序则然也八卦之象莫着于八物而天地也山泽也雷风也水火也是八者不求为偶而不能不为偶者也帝之出入传固已详之矣以八卦配四时夫以为四时焉则东南西北紧是焉定非文王易置之而有此位也盖说卦广论易之象数自三才以至于八物四时人身之众体与天地间之万物何所不取所谓推而衍之者也此孰辩其为伏羲文王之别哉虽图与传无乖剌然必因传而为此图不当谓传为图说也且邵子谓先天之旨在卦气传何为舍而曰天地定位后天之旨在入用传何为舍而曰帝出乎震传言卦爻象变详矣而未尝一言及于图所可指以为近似者又不过如此自汉以来说易者今虽不多见然王弼韩康伯之书尚在其觧前所称诸章无有以图为说者盖以图说易自邵子始吾恠夫儒者不敢以文王之易为伏羲之易而乃以伏羲之易为邵子之易也不可以不论   ○易图论后   或曰子以易图为非伏羲之旧固巳明矣若夫河以通干出天苞洛以流坤出地符所谓河图洛书可废耶盖宋儒朱子之说精矣曰此愚所以恐其说之过于精也夫事有出于圣人而在学者有不必精求者河图洛书是也圣人聪明睿智德通于天符瑞之生出于世之所创见而奇偶法象之妙足以为作易之本理亦有然者然曰河图洛书圣人则之者此大传之所有也通干流坤天苞地符之文五行生成戴九履一之数非十传之所有也以彼之名合此之迹以此之迹符彼之名不与大易同行不藏于博士学官而千载之下山人野士持盈尺之书而曰古之图书者如是此其付受固巳沉沦诡秘而为学者之所疑矣虽其说自以为无所不通然此理在人仁者知者皆能见之龙虎之经金石草木之卜轨??木片?占算之术随其所自为说而亦无不合岂必皆圣人之为之乎大传曰包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夫天地之间何往非图而何物非书也哉揭图而示之曰孰为上下孰为左右孰为干兑离震孰为巽坎艮坤天之告人也何其渎因其上下以为上下因其左右以为左右因其干兑离震以为干兑离震因其巽坎艮坤以为巽坎艮坤圣人之效天也何其拘且彼所谓效变化则垂象者毫而析之又何所当也使二图者果在如今所传然其所谓精蕴者圣人固巳取而归之易矣求图书之说于易可也子产曰天道远人道迩天者圣人之所独得一人者圣人之所以告人者也告人以天人则骇而惑告人以人人则乐而从故圣人之作易凡所谓深微悠忽之理举皆推之于庸言庸行之间而卦爻之象吉凶悔吝之词不亦深切而着明也哉圣人见转蓬而造车观鸟迹而制字世之人求为车之说与夫书之义则有矣而必转蓬鸟迹之求愚未见其然也孔子赞易删连山归藏而取周易始于干而终于未济则图书之列粲然者莫是过矣今夫冶之所贵者范而用者不求范而求器也耕之所资者耒而食者不求耒而求粟也有图书而后有易有易则无图书可也故论语河不出图与凤鸟同瑞而巳顾命河图在东序与兑弓和矢同宝而巳是故图书不可以精□于易者精于图书者也惟其不知其不可精而欲精之是以测度摹拟无所不至故有九宫之法有八分井文之画有坎离交流之卦与夫孔安国歆向杨雄班固刘牧魏华父朱子发张文饶诸儒之论或九或十或合或分纷纷不定亦何足辩也   归先生文集卷之一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议   ◆议   备倭事畧   御倭议   三途并用议   马政议   ○备倭事畧   倭寇犯境百姓被杀死者几千人流离迁徙所在村落为之一空迄今踰月其势益横州县廑廑婴城自保浸滛延蔓东南列郡大有可虑即今贼在嘉定有司深关固闭任其杀掠巳非仁者之用心矣其意止欲保全仓库城池以免罪责不知四郊既空便有剥肤之势贼气益盛资粮益饶并力而来孤悬一城势不独存此其于全躯保妻子之计亦未为得也见今贼徒出没罗店刘家行江湾月浦等地方其路道皆可逆知欲乞密切差兵设伏相机截杀彼狃于数胜谓我不能军往来如入无人之地出其不意可以得志古之用兵惟恐敌之不骄不贪法曰卑而骄之又曰利而诱之今贼正犯兵家之忌可袭而取也访得吴淞所一军素号精悍倭贼惮之呼为白头虫去岁宗百户冯百户见倭船近城仓卒与敌为其所杀有司不加矜恤反归罪于二人自后人以为戒又城壁崩圯半落海中且累年不给军粮士皆饥疲往往乞食道路遂致新城失陷翻为贼巢嘉定上海之势日以孤危今乞召新城失事指挥令收还散卒许以赎罪要以厚赏俾于贼所入嘉定及往南翔等要路阻陿之处长鎗劲弩设伏以待之又新城败散之余所存约二百余人人数寡少乞募沿海大姓沈濮蔡严黄陆等家素能御贼及被其毒害者并合为一专为伏兵及往来游击贼自不敢近太仓嘉定松江矣且因新城之军俟便袭击城可复袭而有也法曰善守者守其所不攻又曰使敌人不得至者害之也今所谓守城者徒守于城之内而不知守于城之外惴惴然如在围城之中贼未至而已先自困矣畏首畏尾身其余几故唇亡而齿寒鲁酒薄而邯郸围夫苏州之守不在于娄门而在于昆山太仓太仓之守不在于太仓而在于刘家港此易知也今贼掠罗店等处巳尽必及南翔贼据南翔夺民船以入吴淞江一日可至葑门即苏州危矣南过唐行则松江危矣今闻又至太仓昆山等处即常熟危矣故欲害之使不得至所以为守也然所谓设伏为奇兵又时出正兵相为表里而后可也又嘉定近海为内地保障其县令恇怯不知兵乞委任百姓所信向如任同知董知县武指挥等协力主决兵事知县备办粮食不得从中沮挠傥有疏虞即苏松二郡不可保矣又考得白茆旧有白茆寨刘家港旧有刘家港寨青浦旧有青浦寨此皆前朝拨置军士备倭之所盖以春夏廵哨秋冬还卫又白茆吴塘茜泾刘家港甘市等处各有烟墩烽火相接以此见往时被倭之迹今疏阔如此欲以一城自固不可得也又访得贼中海岛夷洲真正倭种不过百数其内地亡命之徒固多而亦往往有被刼掠不能自拔者近日贼抢娄塘罗店等处驱率居民挑包其守包之人与吾民私语言是某府州县人被贼胁从未尝不思乡里但巳剃发从其衣号与贼无异欲自逃去反为州县所杀以此只得依违苟延性命愚望官府设法招徕明以丹青生活之信务在孤弱其党贼势不久自当解散此古人制夷遏盗之长策也又闻民间不见官府出军以为当俟请旨湏大军之至窃见 祖宗于山东淮浙闽广沿海设立卫所镇戍连络每年风候调发舟师出海后又设都指挥一员统领诸卫专以备倭为名今倭贼冯陵所在莫之谁何但见官司纷纷抽点壮丁及原役民快皆素不教练之民驱之杀贼以致一人见杀千人自溃徒长贼气使海外蛮夷闻之皆有轻中国之心非 祖宗设立沿海军卫之意也当事者拘碍文法动以擅调官军为觧窃伏读大明律擅调官军一欵其暴兵卒至欲来攻袭事有警急及程途遥远者并听从便火速调拨军马乘机剿捕若寇贼滋蔓应合会捕者邻近卫所虽非所属亦得调发策应若不即调遣会合或不即申报上司及邻近卫所不即发兵策应者与擅调官军罪同此各卫得自调拨策应之明文也今贼杀害人民摇动畿辅苏松内地城门经月不开百姓喁喁各卫拥兵深居贼在近郊不发一矢忍以百万生灵饵贼幸其自退岂可得哉夫以沿海之卫自足备御今独民兵支吾玩愒养寇及其必不可巳然后请 旨动调大军夫以民兵则气力孱弱以大军则事体隆重是虚设沿海数百万之兵也况大军之至吾民餍饱豺狼之腹巳久矣贼闻天兵既下倏忽遁去虽貔貅百万怅望空波徒使百姓骚然而巳乞蚤为裁处遵照大明律军政调拨策应庶殄灭有期不烦 朝廷动调大军实地方生灵之幸   ○御倭议   日本在百济新罗东南大海中依山岛以居当会稽东与儋耳相近而都于邪摩堆所谓邪马台也古未通中国汉建武时始遣使朝贡前世未尝犯边自前元于四明通互市遂因之钞掠居人而 国初为寇始甚然自宣德以后金线岛之捷亦无复有至者矣今日启戎召衅实自中国奸民冒禁阑出失于防闲事今巳往追悔无及但 国家威灵所及薄海内外罔不臣贡而蕞尔小夷敢肆冯陵魏正始中宣武于东堂引见高丽使者以夫余涉罗之贡不至宣武曰高丽世荷上将专制海外九夷黠虏实得征之方贡之愆责在连率故高丽世有都督辽海征东将军领东夷中郎将之号今世朝鲜国虽无专征之任而形势实能制之况其王素号恭顺倭奴侵犯宜可以此责之不然必兴兵直捣其国都系累其王始足以伸中国之威如前世慕容皝陈棱李绩苏定方未尝不得志于海外而元人五龙之败此由将帅之失使中国世世以此创艾而甘受其侮非愚之所知也顾今日财赋兵力未易及此独可为自守之计所谓自守者愚以为 祖宗之制沿海自山东淮浙闽广卫所绎络能复旧伍则兵不烦征调而足而都司备倭指挥俟其来于海中截杀之则官不必多置提督总兵而具奈何不思复 祖宗之旧而直为此纷糿也所谓必于海中截杀之者贼在海中舟船火器皆不能敌我也又多饥乏惟是上岸则不可御矣不御之于外海而御之于内海不御之于海而御之于海口不御之于海口而御之于陆不御之于陆则婴城而巳此其所出愈下也宜责成将领严立条格贼败于海者为上功能把截海口不使登岸亦以功论贼从某港得入者把港之官必杀无赦其有司闭城坐视四郊之民肝脑涂地者同失守城池论庶民知效死而倭不能犯矣   ○三途并用议   某为都水司试吏太子太傅司空公以章奏课诸进士承命作三途并用议   议曰所谓三途者进士也科贡也吏员也 国初用人有征聘有经明行修有人材有贤良方正有才识兼人有楷书有童子诸科其后率多罢废承平以来专用进士科贡吏员是三者初未尝废而迩者欲新天下之吏治于科贡吏员之中稍加不次之擢故有三途并用之说其实前此未尝不并用也愚以为 朝廷欲收用人之实効于科贡吏员所宜加之意者当先清其源盖清其源而后其末流可治也今进士之与科贡皆出学校皆用试经义论策试进士不中入国子为举人监生试举人不中循年赀而贡之入国子为岁贡监生非若汉世贤良孝廉对策与博士弟子判然为二其实一途而巳然进士升于礼部为高选举人之下第与岁贡 国家亦不轻以待之故使之学于太学以观其成苟成矣虽任以进士之官可也今成均教养之法不具独令以资历待选而巳非复如古之舍法此其科贡之源不清也吏员之在古本与士大夫无别异迨后流品既分遂为异物士人不复肯诎辱于此故 本朝资格吏员崇者止于七品多用为掾幕监当筦库之职非保荐不得为州郡则吏道本不可与儒者并然其始皆自藩宪卫府州县所署置猫有前代辟举之遗法而今则自始为吏先责其输纳自提控以下至于吏典但以所输之赀第其出身之等差此吏员之源未清也夫欲使举贡之得人在于修太学之法而科贡可用矣欲使掾幕监当管库之得人在于遵辟举之旧而掾幕监当筦库可用矣然吏者止可以循资如 祖宗之制非得与科贡并也愚于科贡犹有说焉会试有甲乙榜盖乙榜即亦举人之中式者特限于 钦定之制额故次之乙榜授以教职其实进士无异今特以败卷置乙榜而以乞恩者槩与教职则教官之选轻矣岁贡本以州县之俊如往年所谓选贡者今不本洪武旧制而专累日月则岁贡无少俊者可施以成均之教矣愚又恠夫今之未有以清其源而壅其源者又不止也自纳粟买马穵运纳级之例日开吏道杂而多端官方所以日缪也而科贡吏员皆繇此而妨阏矣故欲振饬吏治莫若清其源而无壅之凡此皆于格例之中修其废坏耳于此二者其源既清于格例巳复其常而于其间简其卓异加不次之擢盖天下奇俊之士少而中庸之士多王者之道先为其法以就天下中庸之士而精神运用独可于奇俊之士加于其法之外而不为法之所限此其所以能鼓舞一世之人材也或曰子谓吏道不得与儒并 先朝如尚书徐熙知府况钟皆玉显用者何也曰此又不可以吏之途论也盖 先朝用人时取之常格之外宋景濂一代文章之宗杨士奇三朝辅相之首皆以布衣特起乃遂掌帝制典机密岂謭謭于循涂者盖自古中世犹未尝不事旁招俊乂博采声望侧席幽人思迟多士今百余年寥寥未之见而专以资格进叙今亦颇苦其胶束伏隘而未能旷然也是以思为三途并用之说愚以为非大破因循之论考 国家之故事追三代两汉之高踪以振作鼓舞一世之人材恐不足以刬累世之宿弊而收用人之实効也谨议   ○马政议   窃惟古之马唯养于官而其养之于民者官初无所与司马法甸出长毂牛马及所谓万乘千乘百乘此皆寓兵于农有事则赋调而官不与知也惟其养于官者如周礼校人牧圉之属与月令所载其养之□法备尽此则官之所自养也夫周之时既养马矣而民之马官有不与是以民各自以其力养己之马而无所不尽其心故有事征发而车与马无不办也汉之苑马即校人之王马而民间私牧官无所与而皆得以自孳息故街巷有马而桥姚以致马千匹逮武帝伐胡马少而始有假母归息之令亦兵兴一切之制非久用也秦汉以来唐马最盛皆天子所自置监牧其扰不及于民而马之盛如此我 国家苑马之设即其遗意然又于两京畿河南山东编户养马乃又兼宋人保甲之法盖不独养于官而又养于民也今监牧之马未见蕃息民间牧养又日以耗且以今畿郡之养马言之夫马既系于官而民以为非民之所有官既委于民而官以为非官之所专马乌得而不弊自其立法之初巳知其弊必至于今日也且天下有治人无治法苟能如其旧而得人以求实効亦未尝不可以藉其用也今保马既不可变而于其间又不能守其旧往往数为纷更循其末流而不究其本始愈变而愈弊必至于不可复为而后巳此今日天下之事皆然而非独马政也尝考洪武初制令有司提调孳牧江南十一户共养马一匹江北五户共养马一匹以丁多之家为马头专养一马余令津贴以备倒失买补每二岁纳驹一匹又立群头群长设官铸印与守令分民而治有牧马草场又免其粮草之半每加优恤使有司能责实而行之常使民得养马之利则马亦何忧于不蕃也今顾不能修其旧而徒以法之弊而亟变之则天下安得有善法夫令民养马国家之意本欲得马而巳而有所谓本色折色何为也责民以养马而又责其输银如此则取其银可矣而又何以马为于是民不以养马为意而以输银为急矣牧地本与民养马也而征其子粒又有加增子粒如此则遂并之田税而巳而又何以责之马户于是民不以养马为意而以输子粒为急矣养马者课其驹可也不用其驹而使之买俵于是民不以养马为意而以买俵为急矣夫折色之议本因江南应天太平等处非产马之地变而通之虽易银可也遂移之于河北今又变卖种马而征其草料原今变者之意专欲责民之输银而非责民之养马也官既无事于养马而独规目前之利民复恣为奸伪而为利巳之图有驹不报而攻于欺隐不肯以驹备用而独愿以银买俵至或戕其孕字绝其游牝上下交征利以相欺而巳卫文秉心塞渊致騋牝之三千鲁僖以思无邪致马之斯徂夫官民一于为利以相欺何望于马之蕃息乎今之议者又方日出新意以变卖马之半为未尽因欲尽卖种马而惟以折色征觧畧不思 祖宗立法之深意可为太息也夫河北之人骁健良马冀之所产昔人所以谓此地王不得无以王霸不得无以霸者也今举冀之良产尽弃之一旦国家有事西边之马可得以为畿内用乎古语曰变而不如前易而多所败者亦不可不复也今欲讲明马政必尽复洪武永乐之旧江南折色可也畿辅河南山东之折色不可也草场之旧额可清也子粒不可征也官吏之侵渔可黜可惩也而管马官群长兽医不可省也行马复之令使民得宽其力民知养马之利则虽官马亦以为巳马矣又修金牌之制通关互市益得好马别赋之民以为种马而有司加督视之洪武永乐之旧犹可复也盖修茶马而渥洼之产至矣弛草地而埛牧之息繁矣恤编户恣刍牧而乌倮桥姚之富臻矣故曰车骑天下之武备也其所以壮神京防后患者岂浅浅哉抑古之相卫邢洺皆有马监即皆今之畿辅地也如使尽核官民所耕佃牧马草场尽出之与夫群不垦者皆立埄堆以为监失之地而尽归于苑马宋人户马保马之法虽罢之可也何必规规然沿其末流而日事纷更乎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   ●归先生文集卷之三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周 诗校   书一   ◆书一   荅顾伯刚书   示徐生书   山舍示学者   与潘子实书   论三区赋役水利书   上方参政书   荅俞质甫书   论御倭书(代)   上赵侍郎书(代)   奉熊分司水利集并论今年水灾事宜书   寄王太守书   遗王都御使书(代)   ○荅顾伯刚书   日月有光顿首伯冈足下比承厚意非言所能谢更辱教诲以顺应之说捧读数过鈢用叹服论语之书孔子与其门人论学者最详其荅诸子之问仁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曰其言也讱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巳所不欲勿施于人皆自其用处言之未甞块然独守此心也易大传曰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人心本与天地为一三代以后直为不能易简不能与天地相似日用动作至于所以为天下国家往往增私长知用计用数无非吾性之赘疣故其治也非三代之治而其乱也其极至于三代之所未尝有来教推顺应之说而以禅授放伐言之可谓发眀无遗蕴矣但以忠恕于一贯有精粗之异窃恐犹有所未安所谓吾道一以贯之孔子之所以为一者盖特有所指而未发其实指忠恕而为言也曾子因门人未达始复眀言之若言夫子之道只是忠恕一件以贯之耳无他道也子贡问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其恕乎恕所以终身行之即忠恕所以一以贯之也岂可区别为圣人之一贯而谓之精学者之忠恕而谓之粗哉忠恕本无圣贤之别而在学者工夫分界自有生熟之殊贤人所以近于圣人圣人之所以与天为一即此忠恕而巳子贡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亦我欲无加诸人此子贡能服膺夫子之教而行之故夫子深喜之而曰赐也非尔所及也先儒乃以为非子贡所及忠恕之事苟子贡不能及而何望于后之学者道之在天下易简而巳圣人则从容自中乎道学者则孳孳修复乎此均之尽乎心而巳所谓充拓得去天地变化草木蕃其实一忠恕也故一以贯之而后可以终身行之岂可断截忠恕二字颛独以为学者之事耶承下问■〈忄貇〉■〈忄貇〉并以鄙见请质焉有光白   ○示徐生书   徐生倬学于余四年矣世学之卑志在科举为第一事天下豪杰方扬眉瞬目群然求止于是生非为科举文不以从予予不为科举文亦无由得生然予之期于生者世未之知也今年正月予游金陵生为书数百言汲汲乎恐其志之不遂而忧予之去而失所助也予未有以荅及是予将计偕北上生愈不自聊赖复为书乞所以为学者夫圣人之道其迹载于六经其本具于吾心本以生之迹以征之灿然炳然无庸言矣心之蒙弗亟开而假于格致之功是故学以征诸迹也迹之着莫六经若也六经之言何其简而易也不能平心以求之而别求讲说别求功效无怪乎言语之支而蹊径之旁出也生其敏励以翼志静默以养实检约以远耻凝神定气于千载之上六经之道必有见乎其心矣苟唯浮逞哗晔与庸同事而口舌是恣曰吾有以异于人人则非独生欺予予亦欺生也因书以勉生且以贻二三子   ○山舍示学者   某疏鲁寡闻艺能无效诸君不鄙相从于此窃以为科举之学志于得而巳矣然亦无可必淂之理诸君皆禀父兄之命而来某固不敢别为高远以相骇昡苐今所学者虽曰举业而所读者即圣人之书所称述者即圣人之道所推衍论缀者即圣人之绪言无非所以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事而出于吾心之理夫取吾心之理而日夜陈说于吾前独能顽然无槩于中乎愿诸君相与悉心研究母事口耳剽窃以吾心之理而会书之意以书之旨而证吾心之理则本原洞然义趣融液举笔为文辞达义精去有司之程度亦不远矣近来一种俗学习为记诵套子往往能取高第浅中之徒转相放效更以通经学古为拙则某区区与诸君论此于荒山寂寞之滨其不为所嗤笑者几希然惟此学流传败坏人材其于世道为害不浅夫终日呻吟不知圣人之书为何物眀言而公叛之徒以为攫取荣利之资要之穷达有命又不可必淂其得之者亦不过酣豢富贵荡无廉耻之限虽极显荣秪为父母乡里之羞愿与诸君深戒之也   ○与潘子实书   有光顿首子实足下顷到山中登万峯得足下读书处徘徊惆怅不能自归深山荒寂无与晤言意之所至独往独来思古之人而不得见往往悲歌感慨至于泪下科举之学驱一世于利禄之中而成一番人材世道其敝巳极士方没首濡溺于其间无复知有人生当为之事荣辱得丧缠绵萦系不可脱觧以至老死而不悟足下独卓然不惑痛流俗之沉迷勤勤■〈忄貇〉■〈忄貇〉欲追古贤人志士之所为考论圣人之遗经于千百载之下以仆之无似至廑诲语累数百言感发之余岂敢终自废弃又窃谓经学至宋而大明今宋儒之书具在而何眀经者之少也夫经非一世之书亦非一人之见所能定而学者固守沉溺而不化甚者又好高自大听其言汪洋恣肆而寔无所折衷此今世之通患也故欲眀经者不求圣人之心而区区于言语之间好同而尚异则圣人之志愈不可淂而见矣足下之高眀必有以警愦愦者无惜教我幸甚   ○论三区赋役水利书   有光再拜谨致书眀侯执事窃承眀侯以本县十一十二十三保之田土荒莱居民逃窜岁逋日积十数年来官于兹土者未尝不深以为忧而不能为吾民终岁之计眀侯戚然于此下询蒭荛某生长穷乡谈虎色变安能默然而已窃惟三区虽隶本县而连亘嘉定迤东沿海之地号为冈身田土高仰物产瘠薄不宜五谷多种木绵土人专事纺绩周文襄公廵抚之时为通融之法令此三区出官布若干疋每疋准米一石小民得以其布上纳税粮官无科扰民获休息至弘治之末号称殷富正德间始有以一人之言而变易百年之法者遂以官布分俵一县夫以三区之布散之一县未见其利而三区坐受其害此民之所以困也夫高阜之地远不如低洼之乡低乡之民虽遇大水有鱼鳖菱芡之利长流采捕可以度日高乡之民一遇亢旱弥望黄茅白苇而已低乡水退次年以膏沃倍收瘠土之民艰难百倍也前廵抚欧阳公与太守王公行牵耗之法但于二保三保低湮水乡特议轻减而于十一十二十三保高阜旱区却更增赋前日五升之田与槩县七八等保膏腴水田均摊三斗三升五合此盖一时失于精细而遂贻无穷之害小民终岁勤苦私家之收或有不能及三斗者矣田安得不荒逋安得不积此民之所以困也吴淞江为三州太湖出水之大道水之经流也江之南北岸二百五十里间支流数百引以灌溉自顷水利不修经河既湮支流亦塞然自长桥以东东流之水犹驶迨夏驾口至安亭过嘉定清浦之境中间不绝如线是以两县之田与安亭连界者无不荒以三区言之吴淞既塞故瓦浦徐公浦皆塞瓦浦塞则十一十二保之田不收徐公浦塞则十三保之田不收重以五六年之旱沟浍生尘嗸嗸待尽而巳此民之所以困也生愚妄为执事者计之其曰复官布之旧乞查本县先年案卷官布之征于三区在于某年其散于一县在于某年祖宗之成法文襄之旧税一旦可淂而轻变独不可以复乎今之赋役册凡县之官布皆为白银矣独不思上供之目为白银乎犹为官布乎如犹以为官布则如之何其不可复也古之善为政者必任其土之所宜以为贡文襄之意盖如此即今常州府有布四万匹彼无从得布也必市之安亭转展折阅公私交敝有布之地不征其布而必责其银无布之地不征其银而必责其布责常州以代输三区之银则常州得其便责三区以代输常州之布则三区得其利此在执事言于廵抚一转移之间也其二曰复税额之旧牵耗之法系苏州一郡之事生愚未敢僣及姑言今日之易行者前王公巳定耗法均摊之田三斗三升五合歉薄之田二斗二升既而会计本县薄田太多而三十六万之外乃增余积米数千王公下有司再审歉薄之田均摊数千之米此王公之意欲利归于下也有司失于奉行如三区者终在覆盆之下而所存余积之米遂不知所归欲乞查出前项余积作为正粮而减三区之额复如其旧此则无事纷更而又有以究王公欲行而未遂之意矣夫加赋至三斗而民逋日积实未尝得 三斗也复旧至五升而民以乐输是实得升也其于名实较然矣既减新额又于逃户荒田开豁存粮照依开垦荒田事例召募耕种数年之间又必有苏息之渐也其三曰修水利之法吴淞江为三吴水道之咽喉此而不治为吾民之害未有巳也先时言水利者不知本原苟狥目前修一港一浦以塞责而巳必欲自原而委非开吴淞江不可开吴淞江则昆山嘉定青浦之田皆可垦议者不究其本因见沿江种芦苇之利反从而规取其税自角直浦索路港诸地悉为豪民之所占向也私占而巳今取其税是教之塞江之道也上流既壅下流安得而不阏乎生愚为三区之田而欲开吴淞江似近于迂然恐吴淞江不开数年之后不独三区而三州之民皆病也若夫开瓦浦溉十一十二保之田开徐公浦溉十三保之田此足支持目前下策也生愚闻之古之君子为生民之计必不肯拘挛于世俗之末议而决以敢为之志况此三区本县蕞尔之地在眀侯之宇下得斗升之水可以活矣伏愿行此三策庶几垂死而再苏之其有德于吾民甚大又今旱魃为灾眀侯昔日车马所通濒河人迹所至之处禾稼仅有存者至于腹里无复青草近经秋潦往往千亩之田枯苗数茎随水荡漾而巳救荒之策免租之议此如拯溺捄焚尤不可缓者又今三区无复富户所充粮役不及中人之产赔貱之累尤不忍言乞念颠连无告之民照弘治间例及太守南岷王公新行事例免其南北运库子马役觧户之类此亦可以少纾目前之急也唯眀侯留意焉   ○上方参政书   月日乡贡进士归有光再拜上书行省大人执事恭惟执事以硕德崇望特膺简命分司圻甸盖近世行省宰相之职而于古则君陈毕公保厘之任也古之君子自其平居为小官之时以至于卿相其身之所至常必欲识天下之贤人才士不必其职分之所当而其心未尝一日而忘也三吴古称人才之地执事之来盖巳数月其亦可以知其人矣而未闻焉夫岂无其人亦或时势有所不暇于此也某读书学圣人之道有年矣有司不以其不肖贡于礼部屡进而屡诎然而 天子之大臣往往亦知其为人欲一见之而卒不敢见也以为士之所守者在是也而 天子之大臣乃不以为罪而亟称之于人则某之所以自信者其又可知也今自执事开府以来不肖之迹两及门矣执事亦察其有所为耶去岁乡里恶少妄引户籍无端之辞以相钩陷当此之时某盖以罪人见也执事不以为罪人而使之揖让于庭以尽其所欲言以此见古之大臣之度如此也而有司者不察以为上官所受之词如此告者必直被告者必负方欲攟摭以入其罪而无所得则蔽之以逃窜之罪诚以数十人之所告无所□当也而上官之人又不可以罪则于其间苟得一罪以为可以解而巳矣其于爱惜人才培养士气未尝念及也反令无赖小人得气以去善人喑哑如此可为太息矣执事于狱词之上亦有所疑焉而不欲变者岂非以事体纤微更为回驳非所以委任有司之意此又古之大臣之度如此也今者复有迫切之情告于执事伏惟少垂察焉孟子曰同室有鬪者被发缨冠而救之可也乡邻有鬪者虽闭户可朼今非乡邻之疏而有同室之戚重以孤寡茕然气势无依熇熇之惨悬命晷刻苟得一言以闻于明公之前以救其垂绝之命虽被戮辱不敢以自诿也然此亦今世之人苟可以自诿者也明公可以知其无所为矣往者夏忠靖公周文襄公之在吴也入与 天子唯诺于殿庭出与小民从容问难以求其瘼如家人父子而后天下之人知朝廷之近而天子之亲也故曰庶民近天子之光又曰天子作民父母为天下王若二公可谓大臣矣今之有司乃小民望之所谓如天如神眀者也由此言之所谓大臣者非眀公而谁天下无道乱狱滋丰货贿多有孔子作春秋明一王法邾庶其莒牟夷黑肱区区窃土地为穿窬之事皆具文而直书之诚以风俗世教之所系虽微而不可忽也匹夫匹妇不获自尽明主罔与成厥功有光今所陈亦所以求尽匹夫匹妇之情于明公之前而巳矣明公母罪其渎焉   ○荅俞质甫书   人至得初一日所惠书感激壮厉三复浪然雪涕嗟乎质甫则既知之矣岂待于千百世之后耶仆自谓处下贱之地如喑哑聋聩了无所知与乃分之宜昨偶发愤一言不幸遂有喜事之名然寔在于耳目之近临时感触出于意之所诚然而不能巳者仆又必欲得足下发其幽光施之论述非特求绘藻之工为文章纚纚然观美矜炫于世而巳顾其志意有足深悲者栢舟绿衣之篇彼其人所处以今日视之尚为人道之常而作者为之忧伤怨愤反复叹息盖深悼其不幸而美其志意之不伦圣人遂因而存之以为千百世之法况今日之变万万于此故欲与足下显其行事使千百世之后畧知今世之人亦有出于栢舟绿衣女子之上者虽斁彝伦反道败德怐愗烦冤而天下之公理犹在人心不至冺灭澌尽而天地之所以不至覆坠者有此耳诗曰我躬不阅遑恤我后夫彼巳甘就屠剔剖割以遂其志此岂有顾于后世之荣名者要之仆与足下之心如此而巳如足下卒为撝让仆何望焉   ○论御倭书(代)   某废弃山林之日巳久天下之事非分之所宜言者顾自以世受国恩身在江湖不敢一日而忘 魏阙之下况今倭奴逆天悖暴实吾父兄子弟百年之仇耻辱眀公惓惓下问一得之愚敢不自竭伏见 天子哀悯元元诞布德音明公之股肱耳目之重臣膺兹简命俾执玉帛告祭东海之神精诚昭格百灵效顺龟鳖小丑当知无遁逃之所矣昔裴晋公李中丞甞受视师之命不旋踵而厦齐就擒刘祯授首克成淮蔡泽潞之功况我 圣朝之威灵万万于有唐而明公之所以自待者岂自处裴李之下哉固宜详延博采不遗于蒭荛之贱也某不敢为泛说以渎眀听姑就今日用兵之势言之自倭奴入寇于今三年虔刘我人民滛污我妇女焚荡我屋庐有司婴城而自保军卫莫之谁何盻盻焉视彼重装满载得气而去徒诿曰无兵犹可也今各省之兵四集无虑十万屯聚境区区残息游魂灭此而朝食可也至今相持未见有必战之计老子曰师之所处荆棘生焉故善者果而巳矣孙子曰久暴师则国用不足钝兵挫锐屈力殚财则诸侯乘其敝而起故兵闻拙速未覩巧之久也今若是不几于钝乎岂老子之所谓果乎议者谓此寇不宜与之战在坐而困之此固一说也然穷天下之精兵散甲士于海上旷日弥月而久不决则所谓困者在我矣是不可不察也则今日之计宜于速战而巳然兵有分有合徒厚集其众于一而不为之列屯要害广布形势则贼之所出必视吾无备之处而为之走集是宜观地之要以拟其溃吴越之地濒于大海海口之可通者数路而巳既不能把扼而使之突入三江五湖之间要害之可守者数处而巳又不能按据而使之横溃则将何为而可也某以为贼在川沙兵之所向能保其败于东不溃于西耶攻其外不溃于内耶故太湖之口可屯也三泖之口可屯也吴淞江之中道可屯也某尝循行江上问所谓沪渎垒者知昔人御寇之遗迹即如此垒正在苏松二府之中贼得至此则苏州松江诸县无日不危也故为屯垒不独可以拒贼之入路又可以为州县之声援也昨者黄冈泾之捷斩首之多以前所未有然贼复东出则贼锋虽挫于五湖之上而蛮烟复接于九峯之间矣由此言之分屯其可后乎往贼攻州而府不救攻县而州不救刼掠村落而县不救府如无州州如无县县如无村落仅仅自保于一城之中如与人鬪而束其手足绝其党而孤立如之何能自存也幸而此贼在于抄掠而巳设有长驱之志孰能御之是唇齿俱亡首尾衡决矣即使徒以保城为功而置百里生民于度外为人父母何以为心况京畿千里之地荡然无藩篱之限兵之失势莫甚于此此其党与者今闽浙亡命与诸岛之夷固所必诛若吾民所在被其系虏而髠之以为前行以饵吾师尝闻我军斩首虏二百余其间止有一二为真贼者则临阵之际岂可不辨其真伪明购赏格开示丹青生活之信古之用兵能使贼为吾用而今驱之使为贼此其不可二也聚天下之兵而军政不立断斩不行卤掠不禁前者方陷阵后者巳奔佚是民有百走退死之心而无一前进生之计且所谓营垒行阵间谍兵械与夫分数形名虚实奇正之说兵家之所常言悉置而不讲此其不可三也故今日之兵在于决机而分屯以佐其势又当戒饬州县之吏不宜以闭塞城闉为上策百姓之逃归者不可逆以奸细而禁锢诛戮之至于诛赏军令之大今之所调杂以夷獠宜示中国之纪律不可为蛮夷所笑如是而战不胜贼不灭者未之有也然今虽以殄灭为期而经畧措置非数十年不能安宁且夷性贪狠狃于虏获之利虽有惩艾不能保其匚来夫自正统以来殆将百年及今而发如人之疾病一旦发作岂得遽止故宜考求宣德正统之间前之所以侵盗而无巳后之所以顿息而不来则有以知其故矣永乐中广宁伯镇守辽东筑城金线岛之西北夜见东南海岛中火光即知寇至邀击之擒斩无遗以是寇不敢入境盖彼悬度大海经以旬月非风候不行又不能多赍粮饷贼未到岸往往饥罢兵法无负于水而迎客无迎水流独于御倭宜反而用之必迎水逆击不使上岸此必尽之术也舍是则由外海而入内海由海入港由港入城郭如今日必至之害矣谓宜振饬 祖宗之法自广闽浙淮以至辽东修沿海列卫之政则兵不必别调也举都司备倭之职则将不必别选也不然而恃客兵客兵不可久居设使散还贼将复至周旋不巳是兵无时而息也而民亦殚矣议者又谓宜开互市弛通番之禁此尤悖谬之甚者百年之寇无端而至谁实召之元人有言古之圣王务修其德不贵远物今又往往遣使奉朝旨飞舶浮海以与外夷互市是利于远物也远人何能格哉此在永乐之时尝遣太监郑和一至海外然或者巳疑其非 祖训禁绝之旨矣况亡命无藉之徒违上所禁不顾私出外境下海之律买港求通勾引外夷酿成百年之祸纷纭之论乃不察其本何异扬汤而止沸某不知其何说也唯严为守备鴈海龙堆截然夷夏之防贼无所生其心矣某身罹寇难以与乡邑父老熟计之此言或有近于理幸赐采择而行之   ○上赵侍郎书(代)   比岁岛夷陆梁踰度大海刼掠州县屠刳焚污之惨近古所未有而太平日久民不知战分阃调兵迄今四载尚逋天诛 天子哀怜百姓无辜重念我 皇祖开基根本重地特遣心腹大臣临祭东溟相贼形势考较将吏拊循元元德意甚厚阁下肃将明命躬至海上祗事斋宫还见父老具宣 天子所以忧念吾民者书辞恳至悲伤惨怛之意溢于言外东南万姓舞蹈欢呼歌颂 圣德皆以区区小丑为不足平而阁下更为之广询博采以求长治之策周公之一食三吐哺一沐三握发诸葛孔明之开诚心布公道集众思广忠益更千百年于今复见某也江海迂生曾无九□之议以干左右顾自以令先公与寒家累世交情之厚见阁下佩玉鸣琚持节过家富贵焜耀于时功名流布于世实感慨发愤思欲一见以观左右之辉光譬之蟠木根抵轮囷离奇然为先容者久矣则固不敢后于明月之珠夜光之壁也尝念阁下之先公以宿学重德当未遇时薄游吾乡主于先大父之家宾主之间情好甚笃吾父得承下风接余论闺门微细骨肉纤介无不为之委曲教诲其游如父子先人每念及未尝不感公之德至于泣下虽地阻两浙而往来无间每相过登堂拜母阁下少年时亦过吾家度必能记忆也某儿时尚能识先公皤然古貌一日抚某之首命之曰若必读春秋吾令吾儿授汝大义某谨识之以至于今不幸先人奄弃身惴惴于颠覆死亡之中几不能复视天日而此心之耿耿者未尝冺中间契阔二十年非敢猥自疏外实私心冀得寸进以至京师当以通家子投剌于门下以自托于故旧之末不幸连遭蹇阻死丧相继又为势豪之家摧剥万状先人旧庐自经寇燹荡然无余僮奴百余大半死于锋镝不肖仅以身免寄迹于昆山故旧之家诚恐一旦死填沟壑以负尊先公之训与先人之志长逝者魂魄私恨无穷又以少有知识即不敢以庸众人自待虽屡摈斥于有司而耻为记诵剽窃之文独好观前代治乱得失之故与自古英雄战争进取之迹而审其成败胜负之数又生长海上颇知屯堡要害及营阵之法土兵水卒之习性与今之所为若有异者欲科条其事为书以献而急于一望阁下之颜色是以未果而先之以此书幸恕其狂愚且知故人之子其志不欲没没而或有可教者耳特与之进幸甚   ○奉熊分司水利集并论今年水灾事宜书   某生长东南祖父皆以读书力田为业然未尝窥究水利之学闻永乐初夏忠靖公治水于吴 朝廷赐以水利书夏忠靖公之书出于中秘求之不可得见独于故家野老搜访得书数种因尽阅之间采其议尤高者汇为一集尝见汉世国家有一事必令公卿大臣与博士议郎杂议始元中诸儒相论难盐铁及宣帝时桓宽推衍之至数万言而盛称中山刘子九江祝生之徒欲以究成治乱定一家之法某所取水利论仅止一二然以为世所传书皆无逾于此者郏大夫考古治田之迹盖浚畎浍距川潴防沟遂列浍之制数千百年其遗法犹可寻见如此昔吴中尝苦水独近年少雨多旱故人不复知其为害而堤防一切废坏不修今年雨水吴中之田淹没几尽不限城郭乡村之民皆有为鱼之患若如郏氏所谓塘浦阔深而堤岸高厚水犹有大于此者亦何足虑哉当元丰变法扰乱天下而郏氏父子荆舒所用之人世因以废其书至其规画之精自谓范文正公所不能逮非虚言也单君锷本毗陵人故多论荆溪运河古迹地势蓄泄之法其一沟一港皆躬自相视非苟然者独不明禹贡三江未识松江之体势欲截西水入扬子江上流工绪支离未得要金扬州薮泽曰具区其川三江盖泽不患其潴而川患其不流也今不专力于松江而欲涸其源是犹恶腹之胀不求其通利徒闭其口而夺之食岂理也哉近世华亭金生纲领之论寔为卓越然寻东江古道于嫡庶之辨终犹未明诚以一江泄太湖之水力全则势壮故水驶而常流力分则势弱故水缓而易淤此禹时之江所以能使震泽底定而后世之江所以屡开而屡塞也淞江源本洪大故别出而为娄江东江今江既细微则东江之迹灭没不见无足怪者故当复松江之形势而不必求东江之古道也周生胜国时以书干行省及都水营田使司皆不能行其后伪吴得其书开浚诸水境内丰熟迄张氏之世畧见功効至论松江不必开其乖谬之甚有不足辨者寻周生之论要亦可谓之诡时达变得其下策者矣某迂末之议独谓大开松江复禹之迹以为少异于前说然方今时势财力诚未可以及于此伏惟执事秉节海上非特保鄣疆圉且以生养吾东南之赤子生民依怙之者切矣迩者风汛稍息开疏瓦浦五十余年湮没之河一旦通流连月水势泛滥凡瓦浦之南相近二十余里水皆向北而流百姓皆临流叹诵眀公之功德盖下流多壅水欲寻道而出其势如此不得其道则弥漫横暴而不制以此见松江不可不开也松江开则自嘉定上海三百里内之水皆东南向而流矣顷二十年以来松江日就枯涸惟独昆山之东常熟之北江海高仰之田岁苦旱灾腹内之民宴然不知遂谓江之通塞无关利害今则既见之矣吴中久乏雨水今雨水初至若以运数言之恐二三年不止则仍岁不退之水何以处之当此之时 朝廷亦不得不开江也天下之事因循则无一事可为夺然为之亦未必难明公于瓦浦实亲试之矣且以倭寇未作之前当时建议水利动以工费无所于出为觧然今十数年遣将募兵筑城列戍屯百万之师于海上事穷势迫有不得不然者若使倭寇不作当时有肯捐此数百万以兴水利者乎若使三吴之民尽为鱼鳖三吴之田尽化为湖则事穷势迫 朝廷亦不得不开江矣弘治四年五年大水至六年百姓饥疫死者不可胜数正德四年亦如此今年之水不减于正德四年尚未及秋民巳嗷嗷矣救荒之策决不可欲缓望蚤为措置米谷设法赈济或用前人之法召募饥民浚导松江姑且畧循近世之迹开去两岸茭芦自昆山慢水江迤东至嘉定上海使江水复由跄口入海放今年渟潴之流备来年洊至之水亦捄时之策也某蹇拙非有计虑足以禆当世独荷执事知爱尽其区区之见或有可备末议者伏惟裁择之幸甚   ○寄王太守书   某昨承眀府论及水利匆遽辞别不及尽言某非能知水学者然少尝有意考求见卢公武郡志止抄录事迹畧无纲要今新志因之而近来言水利者不过祖述此耳尝访求故家野老得书数种独取郏氏二三家断以为专门之学遂汇录成书非能特有所见也唯以三吴之水潴于太湖太湖之水泄于松江古今之论无易此者故着论以畅前人之旨尝又读禹贡注三江者讫无定论惟郭景纯及边实之论为是故定以为三江之图眀府见谕谓吴淞江与常熟县无预某所论三吴之水非为常熟一县之水也江水自吴江经由长洲昆山华亭嘉定上海之境旁近之田固藉其灌溉要之吴淞江之所以为利者盖不止此独以其直承太湖之水以出之海耳今常熟东北江海之边固皆高仰中间与无锡长洲昆山接壤之田皆低洼多积水此皆太湖东流不快之故若吴淞一开浚则常熟自无积水然则吴淞江岂当与许浦白茅并论耶明府又谓扬子江钱塘江何与于吴中水利某之意特欲推明三江之说盖自来论吴中之水必本禹贡三江既入之文自孔安国以下以中江北江为据既失之泥班固韦昭桑钦近似而不详故当从郭景纯唯三江之说明然后吴中之水可得而治也经曰三江既入震泽底定先儒亦言三江自入震泽自定文不相蒙然吴淞一江之入震泽底定实系于此经文简畧不详耳某诚恐论者不知此江之大漫与诸浦无别不辨原委或泥张守节顾夷之论止求太湖之三江用力虽劳反有支离湮洇之患也但欲复禹之迹诚骇物听即如宋郏亶时之丈尺时力亦恐未及而水势积壅为害欲求明府先令所在畧据今日河影开挑茭芦使自昆山夏驾口至嘉定栅桥寻入海之口则江水有通流之渐矣今春量拨赈饥之谷召募饥民或可即工又旁江之民积占茭芦指以告佃为名所纳斗升之税所占即百顷之江兼之涨滩之税亦多吏胥隐没官司少获其利昔宋时围田皆有禁约今奸民豪右占江以遏水道更经二三年无吴淞江矣若责所占之人免追花利止令随在开挑以复旧迹则官不费而奸有所惩矣某二十年屏居江上未尝敢献书当事者异日吕公有意水利然以平日非相知不敢有所陈前以分司旧识因开瓦浦问及而明府亲屈二千石之重敦行古谊虚怀下接且惓惓以吾民之鱼鳖为忧故特有言耳然区区所望于明府有大于此者昔魏王召史起问漳水可以灌邺田子何不为寡人为之史起曰臣恐王之不能为也王曰子诚能为寡人为之寡人尽听子矣史起敬诺言之于王曰臣为之民必大怨臣大者死其次乃籍臣臣虽死籍愿王之使他人遂之也王曰诺使之为邺令史起因往为之邺民大怨欲籍史起史起不敢出而避之王乃使他人遂为之水巳行民大得其利由此言之兴一世之功不当恤流俗之议也区区之见要以吴淞江必不可不开即日渡江违离节下岂胜瞻恋因还舡附此不宣   ○遗王都御使书(代)   某屏居山野不敢复自通于当世士大夫虽承明公顾念不遗衰弃而亦不能少伸候谢之情负罪何可言兹辄不自量以乡里细民之情冐有陈渎惟明公采择焉往岁漕卒与嘉定之民閧时廵院适在彼境见其不直颇加惩艾遂至负恨以单词赴台陈诉其粮米不无糠粃之杂而亦不尽然也明公以军国重计不容有所纵贷然犹顾恤民隐不加深究吴人莫不忻欢鼓舞叹颂明公之德矣迩者檄下欲以嘉定县粮赴郡治交兑民情颇有不便譬之骄儿之于慈母有不得其所欲不能不号呼而随之此某之所以不自量而代为之言也嘉定负海去郡治二百里所往来以潮汐为候又经历太仓昆山而后至此法一行民间又增转搬折耗之苦将来之弊不可胜言者古者天子地方千里中之为都输将徭使远者不在五百里而至诸侯地方百里中之为都输将徭使远者不在五十里而至考之禹贡古之输百里二百里盖匠必计也今江南为国家奉地岁漕自所在水次达于京师三四千里费无不出于民虽假之漕卒其实民输之三四千里也今又加之二百里又比古之天子诸侯之输矣夫漕卒旧法领兑于嘉定彼以泛舟之便无分毫之损也而嘉定交兑于蘓州复有雇船之役增数倍之费也 国初罢海运为转运其始直隶苏松常浙江杭嘉湖之粮送至淮安镇江庐凤淮杨之粮送至徐州徐州山东兖州之粮送至济宁而以里河船逓送至京师此所谓转运也当时民以为不堪故改定于淮安瓜州水次增加船脚耗米对船贴兑与军领运此所谓兑运也民犹以为不堪故又改定于本府州县附近水次交兑而增加漕卒过江脚耗自此民不复送至瓜淮而漕卒自至所在州县支运此所谓长运也 国家立国历一百余年因革损益务求以便民盖至于长运而其法始定疑未可以轻改也此法一动恐后之议者以苏州不可复议瓜淮瓜淮不可复议徐州济宁未知今日之民可以堪此否也夫以米石加兑五六斗是以石五六斗而运一石也况过江脚价日增月益不知其几而后乃以长运代民之兑运民之所以得宴然于境内而使军自至者非能役之也实增加耗之米雇之也军之所以不得不至者实厚受其雇而为之役也明公考求其故必不肯容易改易于其间者矣若夫粮米插和及争讼小节明公稍加振饬所在孰敢不奉令况户部每年奏差主事监兑奉有专勑监兑能举其职则明公可以无问矣亦不至启长运为兑运之渐也国家殚天下之力以养兵一旦有事兵者至于无所用而独驱民以战而天下之民竭蹶以奉天下之兵不知其巳也是固有可痛者矣漕卒虓暴赖所在有司与之抵牾仅可少支今明公意有所偏重即异日之放纵无所不至有司承风莫敢谁何民犹以羊而御狼也濒海州县自经倭奴剽掠之余十室九空而加编海防赋调日广至辛酉之水吴中千里皆为巨浸为百年所未有之灾当时抚院不曾奏蠲至今易银征赔未巳乡民离农亩日在官府听候比较昼夜捶楚流血成沟质鬻妻儿投命贵室庐舍拆毁蒿莱遍野盖有所不忍见者明公甘棠之爱在于吾民今日领天下财赋百姓嗷嗷尚望于常格之外加以旷荡之恩而嘉定之民如以骄子得罪于慈母可以少戒而不可以深惩之也况兑运一事所系非浅是以少效狂瞽之言伏惟矜恕幸甚   归先生文集卷之三   ●归先生文集卷之四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书二   ●书二   上徐阁老书   上瞿侍郎书   上万侍郎书   上王都御史书   上高阁老书   上赵阁老书   ○上徐阁老书   四月十四日进士归某谨再拜献书少师相公阁下某幸生明公之乡相望不过百里自少巳知向仰而无由淂一接其声光某庚子之岁举于南郡而所试之文乃得达于左右顾称赏之不置时有获侍而与闻之者辄相告以为幸矣子之见知于当世之巨公长者如此自后数试于礼部遇明公之亲知未尝不传道其语以为宠某之试又辄不利退而归耕于野以为古之人有生同世而不相知者矣有知之而异世者矣不知者恨其同世知之者恨其异世今获与明公同世而又知之而明公方在日月之际某之蹇拙蔽翳无复自振以为今巳矣无以望明公之门矣是同世而有异世之感也往岁海虞瞿内翰见访以为子之不遇不足忧即徐公当国子之进有日矣今幸而适明公之当国又幸随多士之末而自获举以来几又二月不一望明公之辉光此某之所以食不甘味寝不成寐者也某尝读易观消长变更之际虽圣人不能无惧而汉唐宋之君子每履其际其气不能不动其色不能不形而天下不能无惊以疑盖以少不顺而激为大变者有之矣今明公处之宴然而风俗世道为之潜易如寒暑雨晹之至而人不觉此古之大臣之所难也又尝读史见汉文帝疏贾谊之少而问冯唐之老光武下冯衍之赋而隆桓荣之经两汉风俗治体超轶后代实在于此今明公于科举之际稍示意向而海内枯槁之士巳于于焉乐观明公之化矣于此之时秋有蕴抱谁不欲争自濯磨以自致于明公不肯没没而巳也况某被知于数十年之前者乎今兹辄有千于阍人者独以数十年之知而不一见于明公明公以数十年之知其人而不见其一来其亦不能无怪也昔曾舍人巩上范资政书云士之愿附于门下者多矣使巩不自别于其间固非巩之志亦阁下之所贱也某素慕巩者故不量其不能如巩而欲学巩之自别焉平生颇有所撰述去家时不及裒汇成编橐中得杂藁十九首谨以为贽明公试览其文知其非求于世者也干冐尊严伏增惶恐某再拜   ○上瞿侍郎书   某少年时试白下始识合下深相慕爱及先后举于有司合下一日奋飞九天之上金犹不忘布素见其潦倒常所隐恻往张文隐公为考官合下与同事榜出而某落第见公于邸第公忽忽不乐对客曰吾为国淂士三百人不自喜而以失一士为恨又谓某曰吾阅天下士多矣如子者可谓入水不濡入火不爇者也在馆阁中子之乡惟瞿太史深知之成都赵孟静知之公再为考官再见之其言亦如是又曰吾不能淂子二君者终必能得子矣文隐公殁某年往岁徂仕进之心落然然犹不敢自废罢徒以文隐公垂殁惓惓之望亦恃在 朝如合下相知者有所向往耳间得奉颜色合下所以接引而加隐恻者尤甚前岁始获第适合下赐告还乡孤旅之迹茕茕无依随调为吏吴兴夏初入 觐还幸遇合下于京口所以道生平慰藉益勤吴兴西古鄣南属在山水穷僻龙蛇虎豹之与处黾勉二载拊循孤穷以不负孔子之训诸奸豪大猾不便者亟腾谤议当道怜之未加黜谪然羽翼摧残形神惨沮方图所以自解而去因见合下加奖拔之语以为士固伸于知巳自此意气复生方将刷餙于尘垢之中奋拔于泥涂之内振迅于阨塞之区跃然如即拜下风侍君子览盛德之辉光迩者除书忽下■〈垂夬〉然失望顾巳长贫贱今备朝籍为六品官岂求逾分然窥测当道者意向盖薄示之谪谴而往时谗构之说益行矣计此时除书之下合下甫到京席未及暖 国家之议未有所及进贤退不肖之志未行也夫 君命无所逃然 朝廷之命官亦量其才器之所任士君子处世亦自度其力分之所堪而今以为治县之不能而使之佐郡非其任也自知夫治县之不能而冐以佐郡非所堪也苟而赴之其为自欺而欺君甚矣 天子新即位天下之士起废者数十人皆出于膏肓沉没之中赫然光显某自顾垂髫荷 先朝教养之恩贡于成均荐于京兆无岁不与计偕望天就日之诚白首而不摧挫 先皇帝末年始收之顾今同举进士者太半超拔而某在诸进士之中复不淂比数以是知其命之有所限而才之无用也夫以合下之知巳而某不获自伸则无可望者矣易曰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士之出处进退迟速有几自非知几之君子徘徊疑顾之间其受中伤多矣以合下之知未及举而小人谗构之说亟行知君子之道莫胜也其机械且复藏于冥冥之中未知所究安敢望荣进之涂哉夫志士去国不毁其名荀卿屈原贾生董仲舒之徒去其国而犹全其名如此四子者生于今之世犹难矣所以复敢渎于阁下者非复有望于荣进亦欲吏之得全其后世之名而巳夫能爱惜天下之人材不淂进而成就之使致其功抑使退而成就之使不失其名此为合下知巳之大赐也今巳具疏请告以为小官之去就亦当有礼不宜黯默以受谗人之构陷也又在县时获保举者二应 建储诏得恩封欲求 勑命愿一言主者使先人蒙恩地下人子之志愿毕矣无任恳恋之至不宣某再拜   ○上万侍郎书   居京师荷蒙垂盻念三十余年故知殊不以地望逾绝而少变而大臣好贤乐善休休有容之度非今世之所宜有也某是以亦不自嫌外以成盛德高谊之名令海内之人见之某晚得一第受命出宰百里才不迨志动与时忤然一念为民不敢自堕于冥冥之中拊循劳徕使鳏寡不失其职发于诚然鬼神所知使在建武之世宜有封侯爵赏之望今被挫诎如此良可悯恻流言朋兴从而信之者十九小民之情何以能自达于朝廷赖合下桑梓连壤所闻所见独深知而信之时人以某徒读书无用又老大不能与后来英俊驰骋妄自测儗不待问而自以为甄别巳有定论矣夫监郡之于有司之贤不肖多从意氷又取信于所使咨访之人秪如不覩其人之面望其影而定其长短妍丑亦无当矣如又加以私情爱憎又如所谓流言者使伯夷申徒狄复生于今亦不免于世之尘垢非饿死抱石不能自明也昨者大计群吏仅免下考今巳见谓不能为吏又使匍匐于州县使益困迫而失其所性辗转狼狈不复能自振于群毁之中夫以朝廷爱惜人才当使之无失其所如某垂老不肯自摧挫以求进于天子之科目至三十年而不退却一旦得之使之从百执事齿于下列不敢望公孙丞相桓少傅仅如冯都尉白首郎署亦足以少荅天下之士弹冠振衣愿立于朝之志矣今之时独贵少俊耳汉李太尉尝荐樊英等以为一日朝会见诸侍中并皆年少无一宿儒大人可以备顾问者怅然为时惜之某顾何敢自列于昔贤之所荐而番番良士肓力既愆我尚有之以为国家用老成长厚之风此亦当今公卿大臣之所宜留意者也某今巳摧残至此夫士之所负者气耳于其气之方盛自以古人之功业不足为其稍歉则犹欲比肩于今人其又歉则视今人巳不可及矣方某之久诎于科试得一第为州县吏巳为逾分今则顾念养生之计欲淂郡文学巳复不可望计巳无聊当引而去之譬行舟于水值风水之顺快可以一泻千里至于逆浪排天篙橹俱失前进不止未有不没溺者也不于此时求住泊之所当何所之乎兹复有渎于合下者自以禽鸟犹爱其羽修身洁行白首为小人所败如此人者不徒欲穷其当世之禄位而又欲穷其后世之名故自托于合下之知得一言明白则万口不足以败之假令数百人见誉而合下未之许不足喜也假令数百人见毁而合下许之不足惴也故大人君子一言天下后世以为凖某甘自放废淂从荀卿屈原之后矣今兹遣人北上为请先人敕命及上解官疏并道所以轻于冐渎无任惶悚不宣   ○上王都御史书   某闻天下之人材其为君子小人皆有一定之性古之所谓知人者非苟知之而巳也始知其如此则其终身不能易也伯乐之于马卞和之于玉如令马非绝尘玉非连城二人者必不顾如令二人者顾之而马与玉岂有变哉马与玉而有变则天下亦不号为伯乐卞和矣故以为人之贤不肖有定而古之知人者决于一见而终其身不易彼有改节易操者必其始非真性有矫而为之者特其号为知人者之不至焉耳孔子曰举尔所知盖谓巳知之矣则其举之不疑也故大臣之相其君其平日常有意于天下之人材一旦而任之权而举平日之所知盖优然而有余是以能佐 国家成光眀之业其声名永与天地无穷若夫取之于临时处极贵之地而欲以周知天下之人材不能如其取于素之为裕也某不材不敢附于当世之贤者念始初合下为县时相知最深盖不谓其不肖也合下清明直亮少所许可而独于某而加顾自此合下为郡二千石扬历外省及升中丞治河漕济州淮杨间某数往来京师道所历合下未尝不垂顾念合下非有私于某以为为国家急于当世之人材如此前岁得举进士合下方召入为司徒某时与诸进士旅见合下独加礼异于寻常今岁入觐合下府第深严某一再见然不拒逆而进之合下不以綦贵轻天下之士而犹惓惓于其素知者如此某自以诸生文学不办治县而事多泥古与世乖忤监郡及台省大吏无相知者其考宜殿而独免于过谪则合下之于某信乎如古人所谓的然昭晰自断于内而了于冥冥之中此士之所以伸于知巳者也然某不能不惴惴自惧恐其有改节易操而有负于合下者某之为县不敢自附古人然惟护持小民而奸豪大猾多所不便遂腾谤议顾今小民之情不闻于上而某之受谗构无巳夫今铨部之所取信者监郡监郡之剌举未尽出于公与眀汉人有言陛下以使者为腹心使者以从事为耳目尚书之平而决于百石之吏此亦今世之弊也且监郡所荐举无不极其褒美语其治行虽哉之龚黄卓鲁不能有加然古之吏皆积久而成今并布衣诸生少年远者仅二载何治之卓卓如此夫果能如此则其县治矣何迁代之后其雕残犹故也如此则考其举剌亦有类于谩欺者矣况监郡之外复有采取流言飞文一被口语无自全者合下清德重望弹压百吏凛然风裁监郡者不敢为欺谩其剌举必公与眀其谗说亦无自至于台省然唐虞之世贤圣在朝犹有谗说壬人以周之盛而寺人畏谗则虽登眀选公举世咸仰合下赞翊圣朝之盛而宁独无某前之所论者念三十余年受知于合下今仕涂颠陨于铄金毁骨之日至合下务委曲而全济之此所以有伯乐卞和之喻也又念前世宰相未尝隔天下之士世多议韩退之上宰相书然退之非重爵禄者顾三代之盛上下之交常通而于吾君吾相有可以情告者如王介甫平生高介天子之所不能屈当其穷而上宰相之书自言其势之所宜怜者不讳也况某以合下之素知若有所隐而不告不又几于有负于合下哉自古一士之不遇至微而后之人追论其世乃以一士之故而归咎于当世之公卿大臣者多矣某今日之迁自于铨部非合下之所及知苐以为县既巳无状复勉而佐郡益违其性而志气衰沮如败军之将没世不复欲从合下乞改一文学博士之官以养老亲顾自初登第时巳有此意耻于求乞而有所不敢若至今日乃言之似近于时穷势迫慕恋禄位而不知止故敢以不肖之躯求觧而去官虽微而出处进退宜眀是以窃有求于合下使知某之仕宦虽颠倒狼狈未尝有负于合下平日之知伏惟怜而哀之使得全其身名以去不堕落于谗人之口不胜幸甚渎冐威尊不任惶恐之至   ○上高阁老书   某窃惟天下之事变不可测而其势之所趋必有端而可见古之所谓大臣者必能默察其微而制之于无迹故天下常固而不倾微不能制制之于既形事巳然而后持之犹可以力振而不至于乱夫惟有天下之材与气足以运量一世而不肯随时委靡者为能然夫不制之于微者非其不能也方其时而任未及我也迨其既形而及我不能制之于其微而制之于其形则视其微者为力尤难而后见君子之材与气夫如是故天下之势方且将涣而复济其权方且四出而有以收之天下宴然飨其治安非古之大臣何以能此自古天下无二百年无事者 先皇帝厌代 新天子承统继绪四海之内忻然望治此世道升降之机也若求其微而制之则当在 先皇帝之世矣今不敢论其微而论其形夫天下神器不可失也天子之大臣能为天子持其权不使至于旁落朝廷清眀宫府一体而后天下之事使之左则左使之右则右惟吾之所为以求承平之理若其权稍落而不收则天下之事无一可为者矣 天子新即位进用二三大臣而明公为首天下莫不翘跂以望眀公今日之所弛张错注而今天下之势巳形矣 天子端冕深宫而以万几责成臣下圣度旷然有天道为而不宰之盛德然其权恐有窥窃于其旁者书曰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又曰凛乎若朽索之驭六马此所望于眀公朝夕陈戓于吾 君者明公一日释位而去天下愀然失望以为天下之势莫能为 天子持之也且今天下之治体可知矣世之说者以为三代各有所尚而我 国家之政尚严盖未有考其实者 太祖承胜国之后其严有时而用自永乐以后大抵 朝廷之政日趋于宽历 五圣至于 孝宗仁恩沦浃号为 本朝极盛 武宗之时宦侫盈朝盗贼陆治强藩窃发天下号称多故而元气未索则以 国家百余年至我 孝皇培养之深也 先皇帝威福自操廷臣时有诛戮而天下之治未尝不在于宽 今天子仁恕慈爱天下莫不闻而 朝廷之政反若急促而无聊近衰世之风此不可不忧也夫祖宗之法未有可以轻变者宋至熙宁之世承积弊之后当宜改弦更张之日神祖以英睿间世之资锐然有为始用王荆公为新法而天下之士群起而争之君臣力行不顾沿至绍圣以后之纷纷而国势遂不可为今日 朝廷遵守成宪未尝下一令更一事而使者所至日求变法遂至朝令夕改国异家殊凡 祖宗均田赋役之政着在令甲者悉非其旧矣宋之君臣相与力排天下之议以求变法以天子宰相之势终不能以力胜天下而刼持以必行今一使者辄能改 祖宗之法行之一省天下传相慕効 国家典宪荡然生民惶惶未有所定且廷臣建言者争出一事为新奇可喜之论钻求刻盭无所不至公卿惧违其意每辄下所司行之大氐皆希合当世以为迫促之政民何以堪之嘉靖累数十年不赦改元一赦此天地解而雷雨作旷世之恩也有司拘牵文义罪人不淂赦者什五免租之文虗被而遣使旁午诛求更甚于前谓之理财而财愈乏谓之治兵而兵愈耗谓之驭吏而恢诡侫捷奸謏嵬琐者争先而为谩欺有廉察之虗名而售排陷之险计有荐举之浮词而致结纳之私情有干办之小能而行速化之谬巧今天下之势既未有所持而政之纷纷如此一切归于刻盭而财匮兵弱吏弊而夷狄窥伺盗贼纵横率束手而无策徒以支吾目前为不终月之计故某谓天今天之势不能制之于微而制之于形必有天下之材气负天下之重望如眀公而后能当之今眀公优游谢事以坐观天下之变是岂 天子所以首擢眀公与天下之所以望之之切乎昔者尝奉眀公之教谓读易而深有淂于消长进退之理窃谓明公以此行于一身可也若六十四卦天道之运周环无穷而干复垢坤一否一泰一损一益世道之升降在明公不可辞也某仕进屯蹇九试于礼部晚为眀公所甄录而黾勉为吏以古人自期不敢负明公之教行之二载湖山夷鬼之乡颇知信向而动与时忤排构乘之明公尝语及往时兴化守之被谗至廷论以发小人之奸状今谗口方张孤危之迹无大人君子以为之依自分无所复用于世巳投劾而归欲以余年发眀先圣之遗书又面受眀公论春秋之大旨即当从事此书稍加论述俟有所成重趼造门以求是正惟眀公不拒而进之方遣人赴都求请 勑命并上乞骸骨疏特迂道候起居轻渎威重无任陨越惶恐之至   ○上赵阁老书   某自少应举连蹇不遇常恨生当太平之盛徒抱无穷之志而年往岁徂茕然无所向往时张文隐公知之时时称之于人张公垂殁以不能荐达为恨然某尝侍于公间闻公论当世之士独亟称明公谓不惟于文章绝出他时为国家建弘业者终有赖焉某之乡人在明公门下者亦颇言鄙人姓名为明公之所垂记虽以文隐公之故然士固有相知者则有不待付授言语相属而相契合者矣会明公忤时宰屏居西蜀者十余年某始获举进士在京师思明公而不可见徒念岷峨之高江水之长怅然而叹幸与明公生同时而顾无由一见以为今世则巳矣徒若读书而慕古人于百世之下夫古之人往矣而以为能知我者何也盖以某之知之而知古人之生于今必能知我也明公之知之则且同时矣而不淂一见犹若异世然此某之所叹恨也既而为吏越中明公始复登朝及入觐以为可以得见矣而明公又以南迈某时尚在京师一日 天子忽出手诏还眀公于朝是时海内之士试都下者四五千人皆叹 天子之明圣能知人如此某又私自喜道之将行也文隐公之知人不谬也某之羁穷得所依归也当是时官程迫促又不能迎拜明公于马首昨春自越还遇瞿文懿公于乡言入朝时与明公尝以鄙人为荐有惑于流言者从中毁之瞿公因言今世荐士之难吾与赵公知子深矣力足以 荐士矣尚格而不行语毕黯然不乐者久之夫瞿公乡里游从之旧耳目日相接固宜其不能忘明公在万里之外偶知于数十年之前其不忘而汲汲如此求之于古未有其比也兹以入贺来闻京师人皆道眀公数相荐引之语乃益自感伤以为百世之下士之不遇而闻眀公之于某如此亦当有感慨而悲泣者矣今以某数十年之向慕一旦得见令人不复徒念岷峩之高江水之长矣此生幸甚苐以日月逾迈若弗云来自顾其中枵然无可以为世用者而州郡之职又非其所任孔子曰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某于今日益恐有负于眀公之知进退惶悸伏惟眀公有以处之又窃谓君子之所以无求于世者有二盖不知我者不当以求既不知我矣强求之未有能知也知求之而无益故不求也知我者不必以求既知我矣无待于求之苟待于求之则非知也故不必求也夫然则眀公巳知之矣某今所以复有言者以往年为吏差知自爱亦自谓能使鳏寡孤独不失其所顾不惟劳効不得上闻而乃令■〈目奄〉蔽殁世而不见使后之欲为循良者以为戒何以厚天下风俗而返汉代长者之风此尤可痛也人才之在世有难言者以小才而议大谋必厚訾以邪人而察庄士必重诬如使贾谊董仲舒陆贽之徒生于今之世必不能与时文薄伎争长矣汲黯郑当时之治郡必以无能见罢矣恶直丑正群飞剌天屈子之直行而受谤荀卿之大儒而逃谗萧望之之经师而拘持必不免矣巧捷者自进长厚者自诎寡浅者自升崇竑者自晦此章荦奇伟之士所以不见于世而天下之所以忧乏才者以此兹者 天子特以眀公为相复改任铨部诏旨皆从中出天下想望丰采士莫不鼓舞踊跃自矜奋明公必有以把握天下之大机与二三元老经纶密勿同心一德凡所施为注措上以仰荅 圣天子之知下以慰天下士大夫生民之望若古之巫咸傅说回斡元化昭揭日月光辅中兴流声名于史策时者难淂而易失遭时际会亦何容易某自度巳无用于世而区区所见如此畧为明公陈之非为一身之进退也若身之进退则在明公而巳矣若使狸搏牛使虎搏鼠固所不可至谓怜其无用姑使之苟一日之禄如先王之世所以处侏儒戚施聋瞽之人者亦非某之所安也君子伸于知巳而诎于不知巳是以冐渎而忘其僣越焉   归先生文集卷之四   ●归先生文集卷之五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制诰(奏疏附)   ◆制诰(奏疏附)   先任太子太保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张治赐谥文毅诰文   谕祭赠资政大夫南京礼部尚书裴爵并配赠夫人杨氏封太夫人郜氏文   谕祭提督福建等处军务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涂泽民文   谕祭山西廵抚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毛鹏文   谕祭原任南京兵部右侍郎刘畿文   封朝鲜国王妃朴氏诰文   奏疏   ○先任太子太保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张治赐谥文毅诰文   制曰朕于国家之事凡臣下有所建白苟有可采咸赐施行寔以付之公议而不槐焉故太子太保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张治孕灵湘汉际会风云擢抡魁于鸿渐之辰获利见于龙飞之岁遂官翰苑事我先皇帝三十余年往殿南都以长六卿寻被召还置之丞弼忠诚直亮庶几有为而弗永其年然隆恩厚恤君臣之义可谓有终始矣间于媢嫉之臣易名未当顷有言者朕下之礼官考论其世以尔词尚理要制作浑雄心存世务议论慷慨考文章以知人如陆贽之识韩愈因公正而发愤若汲黯之斥张汤引以同升悉为今日之宰辅与之异趣实乃当时之大奸是以朝廷服其节槩天下想其风采昔我先正良用怀思不有嘉名曷称舆论是用谥尔文毅盖公议久而后定非乐于有所改亦必归于是而后已也尔其不昧尚克享此   ○谕祭赠资政大夫南京礼部尚书裴爵并配赠夫人杨氏封太夫人郜氏文   维尔性含淳质家承素风有子为文学之臣进位膺秩宗之命赠封荐被伉俪偕荣考其积絫之原寔由善德之致再稽令式悯恤宜厚于厥终爰轸疏闻宠数特申于并锡贲兹新竁祭以共牢尚其冥灵歆此嘉飨   ○谕祭提督福建等处军务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涂泽民文   惟尔蚤占科名历跻通显屡经任使积效贤劳自顷粤寇稽诛蔓延三省生民受毒征发连年为我中国之忧贻朕南顾之虑尔当阃寄畏此简书恊谋进兵共成掎角鲸鲵就殄岭海渐清方兹念功遽闻奄逝岂以山川之险遂犯雾露之危朕用恻然遣官谕祭灵其如在尚克歆承   ○谕祭山西廵抚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毛鹏文   惟尔初由俊造荐服仕官遗惠爱于桐乡肃纪法于栢府超升太仆寻陟中丞属猃狁之匪茹乃朔方之攸寄斩首捕虏捷音屡闻缮塞保城劳绩可纪方申移阃之命亟上飬痾之章未究厥施奄罹大疾疆场多故朕用拊髀人才寔难予所哀念特遣谕祭以慰幽魂尔若有知其克歆此   ○谕祭原任南京兵部右侍郎刘畿文   惟尔世族名家接武科第清涂华辙荐历寺台昔从内庭曾董紫宫之役晚抚全浙永宁沧海之波显有誉闻方深委寄兰撩桂栋最劳绩于考工鹤列鱼书上卤获于幕府恩貤嗣子位正陪卿在告飬痾奄忽长逝用锡祭葬以厚厥终灵其有知尚克歆服   ○封朝鲜国王妃朴氏诰文   制曰我祖宗诞膺天命统御万方睠惟东藩恪修方贡奕世休飨恩赉有加朕嗣守丕基率遵先典乃国君继祚既遣使以疏封肆妇爵从夫复并隆其命数尔朝鲜国王李昖妻朴氏出自元宗夙闲方训爰膺妙选作配名邦方嗣位免丧之时恊令居燕誉之吉适览来表良副伫怀特封尔为朝鲜国王妃于戏宜尔室家系一国之风化共承祭祀衍百代之云仍无隳令仪以迓多福钦哉   ○奏疏   进香疏   奉慰疏   乞改调疏   乞致仕疏   •进香疏   某官某等谨奏为 大丧礼事仰惟 大行皇帝宫车远驭奄弃万方四海之内含气之属靡不哀慕况如臣等荷恩深重其于悲恋尤倍恒情谨备降香一炷具本专差某官赍进谨以奏闻   •奉慰疏   奏为奉慰事某年月日接到 大行皇帝遗诏以某年月日龙驭上宾普天同慕攀号靡及仰惟 皇帝陛下圣孝天性方当谅闇之时哀慕至切臣等不胜悲怆无以为情伏念 大行皇帝受天明命缵绍丕图覆露群生四十五年享国长久近古罕比又以 圣人为之子临命之日为天下得人朝不改署市不易肆海内晏然 大行皇帝在天之灵殆无遗憾矣天下神器帝王大统 陛下膺兹付托之重伏乞仰遵 遗诏节哀忍性爱精育神以系华夏蛮貊之望为天地神人之主绵 国家亿万年无疆之历所以荅扬光训永世克孝实在于此臣等瞻恋阙廷不胜大愿   •乞改调疏   为乞恩改调以图报効事臣于嘉靖四十四年会试中式蒙 先皇帝收录赐臣同进士出身除授浙江湖州府长兴县知县自以平生受 国家飬育之恩亦欲少竭涓埃以图报称于万一念百里之寄实非容易臣谨守 教条悉意抚循妄谓今天下生民元气耗矣宜专务休飬之不当厉蠭锐事刻核以取目前之快也然泥古而不通于时务信心而不达乎人情功効蔑闻罪过山积幸荷 圣明不加罪谴曲赐保全于隆庆二年六月十八日升臣顺德府通判终以驽蹇不任驱策黾勉在官虚糜廪禄审巳量力甘自退废又自念髫齓厉志白首不衰方 国家收录人才之日臣不忍自弃于造化生成之外兹因入贺万寿圣节得望 阙廷 君父在上臣子敢不控诉愚悃伏望 勑下吏部改臣国子监一官俾臣以五经训诲学者匡鼎虽贫读书不废于宦学桓荣巳老专门自许于师传忖臣之力足以任之俾于未死之年少尽平生之志亦以见 圣世之无弃才也臣无任■〈忄貇〉悃屏营之至   •乞致仕疏   某官某奏为乞 恩致仕事臣于嘉靖四十五年蒙恩赐同进士出身除授某官隆庆二年四月内 朝觐回任今蒙升授某官于某月日领到吏部文凭一道即离任至原籍某府某县不意痰火忽作延医调治未痊见今病势侵寻不能前迈伏乞 圣恩容臣休致念臣髫齓励志白首不衰仅获第于九科叨食禄者二载涓埃未竭覆载难酬及其未死之年敢忘图报之志成汉二史作唐一经或能发挥盛德传示来世   归先生文集卷之五   ●归先生文集卷之六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策问   ◆策问   策问二十六道   ○策问二十六道   问自昔帝王立极垂统为后世计如禹有典则汤有风愆文武有谟烈其子孙能敬承之故夏商皆飨国长世周过其历至于八百年汉唐而下盖莫能比隆焉我 太祖高皇帝受天明命诞受多方在御日久万几之暇躬亲著述睿思玄览自身心以至于天下国家无一事不有垂教而祖训一书为 圣子神孙虑尤谆悉矣其大经大法世世遵守昭如日月固不待赞述也乃若微言至论为今日 圣天子之绎思者可得而详言之欤我 世宗肃皇帝凭几之言告戒深切 皇上孝思罔极遵承末命改元一 诏风行雷动乃至荒陬绝徼含齿戴发之民靡不拭目以观德化伏读 诏旨称郊社等礼各稽祖宗旧典斟酌改正有以仰窥 圣天子法祖之盛心矣 诏条所列固首奉 皇考之教中间与 皇祖之训相符契者亦可述其槩欤夫臣子为君父陈烈祖之训盖忠爱之至也即有大美而弗彰何以仰荅鸿庥于万一乎诸士子具悉以对将为尔闻于当宁   问 我祖宗列圣世有实录表年纪事撰述功德以为信吏迩者 皇上深 诏近臣纂修 世宗肃皇帝实录载笔之臣必能仰体宸衷勒成巨典然窃以先皇帝飨国最久年载旷历又无前代记注之书编摩摉辑成一家之言若有未易然者夫实录之名何所起欤抑古之论史每难其事昔刘子玄与宰相言二史不注起居而欧阳永叔论日历之废盖近代为史之通患而子玄又谓史有三长至曾子固序南齐书其论美矣二子之言后世多称之可得而备述欤兹者 诏令天下采取 先皇帝遗事汇进史馆方当下之学官诸士子皆得而与知者宜以所闻着之于篇其母让焉   问古者国有大事必合天下之议所以集众思也王通氏着续书甞曰议其尽天下之公乎夫 黄帝有合宫之听尧有衢室之问舜有总章之访皆议之谓也 黄帝尧舜尚矣三代以下惟汉近古请举汉之议者其或是或非或罢或行亦有可论者乎夫匡衡张谭郊社之说何据贡禹韦玄成祖庙之议何本董仲舒师丹之请建限田何罢而不行祝生唐生之请罢盐铁何议而不用公孙卿壶遂司马迁改朔之议何取贾让关并韩牧王横治河之策孰得先诛先零之谋何以卒从赵充国罢边塞置吏卒之请何以卒用侯应此皆汉之大事而有国家者之所当考昔韩退之非三代两汉之文不敢观诸士子皆通经学古以待有司之求必有能及此者请言之以观所学问六经之教未甞专以仁为言至论语一书孔门之论仁始详今观孔子之荅问者数矣而皆不同何欤夫若然者则仁宜可以人人而至也然孔子之所许者盖鲜矣当时惟称颜子三月不违若仲弓冉有子贡公西华门人之高第令尹子文陈文子春秋之贤大夫孔子槩称之而独不许以仁顾惟于微子箕子比干而谓之三仁于伯夷叔齐而称为得仁至管夷吾霸者之佐亦曰如其仁抑又何欤夫以仁之难造如此而又谓愽施济众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则仁与圣犹有等欤后之学者皆以为孔子未甞言仁而特与弟子言其用功之方耳其果然欤如此则果何以谓之仁乎士人自知学即读论语而不求其意秪见诸说之纷纷而无所取衷也兹欲会而通之必有至当不易之论试言其大旨以观自得之学   问两浙天下重藩涵濡至治生民乐业盖二百年于兹矣独以承平日久吏治刓弛衅孽或萌殆不能不为民病焉以田赋言之豪右之兼并里甲之摊税其间欺隐飞诡奸宄四出今欲求经界之正丈量之法果当举欤以差役言之官司之征泒应办之频仍其间夤缘规避弊累百端今欲行均平之政顾募之法果当因欤自倭夷入寇民间征调日广迩者虽称裁减犹未销兵以蠲外加之赋兹欲议兵食之省而练土著之民可乎自矿徒为梗州郡绎骚尤甚迩者稍巳帖息旋复纠众尚隐内讧之忧兹欲杜攘夺之源而严封山之令可乎夫丈量似矣而增税犹恐槩及下田不知何以合夫遂人辨野之规顾募似矣而输值犹恐累及贫户不知何以得于司徒保息之道土兵似矣变或不测事当豫防既济衣袽之戒其可思乎筑塞似矣利之所在人不畏死□人厉禁之守其可复乎此四者均为民病诚宜蚤虑而亟图之也善捄者譬如良医之疗病病巳去而人不知否则投之或误未免重困所以捄之者非也是知变革之道必斟酌剂量识化裁之宜而后可以与此士于穷居天下之务当无不究心者矧是为乡土之忠诸士子必能悉其利弊毋徒诿之不知也   问我 太祖高皇帝自始初建国庶事草创即命世子以师事宋濂又选国子生国琦王璞等侍 太子读书禁中其后大本堂之建制度文物盛矣而对詹同等议东宫官欲用勋德老成之士于时群臣当其选者可得而言欤至于 皇太子侍圆丘侍文华殿侍文楼无时而不致其训戒 太祖之留意国本如此 列圣御极其所以设教置属果能尽得 圣祖之意否 圣天子慈爱隆至近日廷臣出阁之请尚以 皇太子年龄未许夫明堂保傅之篇莫不在于早谕教与选左右所谓少成若天性尤今日之所当急也即举出阁之仪而今之东宫官属与讲读仪注果足以为尽谕教之法欤昔贾生少年常为文帝陈之此亦尔诸生今日之所当知者言之毋让   问国家有非常之灾天之所以警戒人主使修德以保大业而受多福也今 天子承统继祚宽仁恭俭天下延颈以望至治迩来灾异频仍岂上天垂象示所以仁爱之至者欤今岁洪水泛滥弥漫数千里而大江以南海水震荡沿海居民漂溺者以百万计于洪范五行推其事类以为貌之不肃故曰貌伤则致秋阴而常雨然至于江河横流海水飞溢其变不止常雨之应而巳汉世如董仲舒郎顗之徒皆能推阴阳以纳说时君学者或以为流于术数假经托义非吾儒之正道然前世因天变下 诏求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今天下之事可言以告吾 君者多矣诸士子抱忧世之志其各以意对   问昔者孔子与其门人论学其后七十子之徒以此友教诸侯而汉兴六艺皆有名家以师法相授受更千百年而学者不废也至宋周子出而河南二程子从之受业同时有张子与二程并称以为上接孔氏不传之绪至朱子又独得程氏之正传则汉以来诸儒学者固置之不足道也然如程门高第弟子谢杨吕游之徒皆亲有得于其师者而朱子往往病其悖于师说至其同时如陆子静其所造巳极于高明而鹅湖论辨终不能有合今之论学者所以掊谲不相入为此也夫道一而巳矣千古之人心不异也何独为圣人之学者直有此纷纷也愿闻诸儒之失与朱子之所以独得者   问北虏为中国患吾所以备御之者常屈于力之不足二百年强盛之中国卒未有以得其胜筭能幸其不来而已然此乃上古之所不臣者犹可言也若闽广在吾疆域之中其声名文物与齐鲁不异非秦汉之时比也而数年以来叛命者踵起虽告捷屡至而出没如故非复如 先朝断藤峡八寨之类可以旋就扑灭今几为吾腹心之疾矣议者谓不患于无兵而患于无财不患于无财而患于无将又谓慎选牧守则能招谕觧散虽不必选将可也其果然欤宋侬智高反岭南得狄武襄而后平定汉李固荐祝良张乔为刺史太守则不发兵而交趾九真自宁前代得人之效如此今庙朝畴咨廷臣论荐自以为极当世之选而智勇之将循良之吏母乃犹伏而不出欤抑得人如 先朝之韩襄毅王新建者于今日果可必其成功否乎其有以告我   问杨子云太玄惟弟子侯芭能知之虽刘子骏班孟坚盖莫能测也然桓谭以为胜老子张衡以拟五经至范望之徒皆以杨子云为圣人抑岂无见而云然耶则吴楚僣王之讥吾未知其果然否也至司马温公又谓玄之书要以赞易非别为书以与易抗衡也然则今之学者皆知读易而不能信玄则其所谓学易者亦母乃无所得耶夫侯芭者诸士子之乡人也故以太玄与诸士子论之   问我 太祖高皇帝再造区宇创业之初经纶万务若不遑给而纷纷著作上追典谟以遣 圣子 神孙者 龙图延阁之所求不啻富矣姑举一二为诸士子言之甞以祭祀为 国大事念虑之间儆戒或怠无以昭神明命礼官及儒臣编存心录又将飨 太庙致斋 武英殿命东阁大学士吴沉等辑精诚录曰存心曰精诚 圣祖所以严事 上帝神眀者至矣其大旨与其条目可举而言欤夫以我 太祖之于祭祀如此其于 深宫之居亵近之御肯少肆耶盖即其对越神明之心也自古帝王著作多矣以儒者之学接尧舜禹汤文武之统此所以至千古而莫及也二书实 今日经筵劝讲之所宜先者诸士子庄诵久矣宜敬陈之   问迩者洪水为沴四方奏报日闻 诏命所在赈贷德意至厚也夫先王九年之积不可今日冀矣周礼大司徒以荒政十有二聚万民亦有可酌而行之欤管子书云汤七年旱禹五年水人之无■〈米亶〉有卖子者汤以庄山之金铸币赎人之无■〈米亶〉卖子者禹以历山之金铸币以捄人之困夫圣人居至高之位乃能轸念人之无■〈米亶〉卖子者则当时之民其必不至于死也吕成公有言天下古今不同古人可行之法皆巳施用今但举而措之耳试举前代之捄荒宜于今者有几其若尧汤之世能念人之无■〈米亶〉卖子者否昔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有若告以盍彻乎夫饥而用不足而告之以彻尤今世之所谓迂者也然散利薄征实荒政之首务徒散利而不薄征又不若不散之愈矣今议赈贷未甞不行而曰免民田租则动以 国计为言然则必使百姓受其实惠以不负我圣天子哀愍元元之意如何而可   问程子荅张子定性之书以为动亦定静亦定无将迎内外其论至矣然易传解艮之辞谓止于所不见而外物不接内欲不萌则犹若张子之恐其累于外也中庸喜怒哀乐未发之谓中程子以为才思即是巳发不知戒慎恐惧亦已涉于思否吕氏求之于喜怒哀乐未发之时杨氏未发之时以心验之则中之义自见皆若有悖于程子之言至于李愿中学于罗仲素而知天下之大本有在于是者是即得之杨氏者也则吕杨之说亦未易可訾矣抑程子所谓内外两忘与外顺虚缘出怒不怒之言何以辨艮卦之传与息缘反照狥耳目内通而外于心知者何以殊才思即巳发与可使如槁木死灰者何以异夫学者于佛老皆知辟之矣至吾儒心性之学常不免与之相涉者凡此皆诸君平日所当体验而析之于毫厘者愿闻其说   问刘向称贾谊通达国体古之伊管未能远过又称董仲舒有王佐之才虽伊吕无以加孝文一代之贤主其始未甞不深知谊而卒为东阳綘灌之徒所排弃谊长沙武帝始三策仲舒乃以为江都相后亦见嫉于公孙弘再相胶东竟废于家昔人称贤才之用舍系国家之治乱谊虽不用无损于文帝之治武帝以汲长孺之廷争而上所倾向乃在于弘汤使仲舒列于九卿其亦何所救乎即二子得君如伊吕其果可以追三代之治乎抑班固言谊之所陈孝文畧见施行仲舒居家朝廷有大议使使者就问之及武帝推明孔氏罢黜百家立学校官举茂才孝廉皆仲舒发之则二子于当时盖未为不遇也而谊乃至自伤比于屈子之沉沙而后世尤以仲舒不用为武帝惜何也   问孔子筫易自庖羲氏删书自帝尧此以前未之及也虽好奇如司马子长亦断自黄帝以为史记然图纬所载世犹传之泰皇九皇之称或亦见于史记管子谓古封泰山七十二家春秋纬有十纪之名其亦可信欤或谓古有浑沌氏盖天地之始生如屈子天问淮南子所称多僪佹然皆无有及于此者至如豨韦冉相容成之号又何所征欤孔子称易有太极是生两仪又论十三卦制器尚象之始则上古有天地其渐有帝王固理之必然者而左史倚相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之书当孔子时前古之书犹有存者何孔子皆弃而不录欤宋司马温公为资治通鉴而道原刘氏与温公深相契合然通鉴不敢续获麟刘氏作外纪乃始于盘古氏何也以诸君于书院中方读外纪试相与论之   问周官之灋五家为比十家为联五人为伍十人为联四闾为族八闾为联使之相保相爱刑罚庆赏以相及相共以受邦职以役国事周公之所以经纪天下者详矣 国初斟酌前代之制定为里甲实本于此今天下编户不具黄籍无稽流冗与土著杂处见丁着役牌面沿门轮逓之灋比郡罕有行之所以奸轨窃发四夷交侵夫岂不由于此也夫周官自乡大夫至于闾胥无非教民以孝弟睦婣敬敏任恤汉置三老犹有此意我 太祖高皇帝手谕教民榜文固在今欲遵行令乡老教民决讼议者以为不可行何也夫不遵奉 典宪而徒取壹切以务声名岂 国家所以任属长吏之意兹欲求化民成俗之效何道而可诸士子为我言之   问古之君子因时会竭忠谠建竑论卓然有称于世纪诸史传多矣今不暇槩举姑取其最著者与诸士子论之或举世共称而不无疵议或一时救弊而未为通方或言可经常而足以行之后代或意义深远可为世主法诫者夫通达国体矣而其学出于申商潜心大业矣而其术流于灾异明哲少双者被阿谀之讥然其言可废欤愽物洽闻者泥五行之传然亦有可采欤语当世理乱晁错之徒不能过其果然欤志在献替其所论辨通见政体亦可述欤至于竭诚奉国而理归切要儗之政论为孰是论谏本仁义而炳若丹青平生力学以得而为世龟鉴方之申鉴孰优夫学者称道古昔所以规摹当世也数子之书繁矣抑可以撷取一二足以为警诫而备世务者庶几如魏相条陈晁董之对苏轼进读陆贽之言用以观经世之学   问周官宗以族得民昔之圣人其治天下而笃于敦本故其民维系而不可解夫氏族之始宗法之立其可详欤宗法废而谱牒重厯代为谱学者可数欤魏起北方胡为而独重高门唐尚文雅胡为而更崇氏族袁谊柳玭岂非世家之贤者乎今谱牒亡矣宗法岂可得而复乎与诸士子论道而及此毋以为迂也问今河南置省大梁包郑卫梁楚颖川南阳之地前代人才之盛难以尽举姑取当时任事为豫冀之产者各举其槩与诸士子论之俱逢角逐之秋矣或运筹帷幄辞万户之封或崇明王畧拒九锡之议其心迹何似并遇戚竖之囏矣或依违顺旨定左袒之功或守正嫉邪婴灭顶之祸其道谊孰得负苍生之望均也一以致山桑之衂一以致淮淝之捷其名实孰当际中兴之运同也一以成述作之能一以成应变之务其功名孰优属时多难或负高志而不能免陈涛斜之败或有胆畧而不能拒封丘门之入其才畧孰胜遭世治平识量英伟定社稷之策临时果断有大臣之风其德业孰隆诸士子尚论古人凡此者固宜所究心况其乡之先哲乎其悉述以对   问兵之所图画者地形也古有九塞犹在中国之间若夫北纪与夷狄为界夷夏之大防莫严于此矣秦汉取河南地因河为固议者不以为上策何欤魏晋之世戎夷杂处江统郭钦甞论之矣以魏武之英略不知虑此何耶魏之六镇唐之三受降城源怀之所论张仁愿之所营果周秦之故塞欤石晋以十六州赂契丹中国失势以宋太祖太宗之烈不能争尺寸终宋之世武功不竞卒贻青城之祸抑其故何也我 国家驱逐胡元中国之势尊矣然朔方故郡统万旧城虏得以居之在廷硕画之臣时有论建而未能复也诸士子筹之于今日必有胜算   问兵众之所聚必有行列司马法军旅什伍之数具矣管夷吾作内政所以轻于变古者何也世言阵法盖本黄帝握奇而公孙弘范蠡乐毅之说果得其意欤诸葛孔明演之为八阵图后世惟晋马隆隋韩擒虎甚明其说李靖传之造六花阵以变九军之法李筌配四正四奇之位于八卦而裴绪新令有九阵图其说可得而详欤孙子曰纷纷纭纭鬪乱而不可乱浑浑沌沌形圆而不可败兵之至妙非阵莫能也而筌又以为兵者如水水因地以制形兵因敌而制胜能与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则筌虽为图而其说乃又出于图之外固知兵者之所不可不究也愿有闻焉   问古语云有必胜之将无必胜之兵将者三军之司命也人主求天下之士而犹难于得将才而兵法言论将之道有所谓五才十过八征其求之可谓详矣又曰将者智信仁勇严也又曰将之所慎者曰理曰备曰果曰戒曰约其责之可谓全矣然昔君臣之相遇风云感会定分于俄顷如汤之聘伊尹于莘野文王之载尚父于渭滨其果详而求之欤齐桓登管仲于车中秦穆用百里奚于牛口其果备而责之欤古之人相遇如此之盛也今天下甞病将才之难然恐有之而不能得也孔明不遇先主终老于南阳而巳桓温顾王猛而别求所谓三秦豪杰者岂豪杰之伏而不出其坐此欤抑虽终日与之居而莫识其人也请质之诸士子以观其所以自待者   问自战国力政而言兵者始籍籍矣其书大抵不出权谋形势阴阳伎巧四种而已而后世又有所谓三门者何欤夫兵者不过以智鬪智智饶者胜以力角力力雄者强宜无事乎至高之论也今其书乃类言大道者如所谓微乎微乎至于无形神乎神乎至于无声又曰精诚在乎神明战权在乎道之所极又曰神明之德正静其极诚如其说则古之为将者必圣人而可也其果然乎又谓度量数称则兵之法何又本于六律也至如荀卿子之议兵吕览之言简选淮南之叙兵畧诸士子亦能通其说欤古之语大道者五变而形名可举九变而赏罚可言则兵者在于礼乐刑政为至粗者也今能达于此说则知兵之非至粗也愿闻其旨   问兵者天下之至变其安危存亡常在反掌之间繄计之得失明矣请以前史论之成安君之御汉师也果用李左车之言则淮阴将遂困井陉乎吴王濞之向关中也果行田禄伯桓将军之计则条侯遂委关东乎董卓专汉命梁衍献规于皇甫义真若从之其能就格天之业否也夏侯楙镇长安魏延进计于诸葛孔明若用之其能成捣魏之勋否也淝水之捷符秦奔溃谢安石何以不知乘之渭桥之胜关中几复宋武帝何以不知取之澶渊之幸议者谓寇忠愍拘小信而不亟徼虏否则能使只轮不返欤朱仙之捷议者谓岳武穆守小忠而不能矫诏否则能使中原廓清欤诸士子来应武科一剑之任主司者不以此相欺也当必有独明将帅之大畧者姑举一二以相试焉   问古今言兵者莫迥孙子其书于兵之情变无所不尽后之用兵者犹至方不能加矩至圆不能加规矣甞试举其类如司马懿不取小利而斩文懿此能而示之不能也班超诡言散众而降龟兹此用而示之不用也韩信陈船欲渡临晋而伏兵从夏阳袭安邑远而示之近也岑彭西击山都而潜兵渡沔以败张杨近而示之远也耿盒攻西安而拔临淄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也邓艾据洮城而困姜维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也徐晃飞矢而下韩范拔人之城而非攻也陶侃函纸而擒温邵屈人之兵而非战也若此之类岂习其法而一一规合之欤抑其书足以待无穷之变而自不能出其范围也夫果人之巧妙自与之合则孙子之书亦可无用欤骠骑将军言顾方畧何如不至学古兵法其然乎试为我言之   问禹之迹远矣尚书独载九州岛岛所至盖巳周四海之外而昔人乃云禹治水益主记异物海外山表无远不至以所闻见作山海经非禹行远不能造也及学者言禹事多奇恠史称禹盖会诸侯江南计功会稽及杜元凯注左传以涂山在寿春会稽与涂山岂二事欤会稽固今浙江之境也至少康封其庶子于此以奉禹祀号为于越由此越世世为君王矣果真禹之遗烈耶入其地有观河洛而兴思者诸士子皆越产必知其国之故请言之   归先生文集卷之六   ●归先生文集卷之七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志   ◆志   马政志   ○马政志   学者论官必本周礼周礼之书世或疑其与周制不合然文武周公之遗灋亦颇可考至言牧马之事则夏官之属曰校人趣马巫马牧师庾人圉师马质其辨六马之属故为天子十二闲马六种也其职事有校左右驭夫至于皁师皆员选颁良马飬乘之驽马三其良之数其政则齐其饮食简其六节春除蓐衅厩始牧夏庌马冬献马射则充椹质茨墙则翦阖疾则乘治之牧地则有厉禁有驾税之颁有质马之量毛马齐其色物马齐其力禁原蚕凡马特居四之一春祭马祖执驹夏祭先牧颁马攻特秋祭马社臧仆冬祭马步献马讲驭夫佚特教駣攻驹散马耳焚牧通淫而吕不韦月令季春合累牛腾马游牝于牧仲春别羣则絷腾驹凡此皆自古以来传其法所以能尽物之性者也其称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十六井出戎马一匹四丘为甸甸六十四井出戎马四匹天子畿内方千里定出赋六十四万井戎马四万匹或谓周葢令民间飬马考其实不然丘甸之马葢国有赋调民自具马以即戎民之平日飬马官何与焉唯校人以下之职乃为王马而天子使人自飬之者也牧师所谓牧地皆在草莽水泉之区若今之苑马然其后天子亦不尽如其制而自其以意使人飬马穆王时造父御八骏孝王命非子主马汧渭之间皆非如周礼有一定之官也春秋时鲁卫弱国而鲁僖公垧牧之盛卫文公騋牝三千诗人歌颂之秦起西北牧多健马其诗曰驷驖孔阜六辔在手又曰骐駵是中騧骊是骖言秦马之良也诸侯力政国各有马至千万骑后秦并六国马皆入之秦及山东豪俊起章邯以百万之师数进数却竟以败降秦马无闻焉汉初高祖与匈奴冐顿遇当是时高祖被围白登匈奴骑其西方尽白马东方尽青駹马北方尽乌骊马南方尽骍马高祖以故大困时汉马益乏故用娄敬之计诎意和亲孝文孝景循古节俭厩马百余匹孝武恃中国富盛两将军出塞杀虏八九万而汉马死者十余万汉亦以马少无以复往其后天子为伐胡盛飬马马之来食长安者数万匹其后大将军骠骑将军军益出汉军马死者又十余万于是令民得畜牧边县官假马母三岁而归及息什一其后车骑马乏绝县官无钱买马乃着令封君以下至三百石以上吏以差出牝马天下亭亭有畜牸马先是天子发书易云神马当从西北来得乌孙马好名曰天马及得大宛汗血马益壮更名乌孙马曰西极名大宛马曰天马云宛俗嗜酒马嗜苜蓿汉使取其实来于是天子始种苜蓿蒲萄肥饶地及天马多外国使来众则离宫别观旁尽种蒲萄苜蓿极望其后天子下诏深陈既往之悔修马复令毋乏武备而巳孝昭诏止民勿共出马罢天下亭马及马弩关孝宣省乘舆马及苑马以备边郡三辅传马至元成之世数诏减乘舆马光武中兴官皆省并太仆独置一厩后置左骏令和帝省减外厩及凉州诸苑马其后世承华騄骥厩马亦万匹矣汉马莫盛于孝武之世至以伐胡马遂大耗故为假马毋归息诸一切法此后世民养官马之始也然不久而罢汉太仆所领若车府路軨骑马骏马龙马闲驹騊駼诸监厩皆内马也边郡六牧师苑及汉阳流马苑此皆在外而诸牧师苑分在河西六郡中北地灵州有河奇苑号非苑归德有堵苑白马苑郁郅有牧师苑襄平有牧师官鸿州有天封苑太原有家马官其后又置越隽长利高望始昌三苑益州有万岁苑犍为有汉平苑皆太仆属也魏晋以后迄于隋天下变故多矣兵亟用而马政未有闻惟独魏马自世祖平统万乃以秦凉以西水草丰美用为牧地马大蕃息至有百余万匹高祖置牧河阳常畜戎马十万匹每岁自河西徙牧并州稍复南徙而河西之牧愈蕃故天下称魏马之盛唐尚乘掌天子之御左右六闲一曰飞黄二曰吉良三曰龙媒四曰騊駼五曰駃騠六曰天苑緫十有二闲为二厩一曰祥麟二曰凤苑每岁河陇群牧进其良以供御六闲马其后禁中又增置飞龙厩初得突厥马二千匹又得隋马三千于赤岸泽徙之陇右监牧之制始此其官领以太仆其属有牧监副监监有丞有主簿直司团官牧尉排马牧长羣头有正有副凡群置长一人十五长置尉一人岁课功进排马又有掌闲调马习上初用太仆少卿张万岁领羣牧自贞观至麟德四十年间马七十万六千置八坊岐豳泾宁间地广千里一曰保乐二曰甘露三曰南普闰四曰北普闰五曰岐阳六曰太平七曰宜禄八曰安定八坊之田千二百三十顷募民耕之以给刍秣八坊之马为四十八监而马多地狭不能容及析八监列布河西丰旷之野凡马五千为上监三千为中监余为下监监皆有左右因地为之名当是时天下以一缣易一马万岁掌马久恩信行于陇右后以太仆少卿鲜于匡俗检校陇右监牧仪凤中以太仆少卿李思文检校诸牧监使后又有羣牧都使有闲厩使又立四使南使在原州西使在临洮军东北二使皆寄理原州其后益置八监于盐州三监于岚州有白马诸坊楼烦玄池天池之监自万岁失职马政颇废开元初国马益耗太常少卿姜晦请市马六胡州王毛仲领内外闲厩马稍复蕃息其始二十四万至十三年乃四十三万天子以突厥欵塞于受降城岁与之互市又市之河东朔方陇右既杂胡马种马乃益壮天宝后战马动以万计遂弱西北蕃安禄山以内外闲厩都使兼知楼烦监阴选胜甲马归范阳故其兵力倾天下肃宗收兵至彭原搜平凉监牧犹得马数万军以复振及吐蕃陷陇右苑牧马皆没焉其后水草腴田旋以予贫民及诸赐占几千顷德宗命闲厩使张茂宗收故地民失业愁怨穆宗即位悉复还民太和七年置银川监大氐无复开元天宝之旧矣他如蔡州龙陂襄州临汉淮南临海泉州万安皆不足数也汉以来牧官后世不闻唯唐张万岁王毛仲此两人名最着而马特盛议者以为唐得人专其职也初置监牧秦渭二州北会州南兰州狄道西葢跨陇西金城平凉天水四郡之地汉志云武威以西本匈奴昆邪王休屠地习俗颇殊地广民稀水草宜畜牧故凉州之畜为天下饶皆唐之牧地之所苞络也五代战争飬马之政莫纪宋太祖初置左右飞龙二院以二使领之后改为天厩坊又改为骐骥院以天驷监隶焉真宗咸平三夫置群牧使景德二年改诸州牧龙坊悉为监在外之监十有四置群牧制置使及羣牧使副都监判官厩牧之政皆出于群牧司自骐骥院而下皆听命焉诸州有牧监知州通判兼领之先是五代监牧多废太祖始置飬马二务又兴葺旧马务四遣使岁市边州马闲厩始备太宗得汾晋燕蓟马四万二千余疋始分置诸坊国子愽士李觉言冀北燕代马之所生胡戎之所恃也制敌以骑兵为急议者以为欲国之多马在乎啖戎以利而市其马然市马之费岁益而厩牧之数不加者失其生息之理也且戎人畜牧转徙驰逐水草腾驹游牝顺其物性所以蕃滋其马至于中国絷之维之饲以枯藁离析牝牡制其生性玄黄虺隤因而减耗宜然矣古者因田赋出马马皆生于中国不闻市之于戎今所市戎马直之少者匹不下二千往来资给赐予复在数外是贵市于外夷而贱弃于中国非理之得也今宜减市马之半直赐畜驹之将卒增为月给俟其后纳马则止焉是则货不出国而马有滋也大率牝马二万而驹收其半亦可岁获万匹况夫牝又生驹十数年间马必倍矣昔猗顿穷士也陶朱公教以畜五牸乃适西河大畜牛羊于猗氏之南十年间其息无算况以天下之马而生息乎太宗嘉之仁宗庆历中知谏院余靖言诗书以来中国飬马蕃息不独出于夷狄也秦之先非子居犬丘好马及畜飬息之周孝王召使主马于汧渭之间马大蕃息犬丘今之兴平汧渭今之秦陇州界也卫文公居河之湄以建国而诗人歌之日騋牝三千卫则今之卫州 也诗人又颂鲁僖公能遵伯禽之业亦云駉駉牡马鲁今兖州左氏云冀之北土马之所生今镇定并代也汉太原有家马厩一厩万匹又楼烦玄池出名马即今之并岚石隰也唐以沙苑最为宜马即今之同州也开元中置七坊四十八监半在秦陇绥银皆古来牧马之地臣切见今之同州及太原以东卫邢洺皆有马监其余州军牧地七百余所乞令群牧使都监判官分往监牧旧地相度水草丰茂四远牧放依周官月令之法务令蕃息别立赏罚以明劝沮庶几数年之后马畜蕃盛皇佑五年丁度上言天圣中牧马至十余万其后言者以为天下无事而事虚费遂废八监然而秦渭环阶麟府州太山保德岢岚军岁市马二万二百才能补京畿寨下之阙自用兵四年而所市马才三万况河北河东京东京西淮南籍丁壮为兵请下令有能畜一战马者免二丁仍不升户等以备缓急如此国马蕃矣言不果行至和二年羣牧使欧阳修言今之马政皆因唐制而今马多少与唐不同者其利病甚多不可槩举至于唐世牧地皆与马性相宜西起陇右金城平凉天水外洎河曲之野内则岐豳涿宁东接银夏又东至于楼烦此唐飬马之地也以今考之或陷没夷狄或巳为民田皆不可复得惟闻今河东路岚石之间山荒甚多及汾河之侧草地亦广其间草软水甘最宜牧飬此乃唐楼烦监地也可以兴置一监臣以谓推迹而求之则楼烦元池天池三监之地尚冀可得又臣往年奉使河东甞行威胜以东及辽州平定军见其不耕之地甚多而河东一路山川深峡水草甚佳其地高寒必宜马性及京西路唐汝之间久荒之地其数甚广请下河东京西转运司遣官访草地有可以兴置监牧则河北诸监有地不宜马可行废罢嘉佑中韩琦请括诸监牧地留牧外听下户耕佃遣都官员外郎高访等括河北得闲田三千三百五十顷募佃岁约得谷十一万七千八百石绢三千二百五十疋草十六万一千二百束羣牧司言诸监牧地间有水旱每监牧放外岁刈白草数万束以备冬饲今悉赋民异时监马增多及有水晘无以转徙牧放诏遣左右厢提点官相度除先被侵冐已根括出地权给租佃余委群牧司审度存留有闲土即募耕佃五年群牧司言凡牧一马往来践食占地五十亩诸监既无余地难以募耕请存留如故广平废监先赋民者亦乞取还乃诏河北京东牧监帐管草地自今毋得纵人请射犯者论以违制初真宗用群牧使赵安仁言改牧龙坊为监仍铸印给之于是河南为各阳监天雄军大名为大名监洺州为广平监卫州为淇水监郑州为广武监同州为沙苑监相州为安阳监澶州曰镇宁滑州旧龙马监曰灵昌通国初内有骐骥两院天驷四监天厩二坊及上下监外则河南北为监者十二皆掌于羣牧司干兴天圣间天下兵久不用于是河南诸监皆废其后议者谓河南六监废京师须马取之河北道远非便乃诏复洛阳单镇以牧河北孳生马其后复广平监以赵州牧马隶之又以原武为单镇移于长葛葢自宋兴以来至于仁祖天下号称治平而法度常至于不能振举而马政亦多废神宗以王安石为相锐然有志于天下之治遂多所更张熙宁以来乃有保马户马其后又变而为给地牧马初神宗患马政之不善诏曰方今马政不修吏无着効岂任不久而才不尽欤是何监牧之多吏之众而乏才之甚也昔唐用张万岁三世典羣牧恩信行乎下故马政修举后世称为能今上自提总官属下至坊监使臣既非铨择而迁徙迅速谓之假道欲吏官宿其业而尽其能不可得也今当简其劳能进之以序自坊监而上至于羣牧都监皆课其功而第进之以为任事者劝焉于是枢密副使邵元请以牧马余田修稼政以资牧飬之利而羣牧司言马监草地四万八千余顷今以五万马为率一马占地五十亩大名广平四监余田无几宜且仍旧而原武单镇洛阳沙苑淇水安阳东平等监余良田万七千顷可赋民以牧刍粟从之巳而枢密院又言旧制以左右骐骥院总司国马景德中始增置羣牧使副都监判官以领厩牧之政使领虽重未甞躬自廵察不能周知牧畜利病以故马不蕃息今宜分置官局专任责成乃诏河南北分置监牧以刘航崔台符为之又置都监各一员其在河阳者为孳生监凡外诸监并分属两吏各条上所当行者诸官吏若牧田县今佐并委监牧使举劾专隶枢密院不领于群牧制置时上方留意牧监地然诸监牧田皆宽衍为人所冐占故议者争请收其余资以佐刍粟自是请以牧地赋民者纷然而诸监寻废乃选其善马而以其余马皆斥卖收其地租以给市易本钱是时诸监既废仰给市马而义弓肋保甲马复从官给廷以乏马为忧先是河北察访使者曾孝宽言庆历中甞诏河北民户以物力飬马备非时官买乞参考申行之于是始行户马法元丰三年春以王拱辰之请诏开封府界京东西河北陕西河东路州县户各计资产市马坊郭家产及三千缗乡邨五千缗若坊郭乡邨通及三千缗以上者各飬一马增倍者马亦如之至三匹止马以四尺三寸以上齿限八岁以下及十五岁则更市如初籍于提举司于是诸路皆行户马法矣先是熙宁中尝令德顺军蕃部飬马帝问其利害王安石谓今坊监以五百缗得一马若委之熙河蕃部当不至重费蕃部地宜马且以畜牧为生诚为便利巳而得驹痹劣亡失者责偿蕃部苦之其法寻废至是环庆路经略司复言巳檄诸蕃部飬马诏阅实及格者一匹支五缣鄜延秦凤泾原路凖此飬马之今复行于蕃部矣五年诏开封府界诸县保甲愿飬马者听仍以陕西所市马选给之而户马更为保马六年曾布等承诏上其条约凡五路义勇保甲愿飬马者户一疋物力高愿飬二疋者听皆以监牧见马给之或官予其直令自市母或强予府界无过三千匹五路无过五千匹袭逐盗贼之外乘越三百里者皆有禁在府界者免输粮草二百五十束加给以钱布在五路者岁免折变缘纳钱三等以上十户为一保四等以下十户为一社以待病毙补偿者保户马毙马户独偿之社户马毙社户半偿之岁一阅其肥瘠禁苛留者凡十有四条先从府界颁焉五路委监司经略司州县更度之于是保甲飬马行于诸路矣先是文彦愽吴充言三代有丘乘出马有国马国马宜不可阙且今法欲令马死备偿恐非民愿而王安石以为令下之初京畿百姓多自以为便愿投牒者巳千五百户决非有所驱迫力请行之时河东骑军有马万一千余匹岁番戍边率十年而一周议者以为费廪食而多亡失乃行五路义勇保甲飬马法继而兵部言河东正军马九千五百匹请权罢官给以义勇保甲马五千补其阙合万匹为额俟正军不及五千始行给配事下中书枢密院以为车骑国之大计不当专以一时省费轻议废置且官飬一马岁为钱二十七千民飬一马纔免折变缘纳钱六千五百计折米而输其直为钱十四千四百余皆出于民决非所愿若刍秣失节或不善调习缓急无以应用况减马军五千匹即异时当减军正数九千九百人又减分数马三千九百四十匹边防事宜何所取备若存官军马如故渐令民间从便牧飬不必以五千匹为限于理为可而中书谓官飬一马以中价率之为钱二十三千募民飬牧可省杂费八万余缗且使入中忳粟之家无以邀厚利计前二年官马死倍于保甲马而保甲有马可以习战御盗公私两利上从枢密院议河东骑军得不减耗而民马不至甚病六年提举河东路保甲王崇极言请令本路保甲十分取二以教骑战每官给二十五千令市一马限以五年当得马六千九百十有八匹为缗钱十七万二千九百有五十诏以京东盐息钱给之令崇拯月上所买数于是保甲皆兼市马矣七夫京东提刑霍翔请募民飬马蠲其赋役乃诏京东西路保甲免教阅每一都保飬马五十匹匹给十千限以京东十年京西十五年而数足置提举保马官京西吕公雅京东霍翔并领其事而罢乡邨先以物力飬马之令尚养户马者免保马凡飬马免大小保长税租支移每岁春夫催税甲头盗贼备赏保丁廵宿凡七事先是西方用兵颇调户马以给战骑借者给还死则偿直是年遂诏河东鄜延环庆路各发户马二千以给正兵河东就给本路鄜延益以永兴军等路及京西坊郭马环庆益以秦凤等路及开封府界马户马既配兵后遂不复补于是京东西户马更为保马矣公雅又令每都岁市二十匹初限十五年乃促为二年半京西地不产马民又贫乏甚苦之八年京东西既更为保马诸路飬马指挥亦罢其后给地牧马则亦本于户马之意云九年提举开封府界蔡确言比赋保甲以国马免所输草赐之钱布民以畜马省于输藁虽不给钱布而愿为官飬马者甚众请增马数岁止免输藁一百五十束诏毋过五千匹于是京畿罢给钱布而增马数矣哲宗嗣位言新法之不便者以保马为急乃诏曰京东西保马期限极宽有司不务循守遂致烦扰先帝已甞手诏诘责今犹未能遵守其两路市马年限并如元诏寻又诏以两路保马分配诸军余数付太仆寺不堪支配者斥还民户而责官直翔公雅皆以罪去而保马遂罢既罢保马于是议兴废监以复旧制诏库部郎中郭茂恂视陕西河东所当置监寻又下河北陕西转运提点刑狱司按行河渭并晋之间牧田以闻时已罢保甲教骑兵而还户马于民于是右司谏王巗叟言兵之所恃在马而能蕃息之者牧监也昔废监之初识者皆知十年之后天下当乏马已而不待十年其弊已见此甚非国之利也乞收还户马三万复置监如故监牧事委之转运官而不专置使今郓州之东平北京之大名元城卫州之淇水相州之安阳洺州之广平监以及瀛定之间棚塞草地疆画具存使臣牧卒大半犹在稍加招集则指顾之间措置可定而人免纳钱之害国收牧马之利岂非计之得哉又况废监以来牧地之赋民者为害多端若复置监牧而收地入官则百姓戴恩如释重负矣自是洛阳单镇原武淇水东平安阳等监皆复初熙宁中并天驷四监为二而左右天厩坊亦罢至是复左右天厩坊绍圣初用事者更以其意为废置而时议复变太仆寺言府界牧田占佃之外尚存三千余顷议复畿内孳生十监后二年而给地牧马之政行矣先是知任县韩筠等建议凡授民牧田一顷为官牧一马而蠲其租县籍其高下老壮毛色岁一阅亡失者责偿已佃牧田者依上飬马知邢州张赴上其说且谓授田一顷为官牧一马较陕西沿边弓箭手既飬马又戍边者为优枢密院是其请且言熙宁中罢诸监以赋民岁收缗钱至百余万元祜初未甞讲明利害惟务罢元丰熙宁之政夺已佃之田而复旧监桑枣井庐多所毁伐盛牧官吏为费不赀牧卒扰民榾井抑配为害非一左右厢今岁籍马万三千有奇堪配军者无几惟沙苑六千匹愈于他监今赴等所陈受田飬马既蠲其租不责以孳息而不愿者无所抑勒又限以尺寸则纋急皆可用之马矣殿中侍御史陈次升言给地牧马其初始于邢州守令之请未甞下监司详度诸路各有利害既不可知民居与田相远者难就耕牧一顷之地所直不多而亡失责偿为钱四五十千必非人情所愿言竟不行四年遂废淇水单镇安阳洛阳原武监罢提点所及左右厢惟存东平沙苑二监同知枢密院曾布自叙其事曰元佑中复置监牧两厢所飬马止万三千匹而不堪者过半今既以租钱置蕃落十指挥于陕西飬马三千五百又人户愿养者亦数千而所存两监各可牧万马马数多于旧监而所省官吏之费非一近世良法未之能及时亖省皆称善其后沙苑复隶陕西买马监牧司而东平监仍废大观元年尚书省言元佑置监马不蕃息而费用不赀今沙苑最号多马然占牧田九千余顷刍粟官曹岁费缗钱四十余万而牧马止及六千自元符元年至二年亡失者三千九百且素不调习不中于用以九千顷之四四十万缗之费养马而不适于用又亡失如此利害灼然可见今以九千顷之田计其硗瘠三分去一犹得良田六千顷以直计之顷为钱五百余缗以一顷募一马则人得地利马得所飬可以绍述先帝隐兵于农之意请下永兴军路提点刑狱司及同州详度以闻俟见实利则六路新边闲田当以次推行时熙河路兰湟牧马司又请兼募愿飬牝马者每收三驹以其二归官一充赏诏行之四年复罢京东西路给地牧马复东平监政和二年诏诸路复行给地牧马复罢东平监宣和二年诏罢政和二年以来给地牧马条令收见马以给军应牧田及置监处并如旧制又复东平监给地牧马始于绍圣至政和时蔡京秉政行之益力京罢而复废六年又诏立赏格应牧马通一路及三千匹州通县及一千县及三百其提点刑狱守令各迁一官倍者更减磨勘年于是诸路应募牧马者为户八万七千六百有奇为马二万三千五百既推赏如上诏而兵部长贰亦以兼总八路马政迁官然北方有事而马政亦急矣靖康元年左丞李纲言祖宗以来择陕西河东河北美水草高凉之地置监凡三十六所比年废罢殆尽民间杂飬以充役官吏便文以塞责而马无复善者今诸军阙马者太半宜复旧制权时之宜括天下马量给其直不旬日间则数万之马犹可具也然时已不能尽行其说矣前史言牧政者唯宋为详其出牧上槽刍秣榾井息耗多与今同以世近也语在兵志故不论独户马保马余地牧马犹为后世害故备着焉欲令议马政者知其所以利害之实也葢自熙丰变法以至崇宣小人在位亟复亟变迄无善政而宋随以亡渡江以后颇置监牧而江南多水田其后三衙遇暑月放牧于苏秀大为民患郢鄂之间亦置监牧然皆不可用而战焉悉仰川秦广三边焉宋初收市马戎人驱马至边总数十百为一劵一马预给钱千官给刍粟续食至京师有司售之分隶诸监曰劵马边州置场市蕃汉马团纲遣殿侍部送赴阙或就配军曰省马陕西广锐劲勇等军相与为社每市马官给直外社众复裒金益之曰马社军兴籍民马而市之以给军曰括买宋初市马唯河东陕西川峡三路诏马唯吐蕃回纥党项藏牙族白马鼻家保家名市族诸蕃至洪熙端拱间河东则麟府丰岚州岢岚火山军唐龙镇浊轮砦陕西则秦渭泾原仪延环庆阶州镇戎保安军制胜关浩亹府河西则灵绥银夏州川峡则益文黎雅成茂夔州永康军京东则登州自赵德眀据有河南其收市唯麟府泾原仪渭秦阶环州岢岚火山保安保德军其后置场则又止环庆延渭原奉阶文州镇戎军而已大氐宋初市马岁仅得五千余匹天圣中蕃部省马至三万四千九百余匹嘉佑以前原渭德顺凡三岁市马至万七千一百匹秦州劵马岁置万五千匹元丰四年诏专以雅州名山茶为易马用自是蕃马至者稍众崇宁四年诏曰神宗皇帝厉精庶政经营熙河路茶马司以致国马法制大备其后监司欲侵夺其利以□籴买故茶利不专而马不敷额近虽更立条约令茶马司总运茶愽马之职犹虑有司苟于目前近利不顾悠久深害三省其谨守已行母辄变乱元丰成法自是提举茶事兼买马其职任始一凡宋之市马分而为二其一曰战马生于西邮良健可备行阵宕昌峰贴峡文州所产是也其二曰羁縻马产西南诸蛮短小不及格黎叙等五州所产是也绍兴三年即邕州置司提举市于罗殿自杞大理诸蛮然自杞诸蕃本自无马葢又市之南诏南诏今大理国也大理地连西戎故多马虽互市于广南其实犹西马也宋自熙宁未变法以前然苑马之政亦未称善葢世之害马者有三曰选吏曰繁法曰易地吏非马之所宜其害马一也法非马之所宜其害马二也地非马之所宜其害马三也大费佐舜调驯鸟兽鸟兽多驯服其后周孝王封犬丘非子曰栢翳其后世亦为朕息马也古有豢龙氏周官服不氏掌飬猛兽而教扰之掌畜掌飬马而阜蕃教援之马非异兽必有能驯之者非世官不可也羗童胡儿项髻徒跣随水草畜牧马与人意相喻非有书生文学法度理也法数变马与人皆不自适何以能遂其生况置之硗陿无所■畜或禾稼稻秔之田沟塍封限游腾莫逞非所以适其走圹之性也昔元魏起代北故马为特盛虽唐马未必能及也故曰马陆居则食草饮水喜则交颈相靡怒则分背相踶此马之真性也元起于北遂以弓马之利混一天下沙漠万里牧飬蕃息太仆之马殆不可以数计其牧人曰哈赤哈剌赤有千户百户父子相承任事自夏及冬随地之宜行逐水草酝都之马在朝为卿大夫者亲秣饲之车驾行幸上都太仆卿以下皆从先驱马出建德门外取其肥可挏乳者以行车驾还京师太仆卿先期遣使征马五十酝都来京师酝都者承乳车之名也皇朝濓武六年置太仆寺于滁州七年设羣牧监十三年增置滁阳仪真香泉六合天长五牧监滁阳群二十有二仪真六合羣各七香泉羣八天长群四二十三年定为十四牧监九十八羣二十八年废牧监始令民间孳牧三十年置北平及辽东山西陕西甘肃等处行太仆寺是年 太祖以宁辽诸王各据沿边草场牧放乃图西北沿边自东胜以西至宁夏河西察罕脑儿东胜以东至大同宣府又东南至太宁又东至辽东又东至鸭绿江又北不啻数千里而南至各卫分守地又自雁门关外西抵黄河渡河至察罕脑儿又东至紫荆关又东至居庸关及古北口北又东至山海关外凡军民屯种田地不得牧放孳畜其荒闲平地及山场腹内诸王驸马及极边军民听其牧放樵采近边所封之王不得占为已场而妨军民腹内诸王驸马听其东西徒来自在营驻因而练习防胡或有占为已草场山场者谕之 上又以朵甘乌思藏长河西一带西蕃自昔以马入中国易茶迩因私茶出境马之入互市者少于是彼马日贵中国之茶日贱命秦蜀二王发都司官军于松潘碉门黎雅河州临洮及入西蕃关口巡禁私茶之出境者又遣驸马都尉谢达往谕蜀王曰秦蜀之茶自碉门黎雅抵朵甘乌田藏五千余里皆用之彼地之人不可一日无茶迩因边吏讥察不严以致私贩出境为夷人所贱夫物有至薄而用之则重者茶是也始于唐而盛于宋至宋而其利愽矣前代非以此专利葢制夷狄之道当贱其所有而贵其所无耳国家榷茶本资易马以备国用今惟易财物使蕃夷坐收其利而马入中国者少岂所以制夷狄哉又命曹国公李景隆赍金牌勘合直抵诸蕃令其酋领受牌为符以绝奸欺勑兵部谕川陕守边卫所廵禁私茶出境仍遣僧官着藏卜等往西番申谕之时 晋王成祖统军行边出开平数百里 上闻之遣人以勑往谕之云自辽东至于甘肃东西六千余里可战之马仅得十万京师河南山东三处马虽有之若遇赴战猝难收集苟事势警急北平口外马悉数不过二万若遇十万之骑虽古名将亦难于野戢我马数如是纵有步军但可夹马以助声势若欲追北擒寇则不能矣止可去城三二十里往来屯驻远斥堠谨烽燧设信炮猝有紧急一时可知胡人上马动计万兵势全备若欲折冲鏖战其孰可当方今马少全仰步军必常附城傥有不测则可固守保全以待援至吾用兵一世而指挥诸将未甞败北致伤军士正钦飬锐以观胡变夫何诸将日请深入沙漠不免疲于和林此葢轻信无谋以致伤生数万今尔等又入广塞提兵远行设若遇敌岂免凶祸自古及今胡虏为中国患久矣历代守边之要未甞不以先谋为急故朕于北鄙之虑尤加慎密尔能听朕之训明于事势虽不能胜彼亦不能为我边患矣 太祖既驱元主还慕北已无复穷追之意而残元遗孽不能无犯境 诸王往往轻出塞 上在兵间久深患马少遂戒谕云云故尤留意西蕃茶马定金牌之制令重臣招谕葢胡之胜兵在马中国非多马亦不能搏胡唯自守则步卒可用且驱之出境而已实帝王御戎上筞也永乐元年改北平行太仆寺为北京行太仆寺四年应天太平镇江杨州庐州凤阳州县各增设判官主簿一员专理马政设陕西甘肃二苑马寺又设北京辽东二苑马寺五年增设北京苑马寺监六年增设甘肃苑马寺监   赞曰易称干为马其于繇辞言马不一马之用大矣余从太史问 皇朝马事自洪武□来略知其本始作马政志   归先生文集卷之七   ●归先生文集卷之八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序一   ◆序一   史论序   玊岩先生文集序   山斋先生文集序   卓行录序   草庭诗序   水利书序   戴楚望集序   项思尧文集序   ○史论序   西汉以来世变多故典籍浩繁学者穷年不能究宋世号称文盛当时能读史者独刘道原而司马文公甞言自修通鉴成惟王胜之一读他人读未终卷已思睡矣今科举之学日趋简便当世相嗤咲以通经学古为时文之蠹而史学益废不讲矣遗石先生自少耽嗜史籍仿古论赞之体为书若干万言而先生尤自珍秘不肯轻以示人往岁司教黄冈时时与客泛舟赤壁之下舟中常持史论数卷会督学使者将至先生浮江出百里迎之舟至青山矶风波大作船几覆但问从者史论在否与司马公所称孙之翰事绝类之翰之书得公与欧苏二公而后大显于世先生自三五载籍迄于宋亡绵络千载非止有唐一代之事东坡所谓暗与人意合者世必有知之矣某为童子时以姻家子弟获侍几杖先生一见以天下士期之俛仰二十余载濩落无成恐遂没没有负先生之教而先生之门人往往至大官方在黄冈一时藩臬出西陵执弟子礼拜先生于学宫诸生叹异之而今闽省右辖秦君鳌尤笃师门之义每欲表章是书而未及也先生语某曰子为序吾书然勿有所称述第言其人平生无他好独好读书老而不倦也某受命唯唯退而谨书之   ○玊岩先生文集序   玊岩先生文集故刑部右侍郎周公所著公讳广字充之别自号玊岩昆山太仓人太仓后建州故今为州人公举弘治乙丑进士厯莆田吉水二县令以治行为天下第一征试浙江道监察御史廑两月上疏谏 武宗皇帝佞幸疾之欲寘之死而 上不之罪也故得无下诏狱贬怀远驿丞而佞幸者怒未巳使人遮道剌公公伪为头佗持波嗢啰以行乞四百余里乃免武定侯郭勋镇岭南承望风旨伪以白金试公公拒不受一日摄公闭府门棰击之几死行省官惕息莫敢救御史有言而解久之迁建昌令再贬竹寨驿丞会 武宗晏驾 今上即位诏举遗逸公复为御史寻迁江西按察司佥事历九江兵备副使江西提学副使福建按察使廵抚江西右佥都御史升南京刑部右侍郎公自起废不十年至九卿不可谓不遇而遂不幸以死不能究其用也然天下称 武宗之世能以直谏显者自公之外不过数人耳 天子中兴思建万世之业则正色而立于 朝廷如公者岂可一日而无哉故甞以谓士之忠言谠论足以匡皇极而扶世道使之着于庙廊泽被生民世诵其词而传之宜矣若夫诋讦呌号不见省采徒为一时之空言似不足以烦纪载而学士犹传道之不绝岂不以天下之欲生也久矣有其言足以转乱为治利安元元虽不见之施行而实天启其人使昭一世之公道后之人犹搤腕拊掌幸其时能用其言而不至于坏也 国家累洽休眀迨 敬皇之世百姓安生乐业有富庶之效 武宗承绪不改其旧则生民何幸而金貂左右佞幸倡优之辈纵横乱政而 上常御豹房轻骑媠出六宫愁怨未有继嗣之庆胡僧挟左道以梵呪弭贼则樊并苏令啸聚之祸蔓衍无穷仕南济北觊觎之谋乘间而发是时元老大臣特从容劝 上早朝而巳亦未敢端言之也公奋不顾身指切时事而尤惓惓以欲法尧舜当法 孝宗为言使公言获用天下苍生岂不受其福哉此予所以读公之疏于本朝否泰升降之际未甞不三复而叹息也公好性理之学与魏恭简公相善故诸子皆及恭简之门而居官政绩多可纪语具其门人陆光禄鳌所述行状中公殁十余年太仓兵备副使南昌魏侯良贵为公江右所造士登堂拜公像求遗藁捐俸刻之公之子士淹士洵以序见属因着公平生大节而论之如此云   ○山斋先生文集序   今天子即位十年间吾昆山之仕于朝者遍列九卿侍从几与大省比刑部尚书周康僖公与其子大理寺丞于岐同时在位而永嘉张文忠公方秉国公父子皆以失张公意先后罢去居闲以诗文自娱康僖公年八十余而大理仅余六十以终前岁公次子太仆丞以贞庵漫藁见属为序至是大理孙廷望还自太学复请序其祖之文余及侍康僖父又辱大理知爱不可以辞甞读 武宗毅皇帝遗事时宁藩不轨临安胡永清为按察司副使奏事中阴折之而王府交通近幸必致胡公死地禁系连年而给事中御史章连上大臣亦拥护之故辽左之谪姑以慰谢骄王卒赖朝廷清论而一时熏天之势迄不能致胡公于死方永嘉用事御史冯恩上书历诋大臣永嘉与吏部汪尚书尤恶其指切欲傅致之死会 皇子生将故赦放事诸司各条事欵上之公卿平议其可行者书之诏中而大理条欵类有以为冯御史地永嘉与吏部怒大理遂去官而冯御史亦得不死嗟乎直臣端士世不可一日无设不幸陷于罪戮旁观者不出奆以争之则囚累孤臣糜死无日矣余每论此未甞不流涕叹息也大理精于法律或疑其文深然论议未甞不引大体易州上巨盗二人一人瘐死一人病此两人皆死则所诬引皆不能白乃餔药之其后获真盗而诬引者皆出夷人郎撦松犯边获其兄子郎尚加秃坐以亲属相容隐律减死论以怀远夷荐都督马永任边将尚书以有前诏永不许起用欲奏请曰若奏不可其人终不用矣卒荐之朝论翕然称服惠安伯提督团营寻有旨以丰城侯佐之丰城以侯当先伯奏改敕下兵部议曰侯先伯者常也若 上所命则公以下宜皆不敢抗其在 朝可称纪者如此余甞谓士大夫不可不知文能知文而后能知学古故上焉者能识性命之情其次亦能达于治乱之迹以通当世之故而可以施于为政顾徒以科举剽窃之学以应世务常至于不能措手若大理所谓有用者非有得于古文乎予故述其行事大畧以俟后之君子读其文而求论其世者凡为文若干卷曰山斋者其自号也   ○卓行录序   昔古圣人之治天下既先之以道德犹惧民之不恊于中而为之礼以防之上之赏罚注措凡治民之事无一不归于礼极而至于用刑亦曰制百姓于刑之中而已孔子以布衣承帝王之统不得行于天下退与其门人修德讲学始以仁为教然至于其高第弟子与当世之名卿大夫其于仁孔子若皆未之轻许而其告颜渊以克已复礼为仁则孔子之论未始有出于礼者也但古之圣人以礼教天下使君子小人皆至焉若孔子之于其学者独教其为君子之事以治其心术之微固礼之精者而已矣然孔子终亦不以深望于人故曰不得中行之士而与之必也狂狷乎中行者其所至宜及于仁而于狂狷之士孔子盖未之深绝也故于逸民之徒莫不次第而论列之至其孙子思作中庸其为论甚精而其法尤严使世之贤者稍不合于中皆为圣人之所弃而乡愿之徒反得窃其近似以惑乱于世孟子知其弊之如此故推明孔子之志而于乡愿尤深绝之由此言之至于后世苟不得乎中行虽太过之行岂非君子之所贵哉若狐不偕务光伯夷叔齐箕子胥余纪他申徒狄宁与世之宾廉鲜耻者一槩而论也自司马迁班固而下至范瞱而有独行之名第取其淑诡异常之事而不为科条唐书卓行之外又别有孝友传大氐史家之裁制不同所以扶翊纲常警世励俗则一而已矣国家有天下二百年金匮石室之藏不布于人间亦时时散见于文章碑志及稗官之家休宁程汝玊雅志著述颇为剽摘而汇别之凡为书若干卷名之曰卓行录虽不尽出于中行要之不悖于孔子之志故为序之云尔   ○草庭诗序   庐陵康君奭字才难来游吴中士大夫皆乐与之交将还为歌诗赠之而以艹庭为题凡为诗若干首请余为之序草庭者君居家精舍名也君家在西昌郭外临大江日闭户读书其中用周子庭前草不除之语以名其室葢周子得孔孟之心于千载之下即此庭草不除与巳意同而已庄子曰儵鱼出游从容是鱼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之不知鱼之乐人与万物天体其生生之意同故昆虫未蛰不以火田不麛不卵不杀胎不殀天不覆巢此心也贲若草木此心也天下雷行物与无妄先王以茂对时育万物同此生生之意而已知此则知所谓鸢飞鱼跃与必有事焉而勿正之义同而程子再见周茂叔吟风弄月以归有吾与点也之趣岂谓濠上之游以庄子非鱼而不知鱼之乐也哉周子家道州二程子从受学焉即今江西之南安其后象山草庐相望而出俱在大江之西而庐陵自欧阳公以来文章节义尤称独盛谓其皆无得于斯道不可也今数夫来海内学者绝响而江右一二君子犹能抱独守残振音于空谷之中当世学沦丧而岿然有存者君生其乡岂谓无所闻哉何君本彻实君之弟子而与余有太学之旧尤数称君行谊超然世俗利欲之外余故为序所以为草庭之意而其为诗者盖不必论也   ○水利书序   夏书曰淮海维扬州彭蠡既潴阳鸟攸君三江既入震泽底定周礼东南曰扬州其山镇曰会稽其泽薮曰具区其川三江其浸五湖世言震泽具区今太湖也五湖在太湖之间而吴淞江为三江之一其说如此然不可不考也汉司马迁作河渠书班固志沟洫于东南之水畧矣自唐而后漕挽仰给天下经费所出宜有经营疏凿利害之论前史轶之宋元以来始有言水事者然多命官遣吏苟且集事奏复之文滥引涂说非较然之见今取其颛学二三家着于篇   ○戴楚望集序   世宗皇帝自郢入继大统戴楚望以 王家从来授锦衣卫千户其后稍迁至卫佥事甞典 诏狱当是时廷臣以言事忤 旨鞠系者先后十数人楚望亲视食饮汤药衣被常保护之故少瘐死者其后往往更赦得出如永丰聂文蔚以兵书被系楚望更从受书狱中以故中朝士大夫籍籍称其贤嘉靖四十四年予中第居京师楚望数见过示以所为诗其论欲远追汉魏以近代不足为予益异之予既调官浙西遂与楚望别隆庆二年春朝京师楚望之子枢裒其平生所为文百卷谒予为序盖楚望之于道勤矣始楚望先识增城湛元明是时年甚少巳有志于求道既而师事泰和欧阳崇一聂文蔚至如安城邹谦之吉水罗达夫未甞识面而以书相荅问及其所交亲者则毗陵唐以德太平周顺之富平杨子修并一时海内有道高名之士予读其所往来书大抵从阳明之学至于往复论难必期于自得非苟为名者噫道之难言久矣有如前楚望所为师友皆以卓然自立于世而楚望更与往来上下其议论则楚望之所自立者可知矣予之初识之特谓其典 诏狱为国家保护善人以为武臣之慕义者也及稍与之亲观其论诗欲上追古作者又以为学士大夫之好文者也盖不知楚望之于道如此昔魏舒为将军钟毓长史毓每与参佐射舒常为画筹一日令舒备偶毓初不知其善射而舒容止闲雅发无不中毓叹曰吾之不足以尽君才如此射矣楚望之初不以语予者岂其不欲以自见欤抑何予之知之之晚耶抑以予之不及于此欤予与诸公生同时间亦颇相闻顾平日不知所以自信甞诵易曰神而眀之存乎其人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老子曰多言数穷不如守中故黯黯以居未敢列于当世儒者之林以亲就而求正之又恠孟子与荀卿同时而终身不相遇及是而楚望之所与游一时零谢尽矣此予之所以为恨而羡楚望之获交于诸公间也因读其集慨然太息而归之   ○项思尧文集序   永嘉项思尧与余遇 京师出所为诗文若干卷使余序之思尧怀奇未试而志于古之文其为书可传诵也葢今世之所谓文者难言矣未始为古人之学而苟得一二妄庸人为之臣子争附和之以诋排前人韩文公云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不知群儿愚那用故谤伤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文章至于宋元诸名家其力足以追数千载之上而与之颉颃而世直以蚍蜉撼之可悲也无乃一二妄庸人为之巨子以倡道之欤思尧之文固无俟于余言顾今之为思尧者尤少余谓文章天地之元气得之者其气直与天地同流虽彼其权足以荣辱毁誉其人而不能以与于吾文章之事而为文章者亦不能自制其荣辱毁誉之权于已两者背戾而不一也久矣故人知之过于吾所自知者不能自得也已知之过于人之所知其为自得也方且追古人于数千载之上太音之声何期于析杨皇华之一笑吾与思尧言自得之道如此思尧果以为然其造于古也必远矣   卷八   ●归先生文集卷之九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序二   ◆序二   平和李氏家规序   浙江乡试录后序(代)   太仆寺志序(代)   华亭蔡氏新谱序   龙游翁氏宗谱序   西王母图序   彩衣春燕图序   ○平和李氏家规序   漳之南靖李氏自分南靖置平和今为平和人以居西山故闽人称为西山李氏代为名族其先有西山居士实始起家五世而至封文林郎太常典簿宁波教授名世浩字硕远者其族益大至是居士于世当祧文林君不忍乃以义创为始祖之庙君从晋江蔡介夫先生受学敦行古道为义田以赡族又仿浦江郑氏吴兴严氏作李氏家规六十九条可谓有志者矣余因论君之为家规盖本于不忍祧其始祖之心既为始祖立庙则不得不立宗子立宗子则不得不为法以合族而峦宗夫义之所出不可巳者古者宗以族得民盖天子所以治天下壹本于是以能长世而不乱宗法废而天下为无本矣而儒者或以为秦汉以来无世卿而大宗之法不可复立独可以立小宗余以为不然无小宗是有枝叶而无干也有小宗而无大宗是有干而无根也夫礼失而求之野宗子之法虽不出于格令而苟非格令之所禁士大夫家闻李氏之风相率仿而行之庶几有复古之渐矣文林君之子文余嘉靖四十四年进士居京师间以其书示余而为序之如此   ○浙江乡试录后序(代)   元年秋当天下乡试之期浙有司遵令式以从事御史某监临之竣事之日于是以士之姓名与其文为录而考试官某实序之某当序其后仰惟 圣天子承统建极体元居正庶务维新天下之士喁喁乡风弹冠振衣愿立于朝以际休明之运此千载一时也夫天地之气茂隆郁积熏为泰和盖非仓卒所能致然者尝读诗观于成康之际周家极盛之会也成王之初即阼其诗曰访予落止率时昭考于乎悠哉朕未有艾将予就之继犹判涣时成王方当嬛嬛在疚之时而求望于贤才切矣当是时文武纯佑秉德尚迪有禄之元老犹在也而一时俊髦已济济咸造在庭矣故其诗曰思皇多士生此王国王国克生维周之祯盖人材之生以扶世运实天也天将衍成周太平有道之长对越骏奔走之士已预生于丰镐贻燕之日而以待成王若有期会然者故其诗曰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集厥止蔼蔼王多吉士维君子使媚于天子此天之所以扶翊兴运而人材之应期而出夫岂偶然哉 国家有天下二百年学校以养之选举以进之高爵以崇之厚禄以优之所以待士如此其至也而其气之郁积茂隆至于今而止者适会 天子建元之日方又敦召遗老褒奖直言思迟多士开宽裕之路以延天下之俊英则海内之士感会风云鱼鳞辐辏有莫知其所以然者盖才无世而不生亦无世而不用乘其时遭其会而后为奇耳夫浙古会稽鄣郡当天下十五之一耳而士如此其盛也合天下同是日而十五举者皆如此其盛也合是十五举以贡于 天子之庭所谓万邦黎献共惟帝臣惟帝时举于乎休哉敬因春秋正始之义为 圣天子得贤之颂云   ○太仆寺志序(代)   嘉靖十七年戊戌臣某为礼科给事中恭遇 册 天尊 祖大庆昧死奏言 先帝请赦还大礼大狱诸放废臣及黜远邪佞诸事 先帝方以孝治天下恶前议礼者且谓道士 祖宗 郊庙用之以臣言不雠谪徙之边迨至末年 诏吏部召臣还会 龙驭上宾 圣天子即位臣起为南京通政司参议升顺天府丞寻升大理寺少卿又进太仆寺卿臣既拜恩视事欲正官常定卿丞职分条民之利病又以寺无掌故疏陈数十事 上辄报可是岁自河北逾大江之南民遭水沴臣稍以便宜宽其诛见马遗财足民无失职臣省中无事获与二三僚佐发故藏篇藉少有存者力为搜访仅成草创蹈袭吏牍雅俗猥并非所以成一家言存故事而巳臣尝读尚书观周武王偃武修文华山之阳马牧遍野倒载干戈苞以虎皮示天下不复用兵也老子曰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臣窃惟 陛下嗣万年无疆之历运际中金二三年来岭海陆梁妖氛旷息薄伐猃狁至于太原 陛下盛德大福非臣下之所及臣又读尚书穆王命伯冏为大正正于羣仆侍御之臣懋乃后德交修不逮慎简乃僚无以巧言令色便僻侧媚其惟吉士又曰仆臣正厥后克正仆臣谀厥后自圣臣三复斯言自念夙兴夜寐兢兢于有司之事无以翊 圣德于万一有负 陛下之宠禄臣不胜大惧   ○华亭蔡氏新谱序   古者诸侯世国大夫世家故氏族之传不乱子孙皆能知其所自始迨周之季诸侯相侵暴国亡族散巳不可稽考汉司马子长搜集遗文古书仅见五帝系谍尚书集世纪其后如官谱氏族篇稍稍间出迨九品中正之法行而氏族始重迄五季之乱谱谍复散然自魏以来故家大族盖数百年传系不绝可谓盛矣士大夫崇本厚始之道犹为不远于古也今世谱学尤废虽当世大官或三四世子孙不知书迷其所出往往有之以谱之亡也孰知故家大族实有与国相维持者系风俗世道之隆污所不可不重也况孝子仁人木本水源之思乎华亭蔡用卿始为其族之新谱盖不欲远引而自其身追而上之至于六世而其始二世则名字巳不能详然君绝不肯有所附会曰自吾所知者而巳盖其慎如此予尝论后世族姓虽多淆乱然自其本始犹当存其十之六七蔡之先出于周文王而蔡叔度武王之同母弟以武庚之乱迁其子胡能改行率德驯善周公举以为鲁卿士复封之蔡尚书蔡仲之命是也今蔡州有上蔡城其后平侯徙今新蔡昭侯徙州来今寿州也后二十六世灭于楚然自泽义以后往往为将相名贤史不绝书用卿虽断自其六世推其为谱之意亦乌可不知其得姓之所自耶用卿登隆庆二年进士为魏郡司理而予适在邢时相见以谱序见命余故颇采尚书史记之文以着其得姓之所自而新谱之族之大则自用卿始矣   ○龙游翁氏宗谱序   传曰古圣人之治天下反古复始不忘其所由生上治祖祢下治子孙旁治昆弟合族而食序以昭穆别之以礼义尊尊亲亲长长男女有别亲亲故尊祖尊祖故故宗敬宗故收族收族故宗庙严故圣王之治天下非特以自私也以此推之自王公以逮于庶人故宗法明而礼俗成权度量丈章服色正朔徽号器械衣服由此而出三代之衰废古亡本人自为生涣然靡所统纪而天下更大乱经大兵而后定当此之时人如鸟惊鱼散岂知夫乡里族属之所系哉然魏晋而降区区综核百氏以门第官人虽卑姓杂谱皆藏于有司而谱牒特盛迄于李唐犹相崇重五季衰乱荡然无复有存者矣虽然古之圣王以亲亲也亲亲而宗法立宗法立而谱系自明非独以谱也谱之盛也魏晋之失也至于谱亦不存而学士大夫莫知其所自而仁人孝子之心茫乎无所寄岂不重可叹哉翁氏居太末相传自随始迁子孙蔓衍县之杜山坞岑堂庵南村往往而是其居杜阳者曰文钦能追考其十八世以上曰学士居学士而下六世有官号妃姓墓地而不着其讳七世而下始有讳十五世始书兄弟又一世昭穆详焉文钦既以为图出以示予予观之而叹世之君子莫能以为也为序而归之   ○西王母图序西王母图序与常熟本前后畧不同要此等文非先生高处似可删去   余观山海经汲冢竹书穆天子传称西王母之事信奇矣秦始皇东游海上礼祀名山大川及八神求蓬莱方丈瀛洲三神山传其物禽兽尽白而黄金银为宫阙然终身不得至但望之如云而巳汉武帝诸方士言神仙若将可得欣然庶几遇之穆王身极西土至昆仑之丘以观舂山之瑶乃秦皇汉武之所不能得者宜其乐之忘归造父何用盗骊骅骝騄駬之驷驰归以求区区之徐偃王穆王岂非所谓耄耶列子云穆王升昆仑之丘宾于西王母觞瑶池之上乃视日之所入一日行万里王乃叹曰呜呼余一人不足于德而谐于乐后世其追数吾过乎穆王盖有悔心矣然又曰穆王几神人哉以穷当世之乐犹百年而殂后世以为登遐焉传云天子西征宿于黄鼠之山至于西王母之邦执圭壁好献锦组西王母再拜受之觞瑶池之上遂驱升于弇山乃纪丌迹于石而树之槐眉曰西王母之山山海经曰玉山西王母山也在流沙之西而博望侯使大夏穷河源不见所谓昆仑者武帝内传云帝斋承华殿中有责鸟从东方来集殿前上问东方朔朔曰此西王母欲来也顷之西王母乘紫云辇驾五色龙上殿自设馔以拌盛桃帝食之而甘美夫武帝见西王母于蜚帘桂馆间则穆王之车辙马迹周流万里亦劳矣岂公孙卿所谓事如迂诞积以岁年乃可致耶然史云候伺神人入海求蓬莱终无有验则又何也史又云时去时来其风肃然岂神灵恠异有无之间固难言也庄生有言夫道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西王母得之坐乎少广莫知其始莫知其终微乎庄生之论岂穆满秦汉之所能及此哉余尝序西王母其说如此时人未能喻其旨今王宪使元美与其弟进士敬美作此图以寿其外祖母刘硕人故书以贻之元美兄弟学道当得妙悟法华经云妙光法师岂异人哉我身是迤又云我见灯明佛本光瑞如此岂必求佛与西王母于昆仑之山生天之处哉   ○彩衣春燕图序   吴粤于三代不在五服之内春秋于吴犹夷之最后秦取楚吴始内属及畧取陆梁皆以为郡县然一日有事杜横浦阳山湟溪之关即与中国隔绝及汉兵下汇离牂牁之水然后五岭以南遂为天子之邦至今千有余岁会稽南海其文物常胜于河洛齐鲁古称冀为中州盖天地之气有所钟即为中州则知今吴粤之盛不可泥古而论也余数见番禺之士往往秀颖古所谓中州不能过一日胥会京师尝窃叹四方万里之外弹冠结绶于朝 国家威灵轶于三代矣南海郑祖钦昊与余同榜进士同试吏大司空其貌冲然有德君子也自始兴张文献公余襄公皆岭海之产至今朝丘文庄公相继屹然为名臣吾于同榜中尝私目之庶几有复绍前哲而起者盖于祖钦望之一日祖钦道其尊君养新翁居家乐志有书史之娱有山海之观有荔枝洲花邬昌华芳春园林之胜因慨然起万里衡阳之感又自计明年当得州县便道归可以过家上寿也余又叹当周之盛时士有驱驰王事不得见其父畆如陟岵之诗者矣今番禺去京师万里祖钦一旦思其亲可以计日而还则士之生于今时者又何幸也会有为祖钦绘彩衣春燕图者因为序之云   归先生文集卷之九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   门人夏禹锡校   序三   ◆序三   送吴纯甫先生会试序   送夹江张先生序   送何氏二子序   送宋知县序   送郡太守历下金侯考绩叙(代)   送王别驾考绩之京序   送南京虎贲卫经历郑君之任序(代)   送太仓熊大守之任光州序   送吴郡别驾叚侯之京序   ○送吴纯甫先生会试序   予为童子时则知有吴纯甫先生长而登先生之门悦而忘其归也盖世之所谓慷慨魁磊之士吾必曰先生焉先生精于学邃于文熟于事少时为县大夫郡邑长者所推重当道者往往叹息期以大用指日以望既而摧抑顿挫者几三十年先生自负瓌伟不见施设独喜为人言之人无贤愚见者倾倒自少年学子稍知向方者必引而进之士之有志者亦皆归先生每从嘉林修竹间纡衿方履笑咏相随殆无虚日时有质辨剖析毫发议论蠭起群疑豁如云披雨霁天清日明其于天下之利害生民之得失常有隐忧于其间天子中兴慨然有志于三代之治诏书数下所以修明千百年之废典者不一事悉先生之所尝言者故与先生游者皆去为显官先生独为诸生揖让进退自若也嘉靖辛卯先生始发解于是将上礼部服王官有日矣皆喜先生之遇而又惜其晚也然君子之论不施于早晚之间而施于遇不遇之际不以徒遇之为喜而以得所遇之为乐予惟 国家以科目收天下之士名臣将相接踵而兴豪杰之士莫不自见于其间而比年以来士风渐以不振夫卓然不为流俗所移者要不可谓无人也自余奔走富贵行尽如驰莫能为 朝廷出分毫之力冠带褒然舆马赫奕自喻得意内以侵渔其乡里外以芟夷其人民一为官守日夜孜孜惟恐囊橐之不厚迁转之不亟交结承奉之不至书问繁于吏牒馈送急于官赋拜谒勤于职守其党又相引为重曰彼名进士也故虽荦然肆其恣睢之心监察之吏冠盖相望莫能问也居无几何升擢又至矣其始羸然一书生耳才释褐而百物之资可立具此何从而得之哉亦独不念朝廷取之者何如用之者何如爵禄宠锡之者何如也岂其平居无恳恻之意欤将富贵之地使人易眩失其守欤世之所倚重者尽赖此辈而如是弥望桾子盖以为世道无穷之虑焉初先生与余论天下事予未尝不竦然又默然有感也以为在位者皆以此为心则天下可以无事然而先生不遇也今先生遇矣得一人于千百之中不可谓无获也障流波于奔溃之日不可谓无力也以其向所言者而从事焉则犹饥渴而饮食之也夫趋俗之士师师持正之士谔谔夫谔谔非幸也然天下之事彼不为而此为之倡者一人随者十人则固当有声气之同者若是而相与持天下之势君子又以为世道无穷之幸焉故予谓先生不谓之晚而如先生乃可谓之真遇也若彼碌碌者徒虽襁褓而朱紫日唯诺于殿廷吾不谓之遇也因书以为别   ○送夹江张先生序   昔者天下太平士之一材一艺咸思所以奋起树立以自见于世而上之所以甄别进退激扬风励之者靡不至天下之小官其名尝达于天子之庭朝而为善夕以闻于朝而旌擢之命加焉夕而为恶朝以闻于朝而诛削之令加焉故怀不肖之心者惧而不得逞有一命之寄者皆以自爱而不轻弃其身夫是以能鼓舞变化一世之人材而贤者恒自下僚崛起卓然为天下之望蹋冗无能之徒终身沉沦而不敢有分外之思承平既久士无贤不肖率以资叙交驰横骛布列天下之要位以行其恣睢之意穷闾之民愁苦吁告而扳援凭借巧文掩护时得忠勤之褒至于仁人志士不幸偃蹇于卑服竭力以行其所志而蒙其恩者交口赞颂上之人犹掩耳弗闻而独以其意制轻重于其间公论在于下而上弗知有识之士所以掩郁丧气而长叹也吾师夹江张先生司邑之教宽和乐易不设防畛而介然之操不为势利之所沮屈周知士之所急时以从容数语洞析其情而先生之爱士与士之爱先生不啻如家人父子邑之人自荐绅先生下至于市井之童稚皆知其贤乃者有同州之命莫不咨嗟叹息为之徧访士大夫之宦游长安者知其风土之不逮吾吴中而以为忧又以为先生之贤宜得显擢使出于格例之外而顾复奔走于常调是所以益抱无涯之恨而伤公论之未明也夫天下之官上自公卿下至于州县之吏其等级不知有几而数之至于学官此岂有意知其可否而黜陟进退之者然则又乌能知吾邑人之情之如此也哉予为弟子员事先生于学官者四年见先生再遭子壻之丧孀女寡妇年老抚抱幼孙客居万里之外先生之官又世之所谓穷苦寂寞而无聊者而处之裕如未尝有愠色则区区计较于毫毛之间者非先生之情独予与邑人之情不能巳者如此也   ○送何氏二子序   自周至于今二千年间先王之教化不复见赖孔氏之书存学者世守以为家法得以治心养性讲眀为天下国家之具而孔氏之书更灭学破碎之余又不复可以得其全其有足以意推而较然不惑者不过什之三四而巳而儒者先后衍说作为传注有功于遗经为甚大然在千载之下以一人一时之见岂必其皆不诡于孔氏之旧而无一言之悖者世儒果于信传而不深惟经之本意至于其不能必合者则宁屈经以从传而不肯背传以从经规规焉守其一说白首而不得其要者众矣间有不安于是则又敢为异论务胜于前人其言汪洋恣肆亦或足以震动一世之人盖汉儒谓之讲经而今世谓之讲道夫能明于圣人之经斯道明矣道亦何容讲哉凡今世之人多纷纷然异说者皆起于讲道也予以为圣人之言简易明白去其求异之心而不纯以儒者之说阂之必有庶几于所谓什之三四者南陵何氏二子自芜湖浮江而来千里而从予于荒野寂寞之滨予常以是告之二子未尝不以予言为然也岁暮辞予而去惜二子亦方有事于进士之业而未暇于予之所云然二子要为知予而其志意非苟然者昔杨子云作太玄以示刘歆歆号博极群书予独怪其无一言论玄之是非而直以后人覆瓿为忧顾于歆之意何如耳后之人奚暇论耶至雄之弟子侯芭独知好雄书予非为雄之学者而士之知与不知则千载同此慨也   ○送宋知县序   宣宗章皇帝时苏州守臣以吴中赋重抗疏为民请命一时虽未及大有恢张以沛旷荡之恩而诏书裁减德意甚美时又专委重臣经地物贡其法至为纤悉此非乐为是繁碎亦因土之宜顺民之性不得不然也岁久弊滋吏胥缘以为奸议者不深惟立法之意务为一切以求简便名曰未尝纷更而实大变 祖宗之旧众从而和之以为真得变通之宜而三吴之民阴受其祸巳数年矣税籍日以乱钩校日以密催科日以急而逋负日以积故为吏吴中者督赋为尤难宋侯之为昆山也宽不废法威不病民承弊坏之余税办而民以和而侯尤深言旧制之宜复为书白于大府大府未能行也于是侯以征书北上当为天子近臣得条上天下事此可后乎盖 国家仰给东南以区区一隅供天下财赋之半至于今而力竭气尽巳不胜其弊又重之以纷更譬如人衰老而服乌喙其亦难以久矣夫法之沿也不可易变法之变而不善也不可不复或谓纷更巳定惧再更之难岂不大悖哉昆山之东鄙土瘠而民尤贫均税以来困蹶益甚岁复荐饥侯加意抚恤向之逃亡者鹄形鸟面争出供役而侯之将行莫不悲哀如失父母哿矣富人哀此茕独侯之德政于是尤着其父老以予之寓东鄙也乞文以送之惜予之不文无以道父老之意独述其所闻见以赞侯之行云侯南阳人峕嘉靖二十四年八月也   ○送郡太守历下金侯考绩叙(代)   吴郡为太伯建国秦置守而属之会稽夜汉中叶人物财赋甲于东南唐以降繁盛极矣今为王畿千里甸服之地太守比古寰内诸侯九号尊重星纪五野环以大海汇以具区原田沃美生物鬯遂水陆之珍包匦筐篚之贡纤缟茶纻空方之输三服官者不论也一岁中漕挽委轮至四百万乡邑之秀鸣佩执玉接武于 天朝四方之宾奉符乘轺络绎于传舍名为列郡隐然一大藩云是以任是职者必天下之选我金公以济南名儒奋迹甲科为材御史奉使持节风行闽峤 天子忧悯元元思维股肱之郡根本之寄畴咨在庭无踰于公俾以临治焉岁在壬子当报政之期于时春风徐来騑驾初发州县属吏相率祖道于都亭某周览阊阖之墟缅怀前政如韦应物白居易之风猷远矣 国家稽古为治妙选良二千名二百年来鸿名大德媲美前古称于父老之口代不乏人然当天下无事休养滋殖累世熙洽吏治宽缓节目疏畧虽赋役繁重而蠲贷之政屡下是以为郡者得优游其间慕尚前史循良之治煦妪覆育以达其慈爱之心至于上计述职得与文学法从锡晏赋诗而玺书累下用周汉增秩进律之典焉今承平日久吏治刓敝疆场靡宁 诏使旁午责数年之逋负于俗奢民贫灾殣凋瘵之余宽之则废上之供急之则伤民之命自非识时通变之材其于上下损益之际未能调剂之不失其宜也公于是时镇以宽静处以弘简不震不竦能使上安而下服之可谓难矣某常有事郡中望公进止肃肃诗曰敬慎威仪维民之则又曰古训是式威仪是力天子是若明命使赋公其有焉自惟生长济西去历不二百里乡里晚进仰止德闻非一日矣今承乏为吏得与趋走之末瞻望德容每事依以为师法诚恐此行用汉刺史入为三公之例留之台省则何以慰吾吏民之思哉是以与诸属吏道其所以而书之以为序   ○送王别驾考绩之京序   周官小宰以听官府之六计弊群吏之治天曰廉善二曰廉能三曰廉敬四曰廉正五曰廉法六曰廉辨夫善能敬正法辩六者于吏事可谓尽矣而必以廉为本盖非廉不足以弊群吏之治是故吏之廉者非独无伤于民财而巳推其所为无非利于民者也吏之贪者非直伤于民财而已推其所为无非害于民者也何也廉吏之所出不以巳私与之则尽廉让之为也能狥人之情者也虽偶有失焉亦一二而巳矣贪吏之所出必以巳私与之则尽攘夺之为也不能狥人之情者也虽偶有得焉亦一二而已矣孔子曰天下有道盗其先变乎天下有道则吏莫肯为不廉此孔子所以谓之先变者也吴为东南财赋之薮岁漕之所入常以一郡当天下之半地大物阜号为殷富往者倭夷自外海转入吴境仍岁侵扰 天子震怒数诛易抚臣调天下兵屯海上师出逾年无功民既苦侵暴又有供亿之扰吏复乘时以为奸利盖蛮夷之祸固本吏治之所致迨军发繁兴黠猾拏攫利端无穷则吴之子女玉帛不独填委于沧波浩渺之中而亦潜输于刀茟筐篚之间矣自前岁携李告捷倭亦不复大至稍稍向北海以去民偷得暂息然海防未彻警报不至尚未有息肩之日也故尝以为欲夷狄之无侵害在于使民得安其生欲民之得安其生在于吏治之良求吏之良者无他亦无总于宝货而巳天子与二三大臣重惟东南之寄慎选牧守得云中温侯宣布诏条振举纲维威爱并流百姓喁喁有太平之望而庐陵王侯实为之佐时属邑长吏多缺计到官以来在郡之日少而单车往来遍历所部东自濒海旁缘大江涉西湖之区久者经年近者数月最久至于昆山百姓以为非能屈侯以百里之寄乃复见汉世郡太守刺史行县故事而加亲且久者也侯为人清廉不扰真有却金暮夜饮贪泉而不易之操是以百姓悦而安之屈侯于县本非所望而人情狃习反若所当然者则于其去也其能不戚戚以悲乎于是乡进士某等饯于江之浒以为是不能忘者民之情也而摛辞以述侯之盛美吾徒之职也遂书以序其行   ○送南京虎贲卫经历郑君之任序(代)   国家更前代枢密之制以五都督统天下兵留守四十八卫京军分隶之而锦衣等上十二卫无所隶属为环卫之师天子之亲军也虎贲盖其一焉虎贲氏自周有之虎士八百人掌先后王而趋以卒伍守闲宫门从遣征事四方以为行卫在汉则属之光禄勋与中垒屯骑步兵越骑长水胡骑射声为八校尉虎贲中郎将插两鹖尾纱縠车衣虎文锦袴为武卫之贵选 国家存其旧名而职掌无所异自永乐建都六宫百官皆迁于北然 皇祖宫寝官司留于南者如故而兵卫亦无改焉依阻长江控引南北 祖宗之虑远矣承平二百年不特诸曹职务清简而禁旅闲静无事其佐幕之官日乘马具名剌相过从饮酒游山而巳自顷海上之警江淮之间往往骚动则留守百守亦有不能一日宴然者况环卫之重寄乎临安郑君初佐太湖县以能治剧调吾昆山昆山在海上当寇冲君选练民兵教阅有法莅事未几承檄造舟于闽越岁始还而京幕之檄又至盖以上官素知君故迁转之亟县人虽惜之而不能留也以君之才往赞戎政其必有以自见于有事之日者矣抑定鼎之初所置十二卫四十八卫皆天下精兵 皇祖所以仆楚举吴廓清海甸收闽越取中原拾宋掇秦制赵拔燕者乃今部伍残阙至无兵可补其废坏之由与所以当修复之故不可不思也诗曰豊水东注维禹之绩四方攸同皇王维辟又曰豊水有芑武王岂不仕诒厥孙谋以燕翼子愿君以为居保厘之任者告焉   ○送太仓熊大守之任光州序   昔侬知高反岭南有众万余人所过如破竹吏民皆望风走天子以谓县官素不设备而责守吏不以空手捍贼宜原其情故一切轻其法凡失守者皆夺两官惟能任属大将使尽其材能之所宜卒走智高岭南以平 国家太平日久东南吴越之区山川秀美物产饶富民老死不见兵革吏以期会鞭笞集赋税而巳不过三年辄得 京朝官以去故天下士集于吏部皆指以为乐土一旦倭奴来海外凭陵内地则大江以南之州县无不骚动吏非素备婴城自守惴惴不能保当是时 朝廷虽有命将而吏以罪罢去者时时有之议者谓宜责守城之事于有土之职而战胜共武之服有将帅在也吏或失守当如皇佑之诏今熊侯守太仓太仓东边海上贼入境即犯之如是者三年而城不陷宜在褒赏之科而为使者所劾落职为光州固始县幕官吴中士大夫莫不叹惜之昔岭南之贼敢于敢城而今海岛之贼利于掠野故城之能全者不难而太仓之城为贼冲其全为独难而侯之贤犹着闻于人侯为人凝然有器度虽仓卒扰攘之际能从容以不乱羽书狎至而安闲自若武夫捍卒见之帖然不敢出声此亦才气有过人者而州民之所恃以为安者也天下无事使者乘势作威福以升黜州县之吏唯其意之所之而民之好恶莫恤也若军兴之际赏罚注措一举手摇足之间而死生存亡于是焉系而犹以私意行之不知其何以为心海上之役于今三年百万之师每战辄衂原野暴人之骨川泽流人之血东南之祸亦惨矣由其道而不变吾不知其所穷也方贼之初至有奸人为间挟大吏以谋赚城登高指顾万目所见侯先其未开发人擒之大吏媿汗开门夜走若非侯破散其谋贼心据太仓城其祸当不止于今日矣前年之秋贼乘西风归岛屿余党数百人为官军所围假息南沙或以为穷寇宜开其一角使者不从檄侯与诸帅固守近岁暮诸帅皆去侯自度力不能独支亦解围以归贼得乘船而逸使者之所以劾侯以此两事夫南沙之责当有所分若奸人为间乃侯之所擒而反谓侯荐其人于大吏凡所剌举以好恶变乱失实类如此于是侯将行其素所奖拔士州学生张元蒙等来告谓予素知侯不可无一言吾闻侯待罪虎丘寺日以登临为乐穷五湖之胜巳而受帅府之檄使还州募兵州人父老前后欢呼如见父母而侯以罢官临其州之人自以无媿色予乃区区若为之自疏者盖以为吾东南无穷之虑所不能不致其怨愤之辞实亦州人之志也   ○送吴郡别驾叚侯之京序   盖天下之所湏者才也才不足以当其任与之百里之地蹐蹐焉常若无所措其握持胶固自以为能有所执而大者往往废弛颓靡而不自知其明与力仅至于其小者而蔽塞强戾不胜其恣睢之习民何以堪之盖孔氏之门论为政详矣取其果与艺与达者宜若非政之所先然非是三者莫能得乎人情也故尝论牧民者譬之操舟使之张则张使之噏则噏以能得乎风与水之情不然未有不败者也侯有通敏之才于赋籍兵琐一览悉记狱讼大小无不立决而取舍操纵皆合于情故自士大夫至闾阎之小民咸便安之侯尝令喜祥矣又倅淮阴矣能以治兖者治淮以治淮者治吴风土习俗夫岂不同其达乎人情一也故尝论牧民者譬之父母之生子为之择乳母焉其乳母或以他故去而邻之母代为之乳犹乳母也又复为之别求乳母则过矣古之守令有假有守有摄然久之即真也郡丞常行县事亦何不可哉而必选令此亦法之过也侯河东儒者每至庠舍都讲诸生尤服其经学而其门人多贵显于朝者先是数年间昆山令缺栗侯永禄任侯环李侯敏德王侯如瓒皆以别驾来署县惟王侯泰和人而三公皆上党同县昆山之人并称其贤侯今继之又贤也今太守王公以盛德年少在位公阳曲人而参佐以下大抵皆出山西一时之盛非偶然者盖平阳蒲坂先王遗教其君子有深思焉岂非吾吴民之福哉而继侯署县者别驾周侯又綘州人也予故惜侯之去嘉昆山之人又得侯同官同地者夫晋之君子其施于吾民者远矣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一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序四   ◆序四   送童子鸣序   送狄承式青田教谕序   送熊分司之任滇南序   送计博士序   送张子忠之任南昌序   送蒋助教序   送阳曲王公□参政陕西序   ○送童子鸣序   越中人多往来吾吴中以鬻书为业异时童子鸣从其先人游昆山尚少也数年前舣舟娄江余过之子鸣示余以其诗已能出人今年复来吾友周维岳见余为念其先人相与之旧谓子鸣旅泊萧然恨无以恤之者巳而子鸣以诗来益清俊可诵然子鸣依依于余有问学之意余尤念之尝见元人题其所刻之书云自科举废而古书稍出余盖深叹其言夫今世进士之业滋盛士不复知有书矣以不读书而为学此子路之佞而孔子之所恶无怪乎其内不知修已之道外不知临人之术纷纷然日竞于荣利以成流俗而天下常有乏材之患也子鸣于书盖历能诵之余以是益奇子鸣夫典籍天下之神物也人日与之居其性灵必有能自开发者玉在山而草木润渊生珠而崖不枯书之所聚当有如金宝之气如卿云轮囷覆护其上被其润者不枯矣庄渠先生尝为余言东广陈元诚少未尝识字一日自感激取四子书终日拜之忽能识字以此知书之神也非书之能为神也古人虽亡而其神者未尝不存今人虽去古之远而其神者未尝不与之遇此书之所以可贵也虽然今之学者直以为土梗已耳子鸣鬻古之书然且几于不自振今欲求古书之义吾惧其愈穷也岁暮将往锡山寓舍还归太末书以赠之   ○送狄承式青田教谕序   予与承式同举于乡试于礼部皆不第而承式独以禄养为急徘徊都下送予出崇文门外谓当得官浙中因约余游钱塘西湖远则在天台鴈荡之间欲为东道主人然又数不果今年始得处之青田青田在万山中足以读书谈道优游自适而浙东学者近岁浸被阳明之教为致良知之学承式为人敦朴敛约不喜论说而中有自得者今为人师不容默默亦将出其所有以考论其同不同何如也浙东道学之盛盖自宋之季世何文定公得黄勉斋之传其后有王会之金吉父许益之世称为婺之四先生益之弟子为黄晋卿而宋景濂王子充皆出晋卿之门 高皇帝初定建康青田刘文成公实与景濂及丽水叶景渊龙泉章三益四人首先应聘而至当是时居礼贤馆日与密议浙东儒者皆在盖 国家兴礼乐定制度建学养士科举之法一出于宋儒其渊源之所自如此近岁以来处之科第至阖郡不见一人或者遂目为深山荒绝之区而不知假令县岁贡数十辈岂尽谓之才贤得人耶以瓯粤区区二百年有文成公为帝者师不可谓之乏人也矣天下承平日久士大夫不知兵一旦边圉有警束手无策徒望之勇猛强力之人如此则古所谓合射献馘于学宫者何事耶文成以书生当方谷珍起海上毅然建剿灭之策佐石抹元帅擒殄山寇卒以保障乡里挈全城以归兴王之运其文武大畧且未可以一乡一国之士槩之矣承式入公之里而与其子弟游能无慨然有感矣乎夫山川之气积二百年当有发者况以先压之道六经孔孟之语训迪之将见括苍之士必有文武忠孝出而为国家之用者矣   ○送熊分司之任滇南序   夫官与民利害相系久矣其官制简者其民必静其官制繁者其民必扰而法尝自简而趋于繁人情非好为自用以訾毁前古而必以已之所为为是特出于因循变易不觉日与古异趋至其闻古之道未尝不慨慕而欲追复之也汉置郡太守其属有都尉典兵禁备盗贼亦时省罢并职太守而无都试之役其后颇设刺史监之或临遣光禄大夫博士循行天下然不常有而郡国寇盗所遣大将亦绝少今制州郡之上命使日增以故职司不能有所展往往监临无虑数人皆不过代郡行事而巳江南为畿辅近年以来复以省司来制内郡非 祖宗之旧盖权时之宜云公初以进士守太仓适有倭夷之寇廷议以公宽仁直谅远迩畏爱可当东南之寄稍迁郡丞遂以按察司临制诸郡议者以为官制虽变古而公以一人历数官皆民事兵马之职而终始不离太仓之境如汉加魏尚为云中太守龚舍为泰山祝良为九真而张乔为交趾刺史之比自公居官任职岛夷不再侵濒海清宴此前代刺史郡守之明效也于是公在吴十有二年始有滇南之擢吴民咨嗟以不能复留为恨余意庙堂以公赀望既高姑藉此以为召入内台之地即滇南不可久矣抑今制常以部院大臣循行天下民民望公再驾如往时周文襄夏忠靖二公吾知滇之民不能与吾吴民争公也今 天子与二三大臣维新庶政必因民所宜虽官制不必尽合于古而如前日之任公者可谓得古之遗意矣滇南虽去京万里而公楚人也自巴黔以西无隔滇道者今其地风土清淑四时景候如春而花草妍丽中州伙有百姓安乐叶榆西洱之间无犬吠之警直卧以治之而巳矣诗曰君子来朝何锡予之虽无予之路车乘马又何予之玄衮及黼又曰乐只君子福禄膍之优哉游哉亦是戾矣合日以望于公焉   ○送计博士序   昔者先王以道术教天下自周之盛时诗书礼乐以造士盖其来巳久而后孔子修而明之所谓博学于文者博此而巳博而约之以礼所谓一以贯之者也孔子平日教人以讲学者非能舍乎是而别求所谓道也其弟子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可谓彬彬乎其盛矣孔子既没各以其所能教诸侯之国世主亦知崇尚之盖于是时始有博士之官遭秦灭学其官犹不废汉得以因之武帝表章六经置五经博士其后世加增广夜于东都遂有十四博士太常总领之当其盛时石渠白虎之会天子亲制临决焉盖秦汉之际六学殆几于绝然犹仅存而复着天之于斯文若有阴翊于其间而国家运祚亦赖之以维持其所关系岂小哉汉以后数百年间朝廷之官世有变更而唯博士独常置贾马王郑之学犬行于魏晋之后而梁之皇甫偘禇仲都周之熊安生沉重陈之沈文阿周弘正张讥隋之何妥二刘皆以博士名当世至贞观正义之行则前代诸家不复兼存而其说始归于一学者徒诵习之以希世而唐之儒林衰矣宋之大儒始着书明孔孟之绝学以辅翼遗经至于今颁之学官定为取士之格可谓道德一而风俗同矣然自太学以至郡县学学者徒攻为应试之文而无讲诵之功夫古今取士之涂未有如今之世专为一科者也苟徒以应试之文而未能明其所以然吾恐国家之于士其用之者甚重而养之教之者犹未具也夫苟习为应试之文而徒以搏一日之富贵士之所以自为者亦轻矣知其所以讲诵而求自得之则虽孔子之教不出乎此夫天下学者欲明道德性命之精微亦未有舍六艺而可以空言讲论者也柳州计君之来教昆山以宽仁化导学者未二年用高第入为国子博士余叹计君之贤庶乎有志于举博士之职者为序以赠之   ○送张子忠之任南昌序   昔夫子与其门人论政载于论语之书甚详虽其为言不一然皆为政之道而于为政之事未尝及之而求其一言以尽之者曰君子学道则爱人而已今世之所患不知道而不能爱人夫不知道而不能爱人其为嵬琐恣睢之徒固不足言至其有所树立号为能吏者不过徒事声迹之间一时赫然烨然众人以为美而天下之元气日以耗而有不自知者世亦何赖于此故学道而能爱人不当复论其水土之风气与夫时之变化而无所不可辟之水能流而巳至于为灉为濋为澜为波为潜为浒为沱为洵为沙为濆为汧为汜为沦为径惟其流之所至不能预期也君子能为道而已至于为栗为立为恭为敬为毅为温为廉为塞为义为平康正直为强弗友之刚克为夑友之柔克为沈潜之刚克为高明之柔克惟其道之所至不能预期也夫非特令于杨粤之间宜也令于齐鲁燕赵秦晋之间亦宜也虽累綦至于入为九卿为天子之宰相宜也今南昌三司治所大吏镇压于其上可以抗而或有所当承可以随而或有所当执且又独无所以感动讽谕之乎士大夫登朝着与其居于乡者继踵接武裁以法逆于情狥以情骫于法又独无至公大义且于道德之重者不可隆南州高士之礼乎其民好讦以讼惩其狡猾矣独不可使吏治蒸蒸不至于奸乎财赋不若吾吴之繁重而上供之不可废搜其隐匿矣独不可恤其灾害而蠲以与民乎地介江湖盗贼多有歼其魁杰矣又独不可使闻教令以解散安土乐业如渤海之政乎昔 太祖高皇帝建都金陵与伪汉争天下诸将血战坚守豫章以挫其锋迄成底定之功今忠臣庙在焉然二百年来强藩不轨蛮夷倾洞江湖之盗无处不有而议者以今日三垂多警唯江右宴然以是为子忠喜是犹以剧易利害言也吾所言者道而已矣吾闻安栯邹祭酒吉水有罗谕德方居深山讲明圣贤之学子忠试往而质之必以吾言为然也   ○送蒋助教序   全州蒋先生教昆山六年入为国子助教昆山之学者四百余人从两先生祖道郭门外而请予为文序之 国家文治熙洽宇内万里士无遐迩皆通明六学彬彬然出为王国之用故先生来自领表司教圻甸今又进陟 天子之成均以其教于一邑者推之天下可知矣古者十五入大学学先圣礼乐而知朝廷君臣之礼其有秀异者移乡学于庠序庠序之秀异者移国学于少学诸侯岁贡少学之异者于天子学于大学曰造士而后爵命焉今州县之贡举近古逓升之法矣而太学之官属亦取郡邑博士之高第夫岂亦因其意而为之欤三代教养之制不可复详而遗书之存者犹可以知其一二自宋之大儒以戴记所载大学篇为古大学教人之法其说以古之明明德于天下者必始于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而后平天下其为格致之论条理甚析而近世之说乃又有不然者夫学于太学而不知其所以为教则所以为治国平天下者果何道也天下之士方讙然以争矣至以前之所为说者以应有司之求而以其所自为说者为私门传授之奥旨而有司者无与焉岂不悖于建学立十之意哉今世贡举之格要以为一定之说徒习其辞而巳苟求其意则六经圣人之言有非一人之说所能定者矣汉之儒者号为专门至于都授大会异同纷妢务求其是而不主一偏故有石渠白虎之论是乃所以一道德而同风俗也 天子宪天稽古数十年来郊丘宗庙明堂之礼多所裁定而车驾亲御太学者再矣而予独疑今之六馆之条格犹牵于选愞之议而月书季考非所以成成天下之人材以仰体 天子所庂崇化厉贤之意而徒得猥琐流俗之徒习其辞者以应有司之格焉非所以兴四方太平之原制礼作乐镇抚四夷之具也予太学弟子也故于先生之行而私以质焉   ○送阳曲王公□参政陕西序   陕西省治故长安周秦隋唐之所都昔人称其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而自汧雍以东至河华膏壤沃野千里虽三河天下之中王者之所更居然古今建都之形胜无逾关中者 太祖高皇帝初定天下尝幸汴幸洛将幸关陕时以扩廓帖木儿李思齐张思道之乱戎马蹂践所过皆空城千里无行迹而金陵庙祏巳定遂为帝都亦其时与势不得不然也永乐北迁而万世之业定矣然以长安为大省建布政司则前代行省之官盖周之师保万民寄任不轻也司有使其贰为参政即前代之参知政事宰相之亚也拊循教化数千里之地非独汉京兆冯翊扶风之任也今天子哀悯元元作兴吏治未及三载考绩之期特行黜陟之典于是阳曲王公以按察司副使分司江南遂晋是官予素受教于公辄附于古赠言之义以赞公之行盖王者以六合为家其根本在生民非必其行在所当轸念也长安浩穰称为陆海河山土地无改于昔今之蹙耗甚矣岂非任岳牧者之责乎昔郑国渠白渠两渠之饶衣食京师亿万之口至唐杜佑以为大历初所溉田比于汉卜三万八千顷是时长安尚为京师而佑言已如此诚如杜氏计复此两渠劝农置官严修障塞积谷缮兵以收漠南之地汉唐之盛岂不庶几哉昔宋庆历初是时天下全盛范文正公请城东京议者以为迂其后乃思其言先朝丘文庄公亦以幽燕迫近胡虏而漕河易噎欲重山后之守寻前元海运之法今以关中百二之险诚使膏壤千里百姓殷富而汉唐河渭之漕故在于此以为 国家之陪京此万世之虑也公蚤贵而好学方有志于经世而其治吴宽靖文雅清廉慈爱吏民歌思之余不容以颂述独以迂愚之说赞公仰荅 天子之宠遇云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一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吴郡 归有光 着   门人 周诗 校   序五   ◆序五   送同年李观甫之任江浦序   送龙阳丁聘之之任平湖序   送同年光子英之任真定序   送孟与时之任成都序   送王子敬之任建宁序   送陈子达之任元城序   送浚甫魏鸿胪荣授南还序   送毛君文高之任元城序   送南驾部吴君考绩北上序   送周给事兴叔北上序   送余先生南还序   送顾太仆致政南还序   ○送同年李观甫之任江浦序   凡进士同年相善而同门尤加善焉同年者主司分经考校同为一人之所取者既于主司有师生之分谊视他同年会聚尤数亦时以德业相考而知其志意之所极如吾李君者恂恂焉可以知其器识之远大矣于是受 命为江浦令故事同门外补其留京及未选者例当分撰文字以送之而予得李君夫为文以送行者必有芬芳之辞余固拙者之尤且不能为世俗之语而煞源俞尤二君数使督之余又病不能执笔而于情终不能自已乃遂勉为之唯江浦为京县然在大江以西故时六合隶于淮阳 高皇帝定鼎特以六合分为江浦以为两县而属之京兆盖以畿辅重地不当为一衣带水所隔而凡为其令与其民者朝夕有事京兆渡江以为常余尝北上出龙江关渡经行其县县朴陋不类江以南然自此而西北行至滁州涉清流关为建康要道而神州赤县其地固不为轻矣独以君之才宜得望剧顾屈就于此盖今选人之法有与之难地以观其才亦有以其地之难而择才之优者以畀之则今江浦之命以及君者岂不谓荒莱之土之所当垦治欤雕瘵之民之所当妪拊欤京辅之邑之所当封固欤夫今天下所在独患民贫而上不之恤财力太屈而敛之不巳能知所以生之之道与其取之之方虽俭陋之邦亦足以收富庶之効如江浦者尤宜休养生息之者也当天下初定之时尝徙民屯种和州等田矣又数赐民田租矣其意未尝不在壮畿辅以重根本也顾今天下县邑疲病何独江浦即江以南号为天下膏腴今亦近贫瘠矣又将数年殆不可为此今日守令者之责也李君勉之吾见三年报政以治行征为天下最者其在君矣   ○送龙阳丁聘之之任平湖序   进士同榜者其始数百人常相聚自春官进于冢宰而后分送诸曹各随所隶以去谓之办事今年赐第者三百九十有四人既分曹则余所同工部办事者四十有六人而五人者进入史馆今夏首选凡若干人皆得外补夫同年而又同部宜日相聚以观其德业然每晨入部升堂祗揖而退卒无所事事而当选者亡何又各得官以去是所谓同榜者亦若率相值而巳此余于诸同年未尝不叹其相聚之难也是选也吾龙阳丁君得嘉兴之平湖故事同部送行余次当为序故余道其于同年之情如此嘉兴本古会稽吴郡之地唐时犹隶苏州为县其后乃割于吴然风土民俗犹一也余故吴人敢以其所知者告之凡今之选为令吴中者人之忧之未尝不以赋税之难夫以天下财赋悉在东南欲其办集诚难矣田租之入率数十倍于天下然父子祖孙二百年来以为当然固无望其减而独畏其日加也历三纪以来民间未尝放赦而水旱之灾蠲贷之令亦少矣又经岛夷焚剽之后海上之戍不彻而加编海防岁增月益江淮以南益骚然矣军府之干没动数百万此皆生民之膏脂也凡为大吏其势与民日远一切以趋办为能民之病苦非有关于其心也若为令者则民皆吾之赤子朝夕见之亦何忍使之逮系鞭笞流离殭仆而不之恤也夫额供之数固民之所乐输者其它水旱流冗荒莱奸蠹之所积逋与今权宜一切之征求谓宜有调停委曲于其间此令宰之所宜留意者也余历观前政有不以催科为事而事亦未尝不办集往往为大官以去者而且急于催科者其功名反或不逮然则独以催科为东南之吏告者其流祸于生民多矣传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庄子论解牛曰彼节者有间而刀刃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有余地矣夫如是天下事夫何忧其难余固为吾丁君告亦并以为诸同年之吏于东南者告也   ○送同年光子英之任真定序   余读史观项羽救赵诸侯兵军巨鹿下者十余壁莫敢纵兵诸将皆从壁上观楚战士无不一以当十楚兵呼声动天诸侯军无不人人惴恐韩信以兵数万东下井陉建大将旗鼓鼓行出井陉口与赵大战破虏赵军斩成安君泜水上楚威振天下及汉破楚垓下以得淮阴侯而淮阴之功始此皆在今真定之境尝欲一至观其战处而不可得真定本古中山国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以北畧地其事固巳伟矣典午之南刘石慕容符秦继起燕赵而慕容道明建都国于此固亦一代之雄也唐自大历贞元以后强藩不制而成德一军尤为骁悍天下视河北若回鹘吐蕃然盖不为王土者百年宋因石晋失山后诸州则真定遂与契丹为境其后金人陷两河二路寻亦不守而国事不可为矣 国家今为畿辅重地而太平二百年议者以为其悲歌慷慨之习已大变于古而不知燕赵之人出于其性然者独以 朝廷威灵有所俛首畏伏而终不能以帖然也盖古所谓骁悍不可制者其平时未尝不俛首偎伏及其一旦激于其所不可忍而骁悍之性乃得而见耳夫以中山之地为古豪杰力战之区而奸雄窃据之所都唐失河北势日陵夷宋没两路国遂南渡况今翼卫神京为万世帝王之业比古京兆冯翊扶风之地非得良有司拊循教化无以使之安土乐业而壮 国家之藩卫也今使驿之所出兵调之所加坐泒日增民生蹙耗甚矣而议者徒思重三关之戍专烦边徼之供亿谓燕赵之民荏弱屏息而可怵者亦未之思也栾城韩山童之事可以鉴矣今制推府佐郡治狱然常为监御史之所委寄而监御史实能制一方之命余以是为光君告焉君与余同年进士今选为真定府推官者也奥学通才为人聪明仁恕犴狱之事余无足以为君赘矣   ○送孟与时之任成都序   安定孟与时与余同年进士而以余年差长常兄事之余好古文辞然不与世之为古文者合与时独心推让之出于其意诚然也与时以选为成都推官余亦为令越中将别无以为与时赠者惟推府为郡司理儒者能道前世论刑之说详矣余读尚书古文钦哉钦哉惟刑之恤哉此今世所用孔氏书语也而伏生今文以恤为谧汉儒传之而太史公本纪云惟刑之静哉静即谧也自古论刑取其要未有静之一言为至此真圣人之语余以是为与时告焉余生吴中独以应试经行齐鲁燕赵之郊尝慕游西北顾无繇而至与时自安定往来长安中又从太行山以来京师今又官蜀中行卬郲九折坂览剑阁石门之胜岂不亦壮哉昔王介甫初仕大名为司理而韩魏公为守尝告以君年少当读书不宜专以吏事而介甫实未尝不读书也以此恨韩公为不知已而韩公之意则美矣故余于与时尤望于吏治之暇无忘学古之功孔子曰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往时张文隐公尝为余言今时人材惟赵孟静在史馆难得嘉靖二十九年虏骑薄都城公卿会内廷先生独申大议至廷骂阿党风节凛然有汲长孺所不及者京师人至今能道之赵先生成都人也余故为文隐公所知而赵先生以是亦知余固无繇一见之士之相知岂在于见不见哉然余怀之久矣而羡与时之获见先生也而又以喜与时之得师也   ○送王子敬之任建宁序   余始五六岁即知有紫阳先生而能读其书迨长习进士业于朱氏之书颇能精诵之然时虚心反复于圣人之本旨则于当时之论亦未必一一符合而或时有过于离析附会者然其大义固不谬于圣人矣其于金溪往来论辩终不能有同后之学者分门异户自此而始顾二先生一时所争亦在于言语文字之间而根本节目之大未尝不同也朱子既没其言大行于世而世主方主张之自九儒从祀天下以为正学之源流而 国家取士稍因前代遂以其书立之学官莫有异议而近世一二君子乃起而争自为说创为独得之见天下学者相与立为标帜号为讲道而同时海内鼎立迄不相下余姚之说尤盛中间蹔息而复大昌其为之倡者固聪明绝世之姿其中亦必独有所见而至于为其徒者则皆倡天而和十剿其成言而莫知其所以然独以先有当世贵显高名者为之宗自足以鼓舞气势相与踊跃于其间此则一时士习好名高而不知求其本心为遯世不见知而不悔之学则流风之弊也夫孔氏之门学者所为终身孜孜不怠者求仁而已其后子思为尊德性道问学之说而高明广大精微中庸新故之目皆示学者为仁之功欲其全体不偏语意如皋陶所称直温宽栗之类也独用揭此以立门户谓之讲学朱陆之辩固巳启后世之纷纷矣至孟子所谓良知良能者特言孩提之童自然之知能如此即孟子之言性善巳尽之又何必偏揭良知以为标的耶今世不求博学审问慎思明辩笃行之实而嚣然以求名于天下聚徒数千人谓之讲学以为名高岂非庄子所谓圣贤不明道德不一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者也夫今欲以讲学求胜朱子而朱子平生立心行事与其在朝居官无不可与天地对者讲学之徒考其行事果能有及于朱子万分之一否也奈何欲以区区空言胜之余友王子敬举进士得建宁推官余固慕游朱子之乡而未获者忻忻然愿从之而不可得因告之以凡为吏取法于朱子足矣间谒紫阳之祠以瓣香为余默致其礼俾先生有神知数百载之后亦有余之自信不惑者也   ○送陈子达之任元城序   陈氏在吾昆山家世以科名显子达前年试南宫不第欲就选时有传权贵人语以某地某官相许者子达曰吾可以贿而求仕耶即往而责偿于其民可耶遂拂衣以归今年试南宫以一字失格不得终试遂复就选适铨部政清请谒不行或有以中人为地者率置之蛮徼荒远之区天下士集京师皆以为 朝廷清明太平可望而子达得为县大名之元城元城赋轻人朴虽在三河之间于今畿辅地独僻远仕宦者得此以为清高子达因其土俗而无挠之易以为治而余以为今之为令之难非难于其官而难于其为其官之上者自昔置令以百里付之故譬之为人牧牛羊为之善其牢刍择其水草时其絼放而主人不问观其牛羊之羸茁而已矣今以一令而大吏数十人制于其上牛羊之羸茁不问也牢刍水草絼放之事不使之为也而烦为之使苛为之责欲左而掣之使右欲右而掣之使左以牧一人而伺其主十人而主人各以其意喜怒之凡吏之勤苦焦劳日夜以承迎其上无余事也故曰令之难非难于其官而难于其为其官之上者今 天子委任元辅作新吏治而子达方有志于为民而为其官之上者庶几或少变前之为者使之得尽其为牧之事余于子达之行有望焉且以告其为其官之上者也   ○送浚甫魏鸿胪荣授南还序   昔吾庄渠先生起吴郡天下之士从之讲道与余姚南海角立今没二十余年先生之门人存者盖少其位于中朝与游宦于四方者几无一人矣今岁先生之子仁父与其从子温父试南宫皆不第而东仓王明得与余皆先生家壻幸获同榜而明得又先以病予告还乡仁父留乞恩就教慈溪而温父之母兄浚父以舍选得鸿胪序班浚父与余先妻同母兄弟也思念少时庄渠先生以斯文为巳任时自南海及成均还士大夫过吴中必造先生之庐而今两京及所在讲席常满群言淆乱而先生之道响绝以其门人子弟之无显者也余既孤立无能有以振先生之道而二君者又南还是以愈默默不自得也因为序以送浚父而复为七言绝句一首以送仁父欲其以先生之道振于浙东也   ○送毛君文高之任元城序   先王建官必有牧监参伍殷辅长两正贰而上大夫受县县邑之长曰尹曰公曰大夫其重古矣盖亦必有参伍两贰之属也至汉仍秦制为郡县县万户以上为令秩千石至六百石减万户为长秩五百石至三百石皆有丞尉秩四百石至二百石是为长吏百石以下有斗食佐吏之秩是为少吏是知令丞尉皆长吏也夫令为天子亲民所为临轩顾问者墨绶进贤两梁冠其选即为州牧刺史丞为其佐亦不轻矣今制重内故令轻令轻则丞轻矣而令又往往恣睢傲诞自轻其丞者何也凡县之事丞理其繁而令得以简丞效其劳而令得以逸令过丞规之令不及丞辅之则令之于丞其可轻也予友陈子达受命为大名之元城余三月矣而皖城毛君文高今往为其丞子达刚直不阿遇事发愤而毛君为人谨厚往以佐之必和而能济也元城之民其有赖乎余观郡乘自古游宦魏郡知名者不少其在元城乐广以令李若水以尉仇览蒲乡一亭长耳而汉史传之毛君其亦可自轻其官也哉君之先人乐善好施晚岁无子尝捐赀修其县之崇惠观其上梁之日县令亲为酹酒于三清像前曰毛某善士乲喜舍鼎新此观愿天予生四子先予之名曰梁曰栋曰材曰柱后果生四子命以其所命名其事颇异梁者即文高也信知古称祷于神而生者良有之今毛氏之后世尚当有人而毛君之为丞生有神符其必有异政岂可轻也哉   ○送南驾部吴君考绩北上序   国家自永乐迁都两京并建如古镐洛之制百司庶府之在南者悉仍其旧而稍省其员额兵部尚书预掌留钥寄任特隆而车驾清吏司得以拣选上十二卫之骁勇翊卫 皇官盖古光禄勋之职领五营七署之事所以佐大司马寓兵机于环卫之间非特掌舆辇车乘邮驿厩牧而巳 高皇帝以兵定天下敛百万之师于神京国家宴然有泰山之安于今且二百年迩者营卒群噪极其猖狂几如元魏神策虎贲羽林之祸 朝廷纪纲所系不小矣夫兵众之所聚统驭之者或不能知其情人之情不能知其蓄之之久则愤憾而思有所一出此固其势然者于是欲求其情而加■〈忄尉〉呴之彼方自以为得而安于自恣如是则向之所谓情不生于情而将生于习彼以其一旦愤憾之气而狃之以为习 国家可一日恃之以为安哉异时辽阳之师尝嚣矣抚之而后安云中之师又嚣矣抚之而后安此边疆之患四肢之虞也今京辇腹心之地惴惴如此然又乌知不以异时之事无所惩而效之也如使又无所惩而效之则吾未知其所止也天下之变无不起于微唐中叶始于平卢一军之乱当时不折其芽萌酿成至于五代一百六十年不可除之痼疾武宗时泽潞擅命李德裕请讨之而横水戍兵叛入太原奉扬弁主留事议者颇言兵皆可罢德裕遽趣王逢起榆杜军斩弁献首京师而泽潞亦平德裕之为相不尽满人意而临事有制如此故能使河北三镇畏胁而会昌之政称美于世盖天下善者能制其机羸缩变化无所不可独患因循不决侥于目前之无虞而制之不出于已此所以可虑也人言君勤敏于吏事凡监牧舟舰诸蠹敝多所厘革而 亲王之国兼兵工二部之务沛然有余予以为此得君之粗者今兹北上必能以天下之大机赞庙堂矣予何词以助之哉   ○送周给事兴叔北上序   今天下之用人与士之为天下用与古异者其求之与为其求者皆非哉之所宜有盖古之士上之人知重之也故士亦有以自重而不轻于进今世则自进而已虽然有至于今而不可易者亦常自自重之义存乎其间而后可以任天下之事盖孔子孟子之时世巳莫知尊用其道而孔孟固未能忘情于斯世亦与之相驱驰而终以不可为而止则孔子孟子之所以自重者也后世学者守其家法虽至于千百年未尝变也孟子之于伊尹孔子盖力攻当时好事者诬圣人以成其苟进之私至于百里奚自鬻亦深为之辩孟子以为百里奚之所就小矣犹不肯自鬻以成其君夫苟至于自鬻虽五伯之业不可为也由是言之士之欲托于功名而苟冐以进者虽自诡以有所成亦诬矣临安周兴叔以进士为令江南入为给事中时宰慕其名颇示意旨欲邀致之门下兴叔即引疾以去 先皇帝之末年 朝廷方举遗逸会 新天子即位一时云集阙下莫不骤致显擢兴叔宜以时起以观 天子之新政而方且高卧自若 国家故事大臣之在告者非有召不得入其非三品以上凡在廷之臣赐告者皆自赴阙而后 天子命以职二年冬兴叔未赴阙也而除书独下于是乃应命而出兴叔可谓得古自重之义矣余官吴兴往来临安尝访兴叔于西湖古寺中读书着文山深径迂人迹所不至临安会城士大夫皆高尚其道今兴叔之出真能自重不苟然者给事中为谏诤之臣 天子既嘉奖直言人得以有所建论每下之公卿大臣亦不逆其言每奏辄行盖遭时 圣明其言之易行如此夫以其言之易行当思其言之难而后可也自古如贾谊陆贽玉吉崔寔魏征之徒其言莫不有关于一代之治体今 天子承统继阼属世道一变之会天下治忽之机与人心风俗之所趋兴叔独居深山中熟观之久矣其必有不徒言者以称 朝廷任属之意某自念方徘徊于进退之涂未知所裁何足以赞兴叔之行顾平生受知最深而乐兴叔之道行也因为序之云   ○送余先生南还序   太史余先生以进士第三人入翰林今年南宫试士先生受命司考校所取士三十人天下以为得人未几以官满一考推封其父母寻得予告还乡所取士于先生之南行也谓宜有文以送之以齿序属于余夫大人君子之得位也观其所施于天下其未得位也观其所以养之者而已矣今之馆阁其未尝当天下之任也夫自一命之微皆有职业独以为辅相育村之地于天下之事一无所萦其思虑使之虚静纯明以居其德业而博考古人之书自圣人之经以至于诸子百氏之说古今治乱之故无不尽其心则所以为辅相者具矣而后一旦畀之位以当天下之任无不宜也此国家所以储馆阁之意也予至京师见先生与吾郡王太史先生皆以年少登高第入则同馆出则联辔其气冲然如有所不足其貌粥然如有所不能汲汲乎思有以进于古人而不自知其名望地位之崇可以为大臣宰相之器矣而吾余先生于其所取士与之处未尝不邴邴乎其喜也引而进之惟恐其不可及也所取士于先生之去也惘惘乎其如有苵也其日迟先生之来也夫士以一日之相遇而定其终身之分非特主司之求士欲得其人而士亦欲得主司之贤以为归韩吏部称陆相之考文章也甚详而自幸在选中以吏部之高视一世顾亦自附檿陆公以为其门人可以无媿予久困于试而特为先生之所识拔天下尤以此多先生其感恩宜备于寻常兹不敢具述者盖为序以送行者诸君子之意也   ○送顾太仆致政南还序   士大夫于出处进退之际常自度于其心非人之所能知人亦不得而知之夫其心有纤毫之不安不可以一日居也至其无所不安虽召公之告老周公犹谆谆留之周召二圣人在位周公之为召公犹召公之自为也何嫌于不去而必以去为高洁哉今世论士之去位夫徒高洁而巳岂所以语出处进退之义而为知道者之所无以议为哉然使其心有纤毫于其中而去乃亦其所以为高洁者也疏广受二子以年老辞位汉史具述其事韩退之又称之以为送杨少尹序亦以具见当时之人能知所慕爱二疏者而二疏之所以去葢坚不能言也退之之于杨侯亦然而曾子固之送周屯田直以得释于烦且劳以为乐夫士大夫致身国家岂独以能自释于烦劳为乐耶班与韩曾之文世皆以为不可及吾犹以为未能究出处之义而自度于其心非为论之精者余与太仆顾公少相知公之为给事中放废二十余年间与之言居官时事辄笑未尝自道及在京师始叩之知当时奉使勘蜀事能为 朝廷不别疏骨肉得大体其请赦还大礼大狱诸得罪臣止祷祠尤时所难言及起废四迁至今官其在寺所建明多纪 要之居其职必欲以有所为不异往时为给事少年锋锐之时亦可以称为得尽其职矣一旦引年以去岂不谓之高洁哉然其志意之所在不自言者人亦莫得而测也先是吾吴致仕去者阳羡万宗伯而海虞陈奉常则以病告去二公皆知吾者公还其以吾文示之其必有当于其心者吾所以论士大夫出处进退之际韩退之曾子固之所未及也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三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序六   ◆序六   赠张别驾序   赠阳曲王公分司太仓序   赠戚汝积分教大梁序   赠俞宜黄序   赠弟子敏授尚医序   赠大慈仁寺左方丈住持宇上人序   赠峩眉寺觉义海上人序   贺戚緫戎平倭序(代)   ○赠张别驾序   张侯自尚书秋官郎出判苏州会其属县昆山之令阙来署其事未逾月新令且至吾党之士为会于玉山之阳邀侯为一日之欢盖莫不戚然于侯之去者噫人之相与有历岁月之久未必其相爱也岂徒不能相爱有厌其岁月之久而去之唯恐其不亟也若侯之不鄙夷吾人与吾人之所以爱侯者可谓有情矣吏之来皆四海九州岛岛之人无亲知之素一旦以天子之命仵然而相临如是者岂法度威力之所能为哉夫亦恃其有情以相爱而巳今或自谓其能制百里之死生法度威力之可以为视其人漠然而独行其恣睢之意则今世之俗吏类如此也侯为人慈爱恺悌可以望而知其情故不逾月而县之士民无不爱且慕焉嗟夫吾县之人力耕以供赋贡曲事天子之命吏盖亦无所不至虽骈死敲朴之下未尝敢有疾怨之心独于是非之实亦有不能昧者或时仅见于里巷之歌谣盖孔子之删诗三百篇美一而剌九焉所以导民之情宣之使言若十月之交雨无正虽幽厉之虐不能绝也今大吏或相与比于上不曰吏之无良然且诟詈吾人以为风俗之薄恶夫二百年仁孝忠厚之俗奚至于今而独恶耶方侯之视事即有倭寇之警贼自滨海深入百里络绎城下侯以安静镇之虽在倥偬之际不肯因循旧弊以扰于民自前年贼至而县常先时塞门又严缒城之禁小民斗米束菜悉为吏卒所苛取近郊之人扶老携幼望门而呼城上莫有应者独坐视其宛转于锋刃之下且日钩取疑似之人以为贼谍而屠刳之盖冤苦无诉之民有不独死于贼手者矣如前之为今岁皆无之则贤人君子之所至岂必其岁月之久如时雨之沾溉于物岂有涯哉夫然后知侯之所以非今之俗吏而朞月之间吾人爱慕之深如此则夫知吾县风俗之不薄者亦莫如侯余故乐为道之云侯名牧辛丑进士山阴人   ○赠阳曲王公分司太仓序   阳曲王公为郡之三年迁河南按察司副使治兵毘陵寻诏以常镇旧并苏松命公复还理所于太仓公职任师帅以文学餙吏治至是忽寄兵戎之任而朝野无异议若其素然者常以谓人材之于世其具有不同苟以受命效职不过文书狱讼食货兵戎河渠之事其治办往往亦多可观然此特自秦以来所谓吏事而巳古之所谓大任于天下要以读书学古识治务知大体之为先有非俗吏之所能者是以不屑于文书狱讼食货兵戎河渠之事而可以无所不通公起进士守河南 州日与诸生讲论文学其佐大名亦然三迁至吾郡郡号人材渊薮公奖进人士孜孜不倦当兵荒雕瘵之余能以宽靖无事而治以此推之将屯百万之众可以知其不劳指麾而有余裕矣海内承平日久一旦外夷内侮岂武力之未竞所以治之之道未尽也昔任延为会稽都尉聘请高行待以师友之礼遣功曹奉谒修书记于龙丘先生郡中士大夫争往归焉后为九真武威所至立校官兴儒学而儌外蛮夷保塞匈奴种羌绝不敢出儒者之于兵戎岂异事哉公以壮年名位日进身为大吏而问学如诸生此古大臣宰相之事也某无所用于世未尝敢交州郡而公特加优礼虽孤栖江海之间自以得所向依自公在郡岁一再见巳如朝夕见之矣其在毘陵岁不一见如旬日见之矣常恐一旦远去而今返驾于吴盖枯槁沉溺之中津津然如有生气以某之于公如此凡士之于公可知也今岁礼部会试及对 大廷魁天下者皆吴士公长育作成之效巳见于此而月堂栋梁之材公所甄识犹或有未尽出者自此将乘运而起为 国家社稷无穷之计岂区区吏事之所能及哉公提调所贡士王执法以公之至太仓也郡士大夫皆往为贺执法门下弟子独宜以文字赞述公之盛美以某有一日之长又最知公者推使言之而为序云尔   ○赠戚汝积分教大梁序   余少时与李廉甫游廉甫与汝积尤亲善时邀余出郭造汝积汝积方家居授徒至则余三人相对无一语但啜茗至暮而返意甚欢然后廉甫登第余获荐于乡而汝积在郡胶二十余年始以贡计偕北上是时廉甫以都御史自江陵还台余将试春官意吾三人者复当相聚而汝积巳得开封之司训以去廉甫方病在告余竟落落而归巳而廉甫卒于郓州以余之无似不足为道而汝积抱有用之才淹抑至此迨廉甫之没世汝积方始出仕则士之穷达蚤暮不可以一槩论也始余过徐州问黄河道所自舟人往往西指遡河入汴梁处独念大梁夷门东苑平台之故迹及前古帝王之陵寝近世京邑之丽蕃省之富与夫黄河之壮而不得一往今汝积旦夕游焉且以温良淳厚之器以作成大梁之士其亦有足乐者矣士所志于天下其大者树勋绩于世常患于不能遂而或有累高致至之危汝积居名都日观仲尼庙堂陈俎豆与诸生揖让其间讲论六艺之文昔人所谓择官而仕未有逾于此也恨余与汝积南北乖违不得相与共欺廉甫今日遂无此日月吾徒居世随所在尽吾事而巳他尚何求哉汝积所教县中子弟以其师行未及有赠会其子扬将至大梁请余为序以补送行之阙云   ○赠俞宜黄序   国家于州县之吏多从布衣诸生选任寄之以百里之命未及三载辄迁去而课其贤不肖悉听于监司凡监司之所奏罢者固不论至其所荐举必极其褒美虽古之龚黄卓鲁无以过夫龚黄卓鲁未必一岁而成则今之荐者过龚黄卓鲁远矣然及其迁以去也其为州县猫故也而未有称治者如此则吏之贤否果皆其实乎抑其为名者之多耶而上亦以名求之而巳其于民果何益也予识宣平俞君君为抚之宜黄独其志汲汲于民而无意于为名然而名亦归之至考其实则惟以平恕为心而未尝刻核以求一切宜黄在山中数毁于兵君为县草创而能视如家事自神祠学舍县廨桥梁之政无不悉举凡此皆非今之所以为吏课者君独汲汲为之无不办治至其为政又持平恕则今之吏吾于宜黄推贤矣虽然君亦有遇焉夫县之士大夫为士民之望其知吾政尤明于监司然苟非其人未有不以私故挠法者其求于有司者无巳也稍不如其欲而毁随之矣宜黄之仕者盖少而今少司马谭公独能戢其家而一听于吏之治其于有司无求也故无怨焉且又加敬而为之延誉君于是曰司马公如此吾于监司自今无得罪者矣至于比县之吏亦以媢嫉倾排者多以故毁誉不明而监司亦无以得其实吾友蒋子征在临川与君相爱雅故推毂之君以此益得展其志谷梁子曰志行既通而名誉不着友之过也余以是又仰少司马之盛德与吾友之贤非独宜黄之吏治独善于今世云戊辰之春与君同入觐还共舟因得熟语而备知之渡江将别书以为赠   ○赠弟子敏授尚医序   吾家自唐宣公以来以文学应制科常为天下第一世有显仕 国朝惩元氏之玩法令严急士大夫惧罪不敢出仕 长陵之世吾祖以人材举犹不敢应命迨累世承平则皆以高资雄乡里子弟多臂鹰骑马出入驰骋为乐不思仕进吾祖始以诸生登科为吏齐鲁之间 先皇帝御宇余与宪副弟始登进士然余试南宫久宪副一试即得之是时大宗伯王公诸进士旅见者四百人公独进宪副前问道余姓名曰非尔之族乎盖以余之族姓单而吴中之归无二祖也隆庆三年余自邢州入 贺而栢泉叔方为大鸿胪赐告还余弟子敏奉部牒官尚医盖于是而吾之族属知仕进之荣而子敏以下诸弟方治进士业昔海虞章大理其父为侍御而大理兄弟三人皆举进士为大官唯二子不第亦以资为官先是章氏治宅畚土获五鳝其后侍御五子皆横金带协于五鳝之祥海虞人至今称章氏之盛焉吾叔之诸子殆将似之以此为尚医贺且祝诸弟嫓美章氏而石塘弟以太学上舍同在京其乐有家门之庆与余同也因为之序   ○赠大慈仁寺左方丈住持宇上人序   大慈仁寺在京城宣武门外西寺盖 孝肃皇后以其弟为僧故为太后时建此寺 宪宗皇帝两制碑记顺奉母后之志也余舍于寺左方丈见其长老云祖师名吉祥姓周氏为儿时好出游尝出不复归家家亦不知其所在 太后自未入宫师巳与其家不相闻久之去祝发于大觉寺然常游行市中夜即来报国寺伽蓝殿中宿 太后意亦若忘之忽夜梦伽蓝神来言 后弟今在某所 英宗亦同时梦梦觉相与言皆同即日遣诸小黄门以梦中所见神言求之至见则师伽蓝殿中遂拥以行小黄门白入见 帝后皆喜后问所以出游及为僧时为泣下因曰何如今日为皇亲耶吉祥不愿也复还寺 后不能强厚赐之 英宗晏驾 太子即位后为 太后出内藏物建大慈仁寺报国寺故小剎也今为大寺其西伽蓝殿尤存云 孝宗时 太后为太皇太后为立护敕碑碑所载庄田无虑数百顷师以左善世示灭帝遣官致祭师时所招僧至数百人迨后庆寿寺毁僧亦来居于此僧众矣惟今道字独其九世世嫡也隆庆元年余入觐来见道宇尚披发后三年来则道宇之师已化去道宇以年少荷重负得部札为左方丈住持于是京城内外凡为其教者皆来为道宇贺而道宇之从师昂为之请序于余余谓祖师脱屣皇舅之贵而乐世外之教 孝肃皇后在慈宫 二圣隆孝养恩赐无所不至而祖师澹寂自若 英庙以来外戚恩泽侯者不能数世祖师之赐庄犹存衣食寺中数百人此有以见天时富贵之不能久而澹寂者之长存也道宇神气清明卓为禅林之秀吾知祖师之传不坠遂序之以为赠   ○赠峩眉寺觉义海上人序   佛之教自魏以来迄于辽金皆有燕土崇尚是道燕故多寺宇元尤尊盛为穹寺以法会者常数万人及皇朝其教不坠今京师内外之寺无虑百数寺有故有新或起或废由其时之崇尚与俗之喜舍僧之才能振起与否凡寺领于祠部而官之曰善世曰阐教曰讲经曰觉义觉义之品列衔犹第八若于其中能传其道非论佛以往世数其真如佛性出世化人灵变无际世莫得而测也其时之能尊与否及世之知不知一归于空可得以国王宰官而临驭系縻之耶现形示教其行于世与众同而法在焉世亦莫得而测也今京师之定武关外有曰峩眉寺者不知其所以始盖自唐云或曰昔有大士自犍为来先居峩眉山故以为寺号或曰佛以一掌持化自他国土互融无碍智境则大千世界之中即此皆灵鹫山给孤园也何况峩眉乎海上人姓纪氏为保定巨族少而祝发居于寺凡若干腊上人能自推其世其一祖曰德林二祖曰明善三祖曰真相而自次其世曰四寺几废而再新之亦自谓能究竟无所有今年若干祠部上其名予之官曰觉义于是京师诸寺长老莫不欣踊喜是寺之有主也夫竺干之道世不显亦不灭绵绵延延而常教人以为善者其犹有是类也耶大慈仁寺住持宇上人余识之故为上人请赠言遂为书之   ○贺戚緫戎平倭序(代)   国家受天明命奄有万方日月所出入之处莫不宾贡其浮海而来者出于载藉之所未有倭夷始虽狂狡卒未尝不惕息扶服而请献焉顷岁乃敢陵斥州县浸滛疽食滨海之区为其所伤残者沿络万里盖承平之久禁网阔而武备弛也 天子当宁太息者十年于兹矣畴咨海内妙选守境武畧之臣于是定远戚公以世冑任驱驰积功兵间遂奉玺书受专阃之寄先是两浙之氛稍息而蜚集于闽海莆阳之境剽掠残毙郡邑为之丘墟去冬复来攻围仙游相守逾月危城几不能保公提兵振旅呼吸之间百万之众一时崩藉遂觧重围闽人惩往岁之害人人惴恐自以公再造之恩欢呼鼓舞而余贱奔溃温陵公方追奔期于歼荡而止当是时宜黄谭公以中丞居提督之任而南眀汪公为廉访使运筹恊赞之力为多宜其成功之易矣余忝东南鄣候之寄捷书亟闻私心庆幸不能自巳是用驰使往贺盖江淮闽浙首尾之势闽海宁息则江淮亦无骚动非独古者邻境相庆吊之礼也余昔甞见公谈兵固巳窥其胷中之奇又自以虚庸缪当重寄惧不教之兵不足以应敌方求貙刘之礼寻古握奇八阵之法数千里遣使有咨于公公时巳调集浙兵即命使者介马自随夜二鼓统兵三万过新岭寂然无声黎明遂破贼巢其神速古之名将弗过也使者归言其状如此其号令精明被羽先登身当百死皆所目见噫世谓当今无将盖伏而未见也 天子神圣英武诏书数下饬励边帅凡任疆圉之责者莫不人思効命而有卓然如戚公者出焉王灵所加海宇清宴将书勋太常被河山带砺之盟后之考论中兴元功者非公其谁哉是为序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三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记一   ◆记一   可斋记   陶庵记   畏垒亭记   栎全轩记   悠然亭记   菊窓记   顾原鲁先生祠记   娄曲新居记   清梦轩记   宝界山居记   南陔草堂记   莪江精舍记   题玊女潭记   震川别号记   耐斋记   ○可斋记   余支陈敦书为屋于郡城之隅而扁之曰可斋嘉靖四十一年春敦书与余同试春官数来过余命之为斋记念昔与敦书同举于乡考官张文隐公以孔子命题余一时之论殆未能尽尝欲为敦书质之孟子曰孔子圣之时也孔子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可以速则速可以久则久者也孟子所谓可者言孔子因时应变而不滞云耳圣贤之于天下非能为一定之迹遭时之所宜而亦不容不异孔子诈呈于春秋之世亦必有以自处者非谓仕止久速泛无所适而特任其所之余谓孔子既出而不隐则可以仕可以久者孔子之心特其不可以仕不得巳而止不可以久不得巳而速耳速与止非孔子之心孔子所自处者仕与久也故自谓异于逸民而无可无不可无可无不可者乃圣人出而应世与物委蛇之道非谓其不可而隐也天佑下民作之君师自尧舜三代圣人无不在位者孔子之自待可知矣要之伯夷伊尹柳下惠此三子者伊尹于孔子为近伊尹五就汤五就桀自亳入夏既丑有夏复归于亳孔子去鲁斥乎齐逐乎宋卫困于陈蔡之间十四年而反鲁其任天下何以异哉但世无成汤则伊尹必不能如孔子之出此其所以不及孔子者孔子盖自以文王之文在兹有不容巳而自大贤以下若曾闵之徒则固未尝使之仕也其于逸民亦无讥焉呜呼士生于后世苟非圣人则可与不可之间宜知所审矣敦书以予言有发论语孟子之义请书以览观焉   ○陶庵记   余少好读司马子长书见其感慨激烈愤郁不平之气勃勃不能自抑以为君子之处世轻重之衡常在于我决不当以一时之所遭而身与之迁徙上下设不幸而处其穷则所以平其心志怡其性情者亦必有其道何至如闾巷小夫一不快志悲怨憔悴之意动于眉皆之间哉盖孔子亟美颜渊而责子路之愠见古之难其人久矣巳而观陶子之集则其平淡冲和萧洒脱落悠然势分之外非独不困于穷而直以穷为娱百世之下讽咏其词融融然尘查俗垢与之俱化信乎古之善处穷者也推陶子之道可以进于孔氏之门而世之论者徒以元熙易代之间谓为大节而不究其安命乐天之实夫穷苦迫于外饥寒憯于肤而情性不挠则于晋宋间真如蚍蜉聚散耳昔虞伯生慕陶而并诸邵子之间予不敢望于邵而独喜陶也予又今之穷者扁其室曰陶庵云   ○畏垒亭记   自昆山城水行七十里曰安亭在吴淞江之旁盖图志有安亭江今不可见矣土薄而俗浇县人争弃之予妻之家在焉予独爱其宅中闲靓壬寅之岁读书于此宅 有清池古木累石为山有亭登之隐隐见吴淞江环遶而东风帆时过于荒墟树杪之间华亭九峯青龙镇古剎浮屠皆直其前亭旧无名予始名之曰畏垒庄子称亢桑者得老聃之道居畏垒之山其臣之画然智者去之其妾之挈然仁者远之拥肿之与居鞅掌之为使三年畏垒大熟畏垒之民尸而祝之社而稷之而予居于此竟日闭户二三子或有自远而至者相与讴吟于荆棘之中予妻治田四十亩值岁大旱用牛挽车昼夜灌水颇以得谷酿酒数石寒风惨栗木叶黄落呼儿酌酒登亭而啸忻忻然谁为远我而去我者乎谁与吾居而吾使者乎谁欲尸祝而社稷我者乎作畏垒亭记   ○栎全轩记   余峯先生隐居安亭江上于其居之北构屋三楹扁之曰栎全轩君为人夷坦任性自适不为周防于人意之所至人或不谓为然君亦不以屑意以故人无贵贱皆乐与之处然亦用是不谐于世君年二十余举进士居郎署不十年为两司是时两司官惟君最少君又施施不肯承迎人人有倾之者竟以是罢去会予亦来安亭江上所居隔一水时与君会君不喜饮酒然会即谈论竟日或至夜分不去即至他所亦然其与人无畛域欢然而情意常有余如此也君好山水为郎时奉使荆湖日登黄鹤楼赋诗饮酒其在东藩谒孔林登岱宗观沧海日出之处及归则慕陶岘之为人扁舟五湖间人或访君君常不在家去岁如越泛西湖过钱塘江登子陵钓台游齐云岩将陟黄山历九华兴尽而返一日要予坐轩中剧论世事自言少登朝着官资视同时诸人颇为凌躐一旦见绌意亦不自释回首当时事今十余年矣处静以观动居逸以窥劳而后知今之得也天下之人孰不自谓为才故用之而不知止夫惟不知其止是以至于穷汉党锢唐白马之祸骈首就戮者何可胜数也二十四友八司马十六子之徒夫孰非一世之才也李斯用秦机云入洛一时呼吸风雷华曜日月天下奔走而慕艳之事移时易求牵黄犬出上蔡东门听华亭之鹤唳岂可得哉则庄生所谓不才终其天年信达生之至论而吾之所托焉者也予闻而叹息以为知道之言虽然才与不才岂有常也世所用楩梓豫章也则楩梓豫章才而栎不才矣世所用栎也则栎才而楩梓豫章不才矣君因清庙明堂之所取而匠石之所睥睨也而为栎社君其有以自幸也夫其亦可慨也夫   ○悠然亭记   余外家世居吴淞江南千墩浦上表兄淀山公自田野登朝宦游二十余年归始僦居县城嘉靖三十年定卜于马鞍山之阳娄水之阴忆余少时尝在外家盖去县三十里遥望山颓然如积灰而烟云杳霭在有无之间今公于此山日亲高楼曲槛几席户牖常见之又于屋后构小园作亭其中取靖节悠然见南山之语以为名靖节之诗类非晋宋雕绘者之所为而悠然之意每见于言外不独一时之所适而中无留滞见天壤间物何往而不自得余尝以为悠然者实与道俱谓靖节不知道不可也公负杰特有为之才所至官多着声绩而为妬媢者所不容然至今 朝廷论人才有用者必推公公殆未能以忘檿世而公之所以自忘者如此靖节世远吾无从而问也吾将从公问所以悠然者夫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靖节不得而言之公乌得而言之哉公行天下尝登泰山览邹峄历嵩少间涉两海入闽越之隩阻兹山何啻泰山之礨石顾所以悠然者特寄于此庄子云旧国旧都望之畅然虽使丘陵草木之缗入之者十九犹之畅然况见见闻闻者也予获侍斯亭而僣为之记   ○菊窓记   去安亭二十里所曰钱门塘洪氏居之吴淞江之东为顾浦折而北洪氏之居在其西地平衍无丘陵而浦之厓岸隆起远望其居如在山坞中昔仲长统甞论使居有良田广宅背山临流沟池环匝竹木周布舟车足以代步涉之劳使令足以息四体之役养亲有兼味之膳妻孥无苦身之劳良朋萃止则陈酒肴以娱之嘉时吉日则烹羔豚以奉之踌躇畦苑游戏平林永保性命之期不羡入帝王之门也大率今洪氏之居隐然如统乐志论云而君家多竹木前临广池夏日清风芙蕖交映其尤胜者君不取此顾以菊窓扁其室盖君尝诵渊明之诗云酒能祛百虑菊能制颓龄又云我屋南窓下今生几丛菊夫以统之论虽美使人人必待其如此而后能乐则其所不乐者犹多也卒为尚书郎濡迹于初平建安之朝有愧于鸿飞冥冥矣为昌言何益哉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笑傲东轩下聊复得此生可谓无入而不自得也今君有仲长统之乐而慕渊明之高玫此予所以不能测其人也将载酒访君菊窓之下而请问焉   ○顾原鲁先生祠记   前元之季昆山有隐君子曰顾原鲁先生居于海滨读书学道不求闻于时端居一室凭几而坐所当两臂处遗迹宛然手自批注经史后其家惧祸悉毁不传然而海滨之父老至今能言之四传而至其孙启明今为太仓人稍徙至郡城有子存仁举进士为礼科给事中得推封其父寻以言事忤旨被谪居庸关之外久之得还吴给事既被废家居尤喜考论先世故事而郡太守历下金侯城颇采父老之言又以封君之敦尚诚朴足以风励末俗乃檄令列祠于郡学若州之乡贤祠复于齐门外卧佛寺之东偏建祠而以封君从祀以为近其家可以岁时致祠事焉给事谓余具知始末而请记之予惟古之人遭时际会佐世主功施于天下而垂名于竹帛后世之所称述往往为此至于岩穴幽栖之士虽长往不返亦必因时主侧席之求弓旌玉帛贲于丘园世始得以称述其名若夫许由卞随务光之徒以与人主以天下相揖让此宜其彰彰较着矣而谷口郑子真蜀严君平皆修身自保杨雄少从君平游巳而仕京师显名数为朝廷在位者称此二人故能耕于岩石之下而名震于京师由此而言非此数者虽没世无称也而又有不然者古之君子修身学道宁憔悴于江海之上而不顾彼非有求于世者然约而愈显晦而益彰逃名而名随之传记之所载不可胜数无求于世而世亦不容不知之此奚必有所待耶若原鲁先生没于海上至于今二百年而其幽始发则士之修德砺行者何忧后世之不闻耶郡太守表章之意微矣祠凡为堂寝庑门若干楹始于嘉靖三十年十月某日落成于嘉靖三十二年十有一月某日某为记   ○娄曲新居记   娄江新居者吾县在娄水之曲沈先生故以名其居始自吴有国其东门曰娄门震泽之水由是东入海故水为娄江古娄门外马亭溪是也溪上复城越王余复君之所治因之为娄县王莽曰娄治吴有娄侯而或谓之疁城江入海口为刘家港漻与刘声近讹吴大疁盖在北野禺■〈礻乐〉东所舍云沈先生世县人年七十矣未始出于娄曲也而以名其居盖自谓终老于此云尔昔伏波将军平交址还言吾弟少游哀吾慷慨有大志曰士生一世取衣食裁足乘下泽车御欵叚马为郡掾吏守坟墓乡里称为善人斯足矣致求赢余徒自苦耳当吾在浪泊西里间下潦上雾毒气熏蒸仰视飞鸢跕跕水际念少游平生时语何可得也班定远在西域年老乞哀求还不敢望到酒泉但愿生入玉门关二人者君子盖悲之嗟夫人生百年之内为日有几欲穷万里之道日驰骛而不知止者何也先生盖自叙其少时艰难之迹曰吾晚得地于郊外安而乐之名其圃曰南园其馆曰星槎其堂曰卅有曰吾而后庶几其有之巳又鬻他姓于今始卜于县之南街亲朋往还里俗淳厚有宅一区有屋数椽有花有竹浊醪一壶黄虀数茎焚香赋诗自喻桑榆之乐物无能易之傅谓逆旅无常为迁徙之徒兹则庶乎可免矣余读其辞盖有隐居之致而有感于昔之人发愤伉志争功名于万里之外乃至白头顾念忽有首丘依风之感因以叹夫漂漂者何所极也遂书之以为记   ○清梦轩记   余友王子敬于其居之西构为书室而题其额曰清梦轩请余为之记余读无羊之诗疑说诗者之未得其旨此盖牧人之梦焉耳牧人梦中所见羊角牛耳濈濈湿湿降河而饮或寝或讹而牧人且蓑笠负糇为之取薪蒸博禽兽以归则以肱麾牛羊而来以牧人之愚而梦中之景象如此故尝谓人心之灵无所不至虽列子所称黄帝华胥之国穆王化人之居而心神之所变幻亦当有之顾庄周列御寇之徒厌世之混浊恍洋自恣以此为蕉鹿蝴蝶之喻欲为鸟而戾于夭为鱼而没于渊其意亦可悲矣人之生寐也魂交也夜之道也觉也形开也昼之道也易大传曰范围天地之化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通乎昼夜之道而知故神无方而易无体夫唯通知乎昼夜之道则死生梦寤之理一矣子思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喜怒哀乐不乱其心故虚明澄澈而天地万物毕见于中古之圣人端冕凝旒俛仰之闁而抚四海之外如牧人之梦而清庙明堂郊丘庐井俯仰升降衣服器械出乎其心之灵自然而已而何所作为哉子思曰戒慎乎其所不暗恐惧乎其所不闻君子之慎其独也孟子曰夜气足以存此非清梦之说乎子敬敏而好学骎骎有志于道慕近世儒者以梦寐卜其所学故以名其斋予是以告之以子思孟轲之说也   ○宝界山居记   太湖东南巨浸也广五百里群峯出于波涛之间以百数而重涯别邬幽谷曲隈无非仙灵之所栖息天下之山得水而悦水或束隘迫狭不足以尽山之奇天下之水得山而止山或孤孑卑稚不足以极水之趣太湖漭淼澒洞沉浸诸山山多而湖之水足以贮之意惟海外绝岛胜是中州无有也故凡犇涌屏列于湖之滨者皆挟湖以为胜自锡山过五里湖得宝界山在洞庭之北夫椒湫山之间仲山王先生居之先生蚤岁弃官而其子鉴始登第亦告归家庭间日以诗画自娱因长洲陆君来请予为山居之记余未至宝界也甞读书万峰山尽得湖滨诸山之景虽面势不同无不挟湖以为胜而马迹长兴往往在残霞落之照之间则谓宝界者庶几望见之昔王右丞辋川别墅其诗画之妙至今可以想见其处仲山之居岂减华子冈欹湖诸奇胜而千里湖山岂蓝田之所有哉摩诘清思逸韵出尘壒之外而开元天宝之际顾不能自引决以濡羯胡之腥膻以此知士大夫出处有道一失足遂不可浣如摩诘令人千载有遗恨也今仲山父子嘉遯于明时何可及哉何可及哉   ○南陔草堂记   予友陈吉甫卜居于县城之东南门湏浦之上盖自门南出为走松江之道江之南北村民有征名会集必由于此故为市颇嚣杂而吉甫之宅在浦西予家旧居东南门所谓河西者也而浦所自出为县之隍娄水循是而东至太仓入海舟行昼夜呌呼不绝吉甫家负隍而并浦独萧然有林野之趣于其居之后为堂若干楹前临小池有亭榭花石池南有幽径西出则平畴旷然堂之西为圃多竹树花果又有堂若干楹吉甫以为娱亲之所故以南陔为名予读诗小雅至于六月之序以为自鹿鸣至菁菁者莪二十二诗盖先压之所以治天下尽在于是小雅既废则四夷交侵而中国微矣然是诗必以南陔为之本人无孝友之心则君臣兄弟朋友何由而得其叙和乐忠信廉耻礼义何由而得其道法度蓄积师众征伐功力何由而得其度福禄何由而绥阴阳何由而得其理贤者何由而得其所万物何由而遂为国之基何得不坠恩泽何得不乖万物何得不失其道理万国何得不离诸夏何得不衰此四夷之所以交侵而中国微也故乡饮酒礼燕礼皆鼓瑟歌鹿鸣四牡皇皇者华然后笙入堂下奏南陔白华华黍盖外尽君臣而内反之父子之际而王道备矣汉儒掇拾于秦火之后亡逸此篇至今遂以笙奏有声而无辞而不知古诗三百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舞雅颂之音若本无其辞而何以有南陔白华华黍之篇名今世所传新宫采荠狸首骊驹及三豳三夏九夏之类其辞逸者固多也束广微补亡之篇庶亦近之而用意止于晨羞夕膳之间求之于诗卷耳采苹诸作虽闲淡而意深远至如陟岵蓼莪有幽遐罔极之思束氏不能及也吉甫之尊人与家君同学既老又同与社会在社中终日忻忻饮酒必醉而后去而平生有孝友之行吉甫又能承奉之则凡登其堂者如闻钟鼓如聆笙瑟而可以知南陔之诗不忘矣予是以推小雅之意义而着之   ○莪江精舍记   吾乡严氏居吴淞江大直浦东世以赀雄至都事君兄弟用选秀入成均为弟子而廉卿常与余同试春官矣余弟亨甫为都事君婿故余识启贞垂髫之时都事君伟仪观羙须髯而启贞少巳豊硕客余家应对揖让如大人长者见者往往称之曰生子何必多如君一子巳可知严氏有后矣都事君谢世启贞受堂构之任愈能大其家而不幸早夭其孤润方在孩稚毋诸孺人以育以训至于有成今去启贞之世忽踰一纪且冠受室矣诸孺人者宁邑令贞伯女也其持身有卫共姜之操其教子有欧阳太夫人之严润仰承慈颜是恃是怙足以自觧而念其先人蚤弃讽诵蓼莪之诗日日以泣游行江上痛流水之逝而不返也故以莪江名其精舍客有怜其志者求记于余且请为觧之余以人之情皆有所止至于悲伤之过人得求以觧之孝哉严子独为其亲而悲哀而可以人觧之乎虽然亦有所止也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哀痛未尽思慕未忘然服以是断者为送死有巳复生有节也故曰先王制礼不可过也余悯严子日诵蓼莪之诗将复生无节乎子其継若祖考之志思慰母氏之心求所谓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者是乃所以为无穷之情也余昔尝再过严氏初见都事君饮酒雍雍欢燕竟日再过之则启贞巳为主人而余友徐直言在其家塾余止宿明日别去即今之所谓精舍者往年严子来为其外氏陆冢宰家求祝厘之词始识之盖二十年间而观于严氏三世有足慨者又嘉严子之志而为之记   ○题玊女潭记   阳羡山水奇胜称张公善卷洞及玊女潭其名皆托于神仙余读山海经昆仑之山广都之埜轩辕之丘不死之国以为此不过如齐谐邹衍之徒之说者然今天下名山在于中州往往多仙人之遗迹岂其事皆信然欤溧阳史氏自汉杜陵壮侯以来数百年世谓之史侯家由溧阳至玊女潭四十里史君于其间为之刜莽焚茅伐石疏土人力既殚天工始见由潭以往得二十四景名而揭之如所谓仙馆佛窟瑶台琪树鹤坡鼍峡之类好事者闻而慕之不得至如望见之焉天下太平天子明圣史君为中朝贵臣而乃自逃于山泽之间点缀苍碧缘着恠奇使后百年便以史君为仙人也由此言之余殆疑所谓僊人之迹者皆遯世长往之士有所托而为之亦史君类耶   ○震川别号记   余性不喜称人道号尤不喜人以号加已往往相字以为尊敬一日诸公会聚里中以为独无号称不可因谓之曰震川余生大江东南东南之薮唯太湖太湖亦名五湖尚书谓之震泽故谓为震川云其后人传相呼久之便以为余所自号其实谩应之不欲受也今年居京师识同年进士信阳何启图亦号震川不知启图何取尔启图大复先生之孙汴省发觧第一人高才好学与之居恂恂然盖余所忻慕焉昔司马相如慕蔺相如之为人改名相如余何幸与启图同号因遂自称之盖余之自称曰震川者自此始也因书以贻启图发余慕尚之意云   ○耐斋记   万安刘先生来教昆山学有三先生而先生所居称东斋先是两斋之衙皆在讲堂东偏近乃徙之西颇为深远清閟先生至则扁其居曰耐斋予尝访先生于斋中于时秋风飒然黄叶满庭户外无履迹独一卒衣皂衣承迎左右为进茗浆因坐语久之先生曰吾为是官秩卑而禄微月费廪米三石具饘粥飬妻子常不给为耐贫上官行县吾于职事无所辖往往率诸生郊迎至则随令丞薄拜趋唯诺为耐辱久任之法不行官无崇卑率以朞月迁徙速化而吾官常不迁为耐久有是三耐吾是以名吾斋子既别去一日使弟子沈孝来求斋记昔孟子论士不为道至于为贫而仕惟抱关击柝为宜夫舍学者之职业而为抱关击柝盖亦有甚不得巳者矣惟近代学官与书院山长之设以待夫士之有道而不任职者盖为贪与为道兼行而不悖此其法足以优天下之学士为特愈于前世也故当时号其官为清高虽然求为清高而其间容有不能耐者夫使其不能耐则虽愽士不可为矣使其能耐如孟子所谓抱击柝可也杨雄 有言非夷齐而是下惠首阳为拙柱下为工士之立身各有所处夫使其能耐虽至于大臣宰相可也因书其说使孝归而质之先生云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四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五   昆山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记二   ◆记二   见村楼记   真义堂记   世美堂后记   花史馆记   杏花书屋记   遂初堂记   见南阁记   梦鼎堂记   重修承志堂记   重造承志堂左右夹室记   顺德府通判厅记   顺德府通判厅右记   重修阙里庙记(代)   ○见村楼记   昆山治城之隍或云即古娄江然娄江巳湮以隍为江未必然也吴淞江自太湖西来北向若将趋入县城未二十里若抱若折遂东南入于海江之将南折也背折而为新洋江新洋江东数里有地名罗巷村亡友李中丞先世居于此因自号为罗村云中丞游宦二十余年幼子延实产于江右南昌之官廨其后每迁官辄随历东兖汴楚之境自岱岳嵩山匡庐衡山潇湘洞庭之渚延实无不识也独于罗巷村者生平犹昧之中丞既谢世延实卜居县城之东南门内金潼港有楼翼然出于城闉之上前俯隍水遥望三面皆吴淞江之野塘浦纵横田塍如画而村墟远近映带延实日焚香洒扫读书其中而名其楼曰见村余间过之延实为具飰念昔与中丞游时时至其故宅所谓南楼者相与饮酒论文忽忽二纪不意遂巳隔世今独对其幼子飰悲怅者久之城外有槁余常与中丞出郭造故人方思曾时其不在相与凭槛常至暮怅然而反今两人者皆亡而延实之楼即方氏之故庐予能无感乎中丞自幼携策入城往来省墓及岁时出郊嬉游经行术径皆可指也孔子少不知父葬处有挽父之母知而告之予可以为挽父之母乎延实既能不忘其先人依然水木之思肃然桑梓之怀怆然霜露之感矣自古大臣子孙蚤孤而自树者史传中多其人延实在勉之而已   ○真义堂记   昆山治之西有地名真义其水曰真义浦其里曰真义村太湖之水遶郡城娄门 东出经昆山入海自昔湖瀼相连茫然巨浸疑古之所谓三江五湖或有在于此者其后通漕筑塘水迹之非其故久矣真义在今所谓致和塘上今之塘盖即古之江也其浦则自巴城湖南来并其村之东而南入于塘也城北有包湖傀儡荡鳗鲡湖诸湖相灌输或束或放乍大乍小而阳城湖最大从西北望之水与天际真泽国也世传梁天监时于此置信义县而后人失传遂以信为真或谓天监所置即真义以真为信盖为宋昭陵讳也前元时其地为金□道人所居极一时园池台榭之盛四方名士如张翥柯九思杨维祯李孝光皆馆于其家号为玉山佳处予尝访其遗趾求所谓碧梧翠竹蓬莱百花之坊馆不可得而见未尝不慨想其人又叹其高标绝俗如冥冥飞鸿而犹不免自掊击于世俗也予之外高祖太常卿夏公尝求顾氏之处买田筑室焉然公自居城中岁时一至而巳最后魏氏复盛于此其田庐童仆未知与往时顾仲瑛何如也而余从舅恭蕳公讲明河洛之学海内之士往往来聚星溪之上吾舅光禄典簿东溪先生能将顺其兄之志以慈孝恺悌称于乡里故真义虽村落小聚而名闻四方嘉靖某年舅氏分析诸子而仲子浚甫筑新居于故宅之南而名其堂曰真义舅父母尝往来过诸子家就其养未几二亲继谢寻以倭奴侵掠内地时湖上烟火不绝独浚甫之堂无毁于是尚僦居城中欲俟寇平将还其旧而旦暮西顾未能亡也因求予作堂记予故详其里居以补图志之所未载又为称述其里中故事着魏氏之所以兴浚甫游太学屡试不苐然其为人循礼法能守恭蕳公之家教二子方学进士业不日有腾骞之望浚甫年甫四十有六而二孙皆巳胜衣能趋拜可知其后之繁衍昌大而吾外舅厚德之报未有涯也   ○世美堂后记   予妻之曾大父王翁致谦宋丞相魏公之后自大名徙宛丘后又徙余姚元至顺间有官平江者因家昆山之南戴故县人谓之南戴王氏翁为人倜傥奇伟吏部左侍郎叶公盛大理寺卿章公格一时名德皆相友善为与连姻成化初筑室百楹于安亭江上堂宇闳敞极幽雅之致俚句题其扁曰世美四明杨太史守址为之记嘉靖中曾孙某以逋官物粥于人予适读书堂中吾妻曰君在不可使人顿有黍离之悲余闻之固巳恻然然亦自爱其居闲靓可以避俗嚣也乃谋质金以偿粥者不足则岁质贷五六年始尽雠其直安亭俗呰窳而田恶先是县人争以不利阻余余称孙叔敖请寝之丘韩献子迁新田之语以为言众莫不笑之余于家事未尝訾省吾妻终亦不以有无告但督僮奴垦荒莱岁苦旱而独收每稻熟先以为吾父母酒醴乃敢甞酒获二麦以为舅姑羞酱乃亨饪祭祀宾客婚姻赠遗无所失姊妹之无依者悉来归四方学者馆饩莫不得所有遘悯不自得者终默默未尝有所言也以余好书故家有零落篇牍辄令里媪访求遂置书无虑数千卷庚戌岁余落苐出都门从陆道旬日至家时芍药花盛开吾妻具酒相问劳余谓得无有所恨耶曰方共采药鹿门何恨也长沙张文隐公薨余哭之恸吾妻亦泪下曰世无知君者矣然张公负君耳辛亥五月晦日吾妻卒实张文隐公薨之明年也后三年倭奴犯境一日抄掠数过而宅不毁堂中书亦无恙然余遂居县城岁一再至而巳辛酉清明日率子妇来省祭留修圯坏居久之不去一日家君燕坐堂中惨然谓余曰其室在其人亡吾念汝妇耳余退而伤之述其事以为世美堂后记   ○花史馆记   子问居长洲之甫里余女弟壻也余时过之泛舟吴淞江游白莲寺憩安隐堂想天随先生之高风相与慨然太息而子问必挟史记以行余少好是书以为自班孟坚巳不能尽知之矣独子问以余言为然间岁不见见必问史记语不及他也会其堂毁新作精舍名曰花史馆盖植四时花木于庭而庋史记于室日讽诵其中谓人生如是足矣当无营于世也夫四时之花木在于天地运转古今代谢之中其渐积岂有异哉人于天地间独患其不能在事之外而不知止耳静而处其外视天地间万事如庭中之花开谢于吾前而巳矣自黄帝迄于太初上下二千余年吾静而观之岂不犹四时之花也哉吾与子问所共者百年而已百年之内视二千余年不啻一瞬而以其身为已有营营而不知止又安能观世如史观史如花也哉余与子问言及此抑亦进于史矣遂书之以为记   ○杏花书屋记   杏花书屋余友周孺允所构读书之室也孺允自言其先大夫玉岩公为御史谪沅湘时甞梦居一室室旁杏花烂熳诸子读书其间声琅然出户外嘉靖初起官陟宪使乃从故居迁县之东门今所居宅是也公指其后隙地谓孺允曰他日当建一室名之为杏花书屋以志吾梦云公后迁南京刑部右侍郎不及归而没于金陵孺允兄弟数见侵侮不免有风雨飘摇之患如是数年始获安居至嘉靖二十年孺允葺公所居堂因于园中构屋五楹贮书万卷以公所命名揭之楣间周环艺以花果竹木方春时杏花粲发恍如公昔年梦中矣而回思洞庭木叶芳洲杜若之间可谓觉之所见者妄而梦之所为者实矣登其堂思其人能不慨然矣乎昔唐人重进士科士方登第时则长安杏花盛开故杏园之宴以为盛事今世试进士亦当杏花时而士之得第多以梦见此花为前兆此世俗不忘于荣利者为然公以言事忤 天子间关岭海十余年所谓铁心石肠于富贵之念灰灭尽矣乃复以科名望其子孙盖古昔君子爱其国家不独尽瘁其躬而巳至于其后犹冀其世世享德而宣力于无穷也夫公之所以为心者如此今去公之殁曾几何时向之所与同进者一时富贵翕赫其后有不知所在者孺允兄弟虽蠖屈于时而人方望其大用而诸孙皆秀发可以知诗书之泽也诗曰自今以始岁其有君子有谷贻孙子于胥乐兮吾于周氏见之矣   ○遂初堂记   宋尤文蕳公尝爱孙兴公遂初赋而以遂初名其堂崇陵书扁赐之在今无锡九龙山之下公十四世孙质字叔野求其遗趾而莫知所在自以其意规度于山之阳为新堂仍以遂初为扁以书来求余记之按兴公尝隐会嵇放浪山水有高尚之志故为此赋其后涉历世涂违其夙好为桓温所讥文简公历仕三朝受知人主至老而不得去而以遂初为况若有不相当者昔伊尹传说吕望之徒起于胥靡耕钓以辅相商周之主终其身无复隐处之思古之志得道行者固如此也唯召公告老而周公留之曰汝明朂偶王在亶乘兹大命唯文王德丕承无疆之恤当时君臣之际可知矣后之君子非复昔人之遭会而义不容于不仕及其已至贵显或未必尽其用而势不能以遽去然其中之所谓介然者终不肯随世俗而移易虽三公之位万钟之禄固其心不能安也则其高世遐举之志宜其时见于言语文字之间而有不能自巳者当宋皇佑治平之时欧阳公位登两府际遇不为不隆矣今读其思颖之诗归田之录而知公之不安其位也况南渡之后虽孝宗之英毅光宗之总揽远不能望盛宋之治而崇陵末年疾病恍惚宫闱戚畹干预朝政时事有不可胜道者矣虽然二公之言巳行于朝廷当世之人主不可谓不知之而终不能默默以自安盖君子之志如此公殁至今四百年而叔野能修复其旧遗构宛然无锡南方士大夫入都孔道过之者登其堂犹或能想见公之仪刑而读余之言其亦不能无槩于中也已   ○见南阁记   嘉靖十九年余为南京贡士登张文隐公之门其后十年沔州陈先生为文隐公所取进士余为公所知公时时向人道之先生繇是知余而无从得而相见也其后十五年先生以山西按察副使罢家居久之而余始与先生之子文烛玉叔同举进士在内庭遥见相呼问姓名甚欢知先生家庭父子间道余也因与之往来论文益相契间属余记其所居见南阁者先生家在云梦间而沔江汉二水绕之先生于其居为花圃中为小阁沔之胜可眺也盖取陶靖节悠然见南山之语以为名每与玊叔读书论道之暇携之登阁远览而沔去江南诸峰绝远实无所见姑以寄其悠然之意而巳一日天新雨清净无云与玉叔凭栏忽见诸峰涌出楼观层迭峥嵘靓丽久之而后散而实非江南诸山也余闻登州有海市而往岁华亭海上从金山忽见海市前此盖所未闻而史称卫州城既徙而故时城堞楼橹浮屠之影皆于日中见之神理变幻不可知夫海旁蜄气象楼台广野气象宫阙云气各象其山川殆有是耶登州海市出于春夏而东坡以岁晚祷海神一日而见之赋诗以自喜云重楼翠阜出霜晓异事惊倒百岁翁又云潮阳太守南海归喜见石廪堆祝融今之所见又非海市石廪北也先生父子必能赋之余于陈氏两芯师门之谊又重以玉叔之请且又因以自通于先生而为之记云   ○梦鼎堂记   凡州县治其后皆为夹道而官之长贰之私宅别为一区惟长兴治后迫于城故令之宅无周垣门庑燕居之堂与前堂檐相接也余来为县属久废之余为修经阁鼓楼左右廊庑起吏舍仓庾成桥梁筑月城水门一岁中畧具而燕居之堂穿漏倾圯复加完葺之虽前除不敞而堂中若加恢廓如人外处迫隘之形而中不失宽绰之度因得休暇观古图书于此会有事于贡院一日梦寝庭中有函牛之鼎其旁有破裂处方命修补之觉而以告诸同事适长兴之士试而得隽者三人众皆以为鼎足之应未几而南都报得隽者又一人或又以为补鼎之验也夫占者之云其果云尔巳乎盖鼎三代之传器也圣人取以为卦其辞曰君子以正位凝命又曰主器者莫若长子此其为王者之事矣然又以象三公者何也诚以天下非人主所能独运而所藉者辅相也故鼎天子餙以黄金诸侯以白金三足以象三台三足一体犹三公承天子也以主烹饪不失其和金玉铉之不失其所公卿仁贤天王圣明之象也读鼎之辞可以见君臣一体之义而人臣辅相之道备矣故又曰大烹以飬圣贤明天子当以圣贤置之三公之位不宜使在下仅出其否而巳而制其毁誉进退于不知者之人使之皇皇焉慎其所之也余少有狂蕳之志思得遭明时兴尧舜周孔之道尝鄙管晏不足为今老矣无能为矣台鼎之兆其以望诸二三子因取而名斯堂且以俟后之继余而来者云   ○重修承志堂记   吾家旧宅在宣化里者吾大父亦不知其何所始第云高大父于成化初始创承志堂时大父方龆齓上梁之日有二鹤翔止于梁上观者千人皆以为吉祥寿考之征大父为太常卿夏公孙壻夏公亲题其额曰承志堂其后高大父又自别创宅于湏浦之上吾生之年高大父梦有人谓曰公何不作高玄嘉庆堂高大父觉而喜曰城中必得孙矣城中盖指今旧宅大父居也巳而吾与伯兄皆生高大父遂以次年创堂湏浦顾太史九和为之记然吾大父犹自居城中先是堂前尝有虹起属天又大父辟西园好植蔷薇湏浦创堂之前年春花盛开花中复有蕋作重迭楼子周园满架五色灿烂所未有也西园南有井虽大旱不竭人亦以为井泉甘美能益人寿以是大父与世父及先君皆飨高年隆庆二年吾自吴兴还因返旧宅支撑倾陊完葺破漏明年二月仅还旧日之观欧阳公题王太师画像云画巳百年完之又可得百年吾修此堂亦谓尚可及百年也苐年往岁徂德业不闻无以一前人命堂之志且以去吾祖父之生存不至十年依依仰止岂胜怵惕凄怆之情云   ○重造承志堂左右夹室记   余既修承志堂而左右室坏不可支为撤而新之其左盖吾大父为世父与先君延师友讲习之所时王汝砺先生居师席而朱布政观张佥宪宽皆从王先生而二公更为世父与先君师时与先君同学往往亦有贵者其后世父复授徒于此室余今亦方与学者讲论六艺以修先业故名其左曰论室其右则余先君喜恤贫士故友张自新子宾尝假以授徒于此室先君为馆谷之终岁不厌子宾虽亡当时从学如沈孝犹从余游能谈少年时事又以为先君宾礼贤士之所故名其右曰宾室顾余仕宦不遂既老而贫无昔人开府节镇之荣贵而妄尔改作此余之所以巳成而为之媿叹也   ○顺德府通判厅记   余尝读白乐天江州司马厅记言自武德以来庶官以便宜制事皆非其初设官之制自五大都督府至于上中下郡司马之职尽去惟员与俸在余以隆庆二年秋自吴兴改倅邢州明年夏五月莅任实司郡之马政今马政无所为也独承奉太仆寺上下文移而巳所谓司马之职尽去真如乐天所云者而乐天又言江州左匡庐右江湖土高气清富有佳境守土臣不可观游惟司马得从容山水间以是为乐而邢古河内在太行山麓禹贡衡漳大陆并其境内太史公称邯郸亦漳河之间一都会其谣俗犹有赵之风余夙欲览观其山川之美而日闭门不出则乐天所得以养志忘名者余亦无以有之然独爱乐天襟怀夷旷能自适观其所为诗绝不类古迁谪者有无聊不平之意则所言江州之佳境亦偶寓焉耳虽微江州其有不自得者哉余自夏来忽巳秋中颇能以书史自娱顾衙内无精庐治一土室而户西向寒风烈日霖雨飞霜无地可避几榻亦不能具月得俸黍米二石余南人不惯食黍米然休休焉自谓识时知命差不愧于乐天因诵其语以为厅记使乐天有知亦以谓千载之下乃有此同志者也   ○顺德府通判厅右记   国家之制郡有守有佐贰佐贰则常因有事而增其员顺德府故有通判一员其后复设一员责以马之政而隶其职于太仆寺自 国初使民户养马议者谓虽行之而善犹不免袭宋熙宁保甲之弊法未为马之善政而先以疲畿内之民其后此法亦益弊不可复振而有官或以扰民反若赘疣然隆庆二年秋余自吴兴来迁今少司徒赵公以廵抚在浙过辞之赵公乃郡人为言此官于今唯以无事为得职余叹其真长者之言余病不能来明年五月始至赵公自司徒出董淮漕时尚在家见之其言如初于是余居邢之三月益有味其言之也盖河北之民困久矣不当复扰以马之事第春行文书之外日闭门以谢九邑之人使无至者簿书一切稀蕳不鞭笞一人吏胥亦稍稍遯去余时独步空庭槐花黄落遍满阶砌殊欢然自得而赵公又亟称前判王君之贤余既闲无事欲考前官姓名以识于壁因问王君行事无知者惟一老卒能言之谓王君于马政不孰何闲居不捶楚人颇似吾君侯若求其有所建明抉摘无有也而郡人至今称官之有遗爱于民者莫逾王君余又自喜顾何以能比迹前贤抑王君之居此者九年而余以疏愚度不能容于世而老病侵寻不久且告去矣王君名云衢字道亨山西高平人以国子上舍来调嘉靖二十八年至迨嘉靖三十六年始迁润州丞以去余苏州昆山人其诸前屃之名阙于所不知故不书   ○重修阙里庙记(代)   隆庆三年阙里重修先圣庙成某官某以书币走京师来请记于心牲之碑先是嘉靖四十二年衍圣公某以庙之圯告于廵抚都御史张某方行相度以用之不赢而止及是年廵抚都御史姜廷颐廵按监察御史罗凤翔周咏与藩臬诸君会议捐岳祠之香税与司之赎锾得一千六百其役人则用州县过更之卒而以兖州府通判许际可董其役知府张文渊时督视之经始于仲夏岁尽而讫工轮奂规抚视昔若增左布政使某左参政吴承焘副使吴道会皆首为赞议者也唯先圣生于尼山讲学于泗上殁而葬于此其地初名阙里后亦曰孔里先圣之殁弟子庐其冢上而不忍去鲁人从而家者百余室而鲁世世相传以岁时奉祠诸儒讲礼乡饮大射于其间汉高祖自淮南还过鲁以大牢祠其后人主登封廵狩无不过而拜祠我 太祖高皇帝龙兴海内干戈未戢亟命遣祭绍封子孙修饬其祠宇 列圣承统世世增修 今天子隆庆之元年御正殿传制遣官告祭而车驾临幸太学亲释奠命儒臣坐讲赐三氏子孙有加海内慕学之士喁喁向风圣人之道益以光大则鲁之有司与其有事兹土者今兹之举固所以虔奉先圣亦以宣明 圣天子之德意不可以不记夫今夫子之庙学遍于天下而深山穷徼皆知诵法其书其在天之灵无所不之也然孟子曰近圣人之居若此其甚也荀子曰学莫便乎近其人盖孔子殁数百年矣学者至观其庙堂车服礼器诸生习礼其家有低回而不能去者固以想象于远不若景慕于近之为切也抑诸君子知虔奉圣人矣亦岂徒事于其外乎昔者子游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夫不知学道则施于喜怒哀乐无一而当其则必不能有望于安上治民而移风易俗也颜渊问仁夫子告以克已复礼及请其目夫子则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以颜子之资犹请事斯语以终其身故问为邦夫子以夏时殷辂周冕韶舞告之以颜子而夫子使之治天下国家以为不可天日而离于礼乐法度之中此即克已复礼之义也后之学者于视听言动已之身不能治何以谓之学道故观感于圣人者求仁为近求仁以学颜子为近余嘉是役之成也敬述所闻以申告学者云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五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六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记三   ◆记三   常熟县赵叚圩堤记   唐行镇免役夫记   吴郡丞永康徐侯署昆山县惠政记   秦国公石记   长兴县令题名记   太仆寺新立题名记(代)   长兴县城隍神灵应记   张氏女贞节记   吴山图记   光禄署丞孟君浚河记   ○常熟县赵叚圩堤记   虞山之下有浸曰炯湖水势湍激岸善崩湖堧之人不能为田往往弃以走有司岁责其赋于余氓而赵叚圩当湖西北尤洼下被患最剧宋元时故有堤废巳久前令兰君尝与筑之弘治间复沦于大水嘉靖丁酉予宗人雷占为已业倾赀为堤堤成填淤之土尽为衍沃而请记于予嗟夫自井牧沟渠之制废生民衣食之地残弃于蒿莱之间者何可胜数冈司者格于因循积习之论委天地之大利斯民愁苦哀号侧足于寻常尺寸之中率拱手熟视不能出一议而漫谓三代至于今其巳废者皆不可复夫未尝施晷刻之功而徒诿曰不可复予疑其说久矣观雷所为其力易办而功较然者然更数十令独兰侯能之至兰侯之业败巳又四十余年为沮洳之场莫有问焉者何也天下之事其在人为之耶事有小而不可不书者此类是也   ○唐行镇免役夫记   苏州至松江由姑苏驿过吴江之境凡四驿而至此驿道也别自娄门东沿娄江又东南折而入于黄浦而西此缘海之道也出葑门东走则行湖泖之间其避湖泖之险者则多从吴淞江南出大盈浦经唐行镇异时官舟之牵挽役诸州县康行之夫不知何自而起舟所过晨夜追呼百家之市殆无宁居冻饿僵死于风霾雨雪之中者相属太守临安方侯知民之不便据法令罢免之镇之父老相率来请纪于石或者以为贤太守奉宣条教千里之内父母之道师帅之责在焉加之今日上有赋敛之繁外有蛮夷之事太守视事以来风采日新惠利之政家有闻而邑有述当有卓荦大者若斯之类将不胜书虽然或者亦知父老之意乎政之不便于其人无大小如人之有病唯病者自知之医能疗焉亦惟病者而后知医之为德也若然则父老之于侯其情至矣吾又以叹吾吴中之俗仁厚而驯良稍煦之以恩而其易感也如此 国家威灵震薄海外亦时有土俗骁悍不得意则呌嚣相挺以起有司不敢惊拊循之而巳往者大农以经费不足督天下赋吏缘以为奸利吴民父子兄弟骈死敲朴之下而莫有疾怨之心以是知天下有变吴民必不敢为乱以其爱上忍訽而易使也彼不之恤而肆其恣睢之意者亦何心欤   ○吴郡丞永康徐侯署昆山县惠政记   昔永康徐公守吴郡当 武宗皇帝之末年逆藩窃发畿甸骚动 翠华南幸吴江南要郡调兵食城守储偫以待 乘舆之至公不动声色郡中宴然公有宽大之政先是秩满当代吏民上书乞留 诏以河南右参政复治郡近世未尝有恘后迁江西左参政官至工部侍郎自公去郡三十余年冢孙丞侯以太子家主簿出判吴郡清廉闻于郡中满岁复迁今官是时东南有倭奴之警侯治凡海之事防遏有法海波不兴会诸属县令缺侯辄出视所至拊循其民近者阅月远者一岁民莫不怀慕之郡之县有七侯殆遍历其五前年冬至昆山迄季春还郡又以事数入郡不颛居县其所施于民可以为吏师法者往往可纪库子为县守藏令廉则无扰不廉辄费不赀当侯时分毫无取民乃不知为此役白银火耗一两折阅多至三分侯以京库折白轻赍凤扬马役解扛京库塩钞练兵义役多寡参停取衷定为一分粮长解运之外又有小差额外之征悉令蠲除白银火耗小差为银无虑千计吏自以所当得者侯无私焉又粮长解运官闭门默定或贫富不相雠富者得规免而贫者倾其家巳定无所复控诉侯悉召至庭使互相举应得等第一夕而定无不帖服至于催科之害民骈死夬下者不可胜数比侯之至县庭寂然不闻鞭笞之声而赋亦自办又捐俸以助修学宫及诸神祠之倾圯者多有出于格令之外大抵吴民赋调之繁自昔患之尝数更其法而弊日生识者以为不在于法而患吏之不廉吏廉矣法虽未尽而可以无弊如侯之恤库役公拨解省火耗蠲小差推此类行之民未有不苏者也念昔工部以仁惠拊吴吴民至今思之见侯之至如公之复来也侯继踵甘棠之迹睹其所茇而忍芟夷其遗民乎诗曰无曰予小子召公是似以此知古之封建世家至今无不可行也晋周访三世为益州四十余年功名着于宁益侯年方富而寄任日隆必能光大前烈吾吴民之怙赖远矣侯之还郡也国学进士陈志道等二十四人相与一其事俾余记之固以侯于吾党恂恂然有爱人下士之风然寔因民之志非有私也用以告后之为政者云   ○秦国公石记   宋太师秦国卫文节公泾淳熙十一年进士第一人参知政事文章议论有禆于当世宋史轶不传公吾县人也县人能纪之当韩侂冑用事时公隐居十年于所居地名石浦辟西园累致太湖石甚富至今往往流落人间然皆为屠沽儿酒肉腥秽可吊也独其在学宫者为四方过客之所钦仰余居安亭江上往来陆家滨舟中见冢间大石问知为秦公故物埋草土中无识者先时吏部侍郎叶文庄公亦石浦人其家子弟运致于此因购之叶氏载以二百斛舟沿吴淞江而下置于堂东学宫石世以为名品以余观之殆如雕镂耳此石旋转作人舞而形质恢佹类韎师所率之夷舞若以甲乙品第当在学宫之上嗟乎公吾乡之先哲余朝夕对之如对公矣前十年于阊门刘尚书宅得一奇石形如大旆迎风猎猎髣髴汉大将军兵至阗颜大风起纵兵左右翼围单于骠骑封狼居胥临瀚海时也久僵仆庭中今立于西垣云   ○长兴县令题名记   长兴为县始于晋太康三年初名长城唐武德四年五年为绥州雉州七年复为长城梁开平元年为长兴元元贞二年县为州洪武二年复为县县常为吴兴属隋开皇仁寿之间一再属吾苏州丁酉之岁国兵克长兴耿侯以元帅即今治开府者十余年既灭吴耿侯始去而长兴复专为县至今若干年矣遡县之初建为长城若干年矣长城为长兴又若干年矣旧未有题名之碑余始考图志取洪武以来为县者列之呜呼彼其受百里之命其志亦欲以有所施于民以不负一时之委任者盖有矣而文字缺轶遂不见于后世幸而存者又其书之之畧可慨也抑其传于后世者既如彼而是非毁誉之在于当时又岂尽出于三代直道之民哉夫士发愤以修先圣之道而无闻于世则巳矣余之书此以为后之承于前者其任宜尔亦非以为前人之欲求着其名氏于今也   ○太仆寺新立题名记(代)   太仆寺秦汉皆掌舆马天子出奉驾上卤簿用大驾则执驭然其属有龙马五监边郡六牧则马之事无不统焉汉以后官掌大抵不异国家自洪武六年定制独置太仆寺于滁州始去奉车之职而颛掌马之事三十年置行太仆寺永乐初改北平行太仆寺为北京行太仆寺十八年特称太仆寺洪熙初复称北京正统元年始定称为太仆寺寺卿一人少卿二人丞十二人 列圣相承时有损益至隆庆己巳其员额少卿三人丞三人所掌验烙廵牧劳逸人殊藏府京营岁月轮代某初到官颇为推究非初立法之意乃因循堕废而致然也因条上其事畧云旧设少卿二名一廵京营及各边骑操之马一廵近京州县寄养之马皆领 敕岁代寺丞十二员分管畿辅八府山东河南之马后复增少卿一员省丞为六员今又巳虚其丞之半丞少不足以更事而又偷息其间欲乞重三丞之选与少卿一体协行以均劳逸重责成又验烙发寄本非二事旧制廵验俱属一卿今欲以二少职掌亦如两丞东西分管职兼验养各以丞佐之春秋仲季并出近京州县赴俵之马就近印发一便也都会辐辏得免拥聚二便也国门严重潜杜呼噪三便也两卿分辖事半功倍四便也卿廵未逮分任寺丞五便也遇有缓急就近调兑六便也上免 朝参下谢交托殚力王事七便也营军养户躬相授受游贩奸胥不得规避八便也奏上 天子以其章下兵部覆奏报可于是验牧并行卿丞配佐载于甲令某又以寺宇敝坏奏一新之故事诸省寺皆有题名碑始卿邵康僖公锐张公舜臣重为立石今岁久石穷无隙镵书于是李君义起与厅簿应崇元愿捐赀以竖新石而丞张君进思郎君大伦王君淑咸曰幸今日正名与诸卿埒亦请立石于是相率属某记之某窃惟 圣天子改元更化之日率作兴事开广言路群工戒饬百度举 【 一有忠言加谟四字者非】 而微臣稍条上一二事诏书无不俞允此正臣等精白一心夙夜匪懈以助成 德意兴万世之太平者也迩者岁灾流行大江南北河海啸溢畿辅边关雨雹徧野夫雨水冰雹皆阴类也其应主戎马生郊之象潢池盗兵之兆臣等职领师菀而国马伤耗武备衰减其责尤重且大夫三关九塞用马之地也畿辅州邑牧马之地也大江南北财赋之区驹马之地也是故验烙则忧种马无驹兵政之寓农何以复 祖宗之初额廵牧则忧刍牧非人缓急之备用何以御匈奴之长技京营则忧四骊未比何以奠百二之神州藏府则忧九年未蓄何以备边圉之孔棘自古仆卿在九列 国家虽去奉车少离亲密而任益专重今因仍积弊之后犹有难者况兹廨宇官职丕变维新臣等凡备列题名之石者其可不思所以协乃心力以祗承 眀天子之制哉臣某拜手谨记   ○长兴县城隍神灵应记   凡他郡县城隍之神民奔走赛祀特盛长兴则否余至之日像塑剥落侍从跛倚壁间祠门外右即为溷湢前有司月朔望一至未尝问焉然神俨然靓居无滛渎者则余以为长兴城隍之神独尊于他县也余颇为葺神居之圯坏绘餙塑像除前之秽然神像特伟丽尊严如王者祠前古栢二株苍翠挺直可爱其左一株右纽如绞索尤奇真栖灵之地余于县数决大狱即心开类神有以告之每闾里有奸辄不时发故余于事神尤虔会大旱自五月至于六月不雨县有方山自太湖西南望最为雄高上有黑龙湫冬夏水不竭民言先时祷雨多应余遂往至山下欲上山民皆叩头言山陡险不可上先至此祷雨皆望祀无登者余曰为祷雨来畏险非诚也又曰赤日烈甚无草木之蔽徒步上下近三四十里暍不可登也余曰为祷雨来畏暍非诚也遂披荆棘而行或侧径仅置半武过小龙洞洞亦有湫又上乃至大龙洞两石鏬上阖下开如佛龛高可四五丈湫广数尺其中甚清凉因拜祭有物蜿蜒俎间山既益高则尽见阳羡诸山涌出如层波迭浪而东北望太湖如镜隐隐见姑苏之台已下方盛暑烈日天无纤云还至神前拜致所取龙洞之水方出庙大雨如注四境沾足绿畴弥望万众欢呼以为神之报荅如响也至秋中又旱余复至山祷巳下半山即雨虽不能如前沾足而玄云叆叇四野时有雨至是岁竟免旱灾会余改官欲去县明日将辞于神幼子夜梦神与之言吾黻与胡靴敝又无船时余绘神像盖圬者以神下体近几故仍前漫漶欺余不见也至明问之道士果然又吾乡神祠上常有画船悬梁余问此神庙何不类吾苏州有画船悬道士对曰故有之今坏不悬也余遂捐赀令复绘神下体与悬画船余寻往临安而郡倅有恶余者计得悬篆即日以两戈船冐风雨夜至县欲捃拾以为罪见人辄捞掠县中大惊一日倅忽梦神指其胷明日疡发于胷死矣余欲为勒石于庙会行不果然自离县常往来于怀噫使人皆得逞其一时之凶暴以害人则人道灭矣赖神明之昭然者如此君子之守道循理遭世之汹汹其亦犹有所恃也耶余既书此因贻后之代者倘与余同志必为勒石于祠下以着神之灵验焉   ○张氏女贞节记   张氏女湖州归安人都御史孟介之孙瑞州通判弘裕之女也少许聘乌程学生严大临大临工部尚书震直之六世孙也嘉靖七年大临以儒士试浙闱还遘疾明年疾甚且死瑞州往来诊视归语其妻女闻之闭门悉敛平时所制女工凡装送衣物焚之家人见合中火起惊问之女曰吾巳无用此矣语闻严氏姑遣妪往觇之女私谓妪曰病不可为当归汝家没吾世而巳舅姑感动遣人往迎父母难之湖州太守梁君县令戚君高其义皆致书瑞州劝成其美而大临巳卒张氏服其服往哭之遂居次不迁是时大临年二十女年十九严氏因为置嗣及长娶妇而嗣子亦卒遂妇姑相守归严氏今三十六年年五十四矣余昔尝着论以为女未嫁人为其夫死或终身不改适者非先王之礼也曾子问曰昏礼既纳币有吉日壻之父母死则如之何孔子曰壻巳葬致命女氏曰某之子有父母之丧不得嗣为兄弟使某致命女氏许诺而弗敢嫁也壻免丧女之父母使人请壻弗取而后嫁之礼也言壻免丧而弗取则可以嫁也曾子曰女未庙见而死则如之何孔子曰不迁于祖不祔于皇姑不杖不菲不次归葬于女子氏之党示未成妇也未成妇则犹不系于夫也先王为中庸之教示人以人情之可循女巳许人矣免丧而弗取则嫁未庙见而死则归于女子氏之党其不言壻死而嫁者此曾子之所不必问也虽然礼以率天下之中行而高明之性有出于人情之外此贤智者之过圣人之所不禁世教日衰穷人欲而灭天理者何所不至一出于恠奇之行虽不要于礼岂非君子之所乐道哉微子箕子比干三人者同为纣之近戚其所以处之者不必同而孔子皆谓之仁若伯夷叔齐舍孤竹之封而隐于首阳未有禄位于朝者也于君臣之义分亦微矣而耻食周栗以死孔子亦谓之仁嗟夫世之论人者亦取法于孔子而巳矣   ○吴山图记   吴长洲二县在郡治所分境而治而郡西诸山皆在吴县其最高者穹窿阳山邓尉西脊铜井而灵岩吴之故宫在焉尚有西子之遗迹若虎丘剑池及天平尚方支硎皆胜地也而太湖汪洋三万六千顷七十二峰沉浸其间则海内之奇观矣余同年友魏君用晦为吴县未及三年以高第召入为给事中君之为县有惠爱百姓扳留之不能得而君亦不忍于其民由是好事者绘吴山图以为赠夫令之于民诚重矣令诚贤也其地之山川草木亦被其泽而有荣也令诚不贤也其地之山川草木亦被其殃而有辱也君于吴之山川盖增重矣异时吾民将择胜于岩峦之间尸祝于浮屠老子之宫也固宜而君则亦既去矣何复惓惓于此山哉昔苏子瞻称韩魏公去黄州四十余年而思之不忘至以为思黄州诗子瞻为黄人刻之于石然后知贤者于其所至不独使其人之不忍忘而巳亦不能自忘于其人也君今去县巳三年矣一日与余同在 内庭出示此图展玩太息因命余记之噫君之于吾吴有情如此如之何而使吾民能忘之也   ○光禄署丞孟君浚河记   吴淞江承太湖之水蜿蜒东下三百里入海左右之浦如百足江自甫里折而北行至昆山全吴乡东为渚浦又为帆归浦斜折而南入于渚浦江复东而浦之南出者其东为张浦又东为顾仙浦又东为诸天浦又东为同丘浦又东为新塘皆南入于渚浦若为塘为溇为泾为滨凡在其间者此光禄署丞孟君规其乡所浚之水江东南岸之地也自新塘东则江又南折非孟君之乡矣君居家好义岁捐赀以为民兴利至是大旱又捐赀尽浚诸水之在其乡者当此时邑民告饥而全吴半乡独丰熟其父老感君之义请记其事夫三吴江海之介而群山之水又犇注于其间为大浸所谓太湖也太湖分迸而出以入于海若以人力沟防疏导则无不治之田而水旱不能为患害盖湖水自西而下而海之潮自东而上清流不能胜浊泥之滓故水不可一日不浚也嘉靖初 朝廷尝遣大吏来治今四十年不治矣古之三江其二不可考今惟吴淞一江仰接太湖之水古者江狭处犹广二里今自下驾以来仅仅如线而茭蒲葭菼生其中下流入海之跄口不复通矣千墩新洋黄浦皆乱流也水道何由而顺乎故江左右之浦在东者但见止水薀藻而姑苏以东秀州以北百里间其田皆不耕吾恐又数年江日涸而西而湖水益横流东南之民将不食也孟君居一乡能兴其乡之水利则夫受太学上舍为太官丞最浚河三十有四二万七千六百九十四丈为工四万九千六百用谷十有三万九千觔是用勒石以告来者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六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杂着一   ◆杂着一   贞女论   谱例论   水利论   水利后论   三江图叙说   淞江下三江图叙说   马政蠲贷   马政库藏   言解   解惑   道难   惧谗三首   瓯喻   性不移说   读金陀粹编   读王祥传   ○贞女论   女未嫁人而或为其夫死又有终身不改适者非礼也夫女子未有以身许人之道也未嫁而为其夫死且不改适者是以身许人也男女不相知名婚姻之礼父母主之父母不在伯父世母主之无伯父世母族之长者主之男女无自相昏姻之礼所以厚别而重廉耻之防也女子在室唯其父母为之许聘于人也而已无所与纯乎女道而巳矣六礼既备壻亲御授绥母送之门共牢合卺而后为夫妇苟一礼不备壻不亲迎无父母之命女不自往也犹为奔而已女未嫁而为其夫死且不改适是六礼不具壻不亲迎无父母之命而奔者非礼也阴阳配偶天地之大义也天下未有生而无偶者终身不适是乖阴阳之气而伤天地之和也曾子问曰昏礼既纳币有吉日壻之父母死则如之何孔子曰壻已葬致命女氏曰某之子有父母之丧不得嗣为兄弟使某致命女氏许诺而弗敢嫁也弗敢嫁而许诺固其可以嫁也壻免丧女之父母使人请壻弗取而后嫁之礼也夫壻有三年之丧免丧而弗取则嫁之也曾子曰女未庙见而死则如之何孔子曰不迁于祖不附于皇姑不杖不菲不次归葬于女子氏之党示未成妇也未成妇则不系于夫也先王之礼岂为其薄哉幼从父兄嫁从夫从夫则一听于夫而父母之服为之降从父则一听于父而义不及于夫葢既嫁而后夫妇之道成聘则父母之事而已女子固不自知其身之为谁属也有廉耻之防焉以此言之女未嫁而不改适为其夫死者之无谓也或曰以励世可也夫先王之礼不足以励世必是而后可以励世也乎   ○谱例论   世之为谱学者称欧阳氏苏氏予考二家之书小异而大同盖其法使族人各为谱而各详其宗夫人各详其宗则谱大备而可以至于无穷此其善也而苏氏又曰古者惟天子之子与始为大夫者而后可以为大宗其余则否独小宗之法犹可施于天下故为族谱皆从小宗而虚其大宗之法而予之为说异于是夫古者有大宗而后有小宗如木之有本而后有枝叶继祢者继祖者继曾祖者继高祖者世世变也而为大宗者不变是以祖迁于上宗易于下而不至于散者大宗以维之也故曰大宗以收族也苟大宗废则小宗之灋亦无所恃以能独施于天下予又以为谱者载其族之世次名讳而已其所不可知者无如之何其所可知者无不载也夫使世次名讳之既详则不必县定以为宗灋而宗灋存焉耳故欧阳氏苏氏以有灋治无灋吾以无灋寓有法是吾谱之所以异也   ○水利论   吴地痹下水之所都为民利害尤剧治之者皆莫□其源委禹之故迨其废久矣吴东北边境环以江海中潴太湖自湖州诸溪从天目山西北宣州诸山溪水所奔注而从吴江过甫里经华亭青龙江以入海葢太湖之广三万六千顷入海之道独有一路所谓吴淞江者顾江自湖口距海不远有潮泥填淤反土之患湖田膏腴往往为民所围占而与水争尺寸之利所以松江日隘昔人不循其本沿流逐末取目前之小快别凿港浦以求壹时之利而松江之势日失所以沿至今日仅与支流无辨或至指大于股海口遂至湮塞此岂非治水之过与葢宋扬州刺史王浚以松江沪渎壅噎不利欲从武康纻溪为渠浛直达于海穿凿之端自此始夫以江之湮塞宜从其湮塞者而治之不此之务而别求他道所以治之愈力而失之愈远也太仓公为人治疾所诊期决死生而或有不验者以为不当饮药针灸而饮药针灸则先期而一后之治水者与其饮药针灸何以异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故者以利为本禹之行水行其所无事也欲图天下之大功而不知行其所□事其害有不可胜言者嗟夫近世之论徒区区于一十六浦间或有及于松江亦不过疏导目前壅滞□浚蟠龙白鹤汇之类未见能旷然修禹之迹者宜兴单锷著书为苏子瞻所称然欲修五堰开夹苎干渎以截西来之水使不入太湖殊不知杨州薮泽天所以潴东南之水也今以人力遏之夫水为民之害亦为民之利就使太湖干枯于民岂为利哉太史公称河菑衍溢害中国也尤甚唯是为务禹治四海之水而独以河为务余以为治吴之水宜专力于松江松江既治则太湖之水东下一余水不劳余力矣或曰禹贡三江既入震泽底定吴地尚有娄江东江与淞江为三震泽所以入海非一江也曰张守节史记正义云一江西南上太湖为淞江一江东南上至白蚬湖为东江一江东北下曰娄江本言二水皆松江之所分流水经所谓长渎历河口东则淞江出焉江水奇分谓之三江口者也而非禹贡之三江大抵说三江者不一惟郭景纯以为岷江浙江松江为近盖经特纪扬州之水今之杨子江钱塘江松江并在扬州之境书以告成功而松江由震泽入海经盖未之及也由此观之则松江独承太湖之水故古书江湖通谓之笠泽要其源近不可比儗杨子江而深阔当□相雄长范蠡 云吴之与越三江之夫环吴越之境非岷江浙江松江而何则古三江并称无疑故治松江则吴中必无白水之患而从其旁钩引以溉田无不治之田矣然治松江必令阔深水势洪壮与杨子江埒而后可以言复禹之迹也   ○水利后论   单锷以吴江堤横截江流而岸东江尾茭芦丛生泥沙涨塞欲开茭芦之地迁沙村之民运去涨土凿堤岸千桥走水而于下流开白蚬安亭江使湖水由华亭青龙入海虽知松江之要而不识禹贡之三江其所建白犹未卓然所以欲截西水壅太湖之上流也蘓轼有言欲松江不塞必尽徙吴江一县之民此论殆非锷之所及今不镌去堤岸而直为干桥亦守常之论耳崇宁二年宗正丞徐确提举常平考禹贡三江之说以为太湖东注松江正在下流请自封家渡古江开淘至大通浦直彻海口当时惟确欲复古道然确为三江之说今亦不可得而考元泰定二年都水监任仁发开江自黄浦口至新洋江江面财阔十五丈仁发称古者江狭处犹广二里然二里即江之湮已久矣自宋元嘉中沪渎已壅噎至此何啻千年郏氏云吴松古道可敌千浦又江旁纵浦郏氏自言小时犹见其阔二十五丈则江之广可知故古江蟠屈如龙形盖江自太湖来源不远面势既广若径直则又易泄而湖水不能蓄聚所以迂回其涂使如今江之浅狭何用蟠屈如此余家安亭在松江上求所谓安亭江者了不可见而江南有大盈浦北有顾浦土人亦有三江口之称江口有渡问之百岁老人云往时南北渡天日往来仅一二回可知古江之广也 本朝都御史崔恭凿新道自大盈浦东至吴淞江廵检司又自新泾西南蒲汇塘入江自曹家河直凿平地至新场江面广十四丈夫以郏氏所见之浦尚有二十五丈而都水所开江面财及当时之浦至 本朝之开江乃十四丈则兴工造事以今方古日就卑微安能复见禹当时之江哉汉贾让论治河欲北徙冀州之民当水冲者决黎阳遮害亭放河北入海当败坏城郭田庐冢墓以万数以为大禹治水山陵当路者毁之堕断天地之性此乃人功所造何足言也若惜区区涨沙茭芦之地虽岁岁开浦而支本不正水终横行今自嘉靖以来岁多旱而少水愚民以为自今不复见白水之患余甞闻正德五年秋雨七日夜吴中遂成巨浸设使如汉建始间霖雨三十日将如之何天灾流行国家弋有一遇水潦吾民必有鱼鳖之忧矣或曰今独开天江则其余溪港当尽废耶曰禹决九川距四海浚畎浍距川江流既正则随其所在可钩引以溉田亩且江流浩大其势不能不漫溢如今之小江尚有剿娘江分四五里而合者则夫奇分而旁出古娄江东江之迹或当自见且如刘家港元时海运千艘所聚至今为入海大道而上海之黄浦势尤汹涌岂能废之但本支尊大则支庶莫不得所矣   ○三江图叙说   古今论三江者班固韦昭桑钦之说近之固但以芜湖东至阳羡入海昭分钱塘江浦阳江为二桑钦谓南江自牛渚上桐水过安吉历长渎为不习地势程大昌辨之详矣然孔安国蘓轼所论亦未必然也今从郭璞以岷江淞江浙江为三江葢自扬州斜转东南杨子江吴淞江钱塘江三处入海而皆以江名其为三江无疑但淞江湮塞细弱无复江之形势世遂忽之而不论耳宋淳熙中直学边寔修昆山志言大海自西■〈氵甲〉分南北由转斜而西朱陈沙谓之扬子江口由徘徊头而北黄鱼垛谓之吴松江口浮子门而上谓之钱塘江口三江既入禹迹无改此今日之所目见诸儒胸臆之说不足道也   ○淞江下三江图叙说   史记正义曰在苏州东南三十里名三江口一江西南上七十里至太湖名曰淞江古笠泽江一江东南上七十里白蚬湖名曰上江亦曰东江一江东北下二百余里入海名曰下江亦曰娄江其分处号三江口顾夷吴地记淞江东北行七十里得三江口庾仲初注扬都赋太湖东注为淞江七十里有水口流东北入海为娄江东南入海为东江葢淞江之有娄江东江如岷江之中江北江九江其实一江耳昔贤以此解淞江下之三江口非以为禹贡之三江也吴郡续志云淞江受太湖一自长桥流入同里犁湖瀼由白蚬江入薛淀湖一自甘泉桥由淞江尾东华泽湖自急水港至白蚬江入淀湖而注之海以正义吴地记求其所在则淞江北行七十里分流者当在今昆山之境说者徒欲寻求二江而不知由淞江细弱所以奇分之水遂不可见续郡志云昆山塘自娄门历昆山以达于海以刘家港为娄江意亦附会也   ○马政蠲贷   昔先王之制法一禀于律其意葢使人毫厘不可犯而法之所不能行亦时有纵舍故君子以赦过宥罪如天地之解使法一定而不易则人将无所措手足其势必至于法不胜法不胜而法穷故圣人通之以赦至于取民亦然今曰使民有常供之赋而必其一无所逋亦无有也亦姑以为之法而其终求于天下常有不尽之意使人无已往之顾则累轻而可勉为后图此王者之道也 国家责财赋于东南 先皇帝在位十年间时有赦百姓安生乐棊而积逋亦少自后迄三十余年不赦而积述反多使积逋多而不赦虽户诛之不能尽也 天子新即位 诏书蠲逋已责天下鼓舞若更生而奉行者犹加诛求钩校愈密生民不能无■〈垂夬〉望而积述终不能以有得是何不为之名以予民乎 祖宗令民户飬马其初为法至严也岂不欲其马之善而度不能以尽如其法每下诏书必加蠲贷岂非势之不得不然然亦有以见 天子仁爱之意终不以马而病民余故为采历年蠲今悉着之   ○马政库藏   太仆寺掌马政而库藏特为寺之大务故有易银变马草场余地之租凡贿之入皆以马也马不足则令市之民常以地之宜与年之丰凶而权之而货贿之出入上其计于司马如劳军缮城府营之制造咸取给于寺而大司农乏亦时时假诸寺若御马监边屯马不足来告寺辄予之或予马或予贿贿与马一也故寺之积特饶焉而其出亦倍夫苑马之政不举则边马不足太仆不领内厩则内马无限节故余于秦汉官制每有感焉汉毋将隆言武库兵器天下公用国家武备缮治造作皆度大司农钱大司农钱自乘舆不以给共飬共飬劳赐一出少府葢不以本藏给末用不以民力共浮费别公私示王路也太仆寺颛颛为国马其入又非大农比若为他给及贷用非挈缾之守矣系于军国之大计故特书焉   余考 祖宗时不置司库葢时寺颛主马而积金少也弘治初始置官吏岂非金溢于前耶金日羡而马日嬴矣议者又言征金便如是不巳几无马矣抇谓积金以市百万之骑可立致则内藏之金犹外厩之马也是不然往者甞捐金以购马当时犹谓扰民而不可行一旦仓卒括民间马可得耶如仓庾无积谷而黄金珠玊饥不可食也冀北之马称天下今民岁俵马往往市之他郡所谓外厩者果安在哉而边兵之求索无厌涓涓之流不足以盈尾闾之泄是不可不为之长虑也   ○言解   言恶乎宜曰宜于用不宜于无用言之接物与喜怒哀乐均也当乎所接之物是言之道也终日而谈鬼人谓之无用矣以其不切于巳也终日而谈道人谓之有用矣以其切于巳也夫以切于巳而终日谈之而不当于所接之物则与谈鬼者何异孔子曰庸言之谨非谓谨其所不可言虽可言而谨耳道之在人若耳目口鼻见之者不问有之者不言使人终日而言吾耳若何吾目若何吾口与鼻若何则人以为狂谬矣实有耳目口鼻者不待言也饥者言食而饱者不言寒者言衣而暖者不言昔者宰我子贡习闻夫子之故而能为彷佛近似之论其言非不依于道而当时拟之以为言语之科夫学者之学舍德行而有言语之名为宰我子贡者亦可耻矣曾子曰唯颜子如愚二子不为无寔之言而卒以至于圣人之道孔子曰予欲无言圣人之重言也如是圣人非以言为重者也四时行百物生圣人之道也   ○解惑   嘉靖巳未会闱事毕予至是凡七试复不第或言翰林诸学士素怜之边入试欲得之甚索卷不得皆■〈垂夬〉然失望葢卷格于帘外不入也或又言君名在天下虽人岭海穷徼语及君不敛袵独其乡人必加诋毁自未入试巳有毁之者矣既不第帘外之人又摘其文毁之闻者皆为之不平予曰不然有举之而吾得焉是举之者胜也而挤之者不胜也有挤之而吾失焉是挤之者胜也而举之者不胜也有誉之而吾得焉是誉之者是也而毁之者非也有毁之而吾失焉是毁之者是也誉之者非也彼其人若非且不胜矣而又何足与辨乎彼其人既是且胜矣而又何可与较乎夫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人不得而举与挤也不得而誉与毁也是有天命焉实未尝举也未甞挤也未尝誉也未甞毁也昔年张文隐公为学士主考是时内江赵孟静考易房赵又为公门笪相戒欲得予甚而不得后文隐公自内阁复出主考属吏部主事长洲章楙实云君为其乡人必能识其文而章亦自诡必得然又不得当是时帘外谁挤之耶子路被愬于公伯寮孔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恘孟子沮于臧仓而曰吾之不遇鲁侯天也故曰有天命焉晋乐广甞与客饮酒客见杯中有蛇恶之归而疾作时河南听事壁上有画漆角弓作蛇形广以杯中蛇即角影也复置酒问客所见如前广因告所以而客疾遂愈今或者之言皆杯中之蛇类也作解惑   ○道难   当周之时去先王未远孔子聘于列国志欲行道晨门荷蒉沮溺丈人之徒皆讥之孔子不以为然而道竟不可行其与学者论政未甞不归于道如荅仲弓子张之问仁皆言政也诸子有志于治国而春风沂水之趣终不及曾点故孔子舍三子而与点者以此子游为武城宰以礼乐为教至论君子小人皆以学道为主则孔氏之门虽所施有大小其与孔子之治天下一也自管仲申商之徒以其术用于世其规画皆足以为治然皆倍于道故莫不有功効而祸流于后世后世言治者皆知尊孔氏黜百家而见之行事顾出于申商之下天下当积世弛废之余一旦欲振起之而无所主持如庸医求治疗杂剂乱投欲如申商天切之术已不可得矣永年蔡先生之守苏州其志汲汲于为道务在节用爱人仿周官州党族闾属民读法之政而时进学者与之语道吴故大郡先生独常从容于吏治之外有春风沂水之趣然习俗安于其故或窃有异议先生稍不自安于心即悠然长往学者与小民之慕爱如失父母而余门人沈孝年已及艾有原宪之贫先生独喜其论经有师法时延进存问以二千石之重念及蓬荜之士其留意境内之人才若此余为令吴兴窃拜先生之下风不敢以今世之吏自处而邓析之徒为谤日甚先生之门时亦有传其言者唯先生不然曰归君以大道治县汝辈何以述此言予曾不能如先生之所许然同心之言未可以为世人道也余官邢州去永年百里先生还家久始知之因造其庐留饮食共语畧不以官爵为意独言及为守事不觉怅然以不克尽其志也时风雪满庭送予出门约明春共游太行余以入贺留京寻有滁州之命欲还过永年与先生别作道难以为赠   ○惧谗三首   班孟坚为蒯通传赞云书放四罪诗歌青蝇春秋以来祸败多矣昔子翚谋桓而鲁隐危栾书构郄而晋厉弒竖牛奔仲叔孙卒郈伯毁季昭公逐费忌纳女楚建走宰嚭谮胥夫差丧李园进妹春申毙上官诉屈怀王执赵高败斯二世缢伊戾坎盟宋痤死江充造蛊太子杀息夫作奸东平诛皆自小覆大繇疏陷亲可不惧哉自汉以来其如此类覆邦家者何限然小人之害君子而国与身亦受其祸故史得而载之若人有陷人于不知之中如射工沙虱使人与国家受其阴祸而世莫能言之巳又逃其人刑天谴此尤可痛也   唐史载卢绚严挺之皆为明皇所属意李林甫竟以计去之使明皇若初不知此两人者至于人主之所不及知者林甫能容之进乎德宗时李希烈反欲遣使而难其人卢杞荐颜真卿三朝旧臣忠直刚决名重海内人所信服遂陷鲁公竟为希烈所杀小人之于君子乡上之所恶则毁以害之乡上之所善则誉以害之杞之于鲁公是也人主非至明安得不堕其计哉诗曰为鬼为蜮则不可得有腼面目视人罔极君子不幸与之遇能自全者鲜矣   韩文公为人坦直计无所致恶于人为国子愽士相国郑公赐之坐索其所为诗书即有谗于相国者又有谗于李翰林者语曰女无美恶入室见妬士无贤不肖入朝见嫉君子之致恶于小人岂有知其所以然哉文公作释言以自解既自云不惧而何为作此文累数百言以此见文公惧谗之深也   ○瓯喻   人有置瓯道旁倾侧堕地瓯已败其人方去之适有持瓯者过其人亟拘执之曰尔何故败我瓯因夺其瓯而以败瓯与之市人多右先败瓯者持瓯者竟不能直而去噫败瓯者向不见人则去矣持瓯者不幸值之乃以其全瓯易其不全瓯以其不全瓯易其全瓯事之变如此而彼市人亦失其本心也哉   ○性不移说   人之性有本恶者荀子之论特一偏耳未可尽非也小人于事之可以为善者亦必不肯为于可以从厚者亦必出于薄故凡与人处无非害人之事如虎豹毒蛇必噬必螫实其性然耳孔子曰唯上智与下愚不移圣人之言万世无弊者也易曰小人革面小人仅可使之革面已为道化之极若欲使之豹变尧舜亦不能也   ○读金陀粹编   自宰相监修国史史官之失职久矣以鄙国之勋劳志节桧为诬史欲揜天下之耳目葢海内为之衔冤者三十年始得此编而昭雪其后元史臣亦采此以为传珂非独为岳氏之孝子慈孙矣呜呼世人稍有毫毛轻重人情即随以异甘心附会无所不至贼桧熏天之势万俟卨之徒何足罪哉何足罪哉   ○读王祥传   王祥为后母所虐害祥弟览后母之子也乃拥护其兄无所不至祥览俱称纯孝而览后奕世子孙才贤兴于江左天之所以报之者远矣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八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杂着二   ◆杂着二   兴安伯世家   记壬午功臣   书安南事   马政职官   马政祀祠   ○兴安伯世家   兴安伯徐祥兴国大冶人初为陈氏万户至正辛丑江州附隶傅友德军与从征黄梅东胜数有功洪武八年由西安护卫马军小旗除金吾左卫百户从征松花江黑山乃儿不花塔滩里升副千户庚辰燕兵起祥首议帅师夺九门克居庸关升燕山左护卫指挥佥事寻改左卫指挥佥事援兵怀来破雄县按兵月样桥追败大军于漠州复败之于真定出刘家口破大宁败齐尚书军于郑村坝升指挥同知寻升北平指挥佥事破广昌辛巳克蔚州攻大同大战于白沟攻济南升指挥同知壬午败长围军于雄县败大军于夹河大战藁城复败之攻顺德至彰德破保定西水寨败援军癸未破东阿东平汶上至凤阳夺河南桥小河坝凤凰山与大军战于齐眉山败漕军于灵壁复败大军于营寨取泗州旴■〈日台〉渡江入金川门是岁冬封功臣 皇帝制曰昔我 皇考太祖高皇帝峻德广运格于皇天光天之下用集大成亦有熊罴之士不贰心之臣庸作股肱心膂左右弼成悉视功载懋之官赏列爵崇报万世有辞 皇考升遐建文即位自绝于天改更成宪屡造大愆图任侧媚咸刘宗亲祸延于朕朕不获巳以尔有众底天之罚咨尔都指挥使徐祥事朕藩邸首获奸凶内夺九门外攻居庸追战漠州真定应援永平走辽东兵从下大宁捷于坝上白沟大战遂取沧州威深夹河藁城西水小河灵壁每有功能克堪用武辅成大勋畴咨于众惟良显哉是用授尔奉天翊卫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柱国兴安伯食禄一千石子孙世世承袭乃与尔誓除逆谋不宥其余若犯死罪尔免二死子免一死以报尔功于戏位不期骄禄不期侈其益逊乃志弘乃量以持乃禄位朕无忘尔功尔亦无忘朕训常以暇逸思其艰难常以富贵思其贫贱钦哉惟克永世永乐二年兴安伯祥卒孙亨嗣十一年亨从驾北征至红山嘴败瓦剌于苍崔峡二十年至渠列儿河天城等地二十一年至阴山二十二年至半边山西路奉驾南还宣德二年与黔国公征交趾失利正统九年征兀良哈三卫出界岭口河北川败贼师多卤获赐诰劵进封兴安侯兴安侯常守关中侯弟恺居京师一日 天子集诸武臣及子弟驰骑命悬本爵牙牌夺得公者与公夺得侯者与侯恺直驰丰城侯夺其牌丰城初不觉既而请于侯侯顾恺解还之人多其不竞天顺四年兴安武襄侯卒子贤嗣为兴安伯贤卒子盛嗣盛卒从弟良嗣良祖母故小妻也良父既生而其祖继娶定襄伯女及是郭氏之孙与良争袭朝议以郭氏初甞适人法不得为正嫡良竟得袭良年五十犹日于大中桥受雇为伐汲水比都督府求为兴安伯嗣乃谢其邻而去良佥南京中军都督府事奏请给其祖父母诰命尚书杨一清议以私亲不宜干大宗不许嘉靖癸巳良卒子勋嗣乙未勋卒先是贤以跛足免朝参革去半俸刘瑾时革去折色二百石才得食禄三百石折色五百石迄良之世不能复也祥季子麟金吾卫指挥同知洪武末胡骑临城内外震恐麟挺身出闭午门亦以功世官南京   赞曰予至南京甞馆于兴安伯家兴安有两铁劵及读铁榜板榜累朝 诰命呜呼盛矣是时兴安伯良已殁门第萧然所谓世禄之家盖名存而实亡矣 天子方隆继绝之义国初元勋以废起者四五家当此时兴安伯勋赍千金入京以求为嗣至质宅于人吾不知其何以也   ○记壬午功臣   壬午封爵之称有四曰辅运曰翊运曰靖难曰翊卫或因或革而三等之禄又各自有差次其间或袭或降或止其身又有不同焉凡封爵有三十嘉靖时存者成国镇远永康武安泰宁保定隆平兴安应城忻城襄城新宁平江一公六侯六伯云   公二   靖   成国朱能 淇国丘福   五千二百石 二千五百石   附旧爵增禄一   辅原封   曹国李景隆   加一千石   侯有十四   靖   永康徐忠 武安郑亨 成阳张武 同安火真   一千二百石   运   武城王聦 泰宁陈圭 保定孟善 镇远顾成   靖 辅 靖   靖安王忠 永春王宁 武定郭亮 隆平张信   一千石 一千二百石世伯 一千石世伯   安平李远 思恩房宽   世伯 八伯世指挥使   伯有十四   卫   云阳陈旭 武康徐理 兴安徐祥 应城孙岩   一千石   都指挥同知渊之子   忻城赵彝 信安张辅 襄城李浚 新宁谭忠   运 卫   顺昌王佐 平江陈瑄 新昌唐云 富昌房胜   一千石世指挥使 世指挥使 世指挥使 世指挥使   运 兵部尚书   广恩刘才 忠诚茹常   九百石世指挥同知 一千石不世   附   骠骑将军都督佥事 【 张兴】   骠骑将军都指挥使 【 张成】   ○书安南事   安南自黎利立国之后世修职贡正德十一年安南王黎晭为其下陈暠所弒国人立其兄子譓陈暠逃据谅山累年讨平之嘉靖元年莫登庸立譓弟懬而专有其国会 天子新即位诏赐外夷使者至龙州界移告谅山卫无所荅知其国内乱未达而返其后登庸鸩杀黎懬立己子登瀛僣号改元而黎譓死清源府国人奉其子宁为世孙十五年 天子以皇子生谕少傅贤颁诏高丽安南时安南不宾贡者二十一年两广大臣岁岁牒问未得其要领 天子慨然欲发兵诛之而云南人亦奏安南人武严威犯边于是少傅贤言 天子继天立极君主华夷安南负固为逆久不来庭无所逃于天讨 太宗皇帝之兵初分两道而入葢安南地域东起广东之钦州迤西历广西之左江至临安之元江为界而广西龙州所必由之道凭祥州则其要害也西则由临安经蒙自县河底之莲花滩至其东都四五日程耳大司马九伐之法贼贤害民则罚负固不服则侵放弒其君则残蠢兹三苗实负三罪上干天讨自速灭亡声罪正名可传檄而定矣明年黎宁臣郑惟僚潜走京师奏言登庸逆乱之故乞正天讨译问惟僚言往者凭祥州关隘梗阻海东长庆高平安平归化安西沿边州峒土官以非安南故所往来不为假道惟僚挟宗图奏章入商舶中随风飘至占城余二年始得来见 天子议者以朝廷方欲兴师而使者忽至恐有诈请遣人到边牒验之而置惟僚锦衣卫密室中惟僚奏去国日久不知国内存亡牒间恐泄事机贼将生计旷日弥月是绝世孙之望阻国人之心而显惟僚不为国之罪也逆徒文书多于凭祥上下冻龙州昔惟僚帅师攻谅山使黄公显迎朱埴朱埴者故国王所遣告急使也可问凭祥州人某年月果有谅山卫官黄公显将兵会上官李珠攻上琴行庐社以水牛黄牛谢李珠可验郑惟僚黎氏臣也 天子于是再下廷臣议决攻讨之计   ○马政职官   周礼太仆下大夫二人汉百官表太仆秦官掌舆马其属有六厩及龙马闲驹橐泉騊駼承华诸监边郡六牧师苑皆属之后汉志太仆掌车马天子出奉驾上卤簿用大驾则执驭其属有考工车府未央厩而汉故时六厩省为一厩后置左骏令别主乘舆御马故牧师苑分在河西六郡者皆省唯汉阳有流马苑以羽林郎监领永初初越巂置长利高望始昌三苑益州置万岁苑犍为置汉平苑晋太仆或置或省宋齐惟郊祀权置太仆执辔事已即罢梁置太仆卿与太府少府为夏卿太仆汉为中二千石梁列为十二卿至后魏第二品最高品矣后与九卿并第二品大氐以后品皆第三时南北二朝南朝有废置北朝无废置隋炀帝省太仆骅骝署入殿内省尚乘局汉以来太仆置官本末今述其略其详具诸史唐六典载太仆卿之职掌邦国厩牧车舆之政令总乘黄典厩典牧车府四署及诸监牧之官属少卿为之贰凡国有大礼大驾行幸则供其五辂属车之属凡监牧所通羊马籍帐则受而会之以上于尚书驾部以议其官吏之考课凡四仲之月祭马祖马步先牧马社六典定于开元中其书访周官叙太仆之职为详别有尚乘局亦具六典及百官志宋初有飞龙厩天厩坊骐骥院后置羣牧司厩牧之政皆出于群牧而太仆但掌天子五辂属车后妃王公交车辂元丰改官制群牧之职并归太仆元佑初令内外马军专隶太仆直达枢密院不由尚书省崇宁初诏太仆寺不治外事如旧制渡江后省寺入兵部其详具宋史元太仆寺掌阿塔思马又有尚牧监尚乘寺具元史余观汉表志及唐六典太仆不徒奉乘舆自天子之六闲外至诸苑皆隶之武帝别置奉车驸马都尉始分乘舆之事唐因隋尚乘局内厩别设官 本朝太仆寺统群牧监后废监令民飬马而太仆专领之内厩自有御马监惟或乏马于太仆取之而卤簿仪仗陈设大驾驾部与环卫司也皆不复关于太仆南京太仆寺故留京若行太仆寺苑马寺亦并建无所统一辽东山西陕西有行太仆辽东陕西又有苑马甘肃有行太仆而旧亦有苑马苑马之设辽东则有永宁监清河苑深河苑陕西长乐监则有开盛安定广宁苑灵武监清平万安苑皆前代善水草之地边于北狄苑马之设最盛唯不领于太仆与古异今具洪武以来官制职分于后   ○马政祀祠   周礼春祭马祖夏祭先牧秋祭马社冬祭马步马祖天驷也房为龙马又周礼夏禁原蚕天文辰为马精龙与马同气古之圣人非通天地万物之理其孰能与于此是以制祭祀而国家受福百物皆昌也祭以刚日用少牢皆于大泽具隋志及唐开元仪祝皆曰天子遣某官某昭告云余观秦赵史记自益为朕虞佐舜调驯鸟兽其后费昌仲衍世为御有功列为诸侯而造父幸于周穆王得骥温骊骅骝騄耳之驷献之穆王穆王使造父御西廵见西王母乐之忘归而徐偃王反造父御穆王日驰千里以归造父由此封于赵城其后奄父为宣王御而非子以善飬马孝王封之犬丘岂以栢翳为虞而子孙世世善御能息马哉上古圣贤皆神灵通于万物不可以后世测度也穆王造父之事奇矣夫社祀以勾龙稷祀以弃若造父非子岂今所谓先牧耶太仆秦官主奉车又掌马事意秦制葢有所本抑周礼轶而不备不然何前世御者皆能善马也太仆职兼奉车与马其出于古非秦官明矣洪武六年 太祖幸滁学士宋濂从太仆寺卿唐元亨请置庙祠于滁永乐间北京太仆寺在通州故建祠如滁其神曰先牧曰马祖曰马社曰马步曰司马凡五神位每岁春秋 天子遣太仆少卿主其祭而天下凡飬马处处皆有祠遂为通祠弘治二年学士王鏊为建庙记其文曰国家太祀郊祭外则社稷社祭土稷祭谷皆民所恃以生国之大事在戎戎政之大在马马之生飬蕃息在人而亦有人力所不及则马神祀固宜居社稷之次天文房为天驷辰为马诗云既伯既祷周礼春祭马祖夏先牧秋马社冬马步 皇明建都古冀马之所生而通州为地高寒平远泉甘草丰弥望千里世传 太宗靖难与南军战于此若有相焉者因 诏作马神庙于其地在今通州之北地曰坝上乡曰安德旁为御马苑凡二十所春秋二仲则太仆少卿往主祀事其辞曰皇帝命某官某致祭往必陛辞返必廷复其严如是历岁滋久梁桷坼陊藩级■〈戚〉圯沮洳秽翳人畜不禁行礼至结茅以荫已乃撤去风露横侵星月仰见心处迹亵相顾惋叹而皆重于改作弘治八年太仆卿臣礼始具以闻且乞立石题名以示永久诏可以属役于通州等二十五州县财因岁登力因农隙始九年之三月十年二月告成涌殿穹堂长廊邃庑斋庐庖湢完旧增新周垣外缭重门中闶启闭以时过者祗肃是役也始前太仆卿臣礼臣钺成之者今太仆卿臣琮而少卿臣质臣珩臣缨实相之寺丞臣珪县丞臣铎实敦其事御马监太监臣春等实佽其费于是翰林侍读学士臣鏊再拜稽首书其事于碑古者王畿千里出车万乘 国初赋地于民而牧之国与民葢两利焉及今百有余年其地固犹在乎然则取之于民则为扰牧之于民则又扰是何哉方今 圣仁在位百度具举而尤垂意马政琮等既恊力以崇神祠则在人者其将次第而修复乎铭曰毨毨国马于甸之野涣焉如云骈焉如雨有庙言言在潞之阳始谁作之自我 文皇敢有不虔天驷煌煌瞻彼云汉造父王良有崇有圯其自人始神斯降祥人维致喜昔在卫文亦有鲁僖心维塞渊思亦无期功以才兴亦以惰毁琢石镵词爰告无止 世宗虔事上玄嘉靖中四时遣祭皆以卿行 今上自如常祀 马神祠在通州北四十利安德乡郑村坝今太仆寺中亦有马神祠寺官到任及朔望如土地祠致拜而巳无祭礼祭则于通州坝上坝上诸房飬马御马监掌之以挏乳 天子之玊食资焉   余既述祠祀如前后问知 皇朝故事者谓洪武二年筑坛于后湖先是诏礼官考定其仪曰周官以四时分祭马祖先牧马社马步先牧始飬马者其人未闻马社始乘马者世本曰相士作乘马马步神之灾害马者也隋因周制祭以四仲月唐宋不改今定春秋二仲月甲戌庚日于是遣官行礼为坛四坛用羊一豕一币一其色白笾豆各四簠簋登象尊壶尊各一乐用时乐献官斋戒公服行三献礼祝曰维神始于天地之物而马生于世牧飬蕃息驭而乘之闲厩得所历代兴邦戡定祸乱咸赖戎马民人是安朕自起义以来多资于马摧坚破敌大有功焉稽古按仪载崇明享爰伸报本以昭神功永乐十三年行太仆卿杨砥请立燛神祠于莲花池 上命翰林院考古今仪式翰林院言古者春祭马祖夏祭先牧秋祭马社冬祭马步之神 国朝南京止祭司马之神于是设马祖及司马五神位每位用羊豕帛各一仪制准南京洪武本祭四神而永乐儒臣乃谓南京止祭司马之神不应失考如是疑后湖葢始议至滁阳而复改尚未有考也天顺五年 天子复于坝上马房命别自建祠而以元旦冬至及 圣节遣内侍主其祭光禄寺具品物不领于祠官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八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九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杂着三   ◆杂着三   夏氏世谱   归氏世谱   归氏世谱后   先妣事畧   勑命事畧   书里泾张氏妾事   ○夏氏世谱   禹之先出于黄帝而别氏姓姒氏其后分封以国为姓有夏后氏夏今陕州夏县禹所都因以为有天下之号者也殷汤时有夏革卫有夏戊夏期而陈别有夏氏以王父字所谓少西氏妫姓之后也楚汉之际张耳为代王以赵王弱国初定自傅之夏说为相国守代汉易太子夏黄公避秦而隐留侯招之出卒定汉嗣夏宽从申公齐鲁间受诗事武帝为阳城内史以廉节称夏恭蒙阴人习韩诗孟氏易光武拜为郎中迁泰山都尉从学者常千人门人私谥曰宣明其子牙举孝廉乡人称为文德先生而夏勤官至司空夏馥陈留圉人与范滂张俭同被诏捕为党魁变形入林虑山中夏统者不事司马晋傲睨王公贾充见于洛水而异之夏方者少丧父母负土为坟虎豹皆来驯扰其傍为五官中郎将除高山令统方皆会稽永兴人也夏孝先桐庐人甞庐墓有野火延烧近墓孝先悲绕号恸鸟兽群以毛羽濡水扑灭之宋夏遇并州榆次人为武骑将军与契丹战殁子守恩天雄泰宁武宁节度使守赟同知枢密院事赠太尉谥忠僖公守赟子随都总管沿边招讨副使赠昭信军节度使谥庄恪公并宠显于真宗仁宗之世任西北边帅夏承皓江州德安人以右侍战殁于契丹子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侍中郑国公谥文庄公子安期龙图阁学士兼侍读知延州竦宥文学才术而安期亦以才居边任夏执中袁州宜春人姊宋孝宗成恭皇后以恩泽官奉国军节度使提举万寿观加少保循守礼法不以外戚干政初秦庄襄王母夏太后宋成恭皇后 国朝 武宗庄肃皇后夏氏为皇后者三人 庄肃皇后洛阳人也宋末夏士林为签书枢密院事夏贵为枢密副使两淮宣抚大使贵竟以两淮归元为淮西安抚使而元军入皖城通判夏猗死焉 国朝高皇帝起兵定天下夏氏为元帅总管功在太常者五六人刑部尚书夏恕洛阳人而夏元吉为户部尚书辅佐五朝当世以为名臣赠特进光禄大夫太师谥忠靖公忠靖公湘阴人其先自会稽徙也盖禹之后别为姓以百数有扈有男斟寻彤城褒费杞缯辛冥斟戈此其章章者禹以明圣为天下山川神主声教讫于海外故自周武王封杞后亡而越勾践兴其后有闽越王无诸粤东海王摇至余善灭国而繇王股等犹为万户侯而桀子淳维居于北陲世为北狄主虽在蛮夷皆为君长则禹之遗烈远矣初禹崩会稽杼封以为世祀二十余世至勾践及无疆灭于楚楚尽取吴地至浙江越以此散为君王居海滨无疆之长王去琅琊无诸保泉上汉既郡两粤而姑粤区句章吴门余后黄林余不瓯邓犹皆越之余也故夏之著者在会稽今吴郡夏氏当方谷珍之乱其家歼焉亮方孩母抱以逃后适海虞双凤里朱氏因冐其姓夏氏之老姑自滇南来寻访其家获亮告以其故亮始知其先居昆山之太仓曾祖曰景芳祖曰君实父曰文通亮后以子贵封中书舍人赠中宪大夫太常寺少卿葬马鞍山四子昺■〈日上永下〉杲晟昺字孟阳以荐入中书授河南永宁县丞送徒天寿山坐事谪隆庆复召为中书舍人■〈日上永下〉字仲昭少为诸生事训导卢从龙太守姚善死国难株连党与及从龙诸生逃散■〈日上永下〉独不忍去人高其义举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 太宗皇帝爱其书日被顾问 上甞以其名昶云日当居上改昶为■〈日上永下〉故世以昶字皆作■〈日上永下〉云 仁宗皇帝在青宫与舍人朱孔昜秀才凌晏如并直东华门时尚书蹇义学士杨士奇赞机密■〈日上永下〉预焉诏■〈日上永下〉书北京宫殿榜会修释典集朝士及天下名僧书 上亲第■〈日上永下〉书第一授中书舍人直文渊阁进考功主事正统中纂修 仁 宣二庙实录书御览诸书及 皇陵碑知瑞州入为太常寺少卿迁太卿后累加正议大夫资治尹中奉大夫■〈日上永下〉善写墨竹妙绝一时海外朝鲜日本暹罗诸国争重购之为人洒落笃于伦谊初昺戍隆庆杲亦从坐■〈日上永下〉徒步往省脱杲于难后言于院长荐昺授中书舍人■〈日上永下〉居翰林二十余年其子文振复在中书父子兄弟世掌丝纶当世以为荣而吴中称富贵孝友之家必曰夏太常 赐葬迎钟浦昺二子钦字克承葬齐礼坊二子寅辰锦字德文一子津字时济乡进士知象山昌化二县病还昌化民遮道泣留之津有字行甞作夏氏谱■〈日上永下〉子三人钺字德威承事郎以荫让其弟太常既老善娱奉之极亭馆花木之盛为人有义侠风三子景渊景濂景湘铎字文振以字行■〈日上永下〉进其书 景皇帝命入中书累官舍人大理寺右寺正六子景澄景澜景润景洪景淮景清镃字德年荫补南京光禄寺署丞葬白马泾三子景淳景灏景瀚早字季明子一人锜无后晟字季章子一人镒二子天恩天宥寅之孙璋复为族谱今序止太常之孙其后支庶并详于谱图   归子曰余谱夏氏有夏后氏而又有夏氏葢后之省也世谓周成王封夏公余考之不然二王之后杞为公疑夏公即杞公也世代绵邈子孙播散四方不可复纪惟越守禹冢祀会稽千余岁不绝故言江南之夏繇会稽近之矣   ○归氏世谱   归氏其先胡子国于汝阴鲁昭公十四年胡子始见于春秋而昭公母夫人归氏也当是时荆楚凭陵中夏暴横江淮间胡小国不能自立与江淮沈顿相随服属于楚甞从楚伐吴败于鸡父其后亦时从诸侯侵楚定公十五年楚子灭胡以胡子豹归太史公以其微不为世家言故莫知其得姓所始于古帝王功臣何祖也胡既亡子孙散在他国或以国氏或仍归姓归姓历秦汉魏晋至于隋无纪唐天宝中崇敬举愽通坟典科对策第一为史馆修撰代宗幸陕召问极言生人疲弊当率天下以俭富国乃可以用兵大历初使新罗赠遗无所受当世传其清德崇敬治礼家学尤为诸儒所服累迁翰林学士兵部尚书封余姚郡公谥曰宣子登事后母笃孝举孝廉复以贤良对策拜右拾遗抗论裴延龄及为起居舍人十五年不迁淡如也顺宗时为皇太子诸王侍读献龙楼箴以讽宪宗每咨政理登所对中外传以为谠言官至工部尚书封长洲县男谥曰宪子融元和中进士历官翰林学士御史中丞劾奏湖南之进羡钱者官至兵部尚书太子少傅封晋陵郡公会昌中少儒者朝廷礼典多本融议融五子仁晦仁翰仁宪仁绍仁泽皆举进士至达官仁泽以第一人至列曹尚书观察使子蔼亦举进士拜侍御史为朱全忠所怒贬登州司户参军同光初为尚书左丞吏部侍郎太子宾客致仕蔼子系复举进士第一人官至礼部侍郎而后至于宋无纪元有曰旸者至顺初举进士同知颖州年少精敏能击断河南有大贼杀行省宫为乱刼旸守黄河口旸守死不从由是名闻天下拜监察御史入朝顺帝加奖赐以上尊累官刑部尚书集贤学士国子祭酒葢自秦至于唐而得宣公一人传子至孙自唐至于元而得集贤一人以归氏数千年来所纪者如此亦可慨矣或曰盛德必百世祀原归氏所起者微故其后莫显夫史之阙久矣唐虞之际十有一人者垂益夔龙不知所封咎繇之后英六无谱咎繇垂益夔龙岂其微者哉或曰归氏自亡国后世居于吴未甞远徙故吴中相传谓之着姓然自宣公累世贵盛为吴人而集贤寔居汴梁不知汴梁是何别也今他处亦颇有归氏而惟吴中为多吴中之归皆宗宣公有光之所可知者始自湖州判官罕仁罕仁而上十五世至太子宾客蔼其谱失亡罕仁生道隆居昆山之项脊泾今大仓州也道隆生廉访使德甫德甫生子富子富以洪武六年徙昆山治城之东南门子富以下昆山之族可得而详焉其别者居吴县或居太仓或居嘉定或居湖州其在长洲者居娄门或居沙湖在常熟者居白茆   ○归氏世谱后   吾归氏之谱既亡吾祖之高祖始志其里居世次而曰高祖罕仁唐太子宾客蔼之十五世孙宋末任湖州判官以此知吾家本于宣公而不得其世次名讳不可谱也又曰曾祖道隆自号居士祖德甫仕河南廉访使天下乱失官称提领生考子富洪武六年徙昆山之东南门此其所可考者其它行事莫详也吾祖之高祖讳度字彦则少丧父而所生母亦已先亡事嫡母甚孝处兄弟有恩弱冠坐事亡命走西南万山中经辰水麻合山乌江紫梢蛮峒数处几死常有神人护之自播州转入丁山丁山之神夜来与语其貌甚伟曰吾姓禇氏导以如巴中巴人以为神相与敬爱之居九年赦归时洪武三十年也将渡江又有戴笠者若云江不可渡是日大风诸渡者尽溺死以此独免永乐中以人材征辞不就初高祖兄弟三人高祖独有七子子孙最繁衍矣高祖治家有法年老益精明每鸡鸣子壻方巾布袍揖而受事及暮复命亦如之诸妇小有言即曰兄弟所以失爱者皆妇人之为也使谢过乃已作遗训数百言又为书云吾少闻先考之言吾家自高曾以来累世未甞分异传至于今先考所生吾兄弟姊五人吾遵父存日遗言切切不能亡也为吾子孙而私其妻子求析生者以为不孝不可以列于归氏其所以训如此亦可以见吾归氏之纪虽不详而家法相承之厚也吾祖之曾祖讳仁字克爱为人刚毅必行已之志不为势力所怵以高年赐冠服吾高祖讳璇字文美例受承事郎生而奇伟磊落然自尊奉每饭未甞不鸣鼓也好饮酒恒至达旦宾客往往自失亡去高祖俨然无倦容眀有天下至成化弘治之间休飬滋息殆百余年号称柡盛吾归氏虽无位于朝而居于乡者甚乐县城东南列第相望宾客过从饮酒无虚日而归氏世世为县人所服时人为之语曰县官印不如归家信高祖同时诸昆弟并驰骋因为武断者或有也高祖与诸弟出常乘马行者为之避道其后县令方豪年少负气士大夫多为所陵然曰惟归氏得乘马余人安可哉高祖殁于正德三年有光已生三年矣吾曾祖讳凤字应韶曾祖美姿容恂恂爱人长者治尚书精诵虽奏厕不辍成化十年中南京乡试北上人有居京师者其家寄遗以百金曾祖中途遇掠尽以已赀与之竟完金以归其人弘治二年选调城武县知县务休息其民兖州太守龚弘御吏严眀少当其意顾独爱曾祖然曾祖雅不喜为吏每公退辄掷其冠曰安用此自苦亡何以病免归曾祖母林氏世宦族祖锺为山东参政有名曾祖母归归氏事上抚下曲有恩礼宗党称之曾祖甞夜卧闻枕间有钟鼓声及卒柩上有声如鹳曾祖母未几亦卒有光受命于吾祖而其述止此时嘉靖之二十年也   ○先妣事畧   先妣周孺人弘治元年二月十一日生年十六来归踰年生女淑静淑静者大姊也期而生有光又期而生女子殇一人期而不育者一人又踰年生有尚姙十二月踰年生淑顺一岁又生有功有功之生也孺人比乳他子加徤然数颦蹙顾诸婢曰吾为多子苦老妪以杯水盛二螺进曰饮此后姙不数矣孺人举之尽喑不能言正德八年五月二十三日孺人卒诸儿见家人泣则随之泣然犹以为母寝也伤哉于是家人延画工画出二子命之曰鼻以上画有光鼻以下画大姊以二子肖母也孺人讳桂外曾祖讳眀外祖讳行太学生母何氏世居吴家桥去县城东三十里由干墩浦而南直桥并小港以东居人环聚尽周氏也外祖与其三兄皆以赀雄敦尚简实与人姁姁说村中语见子弟甥侄无不爱孺人之吴家桥则治木绵入城则缉纑灯火荧荧每至夜分外祖不二日使人问遗孺人不忧米盐乃劳苦若不谋夕冬月垆火炭屑使婢子为团累累暴阶下室靡弃物家无闲人儿女大者攀衣小者乳抱手中纫缀不辍户内洒然遇僮奴有恩虽至棰楚皆不忍有后言吴家桥岁致鱼蟹饼饵率人人得食家中人闻吴家桥人至皆喜有光七岁与从兄有嘉入学每阴风细雨从兄辄留有光意恋恋不得 留也孺人中夜觉寝促有光暗诵孝经即熟读无一字龃龉乃喜孺人卒母何孺人亦卒周氏家有羊狗之痾舅母卒四姨归顾氏又卒死三十人而定惟外祖与二舅存孺人死十一年大姊归王三接孺人所许聘者也十二年有光补学官弟子十六年而有妇孺人所聘者也期而抱女抚爱之益念孺人中夜与其妇泣追惟一二彷佛如昨余则茫然矣世乃有无母之人天乎痛哉   ○勑命事畧   先人讳正世为吴中着姓先曾祖讳凤中成化甲午乡试选调兖州城武县知县先祖讳绅县学生为太常卿夏■〈日上永下〉之孙壻■〈日上永下〉以文学为一时名臣诗书之业以故世有承人先祖家教尤严先人蚤游县学屡试不第而有光后出有名及举乡试先人遂谢去先祖于诸父有分独退让处其薄先祖以高年笃老先人与伯父年亦皆逾七十侍侧日忻忻然如少年儿子皆不知其老也日闭门读书每自喜以为有所得性坦率未甞与人有争与里中结社有香山洛社之风社中人尤敬其德称其别号曰岫云言如出岫之云无心也岁壬戌有光八上春官不第还先人遂以是年卒年七十有八又三年始登第而先人不及见矣悲夫以有光之困于久试祖父皆以高年待之而竟不及及先人之方殁而始获一第曾不得一日之禄飬所以为终天之恨也有光仕宦既不遂独幸以建储诏得推封此亦可少■〈忄尉〉人子之情子万一敢叙其大畧上之史馆   先妣姓周氏世家县之吴家桥先外祖讳行太学生家世以耕农为业外祖始游成均而后其从孙大礼始举进士为河南左参政先妣河南之从姑也先妣年十六归先君聦眀勤俭生伯姊与有光先后仅一年先妣比殁有光与姊年七八岁已教之小学及女红甚习常程课不少借先人则怡怡然也不幸年二十六卒所生弟妹又三人伯姊嫁河东都转运使王三接其在礼部时封伯姊为安人有光独久不第而先人春秋高先妣墓木已拱有无穷之感也常默默自媿其姊云   先妻魏氏光禄寺典薄庠之女太常卿谥恭简公校之从女也恭简公为当世名儒学者称为庄渠先生云先妻少长富贵家及来归甘淡薄亲自操作时节归宁外家以有光门第之旧而先妻未甞自言以为能可以自给及病妻母遣人日来省视始叹息以为姊何素不自言不知其贫之如此也甞谓有光曰吾日观君殆非今世人丈夫当自立何忧目前贫困乎事舅及继姑孝敬闺门内外大小之人无不得其欢人以为有德如此不宜夭殁而生一子甚俊慧又夭仅存一女天道竟不可知矣   继妻王氏吴中王氏多自以为太原之后然实无考独先妻家谱系最明远有承传曾祖益读书吴淞江上时海虞大理寺卿章公格及吏部左侍郎叶文庄公皆当世名卿以文字往来为缔姻好属再世壮男子死家又苦役先妻少丧父妻母教之甚修谨年十六来归不失妇道抚前子爱甚已子前子死时哭之悲病遂亟其聦明慈爱葢天性也魏氏生时有光方年少为诸生及王氏方乡举家益贫历岁岁北上办装及下第之穷愁有光自叹生平于世无所得意独有两妻之贤此亦释家所谓随意眷属者也今蒙 恩封赠例当封妻前一人与最后一人而 恩诏乃许移封今妻费氏亦愿推让王氏则泉壤之下亦被希世之旷典矣   予自临安辞谢台省还过弁山午饭后舟中无事因书此当即遣人赴京受 敕虽简畧数语下笔辄为哽咽人生之痛无以加矣   ○书里泾张氏妾事   嘉靖三十四年冬倭贼退屯海上予得间返安亭故庐时寇氛尚未息而三四年来吴中之士女被戮辱者多矣亦往往有女子之义烈者予方欲咨访论著之而未及也去安亭二十里近夏驾浦地名里泾有妇张氏其夫死夫之弟攘其田庐逼嫁之妇遁逃兄所夫弟侦其兄出刼以如所许陆氏者为妇妇即绝食陆氏妇女老妪日与居说之不荅十月晦竟缢死予甞读汉史称荀采事采为阴瑜妻十九而寡父更许妻同郡郭奕父伪病笃召女扶抱载之至郭氏女命张四灯与奕湘见因敕左右办浴入室揜户以粉书扉云尸还阴阴字未成而缢今妇之死于陆氏与采同然采高阳天下名族荀慈明之女知书学问为是易也田里之妇区区不失其志难矣哉命也妇不死于贼邂逅迫胁与遇倭者何以异妇之夫弟归其尸葬于故夫之旁以成还阴之志予友广平尹张德芳书来告予予问之里泾人良然遂书之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九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行状   ◆行状   吴纯甫行状   封中宪大夫兴化府知府周公暨配晏恭人行状   通议大夫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李公行状   敕封文林郎分宜县知县前同州判官许君行状   ○吴纯甫行状   先生姓吴氏讳中英字纯甫其先不知其所始曾祖某自太仓来徙昆山祖某父某母某氏先生生而奇颖好读书父为致书千卷恣其所欲观里中有黄应龙先生名能古文先生师事之日往候其门黄公奇先生留与语贫不能具饭与啜粥语必竟日还先生以故无所不观而其古文得于黄公者为多先生童髻入乡校御史爱其文封所试卷檄示有司他御史至悉第先生高等开化方豪来为县县有重役召先生父先生以书竭方侯侯方少年自谓有文学莫可当意得书以为奇引与游甚欢其后方侯徙官四方见所知识至吴中者必以先生名告之然先生意气自负豪爽不拘小节父卒遗其赀甚厚先生按籍视所假贷不能偿者焚其劵好六愽击球声音妇人拥妓女弹琵琶歌讴自随散其家 千金久之乃更折节自矜餙顾不屑为龌龊小儒笃于孝友急人之难大义落落人莫敢以利动令有迎馆先生者欲有所赠遗见先生竟莫能出天语先生之弟甞以事置对令阅其姓名疑问之乃先生弟先生不自言也与其徒考古论学庭宇洒扫清洁图史盈几觞酒相对剧谈不休虽先儒有巳成说必反复其所以不为苟同后生有一善忻然如已出亟为称扬里中人闻之辄曰吴先生得无妄言耶某某者皆稚子何知也然往往天二年即登第去或能自建立知名当世而吴先生年老犹为诸生趋学宫揖让愽士前无愠色年四十四始为南都举人先生益厌世事营城东地艺橘千株市鬻财自给日闭门不复有所往还令儿女环侍几傍诵诗而已少时所喜诗文绝不为曰六经圣人之文亦不过明此心之理与其得于心者则六经有不必尽求也如今世之文何如哉嘉靖戊戌试礼部不第还至淮先生故有腹疾至是疾作及家二日而卒是岁四月某日也距其生成化某年月日得年五十有一娶陆氏蚤卒无子侧室某氏生子男一人原长女三人长适工部主事陆师道其次皆许聘予于先生相知为深十年前甞语予曰子将来不忘夷吾鲍子之义吾老死不患无闻于后矣于是先生弟中材使予为状不可以辞呜呼先生不用于世予所论次大畧其志意可考而知焉   ○封中宪大夫兴化府知府周公暨配晏恭人行状   公姓周氏讳书字存中其先汴人宋靖康末扈跸临安至贵一公始家昆山之吴家桥贵一生思聦思聦生士贤士贤生显显生明是为耕乐翁有行谊学士吴文定公铭其墓曰刚直君子生四子长讳璇是为乐清翁次讳玑讳玊讳衡衡太学生家世孝弟力田至太学始用儒雅登上舍然兄弟并以赀雄乡里吴家桥在邑南千墩浦上直桥并小溪以东独周氏兄弟居之殆成聚落无他族其南惟有晏翁云乐清生四子公其季也母张氏公甫冠为晏翁壻虽在宾馆犹东西家也每入定省父母以其出壻怜爱之至则喜见颜色少有志于学为愽士弟子益自砥砺以病不克卒业其病痰喘竟岁不愈即愈月复继作然性孝友恭谨不以病废礼居母张硕人之忧号毁骨立诸身为之劝觧哭愈哀惟见相随擗踊则稍慰曰儿能助吾哀自是病日益深乐清晚得末疾不能行又时时欲行公旦夕扶掖令诸儿读书于傍以更代乐清谓能将迎其意喜曰吾有子有孙死不恨矣兄弟友爱甚笃不忍一日相离仲兄甞病胀舆舁至家晨夕不去侧汤药必躬调以进其它内外宗党待之曲有恩礼见耆年特加敬让人有犯辄自反曰吾其有以召之也置不与较自为愽士弟子不遂居常悒悒故尤勤于教子延师礼费不少靳而规范之严诸子循循未甞识人间佻宕之习仲子宪副君自束修至于贵显所至必与天下知名之士游而居官律已当世士大夫称之繄公之教也其为兴化知府政成上计得 貤封如其官金绯辉煌然惴惴不敢当自宪副君起进士出守郡至持宪节专制海南积官十余年依然故庐无一瓦一椽□增焉仲兄之殁也公已病亟力疾往哭甚哀公自是遂不复起矣恭人姓晏氏父讳安母赵氏性端重寡言笑与公伉俪五十年相敬如一日公自壮岁婴病迄于寿考左右调护之功为多诸子自幼学时公出外即为标识书额自督课之其勤俭出于天性至贵纺绩未甞释手晏翁蚤世诸孤累累皆庶出恭人相其母抚之极有恩晏家业日圯赵母生飬死葬悉出恭人又与公谋置田守翁夫妇冢春秋祀焉公生于成化壬寅六月六日卒于嘉靖丁未十二月十七日得年六十六恭人生于成化甲辰六月二十七日卒于嘉靖丁未闰九月十一日得年六十四子男四大伦太学生大礼即宪副君大宾大器女二适姚舜卿凌天惠孙男六之?之望之丰之毕之荣之旦女九戴九有徐钦张士弘李延芳张士中其壻也余幼初宪副君之在兴化也数遣人迎飬公与恭人相谓曰居官以洁已爱民为本至彼有甘旨之累且往来舆马皆民力也鱼羹脱粟田中独不能自具耶遂坚郄不往及 诰封命下宪副君即驰疏于 朝乞 恩归飬其畧云自守郡以来感激 圣恩未甞不矢心励行以图报効于万一不意构成疾病虽勉强备位而精神消耗日不能支伏念臣之父母皆年踰六十亦时患病相去二千余里山海阻隔音问不通诚恐旦暮客死重贻无穷之恨臣甞以是具达而廵按御史等仰体 朝廷用人之意慰留调治迁延至今臣忧思愈甚乃不得已昧死哀鸣于 阙下臣切惟为国忘家人臣之道而亦臣生平之所自誓也然病废无用于时则听其偃仰于父母之傍以亲旦夕之飬实 国家教人以孝之道况若臣病即死则鞠躬尽瘁臣之分愿已毕若乃反复淹绵坐靡廪饩臣罪益深亦非 朝廷用人之意矣伏望 陛下俯察微臣 敕下吏部容臣致仕幸不即填沟壑则扶杖进屦之年皆歌咏太平之日也疏奏 朝廷勉留之寻有广南之 命不欲行公与恭人强之上道甫视事而恭人之讣至葢三月之间再涉鲸波望国而公之讣又至宪副君以是自伤云某之先妣与公同祖不幸蚤逝甞念少时之母家群从诸舅每见辄哀怜慰藉为谈先妣生平相与泪下至今使人有戚戚渭阳之感而宪副君又同学相知爱故以公恭人之遗事使予论次因谓宪副君既以卓然有立于世而推周氏之淳德渊源葢有所本以附之家乘云   ○通议大夫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李公行状   曾祖茂   祖聦赠通议大夫都察院左副都御史   父玊赠承德郎吏部验封司主事再赠奉政大夫吏部验封司郎中三赠通议大夫都察院左副都御史   公讳宪卿字廉甫世居蘓州昆山之罗巷村以耕农为业通议始入居县城独生公一子令从愽士学山阴萧御史鸣凤奇其姿貌曰是子他日必贵吾无事阅其卷矣先辈吴中英有知人鉴每称之以为瑚琏之器公雅自修饬好交名俊视庸辈不屑也举应天乡试试礼部不第丁通议忧服阕再试中式赐进士出身明年选南京吏部验封司主事历迁郎中吏在司者莫不怀其恩居九年冡宰鄞闻公奉新宋公皆当世名i卿咸赏识之升江西布政司左参议右田土不相悬而税入多寡殊绝如南昌新建二县仅百里多山湖税粮十六万广信县六赣州县十粮皆六万南安四县粮二万三邵二十县之粮不及两县廵抚傅都御史议均之公在粮储道为法均派折衷最为简易葢 国初以次削平僣伪田赋往往因其旧贯论者谓苏州田不及淮安半而吴赋十倍淮阴松江二县粮与畿内八府百七十县埒其不均如此吴郡异时尝均田而均止于一郡且破坏两税阴有增羡民病之不若江右之善而惜不及行也升山东按察司副使兵备临清先是虏薄京城又数声言从井陉口入掠临清临清绾漕道商贾所凑人情恇惧公处之宴然或为公地欲移任公曰讵至于此境上屯兵数万调度有方虏亦竟不至师尚诏反河南至五河兵败散独与数骑走莘县擒获之在镇三年商民称其简静瓯宁李尚书自吏部罢还所过颇懈慢公劳送礼有加李公甚喜叹曰李君非世人情吾因以是识其人会 召还即日荐升湖广布政司右参政 景王封在汉东末之国 诏便德安造 王府公董其役又以承天修 祾恩殿升河南按察司按察使受命四月寻擢廵抚湖广右佥都御史奏水灾乞蠲贷亲行湂渚云梦间拊循之东南用兵御日本军府檄至调保靖容美桑植麻寮镇溪大剌土兵三万二千所过牢廪无缺公因奏土司各有分守兵不可多调且无益徒糜粮廪其后土兵还辄掠内地人口公檄所至搜阅悉送归乡里 显陵大水冲坏 二红门黄河便桥而故邸 龙飞庆云宫殿多隳挠奏加修理建立元佑宫碑亭是时 奉天殿灾 敕命大臣开府江陵总督湖广川贵采办大木工部刘侍郎方受命以忧去 上特旨升公左副都御史代其任先是 天子稽古制建 九庙而 西苑穆清之居岁有兴造颇写蜀荆之材公至则近水无复峻干乃行巴庸僰道转荆岳至东南川往来督责钩之荒裔中于是万山之木稍出然 帝室紫宫旧制瓌瑰于永乐金柱围长终不能合公奏言臣督率郎中张国珍李佑副使张正和卢孝达各该守廵参政游震得副使周锦佥事于锦先后深入永顺卯峒梭梭江参政徐霈佥事崔都入容美副使黄宗器入施州金峒参政靳学颜入永宁迤东兰州儒溪副使刘斯洁入黎州天全建昌董筞入乌蒙参政缪文龙入播州真州酉阳佥事吴仲礼入永宁迤西落洪班鸠井镇雄程嗣功入龙州参政张定入铜仁省溪参议王重光入赤水猴峒佥事顾炳入思南潮底汪集入永宁顺崖而湖广廵抚右佥都御史赵炳然廵按御史吴百朋各先后亲历荆岳辰常四川廵抚右副都御史黄光升历叙马重夔廵按御史郭民敬历卭雅贵州廵抚右副都御史高翀历思石镇黎廵按御史朱贤历永宁赤水臣自趋涪州六月上泸叙而巨材所生必于深林穷壑崇冈绝箐仲迹不到之地经数百年而后至合抱又鲜不空灌昔尚书宋礼及近时尚书樊继祖侍郎潘鉴采得逾寻丈者数株而巳今三省见采丈围以上楠杉二千余丈四五以上亦一百一十七视前亦已超绝矣第所派长巨非常故围圆难合臣奉命初恐摉索未徧今则深入穷摉知不可得而先年营建亦必别有所处伏望 皇上敕下该部计议量材取用庶臣等专心采办而大工早集矣 上允其奏命求其次者其后木亦益出自江淮至于京师■〈渒〉筏相接而 天子犹以 皇祖时殿灾后十年始成今未六七载欲待得巨材故殿建未有期而西工骤兴漕下之木多取以为用三省吏民暴露三年无有休息期大臣以为言 天子亦自怜之将作大匠又能规削胶附极般尔之巧而见材度已足用公恳乞兴工罢采以休荆蜀民使者相望于道词旨甚哀而工部大臣力任其事 天子从之考卜兴工有日矣其后漕数比先所下多有奇羡凡得木一万一千二百筏十九章公上最推功于三廵抚下至小官莫不录其劳今不载独载其所奏两司涉历采取之地曰四川守廵督儒溪之木播州之木建昌天全之木镇雄乌蒙之木龙州蔺州之木湖广督容美之木施州之木永顺卯峒之木靖州之木及督行湖南购木于九嶷荆南购木于陕西阶州武昌汉阳黄州购木于施州永顺贵州则于赤水猴峒思南潮底永宁顺崖其南出云南金沙江云大抵荆楚虽广山木少采伐险远必俟雨水而出而施州石坂乱滩迂回千里贵阳穷险山岭深峭由川辰大河以达城陵矶蜀山悬隔千里排岩批谷滩急漩险经时厯月始达会河而吏民冐犯瘴毒林才蒙笼与虺蛇虎豹错行万人邪许摧轧崩崒鸟兽哀鸣震天岋地盖出入百蛮之中穷南纪之地其艰如此故附着之俾后有考焉昔称雍州南山檀柘而天水陇西多材木故丛台阿房建章朝阳之作皆因其所有金源氏营汴新宫采青峰山巨才犹以为汉唐之所不能致公乃获之山童才遁之时发天地之藏助成 国家亿万年之丕图其勤至矣是岁冬征还内台明年考察天下官已而病作请告病益侵乞还乡 天子许之行至东平安山驿而薨嘉靖四十一年四月乙亥也年五十有七公仕宦二十余年未甞一日居家山东获贼湖广营造东南平倭累有白金文绮之赐而提督采运之擢 旨从中下葢 上所自简也祖考妣皆受 诰赠母杜氏封太淑人所之官必迎飬世以为荣公事太淑人孝谨每廵行日遣人问安还辄拜堂下太淑人茹素公跽以请者数太淑人不得已为之进羞膳平生未甞言人过其所敬爱与之甚亲至其所不屑然亦无所假借在江陵有所使吏迟至公问其故方食市肆中又无马骑故事台所使吏廪食与马为荆州夺之公曰彼少年欲立名耳竟不复问周太仆还自滇南公不出候葢不知也周公乡里前辈以礼相责诮公置酒仲宣楼深自逊谢而已为人美姿容自少衣服鲜好及贵益称其志至京师大学士严公迎谓之曰公不独才望逾人丰采亦足羽仪朝廷矣所居官廉洁不苛采办银无虑数百万先时堆积堂中公绝不使入台门第贮荆州府募召商夷赏购过当人皆怀之故緫督三年地穷边裔而民夷不惊以是为难是岁 奉天殿文武楼告成 上制名曰 皇极殿门曰 皇极门而西宫亦不日而就 天子方加恩臣下叙任事者之劳绩而公不逮矣娶顾氏封淑人子男五延植国子生延节延芳延英延实县学生女四适孟绍颜管梦周王世训兰釭尚幼孙男七世彦官生世良世显世达余未名孙女六余与公少相知诸子来请撰述因就其家得所遗文字参以所见闻稍加论次上之史馆谨状   ○敕封文林郎分宜县知县前同州判官许君行状   君姓许氏讳志学字逊卿其先苏州之嘉定人讳庆赐者为昆山魏氏馆甥遂为昆山人子文衡文衡生琮其季曰瓒琮子翊承事郎瓒子翀羽林卫经历平定州同知承事生襄 敕授登仕佐郎南京驯象所吏目君之考也自庆赐始迁再世而有兄弟数人勤于治生多蓄藏延礼耆儒沈同庵先生于家塾以教诸子当是时叶文庄公张宪副和张参政穆沈宪副讷一时名贤皆往来其家故许氏富而子孙多在衣冠之列君少勤学强记善为文词登仕葢晚而得子怜爱之故用赀升为太学生六馆之士推让焉累举不第以上舍选为同州判官六年凡署州县事五同州夏阳临晋合阳征重泉同州以守缺其余诸县即令去必以君摄士大夫皆为文纪之曰承上使下悉有成度奸轨壹迹境内肃清不于分外征索以阿上官意修黉舍励学者此朝邑之所纪者也厘前秕政革浮靡绝苞苴储廪给足传爰精明修启圣名宦祠此蒲城之所纪者也今世州县官悉简自 天朝唯权摄则监司得自用类前世之辟举者故或其人不称必不以摄或少试之旋即牒去君之署篆至于四五可以知其选矣其子给事君言今重泉临晋间民有肖像而拜祀者又言溪田马公苑洛韩公皆关中名士每见君未甞不加敬也既解官则治亭圃于先茔之侧而居之岁时食新光以奉亲然后敢甞与人交不设城府然不能容人过恶故亦往往寡合令有科徭及君家君自以甞任州县为七品官与争论无所诎令欲重困之会给事发解报至以故得免君始为太学生游间及官同州沙苑登览华山之胜甚自乐也痓为乡社会饮酒笑谑无虚日吴中田土沃饶然赋税重而俗淫侈故罕有百年富室虽为大官家不一二世辄败许氏自 国初至今居邑之柴巷无改也有屋庐之美田园市肆之入又以诗书绍续及给事君而贵显初给事令分宜已 敕封如其官及是人方贺君将更有加封之命而不幸已矣君卒于嘉靖巳未年六月初六日得年六十有三娶钱氏封太孺人子男一人从龙户科给事中女一人适张必显孙男一人汝愚太学生女二人曾孙男女二人某高大父时巳与君家交好见家中文字有顾惟诚许鹏远者鹏远即承事君而惟诚者太保顾文康父也高大父是以与两家缔姻而大父与登仕君又皆高年为社会而君与家君又同社柱中君最年少癸丑之岁给事同余北上道中联辔甞以登仕年老为忧念意独谓君壮盛未艾也而登仕卒裁踰六年君亦卒仅止于中寿给事是以痛恨焉亟图所以不朽者以予知其家世因颇采示冯翊之政俾次其大畧存之家乘他日墓隧铭志之文词史馆推封之制草庶于斯有征云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一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墓志铭一   ◆墓志铭一   詹仰之墓志铭   叶县丞苏君墓志铭   归府君墓志铭   昭信校尉崇明沙守御千户所正百户晁君墓志铭   外舅光禄寺典簿魏公墓志铭   鸿胪寺司宾署丞张君墓志铭   沈贞甫墓志铭   太学生叶君墓志铭   抚州府学训导唐君墓志铭   太学生周君墓志铭   南京车驾司员外郎张君墓志铭   陆允清墓志铭   赵汝渊墓志铭   张孺人墓志铭   汝南周君墓志铭   抑斋先生夏君墓志铭   乐清丞沈君墓志铭(并序)   ○詹仰之墓志铭   仰之姓詹氏讳高年二十余自休宁来客于昆山客四十余年年六十二而卒夫仰之所事者机利也其于文章非能学而知之也顾生平好之甚于知之者至忘其所事迨于死而后已世之论者必知之而后能好而仰之之好之甚于知此岂其出于性然邪为贾与为学者异趋也今为学者其好则贾而已矣而为贾者独为学者之好岂不异哉初仰之从予友吴秀甫游秀甫死数年矣仰之且死之岁亟来见予予与之谈秀甫之为人恍然如生相与为泪下然其意欲有所求者而不言也一日仰之沐浴整衣冠召其所与厚者与之诀料检其箧中文字数十卷付其子遂卒予悲仰之之志会其子若秀昆秀以其丧归休宁问其葬曰某年月日某原也因与之铭曰   詹氏出于詹侯其后有詹父詹嘉詹何詹尹而唐宋间有奉忠公五大将军以忠勇秩于祀典今为休宁五城之詹然近世贵显者葢少也虽然贤如仰之也而予为之铭夫亦乌用贵显者邪   ○叶县丞苏君墓志铭   君讳陇字文玊姓苏氏宋末有讳文祥者自扬州徙苏州之嘉定文祥生子富子富生文享文享生士牧士牧生彝彝生寅是为君之考初文祥以畸身来处海上其后子孙繁盛稍稍析居多为富室葢苏氏至于今而哀惟君以宽厚不苛于利然独能保其家甞为弟代输逋负数百石弟死以礼殡葬之娶尚书龚公弘之女尚书为都御史治漕河奴乘势折辱州县官官以为尚书亲子弟屈体事之及君往省其妇翁所过深自敛约人无知者甞至一县坐邮亭适此奴侍立人惊告其令令始备礼送迎其为长者多此类由太学生一为河南叶县丞即引疾谢去叶县民为官飬马例岁一易卖者索高价买者竭赀产不胜其害君令平价出银颛使富户任其役岁不易惟易其羸者县有文台山洞群盗依阻其中数出剽刼君简丁壮为民兵以火药具攻之贼遂歼焉叶县人尤称此二事曰丞小官也而能庇我嘉靖十九年君年六十有三以五月二十五日卒子男二九河先卒九畴太学生女四嫁刘佀陆瑶徐佀葛汀孙男二女一二十年十二月九日从马泾西铭曰   苏自江都踰江而来后嗣沄沄更起而颓惟苏君贤久而愈培苏君在叶抚民如孩庀其牧政家有牝騋克夺其武遂哲文台虽官之冗亦展其才日出之处月浦之隈苏君此藏千载勿开   ○归府君墓志铭   府君姓归氏讳椿字天秀大父讳仁父讳祚母徐氏嘉靖十五年正月初八日卒年七十一娶曹氏讳永大母高氏嘉靖十年三月十九日卒年六十八子男三雷霆电女一适钱操孙男五谏县学生谟训皆国学生让幼女四曾孙男女十以嘉靖二十六年十二月庚申日合葬于马泾实坟泾按归氏出春秋胡子后灭于楚其子孙在吴世为吴中着姓至唐宣公仍世贵显封爵官序具载唐史宋湖州判官罕仁居太仓其别子居常熟之白茆居白茆者数世矣由湖州而下差以昭穆府君我曾大父城武君兄弟行也府君初为农已乃延礼师儒教训诸孙材彬白文学矣府君少时亦尝学书后弃之夫妇晨夜力作白茆在江海之坝高仰脊卤浦水时浚时淤无善田府君相水远近通渠置闸用以灌溉其始居民鲜少茅舍历落数家而已府君长身古貌为人倜傥好施舍田又日垦人稍稍就居之遂为庐舍市肆如邑居云晚年诸子悉用其法其治数千亩如数十亩役属数千人如数十人吴中多利水田府君家独以旱田诸富室争逐肥美府君选取其硗者曰顾吾力可不可田无不可耕者人以此服府君之精葢古之王者之于田功勤矣下至保介田畯遂师遂大夫县正里宰司稼设官用人如是悉也汉二千石遣令长三老力田及里父老善田者受田器学耕种飬苗状时赵过蔡癸之徒皆以好农为大官今天下田独江南治耳中原数千里三代畎浍之迹未有复也议者又欲放前元海口万户之法治京师濒海雈苇之田以省漕壮国本兹事行之实便而久不行岂不以任事者难其人耶或往往叹事功之不立谓世无其人若府君岂非世之所湏也铭曰   昔在颛顼曰惟我祖绵绵汝颖蹙于荆楚迄唐而昌鸣玊接武湖州来东海鱼为伍亦有别子居白茆浦旷然江海绝无烟火孰生聚之府君之抚府君颀颀才无不可实甽畮之终古泻卤黍稷儗儗有万斯亩曷不虎符藏于兹土   ○昭信校尉崇明沙守御千户所正百户晁君墓志铭   君姓晁氏讳相字民弼其先庐州合肥人父讳聦祖讳贵曾祖讳宁高祖讳通海是为 国初以从军功始授镇海卫崇明沙守御千户所正百户者也通海至于君凡五世世其职予视晁氏之黄其初起七跟随邵六元帅以是功子孙世世不绝而邵六元帅者今不可考其人矣盖兴王之际三十四功臣亦多陨命亡国耗焉卫所之世袭常不替富贵淫溢所谓长沙着于令甲而称忠有以也夫君少通毛诗为县诸生御史试高第与于廪食再试秋闱不第会袭父职曰我世武也竞于文以求庸夫乃非其分乎于是戎服以待有司之命岁大饥请转六邑之粟以饷军军无庚癸之呼江北鹾盗发奉檄往擒之流贼南溃以千兵扼京口闸事平有白金之赐此其居官之可纪者其子廷宣既壮矣乃曰吾好于文也而以武终其身夫乃非其志乎 圣人在上海波不扬武夫无所効其躯吾其可以已遂老于娄江之上筑室艺圃饮酒赋诗以终焉安人顾氏刑部郎中进阶朝列大夫谧之女年十九而归君有贤德通孝经论语治家有法子妇仪其德焉君卒嘉靖十二年六月二十七日得年五十八安人卒于其明年九月初一日得年六十一子男三长即廷宣袭百户以捍海功有都督白金银牌之赐次廷宠镇海卫学生皆安人出次廷宪县学生侧室沈氏出也女三百户扬州官舍林宪镇抚包守正其壻也孙二中用县学生中立廷宣子也廷宠无子以中立为子嘉靖三十年十二月今葬昆山东北塘泾字圩之新阡铭曰   维晁氏先为百夫长载其阀阅以克世享介而乘舟出没海波大浸稽天莫之谁何施于孙子不懈于位乃营莬裘吉壤是遂偕其伉俪饮酒栽花终藏于兹永违海沙   ○外舅光禄寺典簿魏公墓志铭   公讳庠字子秀其先李翁居吴葑门之庄渠依其姨母因从其夫姓为魏氏而居昆山之真义大父讳钟生二子讳奎字孟文恭简公之父也恭简公讳校仕至太常寺卿知名于世讳壁字仲文公之父也娶赵氏宋周恭肃王之裔公以赀入太学选授南京骁骑卫知事胡端敏公在南部见之叹曰魏知事修谨真不忝子才弟也子才恭简公字端敏与恭简故善是以云居官八年日骑马清都街从其贤士大夫游卫幕闲冗事莫足以为也会仲文翁病上疏乞休遂以光禄寺典簿致仕始仲文翁巳有田数百顷公守成无所恢扩而家日以大四方士来造恭简公退即公所饮酒视馆致飧礼无不备有乞贷不能偿常折其劵故李氏之在庄渠尚以百数恭简公岁廪米有差公则俲而行之真义亦名航头面娄江而东遶大浦多湖瀼田肥羙居人数百家吴俗苦重役上户常巧免移之下户无能存者公独自占其役以是家家得休息至令航头号称殷盛太史公云千里之内贤人之富者公其可以当之矣公为人清秀望之恂恂然人或曰魏君若寒士必当中庙清列令坐数十囷廪累之矣自太守二千石以下莫不闻其贤加奖叹焉顾孺人年十四家尽亡来归于公仲文翁夫妇怜之如已女孺人亦曰翁媪吾父母也公赴官独请留飬而以他姬侍往子女非其出爱之均一内外雍睦无有间言元末有高士顾阿瑛居此里魏氏其富与埒而孺人姓与小字适符焉公卒于嘉靖三十三年五月初四日年六十有筏孺人卒于嘉靖二十五年八月二十五日年六十有二子男五人希明希哲希直孺人出希正希平侧室出女五人适郑若曾归有光姚员孺人出适顾梦榖晋骕他姬出孙男女十七人曾孙男女十一人恭简公之世欲复姓未果而嗣子乡进士续先从李姓及公子希直中乡贡在礼部具牒复其姓今皆为李氏诸子孙壻受恭简公之业多在成均及郡邑序其娶嫁尽吴中大族贵官也墓在高墟始攒实以嘉靖三十三年月日大葬有光娶公之仲女痛其贤而早殁所以致其无已之情者惟公与孺人之寿考是祈而今已矣岁月远矣呜呼痛哉铭曰   易理以大恭简昌之世以有闻惟公仲文精善利道万亩治畇公克承之恭简是师咸遂其仁方数千里德泽所浸于古宜君其世蔓延其鲜其茂共此荄根有巍高丘皇考之旁新筑玄宫日月吉良既固且安以福仍云   ○鸿胪寺司宾署丞张君墓志铭   嘉定之南有地曰南翔张氏世雄其土迨适耕翁力田积居家至不赀翁长子早卒次生君少学进士业入大学一试秋闱不利然翁家既饶以赀奉其子游京师君又才隽诸公贵人皆乐与之交以选为四夷馆译字生除鸿胪寺序班鸿胪所选用其属多绮纨子弟君于其间偘偘自将寺中号为阁老序班每朝会胪句传多举不如仪者辄引去治罪久之乃升为司宾署丞奉使至边犒军历太原云中鴈门兵官皆戎衣执橐鞬负弩矢迎导从士数百人仪卫甚盛以登五台山观清凉寺人以君为荣既竣事南还丁外艰服除赴官逾月又以内艰还时海上有倭奴之警君家最边海上数跳身遁尝以 天子仁圣稽古石文制礼作乐殆历三纪天下和洽四夷乡风日月之所照莫不宾贡奇琛玮宝呈表恠丽络绎于馆候无岁无之君时在司宾亲见其盛矣一昊穷岛小夷悬度大海来为侵盗使江淮千里之间靡然骚动每言及常愤悒数为大帅运筹策帅亦奇君数从君问计会君亦已服除贼势稍解将治装北上寻病不起时嘉靖三十四年九月二十四日也年止五十六君之奉使也以二亲老在京师殆逾十年因晨夜驰归省之已而连丁内外艰中间一至京师坐不及安比服除京师贵人数以书促之竟不能至而卒人以是惜之君讳梓字子道曾祖某祖某父某是为适耕翁以君贵封鸿胪寺序班母某氏封孺人子男一人善鸣女二人长适严治次适丘权皆某孺人出也侧出子一人二元尚幼张氏先未有显者自居始登朝着而从父弟懋最后乃登进士焉善鸣以其年十月十二日葬于某原来请铭铭曰   吁嗟张君志高骞执法殿陛何肩肩象胥之职常优闲从容日见王会篇归来沧海波涛连毁瘠苫□历二艰永矣长逝无北辕用之不尽彼苍天留其余者遗后贤我为铭诗刻其玄   ○沈贞甫墓志铭   自予初识贞甫时贞甫年甚少读书马鞍山浮屠之偏及予取王氏与贞甫之妻为兄弟时时过内家相从也予甞入邓尉山中贞甫来共居日游虎山西崦上下诸山观太湖七十二峰之胜嘉靖二十年予卜居安亭安亭在吴淞江上界昆山嘉定之壤沈氏世居于此贞甫是以益亲善以文字往来无虚日以予之穷于世贞甫独相信虽一字之疑必过余考订而卒以予之言为然葢予屏居江海之滨二十年间死丧忧患颠倒狼狈世人之所嗤笑贞甫了不以人之说而有动于心以与之上下至于一时富贵翕赫众所观骇而贞甫不予易也嗟夫士当不遇时得人一言之善不能忘于心予何以得此于贞甫耶此予于贞甫之殁不能不为之恸也贞甫为人亢厉喜自修饬介介自将非其人栽甞假以辞色遇事激昂僵仆无所避尤好观古书必之名山及浮屠老子之宫所至扫地焚香图史充几闻人有书多方求之手自抄写至数百卷今世有科举速化之学士皆以通经学古为迂贞甫独于书知好之如此葢方进于古而未巳也不幸而病病巳数年而为书益勤予甚畏其志而忧其力之不继而竟以病死悲夫初予在安亭无事每过其精舍啜茶论文或至竟日及贞甫殁而予复往又经兵燹之后独徘徊无所之益使人有荒江寂寞之叹矣贞甫讳果字贞甫初名艗故又字益舟娶王氏无子飬女一人有弟曰善继善述其卒以嘉靖三十四年七月日年四十有二即以是年十二月十二日葬于某原之先茔可悲也已铭曰   天乎命乎不可知其志之勤而止于斯   ○太学生叶君墓志铭   景泰天顺之间有名臣曰叶文庄公其事具国史而其敦孝悌厚风俗以施于其乡者昆山之父老类能言之公之殁至于今且百年县人无不曰文庄公者葢邑之为公卿显人多矣久乃莫能知其子孙而公门第无改子孙不废儒学所传图书数千卷犹阁藏之部帙宛然封鐍如故可以见公之所以贻于后世者然非其子孙之贤亦莫能然也文庄公讳盛官至吏部右侍郎是生乡进士讳晨晨生衡州府同知讳梦淇衡州先以公荫入太学选台州府通判其后稍迁卒于衡州云君之考也君讳良材字世德为文庄公世嫡曾孙而君母王氏兵部右侍郎讳倬之女君内外家皆贵显而雅尚儒素少长学校中与寒士游处略不见其有异至读书为文章独不肯后于人提学御史张鳌山以君名臣后亲至学为行冠礼而字之曰世德其后御史光州卢焕校君文以为不属草湏刻数千言其词曼衍无穷而不出于律尤赏异之自是他御史试必甲等至大试辄不得葢知名于黉序者垂三十年始用岁贡计偕进试于 廷分隶南太学又不及选调以殁人以是痛惜之君为人至孝以衡州公卒于官不得亲含殓岁时祭享倍切哀痛而事王夫人谨甚夫人性严君年踰四十少有过悞犹长跪终夫人之世无敢专行天事视群从昆弟恩若同生而生平未甞问其家之有无时从知友饮酒自放山水间终日忻忻自其少时颇以自负思一日驰骋于当世以趾前美竟以坎壈亦无怨尤之色故所与邑弟子偕为文者无几何时皆至大官君犹与其徒为文自若间阁笔自语云吾生辛酉与吾同月日生者今为某官矣又曰吾家自高曾以来鲜至中寿今年岁侵寻殆不能如吾志也已语已则又与其徒相视而咲盖君意不能忘然特用以为戏亦终无所介于心其天性夷旷类如此卒于嘉靖三十二年八月十三日年五十有三娶周氏一部尚书康僖公讳伦之女性婉顺不好侈靡君每夜读孺人为女红常共一灯火至彻晓生子恭焕方十五日而卒于台州官舍王夫人甚悲之卒时嘉靖二年二月初七日年二十继娶沈氏吴江人父某以赀雄于乡里事王夫人余二十年竭力孝道家所不足至脱簪珥以给而躬自俭薄甞孕而不育抚诸子若巳出而于妾媵皆能仁爱之君亦数数称其贤卒时嘉靖三十年四月十二日年四十有四男子子二人长即恭焕乡进士次恭炌县学弟子员女子子一人适诸有昱恭炌暨女皆侧室陆氏出孙男二人俭封俭老女三人文庄公赐葬在湓渎之原去县二里所世世列葬而君当以孙从王父故周孺人先以其卒之明年十二月四日葬在昭次至是穿故宂与两孺人合焉实嘉靖三十四年十二月某日也先期恭焕恭炌以友人俞允文所为状及君自着周孺人状来请铭余故知君者其可辞铭曰   士不待于时耶文庄公非遭时得位何以称于天下为名臣士必待于时耶佩玊鸣琚炫煌于一世者何身殁而名湮而后知彼有所恃者虽困蹶而常伸吁嗟乎君不媿其志归从文庄公之居以俟于后之人   ○抚州府学训导唐君墓志铭   予友唐君道虔以贡待选京师居二年得抚州训导以行未至济州二十里卒于舟中时嘉靖三十五年六月十八日也得年五十有六其弟钦训以是岁十一月二十九日葬嘉定县何家港之先茔来请铭君姓唐氏讳钦尧字道虔其先蜀人宋时有以道者为太医院提举从康王渡江因家浙之绍兴其后世世为医官元元贞中永卿为平江路医学教授始占名数于嘉定二世至守仁以贤良方正荐于乡为乐清主簿又曰世君之考垶为愽士弟子蚤卒君少孤赘于沈氏然事母孝家虽儒素甘旨常具为学生所得廪米必以归其母甞就试海虞忽心动亟归母方遘危疾祷檿县之神以求代疾良愈每至岁昊必焚香拜庙以荅神贶于沈翁欢如父子沈氏所出天子时雍其二子时叙时升皆庶出比君之殁而沈翁抚恤之必均人以是贤沈翁而益知君之所以事翁者弟钦训少时教育之为之婚娶兄弟友爱无间言君丰仪峻整望之翛然既声誉远出诸生上试常第一然不喜末俗剽窃之文而好讲论世务遇事发愤有大节嘉定濒海之县然为令者治行历历可纪其亲贤乐善有宓子贱之风无不敬礼君就以咨问而得君之禆益为多令迁去有复来守郡者犹思君致之宾馆使其子从之游人以为守客馈以金君叱去之同舍生李照被诬君率诸生与御史争卒得白县中有张烈妇为贼所杀狱未明君至学官都讲为具析其所以县乃取张氏小女奴问之其贼始得或怵以利害不动也海水溢沿海流漂数千家岁复大侵米价腾踊君为泣请米赈之民以全活倭奴犯境君方计偕行至吴门闻警即还言于大吏权假邳庐兵为援贼薄城下君仗剑登陴亲冐矢石一夕贼遶城三面鼓噪惟西南隅寂然君疑之即跃马以往见贼方自林樚中迤■〈辶里〉出将济河君命连弩射之贼惶骇走竟解围去先是城中无储君以县边海上贼必首犯请易漕粮以银奏留十万之粟以是城久围而民以无恐时狼欵兵被调城守君出私财厚抚其豪长人人得其欢心以备仓卒可指麾也君虽不用于世其所论议施设及于人则皆有位者之事也使世之君子如君之为亦可以不旷于其官矣予与君同郡甞同为诸生见君所争李照事御史与之反复问辨欲穷之以辞君抗首高论辞气慷慨时诸生群吏会者数千人皆竦听叹息予以为使君生两汉时其风节即此可以显名当世矣而世莫能识也君在京师予试南宫数见君常有戚然不乐之色予欲留君语君时常与其客偕不果后予南还闻君抚州之除数遗书李瀚问其还信且曰道虔平生岳岳为郡文学得无不可其意然往江湖间寻荆国象山草庐邵庵之遗迹与诸生饮酒赋诗意气当益豪也瀚久不报而以讣音至可痛也已瀚与君交厚为着其行状予颇采次其语君平生所为易说及诗文数十卷藏于家而钦训示予以所答友人问疾书言梦中事尤奇怪铭曰   吁嗟唐君有秩其容爰来于京弗试其庸念不一释以卒■〈忄虫〉■〈忄虫〉言梦陟皇风雨之从云景杳霭穆然宝宫日月光曜天暒星同济济翼翼虞廷百工卜人占之宜卿宜公胡以蘧然周也亦空凡今之人谁不显融君无一命惟世之痌君则已矣寂寥新封滔滔大运曷既其终   ○太学生周君墓志铭   君姓周氏讳士淳字孺初世耕太仓司马泾之上曾大父讳海皇赠刑部右侍郎大父讳文皇赠刑部右侍郎父讳广仕至通议大夫南京刑部右侍郎侍郎微时始娶张淑人家甚贫常至乏绝淑人夜燃灯火纺绩达旦以给食甞有客至为买肉尽以供客君方孩抱索之而啼公食不下咽含哺佯入以哺君张淑人蚤世公会试北上携君以行逆旅见者莫不怜之公淂子最早葢年十六而生君故与共贫苦之日为多方公为御史言事贬岭海十余年君与继母夏淑人留昆山日阕无储外忧严父寄身蛮瘴内顾慈闱菽水之飬艰难尤甚及公位望通显终不改儒素之道仲弟士淹从庄渠先生游君时时往从之听其议论自幼传公易学而于诗书左氏戴记亦能旁涉北游太学三年告归延同志之士闭门讽诵而巳嘉靖二十二年九月十八日卒年五十有四配徐孺人嫁时巳不逮其姑而事夏淑人孝谨公甞曰此吾共辛勤儿子妇也春秋已高侍夏淑人暑月重衣汗浃执妇道甚恭甘旨不先献不食夫亡时诸孤方童丱拊教之皆成人嘉靖三十五年十月十二日卒年六十有三子男二邦柱邦臬皆弟子员女三嫁朱景濂张凤翼郑志清孙男三女一君之卒也以时日不利权厝以俟至是与徐孺人合祔新塘里侍郎之兆在昆山尉迟村北嘉靖三十六年二月初八日也余甞读侍郎所上疏当正德中 皇嗣未生 天子不御椒寝日在豹房西方喇嘛僧以妖术眩惑假子钱宁之徒贵振天下而山东群盗流刼中原蔓延江汉间当是时天下諰諰然有不测之忧而升遐之日内外清谧卒以启中兴之治者繄公等数十人能以直言昌于 朝廷也余晚获与其子仲季交得考论其世至是阅君之家状推其平生艰难困苦之迹所以贻其后者至矣故论公卿家子弟如君者庶几不堕其世云铭曰   直哉周公匡我 武皇之死靡悔再斥穷荒孰共其荼宛宛公子依然素风厚禄止此敝化奢丽厥世云何告尔孙子其贻孔多   ○南京车驾司员外郎张君墓志铭   君讳楙字子培其先出自郿伯宋之南迁由关中来徙居太湖包山后徙嘉定遂为嘉定人曾祖墦祖铠家世力田父沄岁贡入太学不肯禄仕教授乡里君少堕井中觉有神人扶舁之得不死天资绝出伦辈年二十举南京乡试考官以试题得罪尽罢是年所举士后得 旨入太学间一科乃得会试又六年始中进士授福清知县县古东候官依阻山海征召不时至君廉明仁恕豪右帖服符下争趋无敢后者先是常熟陈君明近为福清民爱之盖三年又得张君二君皆吴产闽人以为美谈瓯宁李冢宰罢家居君独不往谒李公憾以为轻巳丁外艰服除李公复为冢宰例起服官试吏部试已自持案出君独不肯持留一案于堂下李公以问堂吏知为君益怒遂调孝丰孝丰鄣郡山地险恶数反以故置新县君以德怀柔之田有不均丈量以宽贫户其豪相戒曰明府善政不可挠也矿贼数百人为乱君檄止调外兵独部署县人捍御贼皆散走时倭夷钞两浙州县皆相效筑新城楼橹雉堞相望孝丰独不肯曰县皆山贼何以至奈何困吾民也县中清静无事时时登天目山攀萝缘磴跻其绝顶慨然赋诗有高世远举之志升南京兵部职方司主事大司马南昌张公器重之南京岁造马快船畿辅及江西湖广积逋料觧八千余万朝廷以空名敕降兵部兵部岁遣其属公廉者上其名赍敕以往至是君以选行始至一郡却馈遗于是两省望风肃然无敢以私奉君君至则与其官长议所便惟恐伤民凡历三十余郡周行数千余里触冐毒暑还至巴陵而病岁已暮过家谒母时已升驾部员外郎欲移告不及而卒时嘉靖三十九年正月二十八日享年四十有三君嫡母李氏性严少所假借君奉其母邵氏与其配李氏事之甚谨财产悉以让其弟葬其父族人许易墓地已治茔兆室屋而悔之君即移他所无怨言有贫士与君旧识至孝丰谒入迎 延上坐衣服垢秽人所不堪酌酒诗竟收日复资送之故所善马思学殷子义以道义相重比君贵显待之愈厚及卒两家妻子皆为流涕自楚还舟中萧然独有文书数簏未上兵部太仓兵备副使罴公来视其丧箧中有金二十余两财具棺敛而已呜呼君可谓贤于人远矣子元焕尚幼不能治丧弟楚奉太夫人之命葬于横泾先茔之左以殷君所为状来请铭予故善君泣曰予何忍而不为铭铭曰   关西逖祖世大梁名与伊洛道相望太湖山中蹔飞枪聿来东海着南翔蓄潜玄懿生鵉凰两宰山县如桐乡尚书七兵使命将清风飒飒吹潇湘性资宽弘复清强仁孝蔼然厚懿常生龄迫促志徒长皇天不佑丧厥良刻铭幽石固其藏悠悠千载余芬芳   ○陆允清墓志铭   余初未识允清前年允清客授吾里始见之而余性少出不能数至其馆独允清门人丁允亨时时邀余过其家迎允清与共饮一日允清忽来见别去遂还东仓余方有中秋泛海之行舟过其城下欲访之不果不数日还则允清逝矣悲夫余不获与允清友也天下之学者莫不守国家之令式以求科举然行之已二百年人益巧而法弊相与剽剥窃攘以壤烂熟软之词为工而六经圣人之言真土梗矣允清之于经葢学之而求其解于其中有所不能自得虽河洛考亭之说辄奋起而与之争可谓能求得于其心者矣至于当世之务皆通解而言之悉有条理由此言之使允清获用其有所施岂遂同于今之人哉以允清之不遇孰谓科举之能得士也江南人多延允清为师允清独以师道自居虽其门人有贵者不肯少降其礼流倍之人以为异而允清行之自若人尤以此重之少贫奉二亲与其世母女兄恩义甚笃日阕无储未甞不怡然也性刚介而亦无矫亢之行故所至人皆爱敬死之日无不垂涕初允清一日与余燕会慨然曰昔许靖有高名蜀先主不欲用之法正以为靖浮称播海内君若不礼此人天下将以为君不好士先主卒用靖为司徒允清意谓时不能兴贵名士而竞隆利势也余谓丈夫得志则龙蛇不得志则蚯蚓当伏藏闭锢之日而觊有显扬拔擢之荣必无幸矣君子遯世不见知而不悔可也允清深以余言为然允清名寰居海虞之横泾后徙双凤又徒沙头皆故海虞境今为太仓州人而允清又自言其先居尹山尹山在吴江县云允清卒年五十有一娶刘氏有二女长适杨道立其幼未许聘所著文集若干卷经书解若干卷老子庄子参同契注若干卷卒之后百有十一日葬于某乡实嘉靖三十九年十二月某日允亨治师丧恤其家复为之请铭铭曰   千寻干云匠石睨幽兰无人含芳丽顺化而往宁为沴其志之存奚用世弟子征词勒玄碣   ○赵汝渊墓志铭   宋熙陵九王子其八为周恭肃王元俨恭肃王生定王允良定王生安康郡王宗绛安康郡王生南阳侯仲矿南阳侯生处州兵马钤辖士翮士翮始迁严陵士翮生保义郎不玷又自严陵徙浦江不玷生三观使武经郎善近善近生武翼郎汝■〈亻吕〉汝■〈亻吕〉生崇傒自定王以后至崇傒始失其官为士庶崇傒生必俊必俊生良仁始自浦江徙吴今长洲之金庄也良仁生友端友端生季永季永生同芳同芳生瓛瓛生四子濂潜深滨潜者汝渊讳也汝渊于兄弟次在二授室于昆山真义里朱氏汝渊年六十有六卒嘉靖四十二年十二月某日朱孺人年五十五卒嘉靖三十八年正月某日生子男一人世贞孙男四人和平和顺和德皆天最后生和敬孙女一人其葬以隆庆二年十二月某日墓在长洲之某乡宋自青城之难王子三千余人尽为北俘其散处四方仅仅有存者若周王之后以诗书世其家故谱系颇可考其在长洲同鲁其贤者也同鲁于汝渊为再从父汝渊夫妇孝敬修士人之行世贞方将以进士起其家世贞于予先妻魏氏内外兄弟也故属予铭铭曰   宋失维城宗沦于朔哀哉重昏鼎折覆餗不仁之殃迨其九族存者孑遗逃窦而延惟恭肃王当世称贤宜其孙子百叶以传宜君宜王今为士庶亦修于家鱼菽以祭曷以铭之不媿其世   ○张孺人墓志铭   孺人姓张氏太学生陆子征之妻武唐令本枝之母世为长洲人始尚医张公与子征父如隐公皆出赘居祥符里以故张公以女予子征子征名焕与其弟灿子潜兄弟皆有名吴中子潜进士高第入翰林为给事中而子征久不第子征为人愽雅善著书好游名山水意兴所到独自往来不孰何家事家事一任孺人孺人亦以为治生纤啬非丈夫所宜与知也至于教子孺人亦躬自督责以故子征得以游闲而诸子学皆有成子潜给事中言事被谪都匀而其孺人又病死母胡夫人春秋高每念其仲子得罪 朝廷窜万里外孺人独共飬时以温言慰解之胡年人乃喜孺人初为家甚纤及本枝中乡举仲季二子并游太学乃喟然叹曰三子俱长吾今可以无事事矣遂为之析生独居一室日唯焚香礼佛又好观北史遗文隋朝故事诸稗官小说家数为诸子言之本枝迎飬之官孺人一日下堂踬伤其左足而病病良愈二子迎归为寿寻以他病遂不起元年甲子之二月某日也年八十有一子男三长即本枝次培枝翘枝皆太学生女天适刑部主事查懋光孙男四某某女四曾孙男女四陆氏自冢宰公最贵其族多着朝籍其后出子征兄弟而本枝为吏以循良称其闻丧而还也吴兴人惜之某与本枝同年又同官以是年之九月某日葬孺人于贞山故奉子征之命来请铭铭曰   陆于长洲厥世远矣冢卿之兴綦贵而圯黄门绩文为时宗工太学愽雅允宜其兄唯是名族宜有令母令母颀颀德音则有当其治生束之若急及有代人脱焉如释来游武康象服裶裶观子循政式遄其归顺化委蛇八十一终勒词玄石以诒无穷   ○汝南周君墓志铭   君以嘉靖某年月日卒先是其子诗试礼部下第还会大司成奏言监学法久坏天下士云会京师一旦不为有司所录往往去居家自便六馆几空非所以为大平之观乞下所在长吏敦遣至京修舍法以几化成之效有不如诏者罪之制曰可于是诗在南雍间岁不归不见君之殁君殁又不以疾可痛也君之配先丈年卒诗与其弟谏训谟启攒与君合葬于县郭外小虞浦之原请铭于余泣且言曰先人少遭闵凶孤露无依寄于吾外家与先妣誓志自立从里师学无所成为农贾又不能就巳而入县书狱诗时为童子县令见其文而爱之以是待吾先人不与他从事比然其教子不为一切优游而巳先妣独严迫不少假贷尝曰吾为生良苦汝宜自勉吾见某某皆以贫贱发迹汝能自立无忘吾言先妣寻卒先人井臼之事身自为之前此不问也盖不欲使儿辈与闻惧用志之分诗所与游者年皆与先人若先人益和光如巳友盖游吾父子间者欢然无间也念吾祖之蚤殁每祭辄潸然泪下叹处世之难不敢少自宴逸比诗获举于乡始用自适而诗方卒业太学待试于礼部几斗升之禄而天之降割遂至于此自念家故微先君先妣勤一生之力俾有田庐使诗兄弟得专志于学视前世以孤童自奋者不及诗远矣而不一日养尤可痛也愿夫子赐之铭按其友沈孝状云云诗语良然君讳寰字民服年四十有九孺人姓金氏年三十有八葬以甲子正月日也呜呼人子之痛何有穷乎余闻君为从事时廵抚都御史尝捕人误以同姓名系南京司寇狱论死其父老矣且无子诉于县君为言县令郎日上状白其冤取其人还其所全活人类是稽之于古后当有与者是为铭   ○抑斋先生夏君墓志铭   君讳集字思成曾祖讳■〈日上永下〉太常寺卿祖讳钺承事郎父讳景清太学生太常公以善书受知 长陵在内阁三十余年文雅风流称于当世其子孙富贵多绮纨之习君生时夏氏犹盛其后中微君独守寒素为诸生兄弟有争产讼官讯其状判归君君曰兄弟以争而吾独何忍飨之固辞不受御史试高等当补廪忽遘疾曰吾病不能事事何可虚受学官廪米耶遂以病告使其次补之姊寡抚教其甥盛化化后成立为县学生聚徒数百人乡里称君之高谊君屡试不第即移病不出扁所居曰抑抑斋学者称为抑斋先生君少以多病遂精医理为人诊治不责其谢贫者至遗以菜米人以故多怀之太常公赐墓至今百余年宰木森然君率子弟岁时封宜之以无倾圯某祖毋承事之女而君之姑也世父及先人与君为亲中表兄弟某少为学生犹及见其皆在学宫相随鴈行逡逡然可以见盛世长者之风先人长君五年皆以是年卒悲夫世愈嚣竞而前辈远矣君卒嘉靖壬戌正月庚子也年七十有三配王氏应城县知县永之孙女有慈俭之德后君四年八月丙子卒年七十有八以隆庆庚午十二月甲寅葬祖莹之右王孺人祔子男三绍贞从吾从昌皆学生女五孙男七孙女六曾孙男三族子禴状君行事而请某铭铭曰   百里之县公卿代有富贵而文夏公最久生是名家尚有典刑佩服儒者诵法六经于维夏 公帝锡之坟陪以四世称其后昆   ○乐清丞沈君墓志铭(并序)   嘉靖十年 朝议以州县岁贡循年资非祖宗制法意 敕天下学校抡其才者而沈君在选久之贡法复变用事者稍抑之君方试吏部庑下风扬卷为墨所污试遂殿得乐清丞以去踰年卒于官舍子衍庆等归其丧权厝焉后六年祔于天平山祖茔而请铭于予予生后君然尝同在学宫会食博士堂中贡法行予亦与其选时东南之美咸在留都日夕聚白下君居其间言若不能出口酒酣怡怡然人多乐与之游君在吏部予亦试春官方聚邸舍中闻选榜出在坐者皆叹息以为君屈君归治装予又送之于家在城西绝岸间方令工制新衣衣以出拜视其色了不以官为意也今因其子之请盖间五六年凄然如复见君矣君讳大梁字景和别号卓斋其先居吴县竹桥又由阳羡转徙昆山高祖方赠大理寺评事曾祖鲁祖存城武县知县父涛君为人孝友同母兄大楠三为二千石不忍其母万里就飬自以菽水之奉大夫人安焉事其寡姊终身不怠于其妻不以其病失夫妇之欢为摄令赈岁饥御漳寇罢衙前支应有称于温人君生于弘治八年正月二十七日卒于嘉靖二十五年三月十六日春秋五十有二妻胡氏继王氏侧室卢氏子男七人女一人孙男三人沈氏世宦而君又多男子以才隽称当有以大君之家者铭曰纫薜荔兮时所弃也绊骐骥兮行不至也人之恚兮巳施施承累累兮有以遗之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一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二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墓志铭二   ◆墓志铭二   周孺亨墓志铭   王府君墓志铭   王邦献墓志铭   建安县尹沈君墓志铭   朱隐君墓志铭   冯会东墓志铭   叶母墓志铭   陈处士妻王氏墓志铭   太学生陈君妻郭氏孺人墓志铭   顾孺人墓志铭   郑君汉卿寿藏铭   中奉大夫江西右布政使致仕雍里顾公权厝志(并铭)   亡儿■〈曾羽〉孙圹志   ○周孺亨墓志铭   昔孔子修明六经及与门人问荅论语之说无非教人全其性命之理以治其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际是其所以为道也孔子既没天下为道术者杂出学者驰骛以趋世主之所好孟子修其说以明于世顾其流益浸滛而不可止自人生服食器用以至于经纶天下之业无一出于道葢历千有余年世与道离而为二宋之君子始以明道为已任以至于今其后出者相望然非有名位不足以为倡既有名位以为倡非独其志义笃信之士从而和之虽所谓荣禄之士慕高名者亦纷纷焉求入而附之矣至要之于其久倡者既没和者随息所谓慕高名者澌然尽矣唯独其志义笃信之士久而不变也若余友孺亨岂非其人哉庄渠魏先生于正德嘉靖之间以明道为巳任是时海内慕从者不少后二十余年能自名其师者几于无人孺亨笃信之如一日不幸不用于世世亦不知其人其所以饬躬厉行修其孝友忠信于家至于没身而巳者此所以为先生之徒者也孺亨姓周氏讳士淹字孺亨世为太仓人父讳广南京刑部右侍郎其上祖考皆隐不仕以刑部公追封如其官孺亨嘉靖十六年举于乡试礼部辄不第初刑部公为御史上书 武宗忤佞幸再贬竹寨驿丞孺亨年十三随居沅湘间巳奋志于学三年还适先生退居星溪之上遂从之游日端拱不妄发一语或谓刑部公宜饬其子勿为道学公曰天下大重任令儿自负荷君何以云云先生之学始得之余干胡敬斋大要以主静为功葆合冲和蓄极而发甞谓上天之载伙声无臭惟潜龙为近之而与同时讲道者论终不相合是时天下尤尊阳明虽荆溪唐以德始事先生后复向王氏学惟孺亨称其师说终不变余少为先生家婿获闻绪言顾迷谬无所得而先生晚年属望之意特惓惓焉先生之没余独于孺亨心师之甞质以所见其不合者十二三后雠定先生遗书孺亨之指发为多嘉靖四十一年与孺亨同计偕北上行过徐沛至胡陵孺亨病还余怆然有顾影无俦之叹孺亨竟不及家而卒是岁二月三日也年五十有九其弟士洵以其明年九月九日葬尉迟村刑部公之墓夫人毛氏先卒孺亨请余为铭未及葬及是以毛夫人祔夫人无子以弟士洵之子邦模为嗣铭曰   道之穷也世莫以庸匪穷于其躬其又奚恫   ○王府君墓志铭   王氏河南安阳人元季有讳安贞者知昆山州始为昆山人君讳可能字体中大父封永康知县讳诂父云南右布政使讳秩君其四第子也云南公兵备江西捣华林大帽诸山贼有功宁王心惮之深相结纳甞呼公幼子入抱置膝上许以郡主妻之公逊辞以免其后邀君为宴张乐陈百戏君时年十五六美姿容王欲得君壻甚君佯为不喻其旨谢归故不及于祸人以是多君之识公既殁君以县学生遇例告入太学忤御史辄即弃去乃益勤苦持先人门户里舍时节庆吊往还未甞失礼构屋娄江上堂宇奕然其纤啬言治生者不及也比更变故日侵削家凡五徙而意气自若性好佳山水岁载妻子入越游西湖初伯兄事生产每咨君必尽其计划其季游间喜宾客君常参与欢宴于两兄间皆得其心而鹡鸰急难死丧之义尤备平生不媕阿随人是非尤能容人之过人有火其田庐者吏收寘法竟为乞免常语公居官时事抵掌激昂葢其中有自负者惜不用于世无所见之嘉靖四十二年七月壬辰卒得夫六十有七娶金氏子男六人执玊先卒执璋执壁皆学生金孺人出执瓒执瑁执琮诸姬出执瓒先卒女二人适县学生朱应望陆尊道孙男四绍尧绍舜绍禹绍文孙女三人以其年十二月癸酉葬县东南之蔡巷金孺人祔君既病命其子属其从子执礼曰吾见世之为铭志者率以美行餙其人顾亦何当而使死者长愧于地下惟归子文质几得其实吾死汝为状必请之铭可无憾铭曰   维昔王公仕官有声秉宪扬楚实庀其兵硩山流寇辞婚逆王 天子嘉之命殿于滇功庸方载不永其年公实有子而赏不延负其才用终死丘园书此玄石俟后之贤   ○王邦献墓志铭   王君以嘉靖二十三年八月四日卒享年六十有八其明年十二月七日权厝于度城之先茔而以某年某月日葬予于王氏有姻好其孤继忠又予友也来请铭予辞不获乃叙而铭之叙曰君姓王氏讳塘字邦献其先居昆山之淀山湖二百余年矣有寿峰者元季兵乱播流六合吴平之后复返其居寿峰生福源福源生子昭子昭生安安生瓛瓛生乡进士鉴鉴生璋君之考也初进士君拓落有大志生平以经世自许甞大书忠孝二字于堂居故王氏忠孝堂乡里至今传称之进士君一上春官以病卒于京邸君弱冠补愽士弟子巳自感慨思继其祖之志正德嘉靖之间东南之民困于粮役减耗尽矣自儒者皆自执役君一任其僮奴至于不自给终不以此废学凡六试于南都而卒不第君少有筋骨之疾晚而加剧年且六十矣从诸生谒御史跰■〈鲜〉行也众庭拜独伏地不起御史使两生挟以行然其气不为衰止久之而后谢去则时时视其祖壁间书泫然流涕呜呼上之所欲以求于下者忠孝而已而未必得也下之所欲以事其上者忠孝而巳而未必遇也王氏在沮泽之间父子祖孙以此相命至于白首不遂闇闇以没世可悲也巳君为人仁恕多所施于人或负之而不以为怼其形病而貌甚和予与之处可谓有意乎其为人者也君母沈氏城武知县存之女娶任氏无子同母弟杲生二子继忠继孝君抚教之如一而以继忠为嗣继忠娶张氏生二孙文昌文光初进士君用诗举君治易而二子今以春秋为愽士弟子铭曰   牧之良奥生■〈牜羊〉田之频宎生鹑维忠与孝后有凭三世儒书今其兴   ○建安县尹沈君墓志铭   君姓沈氏讳壁字惟拱自号如川曾大父讳昱大父讳朴考讳寿中弘治八年南京乡试栽仕卒君年二十余中正德二年南京乡试遂父子相继以易学名君之试也同考官得其卷以为绝出持以示他教官会持卷者坐口语所取卷悉落第君卷独在他教官所以故得荐于是试礼部者四乃就鄱阳教谕未上以母丧改建昌之南丰南豊学者得君之条教争自奋励起为进士葢南丰旷三十年无登进士者矣久之升建安知县君为人伉直所事大吏以为儒官多假借之及为县见趋走庭谒上下候伺颜色自以为不能欲谢去上官由是知其人也卒强留之杨文敏公之族籍累世贵显挠吏治前令莫能谁何君一绳以法豪右皆帖帖汀漳饥布政司檄州县市籴转输之君曰民旦暮且死必得米是索之枯鱼之肆也第解银而米商随之矣即解银米商果随之它县籴者皆不及事其不逆上官意求便于民多如此也御史行县未至十里所停舟欲拷掠人索狱且不得方盛怒同官皆絫息君抗言曰即至治所而不得则令罪也奈何责之中涂且此亦非栲讯之地御史卒自媿屈曰令言乃是也无何御史来守苏州语其属曰沈建安非汝嘉定人乎汝曹皆学此人不患不为良吏也三载将入觐过家遂留不往监司方列状荐之闻而叹曰咄咄沈君负我矣君少孤与寡母幼弟妹相依倚茕然也既得举家益贫太孺人春秋高之鄱阳为禄飬而前教谕未满君方待次太孺人客死竟不得禄飬还又遇盗掠之湖中几不免及为吏尤清苦终以不屑意而归盖生平备历艰辛而其志意不少屈云君卒于嘉靖二十六年二月二日其葬以眀年十二月一日春秋六十有七先孺人袁氏生三男升晋泰升晋皆蚤世后孺人李氏生三男钰金铨钰庠生女四适左恕郑与?心庠生张激王楩孙男四学礼应麒学诗庠生学易女三曾孙男二铨曰吾先人宦不遂其所存有以异于人不可以不传以其友李昭所为状来请铭铭曰   靡靡而趋谓之捷也孑孑而居谓之拙也亦有不然以直为说也彼逆与顺犹一吷也噫惟项泾之原有古君子之坟   ○朱隐君墓志铭   君讳珽字朝贵苏州嘉定人世居守信乡蒲华里考讳锦祖考讳毓曾祖考讳惠元始姓赵氏中冐陈氏而赘于朱赵湮微不可考朱母之子繁衍遂为朱氏今蒲华里人皆称为桥内朱家云君生而英迈年八九岁里中豪来过衣服都甚家具酒馔延之尽敬豪益倨君瞋目直视语祖母曰是人何为者也持杖骂且逐之豪遽起出曰健儿可畏也甞以事谒龚尚书应对慷慨尚书曰惜子居田舍若为士作能吏矣忽一日弃耒入郭中问儒生学弱冠选为社师吉月令召诸社师试时君诗令常独称善代父徭之 京师道涂所经辄籍记得进士录展不置曰设吾有子当使为此辈人时子用宾未生朼甞以财推让其弟而性好赒恤人遂不能自给日取古诗吟咏怡然自适晚得子慈爱之尤至性不忍睚眦之怨至老乃益宽和绝不与人校寄傲草野间不至城市者二十余年年几七十子用宾登乡进士录主长第其文最高学者传诵之卒偿君所愿云君配李氏继严氏孙氏子男二人长即用宾严氏出友恭尚幼女三人王顼陆萱吴中英壻也余与用宾数于 京师相见嘉靖四十一年同自南宫下第还君长余先人一年先人以四月谢世而君以五月三日实与用宾同此终天之痛两人相闻皆悲恸也用宾以明年十月某日葬君于漕滨之原蒲华塘之右使其门人进士陈应台具状因同年进士秦沾丁允亨来请铭吾先人尚在殡何忍为君铭而义不可辞铭曰   性婞直兮不能■〈茓上允下〉也躬草莱兮□坟典也苦为义兮自屯蹇也有嗣人兮能振搴也逃闲野兮老闭楗也惟命之逢亦未显也在君之后终获戬也吾为斯铭石可篆也   ○冯会东墓志铭   会东居昆山之安亭好吟诗往来吴淞江上滨江有禅寺会东时时独坐古桂下吟不辍人多笑之会东常以客授自给一日过上海陆文裕公时五月有朱橘垂颗公忻然曰闻冯雪竹久矣请为赋诗会东即口占语逼唐人公大称赏之雪竹者会东别字也会东性潇洒好游观山水而力不能有士人游者顾挟会东以为重颇游吴越诸山及匡庐武夷至辄有诗以传久之病目不出文裕公子思禹以江上别业赠会东会东父子力耕其间后日本寇掠会东乃走上海城中潘录事为分宅居之海邑士大夫自文裕公所赏固已奇会东及是争迎延之然会东以目病辞不出张都御史邀为社会会东一造其门谢之而巳秀州俗文雅爱士自会稽杨廉夫天台陶九成胜国时侨居甚乐其风土会东见重海邑盖其遗风也嘉靖四十三年十二月某日卒年七十有九娶唐氏子男六适迁遂逵述逊今惟迁遂存女嫁黄良辅亦前死迁遂皆有诗名会东临终属迁曰吾死必乞归君铭吾暮以余素与善又余妻王孺人与会东母兄弟也迁使人之京师因陆都事来请铭盖以某年月日葬某地会东往时所自营圹也铭曰   诗人之作匪以词豪性灵所出其道亦高古之至人全德葆真蓬累而行卷壳而处必得其类于是焉止江水沄沄有余清□后或识之会东之坟   ○叶母墓志铭   叶裕居太湖洞庭山中泛湖徒步行二百里从余游然又不常留数往来江海间所至语合意即止数日饮酒高歌甚欢即又去江海间人皆以为狂生然与余言其母未甞不呜咽流涕也嘉靖三十二年五月十三日母卒且葬来请铭悲不能自止予未及为铭会有倭奴之难裕亦去三年不复见予念裕平生好游连年兵乱道途之梗存亡殆不可知一日忽复至则又请其母之铭悲泣如故盖江海间以为狂生而不知其于孝诚如此也洞庭人山居仅仅吴仅之一乡然好为贾往往天下所至贾多有洞庭人至其于父母妻子之欢犹人也而裕母其所遭异是独茕茕以终其身裕年逾四十尚未有室家凡生人之所宣有者皆无之裕自言初生时祖母旦夕诅呪拜其祖之主而字之曰叶士真何不以儿去母患之寄之外氏时叶氏居在澄湾其外家在湖沙湾东西相望天里所外母抱裕倚门望西山夕烟缕起裕思母黯然泪下裕每道此尤悲也母姓陆氏卒时年六十五裕后娶沈氏生子一人予怜其意而为之铭曰   五湖洞庭于是焉死于是焉生我为是铭可慰幽灵其尚何恨   ○陈处士妻王氏墓志铭   孺人姓王氏陈处士讳可乐之妻父讳士高以岁贡入太学三娶无子元配某氏生女子子一人故处士受室成礼于压氏之庙太学君落魄不事生业家徒壁立独喜饮酒孺人治女红以资其费即宾至酒醴羞膳无不得所欲太学君卒乃归于陈未几处士病瘵生一子周岁矣且死顾谓孺人曰伯兄无子可以儿与之孺人曰养老字孤吾事也因泣下截发以自誓时庚午之岁大侵道殣相望孺人抱一岁儿哭其夫且汲饪以承迎二亲甚艰难也卒以孝养终二亲之世而丧葬之命其子事其兄公如夫之教内外相依倚为命以迄于有成居无一亩之宫在阛阓中人罕见其面尼媪往来富贵家与妇人交杂膜呗尤数从寡妇人游孺人一切谢绝之晚年目蜗睆朦朦然甚不自得医至却之曰吾手不能与人诊视也盖年二十四而丧处士六十有二而卒时嘉靖二十六年十二月十一日也于是嫠居几四十年矣初处士之曾祖讳翊中乙榜进士授胶州学正历应山压府教授甞为会试同考官昆山之士以易学登第自应山君始家世读书清贫节行尤可慕尚也孺人子一人唐县学生孙二人王道县学生次王政葬以嘉靖二十九年十二月十七日在白马泾随字圩之新茔其辞曰   二仪奠极自初有民阴阳配耦男女贞行圣人因之秩为典常法则天地垂象咸恒王道凌迟关睢剌兴郑卫靡靡礼俗以倾会齐于禚天宇晦暝孰知千载是心犹明懿矣淑婉居然性灵争芬昧谷竞节高冥有赫管彤于昭汗清子政作传元凯翼经无微不显靡幽不呈镌辞于石以继前人   ○太学生陈君妻郭氏孺人墓志铭   孺人姓郭氏长洲人封鸿胪寺丞讳某之曾孙处士讳某之孙太学生讳受益之子归陈氏工部都水司郎中讳天贵之子妇太学生大雅之妻也年四十有四以嘉靖三十四年七月二十九日卒太学君为治葬事遣其子良谟来请铭初孺人始归陈氏太学日游庠舍不能治生产几无以自赡孺人父母家在吴淞江上田肥美岁多收为捐嫁时衣被财物买田庐每岁之冬即往收获苦寒迨春而面甞皲瘃凡宾祭补绝饎爨一任其劳苦时节缩而用其仂纤丽之服珍华之餙屏去不御亲党有邀为宴会者曰饮酒非妇人事辄谢之辛勤二十余年家用可以给而夫君以年赀贡入太学满次谒选当为州县官不日有禄养而教育其子为进士业亦既有成矣一旦构危疾自知其不起为其子女从容叙述生平言始为妇以至于今其勤劳如此若操舟渡江舟中之人仅巳登岸而操舟者没焉因唏嘘不自已家人度为榇湏若干直孺人闻之即曰吾不湏此木当若干直可也又曰吾生自谓尽瘁于尔家然不欲费但得片石求能文者志吾墓足矣予闻而伤之孺人以女子有志于名后世夫岂为区区之名即其平生之志有不容没没者予读谷风之诗盖夫妇之变也其称所以为其夫者曰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浅矣泳之游之何有何无黾勉求之至于旨畜以御冬甚微细者亦自言之亹亹不厌千载而下可以见为人妇者之心也其亦可悲也巳孺人生子男二人良谟长洲县学生良策尚幼女子一人适李春阳吴县学生孙男女二人其葬在武丘乡卒之明年正月二十四日也铭曰   郭世巨族居□方里大胪 貤封亦以贵起来嫔陈宗实相厥美致其畜藏勤毖自喜悲彼褕衣不能为婢一世之志迫于短晷不承其享贻后之祉   ○顾孺人墓志铭   嘉靖二十七年沈君子善丧其配顾孺人又明年举进士官鄱阳孺人尚在殡寻以中宪之丧还家明年治葬事以孺人祔于昆山县横塘祖茔之次寔三十二年某月日也子善先期来请铭其子尧俞从予游每念其母辄流涕曰吾母贤非夫子其谁宜铭嗟夫富贵寿天非所以论贤者而贤者之志不在于此然世恒以是为幸不幸相与为悲喜亦夫人之情哉沈氏世以诗书名家中宪趾美前武三为二千石而孺人之考给事兄弟起海上一时同官黄门并贵显矣孺人托于两家得子善以为之壻孰不为喜然孺人未及笄属给事捐馆舍哭泣悲哀几不能以生后每追慕顾念有终身之悲而子善为诸生悒悒不得意孺人与共劳苦有鸡鸣警戒之志及游两京太学遂魁畿甸多士又再试不利比及第孺人几及见之而先以死盖富贵寿殀之数虽父子夫妇不能相及者此其所以可悲也孺人生而敏慧数岁为给事制小冠给事喜为冠以出见客常以格言教训孺人辄能记其后每称以朂其子为人凝重在父母侧不问不言或竟日无一言虽中宪严惮之君所交游以文字学业相过从即喜具食饮令尽欢苟非其人虽林材茗不时至也见其子夜读书辄纺绩与共灯火用劝率之事祖姑太宜人尤孝敬中宪之官太宜人老不能行甞谓中宪有贤孙妇即汝面汝目在吾眼前矣其贤如此盖子善宦学之助为多焉给事讳济官刑科给事中宪讳大楠官至惠州府知府子善名绍庆今为鄱阳县知县孺人生于正德四年七月十四日得年四十男子子二人尧俞尧典女子子二人壻王炳衡王伯稠后出女子子一人妾出男子子二人尧钦尧文昔雍门子以哭见孟甞君孟甞君为之增欷呜唈流涕不能自止予铭孺人盖有伤心者铭曰   嗟夫人之婉好宜其寿考胡遽以殀其行独而不禄嗟夫造物者区区以此为仇夫孰能知其由   ○郑君汉卿寿藏铭   郑君汉卿年五十九为寿藏请予书其家世生年月日而铭之蘧伯玊行年六十而六十化未知今之所谓是之非五十九非也汉卿宁以今之五十九之是耶蜚廉为纣石椁北方桓司马为石椁君子讥之赵大仆司空表圣之徒皆预为寿藏后世以为达若以为在上为乌鸢食在下为蝼蚁食则二子亦取讥于世矣盖有不可以一而论者羊叔子登岘山而叹杜元凯自书其功于二石一竖岘山之上一沉汉水之渊二子岂为身后之名而登高顾盻周览百世之后叹生人之速化其意远矣予少闻长老言吾乡先达之高致天下太平士大夫弃官家居以诗书文艺为乐吾外高祖太常夏公与汉卿之祖刬庵先生生时皆有寿藏数十年来前辈风流邈不可复见也郑汉卿其有意慕其祖之为者与汉卿名吉字汉卿又自号怡山其先汴人宋华元居中之后南渡始家于昆山祖讳文康正统戊戌进士乞恩归飬遂不复仕乡里高之所谓介庵者也父讳暠成化戊子举人遥授吉水县丞汉卿生弘治辛亥某月某日娶某氏生女某嫁顾光裕侧室某氏生子某某予为汉卿书如此葢予知其意欲有所述而又不自言予亦莫得而论也郑氏世传带下医有神验其家甚有方书汉卿尤能变而通之多所全活然予问其治状亦不言也曰活人自是医者之事且吾亦不知人之所以活元凯非为区区一时之功吾何敢蕲为后世之太仓公邪寿藏在圆明村某字圩之原为三宂以十月日初度之辰封之寔嘉靖二十八年铭曰   天地扩扩日月循行星辰粲列万物毕形孰谓之有目明则眀孰谓之无目冥则冥以死为凥以生为脊猗与郑君古之达识啸歌高堂乐饮玄室我为铭文刻于贞石   ○中奉大夫江西右布政使致仕雍里顾公权厝志(并铭)   公讳梦圭字武祥世居昆山之雍里故以为号高祖违良曾祖讳恂皆以文康公贵赠光禄大夫柱国少保兼太子太傅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祖讳宜之封山西道监察御史文康公之兄也父讳潜监察御史马湖府知府进封中宪大夫顾氏自中宪始登进士文康公位至台辅而公父子仍世登科贵显于时公始入仕年尚少授刑部浙江司主事改南京吏部稽勋司主事迁验封司郎中会 诏下求言公上疏言六事皆时政之要而罢去中官镇守当世施行焉高陵吕仲木吉水邹谦之皆海内名流同在郎署一日会饮吕公撷梅花谓公曰武祥如此花矣其见推重如此甞与吕公泛舟清溪公亦忻然自以为得焉擢广东布政司参议行部至遂溪道暍县令跪献茶瓜公知令贪不受竟劾去之海北有平江青莺杨梅乐民四珠池 诏书督采甚急公上疏言海面珠池先朝率十五六年或十年一采始得美珠迩者三年再采珠已耗竭葢珠蚌之生息甚难采愈数得珠愈少非积久不能美硕繁伙也每采当用舟筏兵夫万计往来海中因以为盗近年剧贼黄山秀葢起于珠池也蝥户触犯瘴雾腥气辄死尤可悯念海北项罹饥荒雕瘁尤甚劳役不止将冈他虞非 国家之福也乞 敕停罢飬宝源以宽民力疏入文康公见之愕曰奈何为此惊人事耶下部寝不覆奏而二郡卒买珠以充贡陶都御史谐议剿西山傜空其地填以新民引韩襄毅公故事为比公力言傜不宜尽杀且新民畏其吞噬而土兵厌傜山之荒落必不可居韩公于廉州流贼残破之余召新民填其空而廉地皆平原非今比也陶公卒从公言寻迁江西左参议丁外艰服除升山东按察司副使改提学河南训士先以行义作谕高才生文汴人称之会 郊庙覃恩进阶中宪大夫是年 天子驾之安陆道河南一省官尽出迎而公处守有诏 宗室惟 亲王朝行在所公榜 诏旨于省门 宗王以下视常加敛戢焉升福建布政司左参门政闽多山峻岭公触冐炎雾行部千余里寇掠连江自浙入寿宁寿宁万山起伏如波涛官兵至贼散藏人家欻然无迹兵去复出公至讯得所匿尽捕之其冬复有浙贼自车岭入松溪刼崇安建阳公至建宁又得土贼贼于是始平太庠闽人以为囊橐贼以故纵公盖得其要非徒兵力所能竟云擢本省按察使升江西右布政使行至建宁病作上疏恳乞致仕得 俞旨公在闽持宪无所挠而高御史刻深州县官被按问无免者朝论罪之高知公已去遂欲劾公以自觧奏寝不报而高竟坐贬公为人敦重言不能出口所至阖户读书绝无他好而自奉如寒素孝友恭逊乡人称其厚德公在汴文康公方柄用人皆拟其峻擢及闽藩之命莫不叹息谓公不扳家势以升也然以年少登科爱嗜文学宜在清华之地而久滞外省非其所乐甞语所亲曰北河棹舩者邪许之声曰腰弯折此今人以喻两司官者也其不能无望如此虽位崇岳牧以强年解组优游林麓有子又皆才俊能绍其业人望之以为不可及然竟默默不自得以亡呜呼世之能成其志者葢少矣其所遭际何可一槩而论也如公者岂不悲哉公卒于嘉靖三十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年五十有九配皇甫氏封恭人子男二允默允焘女一许聘李延实孙男女四以岁之不利权厝于中宪公之域在县北之巴城嘉靖三十九年九月三日也铭曰   巴湖灏灏东奠高原萧森古木哲人藏焉爰卜山龙穿中有戾聿来从之金井浮竁考事撰词识其日月悲则有余匪言能发竢于再卜惟龟墨食征文列位昭垂穹石   ○亡儿■〈曾羽〉孙圹志   呜呼余生七年先妣为聘定先妻而以吾姊与王氏天年而先妣弃余余晚婚初举吾女每谈先妣时事辄夫妇相对泣又三年生吾儿先妻时已病然甚喜呼女婢抱以见舅氏临死之夕数言二元时时戟二指以示余可痛也盖吾祖始有曾孙故其母字之曰曾孙余重念其母言又以曾孙不可以为讳故名■〈曾羽〉孙云时吾儿生甫三月日夜望其长成至于今十有六年见吾儿丰神秀异巳能读父之书常自喜先妻为不死矣而先妣晚年之志先妻垂绝之言可以少慰也不意余之不慈不孝延祸于吾儿使吾祖吾父垂白哭吾儿也吾儿之亡家人无大小哭尽哀今母之党皆哭之愈于亲甥其与之游者相聚而哭其性仁孝见父母若诸母尚有乳哺之色慈爱于人多大人长者之言故其死莫不哀始余怜吾儿不甚督课□或以为言余独自念如吾儿当自不待督课也甞试之三史即能自解诸生来问学者余少出令儿口传往往如所言或入自外舍辄就几旁展卷视所读何书余闲居无事学著书每一篇成即持去忻然朗诵与之言世俗之事不屑也一日余与学者说书退食方念诸子天寒日已西尚未午飧使人视之则儿已白母为具食矣洞庭有来学者贫甚余馆之儿时造其室视食饮殷勤慰藉其人为之感泣余与妻兄市宅宜已雠而求不已儿每从容言舅舍大宅而居小宅可念吾父终当恤之他勿论也余误笞一人儿前力争之余初不省而后悔笞者闻儿死为之大哭   余穷于世久矣方图闭门教儿子儿能觧吾意对之口不言而心自喜独以此自娱而天又夺之如此余亦何辜于天耶岁之十二月余病畏寒不能蚤起日令儿在卧榻前诵离骚音声琅然犹在吾耳也会外氏之丧儿有目疾不欲行强之而后行葢以已酉往甲子死也方至外氏姿容粲然见者叹异生平素强壮无疾也孰意出门之时姊弟相携笑言满前归来之时悲哭相向倏然独不见吾儿也前死二日余往视之儿见余夜坐犹曰大人不任劳勿以吾故不睡也曰吾母勿哭我吾母羸弱今三哭我矣又数言亟携我还家余谓汝病不可动即颦蹙甚苦盖不听儿言欲以望儿之生也死于外氏非其志也呜呼孰无父母妻子余方孺慕天夺吾母知有室家而余妻死吾儿几成矣而又亡天之毒于余何其痛耶吾儿之孝友聦明与其命相皆不当死三月而丧母十六而弃余天之于吾儿何其酷耶常时足不踰阈外而以旅死其又何耶术者曰外氏之丧以甲寅呼癸巳吾儿癸巳生也青乌之书佹琐拘畏常以为不可信其又足以移祸福于人耶禹鼎沦没九黎朋德是何白日晦冥邪鬼鸱张神好俶扰王虺封豕长爪巨牙暴横于原野之间邪何美好清淑如吾儿使之摧折沉埋必蒙倛而鸷盩者乃享富贵而长世也夫服仁义称先王非独世之所嗤笑抑亦天之所嫉恶也余茕茕世路落落无所向回视三穉韩子所谓少而强者不可保而孩提者可冀其成立耶呜呼吾于世已矣按礼公为适子之长殇中殇大夫为适子之长殇中殇是适子亦殇也而春秋伯姬卒传曰此未适人何以卒许嫁矣妇人许嫁字而笄之死则以成人之丧治之郎之战汪踦死鲁人欲勿殇孔子曰能执干戈以□社稷虽欲勿殇也不亦可乎先王之礼为之大法而已至于旲时损益轻重之宜一听之于人檀弓记曾子问诸篇可见矣夫礼之精微不能一一而传也余悲吾母之志而先妻于是真死矣故字之曰子孝而以成人之丧治之葢吾祖吾父之所痛国人之所许而先妣之志之所存也孔子曰延陵季子吴之习于礼者也夫延陵季子之葬子非古有也而孔子之所谓合礼者也余于吾儿欲勿殇也其可乎死之四日丁卯为圹于县之金潼港先高祖承事郎府君飨堂之东房渴葬未成葬也书以志余之悲而已矣嘉靖二十有七年岁次戊申十有二月某日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二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墓表   ◆墓表   亡友方思曾墓表   从叔父府君坟前石表辞   通政使司右参议张公墓表   封奉政大夫南京兵部车驾司郎中王君墓表   怀庆府推官刘君墓表   敕赠翰林院检讨许府君墓表   ○亡友方思曾墓表   予友方思曾之殁适岛夷来寇权厝于某地巳而其父长史公官四方子升幼不克葬某年月日始祔于其祖侍御府君之墓来请其墓上之文亦以葬未有期不果为至是始畀其子升俾勒之于石葢天之生材甚难其所以成就之尤难夫其生之者率数千百人之中得一人而已耳其一人者果出于数千百人之中则其所处必有以自异而不肯同于数千百人之为而其所值又有以激之是以不克安居徐行以遽入于中庸之道则天之所以成材者其果尤难也思曾少负奇逸之姿年二十余以礼经为京闱首荐既一再试春官不利则自叱而疑曰吾所为以为至矣而又不得彼必有出于吾术之外者则使人具书币走四方求甞已得高第者与夫邑里之彦悉致之于家而馆饩之其人亦有为显官以去者然思曾自负其材顾彼之术实不能有加于吾亦遂厌弃不能以久方其试而未得也则愤憾而有不屑之志其后每计吏行时时绝大江徘徊北岸辄返棹登金焦二山倘佯以归与其客饮酒放歌绝不与豪贵人通间与之相涉视其龌龊必以气陵之闻为佛之学于临安者思曾往师之作礼赞叹求其解说自是遇禅者虽其徒所谓堕龙哑羊之流即跪拜施舍冀得真乘焉而人遂以思曾果溺于佛之说不知其有所不得志而肆意于此以是知古之毁服童发逃山林而不处未必皆精志于其教亦有所愤而为之者耶以思曾之材有以置之使之无愤憾之气其果出于是耶然使假之以年以至于今又安知其愤憾不益甚而将不出于是耶抑彼其道空荡翛然不与世竞而足以消其愤憾之气邪抑将平其气无待于外安居徐行而至于中庸之涂也此吾所以叹天之成材为难也思曾讳元儒后更曰钦儒曾祖曰麟赠承德郎礼部主事祖曰凤朝列大夫广东佥事前监察御史父曰筑今为唐府长史侍御与兄鹏同年举进士侍御以忤权贵出而兄为翰林春坊至太常卿亦罢归思曾后起谓必光显于前之人而竟不得位以殁时嘉靖某年月日也春秋四十娶朱氏福建都转运盐使司判官希阳之女男一人升女三人皆侧出思曾少善余余与今李中丞廉甫晚步城外隍桥每望其庐怅然而返其相爱慕如此后予同为文会又同举于乡思曾治园亭田野中至梅花开时辄使人相召予多不至而思曾时乘肩舆过安亭江上必尽醉而归甞以予文示上海陆詹事子渊有过奖之语思曾凌晓乘船来告予非求知于世者而亦有以见思曾爱予之深也思曾之葬也陈吉甫既为铭予独痛思曾之材使不得尽其所至亦为之致憾于天而已矣   ○从叔父府君坟前石表辞   归氏世着于吴自唐天宝迄于同光百八十年以文学科名为公卿侍从有至令仆封王者吴人至今纪之宋咸淳间湖州判官罕仁居昆山之太仓项脊泾洪武初徙今附城湏浦上六世之坟墓在焉叔度逃难走夜郎卭筰间有神人来迎将之谊金徐文靖公为之作传叔度再世为我高祖讳璇承事郎生我曾祖讳凤城武县知县城武公三子长我祖讳绅仲叔祖讳绶季叔祖讳绮府君仲之子也讳格后更讳于德字民从弘治间曾祖父母与叔祖一岁中皆亡府君少孤吾祖教之后常依季叔祖以居恩勤抚育二父之功为多其后吾归氏之在海虞白茆者兄弟皆修学延致府君府君遂尽室以行白茆濒江海府君筑居田野中四望寥旷每秋风落木慨然首丘之感然去归市隐隐莽苍间归市诸兄弟家也时时相过从会集府君是以喜曰吾居此殆不乏跫然之音也府君虽在海虞界与宗叔谏犹籍昆山愽士弟子岁皆有米廪之飬谏复推其半与之盖白茆诸父兄弟三十余年睦友任恤之义可尚焉然性旷达高简独以宗门相依他无所屈也甞与人友善后其人贵显终身不见其面有所得饮酒辄尽以是不能为家而少有异禀读书过目辄成诵能日写经义百篇人见其无所事学而艺甚习数试不第会督学御史牒至府君当贡愽士有所私持两端上请御史堕其计中遂以府君为次还至扬子江大风雨连日不得渡忽感疾腹胀泄痢府君母龚氏青县教谕绂之女山东左布政使清惠先生理孙也家世科名府君少随诸舅计偕北上至是叹曰吾少从□氏观都邑之盛宫阙官署街术至今历历记之 天子致治中兴建明大典数事及备御外国吾方壮年不得有所试今老矣且将一望 阙廷而竟不得往命也夫府君卒于嘉靖三十八年十月十二日年六十有五娶张氏修武县知县谦之孙卒于嘉靖三十年七月初七日年六十有三生男四人有恒有伦有守有征章氏生女一人章氏出汉阳太守贤孙男四人士弘士和士毅士达城武公墓在湏浦上先祖妣及仲叔祖父母祔左先妣先姑祔右先姑以下无余地故为新茔海虞万岁泾之阴南去白茆浦百武礼公子始来在他国者后世为祖谓之别子明有始也又曰去国三世爵禄有列于朝出入有诏于国若兄弟宗族犹存则反告于宗后明不绝也呜呼宗门衰落念吾先世媺宫室族坟墓而联兄弟吾叔父竟羁穷以死能不为之悲恸哉其葬也叔祖昙以下皆自昆山往哭之同学诸生上其行于有司友人陈敬纯敛赙赠而弟学颜供葬事尤尽其力云   ○通政使司右参议张公墓表   公姓张氏讳寰字允清世为苏州昆山人曾祖讳用礼赠奉政大夫刑部郎中祖讳稹考讳安甫祁州知州封奉直大夫刑部员外郎初奉政有四子稹其长也次和中顺大夫浙江按察司提学副使次穆大中大夫浙江布政司右参政兄弟以文章节行称于世号二张先生次种濮州判官始 英宗皇帝临轩策士中顺兄弟同举礼部太中名第二及入对策中顺第一 天子使小黄门密至其邸识之以有目眚寘二甲第一大中积官当入为都御史会李尚书秉为大理寺卿王槩所排大中在李公奏中遂罢官而兄弟四人惟伯与其季不为进士而伯实生奉直公其季生大理评事申甫又皆举进士奉直性高简不屑世故为祁州满任即致政 诏嘉之增秩以归葢张氏子姓不甚繁衍而世登科甲二张先生最有名而公父子仍绍其美昆山之人以是荣贵之公登嘉靖辛巳进士明年知济宁州至则减损户徭拊循流亡州水陆二驿并水驿湏冰冱乃给陆以省其费修学舍拣生徒才俊者督课之创方正学先生祠时奉直公就飬在济雅不乐公居孔道晨夜饬储■〈彳侍〉候望公遂疏乞改官濮州濮于济比境而僻公益蠲去繁苛出库钱以赈饥荒水囓州城公新筑增羊马城东郡有大贼 诏书名捕不得公阴诱其豪具得囊橐逐捕斩之廵抚都御史上其最兵部以非边功格不行丁内艰服除补开州州濒河河溢水退多填阏之田豪民兼并以虚租影射下户公命鱼鳞比次以绝其奸辑二州志修卫公子路墓升刑部山西清吏司员外郎尚书以公才令摄浙江司郎中独循宽法人以无冤居顷之 予告归飬奉直公春秋高爱公甚常同卧起湏刻不离年八十有四而终公居丧庐墓有乳燕之祥服除授通政司右参议司事清闲散衙后即从名流赋诗会 九庙灾 诏京朝官三品以上自陈而公秩五品往见夏学士问 诏旨欲自陈夏公谩应之曰可葢素不乐公欲悞之也公遂自陈得致仕以强年坐废论者惜之其后抚按先后荐吏部特表荐皆不行公之归也惟以图史自娱临摹法书挥翰竟日不倦而好游名山初甞从奉直公观雁荡登天目父子相随衣冠俨雅浙人慕之后益得纵意渡浙江南抵武夷至匡庐还观石锺小孤采石九华黄山白岩足迹几遍东南先是坦上翁与名士吴珫陆昆辈为湖社孙太初亦与其中坦上翁者前工部尚书刘公麟也建安李尚书甞称见翁岘山了无宿具惟以乳羊愽市沽风雨潇潇欣然达夜高风可想而翁独与公善公晚入社而顾尚书诸名贤皆在公春秋如期至苕上社异辄游山然以其人夷旷多爱所至大吏迎将人比之郑庄千里不赍粮自阳明殁后学者稍稍离散公甞登其门至是吉水邹谦之余姚钱德宏以师门高第会讲怀玊之山公欣然赴之欲以明年为太岳之游而遘疾不起矣实嘉靖四十年正月二十四日年七十有六子男四人恒慕恒纯恒思恒学女二人孙男六人孙女四人公为人笃于行谊事长姊终身孝敬不衰置义田以赡宗族少年有善推奖逾分以故多依归之陈主事者分司济宁诖误系狱公抗言使者竟白其冤杨太仆杖死朝堂召故人宾客为棺敛所部三州经三十余年其人犹不绝问遗其见爱如此人或当筵有所凌忤但坐睡少顷欠伸即命肩舆去终未甞有所较也晚岁惟务游览在舟中之日为多家事一无所问人望之萧然有神仙之气殁后郡人有设香茗降仙者公冯乩自谓巳得仙云余少辱公见爱俾与其长子有婚媾之约公自怀玊还即见过复置酒相召欲以文字见属而不竟所言但曰此儿子辈事也不幸公寻谢世于是诸子以嘉靖癸亥十月二十八日癸酉葬公于邑东南■〈氵甲〉川乡七保在字圩横塘先茔之次属余书其墓上之石余何敢辞焉   ○封奉政大夫南京兵部车驾司郎中王君墓表   无锡有隐君子曰王君以仁孝施于其家而训迪其乡之子弟二子相继登进士初 朝廷用伯子官推封为户部某司主事及仲子之在驾部也 诏又以其官命之其于世俗荣显矣而君且乐嘉遯遗利势闻子有美政善事贻书慰劳而终不喜以官封自矜眩以为居官者不得顾其家而居家者不知有其官其自殊别如此伯子方侍飬而仲子进官广东以君春秋高不忍踰岭亦恳疏归于是父子兄弟相聚葢又承欢颜者十余年而君始卒年逾大耋见于世之孙群儿环遶膝下怡怡愉愉独得其天性之乐如君者吾江南仕宦之家不多见也君讳泽字均沾高祖讳宏居三登里以人材调补浙江都转运盐使司判官通利盐筴商人惠赖其卒也来共致金葬之曾祖讳惟益祖讳经兄弟五人皆好任侠宣德中傜上林苑奋破耗其家父讳宗常课书自给而教子以经学君以是明经为人师无锡黉舍之士半出其门而二子卒以经学显君为人至孝父性嗜甘日贮枣柿蜜饵餦餭必惬其意一日行仆阶下伤其足病至危殆割股疗之母袁孺人丧明左右扶掖十余年目忽自明人谓孝诚之所感有贾人被掠尽亡其蓄行乞于市且馁死君知其湖湘间人贾吴久矣意怜之厚资送得生还其乡其乐施予急人之难类如此日阅古书传方又数与黄冠游多得禁方为药齐活贫人甚众居家无燕媠之容检御棈明不以老故自解嫚甞服延寿丹形神充沃黑发茙茙复生颅骨隆起乍开乍阖逾八十年侍姬复乳一男子一女子嘉靖三十七年秋遘疾食渐少气微目烱烱不寐亟索枕中书又索阿罗汉传欻然而逝人尤以为异是岁八月十八日也年八十九厄钱氏吴越武肃王之后浔之女封安人赠宜人先卒子男三人召户部某司员外郎问广东按察司佥事幼子怡女二人孙男二人金鉴鉴举进士未廷试孙女四人曾玄孙男女十六人以嘉靖三十九年十二月某日葬马鞍坞先茔之傍予数过无锡行九龙山下思与其贤士大夫游而道无由今佥宪见属以墓上之石葢余所夙仰其高风而不可即者因读进士鉴所为状于是乃知其子孙之能成名者以有君也遂摭其大畧书之于墓云   ○怀庆府推官刘君墓表   怀庆府推官刘君以嘉靖年月日葬于上海县之方溪后若干年其子天民具状请余表于墓上刘氏之先自大梁来居华亭曰亨叔亨叔生仲礼始徙上海仲礼生庆庆生四子长曰铣次曰钝铣坐法被系京师钝阴乞守者代其兄令出得一见家人而归死钝既系而铣归绐其父母云钝死已得赦归钝久系而其兄不至京师士大夫皆知其冤为馈食饮久之赦归家人惊以为鬼物母泣曰儿馁欲求食吾自祭汝勿怖吾也钝具言不死状乃开门纳之铣仓皇从窦中逸去遂不知所之钝生玊玙玙为建宁太守玊以其家衣物寄官所不令有扰于民玙卒为廉吏玊子兖汀州通判兖子兆元字德资即君也君自少举止不类凡儿及为诸生常试高等嘉靖四年中应天府乡试先是其所亲有诬害君者及君得举则又曰吾固称德资聦明今果然矣君益厚遇之上海俗奢华好自矜眩君独闭门读书虽兵阵风角占候之书皆手自抄写时从野老散发箕踞乐饮不自表异计偕还渡江登秣陵诸山呼古人名举酒与相酬不醉不止也嘉靖某年选调怀庆先太守已迁去会中使衔命降香王屋山民苦供应多逃亡君摄守能以权宜办济使者告成事而去君甞虑囚一女子呼冤君察其诬系狱已二十年遂出之武陟富人以女许臣室因借其资以致大富而壻家后贫遂结诸豪为证欲离婚君责令归其女而疑富人家多女婢即归恐非真女乃问有老妪甞识其女面有黑子已而果非真女君怒欲按藉其家竟以其女成婚君为人宽和至持法虽宗室贵人请乞不能夺也寻以病去官至淮阴道卒临卒于邑曰吾始与唐元殊今酒讙呼宁知有今日耶我死于此无亲知故人为诀男未成女未嫁负用世之志而不施命也夫唐元殊者君从父在汀州元殊同学相好时偕游二老峰皮冠挟矢从僮奴上山以酒自随酒酣相视大笑人莫能测也后元殊过海上时不见已数年为道平生慷慨泣下当炎暑置酒且歌且饮酒酣裸立池中传荷筒以为戏君既困于酒且为水所渍竟以是病一日卧覃怀官廨见一女子徙倚几旁以为其婢也呼之取茗恍愡杯见自是神情不怡因请告还而卒时嘉靖某年月日年四十有九君先聘陆文裕公女后娶瞿氏子男二人天民天献女三人适太学生顾从德县学生张时雍张秉初天民自伤少孤颇为序述君遗事俾余书之如此惜其独负奇气自放于杯酒之间然所施设一二已无媿于古人而不尽其才可悲也已   ○敕赠翰林院检讨许府君墓表   天厚人之有德将以兴其家不当其世而特锺于其子然犹使之困穷■〈目奄〉郁以殁若是其理有不可知也然非其困穷■〈目奄〉郁则亦无以大发于其后此其数诎伸消长之必然亦其理未甞不可知也敕赠翰林院检讨许君之子曰国当许君之世已举于乡为进士第一是时国方计偕上春官君奄然以殁未几其夫人汪孺人又继之国既免丧遂上春官获第选入翰林隆庆元年 天子新即位覃恩近侍国时为检讨得以其官推封而汪夫人为孺人呜呼国亦既显且贵矣君夫人竟不及见国之所以痛泣荷 国厚恩而抱无穷之悲也许氏自唐睢阳太守之孙儒避朱梁之乱以来江南故其子孙多在宣歙之间而君今为歙人加讳鈇字德威曾祖仕聦祖克明父汝贤皆有潜德君蚤孤依于外家稍长挟其赀从季父行贾有心计举十数年籍如指掌季父所至好与其士大夫游君悉为存问酬报尺牍又善书江湖门推其文雅季父初无子以君同产弟钰为子其后有子曰金金幼而季父卒于客所君持其丧还葬金长尽归其赀或构钰云金非而继父生也谋逐之金惧言于官钰以不直愤死于是君同产诸弟籍籍向金且鱼肉之君曰钰自无理耳死非由金顾何罪为涕泣劝解乃已或又说金若父亡时赀出兄手非有明也金疑父果有余赀君愈不自辨辄偿之君既不胜金所求又飬诸寡母振人之乏遂至罄匮乃之吴中收责诸家又尽贫空手来归入门意欢然晚以病居家犹与族人月会食训束子弟焚香宴坐吟咏不辄嘉靖某年九月某日卒年六十有六孺人曾祖某祖某父宪孺人始髫与其姊奉觞为寿父爱其绰约婉善叹曰吾安得此女为吾男子子乎葢汪处士自伤无子也君久客孺人事舅姑抚诸叔甚有恩礼国生已七年君还始识其子远或十数年不归孺人日阕无储甞大雪拥敝絮卧乳儿独又经纪母家飬送其母黄媪人谓始处士叹不能生子然生女无媿其子也孺人能以巫下神往往闻神语甞谓君曰儿当贵然吾与君不能待矣后竟如其言云嘉靖某年九月某日卒年六十八余读王荆公所为许氏世谱称大理评事规者有旁舍客死千里归其骸骨而还其金翁虽于其家兄弟而其事略相类凡许天再以阴德而再兴天之报施于人如是其显著耶抑伯夷之后其源远流(下佚)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碑碣   ◆碑碣   南陵何氏墓碑   叶文庄公墓地免租碑   中宪大夫贵州思州府知府赠中议大夫赞治尹贵州按察司副使李君墓碑   玄朗先生墓碣   张季翁墓碣   褚隐君墓碣   赠文林郎邵武府推官吴君墓碣   宣节妇墓碣   曹节妇碑阴   王烈妇墓碣   ○南陵何氏墓碑   南陵何氏晋孝子琦之后也墓在其县之西大王冲巫春山山亘数里群峰环其外若屏大水萦其前若带今户科都给事中煃五世祖讳海字德广生至正辛巳卒永乐甲午年七十四妣项氏后年生同年卒年七十三曾□祖讳□生永乐己亥卒成化壬子年七十四妣孙□生 【 卒□年曾祖讳锐生□统戊午卒成化丙申年三十九妣孙氏生正统巳未卒嘉靖甲申年八十六世以昭穆为序而虚其高祖之】 位高祖万户府君讳应龙生某年卒某年年若干别葬界桥山祖讳旺生某年卒某年年若干别葬桓山岭而祖妣生成化丁亥卒同其姑之年年七十盖葬三世而祖妣异其兆马嘉靖十二年煃举乡贡又明年加修封之来请记余以凡何氏之葬悉山泽之敦庞淳厚而不显于位其积之久宜有待碑既具未立而墓旁民稍侵其山龙嘉靖三十二年煃举进士来归侵疆于是煃为行人使汴使鲁阙里迁丘科给事中使西走贺兰山之下进户科右给事中又迁礼科左给事中才猷日闻受 诰封其亲又进户科都给事中是岁嘉靖四十一年也余在 京师煃以侵地还而修墓事始迄前记有轶请续之余亦谓何氏之积者数百年而煃始显其敦庞淳厚之余发之宜大而煃之所以自待者宜不轻矣并载前语系之曰   大吉之姓归有胡何厥原维一何于四宗特世多显封侯外戚汜乡蜀陴慎济阳宛族以运拨成阳阳夏颖昌遂之逾贵而溢继东海郯庐江相望雅道郁郁晋兴恩泽着自庐江文穆赞密懿哉孝子实维昆季名德孔比戾于宣城厥县阳谷子孙世茁迢迢千载奚前之遂而后之塞累累者坟山高水深厥藏孔谧想其生时黄发儿齿熙然古质蕴积之久是生黄门逢时浚发松柏芃芃石虎马羊青葱崛岉凡尔后世有孝有忠敬视斯述   ○叶文庄公墓地免租碑   吏部左侍郎叶文庄公墓在昆山西湓渎之原公以成化十年薨于位 朝廷敕葬如制而墓地犹岁输官租嘉靖十六年 天子奉 册宝上 祖宗徽谥推恩海内诏前代帝王陵寝及名臣本朝文武大臣敕葬坟墓所在官为修治置守冢复其人税未除者除之时比境常熟大理寺卿章公格墓用此制而昆山独否至是民叶奉言于廵抚都御史翁公下其事于县知县陈侯子佐移牒常熟取章卿事以上廵抚公曰文庄公当代名臣吏宜以丁酉诏书从事由是文庄公墓地始不输官租云我 国家正统己巳之变几成宋南渡之祸世谓于肃愍公有旋乾转坤之力是时公在谏垣一二日间疏至七八上所以禆赞庙谟者实多信乎台榭之榱非一木之枝矣其明年皇舆旋轸公封上匿名书请为河南之避在廷之臣无敢为言者然斯论所谓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也自虏酋阿罗入黄河套中虏种遂久居不去为陕西边患议者欲驱出之而连城属之东胜田作其间公奉命往相视独以道险远劳费又春迟蚤霜不可田请增戍守而巳至 今上时言事者锐意欲复河套既而 天子震怒皆诛死而后知公所谓时势之难者卓见远识不可及也公在广至今抚臣守其规模如吴中之于周文襄公而独石宣府所筑八城七百堡为边人长久之利公所至有所建明而清明直亮望重本朝信一代之名臣矣 天子思股肱之臣湛恩沾被于墟墓之间而有司之废格沮令如此廵抚公祗奉 明诏修举旷典汲汲于师旅饥馑食不暇给之时其风谊尤可尚矣贤人君子之没远者数千年近者数百年而光显于世常如一日盖贤者虽殁而后之贤者相继而生故能表章崇奉之而精神意气之续历世而愈新此世教所以不堕也公五世孙乡进士□焕蒙荷 天子之恩感廵抚公之谊及县侯之勤其事因请书之于石以告于后人   ○中宪大夫贵州思州府知府赠中议大夫赞治尹贵州按察司副使李君墓碑   嘉靖三十年贵州麻阳苗为乱先是思州知府李君有铜仁之役还郡五日苗龙许保吴黑等伪为哨兵突入城杀掠君巷战不胜与其孙文炳皆被执留郡二日刼以归寨苗每执郡县长吏必求厚赎院司及守将亦幸 朝廷不知也率许之以为常君谓 天子命吏为贼刼质是孰为之开端者书告清平镇将石邦宪亟进兵勿以我为忌邦宪不应君乘马出盘山关至稍寨崖高水深遂自投下贼惊共拽之出气息仅续弃之途而去思人舁还至清浪卫而卒麻阳之苗乱巳数年自辰沅镇筸铜仁石阡印江皆受其害君初至郡即被檄驱驰兵间巳又城铜仁而郡故有关隘守兵为摄郡者所侵削散去贼以是得骤至事 闻 诏赠贵州按察司副使荫一子命按察司佥事戴楩谕祭于家赐葬融县之高沙昌八岭惟古之治驭蛮夷得刺史太守勇畧仁惠者可不烦兵而自戢今知府受一郡之寄而日使舍所事事军吏之役及事败未尝不委以为守者之罪也清平去思仅一宿程而太守困于贼巳数日且彼残苗六七百人耳守将若不闻知此何为者哉 朝廷之恤死事者优矣其于兵吏有轶罚焉君讳允蕳字可大其先贵州诸城人元时有为融州路廵检使者因家于今柳州之融县高祖子赞封奉直大夫协正庶尹夷陵州知州曾祖芳进士云南布政司右布政使祖序进士吏科给事中考镛乡试第三人未仕蚤卒季父铎教乐昌君少随之任学成而归弱冠中乡试明年中会试乙榜授潼州学正未上丁内艰服除改夷陵摄荆门州为政清勤民德之升知内江公廉自持士大夫乞请无所得大旱斋沐祈祷徒步暴赤日中令儿歌之曰旱既太甚治邑非人宁祸其身勿病其民三日霖雨大足尝于通津治石梁御史题之曰寿溪寿溪者君所自号御史以此旌其能得民也大学士茶陵张文隐公知君名从铨部乞以为其州守内江民扳留之不得为涕泣立石君至茶陵均徭赋剔奸蠹豪民为之敛迹 皇太后梓宫祔 显陵承檄给粮刍所过无乏有白金文绮之赐最上当迁张文隐公自往乞铨部云愿得展一年俟黄籍成茶陵民受十年之赐矣其见重如此升云南同知摄守澄江君既更治民号为精练凡断狱所上监司以为平允豪有夺民田者勒令归主不服再诉于 朝下法司皆如君论满去滇民泣留立石如内江时寻升思州君既不得在郡亦以孤城多寇遣其帑归融独与孙文炳居为守余三年在郡六月而遇害是岁三月初六日也春秋五十孙文炳之被刼者后竟以重贿赎还之恭人吴氏子男一人祝女五人祝乡试举人今署新昌教谕融于中州为远然龙城于今为仕宦之邦至李氏世有科第子孙蝉联不绝而君又以死事显虽中州世宦之家类此者仅仅有之祝有志行痛愤君之殁请铭于余余不辞而为铭曰   黔中之境连络五溪麻阳猖狂驭不于机如水滔天失在漏卮兵吏堕武习为谩欺皎皎李侯亶明其志奋不顾死以绝刼质 帝嘉精忠恩 诏优至彼亦何人 天子之吏以身为市生宁不媿彼亦何人边圉所寄闻守之死曾不睨视自古为文匪以其词在有所表乃永传之融山荒绝我实铭此有石嶪嶪其词则媺后千百年可配柳子   ○玄朗先生墓碣   呜呼士之能自修餙立功名于世以取富贵世莫不称述之若是而以为贤不知此亦其外焉者耳苟其中有不然虽暴着于一时而君子奚取焉盖昔孔子之门其持巳立身不以小节而不闲其论可谓严矣而于虞仲夷逸之徒其人皆放于礼法之外而孔子未尝不深取之盖知其存于中者不苟然也昔吾亡友吴纯甫尝称玄朗之为人历指平生之知交而独言玄朗有高行多大节以其在于隐微幽独之间而不可诵言于人者此玄朗之所以为贤而人莫之知也玄朗姓沈氏讳金马字天行后更讳世麟字明用而自号玄朗少有俊才为文率意口占而成与吴纯甫周于岐同里并知名三人者相善也于岐宦达位至大理寺丞玄朗纯甫屡困于乡闱纯甫晚乃得荐其后一再试南宫复不第以殁然二人在学校中名声籍甚太末方思道为昆山令自负海内文学之士而于玄朗纯甫深所推奖然纯甫后益矜奋治名园与其徒讲学论文邑之才俊多归焉玄朗自放于酒无日不醉往往对人皆醉中语也常持胡饼独往来山中或时髽髻祼袒行于市遇不可意即大骂家贫从县令乞贷令亦笑与之有郡推官迎延为师玄朗日与饮酒不交一言岁终谢去瓶罂堆积满庭督学御史与之有故檄令读卷玄朗不屑意故为妄言却之御史莫能致也玄朗于书强记其后绝不观而架上书数千卷指谓纯甫曰吾神游其间矣其寄兴清远如此玄朗以嘉靖七年二月二十二日卒年四十有二有子一人曰大宗玄朗之祖讳愚字通理其从祖讳鲁字诚学兄弟皆有文名葬在邑中马鞍山纯甫一日与予过之指曰此玄朗家墓也异时古柏甚奇常郁郁苍翠以此代有文人今忽枯萎明用其不起矣已而果然沈氏至今 有仕者独玄朗负才气以死人犹谓之狂生云嘉靖某年月日附葬于宋沥原之祖茔纯甫曰我宜为铭及纯甫北上大宗送之浒墅泣以请纯甫许以南还竟不果于是大宗以属之予盖又二十年始为之书于墓上此纯甫之意也呜呼纯甫其亦可谓深知玄朗者矣   ○张季翁墓碣   古之言能孝者生以致其养死以致其哀而已生以致其养至于千锺之奉食饮饍羞百品味之物以为无加焉然犹有啜菽饮水可以尽其情者死以致其哀至于朱绿龙輴金凑之室以为无加焉然犹有敛手足还葬蓬颗敝冢可以尽其情者凡皆先王所以尽性命之理顺万物之情而使人得而为之者也若人之行善不善不可以责诸其子使为人子务扬前人之善而亲之行不能皆善则将有诬其亲者矣故不以槩于礼而礼之所得为者生养死哀尽之矣虽然此虑其亲之有不善者也人不能皆无不善故不以责诸其子若其父有善而不彰是非其子之情也然则礼不止于生养死哀而已矣余识张季翁之子献翼尝造其室与之饮食而未及见翁然闻其贤久矣先是季翁年六十献翼与其兄凤翼征诸文士为传叙数十篇余闻之疑季翁以生人之欢而豫死者之事于是尽终矣季翁其不久乎明年嘉靖四十一年五月五日季翁卒然翁之行卒赖诸文以显故以为翁之子能尽于生飬死哀之外者也于是请余碣其墓之左夫诸作者详矣余敢着其大畧翁讳冲字应和其先濠州人 国初始占名数于吴数世为富家翁为人孝友以财让其昆弟刲股以疗父疾尝游燕还受人寄千金为盗所掠金主闻被盗颇来讯翁绐曰金皆在尽以已资俏之而卒不言养寡姊代其户徭翁好为高髻小冠短衣楚制携吴姬度歌曲为蹴踘诸戏常在吴城西山水间人以少年轻侠日之而其大节乃如此至以师史之业而好聚古书为子致千里客盖皆彬彬有文学矣子即凤翼献翼皆太学生燕翼府学生葬在塘湾百花山实四十二年三月六日云   ○褚隐君墓碣   前史有孝友传余尝叹之世之善人君子非其迹着于 朝廷莫可得见至于岩壑草莽之中没没者多矣其得列于史盖百之一二也若榆次褚隐君者其孝友笃行非其子进登于 朝与当世之君子游亦何以称焉隐君世家榆次东白一里考讳矿仁善好施畜牧于沾之重舆山间牛羊以谷量人称之为东山翁东山翁病且死君吁天求代赛祷山神祠去其家数里所十步一膜拜见者怜之又为母持佛氏盂兰经十五年不辍呗诵菓蔬有鲜必进乃敢甞从父两人无子孝养之终身已丧葬立其祠为弟更娶后妻及其避徭之旁县召还分与之田宅县中有大役吏请贿免君曰吾有财不佐县官之急而以私吏耶岁租必先入里人化之无敢逋者人有病死先甞盗禾为田主所笞遂诬以殴死君率众白于官为直其事岁饥山庄千石谷皆以赈饥民犹不逞盗其窖中藏其党泄之曰是不能忍饥而至是不足问也然家自是乏至人有求必屈意赴之平生重然诺不与人分争田宅财物必让而布衣蔬食终其身尝自号善庵榆次张先生曰善庵孝友忠信今时罕见虽蹔困天将使之有后其后果然娶李氏继娶秦氏最后娶贾氏皆有贤德君以嘉靖三十六年八月日卒年六十有一葬于其县之杨安祖茔之次先二孺人祔子男五人针锭鈇钺镗女一人适杜庭元鈇登嘉靖四十四年进士在京师具状谒余书其墓石铭曰   在晋之辽畇畇原隰草莽广荐羊牛濈湿有美伊人仁服义袭嶷嶷厥子载观其入允矣国器其究有立前闻是追公卿是为后将考始其在于斯   ○赠文林郎邵武府推官吴君墓碣   嘉靖某年 天子曰福建邵武府推官梁之父翰可赠文林郎邵武府推官母李氏赠孺人命翰林儒臣撰 敕命臣梁拜捧感泣为焚黄于墓而先是墓石未具梁升为刑部山西司主事于是始竖石于墓道唯文林君之懿美 制词所褒尽之矣君姓吴氏讳翰字某世为华亭人君未有以显于世而幽潜之德久而自光率性履贞于草野之间而遂得达于 天子而形于 制词岂不谓之荣显也君之行盖非有求知于世以徼为善人之名独其性之所自得而巳而皆世人之所难为者诗曰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子之于其母孰无孝爱之心而能敬为难君之母氏丧明而孝养备至有所谴责叱令之跽虽至竟日母不命不起也君之孝如此 制词所谓竭力尽欢者无愧矣诗曰脊令在原兄弟急难虽有良朋况也永叹兄之于弟孰无友于之念而亦不能不自顾爱君之弟诖误有司匿之他所而身被榜掠遂脱弟于难而成就之卒贡于礼部为郡文学君之弟如此 制词所谓挺身急难无愧矣诗曰彼有旨酒又有嘉殽洽比其邻昏姻孔云人必自裕而可以及人而君乐于施予迎延宾客瓶之罄矣赈恤不倦日阕无储尊酒不空君之济人爱客如此 制词所谓尚义乐施履谦秉礼无媿矣凡此皆人之所难君又非为好之特其性然推君之志虽无闻于世亦非其意之所及而天之报之遂有贤子政行于郡邑名著于 本朝所谓立身扬名于君为不朽矣余与君之子为三十年交因知之详遂不辞其请而书之其世次生卒别有载兹不具云   ○宣节妇墓碣   节妇姓宣氏苏州嘉定人同知■〈日上永下〉之孙濮州通判效贤之女也节妇少有异质生数年濮州病侍立床下终夜不去如是者数日人以为奇及为张树田妻树田与同里沈师道友善师道妻孙氏夫妇相爱而树田暴戾无人理节妇归见父母父母对之泣节妇曰此不足以伤父母儿自是命也树田病节妇进药树田泛之骂曰若毒我乎节妇饮泣而退及树田死节妇被发号踊人初见树田狂虐皆为不堪比死则皆以为喜而节妇哭之极哀非众所儗也是时沈师道亦死孙氏与节妇两人志意相怜数遣女奴往来比孙氏送夫丧过河下因求见节妇以死相要顷之同日自缢节妇有救之复苏而孙烈妇竟死其后三年父母谋嫁之节妇见其家窃窃私语觉其意登楼自缢时嘉靖十七年十二月二十日年二十五予友李瀚好义之士每谈节妇事慨然叹息至是与节妇之弟应揖请书其墓上之石夫捐躯狥义之士求之于天下少矣嘉定在吴郡东边海上非大都之会数年间女子死节者四人甘氏孙氏张氏宣氏张氏得祸最烈予尝为记其事若宣氏盖又人所难者铭曰   沉沉幽谷不见日光葵藿生之日向严霜彼童之狂以为存亡绿衣终风自古所伤生虽不辰有此铭章   ○曹节妇碑阴   长洲苏宝之姑始年十八嫁曹君绶二十七夫亡寡居四十九年以嘉靖庚子卒春秋七十五亡子女宝以甲寅十二月二十四日葬于长洲县戴墟妍字圩之原予为题其墓曰曹绶妻苏氏贞节之墓宝又请书其碑阴曰吾姑未死前三年吾卧病姑来视病宝见姑老矣因语及平生歔欷曰男子壮年何忧疾苦今老且死女不可不为吾计吾死慎勿葬我曹氏墓曹氏墓迫隘自夫死后其宗姓率火瘗散漫荒莽间遥遥五十年不复知夫处矣苟厕诸累累间殆与谁比去此一里所有界浦其水清洁死必燔我扬灰浦中令吾骨与此水同其清也宝是以营兹新兆盖今十有二年而克成噫可悲也巳诗云谷则异室死则同穴传曰合葬非古也自周公以来未之有改也卫人之祔也离之鲁人之祔也合之孔子生而叔梁纥死葬于防山及孔子母死殡于五父之衢鄹人挽父之母诲孔子父墓然后往合葬焉夫孔子之慎于葬母也如此使无挽父之母必不敢于防山虽从古礼其可也苏氏盖得之矣自古女子不幸失其所天能守礼义不见侵犯见于史传者不少然必侍备述其平日闺阃之素而后其节始着若宝之称其姑一言而巳要之与古易箦结缨何以异哉嗟夫五十年高风劲节可以想见千载之下当知其人其骨与此水同其清也因表着之   ○王烈妇墓碣   余生长海滨足迹不及于天下然所见乡曲之女子死其夫者数十人皆得其事而纪述之然天下尝有变矣大吏之死仅一二见天地之气岂独偏于女妇盖世之君子不当其事而当其事或非其人故无由而见焉嘉靖三十三年倭夷入寇余所居安亭有一女子自东南来奔衣结束甚牢固贼逐之至一佛舍欲污之不可得乃剖其腹肠胃流出里人为藁葬北原上竟不知其姓名余欲为之志其墓而未及也至如王烈妇之死在姻亲之间今二十年而无一言以纪之至是其弟执礼始请书以勒石其墓盖烈妇之夫周镒蚤死遗二孤已而皆病疹长者七岁而死幼者疹愈矣复病病又经年为之废寝食百方求瘳之不可得亦七岁而死烈妇于是自缢也呜呼岂不悲哉执礼称其在室好观古书父谒选卒于 京师姊每哭之闻者莫不凄然泪下平时抚教执礼甚至妹嫁而耻其姑之行不肯执妇礼一日姊妹相聚语及之姊曰妹过矣曷若尽孝使之自媿而不为也又言他人于死生之际诚难姊于是直视之甚轻盖未尝经意也真可谓赴死如归者矣周镒父讳土工部都水司主事祖讳烨封监察御史太仓人烈妇父讳可大太学生祖讳秩云南右布政使昆山人其卒以嘉靖十八年十月初四日年二十有七葬在双凤里吴墟之原其明年太仓州守上其事于廵按监察御史奏下礼部旌其闾 国家依古格旌表高其外门门安绰楔左右建台高一丈二尺广狭方正称焉圬以白而赤其四角人之过者有所观法不然者以为耻所以扶翊世教其意远矣会水部君卒其家寝其事未有举者而镒又不置嗣执礼时时梦见烈妇携其儿或长者或幼者盖其精爽不亡云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五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铭   颂   赞   ◆铭   为善居铭(并叙)   素节堂铭   镇平王府大奉国将军孝门铭   圣井铭(并叙)   ○为善居铭(并叙)   昆山之俗自昔号为淳朴叶文庄公尝称乡先达自吏部尚书余公熂卢兖州熊林参政锺吕沁州昭其子佥事旦朱舍人吉范御史从文七人者其孝弟忠诚足以为乡里表式后生小子有所惮而不敢为非然当文庄公在时巳忧老成雕谢而典刑之日远矣况今去文庄之世又远乡之乱俗者如苏明允之所谓其舆马赫奕婢妾靓丽足以荡惑里巷之小人官爵货力足以摇动府县矫诈修餙足以欺罔君子为乡里之大盗者往往而然也予幼及见饶州通判陶先生于文庄公时犹近其人安贫自足无营于世卒穷困以没尝自为生志曰曾大父始居昆山五传至予更其旧庐然自宦饶还岁典衣以供薪粟卒又易主僦居三年始定今居自正德丁卯乡荐丁丑除授宁波府学训导巳卯福建同考试官嘉靖六年丁亥九载秩满升饶州府通判上任甫三月内含幼子天折之戚外受风寒跋涉之劳病眩气郁良久而呼吸仅属累乞致仕上官抑不以闻为御史劾当改调幸遂归志氙未秋得末疾杜门不出待终于家自念居常无骇俗之行游宦无出众之能恐没后乞铭于人少誉之过情秪资识者谈笑乃备述履历刻诸圹石昔汉东平王苍尝曰为善最乐每爱其言学而未能也愧无以遗后人而不敢不为善实吾之所遗也予读其辞真质可爱信乎其为有德君子耶先生没后十有四年子秉端即其室扁之曰为善居观其所以能遵其乃考之训益见先生之所以遗之者厚矣如明允所谓者身且未殁积不善之殃昭著目前尚不觉悟方犹眩耀于乡里之人不媿先生也哉铭曰   玊山之闉娄江之垠山明水秀其民屯屯自哉先哲抱朴含淳彼何人斯汨其彝伦为夔罔魉白日见形自彼小人骇惑逡廵流俗奔化俱为风尘于车上舞芬华日陈维是令门子孙循循究其德音厥考是遵为善最乐我怀其人   ○素节堂铭   天地万物之初皆起于素穷人情之欲好智虑而趋于文先王为之礼备其鼎俎设其豕腊酒醴黼黻文绣筦簟丹漆雕几之美然必明水疏布蒲越藁鞂素车之尚涷汉之时崇用悃匐三公皆敝车羸马布衣瓦器其时天下多高节后世莫及晋泰始以后竞以侈靡放诞致胡羯之乱则士大夫之好尚顾可不慎与刑部尚书周康僖公悬车之日建堂于昆山之里第而榜其额曰素节当公之时 国家已一百七十余年天下亦少文矣今仲子太仆君尤以谨饬能世其家嘉靖三十九年九月望日余饮酒于其堂追感公之志而嘉太仆之善继为之铭曰   显允康僖弼我明时归老于家素节以居羔羊之诗揭我堂庐岂于其家盖着厥志大臣之志其以虑世维古之初曷云其季俗化日流滔滥靡制逡逡太仆克茂厥祉庶其万年贻尔孙子   ○镇平王府大奉国将军孝门铭   太祖高皇帝之子曰 周定王定王之子曰镇平恭靖王恭靖王生七镇国将军子玠镇国生三辅国将军同辖辅国生大奉国将军安河国制王庶子子孙逓降为将军中尉世飨禄入盖皆汉之王子侯也周定王 成祖文皇帝同母弟最为亲睦永乐间王猎于钧州得神兽以献盖驺虞云故周藩代有明德而恭靖之后尤以诗礼著称奉国生而颖异通诸经史天性至孝母贾夫人患瘵日夕侍汤药不解衣带尝便甘苦以伺其剧差贾夫人欲食野禽肉奉国泣往求之复刲股以进病是以苏其后贾夫人殁哀毁骨立庐居三年及辅国病亦如侍贾夫人而日夜吁天乞以身代病良已有乌千数集于庭树飞鸣不去王闻上其事已而廵抚河南都御史又交上其事天子异之使中书舍人扈永通锡玺书褒奖焉是岁嘉靖十一年也于是汴有司奉以从事建旌孝之门奉国好文尊礼贤士大夫而长中尉睦■〈木挈〉益修学知名当世议者以恭靖之族比汉红阳侯及北海王睦迨向歆騊駼累世文学奉国父子无忝矣至于以孝行受旌 主上二族所未有也呜呼懿哉铭曰   太昭廿余周次以五分王诸子 成寔同母脤膰之国亲睦无伍麟趾流化驺虞前覩兆祥集祉施于镇平镇平绵□孙子淑清 奉国克孝性由天成懿德美行昭我 皇明天地人贵人行孝大自天显异光贲亿代于穆皇风自家而国锡汝蒸民罔不保极   ○圣井铭(并叙)   余读金史皇统二年使刘筈以衮冕玉册册宋康王为帝以臣宋告中外嗟乎中国于是不得为中国矣绍兴君臣万世之罪人也昔晋永嘉之乱其祸不异靖康然江左世守正朔历五代至于陈亡以其力不足与中原抗而未尝少屈也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祍矣五代之君其功岂在管仲之下哉陈高祖平侯景之乱卒禅梁祚恭俭勤劳志度弘远江左诸帝号为最贤余来长城游下箬里观其故宅相传其始生时井中沸涌出以浴帝今其井尚如故慨然而叹令人去蔽翳而出之作亭于其上铭曰   帝王之生灵感幽赞觱沸水泉浴帝始诞流虹瑶月应时则灭惟不改井于今不竭我寻华渚翳桑之处寒泉古甃如见其沸赫赫陈祖大业光灿寂寞沛乡吾兹感叹嗟后之王荒坠厥绪丽华辱井建康所记   ◆颂   詹事陆公寿颂(代)   周御史保障江南颂(并叙代)   松江新建行省颂(并叙代)   廵抚都御史翁公寿颂(并叙)   ○詹事陆公寿颂(代)   詹事陆公异时以文学官禁林侍黼扆系天下之望久矣某昔年仰公于日月之上今日拜公于湖海之间鸾姿凤骨玉色金声年弥高而弥壮也天佑 皇家贻以国老翊赞鸿图调夑  元气固宗社不拔之基跻蒸民仁寿之域夫岂独康济一身为山泽之癯而已小子不佞乃作颂曰   岩岩陆公系自机云惟陆于吴奕世有闻传至于公久而愈芬沧海育灵协气氤氲昔我 孝皇圣德阔淳为亿万年培植以仁岂维以仁又贻其人公方壮龄厥声日新南金的皪公为绝伦登于 庙廊华国以文石渠东观古风再殷烂然云霞光映紫宸羽仪三朝如凤如麟冑子之命学士龂□谭经讲幄正道是陈造膝数语人谁敢云公或居外 亦着其勋公还于 朝宠光日臻位于列卿庀 帝典坟身负日月气蕴风云春宫济济公率其群 天子念公曰维汝勤锡以归老以慰元臣公居于野葆性全真大江之南五湖之滨泠然御风其乐无垠国有黄耈朝野所欣天锡难老以为吾君维岳降神生甫及申佐我皇明万亿千春   ○周御史保障江南颂(并叙代)   古之居官非以享爵禄操利势使人奔走承奉之为荣惟其所至有惠泽及于人使民爱戴之如父母令名垂于无穷此其所以为荣也诗曰彼都人士狐裘黄黄其容不改出言有章行归于周万民所望言君子能以道得民爱慕其德咏歌其衣服容貌言语之美其还归于周矣而万民犹望之也嘉靖乙卯侍御余姚周侯被蕳命来按吴中故事御史廵行天下州群率一岁还报侯满岁且去而吏民伏阙上书愿留者数千人 诏得复留于是几及三载始改命督学于南畿盖廵按御史无再岁者自国初以来如侯等比三四人而已侯在吴每行县还百姓扶老携幼填溢街巷使车不得行嗟乎仕而得民之爱如此可以为荣矣 国家贡赋仰给东南异时承平无事不幸遇水旱有司尚不肯议蠲贷而自顷岛夷为寇兵兴赋调滋繁矣然盗踰度大海轻行内地数千里间剽掠一空岁复大旱民嗷嗷无经宿之储当时议者犹尚以国计为□而海上用兵所急者财贿闻蠲贷之语往往相顾而笑侯独慨然上奏书停苏松数百万以死伤垂尽之民措之祍席之上自寇之入人皆忧将之不选兵之不练赋调之不给而巳若如或者拘挛之见非惟税无所出将尽驱东南之民以从赋 朝廷岂徒失数百万之赋而巳哉昔人有言古之大过人者能于扰攘急迫之中行宽大闲暇长久之政此天下所以不测而大服也使世之君子能持此说夷狄之患庶乎可免矣侯为政宽大不扰故 朝命分阃皆先进老臣辄裁以法所调天下兵皆聚海上狼广粤僰之人绎络城下无不敛戢民自以不知兵行之害此皆卓然可纪者侯去吴之明年吴中士大夫皆纪之予以公之事不可以无述乃为之作颂其词曰东南扬州环以大海其外蛮国浮海磊磊天纪华夏势莫我逮时亦来王献其琛宝至元穷武五龙贻悔自我兴戎彼来实鲜 皇家开运蛮寇始倍 帝耆其武率由厥常传世十一海波不扬万里御卫狎于太康奸民阑出天险弛防遂自闽越轶我吴邦二百余年生聚沦亡天命降乱下民靡宁兵祸既惨岁仍大荒翼翼周侯厥德孔厚持邦之宪为民父母曰此寇乱追惟厥咎匪寇之棘人用疾首告于 天子念我民疚遂蠲一万自昔未有抚此遗黎保其子妇乃还室庐乃安田亩惟时将臣日请调兵惟时守臣日事乘城卒聚城守夷犹跳梁侯之一言东南底平吁嗟小夫茧丝是呈侯顾知时保障我疆显显周侯万民望之盛德在吴何世忘之   ○松江新建行省颂(并叙代)   自诸侯为郡县古牧伯之制已不复存汉稍置十二州郡刺史刺史秩轻位下故有州牧之改建汉末并自九卿出领位任益重魏晋以来有持节都督之号然天下州道大抵无虑数人而已盖自唐之开元天宝宋之熙宁元豊监司莫盛于此时焉元有天下外省与内宰相并建凡行省官皆宰相职也今制官名虽异而建置实同参政之名即参知政事之旧也犹宰相职也近者 朝廷以东南财赋事重设山东行省于苏州以藩屏重臣分司圻甸自此始书曰王朝步自宗周至于豊以成周之众命毕公保厘东郊犹宰相职也嘉靖某年翁侯实来莅任适海上有倭寇之警公扬历中外望实俱隆蕳在帝心时松江古秀州华亭之境被寇尤剧诏俾公移治焉议者谓公以毕公之德而有南仲之威以保厘之职而兼往城之寄者也虾蛦小丑不日荡平以纾我 天子南顾之忧矣小子不佞辱荷甄陶使与执经之末又念吾东南之民父子兄弟将出之涂炭而措之袵席之上因松江新建行省知太平有日乃考古官制推公之职事即古之牧伯与宰相之任天下所以系公者不浅也遂作颂曰   明明皇祖定鼎初载分画郊圻亘于大海百八十年帝命不改蠢尔岛夷穷山阻馁来求衣食生此罪悔天子曰咨命我元宰汝往作牧于夷所在惟此松江湖海之汇公来至止万民所待衣其轻裘匪甲伊铠我民之饥劳徕不怠我赋之逋公无我罪冥海波涛风云埃■〈能上日下〉矐然四除万里光彩孰是番鬼敢作奇侅省府巍巍公德磊磊愿公千岁为 天子宰公之勋庸铭于鼎鼐   ○廵抚都御史翁公寿颂(并叙)   章皇帝初命大臣六人分廵天下时周文襄公以工部右侍郎廵抚江南廵抚之名始此其后在边任者兼戎马之务江南畿辅地岁漕所仰领财赋而已自顷倭夷为患 朝廷并敕以阃外之事寄任滋隆焉倭国前世为寇绝少 国初有之故备倭之卫起自辽海接于闽广首尾联络 祖宗制驭之法甚详百余年来中国宴然顷岁忽肆凭陵学士大夫策之详矣愚尝读史魏正始中夫余为勿吉所逐涉罗并于百济两国之贡不至宣武帝于东堂引见高句丽使者面谕以连率征讨绥怀之畧谓海外九夷黠虏唯高丽能制之也今世朝鲜国最号恭顺倭奴侵犯此事宜可以责之不然当申中国之威如前世慕容皝陈棱李绩苏定方未尝不得志于海外或以元人五龙之溃为创此自由将帅之失耳然是二者草野筹之庙堂之议不及于此岂以天下之根本在内不在外故惟慎选抚臣为安内攘外之长策也大中丞姚江翁公弱冠登第由省郎出为两司才望郁然今自山东左方伯陟内台膺廵抚之命是岁适海波清宴夷气不作识者已知公之福德矣先是吴地荒旱民无宿储然且北转三边之输南增两海之戍邑里萧然时事孔棘公忧国爱民之心屡形于奏牍方将减戍轻徭省漕蠲逋以苏编氓之困允矣仁人之言宜国家委寄东南之重而亿万生灵恃之以为命也廵抚旧治南都今命移治姑苏公度海濒州县道里之中建治古娄江之上于是三月某日公降诞之晨江南司府州县官吏诸生耆老咸乘上寿公辞不敢当则又以南山有台之诗爱君子之德音而祝之以眉寿黄耈发于咏歌人情之所不容已者公其何以辞颂曰   于皇 宣祖缵运休明闵是元元肇蕳拊循于时文襄卓为名卿前有忠靖玄圭告成配食于吴寝庙奕新惟申与吕自岳降精岩□我公聿追前闻江海之壖世乐耕耘蛮夷恍惚陵水来□ 天子曰俞咨我元臣寇匪外至孽由内生吏蠹民偷狎于太宁其抚吾人母讫于兵公拜稽首 天子是承是诹是询悉其呻吟封章屡上仁言谆谆庶其可绩协是休声迢迢东海依公为城庙公百年永保我民   ◆赞   周公赞   叶文庄公像赞(并叙)   宋先生像赞(并叙)   雪窓老僧像赞   殷先生赞(并叙)   嘉瓜图赞   松鹤图赞(并叙)   钱春林先生像赞   约斋钱睢州像赞   ○周公赞   三后在天惟公德明穆穆迓衡和恒四方保予冲子受禄无丧所其无逸世有哲王赤写几几锦衣绣裳   ○叶文庄公像赞(并叙)   文庄公之从孙女子敬之外姑也故得此像于内家子敬大父为广东参议时布政使王公用兼参议盛公思禹皆公同县人见岭南人语及公往□流涕而子敬外大父顾太守孔昭尝以御史督学 京畿有口外试士怀公之作其后欲图公与孙秋官像出入拜之秋官亦吾乡之先贤也子敬少闻此言于是以公像示予请代为之赞   孰传斯像盖有所自猗与文庄妻之外氏高风遗烈岭海塞垣焚白拜之二祖有言   ○宋先生像赞(并叙)   宋先生莆田人名某字某为昆山教谕三年去官学者至今思之为立去思碑于学徐元禄摹其像请予作赞   温温德人无营易足与世波流义形则独悲彼高位不容微禄悠然闽海长往不复丹荔黄柑何山之麓我怀伊人春阳可掬谁为上像弟子元禄   ○雪窓老僧像赞   吾居安亭自儗畏垒终媿庚桑无変斯里惟是禅者兀然深坐用菩提道庶以超度   ○殷先生赞(并叙)   无锡有殷先生其祖尝仕永乐之间至先生种学积德不遂于有司以诸生久次补信丰学官信丰故少仕者先生训迪成就蔚为文物之邦巳而告归闭门谢客恬澹自娱宫保秦公同学故人时致缱绻之意亦少荅焉邑有惠山亦曰九龙山先生因自号龙巗子嘉靖癸卯年八十其子旦以书来告曰旦无以娱吾亲请子贶之以文乃作赞曰   太宗御极时有殷君秉政岳伯宠光日新其后四世而生先生閟而不耀为人典刑信丰龂龂接武南宫自昔未有先生之功翻然归来视其故居庭满绿草出无舟舆岂无故人慰劳生平谢彼张相吾为苏卿世人汨汨荣不在身犹日驱驰慕艳于人于惟先生高风迈尘九龙之阿中有紫英先生飡之年寿千龄   ○嘉瓜图赞   有瓜氏王芃芃其叶产于王家厥性孔恊造形瓌诡连掌如鸿自天有陨积幽而通依类以言锡庆无穷我朂王子维孝与忠庶其承之赞尔先公   ○松鹤图赞(并叙)   庄子称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大椿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固空言无事实而龟筴传云龟千岁游莲叶上生于深渊长于黄土游三千岁不出其域然为国重宝大卜取之故世人于动植之类最寿者言松鹤二物盖万物之出于天者同也而全其天为难所谓千岁之松下有茯苓上有兔丝茯苓者千岁松根也食之不死鹤千岁则文为苍又千岁黑又千余岁与鵉凤同为群此岂世人所恒见者哉虽然非二物也特其不夭于斧斤不困于樊笼而全其天至于数千百岁是宜为神仙之所服驭昆仑瑶池之所有而非世之所恒见者比也予友潘子实与其弟子希读书耕田以养其母家藏古绘松鹤图常悬于堂爱日之诚着于不言之表今年太孺人七十之诞辰先是海寇掠其境荡然兵燹之余贼至子实之舍独无所犯唯是图绢素有刀划处盖贼谛玩久之以刀为戏亦竟不敢有毁也于是子实使工装治复悬于堂以为太孺人寿而使余为之赞其辞曰   苍松横走虬龙形二鹤徙倚松下行玄天弗成乌夜鸣昆仑移镇东南倾忽见王母少广庭不烦清唳长风声倭奴私鬼皆辟兵愿持此物献君王溟海波涛静不惊 天子万年泰阶平   ○钱春林先生像赞   怀道蕴术寿乡邦内葆黄庭守中央黄发皤皤神愈王小心翼翼德弥彰谁为画者艺绝良俨然见君于此堂   ○约斋钱睢州像赞   懿矣钱君俭德俊俊履绳蹈矩辞后让分虞乡之政自初有闻后媪失位覆压纷纭室家异处宁宴各臻天之所护兹惟善人河埽效勚王国乞身乡饮秩秩礼盛宾僎维其令仪宜尔子孙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五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六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传一   ◆传一   归氏二孝子传   张自新传   顾隐君传   元忠张君家传   章永州家传   戴锦衣家传   京兆尹王公传   洧南居士传   弘玄先生自序赞   ○归氏二孝子传   归氏二孝子予既列之家乘矣以其行之卓而身微贱独其宗亲邻里知之于是思以广其传焉孝子讳钺字汝威早丧母父更娶后妻生子孝子由是失爱父提孝子辄索大杖与之曰母徒手伤乃力也家贫食不足以赡炊将熟即諓諓罪过孝子父大怒逐之于是母子淂以饱食孝子数困匍匐道中比归父母相与言曰有子不居家在外作贼耳又复杖之屡濒于死方孝子依依户外欲入不敢俯首窃泪下邻里莫不怜也父卒母独与其子居孝子摈不见因贩塩市中时私其弟问母饮食致甘鲜焉正德庚午大饥母不能自活孝子往涕泣奉迎母内自惭终感孝子诚恳从之孝子淂食先母弟而已有饥色弟寻死终身怡然孝子少饥饿面黄而体瘠小族人呼为菜大人嘉靖壬辰孝子钺无疾而卒孝子既老且死终不言其后母事也绣字华伯孝子之族子亦贩塩以养母巳又坐市舍中卖麻与弟终纬友爱无间纬以事坐系华伯力为营救纬又不自检犯者数四华伯所转卖者计常终岁无他故才给蔬食一经官事耗其母钱终始无愠容华伯妻朱氏每制衣必三袭令兄弟均平曰二叔无室岂可使君独被完洁邪叔之亡妻有遗子抚爱之如已出然华伯人见之以为市人也   赞曰二孝子出没市贩之间生平不识诗书遭罹屯变无恒产以自润而不变其行斯亦难矣华伯夫妇如鼓瑟汝威卒変顽嚚考其终皆有以自达由是言之士之独行而忧寡和者视此可愧也   ○张自新传   张自新初名鸿字子宾苏州昆山人自新少读书敏慧绝出古经中疑义群子弟屹屹未有所得自新随口而应若素了者性方简无文餙见之者莫不讪笑目为乡里人同舍生夜读倦睡去自新以灯檠投之油污满几正色切责若老师然髫齓丧父家计不能支母曰吾见人家读书如捕风影期望青紫万不淂一且命巳至此何以书为自新涕泣长跪曰亡父以此命鸿且死未闻有他语鸿何敢亡且鸿宁以衣食忧吾母耶与其兄耕田度日带笠荷锄面色黧黑夜归则正襟危坐啸歌古人飘飘然若在世外不知贫贱之为戚也兄为里长里多逃亡输纳无所出每岁终官府催科榜掠无完肤自新辄诣县自代而匿其尤他所县吏恠其意气方授杖辄止之曰而何人者自新曰里长实书生也试之文立就慰而免之弱冠授徒他所岁归省三四敝衣草履徒步往返为其母具酒食兄弟酣笑以为大乐自新视豪势眇然不为意吴中子弟多轻儇治鲜好衣服相聚集以亵语戏笑自新一切不省与之语不荅议论古今意气慷慨酒酣大声曰宰天下竟何如目直上视气勃勃若怒群儿至欲殴之补学官弟子员学官索贽金甚急自新实无所出数召笞辱意忽忽不乐欲弃去俄淂疾卒自新为文博雅而有奇气人无知之者予尝以示吴纯甫纯甫好奖士类然其中所许可者不过一二人顾独称自新自新之卒也纯甫买棺葬焉   归子曰余与自新游最久见其面斥人过使人无所容俦人广坐间出一语未尝视人颜色笑骂纷集殊不为意其自信如此以自新之才使之有所用必有以自见者沦没至此天可问邪世之乘时得势意气扬扬自谓巳能者亦可以省矣语曰丛兰欲茂秋风败之余悲自新之死为之叙列其事自新家在新洋江口风雨之夜江涛有声震动数里野老相语以为自新不亡云   ○顾隐君传   隐君讳启眀字时显世居昆山之七浦塘今为太仓人相传晋司空和之后散居浦之南者其族分而为三故世称其地曰三顾村云宋末有讳中二者兵燹之后尽丧其赀有田数顷遗其子公廉公廉生愚好濂洛之学读书常凭一几几有刓处人以比之管□安是为原鲁先生原鲁生五子其季爽赘居塘北又为塘北顾氏爽生谟谟生昊昊生四子寅以明经为始兴教谕其次即隐君也隐君有子曰存仁举嘉靖十一年进士选调余姚知县以冣入为礼科给事中皇太子生覃恩近侍封隐君如其官隐君为人敦朴麤率任真尤不能与俗竞平生不识官府会里中有徭役事隐君为之赋鸿鴈之诗戾止于吴门君故生长海上言语衣服犹故时海上人也无纤毫城市偷靡之习及贵愈自敛约就养余姚以力自随独夜至官舍县中人无知者 敕受章服闭门不交州郡□太守行乡饮酒礼到门迎请终不一往每旦焚香拜阙一饮一食必以手加额曰微 天子恩不淂此居常读书有所当意每抉摘向人谈说不休曰吾不信今人非古人也故平生未尝爱财未尝疑人季弟锺蚤世先属意隐君子为后隐君固让其兄子在余姚见家人持官物即槌碎加诟责焉虽流离颠沛之际孜孜以济人为务有乞贷分赀予之知其人必负业巳许之不变也或伪指隐君赚人金隐君曰吾不知金而金实为我卒偿之而不自言州大夫建绰楔使人送其直送者诡曰此吾赎金也而非其罪隐君恻然遽还之里有某宅某墓地相邻比有某桥道未修有某死未殓葬以告必淂所欲至其所自奉布衣蔬食而巳濒海多逋税置役田以恤其里人尝曰海上吾故乡吾不能一日亡首丘之志故自号海隐居士时时往庐于墓侧从始兴君游年老兄弟相乐也竟自海上淂疾以归而卒初隐君未六十为教曰古人葬以掩形务从朴实观美何益吾葬不拘忌棺必油杉有一不然是为逆命因乞始兴君书之勒石于墓存仁为礼科给事中以言事忤 旨谪居保安州保安州在居庸关外自称居庸山人   赞曰顾氏自丞相肃侯始着于吴录司马氏渡江顾贺纪薛号称世冑高门盖其来久矣正德嘉靖间凑济兄弟一时起海上并为给事中冣后山人继之即所谓三顾族也余少从山人游至贵显终始不改其操可谓纯笃君子矣及观隐君行事考论其家世盖有以哉冢宰玉峯朱公以硕德元老为之铭可以不媿而通恭张先生之状尤为详核余得而论次之云   ○元忠张君家传   元忠既殁之三年其子士瀹葬之县东南以为墓铭所以藏诸幽也将欲发扬先人之德莫如传昔太史公赞留侯云见其图状貌如妇人好女其论田横则恨无不善画者莫能图今二子之画无有也而尚犹想见其人岂不以传哉古之孝子色不忘乎目声不忘乎耳心志耆欲不忘乎心士瀹之见吾先人者安敢忘诸遂以其所撰先人事数百言乞予为传予读而悲之为叙次其语作张元忠家传元忠名廷臣字符忠其先汴人宋南渡徙家于苏州之昆山弘治间割昆山之东为太仓故今为州人而其家犹在昆山之治城高祖能新城知县曾祖汪潮阳训导祖銮封承德郎刑部主事父宽举进士历官至广东佥事元忠生而敏慧佥宪公奇爱之初为钱塘令元忠方五六岁携以之官每僚佐宴集必呼与俱应对机警礼容秩然人咸异之时有诈为台檄者元忠从旁辩其诬巳而果然县中老吏皆惊慑年十九补学官弟子员寻例贡太学祭酒增城湛公亟称之未几中南都乡试学士内江张公尤加赏识元忠少尫弱多疾药饵不绝于口又宦家子弟然自力于学蚤岁淂举而尤能治家其遇事强敏精悍总理操切无所纵贷佥宪公其始宦游在外迨其罢归独日召故人宾客饮酒而巳故与佥宪公交者皆称其有子而自以为不可及云自初举至其卒凡六试南宫不第卒时年四十三元忠为人楚楚门内外斩然虽盛暑燕坐未尝解带与人语纚纚不可止也   赞曰予闻元忠之将死县有郁君善相人元忠闻其在所亲家饮酒使人诇之曰是必谈我巳而酒次郁君果言元忠必不可起明日元忠召郁君与对坐啜粥谈论竟日其精强自持类如此自以蚤岁发解进士可必淂以其所为家者施于吏事优然有余而卒因蹶此其所以有遗恨也   ○章永州家传   君姓章氏讳棨字宗肃世为海虞人曾祖珪宣德中举贤良方正拜监察御史论三杨学士有直声生四子仪国子助教表广西布政司右参议格南京大理寺卿律都察院左都御史大理有高节致仕家居县令杨名父以其清贫买田给之谢不受名父为构亭虞山上独时时邀与登览相对饮酒名其亭曰仰高云大理生沐赠单县知县君之父也君为人孝友入县学以德行为博士所称举尝从乡先生都御史陈公游后中南京乡试入南太学是时增城湛公高陵吕公并以八座居留都开门讲道学者云集君两游其门屡上春官不第选调单县知县单濒河而地洼下每岁桃花水发河南人夜过河盗决堤防民患苦之君至适盗决者水将泛率丁夫伐木增桩昼夜捍御卒以无虞少年为胥卒趋走县庭候伺短长规为不法或以为言君曰是于我苶显迹不宜豫逆之抚以恩信皆感激思为用山东盗贼多逃入单县界中单人为囊橐积不能淂于是诸少年为君耳目尽获之院司所不逐盗文符无虑百数君一日条具申报上官以为能田赋法弊乃询民所欲而取敛以钱民便之齐鲁间皆推用其法有胡兵自宁武关趋太原声言欲向山东都御史议兵事部署将帅独留卑县令辕门会虏信不至而罢升安吉州知州岁旱民饥殚力赈救多所全活其民好讼恒以理觧之有匿税者为案籍人人阅之鞭朴不用而逋负悉出君曰此岂古头会法也吾以救弊而已州所治孝丰迄君去一无所扰其县人至不知有州焉迁永州府同知永州在楚越间号无事太守日闭门高卧以郡事委君君亦优游而已上疏乞休方治行而卒此其弟宗实之所称者云尔宗实父涯君之从父初无子以君为子晚得宗实君抚而教之今为乡贡进士   归子曰大理公与予外高祖太常公有姻予少时数从祖母之外家盖闻章卿云及登虞山求所谓仰高亭者巳芜没于空烟翠树间矣于是识永州君恂恂然君子人也往予试南宫君自安吉来朝过予邸舍欢饮上马去予顾其弟言君近形神不偕久官劳悴而致然耶抑有所不自淂者而竟死永州悲夫仕虽不遂论其行事可以不愧于先人矣   ○戴锦衣家传   戴锦衣者父文润其先湖州之德清人后为安陆人安陆今之承天府也文润家州郭外为兴府良医事 睿宗皇帝父戴隐君殁文润以毁灭性郢中人以孟子之语题其庐曰终慕故锦衣家有终慕之堂夫人徐氏夫亡时年二十九子经甫七岁即锦衣也家贫克励清操以拊其孤及锦衣贵终不改其淡泊故锦衣家有高节之堂 今皇帝以亲藩入继大统国中旧臣皆用恩泽升锦衣年甚少补环卫积功劳至指挥使锦衣之职于上十二卫最亲贵兼领诏狱士大夫被逮者多见掠辱少有全者而锦衣恂恂然为人尤仁恕凡被系者往往从其人问学常保护之御史杨爵给事中周怡员外郎刘魁禁系累年三人巳赦出相谓曰微戴君吾等安淂生至今日乎聂尚书豹亦在系甚称锦衣之德谢都御史存儒廵抚河南以司尚诏反锦衣奉驾帖往逮行数千里衣破弊谢公以一缣赠之郄不受锦衣今谢事家居门庭寂然其清素如此锦衣名经字伯常   归子曰余寓 京师南熏坊锦衣时过从示余以家所藏文字为芟其芜而归之质作戴锦衣家传然余读华亭杨奉常之论终慕有旨哉有旨哉   ○京兆尹王公传   京兆尹王公震字威远曾祖景贤初自燕南徙任县遂占籍于邢今为邢台人祖罍宣德间以乡进士为平度州同知抗中使谪戍滦川数岁病思归子整上疏代父整戍又二十八年始赦还整妻亦死于戊后妻生公体貌丰伟善骑射博涉经史弘治癸丑进士观政大理授户部主事奉使部送犒军银于西夏至红城堡后又使云中至阳和堡猝为虏围公皆率众守御虏以解去正德初榷九江税刘瑾爱幸苍头奴唐英王俊至多所诛求公绝不为礼时瑾怙权流毒天下士大夫二人还欲诉于瑾皆病死于道人以为公幸迁员外郎尚书韩文为瑾陷下狱罚赎二千石公率其僚捐三年俸赎韩尚书淂出庚午川湖盗刘烈起猖獗甚 上命兵部尚书洪锺讨之洪尚书奏公知兵请以为郧阳守迄平寇甚淂郧阳之力历升河南左右参政颖川盗小张虎啸聚公往捕之不四月小张虎就擒戮小张虎余党全活甚众川人感其德立祠祀之嘉靖初升河南左布政是年冬升应天府尹奏罢上元江宁花园夫千余人省诸官寺狱具银千余两核江滩芦苇千余顷以佐赤县里甲费寻上书乞骸骨归初公举进士二亲皆在堂未几相继卒所至扁其居为永感长沙李文正公率馆阁诸公为赋诗赵郡石文隐公为之序自是每陟一官必悲思其亲自在部已获推赠及为京兆淂赠三世皆如其官公天性纯孝有厚德尝在京师郧人张淂才为部从事病死妻子贫不能归公闻之怆然捐金助其丧还后其子寅中乡举来谢言其父丧前至金陵欲寄其乡人舟乡人负约遂寄他舟经小孤山乡人之舟覆过吉水欲寓山寺寺僧固拒不纳经夕而寺焚以公之施惠孤丧与神明符也公既归所蓄书数千卷悉辇送郡学以资学者讲习家居杜门足迹不至公府今邢州士大夫虽隆贵门第不改布素至以造官府为耻子弟敛戢市无绮纨之游繇公之化也嘉靖辛丑年八十二卒讣闻 赐葬祭子某   赞曰予至邢访其先贤士大夫近代皆称王京兆京兆所居官其条教方畧无文字可考仅仅得其家状履历然今邢中风俗之厚本于王京兆予数过学宫取其遗书读之为之叹息其高风可仰矣予以是论次之   ○洧南居士传   洧南居士者姓杜氏名孟干其先自魏滑徙扶沟邑居洧水南故以为号曾祖清以明经任大同经历祖璇赠户部主事父绍进士官户部主事居士少为诸生巳有名岁大比督学第其文为首而户部乃次居四时户部得举人曰此子不欲先其父耳久之竟不第贡入太学选调清苑主簿庀马政郄礼币之赠数言利病于太守又欲开郎山煤导九河诸所条画皆切于时太守嗟异之会剏芦沟河桥雷尚书檄八郡选其才淂清苑主簿而委任焉然苑人爱其仁恕及闻居士之孙化中举于乡喜相谓曰固知吾杜母之有后也升芦州经历丁内艰服阕改巩昌至则陈茶马利病太守器其能郡事多咨焉竟卒于官年五十居士为学精专尤长于诗所交皆知名士平生尚气轻财收恤姻党字孤寡不惮分产畀之县中有事皆来取决伉直不容人之过族人子弟往往遭挞楚然未尝宿留于中皆敬服而怨讟者鲜矣初洧水东折岁久冲淤转而北居士力言于令改浚以达于河扶沟人赖其利为之语曰洧水淤老幼啼洧水通赖杜公居士于家事不訾省闻有善书多方购之建书楼且戒子孙善保守刻石以记所著有洧南文集洧南诗集北上藁南归藁西行藁五经韵语书经驯驳汇集医方若干卷君既没其从父弟孟诗状其行如此嘉靖四十四年化中登进士明年为邢州司理隆庆三年吴郡归有光化中同年进士也来为司马因采孟诗语着之其家传   归子曰大梁固多奇士尤以诗名吾读洧南诗意其人必超然埃壒之表及为小官似非所屑顾必欲有以自见乃知古人之志行所存不可测也视世之规规謭謭无居士之高情逸兴虽为官岂能办治惠化中盖深以予言为然云   ○弘玄先生自序赞   赞曰弘玄先生老而贫日以著述为事出无舆从一童子挟书自随步履如飞间以所序生平示予者如此可以知其志之所存矣先生以国子上舍生倅霍邑夷陵今世为官耻不出进士不肯为尽力人亦以非进士待之虽有志终不获见故予复述先生为两州之迹其志有足悲者使为进士岂非世之所称才贤者哉初山西旱饥命先生赈河东苪陆猗夏蒲觧三十州县使一武官辇致银数万两而怀仁王府禄米久逋王使人篡入府巳剖鞘出银先生使人言曰 天子怜晋人饥故空帑藏以活之今民旦暮死王柰何取以为已奉即 天子闻王何以处王大惭惧完鞘还武官至则出银堆排卓上吏两旁立称停裹纸各书其人姓名壹不涉手以次俵散民欢歌舞晋人以苏 敕下行省有羊酒文绮之赐王府在霍城中宗室常数百人来索禄米乘垣骑危呼曰今日不淂米饥死矣先生与之言气和而刚诸仪宾或曰判官言是也盍少去待司符下给我米矣宗室皆曰然相牵携而去霍有荒田三千余顷岁责述赋里甲先生发庾粟千石予里甲代耕岁大熟收麦数千监司诟之曰若何等官也遂自擅命发廪耶然而钩考籍记甚明不能加罪也至今霍无逋赋且人淂私其赢以为利焉夷陵三四月多火灾火发有类若乌者群飞衔火至他屋处处皆焚山海经所谓毕方者也然非如鹤一足赤文而白喙者柳子厚逐毕方文盖未尝见先生所见实乌也先生夜梦一人白袍乌巾翘右足旁有一人言曰此白将军也旦日民列状请建火神庙先生曰吾夜梦乃秦武安君耳先是州有四绰楔通衢四出皆巳燔先生建三重楼设锺簴楼中为武安君像而祀之火患遂息岂白起数千年尚烧夷陵耶然神恠不可究知子产实沈台骀黄熊之论非诬也楼上望西陵石鼻檿主诸山层峦迭巘如翠屏李太白所谓巫山夹青天者可以凭槛淂之而飞帆荡桨出没于莲沱漩岛之间极荆楚之胜观矣秭归治楚台山上久雨水坏石土危城欲坠议欲迁州先生时摄守为之刋山麓决沮洳自陡波沟纵横而出之水工费而人不疲州遂不迁白将军楼归州街渠记皆先生自为文车驾南廵省檄统领辇夫万人 上居飞龙殿每一念至即如陵上不以朝暮闻炮声辄发辇夫皆集无失期诸贵人率来取役辇夫先生小冠匿他所诸贵人皆不得取送 驾至樊城大鸿胪揭簿呼名先生与郡太守以下皆先归有旨事过界不问会 天子已至邓故免谴其后有按察司官责先生以避事官实后代不知此时事先生具言统领辇夫时常惧不免死官为默然一日被檄至施州治狱施去江陵数千里南出夜郎平时于郡但以文书羁縻无官长来见者其帅以百镒金置苟茗中馈却之夜宿僧寺萧然赋诗有暗室如白昼之语都御史顾公璘闻而叹奖之夷陵故有黄陵庙而城北夹河亦有风涛之阨先生为作黄陵行祠按黄陵在今巴陵所谓潇湘之尾洞庭之口而欧阳公但有黄牛峡祠诗故东坡述公丁元珍之梦及石马系祠门之句勒石祠下而先生云特黄陵庙旁有黄牛祠耳盖不知何年而变也会升开建令不肯赴僦舟还吴以舟轻夷陵人舁大石镇之先生意忻然以自拟吴欝林太守云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六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七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传二   ◆传二   王烈妇传   韦节妇传   陶节妇传   计烈妇传   沈节妇传   蔡孺人传   ○王烈妇传   王烈妇陆氏其夫王土家昆山之西盆渎村昆故有薛烈妇彭节妇尝居其地舍傍今有薛环焉百六十年间三烈妇相望也自烈妇入王土门其墓园枯竹更青三年三生芝皆双甚比四年芝已不生而烈妇死世谓芝为瑞艹芝之应恒于寿考贵富康宁而于烈妇以死是可以观天道也巳时王土病且死自怜贫无子难为其妇计烈妇指心以誓土目瞑为绝水浆家人作糜强进之烈妇不得已一举辄颦蹙曰视吾如此能食否俯视地喀喀吐出每涕泣呼天欲与俱去家人颇目属私语然谓新死悲甚不深疑更八日其舅他出家无人诸妇女在龟下烈妇焚楮作礼俛首窃泪下闇然向夫语见漆工涂棺曰善为之徐步入房闻阖户声缢死矣麻葛重袭面土尸也   归子曰王土之祖父旧为吾家比邻世通游好予髫年从师土亦来长与案等耳不谓其后乃有贤妇异哉一女子感慨自决精通于鬼神其舅云新妇故淑婉仁孝人也嗟乎是固然无疑然予不暇论论其大者   ○韦节妇传   韦节妇九江德化人姓许氏为同县韦起妻节妇归韦氏八年夫死生子甫八月父母怜之意欲令改适然见其悲哀终不敢言也夫亡后有所遗赀复失之贫甚几无以自存而节操愈厉尤善哭其夫哭必极哀盖二十余年其哭如初丧之日以故年四十而衰发尽白口中无齿如七十余岁人初所生八月儿多病死者数矣节妇谓其姑曰儿病如此柰何吾所以不死乃以此儿今如是悔不从死因仰天呼曰天乎不能为韦氏延此一息乎儿不食即节妇亦不食岁岁如是至六七岁犹病后乃得无恙既长教之学名曰必荣已而为郡学弟子员始有廪米之养自未入郡学无廪米之飬非纺绩不给食也议者以谓节妇之所处视它妇人守节者艰难盖百倍之至于终身而毁其诚盖出于天性尤所难者节妇既没必荣以贡 廷试选为蘓州嘉定学官   赞曰予尝从韦先生游问洞庭彭蠡江水所汇处及庐山白鹿洞想见昔贤之遗迹而后乃闻韦夫人之节然先生恂恂儒者其夫人之教耶   ○陶节妇传   陶节妇方氏昆山人陶子舸之妻归陶氏期年而子舸死妇悲哀欲自经或责以姑在因俛默久之遂不复言死而事姑日谨姑亦寡居同处一室夜则同衾而寝姑妇相怜甚然欲死其夫不能一日忘也为子舸卜葬地名清水湾术者言其不利妇曰清水名美何为不可以葬时夫弟之西山买石议独为子舸穴妇即自买砖穴其旁已而姑病痢六十余日昼夜不去侧时尚秋暑秽不可闻常取中裙厕牏自浣洒之家中有顾而吐妇曰果臭耶吾日在侧诚不自觉然闻病人溺臭可得生因自喜及姑病日殆度不可起先悲哭不食者五日姑死含殓毕先是子舸兄弟三人仲弟子舫亦前死尚有少弟于是诸妇在丧次子舫妻言姑亡后不知所以为身计妇曰吾与若易处耳独小婶共叔主祭持陶氏门户岁月遥遥不可知此可念也因相向悲泣顷之入室屑金和水服之不死欲投井井口隘不能下夜二鼓呼小婢随行至舍西绐婢还自投水水浅乍沉乍浮月明中婢从艹间望见之既死家人得其尸以面没水色如生两手持茭根牢甚不可觧也妇年十八嫁子舸十九丧夫事姑九年而与其姑同日死卒葬之清水湾在县南千墩浦上   赞曰妇以从夫为义假令节妇遂随子舸死而世犹将贤之独濡忍以俟其母之终其诚孝槩之于古人何媿哉初妇父玊岗为蕲水令将之官时子舸已病卜嫁之大吉遂归焉人特以妇为不幸卒其所成为门户之光岂非所谓吉祥者耶   ○计烈妇传   计烈妇柳州马平人平远知县王化妻嘉靖四十三年先是南诏山贼流刼江西湖东西杀虏宪臣三省骚动者数年已降而复叛去王君受命为平远平远时新建王君开除荒莱招抚流亡规造新邑会田坑贼突起将过江闽为患时初县城橹未立王君以其孥寄寿昌与贼战黄沙石子岭多有杀获已复捣仙花峒擒斩贼首复与贼战为其所果贼因遣间至会昌曰王知县死矣烈妇闻之即沐浴更衣告天曰吾夫为国死吾义不忍独生因指六岁儿曰天乎愿保此一息以延王氏血食以儿抱置妾怀中磨笄自杀有司以闻王君亦以平贼功超拜广东按察司副使诏妇所在春秋奉祠初王君父尚学嘉靖二十九年为兵部职方郎中虏薄都城王郎中力赞出兵而丁尚书为权臣所悞不出兵因以论死王郎中当随坐丁尚书独自引罪以故得减死论丁尚书在西市见王君呼曰尔父得无坐耶果尔可谓有天道吾死不恨矣王郎中故在部中守法能敢为而王君有父风烈妇父某潮州通判弟坤亨国子愽士谦亨嘉靖四十年进士两人皆在 京师谦亨与余同榜而愽士先教昆山与余善余故知烈妇事为详盖两家诗书礼义之族而烈妇天姿懿淑其死非一时感慨者所同也要之王君蒙峻擢显名于世虽以立功实亦因烈妇之死为之增重云   ○沈节妇传   沈节妇者湖州安吉孝丰人吴祥九之妻节妇归吴氏时年十六而祥九年十八间岁祥九病剧节妇割股以进不愈祥九竟死节妇每哭辄死复生见者皆为流涕终日不离殡所比葬设几筵居帏中哭泣如初殡时舅姑怜之为好言劝觧皆不荅久之父母谋夺其志即大恸闭户引刀截发自誓居三日忽晨起出户走数里之祥九墓山深无人多虎狼独居塜间哭不绝声诸大人从求得之乃皆相谓曰始谓妇少年难守故计令他适今其志如此殆不一复强因为置后节妇遂安之祥九与其弟有分节妇独取田数亩才足自赡而已曰叔子众吾不可以多取舅姑死丧之六年如礼吴氏大族其尊与舅姑等者事之如舅姑盖年十八而寡至七十二而终为祥九后者弟之子曰惟一隆庆二年冬其从子维京倅苏州为予言其事   赞曰予闻沈节妇不独其志行也至推分其叔抑亦退让逡逡有礼矣余官雉城往来苕溪欲泝苕水上天目山过访孝丰吴氏会迁不果盖其家富贵多巨公长者矣至如节妇之高行亦安可少哉亦安可少哉   ○蔡孺人传   蔡孺人真真福州太守朱公豹之妻也父蔡翁多女而无子因语蔡媪后母举女及蔡媪有娠父梦异人授之玊玦十五至十五月而生女以为奇乃举之即蔡孺人也孺人生而端重寡言笑能读孝经烈女传乃归朱公朱公时为诸生贫孺人躬操作以资给之朱公父母在堂兄弟五人皆同爨孝睦之誉洽于闾里朱公为御史受 诰封被服布素如其夫为诸生时始朱公举进士令奉化再调余姚其后为二千石皆以清廉着闻福州廨中有鹧鸪二其子察卿爱弄之欲持归孺人曰尔父未尝持官物二鸟亦官物也竟不许朱公卒时察卿九岁其女七岁孺人泣语人曰女吾出然终为他家妇此子若不立何以承朱氏宗祊故于察卿教之甚严每夜篝灯火令从旁诵读时或加笞已复流涕中心实怜爱之也出入必令老仆随之戒母与轻侠游朱公前妻有瞽女孺人为取壻终身飬之女死复收恤其孤尝寄人黄金其家遭变仓卒不知其镒但以枚数使二妪舁来及归时或劝镕之而藏其赢孺人不许遂完归之察卿巳成立孺人曰吾死可以下见汝父矣孺人年五十奉佛道齐疏十有六年临死召戚属分钗衣辞诀谓察卿及其女曰吾死母遽哭我以怛化俄顷整襟而逝   归子曰余至上海过察卿所读其先世遗集自元仲云先生以来三百年世有文学而朱公所至官着风节及观蔡孺人之事海上称诗书礼义之家有以哉察卿复攻文有孝行不媿贤母之教云   卷二十七终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八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说   ◆说   二石说   张雄字说   陈伯生字说   二子字说   ○二石说   乐者仁之声而生气之发也孔子称韶尽美矣又尽善也在齐闻韶则学之三月不知肉味考之尚书自尧克明峻德至舜重华恊于帝四岳九官十二牧各率其职至于蛮夷率服若于上下艹木鸟兽至仁之泽洋洋乎被动植矣故曰虞宾在位群后德让又曰庶尹允谐曰鸟兽跄跄凤凰来仪又曰百兽率舞此唐虞太和之景象在于宇宙之间而特形于乐耳传曰夔始制乐以赏诸侯吕氏春秋曰尧命夔击石以象上帝玊磬之音以舞百兽击石拊石夔之所能也百兽率舞非夔之所能也此唐虞之际仁治之极也颜子学于孔子三月不违仁而未至于化孔子告之以为邦而曰乐则韶舞岂骤语以唐虞之极哉亦教之礼乐之事使其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而歌有虞氏之风滛声乱色无以奸其间是所谓非礼勿视听言动而为仁之用达矣虽然由其道而舞百兽仪凤凰岂远也哉冉求欲富国足民而以礼乐俟君子孔子所以告颜子即冉求所以俟君子也欲富国足民而无俟于礼乐其敝必至于聚敛子游能以弦歌试于区区之武城可谓圣人之徒矣自秦以来长人者无意于教化之事非一世也江夏吕侯为青浦令政成而民颂之侯名调音字宗夔又自号二石请予为二石之说予故推本尚书论语之义以达侯之志焉   ○张雄字说   张雄既冠请字于余余辱为宾不可以辞则字之曰子溪闻之老子云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此言人有胜人之德而操之以不敢胜人之心德处天下之上而礼居天下之下若溪之能受而水归之也不失其常德而复归于婴儿人已之胜心不生则致柔之极矣人居天地之间其才智稍异于人常有加于愚不肖之心其才智弥大其加弥甚故愚不肖常至于不胜而求反之天下之争始于愚不肖之不胜是以古之君子有高天下之才智而退然不敢以有所加而天下卒莫之胜则其致柔之极也然则雄必能守其雌是谓天下之溪不能守雌不能为天下溪不足以称雄于天下   ○陈伯生字说   海虞陈生之名曰寅未知所以尊其名也问言于余余字之曰伯生而为之论天地生人之始盖混混然也既而天开于子子者滋也气于此而始滋也地辟于丑丑之言纽也言气之始固也人生于寅寅者言万物之生螾螾然也然则寅者人生之时也故谓之寅则生气莫盛焉三代异尚而孔子以夏时告颜子所以治天下之道世之君子以为孔子之意在于改正朔而已而不知其有取于生之道也颜子退而得其旨故不数数于为天下而请事斯语至于三月不违仁焉是乃所以服膺孔子所谓行夏之时也吾人相与并生于天地之间所以知乐其群而有礼义慈让之心者夫亦有此生理而巳或曰寅者敬畏也夙夜惟寅直哉惟清舜之所以命伯夷也严恭寅畏天命自度周公所以称中宗也夫孰知夫寅者生道也心生故能直清能自检于天命呜呼世之君子不佑人生于寅之旨而徒曰敬畏者鲜不至于助忘而失其本余故以伯生为寅之字此乃舜典与无逸之本旨也悟者必以予言为然矣   ○二子字说   予昔游吴郡之西山西山并太湖其山曰光福而仲子生于家故以福孙名之其后三年季子生于安亭而予在昆山之宣化里故名曰安孙于是福孙且冠娶予因尔雅之义字福孙以子祜字安孙以子宁念昔与其母共处颠危困厄之中室家欢聚之日盖少非有昔人之勤劳天下而弗能子其子也以是志之盖出于其母之意云今母亡久矣二子能不自伤而思所以立身行道求无媿于所生哉抑此偶与古之羊叔子管幼安之名同二公生于晋魏之世高风大节□不可及使孔子称之亦必以为夷惠之畴夫士期以自修其身至于富贵非所能必幼安之隐叔子之仕予难以拟其后若其渊雅高尚以道素自居则士诚不可一日而无此不然要为流俗之人苟得爵禄功名显于世亦鄙夫也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八终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九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祭文(哀辞诔附)   ◆祭文(哀辞诔附)   祭方御史文   祭王方伯文   祭叶世德文   祭沈中丞文(代)   祭王仪部文   祭外舅魏光禄文   祭朱恭靖公文   祭顾方伯文   祭周孺亨文   祭胡学士文   祭沈养吾仲常文   祭杨忠愍公文   谒宋文贞公墓   同年祭陈封君文   祭张封君文   同门祭光封君文   同年祭光封君文   祭顾文康公夫人文   祭叶夫人王氏暨世德夫妇文   祭外姑文   祭徐母文   告祭山神文   告城隍神文   祭城隍庙文   祈雨文   谢雨祭城隍神文   祈雨文   祀厉告城隍神   哀词诔   ○祭方御史文   呜呼庚子之岁某与公孙钦儒联名荐书是年九月同榜之士使予为文以寿公予序公为两京御史时犹见古所谓柱后惠文冠者因略论数年闲天下之事詹事陆文裕公读之以为知言今俛仰又二十年矣 孙蠖屈于南宫之试予亦瓠落于东海之滨当是时公葢相期以天下之士而今何如也呜呼富贵寿考公则已矣后生小子叹岁月之如流而长年者之不能待所以不知其涕之无从也尚飨   ○祭王方伯文   惟公早岁奋迹甲科踔厉风发令闻孔多始莅永康民载其德疆理其田石不可泐分部南都以厘余皇奔走江湖启处不遑武宁王家□贵无二独绳其私卒屈以义于越之臬遂视南海□政既通黎亦知悔受节章贡威棱日着 帝用简在命端台叙公起诸儒武服之共爱人下士所向有功桃源华林大帽狂猘旌旗一麾首骈颈系 帝嘉其休俾藩于滇乃以将父弗究其年自公之殁垂四十载士习选愞孰知敌忾海岛小夷敢齮我疆于今九年我武未扬故老流涕思得公等适会里社荐公鼐鼎惟公孝友宗党所称况复才杰起慕后人公有令孙辱之交游敬进斯文以侑醪羞尚享   ○祭叶世德文   呜呼昔文庄公奋迹兹地为时名臣天子所庇嘉谟谠论史官有记图书千卷子孙是遗皎然氷壑昭映百世唯先生生实系其类烨然才华邦家之瑞如汗血马于野而踬承华虽空九方莫致结童入学白首永弃呜呼先生孝友乐易终日恂恂不见崖异孰以斯人而非国器年踰强仕始贡廷试俾获随调以究民事如古循吏亦偿厥志又夺之年终此憔悴悠悠苍天莫知其意某等昔荷亲知交情靡二既失良友又陨国器奠以斯文谁不堕泪呜呼哀哉尚享   ○祭沈中丞文(代)   呜呼士负卓荦之材瑰特之器非以其跻膴仕握利柄之为荣而以其身之所至有惠爱足以及其人使夫有所庇赖于我之为可尚也公昔起甲科分符吾邦既而扬历外服翱翔中台爰执宪矩荣映日臻而我宕梁之人爱慕而不忘者则以公有君子长者之德而不为苛挠之政折狱觧纷有召伯甘棠之泽兴学厉士有鲁侯在泮之风此嘉陵上下所以至今歌咏于无穷也某以邑子夙庇仁宇兹者窃禄来公故乡吴水吴丘公昔遨游朱衣象笏想见生平而窅尔斧屋欲闻公之謦欬而无从矣呜呼哀哉尚享   ○祭王仪部文   呜呼先生早岁而孤懿惟贤母以训以摹年踰弱冠飞翔南都大音不谐连城屡刳七上春官每进踟蹰乡里轻儇见谓为迂先生弗顾犹来于于遂被首荐冠绝群儒向之嗤者自愧鷇雏吾昆名邑世产瑾瑜南都大魁陆与张瞿先生接迹梦兆前符贡于大廷夏琏商瑚清华之职奉常所需稍陟仪曹廓然天衢天胡中道顿蹶騊駼呜呼先生今也则亡人生之变旦异夕殊惟我吴越山海隩区二百年来不闻鼓桴一朝海上有此倭奴先生过家仗节纡朱方荣昼锦忽闻惕呼捐金散糈以恤荷殳厉志循城卒全其郛众口铄金武夫睢旴先生仗义往明其辜遂罹毒暑俄焉告徂八年辇下首丘于吴莫逃者数天其可呼岁之正月归先公墓凡我亲交出祖于娄有肉在俎有肉酒在先生有知啜此清沽呜呼尚享   ○祭外舅魏光禄文   某七岁为公之壻不幸先妣早逝中闲多故婚姻失时以公之仲女之贤淑周旋六年遽从先妣于地下藐然二孤置之今妻之怀抱以抚以育辛勤万端而婚姻往来如先妻之存未尝有闲可谓邪迁如归卫国忘亡也葢死生之际难矣重以不肖连蹇困顿自辛丑以来四殿南宫乡里亲戚以为嗤笑公慰藉■〈忄貇〉■〈忄貇〉未尝不以远大为期至于生平迂拙不能与世俛仰而数十年中屏居野处隔越百里造请或不以时公未尝责望礼节几微见于辞色也公可谓淳德君子矣去年冬雨雪中公使人至江上遗以绵炭今年四月人自公所来言公闻吾妻病方开龟视吉凶又闻公疾革数问吾女其见念如此也不意间一月而公之讣至吾夫妻相对泣下然吾妻死者数矣以是先令女甥星夜奔公之丧而吾妻寻亦至于大疾如剡之痛旦暮日新加以形体羸弱死殇相继疾病忧虞比闻公之变则又惊悼痛怛以至于今不胜哀苦气息奄奄行五六步忽自僵仆独念公之卒踰二月矣礼有殡闻丧将往哭之则服其服而往所以至于踰月者病也扁舟百里勉强匍匐以拜公之前冀公一举吾之觞而已矣哀哉尚享   ○祭朱恭靖公文   孝皇御极十有八年覆冐区宇其仁如天思迟多士六策临轩唯昆为县僻在海堧三选大魁公出其闲丰芑之遗于今再传皆为公相灿烂星躔公独难老齿德莫先公之初登属世休明在汉廷中年如贾生济济振鹭谈道虞黄石渠天禄经史是程公守纯质不竞于荣卒以资叙乃跻六卿既长天官居于洛京召公之诰未老而行永贲丘园令誉日隆海内企望天子临雍升歌鹿鸣下管新宫三朝礼建比古躬荣云胡不慭遽尔告终 帝用震悼赠恤寔崇人臣之宠其有始于哲人云亡朝野所恫奠此湑酒以告殡宫尚享   ○祭顾方伯文   某于公少荷许与乃以濩落有负相知昔卷衣之复方当计吏之偕不得致抚棺之情今葬纼之发适拘巫史之忌不能供复土之役然生辱委重俾论序其文章殁又僣踰获撰次其行事穆叔有云是三不朽于此荅公亦无媿矣敬陈泂酌告诀堂筵庶几明灵鉴此享侑   ○祭周孺亨文   昔恭简公倡道于星溪而一时学者之云集曾日月之无几而微言之顿息唯先生发挥遗旨俨师门之典则公以先生之少恢廓而屡箴其微窄然自公之云亡门人学徒何啻五侯倍谲而先生依绳循矩以无失葢终以有所至而无闲于参鲁与商也之不及唯先生之孝友温良真乡里之矜式读书养亲岁不出于户阈与古之笃行君子实并驾而无惭色中耿耿欲有所为外靖恭而简默使之立乎庙廊虽不出一语犹足以仪刑其德何天命之不佑而使之老于行役今岁之春吾邑同党之士葢二十余人并衣然以北既无拔茅汇征之期而有北风携手同行之戚孰知先生中道而返而又罹此极呜呼先生之不幸葢有系于邦国而身世之可悲又何异于一吷曙旨酒之在尊共陈词而洒泣呜呼哀哉尚享   ○祭胡学士文   维某年月日某官门生某等谨致祭于某官胡公之灵曰国家以科目收天下之英贤为犹以馆阁为非常之选二百年间元臣硕辅多出于此是固学古而有志于用世者之所共羡然与是而不能至者此又非人情之所可以预测而命数之所限也会稽之产号为南金东箭公既占春官之第一而胪传又为多士之先今且方向用建上宰之业不日而可见胡不永年旸谷始升而蒙泛遽宴某等形迹之疏或未及乎宾阶而平生之分已定于中书之一面呜呼今也思公于青天白云之表昔也望公于玉堂黄阁之闲信造物之乌有而人世之幻变感古今之在于瞬息不能不为痛悼而呜咽也呜呼尚享   ○祭沈养吾仲常文   呜呼人亦有云子门贵显五年之中忽焉沦殄养吾少俊仲常顺婉言念相从怀之罥罥人生富贵如花之妍朝露方晞夕已萎焉人皆痛子葢莫不然所争蚤晚何足相怜念子兄弟托余墓石狼跋东归吾庐未葺敢忘此而负平昔于呼痛哉尚享   ○祭杨忠愍公文   维年月日某官某谨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赠太常寺少卿谥忠愍杨公之灵曰昔我 世皇继天作后多历年所畴咨左右中岁好道穆然在宥有臣怙宠咨为奸究父子持权渎乱天下一旦残夷天威不假天下以此感叹 先皇神武雄决葢代之英在古权奸鲜不害国今则自毙繄 皇不惑天亦助明与古异势社稷之福可保万世惟忠愍公扑其方炽诚欵恳恻辞引主器冀以觉悟悯不顾避贼臣切齿文致死地临命赋诗时在俄顷季子就醢冠缨必整叔夜弹琴顾视日影公何从容造境愈静亦维前岁虏薄都城犬羊虓呼噬啮生氓庙议失策以冀缓师公亦抗疏慨然论之争国重轻利害必明抵掌鸣剑志绝殊庭时已犯忤重被考掠折指锲骨曾不畏烁闲关万里谔谔不已志士求仁必趣于死 先皇之英亦自公启龙驾欻忽未及褒芙 天子明圣思继 先志疕纶首建右官赐谥俾延世金励其后人剖心封墓天下归仁呜呼自古正士常见憎嫉邪人害正千古若若一方公侘傺远集日观彼踥蹀嘿嘿自咤不忍大奸因时发愤遂震群耳如雷之闻虽彼党人称公忠义众口相和谁敢云异房子之邑公之所生奕奕新庙荐祀馨香公言不亡公有诗章报恩 皇家犹有英灵摛词告祭以写吾诫呜呼哀哉尚享   ○谒宋文贞公墓   维年月日某官某谨以瓣香拜谒唐宰相宋文贞公之墓唐有天下三百年惟贞观开元号为盛治开元贤相并称姚宋而屹然正直之气可与公媲者独始兴文献公而已某自初束发知读唐史叹天宝以后何其乱也生民之祸极矣使公与曲江尚在匡持之唐之国祚历年岂可量哉信乎国以一人而兴也今者备员兹土下车之初以吏事过南和闻公墓在此乡而鲁公碑刻尚存因迂道斋宿县邸来致景仰之私嗟夫公之直道有国者一日而无此则相率靡靡以驯至乱亡而不觉三季之后若同一轨此心之耿耿俳佪于公之墓下而不忍去也谨告   ○同年祭陈封君文   呜呼乙丑之岁登于南宫吾邑四人郑州为荣言念生我高堂半空郑州二亲禄养独隆府君之年方进未穷胡以长逝蒙泛忽终于维府君世承文学其祖博士卓为先觉校文省中所得卓荦府君传业遭时龌龊以遗令子方发其璞衎衎于食珪璋有渥于呼人之生世何者能全伤哉贫也每食泫然府君于子欻见高轩天若厚之又靳其年悠悠江水有郁新阡葬以大夫亦显孝贤呜呼尚享   ○祭张封君文   呜呼九隆既硩七绾亦坠昆明不闭邹鲁同致清河绵绵以燕后昆年耄行独为乡礼宾有子登朝不遑将久终朝永叹三复陟岵呜呼哀哉大疾奄及靡闻岁月铜鱼使至传言恍惚讯之果然悲痛存没呜呼哀哉昔也越巂万里燕台今也乘化风云徘徊鉴兹嘉旨魂兮归来尚享   ○同门祭光封君文   惟公忠信孝友积德累善自晦于蓬荜之闲几于没世而不见乃以令子山东名儒进于科选仕官恒赵卓有声迹而公之姓名遂得达于 天子之庭为 恩封之所先迨于给事黄门道光文陛偘偘自将而 朝廷采其论谏子道获行亲誉益着方迓天休之滋至而为闾里之所慕羡不幸公仅逾于中寿旬月之闲仲子奄忽而复罹此大变将天命之无常吉凶消长循环而代禅犹恨造物者之栽培福泽未能以徧也虽然贻厥后人子孙侁侁世将益昌天亦不可谓之不眷矣某等同为太史之门人有回路之义而尤切于哀恋瞻勃海之千里聊致词于一奠尚享   ○同年祭光封君文   于维先生历世之积其来徐徐当身犹郁亦寡其俦莫望履舄乃及子显名著于册 皇隆大霈振珂里陌乐养不违为欢罔斁门庭灮烂乡邦叹啧 天宠尚多 恩贲方赫胡不大耋云遽日夕吁嗟人世岁月何迫凡我同升谊如连壁不十年闲路岐异适玄理幽微莫探其赜于今在列人不盈百偘偘令子吾侪之益遄其旋归丧庐是宅载怀耆宿俛仰今昔敬写哀忱荐此烹炙尚享   ○祭顾文康公夫人文   呜呼女妇之职不出闺中及其崇贵与 皇家通维文康公大科奋迹四十年间遂跻崇极富寿康宁当世所少夫人配之与之偕老赫赫我 皇统壹 圣真考礼肄乐制作纷纭既秩殷典百神咸侑文康雍雍在 帝左右猗与夫人象服是宜朝于 两宫从 后之居大室穆穆佐上册宝金章玉牒夫人是导西苑膴膴庀其蚕事鞠衣翟车夫人则侍邈然千载大礼旷堕夫人际之见所未覩匹妇之微一命为多有芙夫人如山如河生有 诰命一品之贵薨有奏讣赐之葬祭潭山之原从文康止 天子之赐 恩荣极矣凡厥富贵莫不有终维我生人谁能不恫尚飨   ○祭叶夫人王氏暨世德夫妇文   呜呼夫人以司马之爱女衡州之贤配宜膺受多祉而寿康以石野之才贤宜绍文庄公之休光而孺人之慈孝有以奉姑相夫子以观其后之緐昌也三十年闲庭内雍雍人曰文庄公之门尚有典刑一朝变故构此痛冤萱堂既空蕙帐靡存奄及主鬯怀宝沉沦遂以窀穸之事贻厥嗣孙呜呼哀哉峥嵘霜天千里玄冱惨惨令母携持子妇帷輤相属往即长路吁嗟造物为幻群庶人生婉好谁不乐处回首百年皆非其素如一叶飞千林空树惟是积德可以相付我怀文庄聿起遐慕犹有孙諆永世无斁尚享   ○祭外姑文   昔吾亡妻能孝于吾父母友于吾女兄弟知夫人之能教也麤食之养未尝不甘知夫人之俭也婢仆之御未尝有疾言厉色知夫人之仁也癸己之岁秋冬之交忽遘危疾气息掇掇犹日念母扶而归宁疾既大作又扶以东沿流二十里如不能至十月庚子将绝之夕问侍者曰二鼓矣闻户外风浙浙曰天寒风且作吾母其不能来乎吾其不能待乎呜呼颠危困顿临死垂绝之时母子之情何如也甲午丙申三岁中某应有司之贡驰走二京提携二孤属之外母夫人抚之未尝不泣自是每见之必泣也呜呼及今儿女几有成矣夫人奄忽长逝闻讣之日某寓松江之上相去百里戴星而往则就木矣悲夫吾妻当夫人之生既以遗夫人之悲而死又无以悲夫人夫人五女抚棺而泣者独无一人焉今兹岁輤车将次于墓门呜呼死者有知母子相聚复已三年也哀哉尚享   ○祭徐母文   吁嗟坤则抱德淳诚嘒彼小星幽人之贞维昔大夫内赞邦刑厥闻孔多传爰亭午出宰花县亦甚宜民宦位方聘忽覩霣霜房栊寂历夫人在堂虽无子姓有女淑明嫔于大室粲粲华缨况有嫡子克善孝仁庶几终始女道之成娄水洋洋大夫佳城往袝于兆百世其宁呜呼尚享   ○告祭山神文   某等少闻长老言昔时方谷珍之乱神有显应遥见山之艹木皆兵贼以畏惧而遁然无文字可考独以民闲每岁四月十五日为赛会奉神以王者之仪比年官府闲岁有禁而秩祭如一日也自至元闲迄今二百年复见海水沸腾吾民肝脑涂地而有司婴城以自守境外无蚍蜉之扰民既无所恃赖则所以日夜皇皇独依于神而已愿假神灵默佑于冥冥之中殄此妖孽使吾民复得安其田里父子祖孙世世如前二百年报谢于神则神之休亦永无穷也尚享   ○告城隍神文   惟神不独保护县邑又以为能司祸福之柄故民之趋走奉祭无虚日焉今倭寇临境虔刘我民其惨毒极矣神必思所以庇覆之吾邑人孝弟力田乡里齿让于吴郡七邑之中号为淳古而比年以来风俗日漓相劘相刃以至于今殆有不忍言者识者已预知必有今日之事矣然神聦明正直福善祸滛神之所司岂其假手于犬羊以纵其噬啮而滛及于无辜之良善邪民之事神勤矣纤芥之事无不有求于神今纵其犬羊以噬啮于民而神不闻知此神之所耻也惟神鉴之   ○祭城隍庙文   承之宰县典司神祠宇庙弗称瞻仰太息岁则不易未遑鼎构聊尔涂塈以餙厥观庀工卜吉敢用昭告尚享   ○祈雨文   维此雉城卓为名邑迩者人心不古吏道多端遂以礼义之邦化为夷鬼之俗帝用不怿降此旱殃某自惟师帅者之不贤愿以一身当其罪罚而小民之嗸嗸实为可矜神其降鉴特赐一日之泽以慰三农之望   ○谢雨祭城隍神文   值此农时山川如涤令实闵雨有祷于神荷神降临惠泽霶霈万民欢喜循省独惭实上天之爱人岂微诚之能感也蒙神之力敢不报谢更祈终惠永荷神休尚享   ○祈雨文   某不敏不明不知世俗所以为吏之事独遵孔氏之训其于治民事神不敢不尽其心所恃以鉴临者惟神而已前五月不雨为民乞哀于神神即赐之甘霖四野沾溉绿畴弥望万人胥悦今后竟六月不雨为民乞哀于神神未之许为此焦劳靡宁瞻仰何里愿神之终惠之也吏以数易之故不能久以事神然一日在位亦不忍忘乎民惟神永享民之报祀于无穷其何可以不念也   ○祀厉告城隍神   某官某于今日祀厉即于坛所哀告于城隍之神曰自六月以来雨泽不降田禾焦枯令有迁徙之命民被催科之急沴气上干祈祷莫应阖境忧惶莫知所为令今候代犹有一日司民之责适今祀厉敢复沥恳于神令宰牧三年飨祀无失哀矜鳏寡对越在天神其母以世人之见弃而亦不肯惠顾若能督率万鬼呼吸风雷顷刻以至犹能使岁半熟以慰此嗸嗸之民也敢告   ○哀词诔   御史中丞李公哀词   思质王公诔   •御史中丞李公哀词   嘉靖四十一年四月乙亥御史中丞李公先是以病请告还乡是日行次郓州之安民山而薨公为人和易修洁爰自登 朝扬历内外二十余年未尝有所摧挫以至为大官会 天子新建紫宫载度弘规及西苑平台神仙长年之殿公连岁采运大工迄成召归院中登庸始峻而遽殒逝朝廷莫不痛惜之大宗伯太常方将请恤典定谥议而丧还于吴余与公少亲善同志业公治五经之余独好司马迁班固书以余之騃稚朴陋而公常倾乡之每得一语忻然诵之以为有会于心虽世所竞俳优轧茁铣鋊虬户争为古文名高者了然独能辨之议者以公为善处世以能至大官余独知公葢有得于古而直用文雅缘餙之是以人望之而敬与之处而亲也公久官余介居江海隔越二纪仅一再见见所尝见于公者必道公语今年春余试南宫见所尝见于公者公益贵余益困而语称益加公方在告余一往不见初谓公贵人不愿往也公顾亟呼余从人至榻前劳问殷懃手书两及墨迹犹新不谓遂尔永别余未渡淮时再梦见公觉而讯之以为不祥不意其果然也乃始以数年之别不一见公为恨虽公之书亦云昔子产与申徒嘉同学于伯昏瞀人嘉谓子产倚其相于夫子之门今公乃与余游于形骸之内而余反索公于形骸之外公贤子产而余媿申徒矣嗟夫士于显晦之际固不能无情公今已矣世之所谓利势者今则廓然漠然而独公之知我者烱然有也余可不致其哀乎余方遭先府君之丧古者朋友有总麻之服以其服哭之礼也其词曰   昔宁戚歌于牛口兮桓公举人于昏夕鬷明局蹐于堂下兮以何道而能识筦夷吾之见逐兮鲍子终不谓其无能而致黜信精志之日通兮何显晦之殊职历星纪之屡周兮诚欵欵其如昔岂若以人言为毁誉兮忽朝云而暮易彼其中有然者兮宁狥世而拘迹嗟天道之难测兮公遂与化而俱寂余唯穷老而怐愗兮莽驰骛而不知其所极年洋洋以自往兮将谁使乎宗之柰何乎古之人不作兮恍不知涕之无从   •思质王公诔   思质王公讳恀字民应吴郡太仓人南京兵部右侍郎倬之次子历官至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摠督辽蓟军务嘉靖三十八年以吏兵之辞有连其明年十月朔被祸京师长子山东按察使司副使世贞次子进士世懋并觧官号踊冤际数绝明年春丧还吴吴士大夫哀之佥谓余宜为词载干素旗乃作诔曰   粤昔姬代徂灵而衰子晋登假厥有支遗系王垂姓绵世洪丕秦翦魏错奋钺秉麾汉庸吉骏名贤累累睢陵贵曹仍晋台司惟始兴公迈□江左六代辉华鸣玊袭组将门相门世无与伍逖矣朐封迄唐蹱武琅琊之别分水有谱梦声广学为吴始祖洎先司马连理擢英两枝之胤绳绳科名惟先司马懿行徽声佐时嘉绩树位九卿分禄养族逮及孤矜乡归其厚没世称仁公生神秀先公爱子早驰儁誉克绍休□羽仪初升牙角欻起天马腾翔不限疆里峻陟大僚日缉王旅公之勤功先公之施天之报之宜厚其社命也如何猝见倾圮呜呼哀哉初为大行主诸有经有国之恤言共其旌廞车告虔抒 帝哀诚惠文岳岳大珰怵惩聿廵南楚去吏蝥螟察理冤狱活者千人滔滔江汉千里风生神州揽辔独当虏兵完其危堞奠我 帝京遂参中台东山拊循摄机而谋建立三城咸宁逆节折其勾萌 帝警海鱼命之南征洪波血战渤澥朱腥越氓煦德布路泣行乃帅云中遏虏修亭营有新灶旁见烟青 帝曰汝恀常在行闲惟汝贤劳其周我边闪闪朱旗戾于蓟门杀获首虏岁有报闻因不应格茅社宜分畴邑未及罹此大屯鸣呼哀哉岁之莫春犬羊犯威轶我郊圻疾如风雷继褰粮尽翳翳穷垒师以左次时其气衰呜呼哀哉疆场之事何岁不有命也如何公罹其咎我思盛衰如转圜走先公鼎贵公仍其后两世同官复凌其右继以二嗣才猷日茂鬼神忌之谁能无诟呜呼哀哉惟 帝惟天命之攸制亦既惠之又复蹶之亦既佩之又复劙之其始荣之复乃悴之荣则萃之悴忽坠之昔也何顺今也何盭谁为推之谁为挤之谁独徘徊谁当横厉苍天茫茫莫诘所谓大运斡流随之以逝公之许国致命则遂有子缵承不陨其世必复其始其有以慰呜呼哀哉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九   ●归先生文集卷之三十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题跋   ◆题跋   跋仲尼七十子像   题洪武京城图志后   跋高丽图经后   跋禹贡论后   题隶释后   跋何愽士论后   题仕履重光册   题弘玄先生赞后   跋夏氏世谱   跋张心甫诗   书谯南游卷后   书少司马熊公年谱后   题兴都志后   跋唐石台道德经   跋佛顶尊胜陀罗尼经幢   跋大佛顶随永尊胜陀罗尼经幢   跋广平宋文贞公碑   跋尧帝碑   跋商中宗庙碑   题太仆寺志后   书沈母贞节传后   ○跋仲尼七十子像   仲尼之门人其贤者多矣而世称七十子而太史公取弟子籍出古文者为列传然与家语小异荀卿称仲尼子弓子弓最高第弟子然莫详也汉文翁石室图仲尼弟子别有林放蘧伯玊申枨申党史记所不载宋思陵摹石临安有御赞及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秦桧记此卷盖从临安石本传摹虽年代久远而典刑具存彷佛复见洙泗之间龂龂如也韩子云惜乎吾不及其时揖让其间抚卷太息者久之   ○题洪武京城图志后   右京城图志一卷洪武间奉敕纂修故乡贡进士吴中英家藏辛卯之岁某赴试京闱中英以见示今二十有九年矣偶阅元御史台所纂金陵志念今市朝改易无复六朝江左之旧因从吴氏再借此本观之信分裂偏安之迹与混一全盛之规抚过别如此自永乐移鼎儒臣附会以为 高皇帝无再世之计也尝伏读 御制阅江楼记云自禹之后四方之形势有过中原而不都盖天地生人气运循环而未周朕当天地循环之初气创基于此非古之金陵亦非六朝之建业也道里之均万邦之贡顺水而趋公私不乏利亦久矣夫帝王所为与天地应 高皇帝之论盖度越千古真有所谓配皇天毖祀上下自时中乂之意愚生自谓独能窃知之与世俗所论建都者不同因特着于此   ○跋高丽图经后   自燕蓟沦于契丹与高丽常由登州通使熙宁七年又改道明州自此明越困耗 朝廷馆饩赐予三节官吏神舟之费无虑数万故蘓文忠公常以为言欲罢之而崇宣之际乃再使焉竞充上节官为此书献之又明年而青城之祸作矣可胜叹哉夫高丽与辽接壤其埶不得不奉其正朔而尊事之而略于待宋于时中国之体亦卑矣永佑不知丧败之巳迫区区犹事远夷至建炎以后事埶益异乃欲从三韩结鸡林以夺二帝之驾其为迂谬真可咲也临安去四明仅隔一浙水常惴惴有不测之虞遂谢郄其使迄于宋亡观竞之书颇欲尊崇中国而予独以叹宋之不竞也   ○跋禹贡论后   禹贡论五十二篇得之魏恭简公而亡友吴纯甫家藏有禹贡图皆淳熙辛丑泉州旧刻也泰之此书世称其精愽然予以为山川土地非身所履终无以得其真太史公言张骞穷河源乌曙所谓昆仑者元世祖至元十七年使驿治运河土番朵甘思西鄙星宿海所谓河源者始得其真如泰之所辨鸟鼠同穴数百言以为二山而吾郡都太仆常亲至其山见鸟鼠来同穴乃知宇宙间无所不有不可以臆断也   ○题隶释后   丙辰岁予在南宫见关陕之士问前岁地震云往往数百里崩陷华山亦忽低小秦雍之间碑石多摧碎圜如鹅邜殆不可晓夫去古益远古碑存者无什一矣况天地陵谷之异乎然则欧阳公赵德夫洪景伯所录恐今不可复见也因钞洪氏隶释附记于此   ○跋何愽士论后   右何愽士备论二十八篇今缺二篇而符秦论颇有脱悞又编写失次未得善本校之宋世士大夫愤于功之不竞而喜论兵如此熙宁间徐僖萧注熊本沈起之徒用之而辄败天子寻以为悔元符政和开边之议复起驯致国亡呜呼兵岂易言哉   ○题仕履重光册   昔唐尚书左丞孔戣国子司业杨巨源皆以七十去官韩文公于孔公深叹其贤于人其送杨少尹序比之广受二子至想见其去时城外送者道边观者盖爱慕之至以为不可及而欧阳公思颖之志未尝一日少忘每有蹉跎之叹自谓日渐短心渐迫有志于强徤之时未遂于衰老之后其意亦可悲矣吾昆天方张先生与石川先生父子皆乞身于方艾之年 恩诏有品服之褒廷臣有列剡之荐康强寿考放迹名山岂非古今之所难得者与是卷备载二先生致政始末而海内名卿题识尤多若前大司寇箬溪顾公大司空南坦刘公方与石翁为湖南社会志同道合其称许之固宜若大冡宰咸宁王公以下皆八座卿少之列方翱翔天衢而褒美之犹不一而足嗟乎士大夫官朝廷常贵乎有高世远举之志而后能不为爵禄之所羇縻此诸公所以或出或处之不同莫非所谓同心之言而有味者也   ○题弘玄先生赞后   弘玄先生姓秦氏名云字起和予姨母之夫也娄县治吴淞江北而先妣家在江南姊娣同嫁县城中往来尤亲先妣早弃予少不复能记忆先生追道旧事问之家君始知其详为之流涕家君与先生今年皆七十有六姨母长一年今皆康徤而先妣之没四十七年矣因书先生传赞不胜悲感亦秦风渭阳之志也   ○跋夏氏世谱   某之先祖母承事郎女也年始五岁时随祖母归犹记奉常公写竹之堂及祖母燕会处而外曾祖母张夫人卒于余家颇有图书遗留甲寅岁在安亭舍中为倭奴所略是年夏返县城即奉常公次子大理之宅居焉始昌化君作族谱表兄士宜增修以示余俾余摭其大畧着夏氏世谱一篇余初来居此宅老父犹尚记其堂寝少年时所经处也今余书此谱于此堂不能无感矣祖母家诸孙与余方敦中表兄弟之谊而中书之玄孙禹功禹锡禹范皆从余游庶乎子孙之好世世不绝也   ○跋张心甫诗   诗与文一也诗特文之一体耳论诗自三百篇至蘓李建安而下以世代似也然常观其时之文雅颂之作与典谟训诰实相表里言文者称史汉而诗亦称蘓李建安史自陈寿以下诗自建安以下萎薾不复振矣此非有所相待而俱为盛衰气之使然也 国家有天下几二百年天地之气浑完谓宜有开元之风雅元和之制述而一时慕尚乃若浸滛于八代之间而莫之或觉者韩子所谓搜春摘花卉沿袭伤剽窃虽文章亦然靡靡之音识者忧之张君心甫年甚少而喜为诗往往多妙语其志欲追晋魏而上焉间出一编以示予盖其进未巳也故予论诗之所以然而且为之防其流不知心甫以予之言为然否   ○书谯南游卷后   某始计偕由滁州入彭城前年琑登滁州山春初犹寒马行山岭上多积雪北风萧萧令人怆然有怀古之思宋太祖常以周师破李景兵十五万于清流关 太祖高皇帝从郭元帅驻兵滁阳明年始渡江克采石取太平王业寔肇于此自少知诵欧阳公之记云百年之内漠然徒见山高而水清可谓千载同此慨矣因问所谓丰乐醉翁亭者俯视环滁之山彷佛尚见太守醉而游人归也乙邜之岁通参张先生以谯南游卷见示谩书其后   ○书少司马熊公年谱后   少司马熊公余试南宫时相识公既登第出知太仓州自后由佐郡陟按察副使在吴中者十二年以余少至城府特加礼敬及余登第公方治河徐兖遇之于滕甚欢曰自吾闻君之得举喜甚于巳之得之也其见知爱如此明年余入觐公亦以陕西按察使入觐又见之京师及公在广朝中士大夫皆念公之勤瘁比闻报捷而公讣亦至矣盖公自筮仕吾吴中百余年不见兵猝有倭寇及公之殁终始兵间岂亦有命数也哉 天子赠公少司马赐葬祭恩数隆矣公之子上舍君某以年谱见示载其行事日月具悉非所谓以死勤事者耶读之不胜感叹云   ○题兴都志后   兴都志工部尚书顾璘奉进 圣旨以体例不合 皇考妣圣迹有国史实录备载宝藏金匮有不当赞书者太仓潘德元为承天府同知以志抄本见示云此志后复进呈 上以手拨去礼部遂不敢刋行按志止宜载陵邸殿宇 献皇事不当续书既得旨复不能改宜见却也 献皇在国尚书孙交甚见亲礼宫中有所思食物辄令中使于孙尚书家索之交宅并阳春台即以台偏地与之仍为筑垣扉遶交第后 上即位有中人言阳春台地为孙尚书家所占 上曰此 皇考予之朕何敢夺 上之笃孝如此交成化辛丑进士正德中吏部右侍郎忤刘瑾改南京瑾诛进南京吏部尚书寻召入户部赐玊带麒麟服免归嘉靖初召还复谢病归加太子太保进阶光禄大夫柱国谥恭僖赠少保盖以旧恩也交有女 献皇欲聘为世子妃交言王下交我诚厚然吾女不欲纳王宫固谢之 献皇颇不乐后亟求引去交盖以此自嫌其女遂不复嫁人而卒然 上终始厚待之也潘君所闻如此   先君云外祖太常卿夏公与孙交尚书有旧正德时外祖家人至京师孙夫人自呼入问死生及家事为之出涕以此知前辈交情之厚偶因潘别驾谈及孙尚书事思先君之言并记之   ○跋唐石台道德经 【 开元二十七年】   右唐玄宗注老子道德经开元二十三年用道门威仪司马秀言令天下应修官斋等州皆于一大观立石台刋勒邢州故有龙兴观开元二十七年刺史李质立石摹勒如制至宋端拱初观台已废没知州军事何缵始修复之镌记于台左方余至邢州龙兴观巳废仅存半亩之宫先有尼居之前太守徐衍祚改为社学而石台尚存隐于屋后人少知之者千年之物莫知爱惜计亦不能久矣   ○跋佛顶尊胜陀罗尼经幢   右佛顶尊胜陀罗尼经幢在邢州开元寺唐高宗淳化二年始自葱领而来此经能灭众恶业广利群生及翻译始末经序详之幢在西庑下其西副剥落故书字与立石之年月皆不可知计必此经初入中国未久寺建于开元当是开元书也   ○跋大佛顶随永尊胜陀罗尼经幢 【 干化五年】   余既得佛顶尊胜陀罗尼经于开元寸又于寺后院见此幢题曰大佛顶随永尊胜陀罗尼经之幢前有序而此无序前曰罽宾沙门佛陀波利奉诏译此曰特进试鸿胪卿开府仪同三司萧国公食邑二千户赠司空谥大辩正广智大兴善寺三藏沙门不空奉诏译翻译俱在永淳间而有此不同畧见序文此幢梁乹化五年葬僧大德而建按梁太祖干化元年六月被弒再岁而末帝诛友珪自立复称干化三年四年唐庄宗取燕势益疆会赵王镕南寇邢州杨师厚捄之军于漳水之东次年庄宗入魏梁晋夹河之战方始邢州未能天日安相而阎宝等尚能及此盖自晋宋以来至于五季佛教日盛故虽兵戈俶扰之际其崇奉不一日废也今天下承平而民间佛事乃益衰由此言之非必儒者能辞而辟之盖其金废亦有数也   ○跋广平宋文贞公碑 【 大历七年】   右广平宋文贞公碑颜鲁公书在今沙河县之东北 康陵丁丑之年大末方思道为沙河令碑已断没出之土中镕二百斤铁贯而续之今方公所为修复封树皆无存矣惟此碑屹立于风霜烈日之中恐亦不能久也欧阳文忠公以谓鲁公真迹今世在者得其零落之余尤足以为宝今此碑剥蚀犹少况以广平之重使欧公得之其为珍赏当倍他书矣   ○跋尧帝碑 【 大德元年】   右尧帝碑元翰林学士江淮等处宣抚副使充国信使郝经撰世传尧始封于唐即今唐山县亦无所据而汉之唐县又在定之新乐盖古地名称唐者不一而帝王世纪云尧都平阳于诗为唐国则非邢之唐山矣寰宇记云邢州尧山县有宣雾山一曰虚无山城冡记云尧登此山以望洪水而访贤人则初非封国于此寰宇志又云纳于大麓大麓在昭庆即今之巨鹿郦道元水经注尧将禅舜纳之大麓之野烈风雷雨不迷乃致以昭华之玊女县巨鹿取名焉巨鹿唐山今皆在邢州之境因以是名唐而祀尧亦不可知郝伯常独详尧所生与其封之地而此庙之建于邢者未之及岂非阙于所不知也哉伯常文章节义当时比之东坡先友吴纯甫家有陵川集今亦不存矣余爱重其文故特录之云   ○跋商中宗庙碑 【 开宝七年】   右商中宗庙碑宋左拾遗梁周翰奉诏撰翰林待诏司徒俨奉诏书在今内黄亳城镇有中宗陵焉 朝廷岁遣大臣祀之按商自成汤至大戊皆居西亳今河南偃师也大戊子仲丁始迁隞而河亶甲乃居相故相有殷城即今内黄也而子祖乙又迁于邢则殷诸帝独河亶甲在内黄疑崩而葬此而中宗自居偃师后世特悞以河亶甲为大戊耳梁元褒周广顺二年进士为虞城主簿宋初宰相范鲁公王文康公以其闻人不当佐外邑引以为秘书郎直史馆后历翰林学士工部侍郎世称其文能变五代之习与高锡柳开范杲齐名至嘉佑治平古文之盛实胚胎于此云   ○题太仆寺志后   怀东顾先生 先帝时给事 内庭以言事忤 旨安置保安盖摈弃者二十余年性好读书未尝废卷 今天子即位召还一岁中超迁至太仆卿诸所建白每 上辄报可而寺无掌故乃以编摹之任属之新建王君先生亦手自搜辑几成矣某峕为吏邢州适典厩牧而其官实为太仆属先生雅故亲知不以公礼格也会入京贺 万寿事毕先生与王君檄留止郊外以其稿见示因为校定十数事而改官之命适下遂悉以其书还寺某方与校太仆志而寻得官太仆若非偶然者虽然某向在邢马官也尚不知马今为太仆系衔而已又乌能知马事哉书凡先生与诸僚寀之功而王君之勤也既梓成先生使来告令书姓名于其末云   ○书沈母贞节传后   笠江先生为沈母贞节传言其孝慈贞淑女则备矣   余同年友徐子羽与沈氏为姻家为予言母生平未尝跛倚不妄言笑其事姑也以姑爱放生遇凡禽鸟为人所得必买而纵之架食以饲飞鸟飞鸟恒满于其前母辄彷效其姑故其庭中飞鸟常依人不去也长子日就问学县中次子日新兼治生产兄弟更衣而出共器而食四十余年不闻有间言子羽之言如此贤母之懿德益章章矣子羽又言沈氏遇僊人吕洞宾者盖三世余以是知僊人之在天地间常乘云气千岁而不化也沈氏无求于仙而僊者即之其世德积善之所感有以哉传所有不论论其遗事云   母姓蔡氏上海沈露之妻年二十六而寡年五十有司奏旌其门时嘉靖三十八年   昔先君在邢尝云著书所以垂世立教非有道者不能因言平生未尝论著欲有所作以入贺而止每欲修宋史谓非独其繁乱又多用志状碑文尤不足取信予虽不轻与人为文然复有不能辞者今子宁等所编缉虽多应世之文而平生大槩亦略见之又言欧阳永叔蘓氏兄弟不免纯驳皆由欲徧存之耳至如刘梦得所选柳子厚文尤不能无病盖一时酬荅或谈论喜?戈啭虽有可观并不足   录夫喘息罄欬之不忘斯后人之意然君子爱人以德不可以姑息先君之意如此子宁等编缉先君之文虽不敢望前世之君子亦皆述先君遗意非妄自有所损益也若时所传者多传写谬讹杂以他人之作读者自能识之   隆庆壬申嘉平口男子宁谨识   归先生文集卷之三十 终   ●归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一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寿序   ◆寿序   寿方御史序   吏部司务朱君寿序   山斋先生六十寿序   鸿胪序班吴君七十寿序   寿周封君八十序   按察使杨君七十寿序   御史大夫潘公七十寿序   白庵程翁八十寿序   张曾庵七十寿序   寿晋其大六十序   寿顾夫人八十序   寿御史大夫潘公夫人曹氏六十序   顾夫人杨氏七十寿序   丘恭人七十寿序   寿朱母孙太孺人序   寿顾太孺人陆氏七十序   鄢陵梁太夫人八十寿序   朱君同顾孺人双寿序   顾孺人六十寿序   王氏寿宴序   默斋先生六十寿序   姚安太守秦君六十寿序   寿陈封君偕华夫人序   徐封君七十寿序   葛封君六十寿序   寿柳州计先生序   朱太夫人六十寿序   李氏荣寿诗序   赠通政立斋王先生序   ○寿方御史序   嘉靖庚子九月戊戌侍御方君时鸣之诞辰也先十有一日侍御之孙元儒试南畿以礼经第一人荐既撤帘有以侍御之孙言者是时两学士及京兆以下皆喜曰侍御之孙也与或又言侍御之子先是亦举于乡矣复相与叹息称道不已侍御初与兄太常公以同进士起家仕正德嘉靖之间为名御史弹举不避豪贵风威凛然两都为之侧目既而以大礼议龃龉不合迁广东佥宪投劾以归于是优游林壑声迹不及于 朝者余一纪矣而 朝之士大夫犹知侍御如此其为侍御之孙喜者如此其不忘侍御者如此盖自侍御去位后之为御史者难矣世运风俗翻覆推移之际非予之所能知顾独喜侍御虽不遂于世而其子若孙骎骎乎向用足以推其志而行之也时昆之士同举者七人而予亦滥厕其间皆与元儒同学相好兹又同年归自南畿称觞于堂而属予执笔序之夫侍御气貌伟然称天下壮健男子福德之遐学士荐绅谈之者侈矣予故不论独序元儒宾兴京府一时士大夫之所倾意而侍御爱国之心托于其子若孙以施于世者如此云   ○吏部司务朱君寿序   陈时子行之赴试也其姑之夫吏部朱君寔官南曹亟称子行之文巳而果中魁选子行不以有司之取者为荣而以君之知之者为德是年冬十月日君之诞辰留都士大夫咸为之寿于是子行归而乞言檿予予昔读书万峰山中万峰盖君之所以自号者其山下瞰具区倚拔水际西南七十二峰矗立于苍波浩渺之间中有高堂古木橘柚千章梅竹茶茗崇冈连被问之知其为君之圃而颇讶主人之不来者几年矣然留都曹务清简士大夫闭门高卧之外相与游览赋诗又称觞为寿此布衣野老之所乐者而仕宦者兼而有之其不亦多乎此士大夫所以乐为君寿者也而予又有感于子行之言夫科举取士不能不为一定之品式而亦非品式之所能拘也俗人侥幸于一日之获其于文义尚有不能知者嚣嚣然自谓已能欲以规绳天下豪杰之士亦可耻矣昔五代时张文宝知贡举所放进士中书有覆落者下学士院作诗赋贡举格学士李怿曰予少举进士登科盖偶然耳后生可畏来者未可量假令予复就试礼部未必不落第安能与英俊为凖格闻者多其知体欧阳永叔特以此一事为怿立传今君之于子行要为有得于欧阳子之所云者予故特书之且以为寿   ○山斋先生六十寿序   嘉靖二十七年正月六日山斋先生六十之诞辰先生既却贺者或谓予先生之谦德宜尔也然而喜且贺者吾徒之情也可以抑而不宣 乎老子曰仁者送人以言敢以言为贺可乎夫先生岂终老于山林者哉自先生之觧组而归今踰一纪闭门著书足迹不交官府每使者察郡县问遗逸未尝不以先生为举首其名既以闻于 天子熟于士大夫之口而不即用者岂其遇合之难抑将以老其材而有所大任于此也吾吴为东南一郡而昆山又郡之一邑然号为仕宦之邦嘉靖纪元以来先是毛文简公以大宗伯迎 天子于湖湘继而玉峰朱公为大冡宰周康僖公为大司寇玉岩周公为少司寇蔡公为通政使庄渠魏公矫亭方公皆为太常柴公为京兆尹顾文康公以文学掌内制进内阁至少保其它台省法从之臣彬彬不可胜数既而诸公稍稍谢去今在 中朝者无一人焉先生康僖公之子也当公在位时先生官已至大理丞骎骎乎少列矣其后父子相继而归今存者先生之外三四人而巳而以德望重于乡邦者又不多见也山川灵淑之气不为衰歇而盛衰消长之数则有然者易之剥曰不利有攸往其上九曰硕果不食君子得舆复曰出入无疾朋来无咎其初九曰不远复无祗悔元吉剥之不利有攸往至上九而终复之朋来无咎以初九为始然天必以前之终者为后之始故以硕果不食遗之由此言之则剥之上九即复之初九也先生于诸公间年甚少气甚锐天其以是为不食之果乎先生之所存者在天下而予也乡邦之人故其言如此然亦不独为先生贺而巳也   ○鸿胪序班吴君七十寿序   吾邑吴氏自相虞先生与其子大参公相继登科第以才猷着于一时至今子弟诜诜不敢堕诗书之业乡里称之鸿胪君者大参公之仲子也于是年跻七十以四月某日诞辰其子上舍子献与其子姓称觞上寿予弟某偕其同好征予文以为赠时属海上之警又岁恶不入邑里萧然而君家子弟不以菲废礼能修承平故事以娱其亲可尚矣予昔应贡 廷试见君方待选天曹后试春官而君为鸿胪以此具知君在 京师中事而少保顾文康公寔君之姑子也故君馆于其邸而文康公友爱之如亲昆弟每休暇与君对食饮不得君无以为欢君时试中书中格礼部上其卷有流言语闻从中罢之自是终文康世不得官其后乃官鸿胪以使事过家为御史所论同使十数人皆左降君得江西建昌府幕官久之觧组以归自君在宰相家及为官所见 朝廷大兴革大废置二十年间变故多矣当其时以势权相倾轧凌轹震厉惊动天下者今几何时皆归于乌有矣今君优游林壤回首思之向之所见赫然烨然者能不嗑然一笑也夫纷华驰骛为性之孽安静恬愉得寿之理君昔在三千里外所与接者公卿宰相侍从之臣今不出户庭数步之内田夫野老莫或识君之面孔子曰仁者寿仁者之所以寿者静也君之寿自是知其远矣世俗道薄婚姻再世不复相通君母夏夫人寔予祖母之姑予每见君君独以舅氏尊行自处以是识君之厚于其寿也幸得从子弟之末敢不为之致其辞乎   ○寿周封君八十序   周君子纯以尚书秋官郎丁内艰还家既除服适封君八十之诞辰郡县诸大夫乡老皆往为寿有文序之者矣其称封君年耄而康强祈黄耈而介景福于方来无穷也予何辞以加诸而其姻郡学生顾文载来言曰君以仲春吉旦将入 朝前此所以迟迟者独为封君之故不能谢诸乡老大夫之意而封君之贤要亦不可以无述请更为序之予谓生辰为寿非古也昔先王制礼以治天下凡为人子之所以事其亲者无不备尽独于今之礼若有缺焉然见于养老之政盖所以致意者深矣天子视学大昕鼓征以警众适东序释奠于乡老遂设三老五更群老之席位焉适馔省醴养老之珍具遂皆发咏焉退省之以孝养也故凡大合乐必遂养老又于简不帅教出征受成献馘每入学必养老而外饔割烹酒正供酒犒人供食罗氏献鸠伊耆氏供齿杖而遗人司门之属靡不致其职事焉故为此春酒以介眉寿下迨于豳俗田野之间四代之际无遗年可知矣今世之礼存者惟乡饮酒耳固以名存而实亡则夫生辰为寿虽不出于古其有养老之意焉虽然世苟无其事可矣有其事常患于力不能致今力足以致之是子纯之所以为孝也初子纯为郡学生卓然巳出群类人皆称封君之能教及为进士调进贤令入为尚书郎清廉不苛所至皆有声迹而封君隐约如布素时人又称封君不独能教其子以举进士又能教其子以为官也昔隽不疑为京兆尹每行县录囚徒还其母辄问有所平反母即喜笑为饮食语言异于他时或无所出母怒为之不食不疑以此为汉名臣以其母之教也今子纯行且建功名于 朝世之君子必将考论其所自者矣此前叙者之所未及故为着之云   ○按察使杨君七十寿序   予少时有事金陵常经句曲之间观其山川之胜其地有茅山自茅山而南连岭迭嶂东出吴兴之天目至罗浮以极于南海以金陵之形势而不得此山虽紫岩天阁之回合疑亦浅薄易尽而无以固东南之王气由此而言龙盘虎踞之说亦得其近者也故道家以为洞天福地盖云阳氏始居之禹禅会稽后世传禹穴焉古之得道者往往乘云气御飞龙于此茅君最后出而山以此名其后葛玄葛洪许迈陶弘景杨义和之流世皆以为得道仙去虽其说恠迂非儒者之所道要之天地山川之气神灵之所降集理固有然者按察使杨君  句曲人以进士历令官致仕家居今年七十予友葛理卿介其乡之缙绅诸先生使者来请祝寿之辞盖予识其山川矣而独恨不识其地之人观此山之蜿蜒磅礴如昔时意其必有陈安世茅季伟之徒往来茅岭洞室之间而无从得见之也理卿言先生以康强之年为大官骎骎乎向用而未已一旦谢去长往而不顾其貌丰腴而气愈盛其年殆未可量以予观之非学道者不能也道书曰句曲地肺土良水清可以度世予亦将因理卿以从先生于此山之间先生之年寿方与茅君诸人等比区区人世之所云寿者夫何足以为祝乎是为序   ○御史大夫潘公七十寿序   上海潘公初以大司寇迁为御史大夫 上有老成端肃之褒凡所奏兴革庶务辄赐报可会岁旱命察举 京朝官奏上甘雨时至其明年天下官朝 觐京师公所举劾案免者天下皆以为宜时公年始逾六十方向用而即告老以归杜门读书习导引御药饵以治气养生为事今年公年七十伯子允哲登进士第先是仲子允端以进士为南职方而伯子于是受上蔡之命请于 朝得缓赴任之期还归为公寿同年进士林树德乔懋敬属有光为序窃尝屏居田里闻公之名久矣不敢以謭陋辞夫人生之所难得者寿考福禄然寿考福禄窃譬之犹物也人身犹车舆也寿考福禄世有之矣而载之实难故载胜于物则全物胜于载则倾世之多取不自足以而无德败者相踵也公之一身无间出处人莫能以訾议之且履盛而即止以保悬车之荣而以厚德元老隐然称重于东海之上二子济美克享遐龄岂不宜然哉昔韩安国为御史大夫天子以为国器其后稍疏斥郁郁欲罢归而不得也疏氏父子为太子传乞骸骨归独共具饮食请族人宾客为放达而巳万石君老于家子孙皆为二千石仅以孝谨称于郡国而三人者皆着于后世以公今日视之则今人诚有迥于古人者特世无子长孟坚之笔也有光辱公子同榜之末又以二君之请僣为论公如此且以为公万年景福之祝云   ○白庵程翁八十寿序   新安程君少而客于吴吴之士大夫皆喜与之游都太仆先生爱其淳朴题其所居曰白庵君在吴既久吴人益信爱之无贵贱称白庵云今年八十其子永絺永约孙应春迎君还荪田将聚族而为君寿壻吴君某曰吾翁千里而归不得文以行非所以将顺翁之意则黄山灵岭亦笑我矣于是谒予请所以为寿之辞古者四民异业至于后世而士与农商常相混今新安多大族而其地在山谷之间无平原矌野可为耕田故虽士大夫之家皆以畜贾游于四方倚顿之盐乌倮之畜竹木之饶珠玑犀象瑇瑁果布之珍下至卖浆贩脂之业天下都会所在连屋列肆乘坚策肥被绮縠拥赵女鸣琴跕屣多新安之人也程氏由洺水而徙自晋太守梁忠壮公以来世不乏人子孙繁衍散居海宁黟歙间无虑数千家并以诗书为业君岂非所谓士而商者欤然君为人恂恂慕义无穷所至乐与士大夫交岂非所谓商而士者欤君今行矣于是与其妻子兄弟若族之人与夫亲知故旧论说生平其所历天下名山大川大都之会有几其所见四方贤公卿大夫名人才士有几遁世长往怀道蕴术之士有几生长休明全盛之日迄今百年风俗世道之升降上自朝廷下至田野耳目之所见闻其变有几屈指百年之内中间与其妻子兄弟若族之人与夫亲知故旧相见之日有几也其亦有所感也夫少而游老而休于是得与其妻子兄弟若族之人与夫亲知故旧相与相见而饮饫其喜可知也巳则夫为其妻子兄弟若族之人与夫亲知故旧其喜又可知也巳   ○张曾庵七十寿序   世之论人寿以百年为限然修短之数得之于天不可以齐得数之长者百岁为老矣彭祖之百岁岂非婴稚之时耶得数之短者岁月为稚矣殇子之岁月岂非垂老之时耶予畸穷于世故尝居闾里间从先生长者游自少识张曾庵先生白晢而丰颐美须髯盖先生是时年巳五十容甚少也又十年先生六十其气完其容无异于初见之时不知十年之加也今年先生年七十亦无耈老之色其美须髯发漆黑自若也先生未尝知世所谓服食炼形之法而得数之长如此则今之七十者亦犹婴稚之时耶吾吴中之俗尤重生辰自五十以往当其生辰即为寿前年先生犹为博士弟子激昂蹈厉诸少年莫敢摧其锋虽诸少年亦以为先生少故无为先生寿者今先生忽自谢其博士而老于家其高第弟子某乃往为先生寿寿已则相与求予之一言以序其事噫子之先生未可以寿也子之先生读圣人之书自以为得其蕴每酒酣辄为人说书意掀髯指画左右顾视傍若无人当世宿学莫能难也与人交洞见底里规人之过至于泣下岂非所谓直道君子者哉往予至 京师见有衣玉带乘白马黄金络前后呵拥其人白晢丰颐美须髯俨然子之先生也叹曰何其类吾乡之张子也张子六举于乡而今犹布褐而趋于博士之庭虽然今十余年矣不知其人果安在而子之先生所自得者何如也吾又安能舍子之先生而羡彼为哉皆曰善请遂书之继自今岁岁为先生寿必诵子之言矣   ○寿晋其大六十序   孔子曰爱之欲其生惑也爱而惑焉而欲其生惑也爱而不惑焉而欲其生情也吉蠲为饎是用孝享禴祀蒸尝于公先王君曰卜尔万寿无疆非欲其万寿耶我非敢勤惟恭奉币用供王祈天永命非欲其祈天永命耶此爱之而欲其生者也然古之人无有以虚辞说人者人之所欲天必应之曰予攸好德汝则锡之福富贵寿考康宁天也人皆归之于天箕子独以为人之所锡固以冥冥之中茫茫之表无所谓天者人贵之则贵人富之则富人欲其寿考康宁则寿考康宁此祈天永命万寿无疆之说也箕子之言天精矣武王梦帝与之九龄文王曰古者谓年为龄齿亦龄也我百尔九十我与汝三焉武王之寿文王之所锡也晋君年六十予之仲弟为君之子壻而君之子某以姨之子从予学皆来请予为寿夫欲君之生者多矣不若君之壻与君之子以君之子寿君君其有不益寿者乎予有爱子之戚方与某论洪范之义以文王能与武王之寿厚自责以为不慈之极故以孝子期某必能寿君也已抑予少有四方之志既年长无用于世常欲与亲知故旧岁时伏腊问遗往还饮酒社会务尽其欢康强寿考皆在百岁之外父子兄弟白首相追随为太平之不遇人而迩来屏迹荒江足不履户外田夫野老罕见其面君与予有连亦旷岁不见忽忽不意君便为六十岁人也君寿宜贺而予精神恍然髧彼两髦泛泛其景益不复知有生人之乐矣既勉强为某书之又为谢所以不能往贺之意   ○寿顾夫人八十序   太保顾文康公以进士第一人历事 孝武二朝今天子由南服入继大统恭上 天地祖考徽号定郊丘之位肇 九庙飨明堂秩百神稽古礼文粲然具举一时议礼之臣往往拔自庶僚骤登枢要而公以宿学元老侍经幄备顾问从容法从三十余年晚乃进拜内阁参与密勿会 天子南廵湖湘恭视 显陵付以留钥之重盖 上虽不遽用公而眷注隆矣至于居守大事天下安危所系非公莫寄也夫人主之恩如风雨而怒如雷霆有莫测其所以然者士大夫音际承籍贵势恩宠狎至天下之士谁不扼腕跂踵而慕艳之及夫时移事变有不能自必者而后知公为天下之全福也公薨之后九年夫人朱氏年八十冡孙尚宝君称庆于家请于其舅上舍梁君乞一言以纪其盛盖夫人自笄而从公与之偕老寿考则又过之公之德顺而厚其坤之所以承干乎夫人之德静而久其恒之所以继咸乎故曰天下之全福也常以阴阳之数论女子之致福尤难自古妇人不得所偶有乖人道之常者多矣况非常之宠渥重之以康宁寿考乎初公为谕德有安人之诰为侍读有宜人之诰进宫保有一品夫人之诰上崇孝养册上 昭圣皇太后 章圣皇太后徽号夫人于是朝三宫亲蚕之礼旷千载不见矣上考古事宪周制举三缫之礼夫人陪侍翟车煌煌乎三代之典岂不盛哉有光辱与公家世通姻好自念初生之年高大父作高玄嘉庆堂公时在史馆实为之记所以朂我后人者深矣其后公予告家居率乡人子弟释菜于学宫有光亦与其间丙申之岁以计偕上春官公时以大宗伯领太子詹事拜公于第留与饮酒问乡里故旧甚欢天暑露坐庭中酒酣乐作夜分乃散可以见太平风流宰相自惟不佞荏苒岁年德业无闻多所自媿独于文字少知好之执笔以纪公之家庆所不辞云   ○寿御史大夫潘公夫人曹氏六十序   上之四十年秋上海潘公以南大司寇入为御史大夫公扬历外服至是一二年间特被显任天下有以知 上意之所简注其岁冬十月某日公配曹夫人六十之诞辰于是海邑之士瞿君某等十有六人与公子允端俱赴试南宫遂将奉觞于公之堂而以夫人寿序见属有光不敢辞惟昔周之盛时周公召公与虢叔闳夭散宜生泰颠南宫适之徒相与弼成文武之业用致世于隆平实基本于周南召南天子诸侯相与成天下之化者如此其远也而鹊巢之夫人岂即召公之配欤故曰国君积行累功以致爵位夫人起家而居有之如鸤鸠乃可以配焉今 天子叙彝伦以建皇极盖尝颁 慈宫之训于海内举 北郊亲蚕之旷典内则顺叙阴教修明始自椒寝至风被于田野之妇人况在位之臣莫不宜其有家济济肃雍渐濡于王化之深者宜乎今御史大夫之夫人为诸君子之所颂祷虽比古鹊巢之夫人其可以无媿夫上之施泽于下至綦贱而止下之归福于上至綦贵而止至治之隆而鱼藻裳裳者华之诗作则万物各得其所鸟兽鱼鳖皆不夭其性故惠笃叙无有遘自疾万年厌于乃德殷乃引考则公卿大夫其永寿考可知矣天寿平格则君子偕老共事宗庙社稷可知矣故关睢之德王者之风也麟趾之尘后妃之福也后妃之寿可知矣鹊巢之德诸侯之风也驺虞之应夫人之福也夫人之寿可知矣 国家比隆成周仁德下迨于鸟兽鱼鳖则 天子享万年之寿公卿皆元老耈造德降而闻鸣鸟其流泽及于其家此锡极保极之明验也岂独二三乡邦之庆固天下之庆云   ○顾夫人杨氏七十寿序   漕泾之阳为海上大族其子弟之贤俊者予往往于南宫识之夫人归于昆山为中宪大夫桴齐顾先生之配中宪少贵官自禁林为御史督学京畿已而不得志出守边郡罢归日闭门读书性简伉少所当意独于夫人为宜去中宪之世于今二十余年矣夫人三子皆非已出而今雍里方伯以壮年致政与仲季二君恂恂孝养子妇欢然无间如中宪在时而家势隆盛夫人自归顾氏为妇为母四十年享其福禄荣华此亦生人之难者矣今年嘉靖三十二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为夫人七十之诞辰雍里公兄弟与内外宗党称觞上寿以予辱在姻末俾得而序之夫三代王者之化关睢麟趾鹊巢驺虞之世可谓盛矣然其诗犹曰嘒彼小星三五在东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寔命不同言妇人秉志壹诚以事其夫夙兴夜寐无有懈怠而所能得于其夫与否盖不敢自必而系于命也太史公曰人能弘道无如命何妃匹之爱君不能得之于臣父不能得之于子非通幽明之变乌能识之谷梁子曰人之于天也以道受命于人也以言受命故君子大受命而世之学者以为命非所言要以为所得为者而已不知充其所为以遂万物之宜而全天地之性必至于命而后已命之所不至性之所不尽也以夫人之贤德而使如终风之莫往莫来悠悠我思凯风子七人母氏劳苦则顺妇慈母之道亦不行矣君子之乐颂人贤也乐其得所也故予所以论夫人者虽有家富贵之常而实以为顺妇慈母之道行也因以识古关睢麟趾鹊巢驺虞之义以为天下之道非一人之为而君臣父子兄弟夫妇各得其所而王化成矣君子之言性命者盖如此诗曰乐只君子万寿无期敬为夫人颂焉   ○丘恭人七十寿序   丘恭人其考某省参政讳经之女始丘公生三女父母爱之曰吾女必皆予贵人有聘之辄不予皆至于长卒皆予贵人恭人其一也是为前广东按察使司副使王公济美之妻丘公盖与司马质庵公同官御史司马宪副之从祖丘公以是意归乡王氏自苕霅间嫔于海上越五百里由嫁女必欲予贵人也时宪副已在南部其后历官江右最其后踰岭恭人常从共其禄养宪副受 诰敕遂有恭人之命予家故与王氏有连知其家世为详自唐御史朐封之后至分水明州而来昆山司马与宪副之祖某官兄弟同举进士自是科第蝉联不绝及宪副殂谢之后诸子皆彬彬乡学一诚以戊午复荐于乡盖故家大族历世久远枝叶扶疏不能无旁落不齐之数自恭人之归宪副今老矣独见王氏之盛如一日也乡里皆称丘公善嫁女云恭人以某月日诞生至嘉靖四十年恭人年七十诸子谋所以为寿介县学生孙君某来请颂祷之词予为道恭人之事如此因论之以为丘公以女予贵人可得而知也恭人之享其福禄寿考至于今七十年丘公不能知也其有子若孙能趾美前人丘公亦不能知也然吾闻恭人贞靓慈孝初及宪副至寡抚其前孤与其所出有鸤鸠平均之义其子事之亦无异所生恭人之德如此其享福禄寿考宜矣然则丘公其有以知之矣有娀方将缵女维萃虽自古王者之盛亦有所自故称恭人之寿而本于此庶几乎王氏子子孙孙勿替引之以是为颂祷其可乎   ○寿朱母孙太孺人序   吾昆山僻在东海之滨为吴下邑而山区水聚天地之精气蜿蜒回薄而会于此故士之登 朝着跻膴仕者常倍于他州至于耆艾长年履期颐之福闾巷之老闺门之女子多有之嘉靖癸丑甲寅之岁间以七十称庆者数十家以仕宦过家为其亲七十寿者亦不下三数家世称七十古所稀况于富贵寿考兼之而在于吾邑如是者相望岂非一时之盛哉朱君恭之以进士起家为浮梁令之三年上计 京师 天子擢为尚书冬官郎将赴南都浮江东下来省其母于是士大夫循乡俗之礼如前数十家之为贺者又以恭之仕宦而归太孺人年又七十也贺尤不可以后虽然予以恭之官南都于其家不越五百里畿甸之内昔之人所欲乞乡郡以便养而有不能得者恭之不求而得之此所尤宜贺者夫士以其身为国而使之忘其私非人情也先王之制未尝然也既富方谷必也有好于而家用其人之力而忍绝其私耶古者卿大夫皆仕于封内衔使命于四方则有越境之行然亦不踰时而复而不遑将毋先王所以恤之者至矣今海内为一仕而去其父母妻子宦辄所至穷日月之出入于是乎夺其私以为国而不能于两得之者今恭之将行矣所以寿太孺人者非特一时乡里之荣而巳去而之南都风土之乐犹吾邑也膳羞被服宴饮之奉犹吾邑也南都之士大夫来为寿者犹吾邑也恭之可谓两得之也使天下之士仕于内外皆如恭之是所谓各适其性而无复行苇裳裳者华之思矣以孝为忠孰能御之哉孰能御之哉   ○寿顾太孺人陆氏七十序   凡士之读书应举以登进士为荣其登进士服官受采以衔 天子命过乡闾寿其亲而姻戚宾友迎延满堂日为供具饮酒欢宴为荣此今之所夸以为富贵者尽世俗以然顾子行于是得之而尤有异者始子行之先君事 武皇帝为刑科给事中是时佞宠盈朝 天子日从赵李之徒不复御椒寝而前星未耀公疏论其事及 今皇帝嗣服首进八疏以赞新治其疏在史馆宜有之公之为给事也先亦由进士为行人盖去君之时今几三十年子行复起进士为行人过家而乡里姻戚宾友彷佛见其先人时事有下泪者而太孺人始事给事给事为诸生以及于贵显中更艰苦辛勤矣盖又三十年而复见其子如其夫之贵此其所以为尤异者顾氏世家海上公乃徙昆山之南千墩浦之上而公之族稍稍从以来散居浦之东西而公与其从父兄一时并为黄门气势翕赫终不少藉以陵轹其里人是时公在京师太孺人独以舅姑老不能从留养之其后太孺人寡居独持门户矣伯子子绳读书入太学而子行最少兄弟恂恂友爱无彼我之间盖太孺人之为教者如此昔欧阳公为许氏园记以为许君以制置七十二州之有余治数亩之地为园不足以施其智而于君之事亦不足书唯许氏之孝弟着于三世矣海陵之人过之未尝不爱其人也则夫前之所云亦夫人遭际之适尔不足以为异唯太孺人之懿德施于子行之兄弟所谓骈枝连理同巢共乳之瑞于此见之而富贵寿考康宁之福归于太孺人者将未艾也太孺人二子一女为今进士沈君子善之配其外孙尧俞从予游以十月二十七日为其诞辰来征予文为寿予为序之如此云   ○鄢陵梁太夫人八十寿序   鄢陵梁策对之与余同登嘉靖四十四年进士而余于余太史之门最先识之对之为人诚笃不以一第自华方慨然有慕学之志余与之语间问大梁之故余虽未能至而自羲黄以来帝王王侯至于汴宋之遗迹宫阙陵寝园林池馆之胜与夫名臣贤士之所聚皆若亲履其处恨不得亟往以观黄河之流而缅然思太古之世访黄帝于具茨之山寻大隗之所存也梁氏世居鄢陵盖本其国地以梁为姓云对之又时道其家世而称其大母太夫人之行于古所称孝妇无以异也在梁氏宜世载之初太夫人之夫梁隐君蚤亡遗孤四五人大者数岁小者二三岁牵衣裾相持终日嗥皆拊育之以至于长而养姑尤谨姑中岁瞽太夫人扶侍不离左右姑非太夫人食不食而姑未食太夫人不食也迨姑年九十而亡如一日当是时姑犹有他子与其先后而独宜夫人岂非所谓孝妇者乎太夫人春秋高对之之尊府封君方怡然侍养盖晚岁而见其家门光荣孙子褒然为王家桢唯梁氏之世德远有厚积而发旒是而太夫人孝行之报其又可诬哉会太夫人年八十对之将奉使过家为寿同年进士南城丘浙子东辈征余文为赠而对之又自来请之勤勤惟恐其大母之行不彰于世也对之亦贤矣哉余故具着其所称者俾大梁之人知太夫人之飨遐龄而膺厚福盖有自矣   ○朱君同顾孺人双寿序   朱君官于闽者三年寿六十而其内顾孺人先君一年生其子上舍某县学生某欲为孺人六十寿而不敢先也迟之以竢今年而征予为其夫妇双寿序以致之于闽吾乡之俗五十而称寿自是率加十年而为寿凡寿之礼其馈赠燕饫必丰又征其学士之文词诗歌倾其国之人无不至者此固居于其乡者之宜若夫仕则有王事焉且又不当以称老固宜无及于此矣然古之君子在位而能宜其人民则百姓歌思而祝颂之不独赞其令德恺悌必祈以寿考而黄耈眉寿之形容想见于车马衣裘之间可谓盛矣由此言之仕而为寿尤宜也吴与东瓯在三代时宾于蛮夷吴有太伯虞仲之风其后颇与中国之会盟至秦已为郡县而闽悬隔东海元鼎间横海楼船两将军军出武林白沙石邪始建东粤迄今数千年俱为天子内地文物之盛无异邹鲁凡闽人之仕于吴与吴人之仕于闽犹东西州也君优游台幕非有民社之责而妻子兄弟欢然以官为家岁时饮酒上寿如不出里闬之间岂不真可贺哉抑君之政事足以宜其人民而纪于闽之士大夫者闽之人皆知之无俟于余言也独惟君与孺人家世令族君为大冢宰玊峯公之从弟孺人为侍御之子而太保文康公之从子弘治间吾邑毛文简公与冢宰公相継魁天下间二科而文康公又魁天下昆山小邑数年间抡魁継出 孝宗皇帝当宁嗟异至以吾邑里俗之谶传于宫中更历两朝三公皆位台鼎而冢宰以厚德元老至今岿然为乡邦之望朱顾世为婚姻而其子弟之才俊与其女子之贤此尤足以夸于闽之人矣于是乎书   ○顾孺人六十寿序   孔子曰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孔子之居乡自以为无所毁誉于人独其所以是是而非非者不可得而废不惟当世之名公乡大夫至于莒人之妻泰山之妇人亦与其门人私论而志之以为三代之民所以是是非非者如此夫岂独春秋之义为然余少好观古事尝有意于考论其世而废置草野无史官之任然时有慕于古之作者得因事立言以着其是是非非之迹是斯民之所以直道而行者庶几他日有禆于史官顾孺人者太保文康公之女上舍朱君子求之配也上舍早世孺人守节垂四十年今年六十里中士大夫征予文为寿孺人以幼艾竞竞未亡人能保其身至于六十而为寿其亦可称也巳自予为童子读书卢兖州家卢氏子弟数称上舍之才俊不幸短折而趾羙于其弟少宗伯而予之从祖母十孺人之姊故知文康公夫人之事为详公起诸生官禁近三十余年迨入内阁推封一品夫人未尝见其喜愠之色凝然独处言笑不闻文康公是以敬之如宾而孺人之资性髣髴如其母云由是言之女子以才智自见者要非其德之羙若夫沉默简重居适意之地如夫人之受多祉及所遭之不幸如孺人之葆真全节其于坤道之顺一也当文康在馆阁孺人实依母氏居京师邸第亲见夫人朝 两宫佐皇后亲蚕宴锡繁缛备极荣宠宗伯方为黄门家势隆贵而能以芬华盛丽之间独全纯白缟素之质于桃李艳阳之时凛然松栢岁寒之操视夫寒女窘妇生长淡泊之中无所见而能不乱者为犹难矣岂非余之所欲得而论之者哉孺人之嗣子某以孝谨称能成孺人之志者因并书之   ○王氏寿宴序   王氏之最长老母曰孙硕人今年八十矣于其生之月日诸子姓祝于堂下者若干人外姻之来祝者若干人三世之交游来祝者若干人皆愿硕人之寿自今以往至于无算又愿天下太平两晹时若岁以有年县官无苛政急赋闾里安居以娱硕人之老又愿其孙若曾孙发扬诗书之业用于王国以报 本朝二百年生育之恩硕人及见其荣也祝已其子有功有亲退而与诸宾为宴少长诜诜以献以酬既醉既饫咸相谓以为此王氏之盛不可以无述某案王氏居昆山之度城不知其几世矣其家古桧老栝苍然郁然尚皆百年物也度城在淀山湖旁有数十家之聚惟王氏居之无他族昔有王豫修先生修身洁行将及于仕而蚤世生平惟以忠孝大节自许昆山人至今称之其子南阳克遵其训为隐德君子硕人其配也吾观吴中无百年之家者倏起倏仆常不一二世而荡然矣王氏保有先世之诒虽时移事易稍稍侵削而亦不至于贫读书数十世虽仕不遂而不至于易其业金人俯仰八十年间顾盻于兴废之际维持保守之艰其贤有足称者哉若乃为硕人祝者前之词则既美矣予又何以加焉   ○默斋先生六十寿序   吾昆山之俗尤以生辰为重自五十以往始为寿每岁之生辰而行事其于及旬也则以为大事亲朋相戒毕致庆贺玊帛交错献酬燕会之盛若其礼然者不能者以为耻富贵之家往往倾四方之人又有文字以称道其盛考之前记载吴中风俗未尝及此不知始于何时长老云行之数百年盖至于今而益侈矣嘉靖三十四年九月之朔宪副默斋孙先生之生辰先生之生以前丙辰至于今乙卯甲子一周于是县之人为其礼者尤以为重而征其词于余若其礼然者予不文不能道其庆贺献酬燕会之盛独以谓人生百年之内其变故多端而于岁时叙事相感亲朋聚会杯酒谈说生平感今怀昔之意为多余与先生同里闬有通家之谊自少已能识先生先生年甫弱冠先大夫客游不返旅殡苍梧之野徒步走岭外无资装傔从之携崎岖万里负骸骨以归寡母幼弟相依为命有人所不能堪者及举进士释褐为刑曹会御史言事下诏狱先生守官不阿与大吏争论几蹈不测之祸 天子仁圣不忍加诛窜之怀远夜郎之地于是自县令迁转不数月辄改官历闽粤巴蜀荆湖齐鲁之间足迹几半天下 □子躬视献陵藩臬郡县之官多以乏供致重辟先生时为湖广佥宪独免于罪且膺宠锡又再迁得江西宪副以归夫六十年之间荣辱利害之途追而道之有不胜其感慨者矣今先生遗荣辞宠卜筑于玊山之阳有园池田庐之羙有子孙之贤而筋力康强绝无衰老之态追念自此以前真如梦幻自此以后山林花鸟之乐知其无穷也是又不可以贺乎于是书之而平生奇伟忠孝大节可考见焉   ○姚安太守秦君六十寿序   昔 孝宗敬皇帝承累世熙洽之后益以深仁厚泽一时人才登用皆有重德伟度历 三朝飨承平之福若吾锡山秦端敏公以弘治癸丑登第至嘉靖二十三年以寿考终位至一品自起家登朝着富贵五十余年岂非盛世培飬之厚抑人才之得于天者皆应其时若公之所禀与时合而致然欤天下之势自厚而趋于薄如寒暑之易候有不觉其然者然推其故必有人以为之始者昔人论东汉梁统为时名臣独以增重律法一言而天之报梁氏尤惨真仁者之言哉余每慕前世盛德长者欲考其所设施如端敏公者方将就其家问其行事往往过其县慨想其人者久之今年余入觐还访其孙汝立因得见公子二千石君其器度犹有前人风流盖以叹盛德之世未艾也君用端敏公恩为都督府慕官陟守姚安谢事还承前人遗业以诗书教其子二子皆彬彬向于文学入其室而先公之典刑犹在用此言之则 孝皇作人累叶承平之福岂独其一时臣子飨之而又及其子孙者如此余门人朱某客于君所数道其贤汝立又好古与余往还于是君以甲子之初度秦氏内外之戚及邑之人往为君寿介某以来乞言余以是推本端敏公之三世蒙前代承平之泽子孙世飨之源远而流长也   ○寿陈封君偕华夫人序   考古五礼无为寿之礼先王于飬老事亲义甚备无为寿者为寿者祝其万寿百年如诗所云无饮宴召宾客及为之文者况为之文不徒称其年而巳称其有德及备福而着之又无是者然徒称其年非所以为文也今开州守陈允升晋卿尊君号新安先生者其子起诸生不一年遂剌方州而先生与其子偕之任板舆就养览观卫之风土知子之足以办吏治亟辞以归于是先生与夫人同跻六襄先生之诞以四月三十日而夫人后一日九日乡里亲戚见先生之荣归又与其夫人偕寿开州虽远在二千里外不能无屺岾之感然闭合而思吾乡里山川与先生夫人之享福而乐也亦足以自慰矣思吾乡里亲戚之登堂而贺者若而人又可以自慰矣先生归与夫人道其子之为官尊荣而治办又足以自慰矣夫如是虽父母与子相去二千里知其乐也晋卿之前母夫人盖秀水令周君之女生晋卿甫三岁而弃晋卿晋卿育于外家久之先生娶今华夫人字之如所生子而晋卿事之亦如所生母先生无孝巳曾参之顾益卜筑城隅辟圃植花菓卉木养禽鸟以为娱里中子弟多从之游日与人弹琴歌咏以俟其子之长而为官而喜怒好恶一不拂其性于是可卜其长年知食其子之报未有巳也先生之诞日余弟某来请余文余方治装将有邢台之役邢去所治州不远又当有事大名见晋卿且道先生为寿之乐又足为晋卿慰矣是为序   ○徐封君七十寿序   余往来嘉定与其贤者游而识子言于是时固巳奇其文每言之于人因遂识东楼翁慷慨乐易人也巳而子言举京兆计偕北上翁实携之以行余时遇于彭城遂于僦车共茵而载历齐鲁燕赵二千余里走风雪尘埃中欢然忘其行役之疲余盖察知翁父子有福德享富贵者也其后子言登第以天官属直 内阁寻改大宗伯属领祠事余至京师每见辄叹其议论之进是时 天子隆郊祀之礼子言殆所谓侍祠神语能究观方士祠官之说者矣至语及其职事未尝不有志于守道以守官者也而东楼翁居家日治园圃亭榭与士大夫饮酒为乐子言间迎至京师则诸公贵人日来欢宴退而莫不叹翁之贤而又称其有子巳又得 诰命推封既贵显矣然子言在台省欝有清望议者以为兰台秘阁之选顷以外补为郡莫不惜之会东楼翁方七十子言将之荆州过家上寿以余游其父子间相知之素属使为序夫余知子言有不释然于此行者矣然以方刚之年出粉署为二千石得归荣其亲于人子之愿殆未易得也吴中士大夫登朝者不为不盛然能迨禄飬少矣巳迨禄飬而至官益少今惟长洲钱工部德征位至九列海虞严学士敏卿为馆阁而二公之亲皆康强无恙得封如其子之官此不独吴中所无而世亦未之多见今以子言之年与其才望名位岂在二公之后余以是知东楼翁之福禄盖未艾也子言能自驰骋于文辞其于江山故宅云雨荒台之间必能追踪屈宋而上之为南陔白华之篇以抒其仁孝之心余之朽拙何能为役猥以斯序见属媿而不敢辞云   ○葛封君六十寿序   支之君子仕则违亲处则违君二者常患于不能兼韩退之言欧阳詹舍其父母朝夕之飬至于京师将有所得以为父母荣虽其父母之心亦然詹虽不离于其侧其志不乐也至王介甫则又以为禄与位庸夫鄙人之所待以为荣也贤者道弸于中而襮之以艺无禄与位以为父母寿而父母之心亦喜无量二公之言各有所重而不免于偏使为子者有所得以归荣其父母而无离忧具道艺之美而有禄与位以为父母寿岂非夫人之愿欤虽然二公者盖致恨于彼之不能得者则亦姑以此使之自慰焉耳葛君理卿辞其亲试京师有司奇其文欲寘之苐一遂举进士上第所谓弸于中而襮于外者矣 国家之制进士释褐观政诸曹其禄秩比七品可谓有禄与位矣君在京师逾年赐告还家日侍其亲可谓有所得而无离忧者矣君之尊人虚潜翁少在陇亩淳朴无外慕于荣势非数数然者一旦得之亦不以为有所加独喜其子之在侧而以为乐也以是知二公之言特有所激而发使遇虚潜翁父子其于为人父母与为人子之情必能极口道之矣君登丙辰进士以明年四月来归至某月日为翁诞辰翁于是年六十有三友人赵君元和张君子忠辈若干人皆往岁与君同试南宫者也荣君之还征余文为虚潜翁寿余谓如翁者韩退之王介甫之所欲之而不能得者也是可以贺矣   ○寿柳州计先生序   吾乡范文穆公称湘南江山奇胜为天下第一时公帅广右巳而移镇之蜀有睠睠不忍去之意而柳子厚剌柳州乃作囚山赋观其辞殆不能以一日居者范公大帅名位尊显其心诚乐于此而子厚特以谪徙久不得召有悒欝无聊之志宜其为言如是然其于此邦之山水不薄矣其序近治可游者殆不下于桂山而所谓灵山拔地林立四野自峤南达于海上可以想见韩子称衡湘南为进士者皆以柳子为师其承子厚指授为文悉有法度由是言之柳之山水不待子厚而显而其人才之出自子厚始也今天下文治休明皇风遐被楚粤之问来任中朝者柳州尤盛文非若子厚之时之比其为山川愈益增重惜乎柳范二公不及今见之也柳州计先生厚庵以乙榜进士来教昆山学者向仰之余间从问其山水之奇胜益信二公之言至今若身履其地而获观游马君父靖川先生以乡进士调倅潮阳未及上最即挂冠归其乡构一亭日吟咏其中而孝友清节为柳人所称余不见先生亭于所谓东亭者何如而想其凭空拒江众山横环海霞岛雾倏忽万变者如一日也嘉靖癸亥孟冬适先生降生之辰进士君忽起岭云衡鴈之感诸生某某为之遥致祝寿之词而求序于余余文乏芬芳馨香之气万里致之于子厚所适之地不无媿云   ○朱太夫人六十寿序   宛陵进士朱应秀一松其先君二峯先生嘉靖十三年岁贡时 朝廷行选贡法故先生以壮年预选盖未及 廷试而卒遗夫人与稚子九岁至始孩者四人夫人方二十九年不御膏沐矢志自卫有栢舟之操抚抱诸孤长育成就有凯风之劬盖又三十有一年应秀登嘉靖四十四年进士夫人于是年六十矣应秀与余既同第又同冬官试政每相见若有所欲言而不能者久之乃以母氏之寿为请夫应秀之为进士也其亦有所自得乎其有所不能自释者乎凡为士自初束发为其父母即望其显荣应秀今巳得之足以慰母氏之志夫岂有不自得者乎夫人父母无恙生有膏泽之润而行乎夷坦之涂一日而得富贵宜无不自得者独应秀思先人之蚤世母氏之劬劳诗曰风雨凄凄鸡鸣喈喈又曰风雨如晦鸡鸣不巳更前之所历戚戚有动于中此其所以不能释然也而罔极之德何以报之是以汲汲欲为夫人之寿又思得为古文辞者传述之人见应秀之于此类若自得者不知其求以觧其不能释然之怀者如此自此而往应秀之仕日显夫人之寿日增而不能释然之怀当日甚吾未知能有以觧应秀者姑谓世俗之望其显荣者今得之或可以慰夫人而巳矣   ○李氏荣寿诗序   余读王制观虞夏啇周养老燕飨食之礼年纪之次及深衣燕衣缟衣玄衣之制何其备也至天子于太学执酱而馈执爵而酳公卿奉杖大夫进履其隆重如此故曰三代之盛王未有遗年者也年之贵于天下久矣然而无为寿者豳诗称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自此而诗之称寿不一顾亦相祝颂之词如史之所称为寿者云耳非以年之每进一纪为燕会以为寿也迨后世寿节庆贺始于朝廷而及于公卿然为文以称其寿者亦无之余尝谓今之为寿者盖不过谓其生于世几何年耳又或往往槩其生平而书之或又类于家状其非古不足法也余居乡见吾郡风俗大率于五礼多阔畧而于寿诞独重其礼而又多谒请文辞以夸大之以为吴俗侈靡特如此而至京师则尤有甚焉而余同年进士天下之士皆会于此至其俗皆然虽余之拙于辞诸公谬以为能而请之不置凡为之者数十篇而余终以为非古不足法也虽然亦以为慰人子之情姑可矣岁九月余以选当外补最后同年魏郡李某子复复以二亲之寿为请盖诸公之为之诗者多矣余独为其诗序于其尊君与太孺人之潜德懿行故未暇论尊君州学生积学久次将贡京师年六十太孺人年五十九子复裒所得诗联为卷因邮致之于其家云   ○赠通政立斋王先生序   士大夫致身于朝所当淂为者人臣之事富贵寿考皆命也尽性而巳命何与焉虽然有可以尽其人臣之事者非富贵寿考有所不能故曰乐只君子遐不寿考明君子非无疆之寿无以行其恺弟而为邦家之光也然则富贵寿考命也亦所以尽性也故古之君子不御福然非有求焉世之急于徼福者其所为常违人臣之道而不知夫福之来也不骤若行千里之涂优游容与累日不止而其至之不觉然且求得于旦暮之间驰骛而无所极其力既已不胜矣此爵禄荣名所以多患害而失飬性命之原也今天子御极改元之明年策士于廷立斋王先生与今少傅华亭徐公十数人者年最少徐君及第入史馆余多在清华之选而先生为大行稍迁郎署出为湖广佥宪升参议得赐归飬居田里者久之同进者多至公卿先生始以少参入朝而徐公已在内阁矣于是一再迁有南京通政之命寻以外艰归至是服阕待命于家其岁冬十有一月既望先生六十初度之辰也里中士征言于予以为先生寿予惟先生徊翔仕路四十余年若无意于进者而今亦以跻卿少之列独以登科之早见谓淹滞然可以知其纡徐不骤而富贵寿考将来所受之大也初先生为冬官属魏恭简公为祭酒居京师数称其能守法及官楚以宽靖任职丙申之岁先生以佥宪上计天曹予时计偕附其舟行得朝夕见见先生孱然儒者身若不胜衣言若不出口略无矜气与态色焉及入部试一吏持几随其后踰时而出考功叹其文以为非有养者不能以予之淂于先生者如此为不可及矣而后知夫恬愉安静者一时若为迟钝要之于久回视夫翕然取一时之快者相去远矣先生同进今自徐公以下落落可数而沦没者不知其几殆隆冬穷岁百卉畧尽而长松巨栢方有参天之势盖上将倚先生为卿辅予故以人臣之事颂之焉   归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一   ●归先生外集卷之三十二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诗   ◆诗   游灵谷寺   钟山行二首   甫里天随寺   下第归安亭寄友人   读史二首   恨诗二首   送王柳州姊丈   舟阻沽头闸陆行二十余里到沛县   咏史   和俞质甫夏雨效联句体三十韵   徐州同朱进士登子房山   鲤鱼山   早渡杨子江   郓州行寄友人   途中悼内   甲寅十月纪事   湖上逄王五   缭丝灯次西涯韵   乙卯春喜闻蠲贷有作   邬驸马于登春坊敝寓同诸友宴集   乙卯长至日安亭作   乙卯冬留别安亭诸友   丙辰自南宫下第还避倭往来无定居亲交少至独有一二同志时来问学   谢陈君惠桃树   读佛书   山茶   春寒   感兴   送友人读书玄墓山三首   偶成四绝   书王氏墓碣寄子敬淀山湖上   火鱼   余表兄淀山大参以自在居士墨竹俾予题诗   赠孙太仓   送友人之娄塘次韵   素庵诗   清梦轩诗   自海虞还阻风夜泊明日途中有作   庚申中秋子敬闻余往东海时有小疾不得相从作诗送行十五日宿天妃宫风雨不寐因怀子敬作   自刘家河将出海口风雨还天妃宫二首   郭把緫营中   郭都统戍刘家河因燕观壁间文休承诗次韵   庚申中秋偕王詹事张广平杨百户刘杨李三文学詹事子一夔余子福孙从观海遇雨还赋此   海边夜起饮酒听杨昭信弹琴   辛酉秋次陆光禄端居篇韵   又次陆韵   二石歌   壬戌南还作   汶上   登济城望城武   夜宿胡陵悼周孺亨   淮上作   宝应县阻风   送都水朱君视水张秋   西苑观刈麦应制二首   送同年何子元之任灵壁   赵州石桥歌   琼州张子的与余同年俱为县令江南子的自建德改当涂今入觐又改荣县一岁中三易县居京师旅寓相近以诗为别   咏史   奉托俞宜黄访求危太朴集并属蒋萧二同年及长城吴愽士   隆庆二年朝京师南还与宣平俞宜黄武进陆太学同舟赠绝句一首   上巳日晚泊桑园次俞宜黄韵   郑家口夜泊次俞宜黄韵因怀昔年计偕诸公   淮阴舟中晚坐写怀二十四韵   出港难   舟泊华亭普照寺河下书事因呈郡中故知一首   赠同年许太史使朝鲜还   奉酬冯太守行视西山关隘次宋庄见弃田有作   偕冯太守于黄寺与诸友燕集有作   苦寒   魏郡谒按察张公留燕赋诗为谢   送沈伯庸佥宪之任荆湖   邢州承陈大理寄诗未及荅将至京先寄谢   隆庆己巳赴京寓城西报国寺赠宇上人   邢州叙述三首   送陈玊叔淮安太守之任   送同年许侍御出按滇南   送同年温都谏荆湖行省   香山九老图   檀溪跳涧   宋康王乘龙渡河   十八学士歌   云龙风虎歌   唐尧出游康衢图   观渔   题秦皇跳虹霓涧图拟作铙歌鼓吹曲一篇   题异兽图   ○游灵谷寺   晨出东郭门初日照我颜春风吹习习好鸟鸣■〈口官〉■〈口官〉岩阿见黄屋登坡寻神山半日犹山麓十里长松间蜿蜒芳草路寂寞古禅关画廊落丹雘朱户蚀铜镮殿起无梁迥塔留玩珠攀苍鼠戏树捷野鹿看人闲山深静者爱日宴未知还   ○钟山行二首   钟山云气何苍苍长江万里来汤汤龙蟠虎踞宅帝王凿山断岭自秦皇孙吴司马六代至南唐神皋帝辇争辉煌余分紫色那可当偏安假息真傍偟宋金之季鞑靼强腥风六合云日黄百年理极胡运亡天命真人靖八荒手持尺剑旋天纲一洗乾坤混万方考卜定鼎开百皇钟山云气何苍苍   钟山云气何苍苍中有殿阁琉璃闪烁黄金黄苍松老栢驰道旁朱红交午岐路当貔貅百万昼伏藏日色淡照官衙墙北风萧萧吹日光白头老人涕泣为指点东是长陵西未央   ○甫里天随寺   偶过白莲院为寻绿鸭池僧开虫罥户人到鸟惊枝斜日半庭雨清风数卷诗空门住遗像千载尔为思   ○下第归安亭寄友人   青春日以逝吾道何迍邅昨者南宫试列郡饶英贤顾独不见君诸子走翩翩予复遭摈落自视真茫然仲尼殁巳久轲死失其传大道如白日诸儒或守筌群言虽淆乱遗编可钻研与君东海上此意十年前倘可理前语忻忻夜不眠未出长安门梦君洞庭间今岁返故庐复此耕石田一见吴淞江思君在眼前如何三十里犹自隔山川   ○读史二首   谢公四十余高卧东山间妻子来相问掩口笑不言长安公与卿富贵多少年狥时岂不能吾志不其然所以任公子长垂百丈缗   刘毅无甔石一掷百万钱淮阴置母塜行营万家田英豪不在此意气聊复然安能效拘儒规规翦翦焉东海有大鹏扶摇负青天可怜蜩与鸠相笑榆枋间   ○恨诗二首   清辉比秋月游魂散朝霞首丘言犹在易箦意何嗟平生丈夫志寄死宫人斜曾参为原母杜氏岂无家   又   悞落青乌计真成黄鸟哀隋珠弹燕雀宝剑失风雷文武今宵尽乾坤此日颓吾方从汝去安事制麻衰   ○送王柳州姊丈   首夏天气清送行十里亭槐柳夹修岸騑驾朱轓明分符向狼荒万里投南行戚戚感阳鸟依依悲鹡鸰迢迢五岭外天尽见龙城丈夫志四海不敢惮遐征陆梁久为郡天下今太平岭南有霜雪溪峒乐耘耕争出温艹地来迎太守旌孰能不请吏而肯逆颜行近者小不靖夫岂好称兵远方亦吾人扰之而后惊愿言弘恺悌可使百粤宁   ○舟阻沽头闸陆行二十余里到沛县   上沽下沽头有如百里隔曲河见舟樯相去只咫尺舍舟遵平途马蹄生羽翮麦穗垂和风披拂盈广陌吾闻江北人终年饥无食吾来江北地每喜见秀麦行行野树合巳到古沛驿汉帝遗原庙屋瓦残青碧龙化巳千秋鸡犬如昨昔欲寻歌风处闾里乱遗迹今人泗水上犹树歌风石   ○咏史   桓桓后将军受钺绥西疆徐驱出湟中不战屈先零落都山前夜万骑羽林营天青静无尘月明刁斗声春耕浩舋田千顷连临羗王者师无敌天道本好生云何汉天子庙计乃仓皇玺书卒报从于此见灵明嗟哉酒泉守得无事穷兵但令多杀人功名亦可成   ○和俞质甫夏雨效联句体三十韵   浮云方叆叇光景遂巳戢浃旬深霪澍千里破封蛰茫茫河伯叹萧萧山鬼泣灵曜邃高居朱明閟赫翕希微澹将开淅沥吹又急遇夜转连绵酾流更湁潗泗水抱城堙东去日潾潾豊沛至今存汉事巳千春嗟我亦何为独叹往来频封侯不可期白日坐沉沦每见沛父老旅行泗水滨鸡犬如昨日此亦非昔民空传泗水亭井邑疑未真城外绿杨柳高帘悬风尘犹有卖酒家王媪几世亲高庙神灵在英雄却笑人   ○徐州同朱进士登子房山   入舟忽不乐呼佀登崇丘子房信高士祠处亦清幽俯视徐州城黄河映带流青山如环抱一发悬孤州河流日侵啮淼淼洞庭秋乌犬争死人冈陇多髑髅使者沉白马守臣记黄楼叹我亦何为空尔生百忧(下佚)   ○鲤鱼山   (上阙)长兄善长鎗力战幸得释因示刀箭痕十指尚凝血问之此何由多是屯军卒居民亦何敢为此强驱率始者军掠民以后军民一民聚军势孤民复还刼卒鲤鱼山前后遂为贼巢窟徐沂两兵司近日穷剿灭军贼选骁健叱呼随主帅民贼就擒捕时或有奔逸其中稍黠者通贿仍交密以此一月间颇亦见宁谧二人既别去予用深叹息披发一童子其言亦能悉民贼犹可矜本为饥荒迫军贼受犒赏乃以贼杀贼吾行淮徐间每闻邳州卒荆楚多剽轻飬乱非弘策   ○早渡杨子江   早到瓜州渡扶桑日始出天地开鸿洞风波静不激金山独靓丽晖晖映旭日绿树间红祠新妆画历历群峯拥水气空明含崒嵂蒸然白云浮翠袖有动色春来浦子口纷纷方雨雪驱驰在比土于今巳五月我本江南人南还乃故业木偶与土偶人世何足述   ○郓州行寄友人   去年河溢徐房间至今填阏之土高屋颠齐鲁千里何萧然流冗纷纷满道边牵挽小车载家具穴地野烧留处处丈夫好女乞丐不羞耻五岁小儿皆能闲跪起卖男卖女休论钱同床之爱忍弃捐相携送至古河边回身号哭向青天□田一望如落鸦环坐蹒跚掘草芽草芽掘尽树头髠归家食人如食豚今年不雨巳四月二麦无种官储竭近闻沂泗多啸聚郓州太守坐调兵食愁无计乌鸦群飞啄人脑生者犹恨生不早自古天下之乱多在山东况今中扼二京控引江淮委输灌注于其中王会所图禹贡所供三吴百粤四海之会同若人咽喉不可以一息而不通使君宣力佐天子忧民痌深谋远虑宜一知其所终无令竹帛专羙前人功   ○途中悼内   其一   忆昔事远役何尝忧别离不自爱斯湏谓当百年期宁知有今日抱恨此天涯白鸥双双飞使我心摧悲鲁山常崔巍鲁水如昔时空怜今夜月不复照相思   其二   默默忽自叹独语谁能闻思君在寥廓长看天上云行尽燕与齐空然涕泪零珊瑚间明月照耀碧罗裙昨夜还乡梦清姿犹见君   其三   丈夫各有为吾非儿女情死生代所有念子非世人高山与流水今世谁能听自我久行役何日无归心每念复黯然涕泪常满膺有时静闭目家乡路分明月色照罗帏小步尚盈盈见我远还归出门来相迎   ○甲寅十月纪事   其一   沧海洪波蹙蛮夷竟岁屯羽书交郡国烽火接吴门云结残兵气潮添战血痕因歌祁父什流泪不堪论   其二   经过兵燹后焦土遍江村满道豺狼迹谁家鸡犬存寒风吹白日鬼火乱黄昏何自征科吏犹然复到门   ○湖上逄王五   王五遥来湖水东太平六典贮心胷得因避难亲师受绝胜侯黄系狱中   ○缭丝灯次西涯韵   圣朝威德务怀柔万里滇南比内州卭竹多年通市易宝灯今日盛传流僰人技巧新曾见织女功庸久未酬却忆当年李学士玊堂诗酒坐淹留   ○乙卯春喜闻蠲贷有作   忽闻丹诏自天来万户欢声动九垓扫径今无催吏至饭藜亦可笑颜开即占星动鲸鱼死共覩风晴鹳鹤回从此 圣人无量寿海波清浅近蓬莱   ○邬驸马于登春坊敝寓同诸友宴集   上客天边至高情世外长艹连平野绿花带沁园香温树无言对吴醪尽日尝不知醉归后还复梦长杨   ○乙卯长至日安亭作   江河氷断树枝摧万窍嗥呼鸟兽哀自笑袁安高卧稳雪深一丈少人来   ○乙卯冬留别安亭诸友   黾勉复行役殷勤感故知悠悠寒水上猎猎朔风吹弹雀人多笑屠龙世久嗤往来诚数数公等得无疑   ○丙辰自南宫下第还避倭往来无定居亲交少至独有一二同志时来问学   江乡卜筑又城闉春去秋来似鴈臣緫是寂寥杨子宅如何更有问奇人   ○谢陈君惠桃树   古木寒江共寂寥每依檐日读离骚丰年似自无租税只种西垣几树桃   ○读佛书   天竺降灵圣利益其在此雪山真苦行九恼尚缠巳非徒食马麦空钵良可耻纷纷旃茶女谤论或未巳不知手指中犹出五狮子   ○山茶   山茶孕奇质绿叶凝深浓往往开红花偏在白雪中虽具富贵姿而非妖冶容岁寒无后凋亦自当春风吾将定花品以此拟三公梅君特素洁乃与夷叔同   ○春寒   勾芒不受职玄冥司春节雨雪自深冬开岁无时歇艹木失光辉厚地閟芽茁西池山茶花岁岁开臈月至今怯寒威繁蕋藏绿叶昨日一花开鲜红方映雪哀哉枝头鸟毛羽若摧折何曾见春阳空尔弄啁哳海花谬先春此时犹重发幽居临园池静坐观群物天运苟不至岂惟吾生拙   ○感兴   昔日柴公子家富埒侯王一朝弃妻儿被发入武当青松以为飡白露以为浆天空无疑碍往来得自将近者入峨嵋云山杳茫茫吾乃世间人慨慕徒彷徨   ○送友人读书玄墓山三首   邓尉山前古佛宫湖波万顷贮群峰欲寻老子当年处五杏参天宝殿东   己亥庚子余在山中佛殿东法堂前有五株杏此余读书处也   山寺常关满径苔梅花岁岁待吾来于今廿载无消息闻说梅花也浪开   精庐高处下封云俯见波涛无际垠五十三参应识得始知人世有腥荤   内典有五十三参旧僧寮中作此像山中因以呼其处诸友今舍于此   ○偶成四绝   一自当年谢合欢不堪常见月团圝于今生事如秋水唯有芙蓉花好飡 【 芙蓉花】   未信昌黎能送穷但看登极是稯稯六弢金版知何用不及乡邻卖菜翁 【 乡邻】   西窓睡觉日方曛坐见青山起暮云剩得少年狂易在向人犹自说刘殷 【 乞贷】   推山调达自相加满眼婆提与夜义为爱如来深法坐飞来箭镞是莲花 【 忤逆】   ○书王氏墓碣寄子敬淀山湖上   少小慕节义沟壑诚所安櫽括游燕都侯王不可干甘从渭滨叟垂老尚投竿于世无一能性颇好词翰王子钦姊节兴言涕汍澜两髦尚如见廿年骨巳寒丐余书贞石庶几垂不刋吾书复自读亦能清肺肝一扫齐梁习谅可追孟韩   ○火鱼   水畜非昔种火鱼自新肇仅以数寸奇忽见五色皦勺水停渊澄方池恣回绕春雨生绿萍秋风梦红蓼真于盆盎中独觉江湖淼每看银鬣起时覩宝尾掉濡沫蹄涔宽吞舟堂坳小少年共咄叱穷日相戏嬲饲虫疲僰童汲泉困王媪海上家尽然吴中时仿效谁思闻鹤唳直比豢龙扰此物多变幻为状异昏晓鲜妍骇羽化憔悴怅色皫物理呈怪象天宇信奔鸟何者为妖祥何者为吉兆 天子今万年皇图日绵■〈辶藐〉沧海竟清晏小夷悉刳剿周山进白鹿霜毛何皎皎会当长此鱼贡之跃灵沼   ○余表兄淀山大参以自在居士墨竹俾予题诗   奉常余之外高祖儒雅风流绝近古少年侍直承明庐重瞳屡回加慰拊玊堂无事只写竹影落缣缃生风雨翠叶苍筠满人间凌海越嶂争购取吾家宝藏三大轴其一今在尚书府二幅翻飞入岛夷神物化去不可覩吾兄安得此尺素千缗不吝雠海贾盛夏张之紫薇省凉气欻忽周堂庑划然北壁开户牗雨势欲滴风披舞此时静坐亦何有满眼不复见尘土湘妃帝子对之泣藐姑神人谁与伍吾兄好画识画意余方潦倒困蓬户墨竹昔称李夫人湖州孟端皆堪谱高人自有千载名世上儿子何足数作诗题竹非为竹俯仰自觉吾心苦东坡先生岂浪语知我之兄惟老可   文湖州东坡之从表兄也与东坡最为知巳坡有子期之比坡诗云老可为能竹写真   ○赠孙太仓   君侯粤中产羽林忠孝门曾为三辅吏遗爱至今存昨岁来守州芳名益腾骞自从海水飞蛮舟翳朝暾吴会日创残江海多军屯大兵仍凶年凋瘵不可论君侯勤抚字百里载仁恩自古设官职事事有本原所以置守令无非惠元元兹任良匪轻 天子之选抡何以不奉天斩伐蹶其根粲粲元道州名与南岳尊追呼尚不忍千载闻此言哀哉诛求尽恸哭满江村作诗代民谣庶以达周爰   ○送友人之娄塘次韵   负笈还从海上游鸟鸣伐木自相求天涯草色年年绿春水桃花事事幽清霁楼台观蜃气晦冥风雨听龙愁明朝我亦西湖去莫惜音书到角头   ○素庵诗   唯易有太素太素质之始白贲垂皇象彤车资帝理大亨尚玄尊大路素帱尔伊尹言素王后代滋文轨素冠时所庶素衣时所喜素鞸心蕴结素丝国风羙五入为五色以是悲墨子素功日以餙素封日以侈素位日以逾素质日以毁素悃日以诈素道日以靡素飡日以滥素节日以委素书日以憯素问人日死流俗相紏错纷纷竞齐紫庄子胶朱目周鼎攦垂指捄僿莫如忠世变讵能止东海杨素波中林潜素士吾其甘素饭自可崇素履素抱何足言素心但如此因爱素庵人作诗扬素旨   ○清梦轩诗   王生思妙道独居自常羊乃以清梦语揭之在幽房处世寔大梦于梦差为长扰扰无时清真精且沦亡孰能寡嗜欲引之大觉乡鲁侯一何愚欲往忧无梁太清日渊澄中有生者忙吾闻接舆言斯岂大无当古之得道者夏能造氷凉西方有圣人清凈闻身香飞龙游上天至冬乃伏藏谁知疑黄泉可以登大皇   ○自海虞还阻风夜泊明日途中有作   百里见青山言旋谅非徐风波仍水宿龙蛇惊夜居明发尤惨淡川途尚修纡水驶凌边约云寒日未舒弥亘多芳草寂历少畋渔寒光冐明湖朔风转高墟旧事成往迹余生惟读书古人不可见岁莫安所如   ○庚申中秋子敬闻余往东海时有小疾不得相从作诗送行十五日宿天妃宫风雨不寐因怀子敬作   海天楼阁近瀛洲秋水怜君不共舟长夜波涛乱风雨轩中清梦定来游   ○自刘家河将出海口风雨还天妃宫二首   其一   到海忽雷雨高云起崔巍纷披船幕湿错落酒杯飞波浪半天黑神龙助风威探遐方未极初意遂巳非无缘觐海若稽首乞天妃愿为一日晴令我揽光辉   其二   八月尚徂暑白露未为霜云物结蒸欝雨势恣淋浪江水竞飞溢螭龙争回翔金枢浴大明此夜不可望极目观冥涨天际何微茫直恨非风吹我到扶桑   ○郭把緫营中   日看云飞东海来天空孤垒戍门开夜中风雨尤堪畏更羡将军浪里回   ○郭都统戍刘家河因燕观壁间文休承诗次韵   将军此日建双旄祅祲今年渐欲销东海自然仍地险南夷非复似天骄龙旗春动旋风汛虎垒秋清枕夜潮即见功成报 明主海王系颈尽来朝   ○庚申中秋偕王詹事张广平杨百户刘杨李三文学詹事子一夔余子福孙从观海遇雨还赋此   我欲泛东海乘此秋月明来到江流尽旷然向沧溟何以惊蛟龙欻忽风雨鸣假息天妃庙还投戍将营淹留遂经宿日望天气清中夜觇微月披衣看潮生公子敬爱客高会皆良朋坐有杨户侯临海每弹琴藉此聊遣兴三神竟杳冥乘潮赋归来怅望有余情   ○海边夜起饮酒听杨昭信弹琴   中秋最恨月光悭今夜微云影尚圆试问此时谁把酒谁人临海抚朱弦   ○辛酉秋次陆光禄端居篇韵   吴门连白水属此大侵年朅来江上居庭艹如绿钱盗贼群辈过夜眠得宴然所赖娱性灵亦复有遗编年荒与饿死此事寔由天扰扰尘寰中驱驰谢时贤非以甘穷僻应世畏多愆   ○又次陆韵   积雨淹时月蛙蠙上灶浮生涯随野宿世事任江流此日菰蒲水何乡杜若洲平生万里志垂老困潜幽   ○二石歌   太湖波翻江海连二石飞来堕我前大者恢诡作蛮舞高者翛翛特清楚忆昔秦公辟西圃巗崿争来献庭户悠然日与西山伍大贤名迹成往古我见拜之礼亦可近者尚书称豪武致石如此颇可数初如大旗绝漠起睨视嶷然又若九皇圣人鹑居鸟行衣垂羽独立空峒之野观天宇云将鸿蒙不得语自我有此日婆娑无酒且能发高歌属当远行柰若何迟回尚得一月多来观莫厌数百过嗟我安能龙食清垂老疲役违吾情   ○壬戌南还作   自出皇都门菉水明可掬高风搏羊角飞沙旋雾縠乘快得顺流遡行又转辘长河亘千里回溪每九曲时序值暮春光景信明淑市邑临水折岸柳新雨沐欲问北州故但以南期促同行近百艘晨夕相追逐挂席鴈趐接转棹鱼尾续长闻夜集喧又见风排簇所遇皆南金胡为弃荆玊非有弹冠庆相呼入山麓   又   半月困漳卫今旦望邹峄景风时迎舟积水不盈尺行路手淹留归思愈急迫昔往冐飞雪今来见秀麦蕴抱无经纶徒旅空绎绎西苑方呈兔东郡亦雨鲫番禺有假号建州乃充斥柰何唐尧朝不用贾生策玄文故幽处卮■〈虫葛〉益润泽天命苟无常人生寔多僻去去勿复言牧豕在大泽   ○汶上   夙昔游齐鲁经过此城下立马每踌躇爱其县名古孝哉闵子骞宣尼特称数弟子三千人乃与曾氏伍不肎为费宰睠言怀兹土信知非义食何异拘奴虏菽水谅可欢荣禄竟何补参亦励高节平生未仕鲁不洎三千锺庄周无乃诬   ○登济城望城武   城武汉时县乃在兖西南曾考昔为令期年化方覃性本爱潇散候望苦不堪飞雪渍乌帽弃掷欲投簪竟以末疾返不及一考淹时当 孝皇日仁治正渐涵我来登济城落日巳半含西望适相仍竚立独悲喑明经几累世沦废良可惭   ○夜宿胡陵悼周孺亨   杪岁事徂征获与周子行周子蕴道妙志行抱洁贞余生幸同县故是夙所倾迢迢徐泗间两舟日相并杯酒共谈宴觉我形神清虽惭李郭望乃有王贡诚一朝忽称疾中途遂分舲予力不能挽千里牵悲情昨者在京华犹梦登君亭如何到南皮倏尔承讣音令吾神恍惚顿觉身世轻固知道将废何望身外名今日出鲁境夜宿胡陵城经过昔别地能不涕泪零   ○淮上作   长淮饯落日圆光正如赭倾红注流波殊景不可写淮水自西流黄河从北下并合向东行终年无停泻哀此千里客春至复巳夏独立空惆怅所与晤言寡   ○宝应县阻风   夜泊淮阴城蚤向淮南路理棹逄西风猖狂恣号怒清河千里中东风日相悞祈此一日风终竟不可遇苍天岂有心莫可诘其故但看北去舟凌风如飞渡翻为去人快顿忘吾所务淼淼湖波深今日何可渡   ○送都水朱君视水张秋   海内相闻髫髻时相逢浑似故相知水曹开合陪清论星使行河怅远离白马当年沉壁处金牛依旧卧神祠君侯有道高王赣瓠子波流肯泛堤   ○西苑观刈麦应制二首   玄元砀德格高穹帝锡豊年二麦同芬拂诸香来广陌曣■〈日昷〉黄气接离宫礼先寝庙方甞彘道为蒸民首邵农江海微臣遭际晚翠华遥望五云中   御苑清风正麦秋金舆晚出事宸游两岐凝露垂黄茂万斛连云际绿畴先为祈年多瑞雪节来甘雨应玄修豊穰羙报非无事粒粒曾关 圣主忧   ○送同年何子元之任灵壁   昔我文隐公揽撷天下士俯拾俛有取英髦皆引萃云何意恍惚独置所尤异临没有遗恨空余千载泪同时二三子零落俱憔悴当年席上珍还为道傍遗古人重师门拔茅以其汇公昔所进引岂无在列位顾我忽若忘谁能复念记昔在鸡笼山与君敦夙谊道映富春水高情绝媢忌每当计偕时欢然共即次倏忽二纪余岁月不我迟君今随常调去为濠上吏行矣复何言黾勉将所事   ○赵州石桥歌   余同年友蔡鸣阳守赵州为余言石桥之奇以图经见示余数往来京师恨不过此因蔡侯之言而为作歌   六王虎鬪赵更骄壮哉武陵尤雄枭尝游大陵感奇梦天锡神女有孟姚改服骑射致其兵拓境千里功何高北地方从代大通嵬嵬灵寿起岧嶤一日沙丘变巨测空忆前梦花如娇后来赵迁入函谷李牧诛死廉颇逃此来赵地更百变悠悠千载岁月遥至今谁言鄗事丑独有河薄洛水流迢迢问之赵人懵不知共夸洨河大石桥此桥之建真奇獝神师斲成班尔屈蛟龙若伸势敌虹扶拔欲动光摇日天下万里九衢通地平如掌长河失仙人张公倒骑驴蹄涔印石宛然出赵州太守政绝殊得以余闲缀图书呜呼太守之名远与此桥俱   ○琼州张子的与余同年俱为县令江南子的自建德改当涂今入觐又改荣县一岁中三易县居京师旅寓相近以诗为别   岭表生异人始兴最开先余公亦掘起屹屹天圣间圣代丘文庄富学迈昔贤忆余童丱时尝听家君言吾郡有桑生恃才颇轻儇公见即识之进奖席每前夫人出佩玊珍馔罗绮筵当时吐哺风与古能比肩公文根理要不肯事纤妍柰何浮薄子辄尔论议喧子的来公乡年往志愈坚共余曲江宴面带鲸海颜问公石屋在世业存遗编君今为县吏宦辙如邮传庙堂亦无意何以不少怜使君自天来万里往复旋君才岂不办古道多屯邅叹息时所尚为废循吏篇   ○咏史   昔在齐烕王选人以治民惟彼阿大夫籍籍日有声唯此即墨宰小人共谗倾是非并颠倒四境交侵兵安得召左右阿党尽为烹昔在楚庄王三年不听政膝上置羙女饮酒不曾醒有鸟止于阜不蜚亦不鸣安得任伍举一朝霸名成昔在帝武丁三年不出令恭默以思道殷国未能宁安得梦圣人求之传岩中   ○奉托俞宜黄访求危太朴集并属蒋萧二同年及长城吴愽士   昔年宋学士尝称太朴文独力撑颓宇清响薄高云余少畧见之讽诵每忻忻淡然玄酒味曾不涉世芬如欲复大雅斯人真可群苟非知音赏宋公安肯云嗟乎轻薄子狂犬方狺狺惜哉简袠亡家簏少所蕴徒为尝一脔盈鼎未有分四贤宦游地慱达多前闻为我一咨访庶以慰拳勤   ○隆庆二年朝京师南还与宣平俞宜黄武进陆太学同舟赠绝句一首   褰帏初识龚黄面倾盖寻参李郭舟去路不知春欲暮桃花飞尽过扬州   ○上巳日晚泊桑园次俞宜黄韵   三月长安春事繁桃花千叶李花单掖垣袅袅多杨柳宫艹萋萋似蕙兰帝子属车临霸水佳人跕屣印晴滩微臣独向长沙路坐对孤灯夜既阑   ○郑家口夜泊次俞宜黄韵因怀昔年计偕诸公   飞沙竟日少光辉浪急风高月色微为忆含桃催物候尚淹行李未春归吴歌独自弹长铗楚制堪怜着短衣来往常经郑家口当时同伴共来稀   ○淮阴舟中晚坐写怀二十四韵   清浦轻风渡赤日微云遮昨问圯桥履今即下邳街淮酒市醽醁楚音杂琵琶二麦吐新穗百草敷繁葩纷披盈广陌离蕤被平沙寂寂坐向晚悠悠思转加先皇昔在宥世道尚亨嘉朝廷制作盛公卿议礼哗庶僚或登庸诸生多起家蹇拙遭时废荏苒谢年华不得寄一命空惭读五车迨乎鸿羽渐几将龙驭遐蹔有青云望柰何白发髿黾勉小县吏奔走大府衙循巳常黯黯看人方呀呀何地栖鸾凤并处混龙蛇世途行益畏吾生固有涯万事巳如此一官岂足賖行矣归去来莫使微名污平泉记草木寝丘任菑畬补亡缀狸首考古注君牙期以余日月方将滥云霞自是性所适良非为世夸苟无媿尼父或可俟侯芭   ○出港难   出港难入港难南北二隘千樯攒港水天线绝欲干中流豁然天地宽飞凫跕跕水漫漫回看万里如银盘日月之所出没何限囏悲夫世人所争惟一脔古今无异触与蛮君不见尧幽囚舜野死何如颖阳之安安又不见丹浦之役开兵端何如具茨大隗空峒之穷山   ○舟泊华亭普照寺河下书事因呈郡中故知一首   二年苦为吏期以古道行恬愉镇浇俗拊循劳疲氓天地兴道宝山川有神灵时雨稻苗发甘泉桂子生虎狼河巳渡鸡犬夜不鸣子兰既入朝进明乃专城一朝起混浊百里无清明果然江夏守欲杀弥正平   ○赠同年许太史使朝鲜还   东夷乡化岁年深太史新将 诏命临旌旆近看过鸭绿文章先巳到鸡林   ○奉酬冯太守行视西山关隘次宋庄见弃田有作   云代搏胡兵千里羽书亟戒邻畏明牧循山转危踬通谷数行周在所皆行至猃狁虽匪茹中国亦有备所悲云汉诗余黎靡孑遗今岁洪水割怀襄颇不异巨浪落高崖排蹙万石坠周原昔膴膴一朝化碛地野老向天哭前古所未记迢迢孤岭绝习习阴风吹月明清霜白虚馆不成寐何计恤疲氓赋诗以言志往往展卷读纸上见残泪昔闻舂陵行今人岂轩轾余亦忝禄食空尔徒叹媿   ○偕冯太守于黄寺与诸友燕集有作   旷志困拘囚兹游得邂逅君子乐恺悌清谈胜金奏古剎余残■〈礻内〉新台敞华构山高厉寒威栢老欝苍秀圆沼象辟雍灵泉向奔溜虽无荷花赏岭雪良可酎   ○苦寒   十月飞雪满幵?邑台经旬冻雪犹皑皑客子无衣愁卒岁日中市薪暮不回为乞主人枯杨树便烧榾柮胜玫瑰织女苦寒但义手园葵岁晚未可栽江南日暖食有鱼好弹长铗归去来   ○魏郡谒按察张公留燕赋诗为谢   白首尚随牒牧马古邢城风尘望冠盖局蹐偕友生使君拥旄节岁晚来观兵独念冯唐老尤麟许靖名度辽今复见躧履肯将迎幕府鱼书息营门鹤列屏香闻裘带暖雪照酒樽清妙论穷坟典高怀惬性情何如鴈门守问鴈即呼卿   ○送沈伯庸佥宪之任荆湖   追欢未得蹔徘徊此去荆湖几日回明月自通巫峡好清樽还向洞庭开秋风木叶旌旗静春雨桃花溪洞来莫讶使君能漫浪太平何事画云台   ○邢州承陈大理寄诗未及荅将至京先寄谢   戚戚念远别梦寐迷所镹故人在金闺番为江汉思风云方黯惨豺虎正当岐游子悲日暮水波不可期今日渡滹沱良觏喜不违飞雪白皑皑千里无尘缁吾与故人心洁白亦如兹殷勤枉尺素爱甚增嘘唏愿今勿言此吾道盖其宜直湏沽羙酒为君倾一卮但恐相见后悲复别离时   ○隆庆己巳赴京寓城西报国寺赠宇上人   慈宫崇象教构此绝华炫深岩閟香火危峻瞰郊甸欝欝蚪松枝低压遶广殿当年帝舅亲削发住兹院说经老龙听出手五狮现曾闻长老言天雨曼陀遍吾识宇上人头陀今突弁修容冥法相妙悟在论赞导我画廊行指示西边变晨起供清茗时共禅悦饭我老欲归去世事今已惓当结尘外缘山中傥相见   ○邢州叙述三首   壮岁成濩茖末路藉先容所恨贱姓名蚤闻在诸公既奉大廷对观政于司空得友天下士旦夕相过从道穷孔孟奥文推迁固工说诗慕匡鼎艹玄拟杨雄通达如贾谊俊少踰终童守高称汲直曲学陋孙弘自以支离疏攘臂于其中一朝除书下沦落故鄣东黾勉为禄飬折腰媿微躬   鄣东余二载恪遵圣人经雅志存教化除娆去烦刑门阑弛走卒千人皆造廷分遣每口旰庭中无一人沉冤出殊死无盖尽群生时有纵囚归皆言赋役平引纳壮健儿誓之以丹青萑苻多宿盗擒斩为一清余粮栖陇亩绝无犬吠惊维以哀茕独不能畏高明睚眦生怨恚憯甚镆鎁兵风雨日飘摇拮据徒辛勤涕泣西河守古道竟无成   为令既不卒稍迁佐邢州虽称三辅近不异湘水投过家葺先庐决意返田畴所以泣岐路进止不自由亦复恋微禄俶装戒行舟行行到齐鲁园花开石榴舍舟遵广陆梨枣列道周始见栽苜蓿入郡问骅駠维掌抚雕瘵天马不可求闾阎省征召上下无怨尤汝南多名士太守称贤侯戴星理民政宣风达皇猷郡务日稀蕳吾得藉余休闭门少将迎古书得校雠自能容吏隐退食每优游但负平生志莫分圣世忧竚待河氷泮税驾归林丘   ○送陈玊叔淮安太守之任   淮右今大府辐凑绾二京黄河天上来远与清泗并悠悠向沧海蚤潮红日生使君邵农出湖水如洞庭五月稻花秀百里菰蒲青醇酒常延客新诗近逼人文章能办治恺悌独宜民狥迹成流俗雕觚损道真异时东海郡汲尹尚传名   ○送同年许侍御出按滇南   行尽黔巫山万重春风匹马到南中遍看红槿花千里为约黄龙酒一锺   ○送同年温都谏荆湖行省   封章屡奏斥回邪谏闼遥瞻五彩霞莫谓 圣朝轻外补江湘犹对紫薇华   ○香山九老图   昂藏九老人欻然见兹图犹如少年子求友相追呼红颜不可驻白发聊自娱婆娑林木下放浪诗酒余情欢惬日永性适忘岁徂翩翩青鸟来若若紫绶纡吾爱白居士高怀绝世无有此一老奇八老争相扶会昌巳千载胜事传东都非因啇山芝汾水似藐姑   ○檀溪跳涧   滹沱曾启中兴功修武先逃隆凖公三百余年炎烬熄犹延庙祏寄蚕丛   ○宋康王乘龙渡河   太漠风悲青盖遥七陵烟雨暮萧条康王若得真龙驭肯向钱塘问海潮   ○十八学士歌   十八学士谁比方争如瑚琏登明堂立本丹青禇亮赞至今遗事犹焜煌有陏之季天壤坼英雄草味皆侯王真人挥霍静区宇遂偃干戈兴文章天策弘开盛儒雅群髦会萃皆才良丈夫逢时能自见智谋艺术皆雄长惜哉嘉猷亦未远风流犹自沿齐梁吾读成周卷阿诗吉士蔼蔼如凤皇能以六典致太平远追二帝轶夏啇唐初得士宜比迹胡为致治非成康□□岂无河汾徒晻遏师门竟不扬吁嗟房杜巳如此何恨薛生先蚤亡   ○云龙风虎歌   龙未翔兮虎未扬鲵鳅制兮孽狐祥一朝云蒸龙变万窍号而百兽为之鼓战君不见莘野之夫三聘起遂安海内佐明主传岩野叟为胥靡帝赉良弼复兴殷道作霖雨   ○唐尧出游康衢图   帝运开中天钦明昔在御有臣重华恊多士庶明励若时晹昧分咨水平成致拊石百兽舞垂衣万方治名天浩难言就日暧初曙黄收俨穆清彤驾顺神驭观览凝圣情宣游达民豫熙熙游混沌杳杳冺识虑偶尔康衢间遽得黄童誉不如访大隗圣贤皆迷处   ○观渔   昔在任公子形骸自天放蹲身会稽顶投竿东海上期年不得鱼旦旦失所望俄然大鱼至骛扬特异状吞饵五十犗海水为震荡燀赫惊百里披离侈千盎顾笑秦皇帝强弩射高浪是道始落落终焉得所偿以语经世人斯言真非妄陋彼但川观局蹐竟何向   ○题秦皇跳虹霓涧图拟作铙歌鼓吹曲一篇   皇神武晋阳起天厌隋顾英主尺剑挺群雄靡负?虎武贝?猛呈角比迫之隘临危圯万灵跸神龙趡飘然逝风云里谁能困王不一成厥命济生齿神之福报鄜时事宜有轶帝纪传恢憰属画史   ○题异兽图   昔年曾读山海经所称怪兽多异夕仲尼删书述禹贡九州岛无过万里程抟木青羗何以至伯益所疏疑非真西旅底贡召公惧作书训戒尤谆谆周史独着王会篇睢盰百恠来殊庭载笔或是夸卓荦传久孰辨伪与诚虽然宇宙亦何尽环海之外皆生人阴阳变幻靡不有异物非异亦非神曾闻汉朝进扶拔唐时方贡来东旌壹角马尾出绝壁绿毛忽向人间行近代所闻非孟浪往往史牒皆有征今之画者何所似母乃诞漫不足评考古图记岂必合任情意造皆成形画狐似可作九髦赤首圜题随丹青呜呼孰谓觧衣盘礴称良史不识驺牙与麟趾   归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二终   ●附录   先君述   先君序畧   愍道赋(并序)   ○先君述   先君讳某字熙父一字开父世为吴郡人归氏之先与楚同姓重黎之后国于胡是为胡子以氏为姓为归氏当春秋时齐归为鲁昭公母夫人秦汉魏晋迄隋无闻焉至于唐宣公崇敬以文学科名显于世子登登子融三世皆有封爵自天宝历同光百八十年为卿相侍从至今吴人称为着姓焉宋咸淳间罕仁为湖州判官而孙德甫为河南廉访使逮胜国时晹为国子祭酒廉访之后始居昆山太仓之项脊泾洪武初叔度避难走于夜郎筇筰之间赖有神人持护之得不死于是渡江以南复居昆山之城外隍作遗训历叙祖宗之所以艰难辛苦之意以垂示子孙度生仁仁生璇璇为承事郎承事郎生高祖凤凤举成杹甲午进士以射策乙科为城武令不乐仕进即告归家武城公生曾祖绅绅县学生好神仙之学延揽天下方士有所遇得道引之术遂以寿终生祖正蚤游县学屡试不第闭门谢事与里中结社日饮酒高会性坦率未尝与人有所分争社中人莫不敬爱之会 今天子新即位得推恩 敕赠文林郎浙江湖州府长兴县知县祖妣周氏赠孺人河南参政大礼之从姑也正德元年岁在丙寅祖妣始妊数有祥瑞华落更开群鸟毕来朝一日庭有虹起自地曣■〈日昷〉五色属天于是遂举先君焉先君生而颖异少岐嶷年九岁能属文丧祖妣哀毁如礼性醇谨笃学手不释卷每读圣人之书必有所悟年十四试于有司辄取高第时先辈名流一见先君遂叹赏以为不可及是后出试必居第一御史辄以文檄示四方当是之时名巳震三吴间矣是时天下学者专事剽窃之习絺章绘句争以相高而不知六经圣人之旨言向而行背之先君于是悼道之郁滞删述尚书辩礼经悟春秋之微揆诗人之意皆有卓然之见多所论著自宋以来世之儒者往往以文章道德为二甞以为六经圣人之文章而子贡之徒乃仲尼门人之高第以文章与性天道同言而夫子亦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自孟子荀卿著书百余万言而五帝三王之道至今彰明较着此其巳然之明验也于是纵观三代两汉之文徧览诸子百家之言而折衷之上自九经二十一史下至农圃医卜之书无所不博而尤好太史公之书每倡其说于学者于是海内慕学之士靡然向风矣初先君娶先妣魏氏光禄寺典簿庠之女太常少卿谥恭蕳公校之从子也恭蕳公为当世名儒学者号为庄渠先生先生创道于星溪之上先君每过其庐必剧谈竟日议论莫能难嘉靖  年始贡于是渡江涉淮泗沂汶之间历河洛济滹沱观大禹之迹考禹贡而辩诸儒之说过邹鲁览孔子之遗风还业成均明年试南都不第又明年张文毅公以翰林出主试事见先君文以为非今世之作者遂欲置之第一以国子生疑他省乃置第二公寻自悔然复自喜以 天子得人为庆云是时名动天下虽岭海穷徼皆知读先君文又明年试南宫不第还先是先妣蚤卒继娶我妣王氏王氏宋魏公之后世居吴淞江滨时其家逋官物无所于出欲以其居鬻人先君即假贷购以全济之于是日读书其中虽家无担石之储意豁如也先妣亲操井臼务耕织奉事舅姑又以供四方之学者先君得相与修明六经表章仲尼之道每谭说当世之务至于 国家兴革废置之间未尝不搤腕叹息也每大吏至必力陈当时之弊时有施行民辄受其利自吴淞江湮塞而三吴水旱不均饥荒荐至田里虚耗盗贼生发黎民愁叹先君以为当今 国家赋敛仰给东南而三吴为东南重地恐一旦有变则为 朝廷心腹之疾不可以不为之所于是作水利书是时海内倾慕者于海虞则有严太保讷瞿侍郎景淳于松江则有林侍郎树声于宜兴则有万侍郎士和于金坛则有曹太史大章于江陵则有李少师春芳于新郑则有高少师拱于蜀则有赵太保贞吉王中丞廷于宗室则有西亭中尉每计偕同事者问知姓名所至皆竦然环立言吾等少诵公文以为异世人不意今日得见往往相目私语张文毅公再为考官每与诸翰林相戒欲得之见先君落第忽忽不乐对客曰吾为 国得士三百人不自喜而以失一士为恨先君谒公于邸第谓先君曰吾阅天下士多矣如子者可谓入水不濡入火不爇者也公辄留就乙科欲有所他处先君辞不肯就终文毅公之世不得第是后翰林诸公以为江南未了之事每试必加意焉自嘉靖辛丑至乙丑凡九试于礼部虽数北意气自若未尝沮丧门生故旧往往起家至大官而先君独沦落于荒江寂寞之滨泊如也嘉靖四十四年始得举进士中朝士大夫莫不以得人为庆自是田野愚夫小童皆有慕学之志而海内枯藁沉溺之徒抵掌而叹息矣 廷试故事皆从翰林所荐时浙江余太史及翰林诸学士皆以第一人见待卷当进呈当事者令校尉故乱其卷遂落三甲榜出天下莫不失望试吏大司空数建言当世之务居京师数月士大夫讲蓻问学者填里门是时 今上在藩邸有中官素爱幸中官故士人知所慕向遣其从子来受业每邀先君私谒于 上先君固谢之私谓其从子曰 王不久当为帝我令归先生见之请为异日地何不可而归先生胶固若此耶每使小黄门来辄拜跳先君必坐受未尝为礼及 今上即位益隆贵先君绝不与通例当外补或劝告就博士先君不肯曰岂以我为诸生不能为吏耶仲尼之教皆以文然如子路冉有其志皆欲得国而治之而子弓游夏之徒多以治邑有称若谓儒者不能为吏则天下之官其谁任之邪遂补浙江湖州府之长兴明年之任于是崇学校修昔贤之祀存名臣之后以友其贤士大夫为吏治以孔子如保赤子心诚求之为训而肴以经术理冤滞出殊死者三十余人纵诬盗六十余人一意抚循不忍施鞭笞而抑损豪强击断无所畏避廷无留狱擒治盗贼湖山中为之肃清纵死囚复来归祷雨事神多所灵异不肯扤敝以阿上官事得其理虽御史亦抗言折之会觐京师署官缘为奸利后事发系狱疑先君害之遂与豪右构谤百端诳惑大吏然终莫得而害也其明年迁邢州司马天下莫不惜之上疏乞致仕中朝士大夫寝不肯上不得巳明年之官时新郑高公移书慰劳曰君宰邑岂弟忠实以百姓之心为心盖汉代之良也然稍得叙迁深以为恨夫道之将废也命鲁之不遇者天即孔孟且安之若夫读书穷理摅其衷噫以成一家之言此则人所不能禁也其官虽专董天郡之马然事多在县不过受成而巳少有纷更民辄受其害先君唯静以镇之日读书衙舍中诸郡县每岁入马于冏寺马一有选下必破数家之产先君移文冏寺悉得准格全济者甚众邢州在京畿三辅之间为四方之孔道得以友教天下士大夫而士大夫之过者莫不见访然未尝不叹息以为屈也往岁 天子稽古礼文建郊丘藉田大射搜狩之典 车驾临幸太学命儒臣侍讲举释奠释菜之礼慨然  先帝元老旧臣于是新郑高公以 东宫师傅少保致政家居征为首相而成都赵公于南京礼部尚书召入内阁二公相与辅政欲图中兴之治方为 天子求贤而以先君为南京太仆寺寺丞寻留侍 文渊阁掌制敕无何即预毜修 世宗皇帝实录呜呼白首为郎署不可谓之遇而得为 天子左右侍从之臣为中朝之所倚重方欲与元老大臣建言天下之务追复 祖宗之法考求帝王之礼俾 国家子唐虞三代之治庶几生平之所论说得见之于行事而遂不幸以殁呜呼痛哉先君为人宽仁大度周人之急奋不顾身以斯道自居优游俟命不肯矫拂然忼慨守节激昂万乘之主挥千金而不顾也当世少年精锐之士重自负荷议论风发方将扬眉瞬目及先君一至则不觉敛祍而退自有不知其所以然者屏居江上四方来仕宦者欲见之而不可得其高尚如此甞以为自欧阳永叔苏子瞻以后文章绝响仲尼之道于兹不明每为之感慨叹息焉呜呼先君于积世弛弊之余崛起于科举末学之间倡其说于天下使五百余年不绝如线之统绝而复续嗟乎继二公而起者先君岂真其人哉而卒佷蹇不遇盖不特斯文之不幸抑亦世道之不幸也呼呼岂不痛哉及晚节末路稍得自伸况上有 明天子下有贤宰相臣工百僚忠诚弼亮而不相得 与克臻弘业呜呼岂不痛哉先君生于正德丙寅十有二月二十有四日卒于隆庆卒未初月十有三日享年六十有六妣周氏继母薛氏娶魏氏生男子子一人曰■〈曾羽〉孙夭女子子一人适吴原长卿进士中英之子继娶王氏生男子子三人即不肖子祜子宁隆孙子祜娶刘氏太学生在之女前年卒子宁娶卢氏 部员外楩之女今年卒隆孙夭女子子一人适张栋广东佥事宽之曾孙再娶费氏生男子子三人子骏子慕子萧子骏娶顾氏子慕聘周氏太学生廷望之女大理寺寺丞凤鸣之孙刑部尚书谥康僖公伦之曾孙子萧聘傅氏礼部儒士质之女女子子一人遗腹未字孙男女人珝未聘 聘张氏山东副使意之孙女 未聘孙女三人长适王在 进士炳衡之子翰林院编修同祖之曾孙次适管复泰礼部儒士承时之子山东 布政琪之曾孙次未字呜呼子祜等不肖沦落无似又不孝不能继先人之绪业以阐扬令德于是泣血黾勉稍得叙述先君生平之志及其行事之实以乞于当代之名公书之金石以垂不朽焉   隆庆壬申仲夏端午不肖孤子子祜谨泣血稽颡述   ○先君序畧   归氏之先出自黄帝高阳之后曰重黎重黎之弟曰吴回吴回生陆终陆终生参胡董姓封于韩原为胡子国以归为氏当周定王时失国其后分散或以国为姓或以氏为姓以国为姓者居汝颖之间以氏为姓者世家吴郡秦汉以来子孙微弱历魏晋夜隋莫得而闻至唐天宝间曰崇敬崇敬子登登子融皆以甲科累官尚书仆射崇敬封余姚郡公登封长洲县男融封晋陵郡公盖不独以科名贵显然世修容典为天子议礼乐兴辟雍明堂之制焉融五子皆举进士为达官少子仁泽以第一人至列曹尚书观察使子蔼亦举进士为尚书左丞吏部侍郎蔼子系复举进士第一人至礼部侍郎自是以后归氏之显者殆二百年宋咸淳间有罕仨为湖州判官其孙德甫河南廉访使元至顺间有曰晹者厯官刑部尚书国子祭酒至 高皇帝时曰叔度叔度避难自窜于邛僰之间常阅历危险率得神明之佑是时归氏之后不绝如线然卒还吴子孙繁衍有子七人尝曰我居于外数十年滨于死者数矣然常有奇恠得不死我后世必有兴者吾子孙其识之度长子曰仁仁生璇璇生凤凤为城武令凤生某某生某某生某是为先君盖自礼部侍郎以后十四世为湖州判官湖州判官以后九世为我考云先君生时有虹贯庭中祥光烛天因以为名及弱冠以学行推于乡里时有庄渠魏先生讲道于星溪之上一时学者云集而先君自有所见独忼然于其间虽先生无以难也及里中有吴秀甫先生好古倜傥不拘流俗如沈玄朗张子宾之辈皆一时之隽无不向慕先君以为不可及其后秀甫门人以科名多至大官者是时先君名声籍甚四方学者多归之嘉靖中举于乡累试南宫不第然学益力名益重盖恬如也时屏居吴淞江上讲学受徒手不释卷至忘寝食海内知名之士一时倾慕然足迹未尝及公府而凡大吏循行吴中者无不欲一见之而不能得也先是张文隐公知贡举每以置先君第二为悔其后累主试南宫至试事毕辄不怿者经旬曰我为 朝廷取士不以得三百人为喜而以失一士为恨□见知慕如此先君尝悯时习之弊源本既失□□□益坏以为六经为圣人之文章至宋以来有道学之名于是文章道德离而为二及 国家以明经取士而明经反病于科举常欲一起而大振之然世莫得而知也先君于六经颇有著述于诸子百家之言无不深究尤好司马子长之书尝云班孟坚所□□是非颇谬于圣人学者多醇驳其间予独不然观其□孔子世家非知道者不能至于遭李陵之祸多愤激不平之言然其要归反之大道而巳尝病宋史之繁乱每欲访求遗书以编缉之嘉靖乙丑先君始举进士补长兴令蚤夜苦心求治于是兴学校理冤狱时习更化而全活甚众及至发奸谪伏纵囚复归祷雨辄应奇政甚多不可枚举然务在怀保小民抑损豪强以故不能媕阿苟合多所触忤叹曰今世以文学餙治为不谙时务以经术断狱为不奉国典盖孔氏之书致之无用矣居二年稍迁邢州倅治马政县邑不扰时常考课诸生室中萧然独有图书数千卷日吟咏其间殆不类居官者中朝士大夫往往惜之隆庆四年入 贺冏寺因檄留京师修马政志盖管马官素隶太仆故也寻迁太仆寺寺丞兼掌 制□□修 世宗皇帝实录明年秋寝疾欲乞归以实□未就勉留竟卒于京师时隆庆五年初月十三日也呜呼痛哉先君在邢时尝言马政之弊盖国家捍御北虏而马政不修一旦有急何以征发宜修茶马之市与古人飬马之法及宜募民间丁壮胜兵者各自飬马免其徭役庶几有古寓兵之意作马政□□□□之又言漕渠之事动费巨万皆东南民力是以□□常匮而民笪日蹵欲有所建明然为国家大兴革大废置非当事者不可欲作赋以表见之 而不果先是先君尝作三吴水利书欲通吴淞江言暮饥民以疏凿则饥者得济而居民不扰往时南海海公廵抚江南得是书因行其法所全活者数十万人于是吴淞江遂通而民间不知兴役之费今虽芜秽之地无不尽垦而吴民于于然有乐生之心矣盖海公仅用一二而明效若此使国家尽行是书则其功岂不伟哉先君平日论事大率类此非空言也呜呼先君不独以文章名重天下而渊雅高尚以道自居操行孤孑卓然不苟虽文隐公极加敬慕而未尝私谒也平日询询如处子至于议论天下事每慷慨激昂令人飘飘然有临翰海封狼居湏之意年甫冠时□□□系海□之望而识者谓为朝廷大器当□□□□□子兴乐校礼振起流俗以章中兴之盛此殆□□世之人也不意连蹇不遇至于老而获第及得第竟外补至后居馆中以为得稍展素志矣然下佚匐北上沿流□泣冐越艰阻欲死者数然所以不敢死者欲一明先君之志也子宁等不才无以显先君又不得侍汤药亲殡敛不孝之罪上通于天悠悠长恨永世无极岂不痛哉先君留京时馆阁诸老与一时名公卿无不知爱每赴阁常从容论天下事复有所著作先是新郑高公主乙丑试事余太史得先君之文进之高公公喜曰张文隐公数十年不能得者吾一旦得之矣世传以为美谈云吾乡瞿太史少与先君水善素相知石麓李公为太史门生太史每为公言多推让之语当张文隐公之殁尝与内江赵公言吾平生以不得归君为□他日君自当得之世称文隐公为知人而又以□二公之不忘其师也当是时诸公皆见推奖而此一二公尤加接引识者以为一时之盛冀□□之将行也先君卒无不痛惜时赵公先以辞官去□老友诸相厚者皆使人视后事而歙郡许太史□□□老君疾日夜望先君之起及卒亲视殡敛悉□家事诚为古人之交殆不可以世俗论也子宁□□么无似于诸公无以効犬马之报然没身□□□言所尽今以先君之志素常闻教妄自以为□□□故畧具一二冀诸明公采择有以垂之□□□□□辉与后人之赐岂可量哉   □□□□□朔日男子宁泣血稽颡谨撰   ○愍道赋(并序)   先君少负大志虽天下文学知名者无不向慕而于世茖落不遇终无以自见至今 天子新即位之明年修郊禘行搜狩籍田之礼而元老大臣及直言极谏之流幽滞者无不一时进用盖海内志意之士□然向风矣是时先君以邢倅入 贺遂留馆中□修 先帝实录 天子方与二三大臣励精求治而先君亦与近侍之列庶几有禆于一□而□得疾以卒隆庆壬中时先君卒已一年矣□□□□□银仅存视息至是稍得校阅先君之(下阙) 附录: 震川文集初本三十二卷(安徽廵抚采进本) 明归有光撰有光有易经渊旨已著录是编为其子子佑子寜所辑前有万厯三年周诗序所谓昆山本者是也其中漏畧尙多故其曾孙庄又裒辑为四十卷而有光之文始全相传子宁改窜父书有光见梦于贾人童姓其事虽不足信而字句之讹舛诚有如庄所指摘者末载行述一篇子佑所作又序畧一篇子寜所作也(四库全书总目•集部•别集类存目) 易经渊旨一卷(山西巡抚采进本) 旧本题吴郡归有光撰有光字熙甫嘉靖乙丑进士官至太仆寺丞事迹具明史文苑传按文苑传及明史艺文志均不载此书朱彛尊经义考亦不著录惟江南通志载有光易图论上下篇大衍解二书而无渊旨之目眞伪葢莫可知也其书每卦摘论数条大抵剿袭旧说其中自出新义者如说卦传坤为布因九家尙有坤为帛而以布为泉货震为龙因九家巳有干为龙而以为当从虞干本作礲葢虞云苍色干云杂色也艮为黔喙之类以黔喙为口有钤如蟋蟀螳螂蝤蛑之类惟虫属有之因引尔雅注螳螂有斧虫为证葢黔与钤通较冷氏注谓为鸣喙似属有据然仅数条耳(四库全书总目•经部•易类存目) 三吴水利录四巻(江苏巡抚采进本) 明归有光撰有光有易经渊旨巳著录是书大旨以治吴中之水宜专力于松江松江旣治则太湖之水东下而他水不劳余力当时堤防废坏涨沙几与崖平水旱俱受其病因采集前人水议之尤善者七篇而自作水利论二篇以发明之又以三江图附于其后盖浙江为震泽尾闾全湖之水皆从此赴海所谓塞则六府均其害通则六府同其利者前人已备言之寻其湮塞之源则张弼水议所谓自夏原吉浚范家浜直接黄浦浦势湍急泄水益径而江潮平缓易致停淤故黄浦之阔渐倍于旧吴淞狭处仅若沟渠其言最为有理有光乃槩以为湖田围占之故未免失于详究然有光居安亭正在松江之上故所论形势脉络最为明析其所云宜从其湮塞而治之不可别求其它道者亦确中要害言苏松水利者是书固未尝不可备考核也(四库全书总目•史部•地理类) 震川文集三十卷别集十卷(通行本) 明归有光撰有光有易经渊旨已著录是编为其曾孙庄所订首经解终祭文凡二十四体别集首论策终古今体诗凡十有一体初太仓王世贞传北地信阳之说以秦汉之文倡率天下无不靡然从风相与剽剟古人求附坛坫有光独抱唐宋诸家遗集与二三弟子讲授于荒江老屋之间毅然与之抗衡至诋世贞为庸妄巨子世贞初亦抵牾迨于晚年乃始心折故其题有光遗像赞曰风行水上涣为文章风定波息与水相忘千载惟公继韩欧阳余岂异趣久而自伤葢所持者正虽以世贞之高名盛气终无以夺之自明季以来学者知由韩柳欧苏沿洄以溯秦汉者有光实有力焉不但以制艺雄一代也文集旧本有二一为其族弟道传所刻凡二十卷为常熟本一为其子子祜子宁所刻凡三十二卷为昆山本去取多不相同庄以家藏钞本互相校勘又补入未刻之文彚为全集刻于国朝康熙间前有王崇简徐干学二序庄自作凡例极言旧刻本之讹诋斥不余遗力然考汪琬尧峯文集有与庄书二篇又反复论其改窜之非至着为归文辩诬以攻之是庄所辑亦未为尽善然旧本文多漏畧得庄掇拾散佚差为完备旣别无善本姑从而录之有光诗格殊不见长汪琬乃为作笺注王士祯颇以为讥今未见传本殆当时众论不与卽格不行欤(四库全书总目•集部•别集类) 归有光字熙甫昆山人九岁能属文弱冠尽通五经三史诸书师事同邑魏校嘉靖十九年举乡试八上春官不第徙居嘉定安亭江上读书谈道学徒常数百人称为震川先生四十四年始成进士授长兴知县用古教化为治毎聴讼引妇女儿童案前刺刺作吴语断讫遣去不具狱大吏令不便辄寝阁不行有所击断直行己意大吏多恶之调顺徳通判专辖马政明世进士为令无迁倅者名为迁实重抑之也隆庆四年大学士髙拱赵贞吉雅知有光引为南京太仆丞留掌内阁制敕房修世宗实録卒官有光为古文原本经术好太史公书得其神理时王世贞主盟文坛有光力相抵排目为妄庸巨子世贞大憾其后亦心折有光为之赞曰千载有公继韩欧阳余岂异趋久而自伤其推重如此有光少子子慕字季思举万厯十九年乡试再被放即屏居江村与无锡髙攀龙最善其殁也廵按御史祁彪佳请于朝赠翰林待诏有光制举义湛深经术卓然成大家后徳清胡友信与齐名世并称归胡友信字成之隆庆二年进士授顺徳知县岁赋率奸胥揽输稍以所入啖长吏谓之月钱友信与民约岁为三限多寡皆自输不取赢闾里无妄费而公赋以充海寇窃发官军往讨民间驿骚部内乌洲大洲贼所巢穴诸恶少为贼耳目友信悉勾得之捕诛其魁余党解散乡立四应社一乡有警三乡鼓而援之不援者罪同贼贼不敢发岁大凶民饥死无敢为恶者初友信虑民轻法莅以严后令行禁止更为寛大或旬日不笞一人其县治如家弊修堕举学校城池咸为更新督课邑子弟教化兴起卒官士民立祠奉祀友信博通经史学有根柢明代举子业最擅名者前则王鏊唐顺之后则震川思泉思泉友信别号也(四库全书•史部•正史类•明史卷二百八十七) 书归熈甫文集后  (明)王世贞 撰 (四库全书•集部•别集类•读书后卷四) 余成进士时归熈甫则已大有公交车间名而积数年不第毎罢试则主司相与咤恨以归生不第何名为公交车而同年朱检讨者佻人也数问余得归生古文辞否余谢无有一日忽以一编掷余面曰是更不如崔信明水中物邪且谓何不令归生见我当作李密视秦王时状余戏答子遂能秦王邪即李宻未易才也退取读之果熈甫文凡二十余章多率略应酬语葢朱所见者杜徳机耳而又数年熈甫之客中表陆明谟忽贻书责数余以不能推毂熈甫不知其说所自余方盛年憍气漫尔应之齿牙之锷颇及呉下前辈中谓陆浚明差强人意熈甫小胜浚明然亦未满语又数年而熈甫始第又数年而卒客有梓其集贻余者卒卒未及展为人持去旋徙处昙靖复得而读之故是近代名手若论议书疏之类滔滔横流不竭而发源则泓淳朗着志传碑表昌黎十四永叔十六又最得昌黎割爱脱赚法唯铭辞小不及耳昌黎于碑志极有力是兼东西京而时出之永叔虽佳故一家言耳而茅坤氏乃颇右永叔而左昌黎故当不识也他序记熈甫亦甚快所不足者起伏与结构也起伏须婉而劲结构须味而裁要必有千钧之力而后可至于照应点缀絶不可少又贵琢之无痕此毋但熈甫当时极推重于鳞于鳞亦似有可憾者嗟乎熈甫与朱生皆不可作矣恨不使朱见之复能作秦王态否熈甫集中有一篇盛推宋人而目我辈为蜉蝣之撼不容口当是于陆生所见报书故无言不酬吾又何憾哉吾又何憾哉 书归震川文集后  (清)方苞 撰 (四库全书•集部•别集类•望溪集卷三) 昔吾友王昆绳目震川文为肤庸而张彝叹则曰是直破八家之樊而据司马氏之奥矣二君皆知言者盖各有见而特未尽也震川之文乡曲应酬者十六七而又狥请者之意袭常缀琐虽欲大远于俗其道无由其发于亲旧及人微而语无忌者盖多近古之文至事闗天属其尤善者不俟修餙而情辞并得使览者恻然有隐其气韵盖得之子长故能取法于欧曽而少更其形貌耳孔子于艮五爻辞释之曰言有序家人之象系之曰言有物凡文之愈久而传未有越此者也震川之文于所谓有序者盖庶几矣而有物者则寡焉又其辞号雅洁仍有近俚而伤于繁者岂于时文既竭其心力故不能两而精与抑所学专主于为文故其文亦至是而止与此自汉以前之书所以有驳有纯而要非后世文士所能及也 震川先生赞有序  王世贞 (四库全书•集部•总集类•明文海卷一百二十三) 故太仆寺丞直文渊制敇归震川先生讳有光字熈甫昆山人也生而美风仪性渊沈于书无所不读而尤邃经术长于制科之业自其为诸生则已有名及门之屦恒满而先生方以乆次膺贡寻举应天省试第二人故相张文毅公治时主试得先主文而竒之大以国士相许然至公交车辄报罢行年六十而始登第又不得馆选出令湖之长兴踰三载仅迁判顺徳府高新郑其座主也以大相秉铨怜先生屈抜为太仆丞寻以太仆入司制勅气稍发舒而浙之台使复苛擿之先生方属疾欎欎不乐遂卒先生于古文辞虽出之自史汉而大较折衷于昌黎庐陵当其所得意沛如也不事雕饰而自有风味超然当名家矣其晚达而终不得意尤为识者所惜云 赞曰风行水上涣为文章当其风止与水相忘剪缀帖括藻粉铺张江左以还极于陈梁千载有公文运斯昌衰起八代如韩在唐宗工哲匠宋之欧阳余岂异趣久而始伤 归震川先生年谱后序  (清)汪琬 撰 (四库全书•集部•别集类•尧峰文钞卷二十五) 先生既殁之后其族弟道传刻遗集二十巻其子子祜子寜又刻集三十二巻二本去取多不同而子祜等所刻有诗一巻又附行述墓表志铭一巻视道传本稍备而独无年谱琬深惜之因畧其事迹稍次第之以示髙山仰止之义夫当明之中叶士大夫争言古文徃徃剿袭史汉诸书以相輘轹纷纭倡和徧于东南此先生所深叹于妄庸人为之巨子者也于是退处荒江寂莫之濒独与其门人子弟讲求六艺慨然以斯文为己任而欲逺追游夏之徒于千数百年之上不亦豪杰之士哉葢琬尝因所谱而推原其始末矣以先生之学识自当出入禁林蚤居簪笔荷槖之选顾独连蹇蹉跎凡九上春官而始得一第斯已谓之不幸然且困于州县之职不理于媢妒者之口龃龉数年垂及迟暮而后从散僚之中与掌外制方欲以髙文大册自鸣天子之前而又溘焉长徃矣先生乞致仕疏所云作唐一经成汉二史者固有其志而未及酬也然则区区遗集亦何足以槩先生哉王文肃公尝称先生之文如清庙之瑟一唱三叹无意于感人而欢愉惨恻之思溢于言外可谓大雅不羣者窃叹以为知言去年夏琬属同年生从先生之曾孙庄乞写其遗像而至今犹未有以复也当致书促之而先识其事于此将以附于谱之右方 跋归震川史记  (清)王懋竑 撰 (四库全书•子部•杂家类•杂考之属•白田杂着卷八 ) 徃余客梁溪于武陵胡元方所见归太仆点次史记元方言红笔不可据黄笔则原本也余阅之红笔多泛滥黄笔每篇厪一两圏元方语要为可信是时未携史记本子故未及抄后得山阳戴西洮刻太仆史记例意甚爱之深以前者不及抄为恨今年来京师更从桐城张叠来借阅红笔与胡本畧相似而黄笔乃大异耳且显然多谬误殆不可解元方今在夔州其书不知何所无以参考张本又有青笔墨笔亦例意所有而皆漫无统纪疑必非太仆原本也太仆文集其后人删改至见梦于坊人翁某今虽更刻亦未尽得其真况乎点次本子独存其家岂无所増损改易且流传既久其舛错遗漏又不知几何而欲因是以求太仆之意则已难矣余既以前不及抄为恨故亦依张本録之而红笔青笔墨笔则槩不复及以俟他日得胡本质焉闻长洲汪武曹先生家有本乃诸本之所自岀前徃借未获而常熟张君汉曕精于太仆之学者也暇日当更徃问之 此余戊戌歳在京师所跋也后家居又得常熟震川旧刻本其族孙泓跋语言震川翁好言史记生平所读至数十本徃徃不同各有指意则似点次本子原有不同者然跋又言史记藏于邑人今闻已失是又似无二本而跋者亦未及见乃传闻语耳跋又言震川选韩栁文有刻本为俗人搀改非复原书以此推之则史记本子纵有流传亦非复其真矣尧峯汪钝翁好言震川曩闻其家有震川点次史记本问之其次子谷诒谷诒非能读父书者但漫应之曰有武曹本既秘之而汉瞻语亦不详不能质其有无也或言武曹本为诸本之所自出而本之尧峯家此亦无所据元方本已亡去不可得矣丁巳夏五月再校张本史记而并着常熟跋语于后后之人可以考其得失焉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杂着一   ◆杂着一   贞女论   谱例论   水利论   水利后论   三江图叙说   淞江下三江图叙说   马政蠲贷   马政库藏   言解   解惑   道难   惧谗三首   瓯喻   性不移说   读金陀粹编   读王祥传   ○贞女论   女未嫁人而或为其夫死又有终身不改适者非礼也夫女子未有以身许人之道也未嫁而为其夫死且不改适者是以身许人也男女不相知名婚姻之礼父母主之父母不在伯父世母主之无伯父世母族之长者主之男女无自相昏姻之礼所以厚别而重廉耻之防也女子在室唯其父母为之许聘于人也而已无所与纯乎女道而巳矣六礼既备壻亲御授绥母送之门共牢合卺而后为夫妇苟一礼不备壻不亲迎无父母之命女不自往也犹为奔而已女未嫁而为其夫死且不改适是六礼不具壻不亲迎无父母之命而奔者非礼也阴阳配偶天地之大义也天下未有生而无偶者终身不适是乖阴阳之气而伤天地之和也曾子问曰昏礼既纳币有吉日壻之父母死则如之何孔子曰壻已葬致命女氏曰某之子有父母之丧不得嗣为兄弟使某致命女氏许诺而弗敢嫁也弗敢嫁而许诺固其可以嫁也壻免丧女之父母使人请壻弗取而后嫁之礼也夫壻有三年之丧免丧而弗取则嫁之也曾子曰女未庙见而死则如之何孔子曰不迁于祖不附于皇姑不杖不菲不次归葬于女子氏之党示未成妇也未成妇则不系于夫也先王之礼岂为其薄哉幼从父兄嫁从夫从夫则一听于夫而父母之服为之降从父则一听于父而义不及于夫葢既嫁而后夫妇之道成聘则父母之事而已女子固不自知其身之为谁属也有廉耻之防焉以此言之女未嫁而不改适为其夫死者之无谓也或曰以励世可也夫先王之礼不足以励世必是而后可以励世也乎   ○谱例论   世之为谱学者称欧阳氏苏氏予考二家之书小异而大同盖其法使族人各为谱而各详其宗夫人各详其宗则谱大备而可以至于无穷此其善也而苏氏又曰古者惟天子之子与始为大夫者而后可以为大宗其余则否独小宗之法犹可施于天下故为族谱皆从小宗而虚其大宗之法而予之为说异于是夫古者有大宗而后有小宗如木之有本而后有枝叶继祢者继祖者继曾祖者继高祖者世世变也而为大宗者不变是以祖迁于上宗易于下而不至于散者大宗以维之也故曰大宗以收族也苟大宗废则小宗之灋亦无所恃以能独施于天下予又以为谱者载其族之世次名讳而已其所不可知者无如之何其所可知者无不载也夫使世次名讳之既详则不必县定以为宗灋而宗灋存焉耳故欧阳氏苏氏以有灋治无灋吾以无灋寓有法是吾谱之所以异也   ○水利论   吴地痹下水之所都为民利害尤剧治之者皆莫□其源委禹之故迨其废久矣吴东北边境环以江海中潴太湖自湖州诸溪从天目山西北宣州诸山溪水所奔注而从吴江过甫里经华亭青龙江以入海葢太湖之广三万六千顷入海之道独有一路所谓吴淞江者顾江自湖口距海不远有潮泥填淤反土之患湖田膏腴往往为民所围占而与水争尺寸之利所以松江日隘昔人不循其本沿流逐末取目前之小快别凿港浦以求壹时之利而松江之势日失所以沿至今日仅与支流无辨或至指大于股海口遂至湮塞此岂非治水之过与葢宋扬州刺史王浚以松江沪渎壅噎不利欲从武康纻溪为渠浛直达于海穿凿之端自此始夫以江之湮塞宜从其湮塞者而治之不此之务而别求他道所以治之愈力而失之愈远也太仓公为人治疾所诊期决死生而或有不验者以为不当饮药针灸而饮药针灸则先期而一后之治水者与其饮药针灸何以异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故者以利为本禹之行水行其所无事也欲图天下之大功而不知行其所□事其害有不可胜言者嗟夫近世之论徒区区于一十六浦间或有及于松江亦不过疏导目前壅滞□浚蟠龙白鹤汇之类未见能旷然修禹之迹者宜兴单锷着书为苏子瞻所称然欲修五堰开夹苎干渎以截西来之水使不入太湖殊不知杨州薮泽天所以潴东南之水也今以人力遏之夫水为民之害亦为民之利就使太湖干枯于民岂为利哉太史公称河菑衍溢害中国也尤甚唯是为务禹治四海之水而独以河为务余以为治吴之水宜专力于松江松江既治则太湖之水东下一余水不劳余力矣或曰禹贡三江既入震泽底定吴地尚有娄江东江与淞江为三震泽所以入海非一江也曰张守节史记正义云一江西南上太湖为淞江一江东南上至白蚬湖为东江一江东北下曰娄江本言二水皆松江之所分流水经所谓长渎历河口东则淞江出焉江水奇分谓之三江口者也而非禹贡之三江大抵说三江者不一惟郭景纯以为岷江浙江松江为近盖经特纪扬州之水今之杨子江钱塘江松江并在扬州之境书以告成功而松江由震泽入海经盖未之及也由此观之则松江独承太湖之水故古书江湖通谓之笠泽要其源近不可比儗杨子江而深阔当□相雄长范蠡 云吴之与越三江之夫环吴越之境非岷江浙江松江而何则古三江并称无疑故治松江则吴中必无白水之患而从其旁钩引以溉田无不治之田矣然治松江必令阔深水势洪壮与杨子江埒而后可以言复禹之迹也   ○水利后论   单锷以吴江堤横截江流而岸东江尾茭芦丛生泥沙涨塞欲开茭芦之地迁沙村之民运去涨土凿堤岸千桥走水而于下流开白蚬安亭江使湖水由华亭青龙入海虽知松江之要而不识禹贡之三江其所建白犹未卓然所以欲截西水壅太湖之上流也蘓轼有言欲松江不塞必尽徙吴江一县之民此论殆非锷之所及今不镌去堤岸而直为干桥亦守常之论耳崇宁二年宗正丞徐确提举常平考禹贡三江之说以为太湖东注松江正在下流请自封家渡古江开淘至大通浦直彻海口当时惟确欲复古道然确为三江之说今亦不可得而考元泰定二年都水监任仁发开江自黄浦口至新洋江江面财阔十五丈仁发称古者江狭处犹广二里然二里即江之湮已久矣自宋元嘉中沪渎已壅噎至此何啻千年郏氏云吴松古道可敌千浦又江旁纵浦郏氏自言小时犹见其阔二十五丈则江之广可知故古江蟠屈如龙形盖江自太湖来源不远面势既广若径直则又易泄而湖水不能蓄聚所以迂回其涂使如今江之浅狭何用蟠屈如此余家安亭在松江上求所谓安亭江者了不可见而江南有大盈浦北有顾浦土人亦有三江口之称江口有渡问之百岁老人云往时南北渡天日往来仅一二回可知古江之广也 本朝都御史崔恭凿新道自大盈浦东至吴淞江廵检司又自新泾西南蒲汇塘入江自曹家河直凿平地至新场江面广十四丈夫以郏氏所见之浦尚有二十五丈而都水所开江面财及当时之浦至 本朝之开江乃十四丈则兴工造事以今方古日就卑微安能复见禹当时之江哉汉贾让论治河欲北徙冀州之民当水冲者决黎阳遮害亭放河北入海当败坏城郭田庐冢墓以万数以为大禹治水山陵当路者毁之堕断天地之性此乃人功所造何足言也若惜区区涨沙茭芦之地虽岁岁开浦而支本不正水终横行今自嘉靖以来岁多旱而少水愚民以为自今不复见白水之患余甞闻正德五年秋雨七日夜吴中遂成巨浸设使如汉建始间霖雨三十日将如之何天灾流行国家弋有一遇水潦吾民必有鱼鳖之忧矣或曰今独开天江则其余溪港当尽废耶曰禹决九川距四海浚畎浍距川江流既正则随其所在可钩引以溉田亩且江流浩大其势不能不漫溢如今之小江尚有剿娘江分四五里而合者则夫奇分而旁出古娄江东江之迹或当自见且如刘家港元时海运千艘所聚至今为入海大道而上海之黄浦势尤汹涌岂能废之但本支尊大则支庶莫不得所矣   ○三江图叙说   古今论三江者班固韦昭桑钦之说近之固但以芜湖东至阳羡入海昭分钱塘江浦阳江为二桑钦谓南江自牛渚上桐水过安吉历长渎为不习地势程大昌辨之详矣然孔安国蘓轼所论亦未必然也今从郭璞以岷江淞江浙江为三江葢自扬州斜转东南杨子江吴淞江钱塘江三处入海而皆以江名其为三江无疑但淞江湮塞细弱无复江之形势世遂忽之而不论耳宋淳熙中直学边寔修昆山志言大海自西■〈氵甲〉分南北由转斜而西朱陈沙谓之扬子江口由徘徊头而北黄鱼垛谓之吴松江口浮子门而上谓之钱塘江口三江既入禹迹无改此今日之所目见诸儒胸臆之说不足道也   ○淞江下三江图叙说   史记正义曰在苏州东南三十里名三江口一江西南上七十里至太湖名曰淞江古笠泽江一江东南上七十里白蚬湖名曰上江亦曰东江一江东北下二百余里入海名曰下江亦曰娄江其分处号三江口顾夷吴地记淞江东北行七十里得三江口庾仲初注扬都赋太湖东注为淞江七十里有水口流东北入海为娄江东南入海为东江葢淞江之有娄江东江如岷江之中江北江九江其实一江耳昔贤以此解淞江下之三江口非以为禹贡之三江也吴郡续志云淞江受太湖一自长桥流入同里犁湖瀼由白蚬江入薛淀湖一自甘泉桥由淞江尾东华泽湖自急水港至白蚬江入淀湖而注之海以正义吴地记求其所在则淞江北行七十里分流者当在今昆山之境说者徒欲寻求二江而不知由淞江细弱所以奇分之水遂不可见续郡志云昆山塘自娄门历昆山以达于海以刘家港为娄江意亦附会也   ○马政蠲贷   昔先王之制法一禀于律其意葢使人毫厘不可犯而法之所不能行亦时有纵舍故君子以赦过宥罪如天地之解使法一定而不易则人将无所措手足其势必至于法不胜法不胜而法穷故圣人通之以赦至于取民亦然今曰使民有常供之赋而必其一无所逋亦无有也亦姑以为之法而其终求于天下常有不尽之意使人无已往之顾则累轻而可勉为后图此王者之道也 国家责财赋于东南 先皇帝在位十年间时有赦百姓安生乐棊而积逋亦少自后迄三十余年不赦而积述反多使积逋多而不赦虽户诛之不能尽也 天子新即位 诏书蠲逋已责天下鼓舞若更生而奉行者犹加诛求钩校愈密生民不能无■〈垂夬〉望而积述终不能以有得是何不为之名以予民乎 祖宗令民户飬马其初为法至严也岂不欲其马之善而度不能以尽如其法每下诏书必加蠲贷岂非势之不得不然然亦有以见 天子仁爱之意终不以马而病民余故为采历年蠲今悉着之   ○马政库藏   太仆寺掌马政而库藏特为寺之大务故有易银变马草场余地之租凡贿之入皆以马也马不足则令市之民常以地之宜与年之丰凶而权之而货贿之出入上其计于司马如劳军缮城府营之制造咸取给于寺而大司农乏亦时时假诸寺若御马监边屯马不足来告寺辄予之或予马或予贿贿与马一也故寺之积特饶焉而其出亦倍夫苑马之政不举则边马不足太仆不领内厩则内马无限节故余于秦汉官制每有感焉汉毋将隆言武库兵器天下公用国家武备缮治造作皆度大司农钱大司农钱自乘舆不以给共飬共飬劳赐一出少府葢不以本藏给末用不以民力共浮费别公私示王路也太仆寺颛颛为国马其入又非大农比若为他给及贷用非挈缾之守矣系于军国之大计故特书焉   余考 祖宗时不置司库葢时寺颛主马而积金少也弘治初始置官吏岂非金溢于前耶金日羡而马日嬴矣议者又言征金便如是不巳几无马矣抇谓积金以市百万之骑可立致则内藏之金犹外厩之马也是不然往者甞捐金以购马当时犹谓扰民而不可行一旦仓卒括民间马可得耶如仓庾无积谷而黄金珠玊饥不可食也冀北之马称天下今民岁俵马往往市之他郡所谓外厩者果安在哉而边兵之求索无厌涓涓之流不足以盈尾闾之泄是不可不为之长虑也   ○言解   言恶乎宜曰宜于用不宜于无用言之接物与喜怒哀乐均也当乎所接之物是言之道也终日而谈鬼人谓之无用矣以其不切于巳也终日而谈道人谓之有用矣以其切于巳也夫以切于巳而终日谈之而不当于所接之物则与谈鬼者何异孔子曰庸言之谨非谓谨其所不可言虽可言而谨耳道之在人若耳目口鼻见之者不问有之者不言使人终日而言吾耳若何吾目若何吾口与鼻若何则人以为狂谬矣实有耳目口鼻者不待言也饥者言食而饱者不言寒者言衣而暖者不言昔者宰我子贡习闻夫子之故而能为彷佛近似之论其言非不依于道而当时拟之以为言语之科夫学者之学舍德行而有言语之名为宰我子贡者亦可耻矣曾子曰唯颜子如愚二子不为无寔之言而卒以至于圣人之道孔子曰予欲无言圣人之重言也如是圣人非以言为重者也四时行百物生圣人之道也   ○解惑   嘉靖巳未会闱事毕予至是凡七试复不第或言翰林诸学士素怜之边入试欲得之甚索卷不得皆■〈垂夬〉然失望葢卷格于帘外不入也或又言君名在天下虽人岭海穷徼语及君不敛袵独其乡人必加诋毁自未入试巳有毁之者矣既不第帘外之人又摘其文毁之闻者皆为之不平予曰不然有举之而吾得焉是举之者胜也而挤之者不胜也有挤之而吾失焉是挤之者胜也而举之者不胜也有誉之而吾得焉是誉之者是也而毁之者非也有毁之而吾失焉是毁之者是也誉之者非也彼其人若非且不胜矣而又何足与辨乎彼其人既是且胜矣而又何可与较乎夫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人不得而举与挤也不得而誉与毁也是有天命焉实未尝举也未甞挤也未尝誉也未甞毁也昔年张文隐公为学士主考是时内江赵孟静考易房赵又为公门笪相戒欲得予甚而不得后文隐公自内阁复出主考属吏部主事长洲章楙实云君为其乡人必能识其文而章亦自诡必得然又不得当是时帘外谁挤之耶子路被愬于公伯寮孔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恘孟子沮于臧仓而曰吾之不遇鲁侯天也故曰有天命焉晋乐广甞与客饮酒客见杯中有蛇恶之归而疾作时河南听事壁上有画漆角弓作蛇形广以杯中蛇即角影也复置酒问客所见如前广因告所以而客疾遂愈今或者之言皆杯中之蛇类也作解惑   ○道难   当周之时去先王未远孔子聘于列国志欲行道晨门荷蒉沮溺丈人之徒皆讥之孔子不以为然而道竟不可行其与学者论政未甞不归于道如荅仲弓子张之问仁皆言政也诸子有志于治国而春风沂水之趣终不及曾点故孔子舍三子而与点者以此子游为武城宰以礼乐为教至论君子小人皆以学道为主则孔氏之门虽所施有大小其与孔子之治天下一也自管仲申商之徒以其术用于世其规画皆足以为治然皆倍于道故莫不有功効而祸流于后世后世言治者皆知尊孔氏黜百家而见之行事顾出于申商之下天下当积世弛废之余一旦欲振起之而无所主持如庸医求治疗杂剂乱投欲如申商天切之术已不可得矣永年蔡先生之守苏州其志汲汲于为道务在节用爱人仿周官州党族闾属民读法之政而时进学者与之语道吴故大郡先生独常从容于吏治之外有春风沂水之趣然习俗安于其故或窃有异议先生稍不自安于心即悠然长往学者与小民之慕爱如失父母而余门人沈孝年已及艾有原宪之贫先生独喜其论经有师法时延进存问以二千石之重念及蓬荜之士其留意境内之人才若此余为令吴兴窃拜先生之下风不敢以今世之吏自处而邓析之徒为谤日甚先生之门时亦有传其言者唯先生不然曰归君以大道治县汝辈何以述此言予曾不能如先生之所许然同心之言未可以为世人道也余官邢州去永年百里先生还家久始知之因造其庐留饮食共语畧不以官爵为意独言及为守事不觉怅然以不克尽其志也时风雪满庭送予出门约明春共游太行余以入贺留京寻有滁州之命欲还过永年与先生别作道难以为赠   ○惧谗三首   班孟坚为蒯通传赞云书放四罪诗歌青蝇春秋以来祸败多矣昔子翚谋桓而鲁隐危栾书构郄而晋厉弒竖牛奔仲叔孙卒郈伯毁季昭公逐费忌纳女楚建走宰嚭谮胥夫差丧李园进妹春申毙上官诉屈怀王执赵高败斯二世缢伊戾坎盟宋痤死江充造蛊太子杀息夫作奸东平诛皆自小覆大繇疏陷亲可不惧哉自汉以来其如此类覆邦家者何限然小人之害君子而国与身亦受其祸故史得而载之若人有陷人于不知之中如射工沙虱使人与国家受其阴祸而世莫能言之巳又逃其人刑天谴此尤可痛也   唐史载卢绚严挺之皆为明皇所属意李林甫竟以计去之使明皇若初不知此两人者至于人主之所不及知者林甫能容之进乎德宗时李希烈反欲遣使而难其人卢杞荐颜真卿三朝旧臣忠直刚决名重海内人所信服遂陷鲁公竟为希烈所杀小人之于君子乡上之所恶则毁以害之乡上之所善则誉以害之杞之于鲁公是也人主非至明安得不堕其计哉诗曰为鬼为蜮则不可得有腼面目视人罔极君子不幸与之遇能自全者鲜矣   韩文公为人坦直计无所致恶于人为国子愽士相国郑公赐之坐索其所为诗书即有谗于相国者又有谗于李翰林者语曰女无美恶入室见妬士无贤不肖入朝见嫉君子之致恶于小人岂有知其所以然哉文公作释言以自解既自云不惧而何为作此文累数百言以此见文公惧谗之深也   ○瓯喻   人有置瓯道旁倾侧堕地瓯已败其人方去之适有持瓯者过其人亟拘执之曰尔何故败我瓯因夺其瓯而以败瓯与之市人多右先败瓯者持瓯者竟不能直而去噫败瓯者向不见人则去矣持瓯者不幸值之乃以其全瓯易其不全瓯以其不全瓯易其全瓯事之变如此而彼市人亦失其本心也哉   ○性不移说   人之性有本恶者荀子之论特一偏耳未可尽非也小人于事之可以为善者亦必不肯为于可以从厚者亦必出于薄故凡与人处无非害人之事如虎豹毒蛇必噬必螫实其性然耳孔子曰唯上智与下愚不移圣人之言万世无弊者也易曰小人革面小人仅可使之革面已为道化之极若欲使之豹变尧舜亦不能也   ○读金陀粹编   自宰相监修国史史官之失职久矣以鄙国之勋劳志节桧为诬史欲揜天下之耳目葢海内为之衔冤者三十年始得此编而昭雪其后元史臣亦采此以为传珂非独为岳氏之孝子慈孙矣呜呼世人稍有毫毛轻重人情即随以异甘心附会无所不至贼桧熏天之势万俟卨之徒何足罪哉何足罪哉   ○读王祥传   王祥为后母所虐害祥弟览后母之子也乃拥护其兄无所不至祥览俱称纯孝而览后奕世子孙才贤兴于江左天之所以报之者远矣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八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杂着二   ◆杂着二   兴安伯世家   记壬午功臣   书安南事   马政职官   马政祀祠   ○兴安伯世家   兴安伯徐祥兴国大冶人初为陈氏万户至正辛丑江州附隶傅友德军与从征黄梅东胜数有功洪武八年由西安护卫马军小旗除金吾左卫百户从征松花江黑山乃儿不花塔滩里升副千户庚辰燕兵起祥首议帅师夺九门克居庸关升燕山左护卫指挥佥事寻改左卫指挥佥事援兵怀来破雄县按兵月样桥追败大军于漠州复败之于真定出刘家口破大宁败齐尚书军于郑村坝升指挥同知寻升北平指挥佥事破广昌辛巳克蔚州攻大同大战于白沟攻济南升指挥同知壬午败长围军于雄县败大军于夹河大战藁城复败之攻顺德至彰德破保定西水寨败援军癸未破东阿东平汶上至凤阳夺河南桥小河坝凤凰山与大军战于齐眉山败漕军于灵壁复败大军于营寨取泗州旴■〈日台〉渡江入金川门是岁冬封功臣 皇帝制曰昔我 皇考太祖高皇帝峻德广运格于皇天光天之下用集大成亦有熊罴之士不贰心之臣庸作股肱心膂左右弼成悉视功载懋之官赏列爵崇报万世有辞 皇考升遐建文即位自绝于天改更成宪屡造大愆图任侧媚咸刘宗亲祸延于朕朕不获巳以尔有众底天之罚咨尔都指挥使徐祥事朕藩邸首获奸凶内夺九门外攻居庸追战漠州真定应援永平走辽东兵从下大宁捷于坝上白沟大战遂取沧州威深夹河藁城西水小河灵壁每有功能克堪用武辅成大勋畴咨于众惟良显哉是用授尔奉天翊卫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柱国兴安伯食禄一千石子孙世世承袭乃与尔誓除逆谋不宥其余若犯死罪尔免二死子免一死以报尔功于戏位不期骄禄不期侈其益逊乃志弘乃量以持乃禄位朕无忘尔功尔亦无忘朕训常以暇逸思其艰难常以富贵思其贫贱钦哉惟克永世永乐二年兴安伯祥卒孙亨嗣十一年亨从驾北征至红山嘴败瓦剌于苍崔峡二十年至渠列儿河天城等地二十一年至阴山二十二年至半边山西路奉驾南还宣德二年与黔国公征交趾失利正统九年征兀良哈三卫出界岭口河北川败贼师多卤获赐诰劵进封兴安侯兴安侯常守关中侯弟恺居京师一日 天子集诸武臣及子弟驰骑命悬本爵牙牌夺得公者与公夺得侯者与侯恺直驰丰城侯夺其牌丰城初不觉既而请于侯侯顾恺解还之人多其不竞天顺四年兴安武襄侯卒子贤嗣为兴安伯贤卒子盛嗣盛卒从弟良嗣良祖母故小妻也良父既生而其祖继娶定襄伯女及是郭氏之孙与良争袭朝议以郭氏初甞适人法不得为正嫡良竟得袭良年五十犹日于大中桥受雇为伐汲水比都督府求为兴安伯嗣乃谢其邻而去良佥南京中军都督府事奏请给其祖父母诰命尚书杨一清议以私亲不宜干大宗不许嘉靖癸巳良卒子勋嗣乙未勋卒先是贤以跛足免朝参革去半俸刘瑾时革去折色二百石才得食禄三百石折色五百石迄良之世不能复也祥季子麟金吾卫指挥同知洪武末胡骑临城内外震恐麟挺身出闭午门亦以功世官南京   赞曰予至南京甞馆于兴安伯家兴安有两铁劵及读铁榜板榜累朝 诰命呜呼盛矣是时兴安伯良已殁门第萧然所谓世禄之家盖名存而实亡矣 天子方隆继绝之义国初元勋以废起者四五家当此时兴安伯勋赍千金入京以求为嗣至质宅于人吾不知其何以也   ○记壬午功臣   壬午封爵之称有四曰辅运曰翊运曰靖难曰翊卫或因或革而三等之禄又各自有差次其间或袭或降或止其身又有不同焉凡封爵有三十嘉靖时存者成国镇远永康武安泰宁保定隆平兴安应城忻城襄城新宁平江一公六侯六伯云   公二   靖   成国朱能 淇国丘福   五千二百石 二千五百石   附旧爵增禄一   辅原封   曹国李景隆   加一千石   侯有十四   靖   永康徐忠 武安郑亨 成阳张武 同安火真   一千二百石   运   武城王聦 泰宁陈圭 保定孟善 镇远顾成   靖 辅 靖   靖安王忠 永春王宁 武定郭亮 隆平张信   一千石 一千二百石世伯 一千石世伯   安平李远 思恩房宽   世伯 八伯世指挥使   伯有十四   卫   云阳陈旭 武康徐理 兴安徐祥 应城孙岩   一千石   都指挥同知渊之子   忻城赵彝 信安张辅 襄城李浚 新宁谭忠   运 卫   顺昌王佐 平江陈瑄 新昌唐云 富昌房胜   一千石世指挥使 世指挥使 世指挥使 世指挥使   运 兵部尚书   广恩刘才 忠诚茹常   九百石世指挥同知 一千石不世   附   骠骑将军都督佥事 【 张兴】   骠骑将军都指挥使 【 张成】   ○书安南事   安南自黎利立国之后世修职贡正德十一年安南王黎晭为其下陈暠所弒国人立其兄子譓陈暠逃据谅山累年讨平之嘉靖元年莫登庸立譓弟懬而专有其国会 天子新即位诏赐外夷使者至龙州界移告谅山卫无所荅知其国内乱未达而返其后登庸鸩杀黎懬立己子登瀛僣号改元而黎譓死清源府国人奉其子宁为世孙十五年 天子以皇子生谕少傅贤颁诏高丽安南时安南不宾贡者二十一年两广大臣岁岁牒问未得其要领 天子慨然欲发兵诛之而云南人亦奏安南人武严威犯边于是少傅贤言 天子继天立极君主华夷安南负固为逆久不来庭无所逃于天讨 太宗皇帝之兵初分两道而入葢安南地域东起广东之钦州迤西历广西之左江至临安之元江为界而广西龙州所必由之道凭祥州则其要害也西则由临安经蒙自县河底之莲花滩至其东都四五日程耳大司马九伐之法贼贤害民则罚负固不服则侵放弒其君则残蠢兹三苗实负三罪上干天讨自速灭亡声罪正名可传檄而定矣明年黎宁臣郑惟僚潜走京师奏言登庸逆乱之故乞正天讨译问惟僚言往者凭祥州关隘梗阻海东长庆高平安平归化安西沿边州峒土官以非安南故所往来不为假道惟僚挟宗图奏章入商舶中随风飘至占城余二年始得来见 天子议者以朝廷方欲兴师而使者忽至恐有诈请遣人到边牒验之而置惟僚锦衣卫密室中惟僚奏去国日久不知国内存亡牒间恐泄事机贼将生计旷日弥月是绝世孙之望阻国人之心而显惟僚不为国之罪也逆徒文书多于凭祥上下冻龙州昔惟僚帅师攻谅山使黄公显迎朱埴朱埴者故国王所遣告急使也可问凭祥州人某年月果有谅山卫官黄公显将兵会上官李珠攻上琴行庐社以水牛黄牛谢李珠可验郑惟僚黎氏臣也 天子于是再下廷臣议决攻讨之计   ○马政职官   周礼太仆下大夫二人汉百官表太仆秦官掌舆马其属有六厩及龙马闲驹橐泉騊駼承华诸监边郡六牧师苑皆属之后汉志太仆掌车马天子出奉驾上卤簿用大驾则执驭其属有考工车府未央厩而汉故时六厩省为一厩后置左骏令别主乘舆御马故牧师苑分在河西六郡者皆省唯汉阳有流马苑以羽林郎监领永初初越巂置长利高望始昌三苑益州置万岁苑犍为置汉平苑晋太仆或置或省宋齐惟郊祀权置太仆执辔事已即罢梁置太仆卿与太府少府为夏卿太仆汉为中二千石梁列为十二卿至后魏第二品最高品矣后与九卿并第二品大氐以后品皆第三时南北二朝南朝有废置北朝无废置隋炀帝省太仆骅骝署入殿内省尚乘局汉以来太仆置官本末今述其略其详具诸史唐六典载太仆卿之职掌邦国厩牧车舆之政令总乘黄典厩典牧车府四署及诸监牧之官属少卿为之贰凡国有大礼大驾行幸则供其五辂属车之属凡监牧所通羊马籍帐则受而会之以上于尚书驾部以议其官吏之考课凡四仲之月祭马祖马步先牧马社六典定于开元中其书访周官叙太仆之职为详别有尚乘局亦具六典及百官志宋初有飞龙厩天厩坊骐骥院后置羣牧司厩牧之政皆出于群牧而太仆但掌天子五辂属车后妃王公车辂元丰改官制群牧之职并归太仆元佑初令内外马军专隶太仆直达枢密院不由尚书省崇宁初诏太仆寺不治外事如旧制渡江后省寺入兵部其详具宋史元太仆寺掌阿塔思马又有尚牧监尚乘寺具元史余观汉表志及唐六典太仆不徒奉乘舆自天子之六闲外至诸苑皆隶之武帝别置奉车驸马都尉始分乘舆之事唐因隋尚乘局内厩别设官 本朝太仆寺统群牧监后废监令民飬马而太仆专领之内厩自有御马监惟或乏马于太仆取之而卤簿仪仗陈设大驾驾部与环卫司也皆不复关于太仆南京太仆寺故留京若行太仆寺苑马寺亦并建无所统一辽东山西陕西有行太仆辽东陕西又有苑马甘肃有行太仆而旧亦有苑马苑马之设辽东则有永宁监清河苑深河苑陕西长乐监则有开盛安定广宁苑灵武监清平万安苑皆前代善水草之地边于北狄苑马之设最盛唯不领于太仆与古异今具洪武以来官制职分于后   ○马政祀祠   周礼春祭马祖夏祭先牧秋祭马社冬祭马步马祖天驷也房为龙马又周礼夏禁原蚕天文辰为马精龙与马同气古之圣人非通天地万物之理其孰能与于此是以制祭祀而国家受福百物皆昌也祭以刚日用少牢皆于大泽具隋志及唐开元仪祝皆曰天子遣某官某昭告云余观秦赵史记自益为朕虞佐舜调驯鸟兽其后费昌仲衍世为御有功列为诸侯而造父幸于周穆王得骥温骊骅骝騄耳之驷献之穆王穆王使造父御西廵见西王母乐之忘归而徐偃王反造父御穆王日驰千里以归造父由此封于赵城其后奄父为宣王御而非子以善飬马孝王封之犬丘岂以栢翳为虞而子孙世世善御能息马哉上古圣贤皆神灵通于万物不可以后世测度也穆王造父之事奇矣夫社祀以勾龙稷祀以弃若造父非子岂今所谓先牧耶太仆秦官主奉车又掌马事意秦制葢有所本抑周礼轶而不备不然何前世御者皆能善马也太仆职兼奉车与马其出于古非秦官明矣洪武六年 太祖幸滁学士宋濂从太仆寺卿唐元亨请置庙祠于滁永乐间北京太仆寺在通州故建祠如滁其神曰先牧曰马祖曰马社曰马步曰司马凡五神位每岁春秋 天子遣太仆少卿主其祭而天下凡飬马处处皆有祠遂为通祠弘治二年学士王鏊为建庙记其文曰国家太祀郊祭外则社稷社祭土稷祭谷皆民所恃以生国之大事在戎戎政之大在马马之生飬蕃息在人而亦有人力所不及则马神祀固宜居社稷之次天文房为天驷辰为马诗云既伯既祷周礼春祭马祖夏先牧秋马社冬马步 皇明建都古冀马之所生而通州为地高寒平远泉甘草丰弥望千里世传 太宗靖难与南军战于此若有相焉者因 诏作马神庙于其地在今通州之北地曰坝上乡曰安德旁为御马苑凡二十所春秋二仲则太仆少卿往主祀事其辞曰皇帝命某官某致祭往必陛辞返必廷复其严如是历岁滋久梁桷坼陊藩级■〈戚〉圯沮洳秽翳人畜不禁行礼至结茅以荫已乃撤去风露横侵星月仰见心处迹亵相顾惋叹而皆重于改作弘治八年太仆卿臣礼始具以闻且乞立石题名以示永久诏可以属役于通州等二十五州县财因岁登力因农隙始九年之三月十年二月告成涌殿穹堂长廊邃庑斋庐庖湢完旧增新周垣外缭重门中闶启闭以时过者祗肃是役也始前太仆卿臣礼臣钺成之者今太仆卿臣琮而少卿臣质臣珩臣缨实相之寺丞臣珪县丞臣铎实敦其事御马监太监臣春等实佽其费于是翰林侍读学士臣鏊再拜稽首书其事于碑古者王畿千里出车万乘 国初赋地于民而牧之国与民葢两利焉及今百有余年其地固犹在乎然则取之于民则为扰牧之于民则又扰是何哉方今 圣仁在位百度具举而尤垂意马政琮等既恊力以崇神祠则在人者其将次第而修复乎铭曰毨毨国马于甸之野涣焉如云骈焉如雨有庙言言在潞之阳始谁作之自我 文皇敢有不虔天驷煌煌瞻彼云汉造父王良有崇有圯其自人始神斯降祥人维致喜昔在卫文亦有鲁僖心维塞渊思亦无期功以才兴亦以惰毁琢石镵词爰告无止 世宗虔事上玄嘉靖中四时遣祭皆以卿行 今上自如常祀 马神祠在通州北四十利安德乡郑村坝今太仆寺中亦有马神祠寺官到任及朔望如土地祠致拜而巳无祭礼祭则于通州坝上坝上诸房飬马御马监掌之以挏乳 天子之玊食资焉   余既述祠祀如前后问知 皇朝故事者谓洪武二年筑坛于后湖先是诏礼官考定其仪曰周官以四时分祭马祖先牧马社马步先牧始飬马者其人未闻马社始乘马者世本曰相士作乘马马步神之灾害马者也隋因周制祭以四仲月唐宋不改今定春秋二仲月甲戌庚日于是遣官行礼为坛四坛用羊一豕一币一其色白笾豆各四簠簋登象尊壶尊各一乐用时乐献官斋戒公服行三献礼祝曰维神始于天地之物而马生于世牧飬蕃息驭而乘之闲厩得所历代兴邦戡定祸乱咸赖戎马民人是安朕自起义以来多资于马摧坚破敌大有功焉稽古按仪载崇明享爰伸报本以昭神功永乐十三年行太仆卿杨砥请立燛神祠于莲花池 上命翰林院考古今仪式翰林院言古者春祭马祖夏祭先牧秋祭马社冬祭马步之神 国朝南京止祭司马之神于是设马祖及司马五神位每位用羊豕帛各一仪制准南京洪武本祭四神而永乐儒臣乃谓南京止祭司马之神不应失考如是疑后湖葢始议至滁阳而复改尚未有考也天顺五年 天子复于坝上马房命别自建祠而以元旦冬至及 圣节遣内侍主其祭光禄寺具品物不领于祠官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八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九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杂着三   ◆杂着三   夏氏世谱   归氏世谱   归氏世谱后   先妣事畧   勑命事畧   书里泾张氏妾事   ○夏氏世谱   禹之先出于黄帝而别氏姓姒氏其后分封以国为姓有夏后氏夏今陕州夏县禹所都因以为有天下之号者也殷汤时有夏革卫有夏戊夏期而陈别有夏氏以王父字所谓少西氏妫姓之后也楚汉之际张耳为代王以赵王弱国初定自傅之夏说为相国守代汉易太子夏黄公避秦而隐留侯招之出卒定汉嗣夏宽从申公齐鲁间受诗事武帝为阳城内史以廉节称夏恭蒙阴人习韩诗孟氏易光武拜为郎中迁泰山都尉从学者常千人门人私谥曰宣明其子牙举孝廉乡人称为文德先生而夏勤官至司空夏馥陈留圉人与范滂张俭同被诏捕为党魁变形入林虑山中夏统者不事司马晋傲睨王公贾充见于洛水而异之夏方者少丧父母负土为坟虎豹皆来驯扰其傍为五官中郎将除高山令统方皆会稽永兴人也夏孝先桐庐人甞庐墓有野火延烧近墓孝先悲绕号恸鸟兽群以毛羽濡水扑灭之宋夏遇并州榆次人为武骑将军与契丹战殁子守恩天雄泰宁武宁节度使守赟同知枢密院事赠太尉谥忠僖公守赟子随都总管沿边招讨副使赠昭信军节度使谥庄恪公并宠显于真宗仁宗之世任西北边帅夏承皓江州德安人以右侍战殁于契丹子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侍中郑国公谥文庄公子安期龙图阁学士兼侍读知延州竦宥文学才术而安期亦以才居边任夏执中袁州宜春人姊宋孝宗成恭皇后以恩泽官奉国军节度使提举万寿观加少保循守礼法不以外戚干政初秦庄襄王母夏太后宋成恭皇后 国朝 武宗庄肃皇后夏氏为皇后者三人 庄肃皇后洛阳人也宋末夏士林为签书枢密院事夏贵为枢密副使两淮宣抚大使贵竟以两淮归元为淮西安抚使而元军入皖城通判夏猗死焉 国朝高皇帝起兵定天下夏氏为元帅总管功在太常者五六人刑部尚书夏恕洛阳人而夏元吉为户部尚书辅佐五朝当世以为名臣赠特进光禄大夫太师谥忠靖公忠靖公湘阴人其先自会稽徙也盖禹之后别为姓以百数有扈有男斟寻彤城褒费杞缯辛冥斟戈此其章章者禹以明圣为天下山川神主声教讫于海外故自周武王封杞后亡而越勾践兴其后有闽越王无诸粤东海王摇至余善灭国而繇王股等犹为万户侯而桀子淳维居于北陲世为北狄主虽在蛮夷皆为君长则禹之遗烈远矣初禹崩会稽杼封以为世祀二十余世至勾践及无疆灭于楚楚尽取吴地至浙江越以此散为君王居海滨无疆之长王去琅琊无诸保泉上汉既郡两粤而姑粤区句章吴门余后黄林余不瓯邓犹皆越之余也故夏之著者在会稽今吴郡夏氏当方谷珍之乱其家歼焉亮方孩母抱以逃后适海虞双凤里朱氏因冐其姓夏氏之老姑自滇南来寻访其家获亮告以其故亮始知其先居昆山之太仓曾祖曰景芳祖曰君实父曰文通亮后以子贵封中书舍人赠中宪大夫太常寺少卿葬马鞍山四子昺■〈日上永下〉杲晟昺字孟阳以荐入中书授河南永宁县丞送徒天寿山坐事谪隆庆复召为中书舍人■〈日上永下〉字仲昭少为诸生事训导卢从龙太守姚善死国难株连党与及从龙诸生逃散■〈日上永下〉独不忍去人高其义举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 太宗皇帝爱其书日被顾问 上甞以其名昶云日当居上改昶为■〈日上永下〉故世以昶字皆作■〈日上永下〉云 仁宗皇帝在青宫与舍人朱孔昜秀才凌晏如并直东华门时尚书蹇义学士杨士奇赞机密■〈日上永下〉预焉诏■〈日上永下〉书北京宫殿榜会修释典集朝士及天下名僧书 上亲第■〈日上永下〉书第一授中书舍人直文渊阁进考功主事正统中纂修 仁 宣二庙实录书御览诸书及 皇陵碑知瑞州入为太常寺少卿迁太卿后累加正议大夫资治尹中奉大夫■〈日上永下〉善写墨竹妙绝一时海外朝鲜日本暹罗诸国争重购之为人洒落笃于伦谊初昺戍隆庆杲亦从坐■〈日上永下〉徒步往省脱杲于难后言于院长荐昺授中书舍人■〈日上永下〉居翰林二十余年其子文振复在中书父子兄弟世掌丝纶当世以为荣而吴中称富贵孝友之家必曰夏太常 赐葬迎钟浦昺二子钦字克承葬齐礼坊二子寅辰锦字德文一子津字时济乡进士知象山昌化二县病还昌化民遮道泣留之津有字行甞作夏氏谱■〈日上永下〉子三人钺字德威承事郎以荫让其弟太常既老善娱奉之极亭馆花木之盛为人有义侠风三子景渊景濂景湘铎字文振以字行■〈日上永下〉进其书 景皇帝命入中书累官舍人大理寺右寺正六子景澄景澜景润景洪景淮景清镃字德年荫补南京光禄寺署丞葬白马泾三子景淳景灏景瀚早字季明子一人锜无后晟字季章子一人镒二子天恩天宥寅之孙璋复为族谱今序止太常之孙其后支庶并详于谱图   归子曰余谱夏氏有夏后氏而又有夏氏葢后之省也世谓周成王封夏公余考之不然二王之后杞为公疑夏公即杞公也世代绵邈子孙播散四方不可复纪惟越守禹冢祀会稽千余岁不绝故言江南之夏繇会稽近之矣   ○归氏世谱   归氏其先胡子国于汝阴鲁昭公十四年胡子始见于春秋而昭公母夫人归氏也当是时荆楚凭陵中夏暴横江淮间胡小国不能自立与江淮沈顿相随服属于楚甞从楚伐吴败于鸡父其后亦时从诸侯侵楚定公十五年楚子灭胡以胡子豹归太史公以其微不为世家言故莫知其得姓所始于古帝王功臣何祖也胡既亡子孙散在他国或以国氏或仍归姓归姓历秦汉魏晋至于隋无纪唐天宝中崇敬举愽通坟典科对策第一为史馆修撰代宗幸陕召问极言生人疲弊当率天下以俭富国乃可以用兵大历初使新罗赠遗无所受当世传其清德崇敬治礼家学尤为诸儒所服累迁翰林学士兵部尚书封余姚郡公谥曰宣子登事后母笃孝举孝廉复以贤良对策拜右拾遗抗论裴延龄及为起居舍人十五年不迁淡如也顺宗时为皇太子诸王侍读献龙楼箴以讽宪宗每咨政理登所对中外传以为谠言官至工部尚书封长洲县男谥曰宪子融元和中进士历官翰林学士御史中丞劾奏湖南之进羡钱者官至兵部尚书太子少傅封晋陵郡公会昌中少儒者朝廷礼典多本融议融五子仁晦仁翰仁宪仁绍仁泽皆举进士至达官仁泽以第一人至列曹尚书观察使子蔼亦举进士拜侍御史为朱全忠所怒贬登州司户参军同光初为尚书左丞吏部侍郎太子宾客致仕蔼子系复举进士第一人官至礼部侍郎而后至于宋无纪元有曰旸者至顺初举进士同知颖州年少精敏能击断河南有大贼杀行省宫为乱刼旸守黄河口旸守死不从由是名闻天下拜监察御史入朝顺帝加奖赐以上尊累官刑部尚书集贤学士国子祭酒葢自秦至于唐而得宣公一人传子至孙自唐至于元而得集贤一人以归氏数千年来所纪者如此亦可慨矣或曰盛德必百世祀原归氏所起者微故其后莫显夫史之阙久矣唐虞之际十有一人者垂益夔龙不知所封咎繇之后英六无谱咎繇垂益夔龙岂其微者哉或曰归氏自亡国后世居于吴未甞远徙故吴中相传谓之着姓然自宣公累世贵盛为吴人而集贤寔居汴梁不知汴梁是何别也今他处亦颇有归氏而惟吴中为多吴中之归皆宗宣公有光之所可知者始自湖州判官罕仁罕仁而上十五世至太子宾客蔼其谱失亡罕仁生道隆居昆山之项脊泾今大仓州也道隆生廉访使德甫德甫生子富子富以洪武六年徙昆山治城之东南门子富以下昆山之族可得而详焉其别者居吴县或居太仓或居嘉定或居湖州其在长洲者居娄门或居沙湖在常熟者居白茆   ○归氏世谱后   吾归氏之谱既亡吾祖之高祖始志其里居世次而曰高祖罕仁唐太子宾客蔼之十五世孙宋末任湖州判官以此知吾家本于宣公而不得其世次名讳不可谱也又曰曾祖道隆自号居士祖德甫仕河南廉访使天下乱失官称提领生考子富洪武六年徙昆山之东南门此其所可考者其它行事莫详也吾祖之高祖讳度字彦则少丧父而所生母亦已先亡事嫡母甚孝处兄弟有恩弱冠坐事亡命走西南万山中经辰水麻合山乌江紫梢蛮峒数处几死常有神人护之自播州转入丁山丁山之神夜来与语其貌甚伟曰吾姓禇氏导以如巴中巴人以为神相与敬爱之居九年赦归时洪武三十年也将渡江又有戴笠者若云江不可渡是日大风诸渡者尽溺死以此独免永乐中以人材征辞不就初高祖兄弟三人高祖独有七子子孙最繁衍矣高祖治家有法年老益精明每鸡鸣子壻方巾布袍揖而受事及暮复命亦如之诸妇小有言即曰兄弟所以失爱者皆妇人之为也使谢过乃已作遗训数百言又为书云吾少闻先考之言吾家自高曾以来累世未甞分异传至于今先考所生吾兄弟姊五人吾遵父存日遗言切切不能亡也为吾子孙而私其妻子求析生者以为不孝不可以列于归氏其所以训如此亦可以见吾归氏之纪虽不详而家法相承之厚也吾祖之曾祖讳仁字克爱为人刚毅必行已之志不为势力所怵以高年赐冠服吾高祖讳璇字文美例受承事郎生而奇伟磊落然自尊奉每饭未甞不鸣鼓也好饮酒恒至达旦宾客往往自失亡去高祖俨然无倦容眀有天下至成化弘治之间休飬滋息殆百余年号称柡盛吾归氏虽无位于朝而居于乡者甚乐县城东南列第相望宾客过从饮酒无虚日而归氏世世为县人所服时人为之语曰县官印不如归家信高祖同时诸昆弟并驰骋因为武断者或有也高祖与诸弟出常乘马行者为之避道其后县令方豪年少负气士大夫多为所陵然曰惟归氏得乘马余人安可哉高祖殁于正德三年有光已生三年矣吾曾祖讳凤字应韶曾祖美姿容恂恂爱人长者治尚书精诵虽奏厕不辍成化十年中南京乡试北上人有居京师者其家寄遗以百金曾祖中途遇掠尽以已赀与之竟完金以归其人弘治二年选调城武县知县务休息其民兖州太守龚弘御吏严眀少当其意顾独爱曾祖然曾祖雅不喜为吏每公退辄掷其冠曰安用此自苦亡何以病免归曾祖母林氏世宦族祖钟为山东参政有名曾祖母归归氏事上抚下曲有恩礼宗党称之曾祖甞夜卧闻枕间有钟鼓声及卒柩上有声如鹳曾祖母未几亦卒有光受命于吾祖而其述止此时嘉靖之二十年也   ○先妣事畧   先妣周孺人弘治元年二月十一日生年十六来归踰年生女淑静淑静者大姊也期而生有光又期而生女子殇一人期而不育者一人又踰年生有尚姙十二月踰年生淑顺一岁又生有功有功之生也孺人比乳他子加徤然数颦蹙顾诸婢曰吾为多子苦老妪以杯水盛二螺进曰饮此后姙不数矣孺人举之尽喑不能言正德八年五月二十三日孺人卒诸儿见家人泣则随之泣然犹以为母寝也伤哉于是家人延画工画出二子命之曰鼻以上画有光鼻以下画大姊以二子肖母也孺人讳桂外曾祖讳眀外祖讳行太学生母何氏世居吴家桥去县城东三十里由干墩浦而南直桥并小港以东居人环聚尽周氏也外祖与其三兄皆以赀雄敦尚简实与人姁姁说村中语见子弟甥侄无不爱孺人之吴家桥则治木绵入城则缉纑灯火荧荧每至夜分外祖不二日使人问遗孺人不忧米盐乃劳苦若不谋夕冬月垆火炭屑使婢子为团累累暴阶下室靡弃物家无闲人儿女大者攀衣小者乳抱手中纫缀不辍户内洒然遇僮奴有恩虽至棰楚皆不忍有后言吴家桥岁致鱼蟹饼饵率人人得食家中人闻吴家桥人至皆喜有光七岁与从兄有嘉入学每阴风细雨从兄辄留有光意恋恋不得 留也孺人中夜觉寝促有光暗诵孝经即熟读无一字龃龉乃喜孺人卒母何孺人亦卒周氏家有羊狗之痾舅母卒四姨归顾氏又卒死三十人而定惟外祖与二舅存孺人死十一年大姊归王三接孺人所许聘者也十二年有光补学官弟子十六年而有妇孺人所聘者也期而抱女抚爱之益念孺人中夜与其妇泣追惟一二彷佛如昨余则茫然矣世乃有无母之人天乎痛哉   ○勑命事畧   先人讳正世为吴中着姓先曾祖讳凤中成化甲午乡试选调兖州城武县知县先祖讳绅县学生为太常卿夏■〈日上永下〉之孙壻■〈日上永下〉以文学为一时名臣诗书之业以故世有承人先祖家教尤严先人蚤游县学屡试不第而有光后出有名及举乡试先人遂谢去先祖于诸父有分独退让处其薄先祖以高年笃老先人与伯父年亦皆逾七十侍侧日忻忻然如少年儿子皆不知其老也日闭门读书每自喜以为有所得性坦率未甞与人有争与里中结社有香山洛社之风社中人尤敬其德称其别号曰岫云言如出岫之云无心也岁壬戌有光八上春官不第还先人遂以是年卒年七十有八又三年始登第而先人不及见矣悲夫以有光之困于久试祖父皆以高年待之而竟不及及先人之方殁而始获一第曾不得一日之禄飬所以为终天之恨也有光仕宦既不遂独幸以建储诏得推封此亦可少■〈忄尉〉人子之情子万一敢叙其大畧上之史馆   先妣姓周氏世家县之吴家桥先外祖讳行太学生家世以耕农为业外祖始游成均而后其从孙大礼始举进士为河南左参政先妣河南之从姑也先妣年十六归先君聦眀勤俭生伯姊与有光先后仅一年先妣比殁有光与姊年七八岁已教之小学及女红甚习常程课不少借先人则怡怡然也不幸年二十六卒所生弟妹又三人伯姊嫁河东都转运使王三接其在礼部时封伯姊为安人有光独久不第而先人春秋高先妣墓木已拱有无穷之感也常默默自媿其姊云   先妻魏氏光禄寺典薄庠之女太常卿谥恭简公校之从女也恭简公为当世名儒学者称为庄渠先生云先妻少长富贵家及来归甘淡薄亲自操作时节归宁外家以有光门第之旧而先妻未甞自言以为能可以自给及病妻母遣人日来省视始叹息以为姊何素不自言不知其贫之如此也甞谓有光曰吾日观君殆非今世人丈夫当自立何忧目前贫困乎事舅及继姑孝敬闺门内外大小之人无不得其欢人以为有德如此不宜夭殁而生一子甚俊慧又夭仅存一女天道竟不可知矣   继妻王氏吴中王氏多自以为太原之后然实无考独先妻家谱系最明远有承传曾祖益读书吴淞江上时海虞大理寺卿章公格及吏部左侍郎叶文庄公皆当世名卿以文字往来为缔姻好属再世壮男子死家又苦役先妻少丧父妻母教之甚修谨年十六来归不失妇道抚前子爱甚已子前子死时哭之悲病遂亟其聦明慈爱葢天性也魏氏生时有光方年少为诸生及王氏方乡举家益贫历岁岁北上办装及下第之穷愁有光自叹生平于世无所得意独有两妻之贤此亦释家所谓随意眷属者也今蒙 恩封赠例当封妻前一人与最后一人而 恩诏乃许移封今妻费氏亦愿推让王氏则泉壤之下亦被希世之旷典矣   予自临安辞谢台省还过弁山午饭后舟中无事因书此当即遣人赴京受 敕虽简畧数语下笔辄为哽咽人生之痛无以加矣   ○书里泾张氏妾事   嘉靖三十四年冬倭贼退屯海上予得间返安亭故庐时寇氛尚未息而三四年来吴中之士女被戮辱者多矣亦往往有女子之义烈者予方欲咨访论着之而未及也去安亭二十里近夏驾浦地名里泾有妇张氏其夫死夫之弟攘其田庐逼嫁之妇遁逃兄所夫弟侦其兄出刼以如所许陆氏者为妇妇即绝食陆氏妇女老妪日与居说之不荅十月晦竟缢死予甞读汉史称荀采事采为阴瑜妻十九而寡父更许妻同郡郭奕父伪病笃召女扶抱载之至郭氏女命张四灯与奕湘见因敕左右办浴入室揜户以粉书扉云尸还阴阴字未成而缢今妇之死于陆氏与采同然采高阳天下名族荀慈明之女知书学问为是易也田里之妇区区不失其志难矣哉命也妇不死于贼邂逅迫胁与遇倭者何以异妇之夫弟归其尸葬于故夫之旁以成还阴之志予友广平尹张德芳书来告予予问之里泾人良然遂书之   归先生文集卷之十九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行状   ◆行状   吴纯甫行状   封中宪大夫兴化府知府周公暨配晏恭人行状   通议大夫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李公行状   敕封文林郎分宜县知县前同州判官许君行状   ○吴纯甫行状   先生姓吴氏讳中英字纯甫其先不知其所始曾祖某自太仓来徙昆山祖某父某母某氏先生生而奇颖好读书父为致书千卷恣其所欲观里中有黄应龙先生名能古文先生师事之日往候其门黄公奇先生留与语贫不能具饭与啜粥语必竟日还先生以故无所不观而其古文得于黄公者为多先生童髻入乡校御史爱其文封所试卷檄示有司他御史至悉第先生高等开化方豪来为县县有重役召先生父先生以书竭方侯侯方少年自谓有文学莫可当意得书以为奇引与游甚欢其后方侯徙官四方见所知识至吴中者必以先生名告之然先生意气自负豪爽不拘小节父卒遗其赀甚厚先生按籍视所假贷不能偿者焚其劵好六愽击球声音妇人拥妓女弹琵琶歌讴自随散其家 千金久之乃更折节自矜餙顾不屑为龌龊小儒笃于孝友急人之难大义落落人莫敢以利动令有迎馆先生者欲有所赠遗见先生竟莫能出天语先生之弟甞以事置对令阅其姓名疑问之乃先生弟先生不自言也与其徒考古论学庭宇洒扫清洁图史盈几觞酒相对剧谈不休虽先儒有巳成说必反复其所以不为苟同后生有一善忻然如已出亟为称扬里中人闻之辄曰吴先生得无妄言耶某某者皆稚子何知也然往往天二年即登第去或能自建立知名当世而吴先生年老犹为诸生趋学宫揖让愽士前无愠色年四十四始为南都举人先生益厌世事营城东地艺橘千株市鬻财自给日闭门不复有所往还令儿女环侍几傍诵诗而已少时所喜诗文绝不为曰六经圣人之文亦不过明此心之理与其得于心者则六经有不必尽求也如今世之文何如哉嘉靖戊戌试礼部不第还至淮先生故有腹疾至是疾作及家二日而卒是岁四月某日也距其生成化某年月日得年五十有一娶陆氏蚤卒无子侧室某氏生子男一人原长女三人长适工部主事陆师道其次皆许聘予于先生相知为深十年前甞语予曰子将来不忘夷吾鲍子之义吾老死不患无闻于后矣于是先生弟中材使予为状不可以辞呜呼先生不用于世予所论次大畧其志意可考而知焉   ○封中宪大夫兴化府知府周公暨配晏恭人行状   公姓周氏讳书字存中其先汴人宋靖康末扈跸临安至贵一公始家昆山之吴家桥贵一生思聦思聦生士贤士贤生显显生明是为耕乐翁有行谊学士吴文定公铭其墓曰刚直君子生四子长讳璇是为乐清翁次讳玑讳玊讳衡衡太学生家世孝弟力田至太学始用儒雅登上舍然兄弟并以赀雄乡里吴家桥在邑南千墩浦上直桥并小溪以东独周氏兄弟居之殆成聚落无他族其南惟有晏翁云乐清生四子公其季也母张氏公甫冠为晏翁壻虽在宾馆犹东西家也每入定省父母以其出壻怜爱之至则喜见颜色少有志于学为愽士弟子益自砥砺以病不克卒业其病痰喘竟岁不愈即愈月复继作然性孝友恭谨不以病废礼居母张硕人之忧号毁骨立诸身为之劝觧哭愈哀惟见相随擗踊则稍慰曰儿能助吾哀自是病日益深乐清晚得末疾不能行又时时欲行公旦夕扶掖令诸儿读书于傍以更代乐清谓能将迎其意喜曰吾有子有孙死不恨矣兄弟友爱甚笃不忍一日相离仲兄甞病胀舆舁至家晨夕不去侧汤药必躬调以进其它内外宗党待之曲有恩礼见耆年特加敬让人有犯辄自反曰吾其有以召之也置不与较自为愽士弟子不遂居常悒悒故尤勤于教子延师礼费不少靳而规范之严诸子循循未甞识人间佻宕之习仲子宪副君自束修至于贵显所至必与天下知名之士游而居官律已当世士大夫称之繄公之教也其为兴化知府政成上计得 貤封如其官金绯辉煌然惴惴不敢当自宪副君起进士出守郡至持宪节专制海南积官十余年依然故庐无一瓦一椽□增焉仲兄之殁也公已病亟力疾往哭甚哀公自是遂不复起矣恭人姓晏氏父讳安母赵氏性端重寡言笑与公伉俪五十年相敬如一日公自壮岁婴病迄于寿考左右调护之功为多诸子自幼学时公出外即为标识书额自督课之其勤俭出于天性至贵纺绩未甞释手晏翁蚤世诸孤累累皆庶出恭人相其母抚之极有恩晏家业日圯赵母生飬死葬悉出恭人又与公谋置田守翁夫妇冢春秋祀焉公生于成化壬寅六月六日卒于嘉靖丁未十二月十七日得年六十六恭人生于成化甲辰六月二十七日卒于嘉靖丁未闰九月十一日得年六十四子男四大伦太学生大礼即宪副君大宾大器女二适姚舜卿凌天惠孙男六之?之望之丰之毕之荣之旦女九戴九有徐钦张士弘李延芳张士中其壻也余幼初宪副君之在兴化也数遣人迎飬公与恭人相谓曰居官以洁已爱民为本至彼有甘旨之累且往来舆马皆民力也鱼羹脱粟田中独不能自具耶遂坚郄不往及 诰封命下宪副君即驰疏于 朝乞 恩归飬其畧云自守郡以来感激 圣恩未甞不矢心励行以图报効于万一不意构成疾病虽勉强备位而精神消耗日不能支伏念臣之父母皆年踰六十亦时患病相去二千余里山海阻隔音问不通诚恐旦暮客死重贻无穷之恨臣甞以是具达而廵按御史等仰体 朝廷用人之意慰留调治迁延至今臣忧思愈甚乃不得已昧死哀鸣于 阙下臣切惟为国忘家人臣之道而亦臣生平之所自誓也然病废无用于时则听其偃仰于父母之傍以亲旦夕之飬实 国家教人以孝之道况若臣病即死则鞠躬尽瘁臣之分愿已毕若乃反复淹绵坐靡廪饩臣罪益深亦非 朝廷用人之意矣伏望 陛下俯察微臣 敕下吏部容臣致仕幸不即填沟壑则扶杖进屦之年皆歌咏太平之日也疏奏 朝廷勉留之寻有广南之 命不欲行公与恭人强之上道甫视事而恭人之讣至葢三月之间再涉鲸波望国而公之讣又至宪副君以是自伤云某之先妣与公同祖不幸蚤逝甞念少时之母家群从诸舅每见辄哀怜慰藉为谈先妣生平相与泪下至今使人有戚戚渭阳之感而宪副君又同学相知爱故以公恭人之遗事使予论次因谓宪副君既以卓然有立于世而推周氏之淳德渊源葢有所本以附之家乘云   ○通议大夫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李公行状   曾祖茂   祖聦赠通议大夫都察院左副都御史   父玊赠承德郎吏部验封司主事再赠奉政大夫吏部验封司郎中三赠通议大夫都察院左副都御史   公讳宪卿字廉甫世居蘓州昆山之罗巷村以耕农为业通议始入居县城独生公一子令从愽士学山阴萧御史鸣凤奇其姿貌曰是子他日必贵吾无事阅其卷矣先辈吴中英有知人鉴每称之以为瑚琏之器公雅自修饬好交名俊视庸辈不屑也举应天乡试试礼部不第丁通议忧服阕再试中式赐进士出身明年选南京吏部验封司主事历迁郎中吏在司者莫不怀其恩居九年冡宰鄞闻公奉新宋公皆当世名i卿咸赏识之升江西布政司左参议右田土不相悬而税入多寡殊绝如南昌新建二县仅百里多山湖税粮十六万广信县六赣州县十粮皆六万南安四县粮二万三邵二十县之粮不及两县廵抚傅都御史议均之公在粮储道为法均派折衷最为简易葢 国初以次削平僣伪田赋往往因其旧贯论者谓苏州田不及淮安半而吴赋十倍淮阴松江二县粮与畿内八府百七十县埒其不均如此吴郡异时尝均田而均止于一郡且破坏两税阴有增羡民病之不若江右之善而惜不及行也升山东按察司副使兵备临清先是虏薄京城又数声言从井陉口入掠临清临清绾漕道商贾所凑人情恇惧公处之宴然或为公地欲移任公曰讵至于此境上屯兵数万调度有方虏亦竟不至师尚诏反河南至五河兵败散独与数骑走莘县擒获之在镇三年商民称其简静瓯宁李尚书自吏部罢还所过颇懈慢公劳送礼有加李公甚喜叹曰李君非世人情吾因以是识其人会 召还即日荐升湖广布政司右参政 景王封在汉东末之国 诏便德安造 王府公董其役又以承天修 祾恩殿升河南按察司按察使受命四月寻擢廵抚湖广右佥都御史奏水灾乞蠲贷亲行湂渚云梦间拊循之东南用兵御日本军府檄至调保靖容美桑植麻寮镇溪大剌土兵三万二千所过牢廪无缺公因奏土司各有分守兵不可多调且无益徒糜粮廪其后土兵还辄掠内地人口公檄所至搜阅悉送归乡里 显陵大水冲坏 二红门黄河便桥而故邸 龙飞庆云宫殿多隳挠奏加修理建立元佑宫碑亭是时 奉天殿灾 敕命大臣开府江陵总督湖广川贵采办大木工部刘侍郎方受命以忧去 上特旨升公左副都御史代其任先是 天子稽古制建 九庙而 西苑穆清之居岁有兴造颇写蜀荆之材公至则近水无复峻干乃行巴庸僰道转荆岳至东南川往来督责钩之荒裔中于是万山之木稍出然 帝室紫宫旧制瓌瑰于永乐金柱围长终不能合公奏言臣督率郎中张国珍李佑副使张正和卢孝达各该守廵参政游震得副使周锦佥事于锦先后深入永顺卯峒梭梭江参政徐霈佥事崔都入容美副使黄宗器入施州金峒参政靳学颜入永宁迤东兰州儒溪副使刘斯洁入黎州天全建昌董筞入乌蒙参政缪文龙入播州真州酉阳佥事吴仲礼入永宁迤西落洪班鸠井镇雄程嗣功入龙州参政张定入铜仁省溪参议王重光入赤水猴峒佥事顾炳入思南潮底汪集入永宁顺崖而湖广廵抚右佥都御史赵炳然廵按御史吴百朋各先后亲历荆岳辰常四川廵抚右副都御史黄光升历叙马重夔廵按御史郭民敬历卭雅贵州廵抚右副都御史高翀历思石镇黎廵按御史朱贤历永宁赤水臣自趋涪州六月上泸叙而巨材所生必于深林穷壑崇冈绝箐仲迹不到之地经数百年而后至合抱又鲜不空灌昔尚书宋礼及近时尚书樊继祖侍郎潘鉴采得逾寻丈者数株而巳今三省见采丈围以上楠杉二千余丈四五以上亦一百一十七视前亦已超绝矣第所派长巨非常故围圆难合臣奉命初恐摉索未徧今则深入穷摉知不可得而先年营建亦必别有所处伏望 皇上敕下该部计议量材取用庶臣等专心采办而大工早集矣 上允其奏命求其次者其后木亦益出自江淮至于京师■〈渒〉筏相接而 天子犹以 皇祖时殿灾后十年始成今未六七载欲待得巨材故殿建未有期而西工骤兴漕下之木多取以为用三省吏民暴露三年无有休息期大臣以为言 天子亦自怜之将作大匠又能规削胶附极般尔之巧而见材度已足用公恳乞兴工罢采以休荆蜀民使者相望于道词旨甚哀而工部大臣力任其事 天子从之考卜兴工有日矣其后漕数比先所下多有奇羡凡得木一万一千二百筏十九章公上最推功于三廵抚下至小官莫不录其劳今不载独载其所奏两司涉历采取之地曰四川守廵督儒溪之木播州之木建昌天全之木镇雄乌蒙之木龙州蔺州之木湖广督容美之木施州之木永顺卯峒之木靖州之木及督行湖南购木于九嶷荆南购木于陕西阶州武昌汉阳黄州购木于施州永顺贵州则于赤水猴峒思南潮底永宁顺崖其南出云南金沙江云大抵荆楚虽广山木少采伐险远必俟雨水而出而施州石坂乱滩迂回千里贵阳穷险山岭深峭由川辰大河以达城陵矶蜀山悬隔千里排岩批谷滩急漩险经时厯月始达会河而吏民冐犯瘴毒林才蒙笼与虺蛇虎豹错行万人邪许摧轧崩崒鸟兽哀鸣震天岋地盖出入百蛮之中穷南纪之地其艰如此故附着之俾后有考焉昔称雍州南山檀柘而天水陇西多材木故丛台阿房建章朝阳之作皆因其所有金源氏营汴新宫采青峰山巨才犹以为汉唐之所不能致公乃获之山童才遁之时发天地之藏助成 国家亿万年之丕图其勤至矣是岁冬征还内台明年考察天下官已而病作请告病益侵乞还乡 天子许之行至东平安山驿而薨嘉靖四十一年四月乙亥也年五十有七公仕宦二十余年未甞一日居家山东获贼湖广营造东南平倭累有白金文绮之赐而提督采运之擢 旨从中下葢 上所自简也祖考妣皆受 诰赠母杜氏封太淑人所之官必迎飬世以为荣公事太淑人孝谨每廵行日遣人问安还辄拜堂下太淑人茹素公跽以请者数太淑人不得已为之进羞膳平生未甞言人过其所敬爱与之甚亲至其所不屑然亦无所假借在江陵有所使吏迟至公问其故方食市肆中又无马骑故事台所使吏廪食与马为荆州夺之公曰彼少年欲立名耳竟不复问周太仆还自滇南公不出候葢不知也周公乡里前辈以礼相责诮公置酒仲宣楼深自逊谢而已为人美姿容自少衣服鲜好及贵益称其志至京师大学士严公迎谓之曰公不独才望逾人丰采亦足羽仪朝廷矣所居官廉洁不苛采办银无虑数百万先时堆积堂中公绝不使入台门第贮荆州府募召商夷赏购过当人皆怀之故緫督三年地穷边裔而民夷不惊以是为难是岁 奉天殿文武楼告成 上制名曰 皇极殿门曰 皇极门而西宫亦不日而就 天子方加恩臣下叙任事者之劳绩而公不逮矣娶顾氏封淑人子男五延植国子生延节延芳延英延实县学生女四适孟绍颜管梦周王世训兰釭尚幼孙男七世彦官生世良世显世达余未名孙女六余与公少相知诸子来请撰述因就其家得所遗文字参以所见闻稍加论次上之史馆谨状   ○敕封文林郎分宜县知县前同州判官许君行状   君姓许氏讳志学字逊卿其先苏州之嘉定人讳庆赐者为昆山魏氏馆甥遂为昆山人子文衡文衡生琮其季曰瓒琮子翊承事郎瓒子翀羽林卫经历平定州同知承事生襄 敕授登仕佐郎南京驯象所吏目君之考也自庆赐始迁再世而有兄弟数人勤于治生多蓄藏延礼耆儒沈同庵先生于家塾以教诸子当是时叶文庄公张宪副和张参政穆沈宪副讷一时名贤皆往来其家故许氏富而子孙多在衣冠之列君少勤学强记善为文词登仕葢晚而得子怜爱之故用赀升为太学生六馆之士推让焉累举不第以上舍选为同州判官六年凡署州县事五同州夏阳临晋合阳征重泉同州以守缺其余诸县即令去必以君摄士大夫皆为文纪之曰承上使下悉有成度奸轨壹迹境内肃清不于分外征索以阿上官意修黉舍励学者此朝邑之所纪者也厘前秕政革浮靡绝苞苴储廪给足传爰精明修启圣名宦祠此蒲城之所纪者也今世州县官悉简自 天朝唯权摄则监司得自用类前世之辟举者故或其人不称必不以摄或少试之旋即牒去君之署篆至于四五可以知其选矣其子给事君言今重泉临晋间民有肖像而拜祀者又言溪田马公苑洛韩公皆关中名士每见君未甞不加敬也既解官则治亭圃于先茔之侧而居之岁时食新光以奉亲然后敢甞与人交不设城府然不能容人过恶故亦往往寡合令有科徭及君家君自以甞任州县为七品官与争论无所诎令欲重困之会给事发解报至以故得免君始为太学生游间及官同州沙苑登览华山之胜甚自乐也痓为乡社会饮酒笑谑无虚日吴中田土沃饶然赋税重而俗淫侈故罕有百年富室虽为大官家不一二世辄败许氏自 国初至今居邑之柴巷无改也有屋庐之美田园市肆之入又以诗书绍续及给事君而贵显初给事令分宜已 敕封如其官及是人方贺君将更有加封之命而不幸已矣君卒于嘉靖巳未年六月初六日得年六十有三娶钱氏封太孺人子男一人从龙户科给事中女一人适张必显孙男一人汝愚太学生女二人曾孙男女二人某高大父时巳与君家交好见家中文字有顾惟诚许鹏远者鹏远即承事君而惟诚者太保顾文康父也高大父是以与两家缔姻而大父与登仕君又皆高年为社会而君与家君又同社柱中君最年少癸丑之岁给事同余北上道中联辔甞以登仕年老为忧念意独谓君壮盛未艾也而登仕卒裁踰六年君亦卒仅止于中寿给事是以痛恨焉亟图所以不朽者以予知其家世因颇采示冯翊之政俾次其大畧存之家乘他日墓隧铭志之文词史馆推封之制草庶于斯有征云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一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墓志铭一   ◆墓志铭一   詹仰之墓志铭   叶县丞苏君墓志铭   归府君墓志铭   昭信校尉崇明沙守御千户所正百户晁君墓志铭   外舅光禄寺典簿魏公墓志铭   鸿胪寺司宾署丞张君墓志铭   沈贞甫墓志铭   太学生叶君墓志铭   抚州府学训导唐君墓志铭   太学生周君墓志铭   南京车驾司员外郎张君墓志铭   陆允清墓志铭   赵汝渊墓志铭   张孺人墓志铭   汝南周君墓志铭   抑斋先生夏君墓志铭   乐清丞沈君墓志铭(并序)   ○詹仰之墓志铭   仰之姓詹氏讳高年二十余自休宁来客于昆山客四十余年年六十二而卒夫仰之所事者机利也其于文章非能学而知之也顾生平好之甚于知之者至忘其所事迨于死而后已世之论者必知之而后能好而仰之之好之甚于知此岂其出于性然邪为贾与为学者异趋也今为学者其好则贾而已矣而为贾者独为学者之好岂不异哉初仰之从予友吴秀甫游秀甫死数年矣仰之且死之岁亟来见予予与之谈秀甫之为人恍然如生相与为泪下然其意欲有所求者而不言也一日仰之沐浴整衣冠召其所与厚者与之诀料检其箧中文字数十卷付其子遂卒予悲仰之之志会其子若秀昆秀以其丧归休宁问其葬曰某年月日某原也因与之铭曰   詹氏出于詹侯其后有詹父詹嘉詹何詹尹而唐宋间有奉忠公五大将军以忠勇秩于祀典今为休宁五城之詹然近世贵显者葢少也虽然贤如仰之也而予为之铭夫亦乌用贵显者邪   ○叶县丞苏君墓志铭   君讳陇字文玊姓苏氏宋末有讳文祥者自扬州徙苏州之嘉定文祥生子富子富生文享文享生士牧士牧生彝彝生寅是为君之考初文祥以畸身来处海上其后子孙繁盛稍稍析居多为富室葢苏氏至于今而哀惟君以宽厚不苛于利然独能保其家甞为弟代输逋负数百石弟死以礼殡葬之娶尚书龚公弘之女尚书为都御史治漕河奴乘势折辱州县官官以为尚书亲子弟屈体事之及君往省其妇翁所过深自敛约人无知者甞至一县坐邮亭适此奴侍立人惊告其令令始备礼送迎其为长者多此类由太学生一为河南叶县丞即引疾谢去叶县民为官飬马例岁一易卖者索高价买者竭赀产不胜其害君令平价出银颛使富户任其役岁不易惟易其羸者县有文台山洞群盗依阻其中数出剽刼君简丁壮为民兵以火药具攻之贼遂歼焉叶县人尤称此二事曰丞小官也而能庇我嘉靖十九年君年六十有三以五月二十五日卒子男二九河先卒九畴太学生女四嫁刘佀陆瑶徐佀葛汀孙男二女一二十年十二月九日从马泾西铭曰   苏自江都踰江而来后嗣沄沄更起而颓惟苏君贤久而愈培苏君在叶抚民如孩庀其牧政家有牝騋克夺其武遂哲文台虽官之冗亦展其才日出之处月浦之隈苏君此藏千载勿开   ○归府君墓志铭   府君姓归氏讳椿字天秀大父讳仁父讳祚母徐氏嘉靖十五年正月初八日卒年七十一娶曹氏讳永大母高氏嘉靖十年三月十九日卒年六十八子男三雷霆电女一适钱操孙男五谏县学生谟训皆国学生让幼女四曾孙男女十以嘉靖二十六年十二月庚申日合葬于马泾实坟泾按归氏出春秋胡子后灭于楚其子孙在吴世为吴中着姓至唐宣公仍世贵显封爵官序具载唐史宋湖州判官罕仁居太仓其别子居常熟之白茆居白茆者数世矣由湖州而下差以昭穆府君我曾大父城武君兄弟行也府君初为农已乃延礼师儒教训诸孙材彬白文学矣府君少时亦尝学书后弃之夫妇晨夜力作白茆在江海之坝高仰脊卤浦水时浚时淤无善田府君相水远近通渠置闸用以灌溉其始居民鲜少茅舍历落数家而已府君长身古貌为人倜傥好施舍田又日垦人稍稍就居之遂为庐舍市肆如邑居云晚年诸子悉用其法其治数千亩如数十亩役属数千人如数十人吴中多利水田府君家独以旱田诸富室争逐肥美府君选取其硗者曰顾吾力可不可田无不可耕者人以此服府君之精葢古之王者之于田功勤矣下至保介田畯遂师遂大夫县正里宰司稼设官用人如是悉也汉二千石遣令长三老力田及里父老善田者受田器学耕种飬苗状时赵过蔡癸之徒皆以好农为大官今天下田独江南治耳中原数千里三代畎浍之迹未有复也议者又欲放前元海口万户之法治京师濒海雈苇之田以省漕壮国本兹事行之实便而久不行岂不以任事者难其人耶或往往叹事功之不立谓世无其人若府君岂非世之所湏也铭曰   昔在颛顼曰惟我祖绵绵汝颖蹙于荆楚迄唐而昌鸣玊接武湖州来东海鱼为伍亦有别子居白茆浦旷然江海绝无烟火孰生聚之府君之抚府君颀颀才无不可实甽畮之终古泻卤黍稷儗儗有万斯亩曷不虎符藏于兹土   ○昭信校尉崇明沙守御千户所正百户晁君墓志铭   君姓晁氏讳相字民弼其先庐州合肥人父讳聦祖讳贵曾祖讳宁高祖讳通海是为 国初以从军功始授镇海卫崇明沙守御千户所正百户者也通海至于君凡五世世其职予视晁氏之黄其初起七跟随邵六元帅以是功子孙世世不绝而邵六元帅者今不可考其人矣盖兴王之际三十四功臣亦多陨命亡国耗焉卫所之世袭常不替富贵淫溢所谓长沙着于令甲而称忠有以也夫君少通毛诗为县诸生御史试高第与于廪食再试秋闱不第会袭父职曰我世武也竞于文以求庸夫乃非其分乎于是戎服以待有司之命岁大饥请转六邑之粟以饷军军无庚癸之呼江北鹾盗发奉檄往擒之流贼南溃以千兵扼京口闸事平有白金之赐此其居官之可纪者其子廷宣既壮矣乃曰吾好于文也而以武终其身夫乃非其志乎 圣人在上海波不扬武夫无所効其躯吾其可以已遂老于娄江之上筑室艺圃饮酒赋诗以终焉安人顾氏刑部郎中进阶朝列大夫谧之女年十九而归君有贤德通孝经论语治家有法子妇仪其德焉君卒嘉靖十二年六月二十七日得年五十八安人卒于其明年九月初一日得年六十一子男三长即廷宣袭百户以捍海功有都督白金银牌之赐次廷宠镇海卫学生皆安人出次廷宪县学生侧室沈氏出也女三百户扬州官舍林宪镇抚包守正其壻也孙二中用县学生中立廷宣子也廷宠无子以中立为子嘉靖三十年十二月今葬昆山东北塘泾字圩之新阡铭曰   维晁氏先为百夫长载其阀阅以克世享介而乘舟出没海波大浸稽天莫之谁何施于孙子不懈于位乃营莬裘吉壤是遂偕其伉俪饮酒栽花终藏于兹永违海沙   ○外舅光禄寺典簿魏公墓志铭   公讳庠字子秀其先李翁居吴葑门之庄渠依其姨母因从其夫姓为魏氏而居昆山之真义大父讳钟生二子讳奎字孟文恭简公之父也恭简公讳校仕至太常寺卿知名于世讳壁字仲文公之父也娶赵氏宋周恭肃王之裔公以赀入太学选授南京骁骑卫知事胡端敏公在南部见之叹曰魏知事修谨真不忝子才弟也子才恭简公字端敏与恭简故善是以云居官八年日骑马清都街从其贤士大夫游卫幕闲冗事莫足以为也会仲文翁病上疏乞休遂以光禄寺典簿致仕始仲文翁巳有田数百顷公守成无所恢扩而家日以大四方士来造恭简公退即公所饮酒视馆致飧礼无不备有乞贷不能偿常折其劵故李氏之在庄渠尚以百数恭简公岁廪米有差公则俲而行之真义亦名航头面娄江而东遶大浦多湖瀼田肥羙居人数百家吴俗苦重役上户常巧免移之下户无能存者公独自占其役以是家家得休息至令航头号称殷盛太史公云千里之内贤人之富者公其可以当之矣公为人清秀望之恂恂然人或曰魏君若寒士必当中庙清列令坐数十囷廪累之矣自太守二千石以下莫不闻其贤加奖叹焉顾孺人年十四家尽亡来归于公仲文翁夫妇怜之如已女孺人亦曰翁媪吾父母也公赴官独请留飬而以他姬侍往子女非其出爱之均一内外雍睦无有间言元末有高士顾阿瑛居此里魏氏其富与埒而孺人姓与小字适符焉公卒于嘉靖三十三年五月初四日年六十有筏孺人卒于嘉靖二十五年八月二十五日年六十有二子男五人希明希哲希直孺人出希正希平侧室出女五人适郑若曾归有光姚员孺人出适顾梦榖晋骕他姬出孙男女十七人曾孙男女十一人恭简公之世欲复姓未果而嗣子乡进士续先从李姓及公子希直中乡贡在礼部具牒复其姓今皆为李氏诸子孙壻受恭简公之业多在成均及郡邑序其娶嫁尽吴中大族贵官也墓在高墟始攒实以嘉靖三十三年月日大葬有光娶公之仲女痛其贤而早殁所以致其无已之情者惟公与孺人之寿考是祈而今已矣岁月远矣呜呼痛哉铭曰   易理以大恭简昌之世以有闻惟公仲文精善利道万亩治畇公克承之恭简是师咸遂其仁方数千里德泽所浸于古宜君其世蔓延其鲜其茂共此荄根有巍高丘皇考之旁新筑玄宫日月吉良既固且安以福仍云   ○鸿胪寺司宾署丞张君墓志铭   嘉定之南有地曰南翔张氏世雄其土迨适耕翁力田积居家至不赀翁长子早卒次生君少学进士业入大学一试秋闱不利然翁家既饶以赀奉其子游京师君又才隽诸公贵人皆乐与之交以选为四夷馆译字生除鸿胪寺序班鸿胪所选用其属多绮纨子弟君于其间偘偘自将寺中号为阁老序班每朝会胪句传多举不如仪者辄引去治罪久之乃升为司宾署丞奉使至边犒军历太原云中鴈门兵官皆戎衣执橐鞬负弩矢迎导从士数百人仪卫甚盛以登五台山观清凉寺人以君为荣既竣事南还丁外艰服除赴官逾月又以内艰还时海上有倭奴之警君家最边海上数跳身遁尝以 天子仁圣稽古石文制礼作乐殆历三纪天下和洽四夷乡风日月之所照莫不宾贡奇琛玮宝呈表恠丽络绎于馆候无岁无之君时在司宾亲见其盛矣一昊穷岛小夷悬度大海来为侵盗使江淮千里之间靡然骚动每言及常愤悒数为大帅运筹策帅亦奇君数从君问计会君亦已服除贼势稍解将治装北上寻病不起时嘉靖三十四年九月二十四日也年止五十六君之奉使也以二亲老在京师殆逾十年因晨夜驰归省之已而连丁内外艰中间一至京师坐不及安比服除京师贵人数以书促之竟不能至而卒人以是惜之君讳梓字子道曾祖某祖某父某是为适耕翁以君贵封鸿胪寺序班母某氏封孺人子男一人善鸣女二人长适严治次适丘权皆某孺人出也侧出子一人二元尚幼张氏先未有显者自居始登朝着而从父弟懋最后乃登进士焉善鸣以其年十月十二日葬于某原来请铭铭曰   吁嗟张君志高骞执法殿陛何肩肩象胥之职常优闲从容日见王会篇归来沧海波涛连毁瘠苫□历二艰永矣长逝无北辕用之不尽彼苍天留其余者遗后贤我为铭诗刻其玄   ○沈贞甫墓志铭   自予初识贞甫时贞甫年甚少读书马鞍山浮屠之偏及予取王氏与贞甫之妻为兄弟时时过内家相从也予甞入邓尉山中贞甫来共居日游虎山西崦上下诸山观太湖七十二峰之胜嘉靖二十年予卜居安亭安亭在吴淞江上界昆山嘉定之壤沈氏世居于此贞甫是以益亲善以文字往来无虚日以予之穷于世贞甫独相信虽一字之疑必过余考订而卒以予之言为然葢予屏居江海之滨二十年间死丧忧患颠倒狼狈世人之所嗤笑贞甫了不以人之说而有动于心以与之上下至于一时富贵翕赫众所观骇而贞甫不予易也嗟夫士当不遇时得人一言之善不能忘于心予何以得此于贞甫耶此予于贞甫之殁不能不为之恸也贞甫为人亢厉喜自修饬介介自将非其人栽甞假以辞色遇事激昂僵仆无所避尤好观古书必之名山及浮屠老子之宫所至扫地焚香图史充几闻人有书多方求之手自抄写至数百卷今世有科举速化之学士皆以通经学古为迂贞甫独于书知好之如此葢方进于古而未巳也不幸而病病巳数年而为书益勤予甚畏其志而忧其力之不继而竟以病死悲夫初予在安亭无事每过其精舍啜茶论文或至竟日及贞甫殁而予复往又经兵燹之后独徘徊无所之益使人有荒江寂寞之叹矣贞甫讳果字贞甫初名艗故又字益舟娶王氏无子飬女一人有弟曰善继善述其卒以嘉靖三十四年七月日年四十有二即以是年十二月十二日葬于某原之先茔可悲也已铭曰   天乎命乎不可知其志之勤而止于斯   ○太学生叶君墓志铭   景泰天顺之间有名臣曰叶文庄公其事具国史而其敦孝悌厚风俗以施于其乡者昆山之父老类能言之公之殁至于今且百年县人无不曰文庄公者葢邑之为公卿显人多矣久乃莫能知其子孙而公门第无改子孙不废儒学所传图书数千卷犹阁藏之部帙宛然封鐍如故可以见公之所以贻于后世者然非其子孙之贤亦莫能然也文庄公讳盛官至吏部右侍郎是生乡进士讳晨晨生衡州府同知讳梦淇衡州先以公荫入太学选台州府通判其后稍迁卒于衡州云君之考也君讳良材字世德为文庄公世嫡曾孙而君母王氏兵部右侍郎讳倬之女君内外家皆贵显而雅尚儒素少长学校中与寒士游处略不见其有异至读书为文章独不肯后于人提学御史张鳌山以君名臣后亲至学为行冠礼而字之曰世德其后御史光州卢焕校君文以为不属草湏刻数千言其词曼衍无穷而不出于律尤赏异之自是他御史试必甲等至大试辄不得葢知名于黉序者垂三十年始用岁贡计偕进试于 廷分隶南太学又不及选调以殁人以是痛惜之君为人至孝以衡州公卒于官不得亲含殓岁时祭享倍切哀痛而事王夫人谨甚夫人性严君年踰四十少有过悞犹长跪终夫人之世无敢专行天事视群从昆弟恩若同生而生平未甞问其家之有无时从知友饮酒自放山水间终日忻忻自其少时颇以自负思一日驰骋于当世以趾前美竟以坎壈亦无怨尤之色故所与邑弟子偕为文者无几何时皆至大官君犹与其徒为文自若间阁笔自语云吾生辛酉与吾同月日生者今为某官矣又曰吾家自高曾以来鲜至中寿今年岁侵寻殆不能如吾志也已语已则又与其徒相视而咲盖君意不能忘然特用以为戏亦终无所介于心其天性夷旷类如此卒于嘉靖三十二年八月十三日年五十有三娶周氏一部尚书康僖公讳伦之女性婉顺不好侈靡君每夜读孺人为女红常共一灯火至彻晓生子恭焕方十五日而卒于台州官舍王夫人甚悲之卒时嘉靖二年二月初七日年二十继娶沈氏吴江人父某以赀雄于乡里事王夫人余二十年竭力孝道家所不足至脱簪珥以给而躬自俭薄甞孕而不育抚诸子若巳出而于妾媵皆能仁爱之君亦数数称其贤卒时嘉靖三十年四月十二日年四十有四男子子二人长即恭焕乡进士次恭炌县学弟子员女子子一人适诸有昱恭炌暨女皆侧室陆氏出孙男二人俭封俭老女三人文庄公赐葬在湓渎之原去县二里所世世列葬而君当以孙从王父故周孺人先以其卒之明年十二月四日葬在昭次至是穿故宂与两孺人合焉实嘉靖三十四年十二月某日也先期恭焕恭炌以友人俞允文所为状及君自着周孺人状来请铭余故知君者其可辞铭曰   士不待于时耶文庄公非遭时得位何以称于天下为名臣士必待于时耶佩玊鸣琚炫煌于一世者何身殁而名湮而后知彼有所恃者虽困蹶而常伸吁嗟乎君不媿其志归从文庄公之居以俟于后之人   ○抚州府学训导唐君墓志铭   予友唐君道虔以贡待选京师居二年得抚州训导以行未至济州二十里卒于舟中时嘉靖三十五年六月十八日也得年五十有六其弟钦训以是岁十一月二十九日葬嘉定县何家港之先茔来请铭君姓唐氏讳钦尧字道虔其先蜀人宋时有以道者为太医院提举从康王渡江因家浙之绍兴其后世世为医官元元贞中永卿为平江路医学教授始占名数于嘉定二世至守仁以贤良方正荐于乡为乐清主簿又曰世君之考垶为愽士弟子蚤卒君少孤赘于沈氏然事母孝家虽儒素甘旨常具为学生所得廪米必以归其母甞就试海虞忽心动亟归母方遘危疾祷檿县之神以求代疾良愈每至岁昊必焚香拜庙以荅神贶于沈翁欢如父子沈氏所出天子时雍其二子时叙时升皆庶出比君之殁而沈翁抚恤之必均人以是贤沈翁而益知君之所以事翁者弟钦训少时教育之为之婚娶兄弟友爱无间言君丰仪峻整望之翛然既声誉远出诸生上试常第一然不喜末俗剽窃之文而好讲论世务遇事发愤有大节嘉定濒海之县然为令者治行历历可纪其亲贤乐善有宓子贱之风无不敬礼君就以咨问而得君之禆益为多令迁去有复来守郡者犹思君致之宾馆使其子从之游人以为守客馈以金君叱去之同舍生李照被诬君率诸生与御史争卒得白县中有张烈妇为贼所杀狱未明君至学官都讲为具析其所以县乃取张氏小女奴问之其贼始得或怵以利害不动也海水溢沿海流漂数千家岁复大侵米价腾踊君为泣请米赈之民以全活倭奴犯境君方计偕行至吴门闻警即还言于大吏权假邳庐兵为援贼薄城下君仗剑登陴亲冐矢石一夕贼遶城三面鼓噪惟西南隅寂然君疑之即跃马以往见贼方自林樚中迤■〈辶里〉出将济河君命连弩射之贼惶骇走竟解围去先是城中无储君以县边海上贼必首犯请易漕粮以银奏留十万之粟以是城久围而民以无恐时狼欵兵被调城守君出私财厚抚其豪长人人得其欢心以备仓卒可指麾也君虽不用于世其所论议施设及于人则皆有位者之事也使世之君子如君之为亦可以不旷于其官矣予与君同郡甞同为诸生见君所争李照事御史与之反复问辨欲穷之以辞君抗首高论辞气慷慨时诸生群吏会者数千人皆竦听叹息予以为使君生两汉时其风节即此可以显名当世矣而世莫能识也君在京师予试南宫数见君常有戚然不乐之色予欲留君语君时常与其客偕不果后予南还闻君抚州之除数遗书李瀚问其还信且曰道虔平生岳岳为郡文学得无不可其意然往江湖间寻荆国象山草庐邵庵之遗迹与诸生饮酒赋诗意气当益豪也瀚久不报而以讣音至可痛也已瀚与君交厚为着其行状予颇采次其语君平生所为易说及诗文数十卷藏于家而钦训示予以所答友人问疾书言梦中事尤奇怪铭曰   吁嗟唐君有秩其容爰来于京弗试其庸念不一释以卒■〈忄虫〉■〈忄虫〉言梦陟皇风雨之从云景杳霭穆然宝宫日月光曜天暒星同济济翼翼虞廷百工卜人占之宜卿宜公胡以蘧然周也亦空凡今之人谁不显融君无一命惟世之痌君则已矣寂寥新封滔滔大运曷既其终   ○太学生周君墓志铭   君姓周氏讳士淳字孺初世耕太仓司马泾之上曾大父讳海皇赠刑部右侍郎大父讳文皇赠刑部右侍郎父讳广仕至通议大夫南京刑部右侍郎侍郎微时始娶张淑人家甚贫常至乏绝淑人夜燃灯火纺绩达旦以给食甞有客至为买肉尽以供客君方孩抱索之而啼公食不下咽含哺佯入以哺君张淑人蚤世公会试北上携君以行逆旅见者莫不怜之公淂子最早葢年十六而生君故与共贫苦之日为多方公为御史言事贬岭海十余年君与继母夏淑人留昆山日阕无储外忧严父寄身蛮瘴内顾慈闱菽水之飬艰难尤甚及公位望通显终不改儒素之道仲弟士淹从庄渠先生游君时时往从之听其议论自幼传公易学而于诗书左氏戴记亦能旁涉北游太学三年告归延同志之士闭门讽诵而巳嘉靖二十二年九月十八日卒年五十有四配徐孺人嫁时巳不逮其姑而事夏淑人孝谨公甞曰此吾共辛勤儿子妇也春秋已高侍夏淑人暑月重衣汗浃执妇道甚恭甘旨不先献不食夫亡时诸孤方童丱拊教之皆成人嘉靖三十五年十月十二日卒年六十有三子男二邦柱邦臬皆弟子员女三嫁朱景濂张凤翼郑志清孙男三女一君之卒也以时日不利权厝以俟至是与徐孺人合祔新塘里侍郎之兆在昆山尉迟村北嘉靖三十六年二月初八日也余甞读侍郎所上疏当正德中 皇嗣未生 天子不御椒寝日在豹房西方喇嘛僧以妖术眩惑假子钱宁之徒贵振天下而山东群盗流刼中原蔓延江汉间当是时天下諰諰然有不测之忧而升遐之日内外清谧卒以启中兴之治者繄公等数十人能以直言昌于 朝廷也余晚获与其子仲季交得考论其世至是阅君之家状推其平生艰难困苦之迹所以贻其后者至矣故论公卿家子弟如君者庶几不堕其世云铭曰   直哉周公匡我 武皇之死靡悔再斥穷荒孰共其荼宛宛公子依然素风厚禄止此敝化奢丽厥世云何告尔孙子其贻孔多   ○南京车驾司员外郎张君墓志铭   君讳楙字子培其先出自郿伯宋之南迁由关中来徙居太湖包山后徙嘉定遂为嘉定人曾祖墦祖铠家世力田父沄岁贡入太学不肯禄仕教授乡里君少堕井中觉有神人扶舁之得不死天资绝出伦辈年二十举南京乡试考官以试题得罪尽罢是年所举士后得 旨入太学间一科乃得会试又六年始中进士授福清知县县古东候官依阻山海征召不时至君廉明仁恕豪右帖服符下争趋无敢后者先是常熟陈君明近为福清民爱之盖三年又得张君二君皆吴产闽人以为美谈瓯宁李冢宰罢家居君独不往谒李公憾以为轻巳丁外艰服除李公复为冢宰例起服官试吏部试已自持案出君独不肯持留一案于堂下李公以问堂吏知为君益怒遂调孝丰孝丰鄣郡山地险恶数反以故置新县君以德怀柔之田有不均丈量以宽贫户其豪相戒曰明府善政不可挠也矿贼数百人为乱君檄止调外兵独部署县人捍御贼皆散走时倭夷钞两浙州县皆相效筑新城楼橹雉堞相望孝丰独不肯曰县皆山贼何以至奈何困吾民也县中清静无事时时登天目山攀萝缘磴跻其绝顶慨然赋诗有高世远举之志升南京兵部职方司主事大司马南昌张公器重之南京岁造马快船畿辅及江西湖广积逋料觧八千余万朝廷以空名敕降兵部兵部岁遣其属公廉者上其名赍敕以往至是君以选行始至一郡却馈遗于是两省望风肃然无敢以私奉君君至则与其官长议所便惟恐伤民凡历三十余郡周行数千余里触冐毒暑还至巴陵而病岁已暮过家谒母时已升驾部员外郎欲移告不及而卒时嘉靖三十九年正月二十八日享年四十有三君嫡母李氏性严少所假借君奉其母邵氏与其配李氏事之甚谨财产悉以让其弟葬其父族人许易墓地已治茔兆室屋而悔之君即移他所无怨言有贫士与君旧识至孝丰谒入迎 延上坐衣服垢秽人所不堪酌酒诗竟收日复资送之故所善马思学殷子义以道义相重比君贵显待之愈厚及卒两家妻子皆为流涕自楚还舟中萧然独有文书数簏未上兵部太仓兵备副使罴公来视其丧箧中有金二十余两财具棺敛而已呜呼君可谓贤于人远矣子元焕尚幼不能治丧弟楚奉太夫人之命葬于横泾先茔之左以殷君所为状来请铭予故善君泣曰予何忍而不为铭铭曰   关西逖祖世大梁名与伊洛道相望太湖山中蹔飞枪聿来东海着南翔蓄潜玄懿生鵉凰两宰山县如桐乡尚书七兵使命将清风飒飒吹潇湘性资宽弘复清强仁孝蔼然厚懿常生龄迫促志徒长皇天不佑丧厥良刻铭幽石固其藏悠悠千载余芬芳   ○陆允清墓志铭   余初未识允清前年允清客授吾里始见之而余性少出不能数至其馆独允清门人丁允亨时时邀余过其家迎允清与共饮一日允清忽来见别去遂还东仓余方有中秋泛海之行舟过其城下欲访之不果不数日还则允清逝矣悲夫余不获与允清友也天下之学者莫不守国家之令式以求科举然行之已二百年人益巧而法弊相与剽剥窃攘以壤烂熟软之词为工而六经圣人之言真土梗矣允清之于经葢学之而求其解于其中有所不能自得虽河洛考亭之说辄奋起而与之争可谓能求得于其心者矣至于当世之务皆通解而言之悉有条理由此言之使允清获用其有所施岂遂同于今之人哉以允清之不遇孰谓科举之能得士也江南人多延允清为师允清独以师道自居虽其门人有贵者不肯少降其礼流倍之人以为异而允清行之自若人尤以此重之少贫奉二亲与其世母女兄恩义甚笃日阕无储未甞不怡然也性刚介而亦无矫亢之行故所至人皆爱敬死之日无不垂涕初允清一日与余燕会慨然曰昔许靖有高名蜀先主不欲用之法正以为靖浮称播海内君若不礼此人天下将以为君不好士先主卒用靖为司徒允清意谓时不能兴贵名士而竞隆利势也余谓丈夫得志则龙蛇不得志则蚯蚓当伏藏闭锢之日而觊有显扬拔擢之荣必无幸矣君子遯世不见知而不悔可也允清深以余言为然允清名寰居海虞之横泾后徙双凤又徒沙头皆故海虞境今为太仓州人而允清又自言其先居尹山尹山在吴江县云允清卒年五十有一娶刘氏有二女长适杨道立其幼未许聘所著文集若干卷经书解若干卷老子庄子参同契注若干卷卒之后百有十一日葬于某乡实嘉靖三十九年十二月某日允亨治师丧恤其家复为之请铭铭曰   千寻干云匠石睨幽兰无人含芳丽顺化而往宁为沴其志之存奚用世弟子征词勒玄碣   ○赵汝渊墓志铭   宋熙陵九王子其八为周恭肃王元俨恭肃王生定王允良定王生安康郡王宗绛安康郡王生南阳侯仲矿南阳侯生处州兵马钤辖士翮士翮始迁严陵士翮生保义郎不玷又自严陵徙浦江不玷生三观使武经郎善近善近生武翼郎汝■〈亻吕〉汝■〈亻吕〉生崇傒自定王以后至崇傒始失其官为士庶崇傒生必俊必俊生良仁始自浦江徙吴今长洲之金庄也良仁生友端友端生季永季永生同芳同芳生瓛瓛生四子濂潜深滨潜者汝渊讳也汝渊于兄弟次在二授室于昆山真义里朱氏汝渊年六十有六卒嘉靖四十二年十二月某日朱孺人年五十五卒嘉靖三十八年正月某日生子男一人世贞孙男四人和平和顺和德皆天最后生和敬孙女一人其葬以隆庆二年十二月某日墓在长洲之某乡宋自青城之难王子三千余人尽为北俘其散处四方仅仅有存者若周王之后以诗书世其家故谱系颇可考其在长洲同鲁其贤者也同鲁于汝渊为再从父汝渊夫妇孝敬修士人之行世贞方将以进士起其家世贞于予先妻魏氏内外兄弟也故属予铭铭曰   宋失维城宗沦于朔哀哉重昏鼎折覆餗不仁之殃迨其九族存者孑遗逃窦而延惟恭肃王当世称贤宜其孙子百叶以传宜君宜王今为士庶亦修于家鱼菽以祭曷以铭之不媿其世   ○张孺人墓志铭   孺人姓张氏太学生陆子征之妻武唐令本枝之母世为长洲人始尚医张公与子征父如隐公皆出赘居祥符里以故张公以女予子征子征名焕与其弟灿子潜兄弟皆有名吴中子潜进士高第入翰林为给事中而子征久不第子征为人愽雅善着书好游名山水意兴所到独自往来不孰何家事家事一任孺人孺人亦以为治生纤啬非丈夫所宜与知也至于教子孺人亦躬自督责以故子征得以游闲而诸子学皆有成子潜给事中言事被谪都匀而其孺人又病死母胡夫人春秋高每念其仲子得罪 朝廷窜万里外孺人独共飬时以温言慰解之胡年人乃喜孺人初为家甚纤及本枝中乡举仲季二子并游太学乃喟然叹曰三子俱长吾今可以无事事矣遂为之析生独居一室日唯焚香礼佛又好观北史遗文隋朝故事诸稗官小说家数为诸子言之本枝迎飬之官孺人一日下堂踬伤其左足而病病良愈二子迎归为寿寻以他病遂不起元年甲子之二月某日也年八十有一子男三长即本枝次培枝翘枝皆太学生女天适刑部主事查懋光孙男四某某女四曾孙男女四陆氏自冢宰公最贵其族多着朝籍其后出子征兄弟而本枝为吏以循良称其闻丧而还也吴兴人惜之某与本枝同年又同官以是年之九月某日葬孺人于贞山故奉子征之命来请铭铭曰   陆于长洲厥世远矣冢卿之兴綦贵而圯黄门绩文为时宗工太学愽雅允宜其兄唯是名族宜有令母令母颀颀德音则有当其治生束之若急及有代人脱焉如释来游武康象服裶裶观子循政式遄其归顺化委蛇八十一终勒词玄石以诒无穷   ○汝南周君墓志铭   君以嘉靖某年月日卒先是其子诗试礼部下第还会大司成奏言监学法久坏天下士云会京师一旦不为有司所录往往去居家自便六馆几空非所以为大平之观乞下所在长吏敦遣至京修舍法以几化成之效有不如诏者罪之制曰可于是诗在南雍间岁不归不见君之殁君殁又不以疾可痛也君之配先丈年卒诗与其弟谏训谟启攒与君合葬于县郭外小虞浦之原请铭于余泣且言曰先人少遭闵凶孤露无依寄于吾外家与先妣誓志自立从里师学无所成为农贾又不能就巳而入县书狱诗时为童子县令见其文而爱之以是待吾先人不与他从事比然其教子不为一切优游而巳先妣独严迫不少假贷尝曰吾为生良苦汝宜自勉吾见某某皆以贫贱发迹汝能自立无忘吾言先妣寻卒先人井臼之事身自为之前此不问也盖不欲使儿辈与闻惧用志之分诗所与游者年皆与先人若先人益和光如巳友盖游吾父子间者欢然无间也念吾祖之蚤殁每祭辄潸然泪下叹处世之难不敢少自宴逸比诗获举于乡始用自适而诗方卒业太学待试于礼部几斗升之禄而天之降割遂至于此自念家故微先君先妣勤一生之力俾有田庐使诗兄弟得专志于学视前世以孤童自奋者不及诗远矣而不一日养尤可痛也愿夫子赐之铭按其友沈孝状云云诗语良然君讳寰字民服年四十有九孺人姓金氏年三十有八葬以甲子正月日也呜呼人子之痛何有穷乎余闻君为从事时廵抚都御史尝捕人误以同姓名系南京司寇狱论死其父老矣且无子诉于县君为言县令郎日上状白其冤取其人还其所全活人类是稽之于古后当有与者是为铭   ○抑斋先生夏君墓志铭   君讳集字思成曾祖讳■〈日上永下〉太常寺卿祖讳钺承事郎父讳景清太学生太常公以善书受知 长陵在内阁三十余年文雅风流称于当世其子孙富贵多绮纨之习君生时夏氏犹盛其后中微君独守寒素为诸生兄弟有争产讼官讯其状判归君君曰兄弟以争而吾独何忍飨之固辞不受御史试高等当补廪忽遘疾曰吾病不能事事何可虚受学官廪米耶遂以病告使其次补之姊寡抚教其甥盛化化后成立为县学生聚徒数百人乡里称君之高谊君屡试不第即移病不出扁所居曰抑抑斋学者称为抑斋先生君少以多病遂精医理为人诊治不责其谢贫者至遗以菜米人以故多怀之太常公赐墓至今百余年宰木森然君率子弟岁时封宜之以无倾圯某祖毋承事之女而君之姑也世父及先人与君为亲中表兄弟某少为学生犹及见其皆在学宫相随鴈行逡逡然可以见盛世长者之风先人长君五年皆以是年卒悲夫世愈嚣竞而前辈远矣君卒嘉靖壬戌正月庚子也年七十有三配王氏应城县知县永之孙女有慈俭之德后君四年八月丙子卒年七十有八以隆庆庚午十二月甲寅葬祖莹之右王孺人祔子男三绍贞从吾从昌皆学生女五孙男七孙女六曾孙男三族子禴状君行事而请某铭铭曰   百里之县公卿代有富贵而文夏公最久生是名家尚有典刑佩服儒者诵法六经于维夏 公帝锡之坟陪以四世称其后昆   ○乐清丞沈君墓志铭(并序)   嘉靖十年 朝议以州县岁贡循年资非祖宗制法意 敕天下学校抡其才者而沈君在选久之贡法复变用事者稍抑之君方试吏部庑下风扬卷为墨所污试遂殿得乐清丞以去踰年卒于官舍子衍庆等归其丧权厝焉后六年祔于天平山祖茔而请铭于予予生后君然尝同在学宫会食博士堂中贡法行予亦与其选时东南之美咸在留都日夕聚白下君居其间言若不能出口酒酣怡怡然人多乐与之游君在吏部予亦试春官方聚邸舍中闻选榜出在坐者皆叹息以为君屈君归治装予又送之于家在城西绝岸间方令工制新衣衣以出拜视其色了不以官为意也今因其子之请盖间五六年凄然如复见君矣君讳大梁字景和别号卓斋其先居吴县竹桥又由阳羡转徙昆山高祖方赠大理寺评事曾祖鲁祖存城武县知县父涛君为人孝友同母兄大楠三为二千石不忍其母万里就飬自以菽水之奉大夫人安焉事其寡姊终身不怠于其妻不以其病失夫妇之欢为摄令赈岁饥御漳寇罢衙前支应有称于温人君生于弘治八年正月二十七日卒于嘉靖二十五年三月十六日春秋五十有二妻胡氏继王氏侧室卢氏子男七人女一人孙男三人沈氏世宦而君又多男子以才隽称当有以大君之家者铭曰纫薜荔兮时所弃也绊骐骥兮行不至也人之恚兮巳施施承累累兮有以遗之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一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二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墓志铭二   ◆墓志铭二   周孺亨墓志铭   王府君墓志铭   王邦献墓志铭   建安县尹沈君墓志铭   朱隐君墓志铭   冯会东墓志铭   叶母墓志铭   陈处士妻王氏墓志铭   太学生陈君妻郭氏孺人墓志铭   顾孺人墓志铭   郑君汉卿寿藏铭   中奉大夫江西右布政使致仕雍里顾公权厝志(并铭)   亡儿■〈曾羽〉孙圹志   ○周孺亨墓志铭   昔孔子修明六经及与门人问荅论语之说无非教人全其性命之理以治其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际是其所以为道也孔子既没天下为道术者杂出学者驰骛以趋世主之所好孟子修其说以明于世顾其流益浸滛而不可止自人生服食器用以至于经纶天下之业无一出于道葢历千有余年世与道离而为二宋之君子始以明道为已任以至于今其后出者相望然非有名位不足以为倡既有名位以为倡非独其志义笃信之士从而和之虽所谓荣禄之士慕高名者亦纷纷焉求入而附之矣至要之于其久倡者既没和者随息所谓慕高名者澌然尽矣唯独其志义笃信之士久而不变也若余友孺亨岂非其人哉庄渠魏先生于正德嘉靖之间以明道为巳任是时海内慕从者不少后二十余年能自名其师者几于无人孺亨笃信之如一日不幸不用于世世亦不知其人其所以饬躬厉行修其孝友忠信于家至于没身而巳者此所以为先生之徒者也孺亨姓周氏讳士淹字孺亨世为太仓人父讳广南京刑部右侍郎其上祖考皆隐不仕以刑部公追封如其官孺亨嘉靖十六年举于乡试礼部辄不第初刑部公为御史上书 武宗忤佞幸再贬竹寨驿丞孺亨年十三随居沅湘间巳奋志于学三年还适先生退居星溪之上遂从之游日端拱不妄发一语或谓刑部公宜饬其子勿为道学公曰天下大重任令儿自负荷君何以云云先生之学始得之余干胡敬斋大要以主静为功葆合冲和蓄极而发甞谓上天之载伙声无臭惟潜龙为近之而与同时讲道者论终不相合是时天下尤尊阳明虽荆溪唐以德始事先生后复向王氏学惟孺亨称其师说终不变余少为先生家婿获闻绪言顾迷谬无所得而先生晚年属望之意特惓惓焉先生之没余独于孺亨心师之甞质以所见其不合者十二三后雠定先生遗书孺亨之指发为多嘉靖四十一年与孺亨同计偕北上行过徐沛至胡陵孺亨病还余怆然有顾影无俦之叹孺亨竟不及家而卒是岁二月三日也年五十有九其弟士洵以其明年九月九日葬尉迟村刑部公之墓夫人毛氏先卒孺亨请余为铭未及葬及是以毛夫人祔夫人无子以弟士洵之子邦模为嗣铭曰   道之穷也世莫以庸匪穷于其躬其又奚恫   ○王府君墓志铭   王氏河南安阳人元季有讳安贞者知昆山州始为昆山人君讳可能字体中大父封永康知县讳诂父云南右布政使讳秩君其四第子也云南公兵备江西捣华林大帽诸山贼有功宁王心惮之深相结纳甞呼公幼子入抱置膝上许以郡主妻之公逊辞以免其后邀君为宴张乐陈百戏君时年十五六美姿容王欲得君壻甚君佯为不喻其旨谢归故不及于祸人以是多君之识公既殁君以县学生遇例告入太学忤御史辄即弃去乃益勤苦持先人门户里舍时节庆吊往还未甞失礼构屋娄江上堂宇奕然其纤啬言治生者不及也比更变故日侵削家凡五徙而意气自若性好佳山水岁载妻子入越游西湖初伯兄事生产每咨君必尽其计划其季游间喜宾客君常参与欢宴于两兄间皆得其心而鹡鸰急难死丧之义尤备平生不媕阿随人是非尤能容人之过人有火其田庐者吏收寘法竟为乞免常语公居官时事抵掌激昂葢其中有自负者惜不用于世无所见之嘉靖四十二年七月壬辰卒得夫六十有七娶金氏子男六人执玊先卒执璋执壁皆学生金孺人出执瓒执瑁执琮诸姬出执瓒先卒女二人适县学生朱应望陆尊道孙男四绍尧绍舜绍禹绍文孙女三人以其年十二月癸酉葬县东南之蔡巷金孺人祔君既病命其子属其从子执礼曰吾见世之为铭志者率以美行餙其人顾亦何当而使死者长愧于地下惟归子文质几得其实吾死汝为状必请之铭可无憾铭曰   维昔王公仕官有声秉宪扬楚实庀其兵硩山流寇辞婚逆王 天子嘉之命殿于滇功庸方载不永其年公实有子而赏不延负其才用终死丘园书此玄石俟后之贤   ○王邦献墓志铭   王君以嘉靖二十三年八月四日卒享年六十有八其明年十二月七日权厝于度城之先茔而以某年某月日葬予于王氏有姻好其孤继忠又予友也来请铭予辞不获乃叙而铭之叙曰君姓王氏讳塘字邦献其先居昆山之淀山湖二百余年矣有寿峰者元季兵乱播流六合吴平之后复返其居寿峰生福源福源生子昭子昭生安安生瓛瓛生乡进士鉴鉴生璋君之考也初进士君拓落有大志生平以经世自许甞大书忠孝二字于堂居故王氏忠孝堂乡里至今传称之进士君一上春官以病卒于京邸君弱冠补愽士弟子巳自感慨思继其祖之志正德嘉靖之间东南之民困于粮役减耗尽矣自儒者皆自执役君一任其僮奴至于不自给终不以此废学凡六试于南都而卒不第君少有筋骨之疾晚而加剧年且六十矣从诸生谒御史跰■〈鲜〉行也众庭拜独伏地不起御史使两生挟以行然其气不为衰止久之而后谢去则时时视其祖壁间书泫然流涕呜呼上之所欲以求于下者忠孝而已而未必得也下之所欲以事其上者忠孝而巳而未必遇也王氏在沮泽之间父子祖孙以此相命至于白首不遂闇闇以没世可悲也巳君为人仁恕多所施于人或负之而不以为怼其形病而貌甚和予与之处可谓有意乎其为人者也君母沈氏城武知县存之女娶任氏无子同母弟杲生二子继忠继孝君抚教之如一而以继忠为嗣继忠娶张氏生二孙文昌文光初进士君用诗举君治易而二子今以春秋为愽士弟子铭曰   牧之良奥生■〈牜羊〉田之频宎生鹑维忠与孝后有凭三世儒书今其兴   ○建安县尹沈君墓志铭   君姓沈氏讳壁字惟拱自号如川曾大父讳昱大父讳朴考讳寿中弘治八年南京乡试栽仕卒君年二十余中正德二年南京乡试遂父子相继以易学名君之试也同考官得其卷以为绝出持以示他教官会持卷者坐口语所取卷悉落第君卷独在他教官所以故得荐于是试礼部者四乃就鄱阳教谕未上以母丧改建昌之南丰南豊学者得君之条教争自奋励起为进士葢南丰旷三十年无登进士者矣久之升建安知县君为人伉直所事大吏以为儒官多假借之及为县见趋走庭谒上下候伺颜色自以为不能欲谢去上官由是知其人也卒强留之杨文敏公之族籍累世贵显挠吏治前令莫能谁何君一绳以法豪右皆帖帖汀漳饥布政司檄州县市籴转输之君曰民旦暮且死必得米是索之枯鱼之肆也第解银而米商随之矣即解银米商果随之它县籴者皆不及事其不逆上官意求便于民多如此也御史行县未至十里所停舟欲拷掠人索狱且不得方盛怒同官皆絫息君抗言曰即至治所而不得则令罪也奈何责之中涂且此亦非栲讯之地御史卒自媿屈曰令言乃是也无何御史来守苏州语其属曰沈建安非汝嘉定人乎汝曹皆学此人不患不为良吏也三载将入觐过家遂留不往监司方列状荐之闻而叹曰咄咄沈君负我矣君少孤与寡母幼弟妹相依倚茕然也既得举家益贫太孺人春秋高之鄱阳为禄飬而前教谕未满君方待次太孺人客死竟不得禄飬还又遇盗掠之湖中几不免及为吏尤清苦终以不屑意而归盖生平备历艰辛而其志意不少屈云君卒于嘉靖二十六年二月二日其葬以眀年十二月一日春秋六十有七先孺人袁氏生三男升晋泰升晋皆蚤世后孺人李氏生三男钰金铨钰庠生女四适左恕郑与?心庠生张激王楩孙男四学礼应麒学诗庠生学易女三曾孙男二铨曰吾先人宦不遂其所存有以异于人不可以不传以其友李昭所为状来请铭铭曰   靡靡而趋谓之捷也孑孑而居谓之拙也亦有不然以直为说也彼逆与顺犹一吷也噫惟项泾之原有古君子之坟   ○朱隐君墓志铭   君讳珽字朝贵苏州嘉定人世居守信乡蒲华里考讳锦祖考讳毓曾祖考讳惠元始姓赵氏中冐陈氏而赘于朱赵湮微不可考朱母之子繁衍遂为朱氏今蒲华里人皆称为桥内朱家云君生而英迈年八九岁里中豪来过衣服都甚家具酒馔延之尽敬豪益倨君瞋目直视语祖母曰是人何为者也持杖骂且逐之豪遽起出曰健儿可畏也甞以事谒龚尚书应对慷慨尚书曰惜子居田舍若为士作能吏矣忽一日弃耒入郭中问儒生学弱冠选为社师吉月令召诸社师试时君诗令常独称善代父徭之 京师道涂所经辄籍记得进士录展不置曰设吾有子当使为此辈人时子用宾未生朼甞以财推让其弟而性好赒恤人遂不能自给日取古诗吟咏怡然自适晚得子慈爱之尤至性不忍睚眦之怨至老乃益宽和绝不与人校寄傲草野间不至城市者二十余年年几七十子用宾登乡进士录主长第其文最高学者传诵之卒偿君所愿云君配李氏继严氏孙氏子男二人长即用宾严氏出友恭尚幼女三人王顼陆萱吴中英壻也余与用宾数于 京师相见嘉靖四十一年同自南宫下第还君长余先人一年先人以四月谢世而君以五月三日实与用宾同此终天之痛两人相闻皆悲恸也用宾以明年十月某日葬君于漕滨之原蒲华塘之右使其门人进士陈应台具状因同年进士秦沾丁允亨来请铭吾先人尚在殡何忍为君铭而义不可辞铭曰   性婞直兮不能■〈茓上允下〉也躬草莱兮□坟典也苦为义兮自屯蹇也有嗣人兮能振搴也逃闲野兮老闭楗也惟命之逢亦未显也在君之后终获戬也吾为斯铭石可篆也   ○冯会东墓志铭   会东居昆山之安亭好吟诗往来吴淞江上滨江有禅寺会东时时独坐古桂下吟不辍人多笑之会东常以客授自给一日过上海陆文裕公时五月有朱橘垂颗公忻然曰闻冯雪竹久矣请为赋诗会东即口占语逼唐人公大称赏之雪竹者会东别字也会东性潇洒好游观山水而力不能有士人游者顾挟会东以为重颇游吴越诸山及匡庐武夷至辄有诗以传久之病目不出文裕公子思禹以江上别业赠会东会东父子力耕其间后日本寇掠会东乃走上海城中潘录事为分宅居之海邑士大夫自文裕公所赏固已奇会东及是争迎延之然会东以目病辞不出张都御史邀为社会会东一造其门谢之而巳秀州俗文雅爱士自会稽杨廉夫天台陶九成胜国时侨居甚乐其风土会东见重海邑盖其遗风也嘉靖四十三年十二月某日卒年七十有九娶唐氏子男六适迁遂逵述逊今惟迁遂存女嫁黄良辅亦前死迁遂皆有诗名会东临终属迁曰吾死必乞归君铭吾暮以余素与善又余妻王孺人与会东母兄弟也迁使人之京师因陆都事来请铭盖以某年月日葬某地会东往时所自营圹也铭曰   诗人之作匪以词豪性灵所出其道亦高古之至人全德葆真蓬累而行卷壳而处必得其类于是焉止江水沄沄有余清□后或识之会东之坟   ○叶母墓志铭   叶裕居太湖洞庭山中泛湖徒步行二百里从余游然又不常留数往来江海间所至语合意即止数日饮酒高歌甚欢即又去江海间人皆以为狂生然与余言其母未甞不呜咽流涕也嘉靖三十二年五月十三日母卒且葬来请铭悲不能自止予未及为铭会有倭奴之难裕亦去三年不复见予念裕平生好游连年兵乱道途之梗存亡殆不可知一日忽复至则又请其母之铭悲泣如故盖江海间以为狂生而不知其于孝诚如此也洞庭人山居仅仅吴仅之一乡然好为贾往往天下所至贾多有洞庭人至其于父母妻子之欢犹人也而裕母其所遭异是独茕茕以终其身裕年逾四十尚未有室家凡生人之所宣有者皆无之裕自言初生时祖母旦夕诅呪拜其祖之主而字之曰叶士真何不以儿去母患之寄之外氏时叶氏居在澄湾其外家在湖沙湾东西相望天里所外母抱裕倚门望西山夕烟缕起裕思母黯然泪下裕每道此尤悲也母姓陆氏卒时年六十五裕后娶沈氏生子一人予怜其意而为之铭曰   五湖洞庭于是焉死于是焉生我为是铭可慰幽灵其尚何恨   ○陈处士妻王氏墓志铭   孺人姓王氏陈处士讳可乐之妻父讳士高以岁贡入太学三娶无子元配某氏生女子子一人故处士受室成礼于压氏之庙太学君落魄不事生业家徒壁立独喜饮酒孺人治女红以资其费即宾至酒醴羞膳无不得所欲太学君卒乃归于陈未几处士病瘵生一子周岁矣且死顾谓孺人曰伯兄无子可以儿与之孺人曰养老字孤吾事也因泣下截发以自誓时庚午之岁大侵道殣相望孺人抱一岁儿哭其夫且汲饪以承迎二亲甚艰难也卒以孝养终二亲之世而丧葬之命其子事其兄公如夫之教内外相依倚为命以迄于有成居无一亩之宫在阛阓中人罕见其面尼媪往来富贵家与妇人交杂膜呗尤数从寡妇人游孺人一切谢绝之晚年目蜗睆朦朦然甚不自得医至却之曰吾手不能与人诊视也盖年二十四而丧处士六十有二而卒时嘉靖二十六年十二月十一日也于是嫠居几四十年矣初处士之曾祖讳翊中乙榜进士授胶州学正历应山压府教授甞为会试同考官昆山之士以易学登第自应山君始家世读书清贫节行尤可慕尚也孺人子一人唐县学生孙二人王道县学生次王政葬以嘉靖二十九年十二月十七日在白马泾随字圩之新茔其辞曰   二仪奠极自初有民阴阳配耦男女贞行圣人因之秩为典常法则天地垂象咸恒王道凌迟关睢剌兴郑卫靡靡礼俗以倾会齐于禚天宇晦暝孰知千载是心犹明懿矣淑婉居然性灵争芬昧谷竞节高冥有赫管彤于昭汗清子政作传元凯翼经无微不显靡幽不呈镌辞于石以继前人   ○太学生陈君妻郭氏孺人墓志铭   孺人姓郭氏长洲人封鸿胪寺丞讳某之曾孙处士讳某之孙太学生讳受益之子归陈氏工部都水司郎中讳天贵之子妇太学生大雅之妻也年四十有四以嘉靖三十四年七月二十九日卒太学君为治葬事遣其子良谟来请铭初孺人始归陈氏太学日游庠舍不能治生产几无以自赡孺人父母家在吴淞江上田肥美岁多收为捐嫁时衣被财物买田庐每岁之冬即往收获苦寒迨春而面甞皲瘃凡宾祭补绝饎爨一任其劳苦时节缩而用其仂纤丽之服珍华之餙屏去不御亲党有邀为宴会者曰饮酒非妇人事辄谢之辛勤二十余年家用可以给而夫君以年赀贡入太学满次谒选当为州县官不日有禄养而教育其子为进士业亦既有成矣一旦构危疾自知其不起为其子女从容叙述生平言始为妇以至于今其勤劳如此若操舟渡江舟中之人仅巳登岸而操舟者没焉因唏嘘不自已家人度为榇湏若干直孺人闻之即曰吾不湏此木当若干直可也又曰吾生自谓尽瘁于尔家然不欲费但得片石求能文者志吾墓足矣予闻而伤之孺人以女子有志于名后世夫岂为区区之名即其平生之志有不容没没者予读谷风之诗盖夫妇之变也其称所以为其夫者曰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浅矣泳之游之何有何无黾勉求之至于旨畜以御冬甚微细者亦自言之亹亹不厌千载而下可以见为人妇者之心也其亦可悲也巳孺人生子男二人良谟长洲县学生良策尚幼女子一人适李春阳吴县学生孙男女二人其葬在武丘乡卒之明年正月二十四日也铭曰   郭世巨族居□方里大胪 貤封亦以贵起来嫔陈宗实相厥美致其畜藏勤毖自喜悲彼褕衣不能为婢一世之志迫于短晷不承其享贻后之祉   ○顾孺人墓志铭   嘉靖二十七年沈君子善丧其配顾孺人又明年举进士官鄱阳孺人尚在殡寻以中宪之丧还家明年治葬事以孺人祔于昆山县横塘祖茔之次寔三十二年某月日也子善先期来请铭其子尧俞从予游每念其母辄流涕曰吾母贤非夫子其谁宜铭嗟夫富贵寿天非所以论贤者而贤者之志不在于此然世恒以是为幸不幸相与为悲喜亦夫人之情哉沈氏世以诗书名家中宪趾美前武三为二千石而孺人之考给事兄弟起海上一时同官黄门并贵显矣孺人托于两家得子善以为之壻孰不为喜然孺人未及笄属给事捐馆舍哭泣悲哀几不能以生后每追慕顾念有终身之悲而子善为诸生悒悒不得意孺人与共劳苦有鸡鸣警戒之志及游两京太学遂魁畿甸多士又再试不利比及第孺人几及见之而先以死盖富贵寿殀之数虽父子夫妇不能相及者此其所以可悲也孺人生而敏慧数岁为给事制小冠给事喜为冠以出见客常以格言教训孺人辄能记其后每称以朂其子为人凝重在父母侧不问不言或竟日无一言虽中宪严惮之君所交游以文字学业相过从即喜具食饮令尽欢苟非其人虽林材茗不时至也见其子夜读书辄纺绩与共灯火用劝率之事祖姑太宜人尤孝敬中宪之官太宜人老不能行甞谓中宪有贤孙妇即汝面汝目在吾眼前矣其贤如此盖子善宦学之助为多焉给事讳济官刑科给事中宪讳大楠官至惠州府知府子善名绍庆今为鄱阳县知县孺人生于正德四年七月十四日得年四十男子子二人尧俞尧典女子子二人壻王炳衡王伯稠后出女子子一人妾出男子子二人尧钦尧文昔雍门子以哭见孟甞君孟甞君为之增欷呜唈流涕不能自止予铭孺人盖有伤心者铭曰   嗟夫人之婉好宜其寿考胡遽以殀其行独而不禄嗟夫造物者区区以此为仇夫孰能知其由   ○郑君汉卿寿藏铭   郑君汉卿年五十九为寿藏请予书其家世生年月日而铭之蘧伯玊行年六十而六十化未知今之所谓是之非五十九非也汉卿宁以今之五十九之是耶蜚廉为纣石椁北方桓司马为石椁君子讥之赵大仆司空表圣之徒皆预为寿藏后世以为达若以为在上为乌鸢食在下为蝼蚁食则二子亦取讥于世矣盖有不可以一而论者羊叔子登岘山而叹杜元凯自书其功于二石一竖岘山之上一沉汉水之渊二子岂为身后之名而登高顾盻周览百世之后叹生人之速化其意远矣予少闻长老言吾乡先达之高致天下太平士大夫弃官家居以诗书文艺为乐吾外高祖太常夏公与汉卿之祖刬庵先生生时皆有寿藏数十年来前辈风流邈不可复见也郑汉卿其有意慕其祖之为者与汉卿名吉字汉卿又自号怡山其先汴人宋华元居中之后南渡始家于昆山祖讳文康正统戊戌进士乞恩归飬遂不复仕乡里高之所谓介庵者也父讳暠成化戊子举人遥授吉水县丞汉卿生弘治辛亥某月某日娶某氏生女某嫁顾光裕侧室某氏生子某某予为汉卿书如此葢予知其意欲有所述而又不自言予亦莫得而论也郑氏世传带下医有神验其家甚有方书汉卿尤能变而通之多所全活然予问其治状亦不言也曰活人自是医者之事且吾亦不知人之所以活元凯非为区区一时之功吾何敢蕲为后世之太仓公邪寿藏在圆明村某字圩之原为三宂以十月日初度之辰封之寔嘉靖二十八年铭曰   天地扩扩日月循行星辰粲列万物毕形孰谓之有目明则眀孰谓之无目冥则冥以死为凥以生为脊猗与郑君古之达识啸歌高堂乐饮玄室我为铭文刻于贞石   ○中奉大夫江西右布政使致仕雍里顾公权厝志(并铭)   公讳梦圭字武祥世居昆山之雍里故以为号高祖违良曾祖讳恂皆以文康公贵赠光禄大夫柱国少保兼太子太傅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祖讳宜之封山西道监察御史文康公之兄也父讳潜监察御史马湖府知府进封中宪大夫顾氏自中宪始登进士文康公位至台辅而公父子仍世登科贵显于时公始入仕年尚少授刑部浙江司主事改南京吏部稽勋司主事迁验封司郎中会 诏下求言公上疏言六事皆时政之要而罢去中官镇守当世施行焉高陵吕仲木吉水邹谦之皆海内名流同在郎署一日会饮吕公撷梅花谓公曰武祥如此花矣其见推重如此甞与吕公泛舟清溪公亦忻然自以为得焉擢广东布政司参议行部至遂溪道暍县令跪献茶瓜公知令贪不受竟劾去之海北有平江青莺杨梅乐民四珠池 诏书督采甚急公上疏言海面珠池先朝率十五六年或十年一采始得美珠迩者三年再采珠已耗竭葢珠蚌之生息甚难采愈数得珠愈少非积久不能美硕繁伙也每采当用舟筏兵夫万计往来海中因以为盗近年剧贼黄山秀葢起于珠池也蝥户触犯瘴雾腥气辄死尤可悯念海北项罹饥荒雕瘁尤甚劳役不止将冈他虞非 国家之福也乞 敕停罢飬宝源以宽民力疏入文康公见之愕曰奈何为此惊人事耶下部寝不覆奏而二郡卒买珠以充贡陶都御史谐议剿西山傜空其地填以新民引韩襄毅公故事为比公力言傜不宜尽杀且新民畏其吞噬而土兵厌傜山之荒落必不可居韩公于廉州流贼残破之余召新民填其空而廉地皆平原非今比也陶公卒从公言寻迁江西左参议丁外艰服除升山东按察司副使改提学河南训士先以行义作谕高才生文汴人称之会 郊庙覃恩进阶中宪大夫是年 天子驾之安陆道河南一省官尽出迎而公处守有诏 宗室惟 亲王朝行在所公榜 诏旨于省门 宗王以下视常加敛戢焉升福建布政司左参门政闽多山峻岭公触冐炎雾行部千余里寇掠连江自浙入寿宁寿宁万山起伏如波涛官兵至贼散藏人家欻然无迹兵去复出公至讯得所匿尽捕之其冬复有浙贼自车岭入松溪刼崇安建阳公至建宁又得土贼贼于是始平太庠闽人以为囊橐贼以故纵公盖得其要非徒兵力所能竟云擢本省按察使升江西右布政使行至建宁病作上疏恳乞致仕得 俞旨公在闽持宪无所挠而高御史刻深州县官被按问无免者朝论罪之高知公已去遂欲劾公以自觧奏寝不报而高竟坐贬公为人敦重言不能出口所至阖户读书绝无他好而自奉如寒素孝友恭逊乡人称其厚德公在汴文康公方柄用人皆拟其峻擢及闽藩之命莫不叹息谓公不扳家势以升也然以年少登科爱嗜文学宜在清华之地而久滞外省非其所乐甞语所亲曰北河棹舩者邪许之声曰腰弯折此今人以喻两司官者也其不能无望如此虽位崇岳牧以强年解组优游林麓有子又皆才俊能绍其业人望之以为不可及然竟默默不自得以亡呜呼世之能成其志者葢少矣其所遭际何可一槩而论也如公者岂不悲哉公卒于嘉靖三十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年五十有九配皇甫氏封恭人子男二允默允焘女一许聘李延实孙男女四以岁之不利权厝于中宪公之域在县北之巴城嘉靖三十九年九月三日也铭曰   巴湖灏灏东奠高原萧森古木哲人藏焉爰卜山龙穿中有戾聿来从之金井浮竁考事撰词识其日月悲则有余匪言能发竢于再卜惟龟墨食征文列位昭垂穹石   ○亡儿■〈曾羽〉孙圹志   呜呼余生七年先妣为聘定先妻而以吾姊与王氏天年而先妣弃余余晚婚初举吾女每谈先妣时事辄夫妇相对泣又三年生吾儿先妻时已病然甚喜呼女婢抱以见舅氏临死之夕数言二元时时戟二指以示余可痛也盖吾祖始有曾孙故其母字之曰曾孙余重念其母言又以曾孙不可以为讳故名■〈曾羽〉孙云时吾儿生甫三月日夜望其长成至于今十有六年见吾儿丰神秀异巳能读父之书常自喜先妻为不死矣而先妣晚年之志先妻垂绝之言可以少慰也不意余之不慈不孝延祸于吾儿使吾祖吾父垂白哭吾儿也吾儿之亡家人无大小哭尽哀今母之党皆哭之愈于亲甥其与之游者相聚而哭其性仁孝见父母若诸母尚有乳哺之色慈爱于人多大人长者之言故其死莫不哀始余怜吾儿不甚督课□或以为言余独自念如吾儿当自不待督课也甞试之三史即能自解诸生来问学者余少出令儿口传往往如所言或入自外舍辄就几旁展卷视所读何书余闲居无事学着书每一篇成即持去忻然朗诵与之言世俗之事不屑也一日余与学者说书退食方念诸子天寒日已西尚未午飧使人视之则儿已白母为具食矣洞庭有来学者贫甚余馆之儿时造其室视食饮殷勤慰藉其人为之感泣余与妻兄市宅宜已雠而求不已儿每从容言舅舍大宅而居小宅可念吾父终当恤之他勿论也余误笞一人儿前力争之余初不省而后悔笞者闻儿死为之大哭   余穷于世久矣方图闭门教儿子儿能觧吾意对之口不言而心自喜独以此自娱而天又夺之如此余亦何辜于天耶岁之十二月余病畏寒不能蚤起日令儿在卧榻前诵离骚音声琅然犹在吾耳也会外氏之丧儿有目疾不欲行强之而后行葢以已酉往甲子死也方至外氏姿容粲然见者叹异生平素强壮无疾也孰意出门之时姊弟相携笑言满前归来之时悲哭相向倏然独不见吾儿也前死二日余往视之儿见余夜坐犹曰大人不任劳勿以吾故不睡也曰吾母勿哭我吾母羸弱今三哭我矣又数言亟携我还家余谓汝病不可动即颦蹙甚苦盖不听儿言欲以望儿之生也死于外氏非其志也呜呼孰无父母妻子余方孺慕天夺吾母知有室家而余妻死吾儿几成矣而又亡天之毒于余何其痛耶吾儿之孝友聦明与其命相皆不当死三月而丧母十六而弃余天之于吾儿何其酷耶常时足不踰阈外而以旅死其又何耶术者曰外氏之丧以甲寅呼癸巳吾儿癸巳生也青乌之书佹琐拘畏常以为不可信其又足以移祸福于人耶禹鼎沦没九黎朋德是何白日晦冥邪鬼鸱张神好俶扰王虺封豕长爪巨牙暴横于原野之间邪何美好清淑如吾儿使之摧折沉埋必蒙倛而鸷盩者乃享富贵而长世也夫服仁义称先王非独世之所嗤笑抑亦天之所嫉恶也余茕茕世路落落无所向回视三穉韩子所谓少而强者不可保而孩提者可冀其成立耶呜呼吾于世已矣按礼公为适子之长殇中殇大夫为适子之长殇中殇是适子亦殇也而春秋伯姬卒传曰此未适人何以卒许嫁矣妇人许嫁字而笄之死则以成人之丧治之郎之战汪踦死鲁人欲勿殇孔子曰能执干戈以□社稷虽欲勿殇也不亦可乎先王之礼为之大法而已至于旲时损益轻重之宜一听之于人檀弓记曾子问诸篇可见矣夫礼之精微不能一一而传也余悲吾母之志而先妻于是真死矣故字之曰子孝而以成人之丧治之葢吾祖吾父之所痛国人之所许而先妣之志之所存也孔子曰延陵季子吴之习于礼者也夫延陵季子之葬子非古有也而孔子之所谓合礼者也余于吾儿欲勿殇也其可乎死之四日丁卯为圹于县之金潼港先高祖承事郎府君飨堂之东房渴葬未成葬也书以志余之悲而已矣嘉靖二十有七年岁次戊申十有二月某日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二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墓表   ◆墓表   亡友方思曾墓表   从叔父府君坟前石表辞   通政使司右参议张公墓表   封奉政大夫南京兵部车驾司郎中王君墓表   怀庆府推官刘君墓表   敕赠翰林院检讨许府君墓表   ○亡友方思曾墓表   予友方思曾之殁适岛夷来寇权厝于某地巳而其父长史公官四方子升幼不克葬某年月日始祔于其祖侍御府君之墓来请其墓上之文亦以葬未有期不果为至是始畀其子升俾勒之于石葢天之生材甚难其所以成就之尤难夫其生之者率数千百人之中得一人而已耳其一人者果出于数千百人之中则其所处必有以自异而不肯同于数千百人之为而其所值又有以激之是以不克安居徐行以遽入于中庸之道则天之所以成材者其果尤难也思曾少负奇逸之姿年二十余以礼经为京闱首荐既一再试春官不利则自叱而疑曰吾所为以为至矣而又不得彼必有出于吾术之外者则使人具书币走四方求甞已得高第者与夫邑里之彦悉致之于家而馆饩之其人亦有为显官以去者然思曾自负其材顾彼之术实不能有加于吾亦遂厌弃不能以久方其试而未得也则愤憾而有不屑之志其后每计吏行时时绝大江徘徊北岸辄返棹登金焦二山倘佯以归与其客饮酒放歌绝不与豪贵人通间与之相涉视其龌龊必以气陵之闻为佛之学于临安者思曾往师之作礼赞叹求其解说自是遇禅者虽其徒所谓堕龙哑羊之流即跪拜施舍冀得真乘焉而人遂以思曾果溺于佛之说不知其有所不得志而肆意于此以是知古之毁服童发逃山林而不处未必皆精志于其教亦有所愤而为之者耶以思曾之材有以置之使之无愤憾之气其果出于是耶然使假之以年以至于今又安知其愤憾不益甚而将不出于是耶抑彼其道空荡翛然不与世竞而足以消其愤憾之气邪抑将平其气无待于外安居徐行而至于中庸之涂也此吾所以叹天之成材为难也思曾讳元儒后更曰钦儒曾祖曰麟赠承德郎礼部主事祖曰凤朝列大夫广东佥事前监察御史父曰筑今为唐府长史侍御与兄鹏同年举进士侍御以忤权贵出而兄为翰林春坊至太常卿亦罢归思曾后起谓必光显于前之人而竟不得位以殁时嘉靖某年月日也春秋四十娶朱氏福建都转运盐使司判官希阳之女男一人升女三人皆侧出思曾少善余余与今李中丞廉甫晚步城外隍桥每望其庐怅然而返其相爱慕如此后予同为文会又同举于乡思曾治园亭田野中至梅花开时辄使人相召予多不至而思曾时乘肩舆过安亭江上必尽醉而归甞以予文示上海陆詹事子渊有过奖之语思曾凌晓乘船来告予非求知于世者而亦有以见思曾爱予之深也思曾之葬也陈吉甫既为铭予独痛思曾之材使不得尽其所至亦为之致憾于天而已矣   ○从叔父府君坟前石表辞   归氏世着于吴自唐天宝迄于同光百八十年以文学科名为公卿侍从有至令仆封王者吴人至今纪之宋咸淳间湖州判官罕仁居昆山之太仓项脊泾洪武初徙今附城湏浦上六世之坟墓在焉叔度逃难走夜郎卭筰间有神人来迎将之谊金徐文靖公为之作传叔度再世为我高祖讳璇承事郎生我曾祖讳凤城武县知县城武公三子长我祖讳绅仲叔祖讳绶季叔祖讳绮府君仲之子也讳格后更讳于德字民从弘治间曾祖父母与叔祖一岁中皆亡府君少孤吾祖教之后常依季叔祖以居恩勤抚育二父之功为多其后吾归氏之在海虞白茆者兄弟皆修学延致府君府君遂尽室以行白茆濒江海府君筑居田野中四望寥旷每秋风落木慨然首丘之感然去归市隐隐莽苍间归市诸兄弟家也时时相过从会集府君是以喜曰吾居此殆不乏跫然之音也府君虽在海虞界与宗叔谏犹籍昆山愽士弟子岁皆有米廪之飬谏复推其半与之盖白茆诸父兄弟三十余年睦友任恤之义可尚焉然性旷达高简独以宗门相依他无所屈也甞与人友善后其人贵显终身不见其面有所得饮酒辄尽以是不能为家而少有异禀读书过目辄成诵能日写经义百篇人见其无所事学而艺甚习数试不第会督学御史牒至府君当贡愽士有所私持两端上请御史堕其计中遂以府君为次还至扬子江大风雨连日不得渡忽感疾腹胀泄痢府君母龚氏青县教谕绂之女山东左布政使清惠先生理孙也家世科名府君少随诸舅计偕北上至是叹曰吾少从□氏观都邑之盛宫阙官署街术至今历历记之 天子致治中兴建明大典数事及备御外国吾方壮年不得有所试今老矣且将一望 阙廷而竟不得往命也夫府君卒于嘉靖三十八年十月十二日年六十有五娶张氏修武县知县谦之孙卒于嘉靖三十年七月初七日年六十有三生男四人有恒有伦有守有征章氏生女一人章氏出汉阳太守贤孙男四人士弘士和士毅士达城武公墓在湏浦上先祖妣及仲叔祖父母祔左先妣先姑祔右先姑以下无余地故为新茔海虞万岁泾之阴南去白茆浦百武礼公子始来在他国者后世为祖谓之别子明有始也又曰去国三世爵禄有列于朝出入有诏于国若兄弟宗族犹存则反告于宗后明不绝也呜呼宗门衰落念吾先世媺宫室族坟墓而联兄弟吾叔父竟羁穷以死能不为之悲恸哉其葬也叔祖昙以下皆自昆山往哭之同学诸生上其行于有司友人陈敬纯敛赙赠而弟学颜供葬事尤尽其力云   ○通政使司右参议张公墓表   公姓张氏讳寰字允清世为苏州昆山人曾祖讳用礼赠奉政大夫刑部郎中祖讳稹考讳安甫祁州知州封奉直大夫刑部员外郎初奉政有四子稹其长也次和中顺大夫浙江按察司提学副使次穆大中大夫浙江布政司右参政兄弟以文章节行称于世号二张先生次种濮州判官始 英宗皇帝临轩策士中顺兄弟同举礼部太中名第二及入对策中顺第一 天子使小黄门密至其邸识之以有目眚寘二甲第一大中积官当入为都御史会李尚书秉为大理寺卿王槩所排大中在李公奏中遂罢官而兄弟四人惟伯与其季不为进士而伯实生奉直公其季生大理评事申甫又皆举进士奉直性高简不屑世故为祁州满任即致政 诏嘉之增秩以归葢张氏子姓不甚繁衍而世登科甲二张先生最有名而公父子仍绍其美昆山之人以是荣贵之公登嘉靖辛巳进士明年知济宁州至则减损户徭拊循流亡州水陆二驿并水驿湏冰冱乃给陆以省其费修学舍拣生徒才俊者督课之创方正学先生祠时奉直公就飬在济雅不乐公居孔道晨夜饬储■〈彳侍〉候望公遂疏乞改官濮州濮于济比境而僻公益蠲去繁苛出库钱以赈饥荒水囓州城公新筑增羊马城东郡有大贼 诏书名捕不得公阴诱其豪具得囊橐逐捕斩之廵抚都御史上其最兵部以非边功格不行丁内艰服除补开州州濒河河溢水退多填阏之田豪民兼并以虚租影射下户公命鱼鳞比次以绝其奸辑二州志修卫公子路墓升刑部山西清吏司员外郎尚书以公才令摄浙江司郎中独循宽法人以无冤居顷之 予告归飬奉直公春秋高爱公甚常同卧起湏刻不离年八十有四而终公居丧庐墓有乳燕之祥服除授通政司右参议司事清闲散衙后即从名流赋诗会 九庙灾 诏京朝官三品以上自陈而公秩五品往见夏学士问 诏旨欲自陈夏公谩应之曰可葢素不乐公欲悞之也公遂自陈得致仕以强年坐废论者惜之其后抚按先后荐吏部特表荐皆不行公之归也惟以图史自娱临摹法书挥翰竟日不倦而好游名山初甞从奉直公观雁荡登天目父子相随衣冠俨雅浙人慕之后益得纵意渡浙江南抵武夷至匡庐还观石钟小孤采石九华黄山白岩足迹几遍东南先是坦上翁与名士吴珫陆昆辈为湖社孙太初亦与其中坦上翁者前工部尚书刘公麟也建安李尚书甞称见翁岘山了无宿具惟以乳羊愽市沽风雨潇潇欣然达夜高风可想而翁独与公善公晚入社而顾尚书诸名贤皆在公春秋如期至苕上社异辄游山然以其人夷旷多爱所至大吏迎将人比之郑庄千里不赍粮自阳明殁后学者稍稍离散公甞登其门至是吉水邹谦之余姚钱德宏以师门高第会讲怀玊之山公欣然赴之欲以明年为太岳之游而遘疾不起矣实嘉靖四十年正月二十四日年七十有六子男四人恒慕恒纯恒思恒学女二人孙男六人孙女四人公为人笃于行谊事长姊终身孝敬不衰置义田以赡宗族少年有善推奖逾分以故多依归之陈主事者分司济宁诖误系狱公抗言使者竟白其冤杨太仆杖死朝堂召故人宾客为棺敛所部三州经三十余年其人犹不绝问遗其见爱如此人或当筵有所凌忤但坐睡少顷欠伸即命肩舆去终未甞有所较也晚岁惟务游览在舟中之日为多家事一无所问人望之萧然有神仙之气殁后郡人有设香茗降仙者公冯乩自谓巳得仙云余少辱公见爱俾与其长子有婚媾之约公自怀玊还即见过复置酒相召欲以文字见属而不竟所言但曰此儿子辈事也不幸公寻谢世于是诸子以嘉靖癸亥十月二十八日癸酉葬公于邑东南■〈氵甲〉川乡七保在字圩横塘先茔之次属余书其墓上之石余何敢辞焉   ○封奉政大夫南京兵部车驾司郎中王君墓表   无锡有隐君子曰王君以仁孝施于其家而训迪其乡之子弟二子相继登进士初 朝廷用伯子官推封为户部某司主事及仲子之在驾部也 诏又以其官命之其于世俗荣显矣而君且乐嘉遯遗利势闻子有美政善事贻书慰劳而终不喜以官封自矜眩以为居官者不得顾其家而居家者不知有其官其自殊别如此伯子方侍飬而仲子进官广东以君春秋高不忍踰岭亦恳疏归于是父子兄弟相聚葢又承欢颜者十余年而君始卒年逾大耋见于世之孙群儿环遶膝下怡怡愉愉独得其天性之乐如君者吾江南仕宦之家不多见也君讳泽字均沾高祖讳宏居三登里以人材调补浙江都转运盐使司判官通利盐筴商人惠赖其卒也来共致金葬之曾祖讳惟益祖讳经兄弟五人皆好任侠宣德中傜上林苑奋破耗其家父讳宗常课书自给而教子以经学君以是明经为人师无锡黉舍之士半出其门而二子卒以经学显君为人至孝父性嗜甘日贮枣柿蜜饵餦餭必惬其意一日行仆阶下伤其足病至危殆割股疗之母袁孺人丧明左右扶掖十余年目忽自明人谓孝诚之所感有贾人被掠尽亡其蓄行乞于市且馁死君知其湖湘间人贾吴久矣意怜之厚资送得生还其乡其乐施予急人之难类如此日阅古书传方又数与黄冠游多得禁方为药齐活贫人甚众居家无燕媠之容检御棈明不以老故自解嫚甞服延寿丹形神充沃黑发茙茙复生颅骨隆起乍开乍阖逾八十年侍姬复乳一男子一女子嘉靖三十七年秋遘疾食渐少气微目烱烱不寐亟索枕中书又索阿罗汉传欻然而逝人尤以为异是岁八月十八日也年八十九厄钱氏吴越武肃王之后浔之女封安人赠宜人先卒子男三人召户部某司员外郎问广东按察司佥事幼子怡女二人孙男二人金鉴鉴举进士未廷试孙女四人曾玄孙男女十六人以嘉靖三十九年十二月某日葬马鞍坞先茔之傍予数过无锡行九龙山下思与其贤士大夫游而道无由今佥宪见属以墓上之石葢余所夙仰其高风而不可即者因读进士鉴所为状于是乃知其子孙之能成名者以有君也遂摭其大畧书之于墓云   ○怀庆府推官刘君墓表   怀庆府推官刘君以嘉靖年月日葬于上海县之方溪后若干年其子天民具状请余表于墓上刘氏之先自大梁来居华亭曰亨叔亨叔生仲礼始徙上海仲礼生庆庆生四子长曰铣次曰钝铣坐法被系京师钝阴乞守者代其兄令出得一见家人而归死钝既系而铣归绐其父母云钝死已得赦归钝久系而其兄不至京师士大夫皆知其冤为馈食饮久之赦归家人惊以为鬼物母泣曰儿馁欲求食吾自祭汝勿怖吾也钝具言不死状乃开门纳之铣仓皇从窦中逸去遂不知所之钝生玊玙玙为建宁太守玊以其家衣物寄官所不令有扰于民玙卒为廉吏玊子兖汀州通判兖子兆元字德资即君也君自少举止不类凡儿及为诸生常试高等嘉靖四年中应天府乡试先是其所亲有诬害君者及君得举则又曰吾固称德资聦明今果然矣君益厚遇之上海俗奢华好自矜眩君独闭门读书虽兵阵风角占候之书皆手自抄写时从野老散发箕踞乐饮不自表异计偕还渡江登秣陵诸山呼古人名举酒与相酬不醉不止也嘉靖某年选调怀庆先太守已迁去会中使衔命降香王屋山民苦供应多逃亡君摄守能以权宜办济使者告成事而去君甞虑囚一女子呼冤君察其诬系狱已二十年遂出之武陟富人以女许臣室因借其资以致大富而壻家后贫遂结诸豪为证欲离婚君责令归其女而疑富人家多女婢即归恐非真女乃问有老妪甞识其女面有黑子已而果非真女君怒欲按藉其家竟以其女成婚君为人宽和至持法虽宗室贵人请乞不能夺也寻以病去官至淮阴道卒临卒于邑曰吾始与唐元殊今酒讙呼宁知有今日耶我死于此无亲知故人为诀男未成女未嫁负用世之志而不施命也夫唐元殊者君从父在汀州元殊同学相好时偕游二老峰皮冠挟矢从僮奴上山以酒自随酒酣相视大笑人莫能测也后元殊过海上时不见已数年为道平生慷慨泣下当炎暑置酒且歌且饮酒酣裸立池中传荷筒以为戏君既困于酒且为水所渍竟以是病一日卧覃怀官廨见一女子徙倚几旁以为其婢也呼之取茗恍愡杯见自是神情不怡因请告还而卒时嘉靖某年月日年四十有九君先聘陆文裕公女后娶瞿氏子男二人天民天献女三人适太学生顾从德县学生张时雍张秉初天民自伤少孤颇为序述君遗事俾余书之如此惜其独负奇气自放于杯酒之间然所施设一二已无媿于古人而不尽其才可悲也已   ○敕赠翰林院检讨许府君墓表   天厚人之有德将以兴其家不当其世而特钟于其子然犹使之困穷■〈目奄〉郁以殁若是其理有不可知也然非其困穷■〈目奄〉郁则亦无以大发于其后此其数诎伸消长之必然亦其理未甞不可知也敕赠翰林院检讨许君之子曰国当许君之世已举于乡为进士第一是时国方计偕上春官君奄然以殁未几其夫人汪孺人又继之国既免丧遂上春官获第选入翰林隆庆元年 天子新即位覃恩近侍国时为检讨得以其官推封而汪夫人为孺人呜呼国亦既显且贵矣君夫人竟不及见国之所以痛泣荷 国厚恩而抱无穷之悲也许氏自唐睢阳太守之孙儒避朱梁之乱以来江南故其子孙多在宣歙之间而君今为歙人加讳鈇字德威曾祖仕聦祖克明父汝贤皆有潜德君蚤孤依于外家稍长挟其赀从季父行贾有心计举十数年籍如指掌季父所至好与其士大夫游君悉为存问酬报尺牍又善书江湖门推其文雅季父初无子以君同产弟钰为子其后有子曰金金幼而季父卒于客所君持其丧还葬金长尽归其赀或构钰云金非而继父生也谋逐之金惧言于官钰以不直愤死于是君同产诸弟籍籍向金且鱼肉之君曰钰自无理耳死非由金顾何罪为涕泣劝解乃已或又说金若父亡时赀出兄手非有明也金疑父果有余赀君愈不自辨辄偿之君既不胜金所求又飬诸寡母振人之乏遂至罄匮乃之吴中收责诸家又尽贫空手来归入门意欢然晚以病居家犹与族人月会食训束子弟焚香宴坐吟咏不辄嘉靖某年九月某日卒年六十有六孺人曾祖某祖某父宪孺人始髫与其姊奉觞为寿父爱其绰约婉善叹曰吾安得此女为吾男子子乎葢汪处士自伤无子也君久客孺人事舅姑抚诸叔甚有恩礼国生已七年君还始识其子远或十数年不归孺人日阕无储甞大雪拥敝絮卧乳儿独又经纪母家飬送其母黄媪人谓始处士叹不能生子然生女无媿其子也孺人能以巫下神往往闻神语甞谓君曰儿当贵然吾与君不能待矣后竟如其言云嘉靖某年九月某日卒年六十八余读王荆公所为许氏世谱称大理评事规者有旁舍客死千里归其骸骨而还其金翁虽于其家兄弟而其事略相类凡许天再以阴德而再兴天之报施于人如是其显着耶抑伯夷之后其源远流(下佚)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三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碑碣   ◆碑碣   南陵何氏墓碑   叶文庄公墓地免租碑   中宪大夫贵州思州府知府赠中议大夫赞治尹贵州按察司副使李君墓碑   玄朗先生墓碣   张季翁墓碣   褚隐君墓碣   赠文林郎邵武府推官吴君墓碣   宣节妇墓碣   曹节妇碑阴   王烈妇墓碣   ○南陵何氏墓碑   南陵何氏晋孝子琦之后也墓在其县之西大王冲巫春山山亘数里群峰环其外若屏大水萦其前若带今户科都给事中煃五世祖讳海字德广生至正辛巳卒永乐甲午年七十四妣项氏后年生同年卒年七十三曾□祖讳□生永乐己亥卒成化壬子年七十四妣孙□生 【 卒□年曾祖讳锐生□统戊午卒成化丙申年三十九妣孙氏生正统巳未卒嘉靖甲申年八十六世以昭穆为序而虚其高祖之】 位高祖万户府君讳应龙生某年卒某年年若干别葬界桥山祖讳旺生某年卒某年年若干别葬桓山岭而祖妣生成化丁亥卒同其姑之年年七十盖葬三世而祖妣异其兆马嘉靖十二年煃举乡贡又明年加修封之来请记余以凡何氏之葬悉山泽之敦庞淳厚而不显于位其积之久宜有待碑既具未立而墓旁民稍侵其山龙嘉靖三十二年煃举进士来归侵疆于是煃为行人使汴使鲁阙里迁丘科给事中使西走贺兰山之下进户科右给事中又迁礼科左给事中才猷日闻受 诰封其亲又进户科都给事中是岁嘉靖四十一年也余在 京师煃以侵地还而修墓事始迄前记有轶请续之余亦谓何氏之积者数百年而煃始显其敦庞淳厚之余发之宜大而煃之所以自待者宜不轻矣并载前语系之曰   大吉之姓归有胡何厥原维一何于四宗特世多显封侯外戚汜乡蜀陴慎济阳宛族以运拨成阳阳夏颖昌遂之逾贵而溢继东海郯庐江相望雅道郁郁晋兴恩泽着自庐江文穆赞密懿哉孝子实维昆季名德孔比戾于宣城厥县阳谷子孙世茁迢迢千载奚前之遂而后之塞累累者坟山高水深厥藏孔谧想其生时黄发儿齿熙然古质蕴积之久是生黄门逢时浚发松柏芃芃石虎马羊青葱崛岉凡尔后世有孝有忠敬视斯述   ○叶文庄公墓地免租碑   吏部左侍郎叶文庄公墓在昆山西湓渎之原公以成化十年薨于位 朝廷敕葬如制而墓地犹岁输官租嘉靖十六年 天子奉 册宝上 祖宗徽谥推恩海内诏前代帝王陵寝及名臣本朝文武大臣敕葬坟墓所在官为修治置守冢复其人税未除者除之时比境常熟大理寺卿章公格墓用此制而昆山独否至是民叶奉言于廵抚都御史翁公下其事于县知县陈侯子佐移牒常熟取章卿事以上廵抚公曰文庄公当代名臣吏宜以丁酉诏书从事由是文庄公墓地始不输官租云我 国家正统己巳之变几成宋南渡之祸世谓于肃愍公有旋干转坤之力是时公在谏垣一二日间疏至七八上所以禆赞庙谟者实多信乎台榭之榱非一木之枝矣其明年皇舆旋轸公封上匿名书请为河南之避在廷之臣无敢为言者然斯论所谓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也自虏酋阿罗入黄河套中虏种遂久居不去为陕西边患议者欲驱出之而连城属之东胜田作其间公奉命往相视独以道险远劳费又春迟蚤霜不可田请增戍守而巳至 今上时言事者锐意欲复河套既而 天子震怒皆诛死而后知公所谓时势之难者卓见远识不可及也公在广至今抚臣守其规模如吴中之于周文襄公而独石宣府所筑八城七百堡为边人长久之利公所至有所建明而清明直亮望重本朝信一代之名臣矣 天子思股肱之臣湛恩沾被于墟墓之间而有司之废格沮令如此廵抚公祗奉 明诏修举旷典汲汲于师旅饥馑食不暇给之时其风谊尤可尚矣贤人君子之没远者数千年近者数百年而光显于世常如一日盖贤者虽殁而后之贤者相继而生故能表章崇奉之而精神意气之续历世而愈新此世教所以不堕也公五世孙乡进士□焕蒙荷 天子之恩感廵抚公之谊及县侯之勤其事因请书之于石以告于后人   ○中宪大夫贵州思州府知府赠中议大夫赞治尹贵州按察司副使李君墓碑   嘉靖三十年贵州麻阳苗为乱先是思州知府李君有铜仁之役还郡五日苗龙许保吴黑等伪为哨兵突入城杀掠君巷战不胜与其孙文炳皆被执留郡二日刼以归寨苗每执郡县长吏必求厚赎院司及守将亦幸 朝廷不知也率许之以为常君谓 天子命吏为贼刼质是孰为之开端者书告清平镇将石邦宪亟进兵勿以我为忌邦宪不应君乘马出盘山关至稍寨崖高水深遂自投下贼惊共拽之出气息仅续弃之途而去思人舁还至清浪卫而卒麻阳之苗乱巳数年自辰沅镇筸铜仁石阡印江皆受其害君初至郡即被檄驱驰兵间巳又城铜仁而郡故有关隘守兵为摄郡者所侵削散去贼以是得骤至事 闻 诏赠贵州按察司副使荫一子命按察司佥事戴楩谕祭于家赐葬融县之高沙昌八岭惟古之治驭蛮夷得刺史太守勇畧仁惠者可不烦兵而自戢今知府受一郡之寄而日使舍所事事军吏之役及事败未尝不委以为守者之罪也清平去思仅一宿程而太守困于贼巳数日且彼残苗六七百人耳守将若不闻知此何为者哉 朝廷之恤死事者优矣其于兵吏有轶罚焉君讳允蕳字可大其先贵州诸城人元时有为融州路廵检使者因家于今柳州之融县高祖子赞封奉直大夫协正庶尹夷陵州知州曾祖芳进士云南布政司右布政使祖序进士吏科给事中考镛乡试第三人未仕蚤卒季父铎教乐昌君少随之任学成而归弱冠中乡试明年中会试乙榜授潼州学正未上丁内艰服除改夷陵摄荆门州为政清勤民德之升知内江公廉自持士大夫乞请无所得大旱斋沐祈祷徒步暴赤日中令儿歌之曰旱既太甚治邑非人宁祸其身勿病其民三日霖雨大足尝于通津治石梁御史题之曰寿溪寿溪者君所自号御史以此旌其能得民也大学士茶陵张文隐公知君名从铨部乞以为其州守内江民扳留之不得为涕泣立石君至茶陵均徭赋剔奸蠹豪民为之敛迹 皇太后梓宫祔 显陵承檄给粮刍所过无乏有白金文绮之赐最上当迁张文隐公自往乞铨部云愿得展一年俟黄籍成茶陵民受十年之赐矣其见重如此升云南同知摄守澄江君既更治民号为精练凡断狱所上监司以为平允豪有夺民田者勒令归主不服再诉于 朝下法司皆如君论满去滇民泣留立石如内江时寻升思州君既不得在郡亦以孤城多寇遣其帑归融独与孙文炳居为守余三年在郡六月而遇害是岁三月初六日也春秋五十孙文炳之被刼者后竟以重贿赎还之恭人吴氏子男一人祝女五人祝乡试举人今署新昌教谕融于中州为远然龙城于今为仕宦之邦至李氏世有科第子孙蝉联不绝而君又以死事显虽中州世宦之家类此者仅仅有之祝有志行痛愤君之殁请铭于余余不辞而为铭曰   黔中之境连络五溪麻阳猖狂驭不于机如水滔天失在漏卮兵吏堕武习为谩欺皎皎李侯亶明其志奋不顾死以绝刼质 帝嘉精忠恩 诏优至彼亦何人 天子之吏以身为市生宁不媿彼亦何人边圉所寄闻守之死曾不睨视自古为文匪以其词在有所表乃永传之融山荒绝我实铭此有石嶪嶪其词则媺后千百年可配柳子   ○玄朗先生墓碣   呜呼士之能自修餙立功名于世以取富贵世莫不称述之若是而以为贤不知此亦其外焉者耳苟其中有不然虽暴着于一时而君子奚取焉盖昔孔子之门其持巳立身不以小节而不闲其论可谓严矣而于虞仲夷逸之徒其人皆放于礼法之外而孔子未尝不深取之盖知其存于中者不苟然也昔吾亡友吴纯甫尝称玄朗之为人历指平生之知交而独言玄朗有高行多大节以其在于隐微幽独之间而不可诵言于人者此玄朗之所以为贤而人莫之知也玄朗姓沈氏讳金马字天行后更讳世麟字明用而自号玄朗少有俊才为文率意口占而成与吴纯甫周于岐同里并知名三人者相善也于岐宦达位至大理寺丞玄朗纯甫屡困于乡闱纯甫晚乃得荐其后一再试南宫复不第以殁然二人在学校中名声籍甚太末方思道为昆山令自负海内文学之士而于玄朗纯甫深所推奖然纯甫后益矜奋治名园与其徒讲学论文邑之才俊多归焉玄朗自放于酒无日不醉往往对人皆醉中语也常持胡饼独往来山中或时髽髻祼袒行于市遇不可意即大骂家贫从县令乞贷令亦笑与之有郡推官迎延为师玄朗日与饮酒不交一言岁终谢去瓶罂堆积满庭督学御史与之有故檄令读卷玄朗不屑意故为妄言却之御史莫能致也玄朗于书强记其后绝不观而架上书数千卷指谓纯甫曰吾神游其间矣其寄兴清远如此玄朗以嘉靖七年二月二十二日卒年四十有二有子一人曰大宗玄朗之祖讳愚字通理其从祖讳鲁字诚学兄弟皆有文名葬在邑中马鞍山纯甫一日与予过之指曰此玄朗家墓也异时古柏甚奇常郁郁苍翠以此代有文人今忽枯萎明用其不起矣已而果然沈氏至今 有仕者独玄朗负才气以死人犹谓之狂生云嘉靖某年月日附葬于宋沥原之祖茔纯甫曰我宜为铭及纯甫北上大宗送之浒墅泣以请纯甫许以南还竟不果于是大宗以属之予盖又二十年始为之书于墓上此纯甫之意也呜呼纯甫其亦可谓深知玄朗者矣   ○张季翁墓碣   古之言能孝者生以致其养死以致其哀而已生以致其养至于千钟之奉食饮饍羞百品味之物以为无加焉然犹有啜菽饮水可以尽其情者死以致其哀至于朱绿龙輴金凑之室以为无加焉然犹有敛手足还葬蓬颗敝冢可以尽其情者凡皆先王所以尽性命之理顺万物之情而使人得而为之者也若人之行善不善不可以责诸其子使为人子务扬前人之善而亲之行不能皆善则将有诬其亲者矣故不以槩于礼而礼之所得为者生养死哀尽之矣虽然此虑其亲之有不善者也人不能皆无不善故不以责诸其子若其父有善而不彰是非其子之情也然则礼不止于生养死哀而已矣余识张季翁之子献翼尝造其室与之饮食而未及见翁然闻其贤久矣先是季翁年六十献翼与其兄凤翼征诸文士为传叙数十篇余闻之疑季翁以生人之欢而豫死者之事于是尽终矣季翁其不久乎明年嘉靖四十一年五月五日季翁卒然翁之行卒赖诸文以显故以为翁之子能尽于生飬死哀之外者也于是请余碣其墓之左夫诸作者详矣余敢着其大畧翁讳冲字应和其先濠州人 国初始占名数于吴数世为富家翁为人孝友以财让其昆弟刲股以疗父疾尝游燕还受人寄千金为盗所掠金主闻被盗颇来讯翁绐曰金皆在尽以已资俏之而卒不言养寡姊代其户徭翁好为高髻小冠短衣楚制携吴姬度歌曲为蹴踘诸戏常在吴城西山水间人以少年轻侠日之而其大节乃如此至以师史之业而好聚古书为子致千里客盖皆彬彬有文学矣子即凤翼献翼皆太学生燕翼府学生葬在塘湾百花山实四十二年三月六日云   ○褚隐君墓碣   前史有孝友传余尝叹之世之善人君子非其迹着于 朝廷莫可得见至于岩壑草莽之中没没者多矣其得列于史盖百之一二也若榆次褚隐君者其孝友笃行非其子进登于 朝与当世之君子游亦何以称焉隐君世家榆次东白一里考讳矿仁善好施畜牧于沾之重舆山间牛羊以谷量人称之为东山翁东山翁病且死君吁天求代赛祷山神祠去其家数里所十步一膜拜见者怜之又为母持佛氏盂兰经十五年不辍呗诵菓蔬有鲜必进乃敢甞从父两人无子孝养之终身已丧葬立其祠为弟更娶后妻及其避徭之旁县召还分与之田宅县中有大役吏请贿免君曰吾有财不佐县官之急而以私吏耶岁租必先入里人化之无敢逋者人有病死先甞盗禾为田主所笞遂诬以殴死君率众白于官为直其事岁饥山庄千石谷皆以赈饥民犹不逞盗其窖中藏其党泄之曰是不能忍饥而至是不足问也然家自是乏至人有求必屈意赴之平生重然诺不与人分争田宅财物必让而布衣蔬食终其身尝自号善庵榆次张先生曰善庵孝友忠信今时罕见虽蹔困天将使之有后其后果然娶李氏继娶秦氏最后娶贾氏皆有贤德君以嘉靖三十六年八月日卒年六十有一葬于其县之杨安祖茔之次先二孺人祔子男五人针锭鈇钺镗女一人适杜庭元鈇登嘉靖四十四年进士在京师具状谒余书其墓石铭曰   在晋之辽畇畇原隰草莽广荐羊牛濈湿有美伊人仁服义袭嶷嶷厥子载观其入允矣国器其究有立前闻是追公卿是为后将考始其在于斯   ○赠文林郎邵武府推官吴君墓碣   嘉靖某年 天子曰福建邵武府推官梁之父翰可赠文林郎邵武府推官母李氏赠孺人命翰林儒臣撰 敕命臣梁拜捧感泣为焚黄于墓而先是墓石未具梁升为刑部山西司主事于是始竖石于墓道唯文林君之懿美 制词所褒尽之矣君姓吴氏讳翰字某世为华亭人君未有以显于世而幽潜之德久而自光率性履贞于草野之间而遂得达于 天子而形于 制词岂不谓之荣显也君之行盖非有求知于世以徼为善人之名独其性之所自得而巳而皆世人之所难为者诗曰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子之于其母孰无孝爱之心而能敬为难君之母氏丧明而孝养备至有所谴责叱令之跽虽至竟日母不命不起也君之孝如此 制词所谓竭力尽欢者无愧矣诗曰脊令在原兄弟急难虽有良朋况也永叹兄之于弟孰无友于之念而亦不能不自顾爱君之弟诖误有司匿之他所而身被榜掠遂脱弟于难而成就之卒贡于礼部为郡文学君之弟如此 制词所谓挺身急难无愧矣诗曰彼有旨酒又有嘉殽洽比其邻昏姻孔云人必自裕而可以及人而君乐于施予迎延宾客瓶之罄矣赈恤不倦日阕无储尊酒不空君之济人爱客如此 制词所谓尚义乐施履谦秉礼无媿矣凡此皆人之所难君又非为好之特其性然推君之志虽无闻于世亦非其意之所及而天之报之遂有贤子政行于郡邑名著于 本朝所谓立身扬名于君为不朽矣余与君之子为三十年交因知之详遂不辞其请而书之其世次生卒别有载兹不具云   ○宣节妇墓碣   节妇姓宣氏苏州嘉定人同知■〈日上永下〉之孙濮州通判效贤之女也节妇少有异质生数年濮州病侍立床下终夜不去如是者数日人以为奇及为张树田妻树田与同里沈师道友善师道妻孙氏夫妇相爱而树田暴戾无人理节妇归见父母父母对之泣节妇曰此不足以伤父母儿自是命也树田病节妇进药树田泛之骂曰若毒我乎节妇饮泣而退及树田死节妇被发号踊人初见树田狂虐皆为不堪比死则皆以为喜而节妇哭之极哀非众所儗也是时沈师道亦死孙氏与节妇两人志意相怜数遣女奴往来比孙氏送夫丧过河下因求见节妇以死相要顷之同日自缢节妇有救之复苏而孙烈妇竟死其后三年父母谋嫁之节妇见其家窃窃私语觉其意登楼自缢时嘉靖十七年十二月二十日年二十五予友李瀚好义之士每谈节妇事慨然叹息至是与节妇之弟应揖请书其墓上之石夫捐躯狥义之士求之于天下少矣嘉定在吴郡东边海上非大都之会数年间女子死节者四人甘氏孙氏张氏宣氏张氏得祸最烈予尝为记其事若宣氏盖又人所难者铭曰   沉沉幽谷不见日光葵藿生之日向严霜彼童之狂以为存亡绿衣终风自古所伤生虽不辰有此铭章   ○曹节妇碑阴   长洲苏宝之姑始年十八嫁曹君绶二十七夫亡寡居四十九年以嘉靖庚子卒春秋七十五亡子女宝以甲寅十二月二十四日葬于长洲县戴墟妍字圩之原予为题其墓曰曹绶妻苏氏贞节之墓宝又请书其碑阴曰吾姑未死前三年吾卧病姑来视病宝见姑老矣因语及平生歔欷曰男子壮年何忧疾苦今老且死女不可不为吾计吾死慎勿葬我曹氏墓曹氏墓迫隘自夫死后其宗姓率火瘗散漫荒莽间遥遥五十年不复知夫处矣苟厕诸累累间殆与谁比去此一里所有界浦其水清洁死必燔我扬灰浦中令吾骨与此水同其清也宝是以营兹新兆盖今十有二年而克成噫可悲也巳诗云谷则异室死则同穴传曰合葬非古也自周公以来未之有改也卫人之祔也离之鲁人之祔也合之孔子生而叔梁纥死葬于防山及孔子母死殡于五父之衢鄹人挽父之母诲孔子父墓然后往合葬焉夫孔子之慎于葬母也如此使无挽父之母必不敢于防山虽从古礼其可也苏氏盖得之矣自古女子不幸失其所天能守礼义不见侵犯见于史传者不少然必侍备述其平日闺阃之素而后其节始着若宝之称其姑一言而巳要之与古易箦结缨何以异哉嗟夫五十年高风劲节可以想见千载之下当知其人其骨与此水同其清也因表着之   ○王烈妇墓碣   余生长海滨足迹不及于天下然所见乡曲之女子死其夫者数十人皆得其事而纪述之然天下尝有变矣大吏之死仅一二见天地之气岂独偏于女妇盖世之君子不当其事而当其事或非其人故无由而见焉嘉靖三十三年倭夷入寇余所居安亭有一女子自东南来奔衣结束甚牢固贼逐之至一佛舍欲污之不可得乃剖其腹肠胃流出里人为藁葬北原上竟不知其姓名余欲为之志其墓而未及也至如王烈妇之死在姻亲之间今二十年而无一言以纪之至是其弟执礼始请书以勒石其墓盖烈妇之夫周镒蚤死遗二孤已而皆病疹长者七岁而死幼者疹愈矣复病病又经年为之废寝食百方求瘳之不可得亦七岁而死烈妇于是自缢也呜呼岂不悲哉执礼称其在室好观古书父谒选卒于 京师姊每哭之闻者莫不凄然泪下平时抚教执礼甚至妹嫁而耻其姑之行不肯执妇礼一日姊妹相聚语及之姊曰妹过矣曷若尽孝使之自媿而不为也又言他人于死生之际诚难姊于是直视之甚轻盖未尝经意也真可谓赴死如归者矣周镒父讳土工部都水司主事祖讳烨封监察御史太仓人烈妇父讳可大太学生祖讳秩云南右布政使昆山人其卒以嘉靖十八年十月初四日年二十有七葬在双凤里吴墟之原其明年太仓州守上其事于廵按监察御史奏下礼部旌其闾 国家依古格旌表高其外门门安绰楔左右建台高一丈二尺广狭方正称焉圬以白而赤其四角人之过者有所观法不然者以为耻所以扶翊世教其意远矣会水部君卒其家寝其事未有举者而镒又不置嗣执礼时时梦见烈妇携其儿或长者或幼者盖其精爽不亡云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四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五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铭   颂   赞   ◆铭   为善居铭(并叙)   素节堂铭   镇平王府大奉国将军孝门铭   圣井铭(并叙)   ○为善居铭(并叙)   昆山之俗自昔号为淳朴叶文庄公尝称乡先达自吏部尚书余公熂卢兖州熊林参政钟吕沁州昭其子佥事旦朱舍人吉范御史从文七人者其孝弟忠诚足以为乡里表式后生小子有所惮而不敢为非然当文庄公在时巳忧老成雕谢而典刑之日远矣况今去文庄之世又远乡之乱俗者如苏明允之所谓其舆马赫奕婢妾靓丽足以荡惑里巷之小人官爵货力足以摇动府县矫诈修餙足以欺罔君子为乡里之大盗者往往而然也予幼及见饶州通判陶先生于文庄公时犹近其人安贫自足无营于世卒穷困以没尝自为生志曰曾大父始居昆山五传至予更其旧庐然自宦饶还岁典衣以供薪粟卒又易主僦居三年始定今居自正德丁卯乡荐丁丑除授宁波府学训导巳卯福建同考试官嘉靖六年丁亥九载秩满升饶州府通判上任甫三月内含幼子天折之戚外受风寒跋涉之劳病眩气郁良久而呼吸仅属累乞致仕上官抑不以闻为御史劾当改调幸遂归志氙未秋得末疾杜门不出待终于家自念居常无骇俗之行游宦无出众之能恐没后乞铭于人少誉之过情秪资识者谈笑乃备述履历刻诸圹石昔汉东平王苍尝曰为善最乐每爱其言学而未能也愧无以遗后人而不敢不为善实吾之所遗也予读其辞真质可爱信乎其为有德君子耶先生没后十有四年子秉端即其室扁之曰为善居观其所以能遵其乃考之训益见先生之所以遗之者厚矣如明允所谓者身且未殁积不善之殃昭著目前尚不觉悟方犹眩耀于乡里之人不媿先生也哉铭曰   玊山之闉娄江之垠山明水秀其民屯屯自哉先哲抱朴含淳彼何人斯汨其彝伦为夔罔魉白日见形自彼小人骇惑逡廵流俗奔化俱为风尘于车上舞芬华日陈维是令门子孙循循究其德音厥考是遵为善最乐我怀其人   ○素节堂铭   天地万物之初皆起于素穷人情之欲好智虑而趋于文先王为之礼备其鼎俎设其豕腊酒醴黼黻文绣筦簟丹漆雕几之美然必明水疏布蒲越藁鞂素车之尚涷汉之时崇用悃匐三公皆敝车羸马布衣瓦器其时天下多高节后世莫及晋泰始以后竞以侈靡放诞致胡羯之乱则士大夫之好尚顾可不慎与刑部尚书周康僖公悬车之日建堂于昆山之里第而榜其额曰素节当公之时 国家已一百七十余年天下亦少文矣今仲子太仆君尤以谨饬能世其家嘉靖三十九年九月望日余饮酒于其堂追感公之志而嘉太仆之善继为之铭曰   显允康僖弼我明时归老于家素节以居羔羊之诗揭我堂庐岂于其家盖着厥志大臣之志其以虑世维古之初曷云其季俗化日流滔滥靡制逡逡太仆克茂厥祉庶其万年贻尔孙子   ○镇平王府大奉国将军孝门铭   太祖高皇帝之子曰 周定王定王之子曰镇平恭靖王恭靖王生七镇国将军子玠镇国生三辅国将军同辖辅国生大奉国将军安河国制王庶子子孙逓降为将军中尉世飨禄入盖皆汉之王子侯也周定王 成祖文皇帝同母弟最为亲睦永乐间王猎于钧州得神兽以献盖驺虞云故周藩代有明德而恭靖之后尤以诗礼着称奉国生而颖异通诸经史天性至孝母贾夫人患瘵日夕侍汤药不解衣带尝便甘苦以伺其剧差贾夫人欲食野禽肉奉国泣往求之复刲股以进病是以苏其后贾夫人殁哀毁骨立庐居三年及辅国病亦如侍贾夫人而日夜吁天乞以身代病良已有乌千数集于庭树飞鸣不去王闻上其事已而廵抚河南都御史又交上其事天子异之使中书舍人扈永通锡玺书褒奖焉是岁嘉靖十一年也于是汴有司奉以从事建旌孝之门奉国好文尊礼贤士大夫而长中尉睦■〈木挈〉益修学知名当世议者以恭靖之族比汉红阳侯及北海王睦迨向歆騊駼累世文学奉国父子无忝矣至于以孝行受旌 主上二族所未有也呜呼懿哉铭曰   太昭廿余周次以五分王诸子 成寔同母脤膰之国亲睦无伍麟趾流化驺虞前覩兆祥集祉施于镇平镇平绵□孙子淑清 奉国克孝性由天成懿德美行昭我 皇明天地人贵人行孝大自天显异光贲亿代于穆皇风自家而国锡汝蒸民罔不保极   ○圣井铭(并叙)   余读金史皇统二年使刘筈以衮冕玉册册宋康王为帝以臣宋告中外嗟乎中国于是不得为中国矣绍兴君臣万世之罪人也昔晋永嘉之乱其祸不异靖康然江左世守正朔历五代至于陈亡以其力不足与中原抗而未尝少屈也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祍矣五代之君其功岂在管仲之下哉陈高祖平侯景之乱卒禅梁祚恭俭勤劳志度弘远江左诸帝号为最贤余来长城游下箬里观其故宅相传其始生时井中沸涌出以浴帝今其井尚如故慨然而叹令人去蔽翳而出之作亭于其上铭曰   帝王之生灵感幽赞觱沸水泉浴帝始诞流虹瑶月应时则灭惟不改井于今不竭我寻华渚翳桑之处寒泉古甃如见其沸赫赫陈祖大业光灿寂寞沛乡吾兹感叹嗟后之王荒坠厥绪丽华辱井建康所记   ◆颂   詹事陆公寿颂(代)   周御史保障江南颂(并叙代)   松江新建行省颂(并叙代)   廵抚都御史翁公寿颂(并叙)   ○詹事陆公寿颂(代)   詹事陆公异时以文学官禁林侍黼扆系天下之望久矣某昔年仰公于日月之上今日拜公于湖海之间鸾姿凤骨玉色金声年弥高而弥壮也天佑 皇家贻以国老翊赞鸿图调夑  元气固宗社不拔之基跻蒸民仁寿之域夫岂独康济一身为山泽之癯而已小子不佞乃作颂曰   岩岩陆公系自机云惟陆于吴奕世有闻传至于公久而愈芬沧海育灵协气氤氲昔我 孝皇圣德阔淳为亿万年培植以仁岂维以仁又贻其人公方壮龄厥声日新南金的皪公为绝伦登于 庙廊华国以文石渠东观古风再殷烂然云霞光映紫宸羽仪三朝如凤如麟冑子之命学士龂□谭经讲幄正道是陈造膝数语人谁敢云公或居外 亦着其勋公还于 朝宠光日臻位于列卿庀 帝典坟身负日月气蕴风云春宫济济公率其群 天子念公曰维汝勤锡以归老以慰元臣公居于野葆性全真大江之南五湖之滨泠然御风其乐无垠国有黄耈朝野所欣天锡难老以为吾君维岳降神生甫及申佐我皇明万亿千春   ○周御史保障江南颂(并叙代)   古之居官非以享爵禄操利势使人奔走承奉之为荣惟其所至有惠泽及于人使民爱戴之如父母令名垂于无穷此其所以为荣也诗曰彼都人士狐裘黄黄其容不改出言有章行归于周万民所望言君子能以道得民爱慕其德咏歌其衣服容貌言语之美其还归于周矣而万民犹望之也嘉靖乙卯侍御余姚周侯被蕳命来按吴中故事御史廵行天下州群率一岁还报侯满岁且去而吏民伏阙上书愿留者数千人 诏得复留于是几及三载始改命督学于南畿盖廵按御史无再岁者自国初以来如侯等比三四人而已侯在吴每行县还百姓扶老携幼填溢街巷使车不得行嗟乎仕而得民之爱如此可以为荣矣 国家贡赋仰给东南异时承平无事不幸遇水旱有司尚不肯议蠲贷而自顷岛夷为寇兵兴赋调滋繁矣然盗踰度大海轻行内地数千里间剽掠一空岁复大旱民嗷嗷无经宿之储当时议者犹尚以国计为□而海上用兵所急者财贿闻蠲贷之语往往相顾而笑侯独慨然上奏书停苏松数百万以死伤垂尽之民措之祍席之上自寇之入人皆忧将之不选兵之不练赋调之不给而巳若如或者拘挛之见非惟税无所出将尽驱东南之民以从赋 朝廷岂徒失数百万之赋而巳哉昔人有言古之大过人者能于扰攘急迫之中行宽大闲暇长久之政此天下所以不测而大服也使世之君子能持此说夷狄之患庶乎可免矣侯为政宽大不扰故 朝命分阃皆先进老臣辄裁以法所调天下兵皆聚海上狼广粤僰之人绎络城下无不敛戢民自以不知兵行之害此皆卓然可纪者侯去吴之明年吴中士大夫皆纪之予以公之事不可以无述乃为之作颂其词曰东南扬州环以大海其外蛮国浮海磊磊天纪华夏势莫我逮时亦来王献其琛宝至元穷武五龙贻悔自我兴戎彼来实鲜 皇家开运蛮寇始倍 帝耆其武率由厥常传世十一海波不扬万里御卫狎于太康奸民阑出天险弛防遂自闽越轶我吴邦二百余年生聚沦亡天命降乱下民靡宁兵祸既惨岁仍大荒翼翼周侯厥德孔厚持邦之宪为民父母曰此寇乱追惟厥咎匪寇之棘人用疾首告于 天子念我民疚遂蠲一万自昔未有抚此遗黎保其子妇乃还室庐乃安田亩惟时将臣日请调兵惟时守臣日事乘城卒聚城守夷犹跳梁侯之一言东南底平吁嗟小夫茧丝是呈侯顾知时保障我疆显显周侯万民望之盛德在吴何世忘之   ○松江新建行省颂(并叙代)   自诸侯为郡县古牧伯之制已不复存汉稍置十二州郡刺史刺史秩轻位下故有州牧之改建汉末并自九卿出领位任益重魏晋以来有持节都督之号然天下州道大抵无虑数人而已盖自唐之开元天宝宋之熙宁元豊监司莫盛于此时焉元有天下外省与内宰相并建凡行省官皆宰相职也今制官名虽异而建置实同参政之名即参知政事之旧也犹宰相职也近者 朝廷以东南财赋事重设山东行省于苏州以藩屏重臣分司圻甸自此始书曰王朝步自宗周至于豊以成周之众命毕公保厘东郊犹宰相职也嘉靖某年翁侯实来莅任适海上有倭寇之警公扬历中外望实俱隆蕳在帝心时松江古秀州华亭之境被寇尤剧诏俾公移治焉议者谓公以毕公之德而有南仲之威以保厘之职而兼往城之寄者也虾蛦小丑不日荡平以纾我 天子南顾之忧矣小子不佞辱荷甄陶使与执经之末又念吾东南之民父子兄弟将出之涂炭而措之袵席之上因松江新建行省知太平有日乃考古官制推公之职事即古之牧伯与宰相之任天下所以系公者不浅也遂作颂曰   明明皇祖定鼎初载分画郊圻亘于大海百八十年帝命不改蠢尔岛夷穷山阻馁来求衣食生此罪悔天子曰咨命我元宰汝往作牧于夷所在惟此松江湖海之汇公来至止万民所待衣其轻裘匪甲伊铠我民之饥劳徕不怠我赋之逋公无我罪冥海波涛风云埃■〈能上日下〉矐然四除万里光彩孰是番鬼敢作奇侅省府巍巍公德磊磊愿公千岁为 天子宰公之勋庸铭于鼎鼐   ○廵抚都御史翁公寿颂(并叙)   章皇帝初命大臣六人分廵天下时周文襄公以工部右侍郎廵抚江南廵抚之名始此其后在边任者兼戎马之务江南畿辅地岁漕所仰领财赋而已自顷倭夷为患 朝廷并敕以阃外之事寄任滋隆焉倭国前世为寇绝少 国初有之故备倭之卫起自辽海接于闽广首尾联络 祖宗制驭之法甚详百余年来中国宴然顷岁忽肆凭陵学士大夫策之详矣愚尝读史魏正始中夫余为勿吉所逐涉罗并于百济两国之贡不至宣武帝于东堂引见高句丽使者面谕以连率征讨绥怀之畧谓海外九夷黠虏唯高丽能制之也今世朝鲜国最号恭顺倭奴侵犯此事宜可以责之不然当申中国之威如前世慕容皝陈棱李绩苏定方未尝不得志于海外或以元人五龙之溃为创此自由将帅之失耳然是二者草野筹之庙堂之议不及于此岂以天下之根本在内不在外故惟慎选抚臣为安内攘外之长策也大中丞姚江翁公弱冠登第由省郎出为两司才望郁然今自山东左方伯陟内台膺廵抚之命是岁适海波清宴夷气不作识者已知公之福德矣先是吴地荒旱民无宿储然且北转三边之输南增两海之戍邑里萧然时事孔棘公忧国爱民之心屡形于奏牍方将减戍轻徭省漕蠲逋以苏编氓之困允矣仁人之言宜国家委寄东南之重而亿万生灵恃之以为命也廵抚旧治南都今命移治姑苏公度海濒州县道里之中建治古娄江之上于是三月某日公降诞之晨江南司府州县官吏诸生耆老咸乘上寿公辞不敢当则又以南山有台之诗爱君子之德音而祝之以眉寿黄耈发于咏歌人情之所不容已者公其何以辞颂曰   于皇 宣祖缵运休明闵是元元肇蕳拊循于时文襄卓为名卿前有忠靖玄圭告成配食于吴寝庙奕新惟申与吕自岳降精岩□我公聿追前闻江海之壖世乐耕耘蛮夷恍惚陵水来□ 天子曰俞咨我元臣寇匪外至孽由内生吏蠹民偷狎于太宁其抚吾人母讫于兵公拜稽首 天子是承是诹是询悉其呻吟封章屡上仁言谆谆庶其可绩协是休声迢迢东海依公为城庙公百年永保我民   ◆赞   周公赞   叶文庄公像赞(并叙)   宋先生像赞(并叙)   雪窓老僧像赞   殷先生赞(并叙)   嘉瓜图赞   松鹤图赞(并叙)   钱春林先生像赞   约斋钱睢州像赞   ○周公赞   三后在天惟公德明穆穆迓衡和恒四方保予冲子受禄无丧所其无逸世有哲王赤写几几锦衣绣裳   ○叶文庄公像赞(并叙)   文庄公之从孙女子敬之外姑也故得此像于内家子敬大父为广东参议时布政使王公用兼参议盛公思禹皆公同县人见岭南人语及公往□流涕而子敬外大父顾太守孔昭尝以御史督学 京畿有口外试士怀公之作其后欲图公与孙秋官像出入拜之秋官亦吾乡之先贤也子敬少闻此言于是以公像示予请代为之赞   孰传斯像盖有所自猗与文庄妻之外氏高风遗烈岭海塞垣焚白拜之二祖有言   ○宋先生像赞(并叙)   宋先生莆田人名某字某为昆山教谕三年去官学者至今思之为立去思碑于学徐元禄摹其像请予作赞   温温德人无营易足与世波流义形则独悲彼高位不容微禄悠然闽海长往不复丹荔黄柑何山之麓我怀伊人春阳可掬谁为上像弟子元禄   ○雪窓老僧像赞   吾居安亭自儗畏垒终媿庚桑无変斯里惟是禅者兀然深坐用菩提道庶以超度   ○殷先生赞(并叙)   无锡有殷先生其祖尝仕永乐之间至先生种学积德不遂于有司以诸生久次补信丰学官信丰故少仕者先生训迪成就蔚为文物之邦巳而告归闭门谢客恬澹自娱宫保秦公同学故人时致缱绻之意亦少荅焉邑有惠山亦曰九龙山先生因自号龙巗子嘉靖癸卯年八十其子旦以书来告曰旦无以娱吾亲请子贶之以文乃作赞曰   太宗御极时有殷君秉政岳伯宠光日新其后四世而生先生閟而不耀为人典刑信丰龂龂接武南宫自昔未有先生之功翻然归来视其故居庭满绿草出无舟舆岂无故人慰劳生平谢彼张相吾为苏卿世人汨汨荣不在身犹日驱驰慕艳于人于惟先生高风迈尘九龙之阿中有紫英先生飡之年寿千龄   ○嘉瓜图赞   有瓜氏王芃芃其叶产于王家厥性孔恊造形瓌诡连掌如鸿自天有陨积幽而通依类以言锡庆无穷我朂王子维孝与忠庶其承之赞尔先公   ○松鹤图赞(并叙)   庄子称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大椿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固空言无事实而龟筴传云龟千岁游莲叶上生于深渊长于黄土游三千岁不出其域然为国重宝大卜取之故世人于动植之类最寿者言松鹤二物盖万物之出于天者同也而全其天为难所谓千岁之松下有茯苓上有兔丝茯苓者千岁松根也食之不死鹤千岁则文为苍又千岁黑又千余岁与鵉凤同为群此岂世人所恒见者哉虽然非二物也特其不夭于斧斤不困于樊笼而全其天至于数千百岁是宜为神仙之所服驭昆仑瑶池之所有而非世之所恒见者比也予友潘子实与其弟子希读书耕田以养其母家藏古绘松鹤图常悬于堂爱日之诚着于不言之表今年太孺人七十之诞辰先是海寇掠其境荡然兵燹之余贼至子实之舍独无所犯唯是图绢素有刀划处盖贼谛玩久之以刀为戏亦竟不敢有毁也于是子实使工装治复悬于堂以为太孺人寿而使余为之赞其辞曰   苍松横走虬龙形二鹤徙倚松下行玄天弗成乌夜鸣昆仑移镇东南倾忽见王母少广庭不烦清唳长风声倭奴私鬼皆辟兵愿持此物献君王溟海波涛静不惊 天子万年泰阶平   ○钱春林先生像赞   怀道蕴术寿乡邦内葆黄庭守中央黄发皤皤神愈王小心翼翼德弥彰谁为画者艺绝良俨然见君于此堂   ○约斋钱睢州像赞   懿矣钱君俭德俊俊履绳蹈矩辞后让分虞乡之政自初有闻后媪失位覆压纷纭室家异处宁宴各臻天之所护兹惟善人河埽效勚王国乞身乡饮秩秩礼盛宾僎维其令仪宜尔子孙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五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六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传一   ◆传一   归氏二孝子传   张自新传   顾隐君传   元忠张君家传   章永州家传   戴锦衣家传   京兆尹王公传   洧南居士传   弘玄先生自序赞   ○归氏二孝子传   归氏二孝子予既列之家乘矣以其行之卓而身微贱独其宗亲邻里知之于是思以广其传焉孝子讳钺字汝威早丧母父更娶后妻生子孝子由是失爱父提孝子辄索大杖与之曰母徒手伤乃力也家贫食不足以赡炊将熟即諓諓罪过孝子父大怒逐之于是母子淂以饱食孝子数困匍匐道中比归父母相与言曰有子不居家在外作贼耳又复杖之屡濒于死方孝子依依户外欲入不敢俯首窃泪下邻里莫不怜也父卒母独与其子居孝子摈不见因贩塩市中时私其弟问母饮食致甘鲜焉正德庚午大饥母不能自活孝子往涕泣奉迎母内自惭终感孝子诚恳从之孝子淂食先母弟而已有饥色弟寻死终身怡然孝子少饥饿面黄而体瘠小族人呼为菜大人嘉靖壬辰孝子钺无疾而卒孝子既老且死终不言其后母事也绣字华伯孝子之族子亦贩塩以养母巳又坐市舍中卖麻与弟终纬友爱无间纬以事坐系华伯力为营救纬又不自检犯者数四华伯所转卖者计常终岁无他故才给蔬食一经官事耗其母钱终始无愠容华伯妻朱氏每制衣必三袭令兄弟均平曰二叔无室岂可使君独被完洁邪叔之亡妻有遗子抚爱之如已出然华伯人见之以为市人也   赞曰二孝子出没市贩之间生平不识诗书遭罹屯变无恒产以自润而不变其行斯亦难矣华伯夫妇如鼓瑟汝威卒変顽嚚考其终皆有以自达由是言之士之独行而忧寡和者视此可愧也   ○张自新传   张自新初名鸿字子宾苏州昆山人自新少读书敏慧绝出古经中疑义群子弟屹屹未有所得自新随口而应若素了者性方简无文餙见之者莫不讪笑目为乡里人同舍生夜读倦睡去自新以灯檠投之油污满几正色切责若老师然髫齓丧父家计不能支母曰吾见人家读书如捕风影期望青紫万不淂一且命巳至此何以书为自新涕泣长跪曰亡父以此命鸿且死未闻有他语鸿何敢亡且鸿宁以衣食忧吾母耶与其兄耕田度日带笠荷锄面色黧黑夜归则正襟危坐啸歌古人飘飘然若在世外不知贫贱之为戚也兄为里长里多逃亡输纳无所出每岁终官府催科榜掠无完肤自新辄诣县自代而匿其尤他所县吏恠其意气方授杖辄止之曰而何人者自新曰里长实书生也试之文立就慰而免之弱冠授徒他所岁归省三四敝衣草履徒步往返为其母具酒食兄弟酣笑以为大乐自新视豪势眇然不为意吴中子弟多轻儇治鲜好衣服相聚集以亵语戏笑自新一切不省与之语不荅议论古今意气慷慨酒酣大声曰宰天下竟何如目直上视气勃勃若怒群儿至欲殴之补学官弟子员学官索贽金甚急自新实无所出数召笞辱意忽忽不乐欲弃去俄淂疾卒自新为文博雅而有奇气人无知之者予尝以示吴纯甫纯甫好奖士类然其中所许可者不过一二人顾独称自新自新之卒也纯甫买棺葬焉   归子曰余与自新游最久见其面斥人过使人无所容俦人广坐间出一语未尝视人颜色笑骂纷集殊不为意其自信如此以自新之才使之有所用必有以自见者沦没至此天可问邪世之乘时得势意气扬扬自谓巳能者亦可以省矣语曰丛兰欲茂秋风败之余悲自新之死为之叙列其事自新家在新洋江口风雨之夜江涛有声震动数里野老相语以为自新不亡云   ○顾隐君传   隐君讳启眀字时显世居昆山之七浦塘今为太仓人相传晋司空和之后散居浦之南者其族分而为三故世称其地曰三顾村云宋末有讳中二者兵燹之后尽丧其赀有田数顷遗其子公廉公廉生愚好濂洛之学读书常凭一几几有刓处人以比之管□安是为原鲁先生原鲁生五子其季爽赘居塘北又为塘北顾氏爽生谟谟生昊昊生四子寅以明经为始兴教谕其次即隐君也隐君有子曰存仁举嘉靖十一年进士选调余姚知县以冣入为礼科给事中皇太子生覃恩近侍封隐君如其官隐君为人敦朴麤率任真尤不能与俗竞平生不识官府会里中有徭役事隐君为之赋鸿鴈之诗戾止于吴门君故生长海上言语衣服犹故时海上人也无纤毫城市偷靡之习及贵愈自敛约就养余姚以力自随独夜至官舍县中人无知者 敕受章服闭门不交州郡□太守行乡饮酒礼到门迎请终不一往每旦焚香拜阙一饮一食必以手加额曰微 天子恩不淂此居常读书有所当意每抉摘向人谈说不休曰吾不信今人非古人也故平生未尝爱财未尝疑人季弟钟蚤世先属意隐君子为后隐君固让其兄子在余姚见家人持官物即槌碎加诟责焉虽流离颠沛之际孜孜以济人为务有乞贷分赀予之知其人必负业巳许之不变也或伪指隐君赚人金隐君曰吾不知金而金实为我卒偿之而不自言州大夫建绰楔使人送其直送者诡曰此吾赎金也而非其罪隐君恻然遽还之里有某宅某墓地相邻比有某桥道未修有某死未殓葬以告必淂所欲至其所自奉布衣蔬食而巳濒海多逋税置役田以恤其里人尝曰海上吾故乡吾不能一日亡首丘之志故自号海隐居士时时往庐于墓侧从始兴君游年老兄弟相乐也竟自海上淂疾以归而卒初隐君未六十为教曰古人葬以掩形务从朴实观美何益吾葬不拘忌棺必油杉有一不然是为逆命因乞始兴君书之勒石于墓存仁为礼科给事中以言事忤 旨谪居保安州保安州在居庸关外自称居庸山人   赞曰顾氏自丞相肃侯始着于吴录司马氏渡江顾贺纪薛号称世冑高门盖其来久矣正德嘉靖间凑济兄弟一时起海上并为给事中冣后山人继之即所谓三顾族也余少从山人游至贵显终始不改其操可谓纯笃君子矣及观隐君行事考论其家世盖有以哉冢宰玉峯朱公以硕德元老为之铭可以不媿而通恭张先生之状尤为详核余得而论次之云   ○元忠张君家传   元忠既殁之三年其子士瀹葬之县东南以为墓铭所以藏诸幽也将欲发扬先人之德莫如传昔太史公赞留侯云见其图状貌如妇人好女其论田横则恨无不善画者莫能图今二子之画无有也而尚犹想见其人岂不以传哉古之孝子色不忘乎目声不忘乎耳心志耆欲不忘乎心士瀹之见吾先人者安敢忘诸遂以其所撰先人事数百言乞予为传予读而悲之为叙次其语作张元忠家传元忠名廷臣字符忠其先汴人宋南渡徙家于苏州之昆山弘治间割昆山之东为太仓故今为州人而其家犹在昆山之治城高祖能新城知县曾祖汪潮阳训导祖銮封承德郎刑部主事父宽举进士历官至广东佥事元忠生而敏慧佥宪公奇爱之初为钱塘令元忠方五六岁携以之官每僚佐宴集必呼与俱应对机警礼容秩然人咸异之时有诈为台檄者元忠从旁辩其诬巳而果然县中老吏皆惊慑年十九补学官弟子员寻例贡太学祭酒增城湛公亟称之未几中南都乡试学士内江张公尤加赏识元忠少尫弱多疾药饵不绝于口又宦家子弟然自力于学蚤岁淂举而尤能治家其遇事强敏精悍总理操切无所纵贷佥宪公其始宦游在外迨其罢归独日召故人宾客饮酒而巳故与佥宪公交者皆称其有子而自以为不可及云自初举至其卒凡六试南宫不第卒时年四十三元忠为人楚楚门内外斩然虽盛暑燕坐未尝解带与人语纚纚不可止也   赞曰予闻元忠之将死县有郁君善相人元忠闻其在所亲家饮酒使人诇之曰是必谈我巳而酒次郁君果言元忠必不可起明日元忠召郁君与对坐啜粥谈论竟日其精强自持类如此自以蚤岁发解进士可必淂以其所为家者施于吏事优然有余而卒因蹶此其所以有遗恨也   ○章永州家传   君姓章氏讳棨字宗肃世为海虞人曾祖珪宣德中举贤良方正拜监察御史论三杨学士有直声生四子仪国子助教表广西布政司右参议格南京大理寺卿律都察院左都御史大理有高节致仕家居县令杨名父以其清贫买田给之谢不受名父为构亭虞山上独时时邀与登览相对饮酒名其亭曰仰高云大理生沐赠单县知县君之父也君为人孝友入县学以德行为博士所称举尝从乡先生都御史陈公游后中南京乡试入南太学是时增城湛公高陵吕公并以八座居留都开门讲道学者云集君两游其门屡上春官不第选调单县知县单濒河而地洼下每岁桃花水发河南人夜过河盗决堤防民患苦之君至适盗决者水将泛率丁夫伐木增桩昼夜捍御卒以无虞少年为胥卒趋走县庭候伺短长规为不法或以为言君曰是于我苶显迹不宜豫逆之抚以恩信皆感激思为用山东盗贼多逃入单县界中单人为囊橐积不能淂于是诸少年为君耳目尽获之院司所不逐盗文符无虑百数君一日条具申报上官以为能田赋法弊乃询民所欲而取敛以钱民便之齐鲁间皆推用其法有胡兵自宁武关趋太原声言欲向山东都御史议兵事部署将帅独留卑县令辕门会虏信不至而罢升安吉州知州岁旱民饥殚力赈救多所全活其民好讼恒以理觧之有匿税者为案籍人人阅之鞭朴不用而逋负悉出君曰此岂古头会法也吾以救弊而已州所治孝丰迄君去一无所扰其县人至不知有州焉迁永州府同知永州在楚越间号无事太守日闭门高卧以郡事委君君亦优游而已上疏乞休方治行而卒此其弟宗实之所称者云尔宗实父涯君之从父初无子以君为子晚得宗实君抚而教之今为乡贡进士   归子曰大理公与予外高祖太常公有姻予少时数从祖母之外家盖闻章卿云及登虞山求所谓仰高亭者巳芜没于空烟翠树间矣于是识永州君恂恂然君子人也往予试南宫君自安吉来朝过予邸舍欢饮上马去予顾其弟言君近形神不偕久官劳悴而致然耶抑有所不自淂者而竟死永州悲夫仕虽不遂论其行事可以不愧于先人矣   ○戴锦衣家传   戴锦衣者父文润其先湖州之德清人后为安陆人安陆今之承天府也文润家州郭外为兴府良医事 睿宗皇帝父戴隐君殁文润以毁灭性郢中人以孟子之语题其庐曰终慕故锦衣家有终慕之堂夫人徐氏夫亡时年二十九子经甫七岁即锦衣也家贫克励清操以拊其孤及锦衣贵终不改其淡泊故锦衣家有高节之堂 今皇帝以亲藩入继大统国中旧臣皆用恩泽升锦衣年甚少补环卫积功劳至指挥使锦衣之职于上十二卫最亲贵兼领诏狱士大夫被逮者多见掠辱少有全者而锦衣恂恂然为人尤仁恕凡被系者往往从其人问学常保护之御史杨爵给事中周怡员外郎刘魁禁系累年三人巳赦出相谓曰微戴君吾等安淂生至今日乎聂尚书豹亦在系甚称锦衣之德谢都御史存儒廵抚河南以司尚诏反锦衣奉驾帖往逮行数千里衣破弊谢公以一缣赠之郄不受锦衣今谢事家居门庭寂然其清素如此锦衣名经字伯常   归子曰余寓 京师南熏坊锦衣时过从示余以家所藏文字为芟其芜而归之质作戴锦衣家传然余读华亭杨奉常之论终慕有旨哉有旨哉   ○京兆尹王公传   京兆尹王公震字威远曾祖景贤初自燕南徙任县遂占籍于邢今为邢台人祖罍宣德间以乡进士为平度州同知抗中使谪戍滦川数岁病思归子整上疏代父整戍又二十八年始赦还整妻亦死于戊后妻生公体貌丰伟善骑射博涉经史弘治癸丑进士观政大理授户部主事奉使部送犒军银于西夏至红城堡后又使云中至阳和堡猝为虏围公皆率众守御虏以解去正德初榷九江税刘瑾爱幸苍头奴唐英王俊至多所诛求公绝不为礼时瑾怙权流毒天下士大夫二人还欲诉于瑾皆病死于道人以为公幸迁员外郎尚书韩文为瑾陷下狱罚赎二千石公率其僚捐三年俸赎韩尚书淂出庚午川湖盗刘烈起猖獗甚 上命兵部尚书洪钟讨之洪尚书奏公知兵请以为郧阳守迄平寇甚淂郧阳之力历升河南左右参政颖川盗小张虎啸聚公往捕之不四月小张虎就擒戮小张虎余党全活甚众川人感其德立祠祀之嘉靖初升河南左布政是年冬升应天府尹奏罢上元江宁花园夫千余人省诸官寺狱具银千余两核江滩芦苇千余顷以佐赤县里甲费寻上书乞骸骨归初公举进士二亲皆在堂未几相继卒所至扁其居为永感长沙李文正公率馆阁诸公为赋诗赵郡石文隐公为之序自是每陟一官必悲思其亲自在部已获推赠及为京兆淂赠三世皆如其官公天性纯孝有厚德尝在京师郧人张淂才为部从事病死妻子贫不能归公闻之怆然捐金助其丧还后其子寅中乡举来谢言其父丧前至金陵欲寄其乡人舟乡人负约遂寄他舟经小孤山乡人之舟覆过吉水欲寓山寺寺僧固拒不纳经夕而寺焚以公之施惠孤丧与神明符也公既归所蓄书数千卷悉辇送郡学以资学者讲习家居杜门足迹不至公府今邢州士大夫虽隆贵门第不改布素至以造官府为耻子弟敛戢市无绮纨之游繇公之化也嘉靖辛丑年八十二卒讣闻 赐葬祭子某   赞曰予至邢访其先贤士大夫近代皆称王京兆京兆所居官其条教方畧无文字可考仅仅得其家状履历然今邢中风俗之厚本于王京兆予数过学宫取其遗书读之为之叹息其高风可仰矣予以是论次之   ○洧南居士传   洧南居士者姓杜氏名孟干其先自魏滑徙扶沟邑居洧水南故以为号曾祖清以明经任大同经历祖璇赠户部主事父绍进士官户部主事居士少为诸生巳有名岁大比督学第其文为首而户部乃次居四时户部得举人曰此子不欲先其父耳久之竟不第贡入太学选调清苑主簿庀马政郄礼币之赠数言利病于太守又欲开郎山煤导九河诸所条画皆切于时太守嗟异之会剏芦沟河桥雷尚书檄八郡选其才淂清苑主簿而委任焉然苑人爱其仁恕及闻居士之孙化中举于乡喜相谓曰固知吾杜母之有后也升芦州经历丁内艰服阕改巩昌至则陈茶马利病太守器其能郡事多咨焉竟卒于官年五十居士为学精专尤长于诗所交皆知名士平生尚气轻财收恤姻党字孤寡不惮分产畀之县中有事皆来取决伉直不容人之过族人子弟往往遭挞楚然未尝宿留于中皆敬服而怨讟者鲜矣初洧水东折岁久冲淤转而北居士力言于令改浚以达于河扶沟人赖其利为之语曰洧水淤老幼啼洧水通赖杜公居士于家事不訾省闻有善书多方购之建书楼且戒子孙善保守刻石以记所著有洧南文集洧南诗集北上藁南归藁西行藁五经韵语书经驯驳汇集医方若干卷君既没其从父弟孟诗状其行如此嘉靖四十四年化中登进士明年为邢州司理隆庆三年吴郡归有光化中同年进士也来为司马因采孟诗语着之其家传   归子曰大梁固多奇士尤以诗名吾读洧南诗意其人必超然埃壒之表及为小官似非所屑顾必欲有以自见乃知古人之志行所存不可测也视世之规规謭謭无居士之高情逸兴虽为官岂能办治惠化中盖深以予言为然云   ○弘玄先生自序赞   赞曰弘玄先生老而贫日以著述为事出无舆从一童子挟书自随步履如飞间以所序生平示予者如此可以知其志之所存矣先生以国子上舍生倅霍邑夷陵今世为官耻不出进士不肯为尽力人亦以非进士待之虽有志终不获见故予复述先生为两州之迹其志有足悲者使为进士岂非世之所称才贤者哉初山西旱饥命先生赈河东苪陆猗夏蒲觧三十州县使一武官辇致银数万两而怀仁王府禄米久逋王使人篡入府巳剖鞘出银先生使人言曰 天子怜晋人饥故空帑藏以活之今民旦暮死王柰何取以为已奉即 天子闻王何以处王大惭惧完鞘还武官至则出银堆排卓上吏两旁立称停裹纸各书其人姓名壹不涉手以次俵散民欢歌舞晋人以苏 敕下行省有羊酒文绮之赐王府在霍城中宗室常数百人来索禄米乘垣骑危呼曰今日不淂米饥死矣先生与之言气和而刚诸仪宾或曰判官言是也盍少去待司符下给我米矣宗室皆曰然相牵携而去霍有荒田三千余顷岁责述赋里甲先生发庾粟千石予里甲代耕岁大熟收麦数千监司诟之曰若何等官也遂自擅命发廪耶然而钩考籍记甚明不能加罪也至今霍无逋赋且人淂私其赢以为利焉夷陵三四月多火灾火发有类若乌者群飞衔火至他屋处处皆焚山海经所谓毕方者也然非如鹤一足赤文而白喙者柳子厚逐毕方文盖未尝见先生所见实乌也先生夜梦一人白袍乌巾翘右足旁有一人言曰此白将军也旦日民列状请建火神庙先生曰吾夜梦乃秦武安君耳先是州有四绰楔通衢四出皆巳燔先生建三重楼设钟簴楼中为武安君像而祀之火患遂息岂白起数千年尚烧夷陵耶然神恠不可究知子产实沈台骀黄熊之论非诬也楼上望西陵石鼻檿主诸山层峦迭巘如翠屏李太白所谓巫山夹青天者可以凭槛淂之而飞帆荡桨出没于莲沱漩岛之间极荆楚之胜观矣秭归治楚台山上久雨水坏石土危城欲坠议欲迁州先生时摄守为之刋山麓决沮洳自陡波沟纵横而出之水工费而人不疲州遂不迁白将军楼归州街渠记皆先生自为文车驾南廵省檄统领辇夫万人 上居飞龙殿每一念至即如陵上不以朝暮闻炮声辄发辇夫皆集无失期诸贵人率来取役辇夫先生小冠匿他所诸贵人皆不得取送 驾至樊城大鸿胪揭簿呼名先生与郡太守以下皆先归有旨事过界不问会 天子已至邓故免谴其后有按察司官责先生以避事官实后代不知此时事先生具言统领辇夫时常惧不免死官为默然一日被檄至施州治狱施去江陵数千里南出夜郎平时于郡但以文书羁縻无官长来见者其帅以百镒金置苟茗中馈却之夜宿僧寺萧然赋诗有暗室如白昼之语都御史顾公璘闻而叹奖之夷陵故有黄陵庙而城北夹河亦有风涛之阨先生为作黄陵行祠按黄陵在今巴陵所谓潇湘之尾洞庭之口而欧阳公但有黄牛峡祠诗故东坡述公丁元珍之梦及石马系祠门之句勒石祠下而先生云特黄陵庙旁有黄牛祠耳盖不知何年而变也会升开建令不肯赴僦舟还吴以舟轻夷陵人舁大石镇之先生意忻然以自拟吴欝林太守云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六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七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传二   ◆传二   王烈妇传   韦节妇传   陶节妇传   计烈妇传   沈节妇传   蔡孺人传   ○王烈妇传   王烈妇陆氏其夫王土家昆山之西盆渎村昆故有薛烈妇彭节妇尝居其地舍傍今有薛环焉百六十年间三烈妇相望也自烈妇入王土门其墓园枯竹更青三年三生芝皆双甚比四年芝已不生而烈妇死世谓芝为瑞艹芝之应恒于寿考贵富康宁而于烈妇以死是可以观天道也巳时王土病且死自怜贫无子难为其妇计烈妇指心以誓土目瞑为绝水浆家人作糜强进之烈妇不得已一举辄颦蹙曰视吾如此能食否俯视地喀喀吐出每涕泣呼天欲与俱去家人颇目属私语然谓新死悲甚不深疑更八日其舅他出家无人诸妇女在龟下烈妇焚楮作礼俛首窃泪下闇然向夫语见漆工涂棺曰善为之徐步入房闻阖户声缢死矣麻葛重袭面土尸也   归子曰王土之祖父旧为吾家比邻世通游好予髫年从师土亦来长与案等耳不谓其后乃有贤妇异哉一女子感慨自决精通于鬼神其舅云新妇故淑婉仁孝人也嗟乎是固然无疑然予不暇论论其大者   ○韦节妇传   韦节妇九江德化人姓许氏为同县韦起妻节妇归韦氏八年夫死生子甫八月父母怜之意欲令改适然见其悲哀终不敢言也夫亡后有所遗赀复失之贫甚几无以自存而节操愈厉尤善哭其夫哭必极哀盖二十余年其哭如初丧之日以故年四十而衰发尽白口中无齿如七十余岁人初所生八月儿多病死者数矣节妇谓其姑曰儿病如此柰何吾所以不死乃以此儿今如是悔不从死因仰天呼曰天乎不能为韦氏延此一息乎儿不食即节妇亦不食岁岁如是至六七岁犹病后乃得无恙既长教之学名曰必荣已而为郡学弟子员始有廪米之养自未入郡学无廪米之飬非纺绩不给食也议者以谓节妇之所处视它妇人守节者艰难盖百倍之至于终身而毁其诚盖出于天性尤所难者节妇既没必荣以贡 廷试选为蘓州嘉定学官   赞曰予尝从韦先生游问洞庭彭蠡江水所汇处及庐山白鹿洞想见昔贤之遗迹而后乃闻韦夫人之节然先生恂恂儒者其夫人之教耶   ○陶节妇传   陶节妇方氏昆山人陶子舸之妻归陶氏期年而子舸死妇悲哀欲自经或责以姑在因俛默久之遂不复言死而事姑日谨姑亦寡居同处一室夜则同衾而寝姑妇相怜甚然欲死其夫不能一日忘也为子舸卜葬地名清水湾术者言其不利妇曰清水名美何为不可以葬时夫弟之西山买石议独为子舸穴妇即自买砖穴其旁已而姑病痢六十余日昼夜不去侧时尚秋暑秽不可闻常取中裙厕牏自浣洒之家中有顾而吐妇曰果臭耶吾日在侧诚不自觉然闻病人溺臭可得生因自喜及姑病日殆度不可起先悲哭不食者五日姑死含殓毕先是子舸兄弟三人仲弟子舫亦前死尚有少弟于是诸妇在丧次子舫妻言姑亡后不知所以为身计妇曰吾与若易处耳独小婶共叔主祭持陶氏门户岁月遥遥不可知此可念也因相向悲泣顷之入室屑金和水服之不死欲投井井口隘不能下夜二鼓呼小婢随行至舍西绐婢还自投水水浅乍沉乍浮月明中婢从艹间望见之既死家人得其尸以面没水色如生两手持茭根牢甚不可觧也妇年十八嫁子舸十九丧夫事姑九年而与其姑同日死卒葬之清水湾在县南千墩浦上   赞曰妇以从夫为义假令节妇遂随子舸死而世犹将贤之独濡忍以俟其母之终其诚孝槩之于古人何媿哉初妇父玊岗为蕲水令将之官时子舸已病卜嫁之大吉遂归焉人特以妇为不幸卒其所成为门户之光岂非所谓吉祥者耶   ○计烈妇传   计烈妇柳州马平人平远知县王化妻嘉靖四十三年先是南诏山贼流刼江西湖东西杀虏宪臣三省骚动者数年已降而复叛去王君受命为平远平远时新建王君开除荒莱招抚流亡规造新邑会田坑贼突起将过江闽为患时初县城橹未立王君以其孥寄寿昌与贼战黄沙石子岭多有杀获已复捣仙花峒擒斩贼首复与贼战为其所果贼因遣间至会昌曰王知县死矣烈妇闻之即沐浴更衣告天曰吾夫为国死吾义不忍独生因指六岁儿曰天乎愿保此一息以延王氏血食以儿抱置妾怀中磨笄自杀有司以闻王君亦以平贼功超拜广东按察司副使诏妇所在春秋奉祠初王君父尚学嘉靖二十九年为兵部职方郎中虏薄都城王郎中力赞出兵而丁尚书为权臣所悞不出兵因以论死王郎中当随坐丁尚书独自引罪以故得减死论丁尚书在西市见王君呼曰尔父得无坐耶果尔可谓有天道吾死不恨矣王郎中故在部中守法能敢为而王君有父风烈妇父某潮州通判弟坤亨国子愽士谦亨嘉靖四十年进士两人皆在 京师谦亨与余同榜而愽士先教昆山与余善余故知烈妇事为详盖两家诗书礼义之族而烈妇天姿懿淑其死非一时感慨者所同也要之王君蒙峻擢显名于世虽以立功实亦因烈妇之死为之增重云   ○沈节妇传   沈节妇者湖州安吉孝丰人吴祥九之妻节妇归吴氏时年十六而祥九年十八间岁祥九病剧节妇割股以进不愈祥九竟死节妇每哭辄死复生见者皆为流涕终日不离殡所比葬设几筵居帏中哭泣如初殡时舅姑怜之为好言劝觧皆不荅久之父母谋夺其志即大恸闭户引刀截发自誓居三日忽晨起出户走数里之祥九墓山深无人多虎狼独居塜间哭不绝声诸大人从求得之乃皆相谓曰始谓妇少年难守故计令他适今其志如此殆不一复强因为置后节妇遂安之祥九与其弟有分节妇独取田数亩才足自赡而已曰叔子众吾不可以多取舅姑死丧之六年如礼吴氏大族其尊与舅姑等者事之如舅姑盖年十八而寡至七十二而终为祥九后者弟之子曰惟一隆庆二年冬其从子维京倅苏州为予言其事   赞曰予闻沈节妇不独其志行也至推分其叔抑亦退让逡逡有礼矣余官雉城往来苕溪欲泝苕水上天目山过访孝丰吴氏会迁不果盖其家富贵多巨公长者矣至如节妇之高行亦安可少哉亦安可少哉   ○蔡孺人传   蔡孺人真真福州太守朱公豹之妻也父蔡翁多女而无子因语蔡媪后母举女及蔡媪有娠父梦异人授之玊玦十五至十五月而生女以为奇乃举之即蔡孺人也孺人生而端重寡言笑能读孝经烈女传乃归朱公朱公时为诸生贫孺人躬操作以资给之朱公父母在堂兄弟五人皆同爨孝睦之誉洽于闾里朱公为御史受 诰封被服布素如其夫为诸生时始朱公举进士令奉化再调余姚其后为二千石皆以清廉着闻福州廨中有鹧鸪二其子察卿爱弄之欲持归孺人曰尔父未尝持官物二鸟亦官物也竟不许朱公卒时察卿九岁其女七岁孺人泣语人曰女吾出然终为他家妇此子若不立何以承朱氏宗祊故于察卿教之甚严每夜篝灯火令从旁诵读时或加笞已复流涕中心实怜爱之也出入必令老仆随之戒母与轻侠游朱公前妻有瞽女孺人为取壻终身飬之女死复收恤其孤尝寄人黄金其家遭变仓卒不知其镒但以枚数使二妪舁来及归时或劝镕之而藏其赢孺人不许遂完归之察卿巳成立孺人曰吾死可以下见汝父矣孺人年五十奉佛道齐疏十有六年临死召戚属分钗衣辞诀谓察卿及其女曰吾死母遽哭我以怛化俄顷整襟而逝   归子曰余至上海过察卿所读其先世遗集自元仲云先生以来三百年世有文学而朱公所至官着风节及观蔡孺人之事海上称诗书礼义之家有以哉察卿复攻文有孝行不媿贤母之教云   卷二十七终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八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说   ◆说   二石说   张雄字说   陈伯生字说   二子字说   ○二石说   乐者仁之声而生气之发也孔子称韶尽美矣又尽善也在齐闻韶则学之三月不知肉味考之尚书自尧克明峻德至舜重华恊于帝四岳九官十二牧各率其职至于蛮夷率服若于上下艹木鸟兽至仁之泽洋洋乎被动植矣故曰虞宾在位群后德让又曰庶尹允谐曰鸟兽跄跄凤凰来仪又曰百兽率舞此唐虞太和之景象在于宇宙之间而特形于乐耳传曰夔始制乐以赏诸侯吕氏春秋曰尧命夔击石以象上帝玊磬之音以舞百兽击石拊石夔之所能也百兽率舞非夔之所能也此唐虞之际仁治之极也颜子学于孔子三月不违仁而未至于化孔子告之以为邦而曰乐则韶舞岂骤语以唐虞之极哉亦教之礼乐之事使其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而歌有虞氏之风滛声乱色无以奸其间是所谓非礼勿视听言动而为仁之用达矣虽然由其道而舞百兽仪凤凰岂远也哉冉求欲富国足民而以礼乐俟君子孔子所以告颜子即冉求所以俟君子也欲富国足民而无俟于礼乐其敝必至于聚敛子游能以弦歌试于区区之武城可谓圣人之徒矣自秦以来长人者无意于教化之事非一世也江夏吕侯为青浦令政成而民颂之侯名调音字宗夔又自号二石请予为二石之说予故推本尚书论语之义以达侯之志焉   ○张雄字说   张雄既冠请字于余余辱为宾不可以辞则字之曰子溪闻之老子云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此言人有胜人之德而操之以不敢胜人之心德处天下之上而礼居天下之下若溪之能受而水归之也不失其常德而复归于婴儿人已之胜心不生则致柔之极矣人居天地之间其才智稍异于人常有加于愚不肖之心其才智弥大其加弥甚故愚不肖常至于不胜而求反之天下之争始于愚不肖之不胜是以古之君子有高天下之才智而退然不敢以有所加而天下卒莫之胜则其致柔之极也然则雄必能守其雌是谓天下之溪不能守雌不能为天下溪不足以称雄于天下   ○陈伯生字说   海虞陈生之名曰寅未知所以尊其名也问言于余余字之曰伯生而为之论天地生人之始盖混混然也既而天开于子子者滋也气于此而始滋也地辟于丑丑之言纽也言气之始固也人生于寅寅者言万物之生螾螾然也然则寅者人生之时也故谓之寅则生气莫盛焉三代异尚而孔子以夏时告颜子所以治天下之道世之君子以为孔子之意在于改正朔而已而不知其有取于生之道也颜子退而得其旨故不数数于为天下而请事斯语至于三月不违仁焉是乃所以服膺孔子所谓行夏之时也吾人相与并生于天地之间所以知乐其群而有礼义慈让之心者夫亦有此生理而巳或曰寅者敬畏也夙夜惟寅直哉惟清舜之所以命伯夷也严恭寅畏天命自度周公所以称中宗也夫孰知夫寅者生道也心生故能直清能自检于天命呜呼世之君子不佑人生于寅之旨而徒曰敬畏者鲜不至于助忘而失其本余故以伯生为寅之字此乃舜典与无逸之本旨也悟者必以予言为然矣   ○二子字说   予昔游吴郡之西山西山并太湖其山曰光福而仲子生于家故以福孙名之其后三年季子生于安亭而予在昆山之宣化里故名曰安孙于是福孙且冠娶予因尔雅之义字福孙以子祜字安孙以子宁念昔与其母共处颠危困厄之中室家欢聚之日盖少非有昔人之勤劳天下而弗能子其子也以是志之盖出于其母之意云今母亡久矣二子能不自伤而思所以立身行道求无媿于所生哉抑此偶与古之羊叔子管幼安之名同二公生于晋魏之世高风大节□不可及使孔子称之亦必以为夷惠之畴夫士期以自修其身至于富贵非所能必幼安之隐叔子之仕予难以拟其后若其渊雅高尚以道素自居则士诚不可一日而无此不然要为流俗之人苟得爵禄功名显于世亦鄙夫也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八终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九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祭文(哀辞诔附)   ◆祭文(哀辞诔附)   祭方御史文   祭王方伯文   祭叶世德文   祭沈中丞文(代)   祭王仪部文   祭外舅魏光禄文   祭朱恭靖公文   祭顾方伯文   祭周孺亨文   祭胡学士文   祭沈养吾仲常文   祭杨忠愍公文   谒宋文贞公墓   同年祭陈封君文   祭张封君文   同门祭光封君文   同年祭光封君文   祭顾文康公夫人文   祭叶夫人王氏暨世德夫妇文   祭外姑文   祭徐母文   告祭山神文   告城隍神文   祭城隍庙文   祈雨文   谢雨祭城隍神文   祈雨文   祀厉告城隍神   哀词诔   ○祭方御史文   呜呼庚子之岁某与公孙钦儒联名荐书是年九月同榜之士使予为文以寿公予序公为两京御史时犹见古所谓柱后惠文冠者因略论数年闲天下之事詹事陆文裕公读之以为知言今俛仰又二十年矣 孙蠖屈于南宫之试予亦瓠落于东海之滨当是时公葢相期以天下之士而今何如也呜呼富贵寿考公则已矣后生小子叹岁月之如流而长年者之不能待所以不知其涕之无从也尚飨   ○祭王方伯文   惟公早岁奋迹甲科踔厉风发令闻孔多始莅永康民载其德疆理其田石不可泐分部南都以厘余皇奔走江湖启处不遑武宁王家□贵无二独绳其私卒屈以义于越之臬遂视南海□政既通黎亦知悔受节章贡威棱日着 帝用简在命端台叙公起诸儒武服之共爱人下士所向有功桃源华林大帽狂猘旌旗一麾首骈颈系 帝嘉其休俾藩于滇乃以将父弗究其年自公之殁垂四十载士习选愞孰知敌忾海岛小夷敢齮我疆于今九年我武未扬故老流涕思得公等适会里社荐公鼐鼎惟公孝友宗党所称况复才杰起慕后人公有令孙辱之交游敬进斯文以侑醪羞尚享   ○祭叶世德文   呜呼昔文庄公奋迹兹地为时名臣天子所庇嘉谟谠论史官有记图书千卷子孙是遗皎然氷壑昭映百世唯先生生实系其类烨然才华邦家之瑞如汗血马于野而踬承华虽空九方莫致结童入学白首永弃呜呼先生孝友乐易终日恂恂不见崖异孰以斯人而非国器年踰强仕始贡廷试俾获随调以究民事如古循吏亦偿厥志又夺之年终此憔悴悠悠苍天莫知其意某等昔荷亲知交情靡二既失良友又陨国器奠以斯文谁不堕泪呜呼哀哉尚享   ○祭沈中丞文(代)   呜呼士负卓荦之材瑰特之器非以其跻膴仕握利柄之为荣而以其身之所至有惠爱足以及其人使夫有所庇赖于我之为可尚也公昔起甲科分符吾邦既而扬历外服翱翔中台爰执宪矩荣映日臻而我宕梁之人爱慕而不忘者则以公有君子长者之德而不为苛挠之政折狱觧纷有召伯甘棠之泽兴学厉士有鲁侯在泮之风此嘉陵上下所以至今歌咏于无穷也某以邑子夙庇仁宇兹者窃禄来公故乡吴水吴丘公昔遨游朱衣象笏想见生平而窅尔斧屋欲闻公之謦欬而无从矣呜呼哀哉尚享   ○祭王仪部文   呜呼先生早岁而孤懿惟贤母以训以摹年踰弱冠飞翔南都大音不谐连城屡刳七上春官每进踟蹰乡里轻儇见谓为迂先生弗顾犹来于于遂被首荐冠绝群儒向之嗤者自愧鷇雏吾昆名邑世产瑾瑜南都大魁陆与张瞿先生接迹梦兆前符贡于大廷夏琏商瑚清华之职奉常所需稍陟仪曹廓然天衢天胡中道顿蹶騊駼呜呼先生今也则亡人生之变旦异夕殊惟我吴越山海隩区二百年来不闻鼓桴一朝海上有此倭奴先生过家仗节纡朱方荣昼锦忽闻惕呼捐金散糈以恤荷殳厉志循城卒全其郛众口铄金武夫睢旴先生仗义往明其辜遂罹毒暑俄焉告徂八年辇下首丘于吴莫逃者数天其可呼岁之正月归先公墓凡我亲交出祖于娄有肉在俎有肉酒在先生有知啜此清沽呜呼尚享   ○祭外舅魏光禄文   某七岁为公之壻不幸先妣早逝中闲多故婚姻失时以公之仲女之贤淑周旋六年遽从先妣于地下藐然二孤置之今妻之怀抱以抚以育辛勤万端而婚姻往来如先妻之存未尝有闲可谓邪迁如归卫国忘亡也葢死生之际难矣重以不肖连蹇困顿自辛丑以来四殿南宫乡里亲戚以为嗤笑公慰藉■〈忄貇〉■〈忄貇〉未尝不以远大为期至于生平迂拙不能与世俛仰而数十年中屏居野处隔越百里造请或不以时公未尝责望礼节几微见于辞色也公可谓淳德君子矣去年冬雨雪中公使人至江上遗以绵炭今年四月人自公所来言公闻吾妻病方开龟视吉凶又闻公疾革数问吾女其见念如此也不意间一月而公之讣至吾夫妻相对泣下然吾妻死者数矣以是先令女甥星夜奔公之丧而吾妻寻亦至于大疾如剡之痛旦暮日新加以形体羸弱死殇相继疾病忧虞比闻公之变则又惊悼痛怛以至于今不胜哀苦气息奄奄行五六步忽自僵仆独念公之卒踰二月矣礼有殡闻丧将往哭之则服其服而往所以至于踰月者病也扁舟百里勉强匍匐以拜公之前冀公一举吾之觞而已矣哀哉尚享   ○祭朱恭靖公文   孝皇御极十有八年覆冐区宇其仁如天思迟多士六策临轩唯昆为县僻在海堧三选大魁公出其闲丰芑之遗于今再传皆为公相灿烂星躔公独难老齿德莫先公之初登属世休明在汉廷中年如贾生济济振鹭谈道虞黄石渠天禄经史是程公守纯质不竞于荣卒以资叙乃跻六卿既长天官居于洛京召公之诰未老而行永贲丘园令誉日隆海内企望天子临雍升歌鹿鸣下管新宫三朝礼建比古躬荣云胡不慭遽尔告终 帝用震悼赠恤寔崇人臣之宠其有始于哲人云亡朝野所恫奠此湑酒以告殡宫尚享   ○祭顾方伯文   某于公少荷许与乃以濩落有负相知昔卷衣之复方当计吏之偕不得致抚棺之情今葬纼之发适拘巫史之忌不能供复土之役然生辱委重俾论序其文章殁又僣踰获撰次其行事穆叔有云是三不朽于此荅公亦无媿矣敬陈泂酌告诀堂筵庶几明灵鉴此享侑   ○祭周孺亨文   昔恭简公倡道于星溪而一时学者之云集曾日月之无几而微言之顿息唯先生发挥遗旨俨师门之典则公以先生之少恢廓而屡箴其微窄然自公之云亡门人学徒何啻五侯倍谲而先生依绳循矩以无失葢终以有所至而无闲于参鲁与商也之不及唯先生之孝友温良真乡里之矜式读书养亲岁不出于户阈与古之笃行君子实并驾而无惭色中耿耿欲有所为外靖恭而简默使之立乎庙廊虽不出一语犹足以仪刑其德何天命之不佑而使之老于行役今岁之春吾邑同党之士葢二十余人并衣然以北既无拔茅汇征之期而有北风携手同行之戚孰知先生中道而返而又罹此极呜呼先生之不幸葢有系于邦国而身世之可悲又何异于一吷曙旨酒之在尊共陈词而洒泣呜呼哀哉尚享   ○祭胡学士文   维某年月日某官门生某等谨致祭于某官胡公之灵曰国家以科目收天下之英贤为犹以馆阁为非常之选二百年间元臣硕辅多出于此是固学古而有志于用世者之所共羡然与是而不能至者此又非人情之所可以预测而命数之所限也会稽之产号为南金东箭公既占春官之第一而胪传又为多士之先今且方向用建上宰之业不日而可见胡不永年旸谷始升而蒙泛遽宴某等形迹之疏或未及乎宾阶而平生之分已定于中书之一面呜呼今也思公于青天白云之表昔也望公于玉堂黄阁之闲信造物之乌有而人世之幻变感古今之在于瞬息不能不为痛悼而呜咽也呜呼尚享   ○祭沈养吾仲常文   呜呼人亦有云子门贵显五年之中忽焉沦殄养吾少俊仲常顺婉言念相从怀之罥罥人生富贵如花之妍朝露方晞夕已萎焉人皆痛子葢莫不然所争蚤晚何足相怜念子兄弟托余墓石狼跋东归吾庐未葺敢忘此而负平昔于呼痛哉尚享   ○祭杨忠愍公文   维年月日某官某谨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赠太常寺少卿谥忠愍杨公之灵曰昔我 世皇继天作后多历年所畴咨左右中岁好道穆然在宥有臣怙宠咨为奸究父子持权渎乱天下一旦残夷天威不假天下以此感叹 先皇神武雄决葢代之英在古权奸鲜不害国今则自毙繄 皇不惑天亦助明与古异势社稷之福可保万世惟忠愍公扑其方炽诚欵恳恻辞引主器冀以觉悟悯不顾避贼臣切齿文致死地临命赋诗时在俄顷季子就醢冠缨必整叔夜弹琴顾视日影公何从容造境愈静亦维前岁虏薄都城犬羊虓呼噬啮生氓庙议失策以冀缓师公亦抗疏慨然论之争国重轻利害必明抵掌鸣剑志绝殊庭时已犯忤重被考掠折指锲骨曾不畏烁闲关万里谔谔不已志士求仁必趣于死 先皇之英亦自公启龙驾欻忽未及褒芙 天子明圣思继 先志疕纶首建右官赐谥俾延世金励其后人剖心封墓天下归仁呜呼自古正士常见憎嫉邪人害正千古若若一方公侘傺远集日观彼踥蹀嘿嘿自咤不忍大奸因时发愤遂震群耳如雷之闻虽彼党人称公忠义众口相和谁敢云异房子之邑公之所生奕奕新庙荐祀馨香公言不亡公有诗章报恩 皇家犹有英灵摛词告祭以写吾诫呜呼哀哉尚享   ○谒宋文贞公墓   维年月日某官某谨以瓣香拜谒唐宰相宋文贞公之墓唐有天下三百年惟贞观开元号为盛治开元贤相并称姚宋而屹然正直之气可与公媲者独始兴文献公而已某自初束发知读唐史叹天宝以后何其乱也生民之祸极矣使公与曲江尚在匡持之唐之国祚历年岂可量哉信乎国以一人而兴也今者备员兹土下车之初以吏事过南和闻公墓在此乡而鲁公碑刻尚存因迂道斋宿县邸来致景仰之私嗟夫公之直道有国者一日而无此则相率靡靡以驯至乱亡而不觉三季之后若同一轨此心之耿耿俳佪于公之墓下而不忍去也谨告   ○同年祭陈封君文   呜呼乙丑之岁登于南宫吾邑四人郑州为荣言念生我高堂半空郑州二亲禄养独隆府君之年方进未穷胡以长逝蒙泛忽终于维府君世承文学其祖博士卓为先觉校文省中所得卓荦府君传业遭时龌龊以遗令子方发其璞衎衎于食珪璋有渥于呼人之生世何者能全伤哉贫也每食泫然府君于子欻见高轩天若厚之又靳其年悠悠江水有郁新阡葬以大夫亦显孝贤呜呼尚享   ○祭张封君文   呜呼九隆既硩七绾亦坠昆明不闭邹鲁同致清河绵绵以燕后昆年耄行独为乡礼宾有子登朝不遑将久终朝永叹三复陟岵呜呼哀哉大疾奄及靡闻岁月铜鱼使至传言恍惚讯之果然悲痛存没呜呼哀哉昔也越巂万里燕台今也乘化风云徘徊鉴兹嘉旨魂兮归来尚享   ○同门祭光封君文   惟公忠信孝友积德累善自晦于蓬荜之闲几于没世而不见乃以令子山东名儒进于科选仕官恒赵卓有声迹而公之姓名遂得达于 天子之庭为 恩封之所先迨于给事黄门道光文陛偘偘自将而 朝廷采其论谏子道获行亲誉益着方迓天休之滋至而为闾里之所慕羡不幸公仅逾于中寿旬月之闲仲子奄忽而复罹此大变将天命之无常吉凶消长循环而代禅犹恨造物者之栽培福泽未能以徧也虽然贻厥后人子孙侁侁世将益昌天亦不可谓之不眷矣某等同为太史之门人有回路之义而尤切于哀恋瞻勃海之千里聊致词于一奠尚享   ○同年祭光封君文   于维先生历世之积其来徐徐当身犹郁亦寡其俦莫望履舄乃及子显名著于册 皇隆大霈振珂里陌乐养不违为欢罔斁门庭灮烂乡邦叹啧 天宠尚多 恩贲方赫胡不大耋云遽日夕吁嗟人世岁月何迫凡我同升谊如连壁不十年闲路岐异适玄理幽微莫探其赜于今在列人不盈百偘偘令子吾侪之益遄其旋归丧庐是宅载怀耆宿俛仰今昔敬写哀忱荐此烹炙尚享   ○祭顾文康公夫人文   呜呼女妇之职不出闺中及其崇贵与 皇家通维文康公大科奋迹四十年间遂跻崇极富寿康宁当世所少夫人配之与之偕老赫赫我 皇统壹 圣真考礼肄乐制作纷纭既秩殷典百神咸侑文康雍雍在 帝左右猗与夫人象服是宜朝于 两宫从 后之居大室穆穆佐上册宝金章玉牒夫人是导西苑膴膴庀其蚕事鞠衣翟车夫人则侍邈然千载大礼旷堕夫人际之见所未覩匹妇之微一命为多有芙夫人如山如河生有 诰命一品之贵薨有奏讣赐之葬祭潭山之原从文康止 天子之赐 恩荣极矣凡厥富贵莫不有终维我生人谁能不恫尚飨   ○祭叶夫人王氏暨世德夫妇文   呜呼夫人以司马之爱女衡州之贤配宜膺受多祉而寿康以石野之才贤宜绍文庄公之休光而孺人之慈孝有以奉姑相夫子以观其后之緐昌也三十年闲庭内雍雍人曰文庄公之门尚有典刑一朝变故构此痛冤萱堂既空蕙帐靡存奄及主鬯怀宝沉沦遂以窀穸之事贻厥嗣孙呜呼哀哉峥嵘霜天千里玄冱惨惨令母携持子妇帷輤相属往即长路吁嗟造物为幻群庶人生婉好谁不乐处回首百年皆非其素如一叶飞千林空树惟是积德可以相付我怀文庄聿起遐慕犹有孙諆永世无斁尚享   ○祭外姑文   昔吾亡妻能孝于吾父母友于吾女兄弟知夫人之能教也麤食之养未尝不甘知夫人之俭也婢仆之御未尝有疾言厉色知夫人之仁也癸己之岁秋冬之交忽遘危疾气息掇掇犹日念母扶而归宁疾既大作又扶以东沿流二十里如不能至十月庚子将绝之夕问侍者曰二鼓矣闻户外风浙浙曰天寒风且作吾母其不能来乎吾其不能待乎呜呼颠危困顿临死垂绝之时母子之情何如也甲午丙申三岁中某应有司之贡驰走二京提携二孤属之外母夫人抚之未尝不泣自是每见之必泣也呜呼及今儿女几有成矣夫人奄忽长逝闻讣之日某寓松江之上相去百里戴星而往则就木矣悲夫吾妻当夫人之生既以遗夫人之悲而死又无以悲夫人夫人五女抚棺而泣者独无一人焉今兹岁輤车将次于墓门呜呼死者有知母子相聚复已三年也哀哉尚享   ○祭徐母文   吁嗟坤则抱德淳诚嘒彼小星幽人之贞维昔大夫内赞邦刑厥闻孔多传爰亭午出宰花县亦甚宜民宦位方聘忽覩霣霜房栊寂历夫人在堂虽无子姓有女淑明嫔于大室粲粲华缨况有嫡子克善孝仁庶几终始女道之成娄水洋洋大夫佳城往袝于兆百世其宁呜呼尚享   ○告祭山神文   某等少闻长老言昔时方谷珍之乱神有显应遥见山之艹木皆兵贼以畏惧而遁然无文字可考独以民闲每岁四月十五日为赛会奉神以王者之仪比年官府闲岁有禁而秩祭如一日也自至元闲迄今二百年复见海水沸腾吾民肝脑涂地而有司婴城以自守境外无蚍蜉之扰民既无所恃赖则所以日夜皇皇独依于神而已愿假神灵默佑于冥冥之中殄此妖孽使吾民复得安其田里父子祖孙世世如前二百年报谢于神则神之休亦永无穷也尚享   ○告城隍神文   惟神不独保护县邑又以为能司祸福之柄故民之趋走奉祭无虚日焉今倭寇临境虔刘我民其惨毒极矣神必思所以庇覆之吾邑人孝弟力田乡里齿让于吴郡七邑之中号为淳古而比年以来风俗日漓相劘相刃以至于今殆有不忍言者识者已预知必有今日之事矣然神聦明正直福善祸滛神之所司岂其假手于犬羊以纵其噬啮而滛及于无辜之良善邪民之事神勤矣纤芥之事无不有求于神今纵其犬羊以噬啮于民而神不闻知此神之所耻也惟神鉴之   ○祭城隍庙文   承之宰县典司神祠宇庙弗称瞻仰太息岁则不易未遑鼎构聊尔涂塈以餙厥观庀工卜吉敢用昭告尚享   ○祈雨文   维此雉城卓为名邑迩者人心不古吏道多端遂以礼义之邦化为夷鬼之俗帝用不怿降此旱殃某自惟师帅者之不贤愿以一身当其罪罚而小民之嗸嗸实为可矜神其降鉴特赐一日之泽以慰三农之望   ○谢雨祭城隍神文   值此农时山川如涤令实闵雨有祷于神荷神降临惠泽霶霈万民欢喜循省独惭实上天之爱人岂微诚之能感也蒙神之力敢不报谢更祈终惠永荷神休尚享   ○祈雨文   某不敏不明不知世俗所以为吏之事独遵孔氏之训其于治民事神不敢不尽其心所恃以鉴临者惟神而已前五月不雨为民乞哀于神神即赐之甘霖四野沾溉绿畴弥望万人胥悦今后竟六月不雨为民乞哀于神神未之许为此焦劳靡宁瞻仰何里愿神之终惠之也吏以数易之故不能久以事神然一日在位亦不忍忘乎民惟神永享民之报祀于无穷其何可以不念也   ○祀厉告城隍神   某官某于今日祀厉即于坛所哀告于城隍之神曰自六月以来雨泽不降田禾焦枯令有迁徙之命民被催科之急沴气上干祈祷莫应阖境忧惶莫知所为令今候代犹有一日司民之责适今祀厉敢复沥恳于神令宰牧三年飨祀无失哀矜鳏寡对越在天神其母以世人之见弃而亦不肯惠顾若能督率万鬼呼吸风雷顷刻以至犹能使岁半熟以慰此嗸嗸之民也敢告   ○哀词诔   御史中丞李公哀词   思质王公诔   •御史中丞李公哀词   嘉靖四十一年四月乙亥御史中丞李公先是以病请告还乡是日行次郓州之安民山而薨公为人和易修洁爰自登 朝扬历内外二十余年未尝有所摧挫以至为大官会 天子新建紫宫载度弘规及西苑平台神仙长年之殿公连岁采运大工迄成召归院中登庸始峻而遽殒逝朝廷莫不痛惜之大宗伯太常方将请恤典定谥议而丧还于吴余与公少亲善同志业公治五经之余独好司马迁班固书以余之騃稚朴陋而公常倾乡之每得一语忻然诵之以为有会于心虽世所竞俳优轧茁铣鋊虬户争为古文名高者了然独能辨之议者以公为善处世以能至大官余独知公葢有得于古而直用文雅缘餙之是以人望之而敬与之处而亲也公久官余介居江海隔越二纪仅一再见见所尝见于公者必道公语今年春余试南宫见所尝见于公者公益贵余益困而语称益加公方在告余一往不见初谓公贵人不愿往也公顾亟呼余从人至榻前劳问殷懃手书两及墨迹犹新不谓遂尔永别余未渡淮时再梦见公觉而讯之以为不祥不意其果然也乃始以数年之别不一见公为恨虽公之书亦云昔子产与申徒嘉同学于伯昏瞀人嘉谓子产倚其相于夫子之门今公乃与余游于形骸之内而余反索公于形骸之外公贤子产而余媿申徒矣嗟夫士于显晦之际固不能无情公今已矣世之所谓利势者今则廓然漠然而独公之知我者烱然有也余可不致其哀乎余方遭先府君之丧古者朋友有总麻之服以其服哭之礼也其词曰   昔宁戚歌于牛口兮桓公举人于昏夕鬷明局蹐于堂下兮以何道而能识筦夷吾之见逐兮鲍子终不谓其无能而致黜信精志之日通兮何显晦之殊职历星纪之屡周兮诚欵欵其如昔岂若以人言为毁誉兮忽朝云而暮易彼其中有然者兮宁狥世而拘迹嗟天道之难测兮公遂与化而俱寂余唯穷老而怐愗兮莽驰骛而不知其所极年洋洋以自往兮将谁使乎宗之柰何乎古之人不作兮恍不知涕之无从   •思质王公诔   思质王公讳恀字民应吴郡太仓人南京兵部右侍郎倬之次子历官至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摠督辽蓟军务嘉靖三十八年以吏兵之辞有连其明年十月朔被祸京师长子山东按察使司副使世贞次子进士世懋并觧官号踊冤际数绝明年春丧还吴吴士大夫哀之佥谓余宜为词载干素旗乃作诔曰   粤昔姬代徂灵而衰子晋登假厥有支遗系王垂姓绵世洪丕秦翦魏错奋钺秉麾汉庸吉骏名贤累累睢陵贵曹仍晋台司惟始兴公迈□江左六代辉华鸣玊袭组将门相门世无与伍逖矣朐封迄唐蹱武琅琊之别分水有谱梦声广学为吴始祖洎先司马连理擢英两枝之胤绳绳科名惟先司马懿行徽声佐时嘉绩树位九卿分禄养族逮及孤矜乡归其厚没世称仁公生神秀先公爱子早驰儁誉克绍休□羽仪初升牙角欻起天马腾翔不限疆里峻陟大僚日缉王旅公之勤功先公之施天之报之宜厚其社命也如何猝见倾圮呜呼哀哉初为大行主诸有经有国之恤言共其旌廞车告虔抒 帝哀诚惠文岳岳大珰怵惩聿廵南楚去吏蝥螟察理冤狱活者千人滔滔江汉千里风生神州揽辔独当虏兵完其危堞奠我 帝京遂参中台东山拊循摄机而谋建立三城咸宁逆节折其勾萌 帝警海鱼命之南征洪波血战渤澥朱腥越氓煦德布路泣行乃帅云中遏虏修亭营有新灶旁见烟青 帝曰汝恀常在行闲惟汝贤劳其周我边闪闪朱旗戾于蓟门杀获首虏岁有报闻因不应格茅社宜分畴邑未及罹此大屯鸣呼哀哉岁之莫春犬羊犯威轶我郊圻疾如风雷继褰粮尽翳翳穷垒师以左次时其气衰呜呼哀哉疆场之事何岁不有命也如何公罹其咎我思盛衰如转圜走先公鼎贵公仍其后两世同官复凌其右继以二嗣才猷日茂鬼神忌之谁能无诟呜呼哀哉惟 帝惟天命之攸制亦既惠之又复蹶之亦既佩之又复劙之其始荣之复乃悴之荣则萃之悴忽坠之昔也何顺今也何盭谁为推之谁为挤之谁独徘徊谁当横厉苍天茫茫莫诘所谓大运斡流随之以逝公之许国致命则遂有子缵承不陨其世必复其始其有以慰呜呼哀哉   归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九   ●归先生文集卷之三十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题跋   ◆题跋   跋仲尼七十子像   题洪武京城图志后   跋高丽图经后   跋禹贡论后   题隶释后   跋何愽士论后   题仕履重光册   题弘玄先生赞后   跋夏氏世谱   跋张心甫诗   书谯南游卷后   书少司马熊公年谱后   题兴都志后   跋唐石台道德经   跋佛顶尊胜陀罗尼经幢   跋大佛顶随永尊胜陀罗尼经幢   跋广平宋文贞公碑   跋尧帝碑   跋商中宗庙碑   题太仆寺志后   书沈母贞节传后   ○跋仲尼七十子像   仲尼之门人其贤者多矣而世称七十子而太史公取弟子籍出古文者为列传然与家语小异荀卿称仲尼子弓子弓最高第弟子然莫详也汉文翁石室图仲尼弟子别有林放蘧伯玊申枨申党史记所不载宋思陵摹石临安有御赞及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秦桧记此卷盖从临安石本传摹虽年代久远而典刑具存彷佛复见洙泗之间龂龂如也韩子云惜乎吾不及其时揖让其间抚卷太息者久之   ○题洪武京城图志后   右京城图志一卷洪武间奉敕纂修故乡贡进士吴中英家藏辛卯之岁某赴试京闱中英以见示今二十有九年矣偶阅元御史台所纂金陵志念今市朝改易无复六朝江左之旧因从吴氏再借此本观之信分裂偏安之迹与混一全盛之规抚过别如此自永乐移鼎儒臣附会以为 高皇帝无再世之计也尝伏读 御制阅江楼记云自禹之后四方之形势有过中原而不都盖天地生人气运循环而未周朕当天地循环之初气创基于此非古之金陵亦非六朝之建业也道里之均万邦之贡顺水而趋公私不乏利亦久矣夫帝王所为与天地应 高皇帝之论盖度越千古真有所谓配皇天毖祀上下自时中乂之意愚生自谓独能窃知之与世俗所论建都者不同因特着于此   ○跋高丽图经后   自燕蓟沦于契丹与高丽常由登州通使熙宁七年又改道明州自此明越困耗 朝廷馆饩赐予三节官吏神舟之费无虑数万故蘓文忠公常以为言欲罢之而崇宣之际乃再使焉竞充上节官为此书献之又明年而青城之祸作矣可胜叹哉夫高丽与辽接壤其埶不得不奉其正朔而尊事之而略于待宋于时中国之体亦卑矣永佑不知丧败之巳迫区区犹事远夷至建炎以后事埶益异乃欲从三韩结鸡林以夺二帝之驾其为迂谬真可咲也临安去四明仅隔一浙水常惴惴有不测之虞遂谢郄其使迄于宋亡观竞之书颇欲尊崇中国而予独以叹宋之不竞也   ○跋禹贡论后   禹贡论五十二篇得之魏恭简公而亡友吴纯甫家藏有禹贡图皆淳熙辛丑泉州旧刻也泰之此书世称其精愽然予以为山川土地非身所履终无以得其真太史公言张骞穷河源乌曙所谓昆仑者元世祖至元十七年使驿治运河土番朵甘思西鄙星宿海所谓河源者始得其真如泰之所辨鸟鼠同穴数百言以为二山而吾郡都太仆常亲至其山见鸟鼠来同穴乃知宇宙间无所不有不可以臆断也   ○题隶释后   丙辰岁予在南宫见关陕之士问前岁地震云往往数百里崩陷华山亦忽低小秦雍之间碑石多摧碎圜如鹅邜殆不可晓夫去古益远古碑存者无什一矣况天地陵谷之异乎然则欧阳公赵德夫洪景伯所录恐今不可复见也因钞洪氏隶释附记于此   ○跋何愽士论后   右何愽士备论二十八篇今缺二篇而符秦论颇有脱悞又编写失次未得善本校之宋世士大夫愤于功之不竞而喜论兵如此熙宁间徐僖萧注熊本沈起之徒用之而辄败天子寻以为悔元符政和开边之议复起驯致国亡呜呼兵岂易言哉   ○题仕履重光册   昔唐尚书左丞孔戣国子司业杨巨源皆以七十去官韩文公于孔公深叹其贤于人其送杨少尹序比之广受二子至想见其去时城外送者道边观者盖爱慕之至以为不可及而欧阳公思颖之志未尝一日少忘每有蹉跎之叹自谓日渐短心渐迫有志于强徤之时未遂于衰老之后其意亦可悲矣吾昆天方张先生与石川先生父子皆乞身于方艾之年 恩诏有品服之褒廷臣有列剡之荐康强寿考放迹名山岂非古今之所难得者与是卷备载二先生致政始末而海内名卿题识尤多若前大司寇箬溪顾公大司空南坦刘公方与石翁为湖南社会志同道合其称许之固宜若大冡宰咸宁王公以下皆八座卿少之列方翱翔天衢而褒美之犹不一而足嗟乎士大夫官朝廷常贵乎有高世远举之志而后能不为爵禄之所羇縻此诸公所以或出或处之不同莫非所谓同心之言而有味者也   ○题弘玄先生赞后   弘玄先生姓秦氏名云字起和予姨母之夫也娄县治吴淞江北而先妣家在江南姊娣同嫁县城中往来尤亲先妣早弃予少不复能记忆先生追道旧事问之家君始知其详为之流涕家君与先生今年皆七十有六姨母长一年今皆康徤而先妣之没四十七年矣因书先生传赞不胜悲感亦秦风渭阳之志也   ○跋夏氏世谱   某之先祖母承事郎女也年始五岁时随祖母归犹记奉常公写竹之堂及祖母燕会处而外曾祖母张夫人卒于余家颇有图书遗留甲寅岁在安亭舍中为倭奴所略是年夏返县城即奉常公次子大理之宅居焉始昌化君作族谱表兄士宜增修以示余俾余摭其大畧着夏氏世谱一篇余初来居此宅老父犹尚记其堂寝少年时所经处也今余书此谱于此堂不能无感矣祖母家诸孙与余方敦中表兄弟之谊而中书之玄孙禹功禹锡禹范皆从余游庶乎子孙之好世世不绝也   ○跋张心甫诗   诗与文一也诗特文之一体耳论诗自三百篇至蘓李建安而下以世代似也然常观其时之文雅颂之作与典谟训诰实相表里言文者称史汉而诗亦称蘓李建安史自陈寿以下诗自建安以下萎薾不复振矣此非有所相待而俱为盛衰气之使然也 国家有天下几二百年天地之气浑完谓宜有开元之风雅元和之制述而一时慕尚乃若浸滛于八代之间而莫之或觉者韩子所谓搜春摘花卉沿袭伤剽窃虽文章亦然靡靡之音识者忧之张君心甫年甚少而喜为诗往往多妙语其志欲追晋魏而上焉间出一编以示予盖其进未巳也故予论诗之所以然而且为之防其流不知心甫以予之言为然否   ○书谯南游卷后   某始计偕由滁州入彭城前年琑登滁州山春初犹寒马行山岭上多积雪北风萧萧令人怆然有怀古之思宋太祖常以周师破李景兵十五万于清流关 太祖高皇帝从郭元帅驻兵滁阳明年始渡江克采石取太平王业寔肇于此自少知诵欧阳公之记云百年之内漠然徒见山高而水清可谓千载同此慨矣因问所谓丰乐醉翁亭者俯视环滁之山彷佛尚见太守醉而游人归也乙邜之岁通参张先生以谯南游卷见示谩书其后   ○书少司马熊公年谱后   少司马熊公余试南宫时相识公既登第出知太仓州自后由佐郡陟按察副使在吴中者十二年以余少至城府特加礼敬及余登第公方治河徐兖遇之于滕甚欢曰自吾闻君之得举喜甚于巳之得之也其见知爱如此明年余入觐公亦以陕西按察使入觐又见之京师及公在广朝中士大夫皆念公之勤瘁比闻报捷而公讣亦至矣盖公自筮仕吾吴中百余年不见兵猝有倭寇及公之殁终始兵间岂亦有命数也哉 天子赠公少司马赐葬祭恩数隆矣公之子上舍君某以年谱见示载其行事日月具悉非所谓以死勤事者耶读之不胜感叹云   ○题兴都志后   兴都志工部尚书顾璘奉进 圣旨以体例不合 皇考妣圣迹有国史实录备载宝藏金匮有不当赞书者太仓潘德元为承天府同知以志抄本见示云此志后复进呈 上以手拨去礼部遂不敢刋行按志止宜载陵邸殿宇 献皇事不当续书既得旨复不能改宜见却也 献皇在国尚书孙交甚见亲礼宫中有所思食物辄令中使于孙尚书家索之交宅并阳春台即以台偏地与之仍为筑垣扉遶交第后 上即位有中人言阳春台地为孙尚书家所占 上曰此 皇考予之朕何敢夺 上之笃孝如此交成化辛丑进士正德中吏部右侍郎忤刘瑾改南京瑾诛进南京吏部尚书寻召入户部赐玊带麒麟服免归嘉靖初召还复谢病归加太子太保进阶光禄大夫柱国谥恭僖赠少保盖以旧恩也交有女 献皇欲聘为世子妃交言王下交我诚厚然吾女不欲纳王宫固谢之 献皇颇不乐后亟求引去交盖以此自嫌其女遂不复嫁人而卒然 上终始厚待之也潘君所闻如此   先君云外祖太常卿夏公与孙交尚书有旧正德时外祖家人至京师孙夫人自呼入问死生及家事为之出涕以此知前辈交情之厚偶因潘别驾谈及孙尚书事思先君之言并记之   ○跋唐石台道德经 【 开元二十七年】   右唐玄宗注老子道德经开元二十三年用道门威仪司马秀言令天下应修官斋等州皆于一大观立石台刋勒邢州故有龙兴观开元二十七年刺史李质立石摹勒如制至宋端拱初观台已废没知州军事何缵始修复之镌记于台左方余至邢州龙兴观巳废仅存半亩之宫先有尼居之前太守徐衍祚改为社学而石台尚存隐于屋后人少知之者千年之物莫知爱惜计亦不能久矣   ○跋佛顶尊胜陀罗尼经幢   右佛顶尊胜陀罗尼经幢在邢州开元寺唐高宗淳化二年始自葱领而来此经能灭众恶业广利群生及翻译始末经序详之幢在西庑下其西副剥落故书字与立石之年月皆不可知计必此经初入中国未久寺建于开元当是开元书也   ○跋大佛顶随永尊胜陀罗尼经幢 【 干化五年】   余既得佛顶尊胜陀罗尼经于开元寸又于寺后院见此幢题曰大佛顶随永尊胜陀罗尼经之幢前有序而此无序前曰罽宾沙门佛陀波利奉诏译此曰特进试鸿胪卿开府仪同三司萧国公食邑二千户赠司空谥大辩正广智大兴善寺三藏沙门不空奉诏译翻译俱在永淳间而有此不同畧见序文此幢梁乹化五年葬僧大德而建按梁太祖干化元年六月被弒再岁而末帝诛友珪自立复称干化三年四年唐庄宗取燕势益疆会赵王镕南寇邢州杨师厚捄之军于漳水之东次年庄宗入魏梁晋夹河之战方始邢州未能天日安相而阎宝等尚能及此盖自晋宋以来至于五季佛教日盛故虽兵戈俶扰之际其崇奉不一日废也今天下承平而民间佛事乃益衰由此言之非必儒者能辞而辟之盖其金废亦有数也   ○跋广平宋文贞公碑 【 大历七年】   右广平宋文贞公碑颜鲁公书在今沙河县之东北 康陵丁丑之年大末方思道为沙河令碑已断没出之土中镕二百斤铁贯而续之今方公所为修复封树皆无存矣惟此碑屹立于风霜烈日之中恐亦不能久也欧阳文忠公以谓鲁公真迹今世在者得其零落之余尤足以为宝今此碑剥蚀犹少况以广平之重使欧公得之其为珍赏当倍他书矣   ○跋尧帝碑 【 大德元年】   右尧帝碑元翰林学士江淮等处宣抚副使充国信使郝经撰世传尧始封于唐即今唐山县亦无所据而汉之唐县又在定之新乐盖古地名称唐者不一而帝王世纪云尧都平阳于诗为唐国则非邢之唐山矣寰宇记云邢州尧山县有宣雾山一曰虚无山城冡记云尧登此山以望洪水而访贤人则初非封国于此寰宇志又云纳于大麓大麓在昭庆即今之巨鹿郦道元水经注尧将禅舜纳之大麓之野烈风雷雨不迷乃致以昭华之玊女县巨鹿取名焉巨鹿唐山今皆在邢州之境因以是名唐而祀尧亦不可知郝伯常独详尧所生与其封之地而此庙之建于邢者未之及岂非阙于所不知也哉伯常文章节义当时比之东坡先友吴纯甫家有陵川集今亦不存矣余爱重其文故特录之云   ○跋商中宗庙碑 【 开宝七年】   右商中宗庙碑宋左拾遗梁周翰奉诏撰翰林待诏司徒俨奉诏书在今内黄亳城镇有中宗陵焉 朝廷岁遣大臣祀之按商自成汤至大戊皆居西亳今河南偃师也大戊子仲丁始迁隞而河亶甲乃居相故相有殷城即今内黄也而子祖乙又迁于邢则殷诸帝独河亶甲在内黄疑崩而葬此而中宗自居偃师后世特悞以河亶甲为大戊耳梁元褒周广顺二年进士为虞城主簿宋初宰相范鲁公王文康公以其闻人不当佐外邑引以为秘书郎直史馆后历翰林学士工部侍郎世称其文能变五代之习与高锡柳开范杲齐名至嘉佑治平古文之盛实胚胎于此云   ○题太仆寺志后   怀东顾先生 先帝时给事 内庭以言事忤 旨安置保安盖摈弃者二十余年性好读书未尝废卷 今天子即位召还一岁中超迁至太仆卿诸所建白每 上辄报可而寺无掌故乃以编摹之任属之新建王君先生亦手自搜辑几成矣某峕为吏邢州适典厩牧而其官实为太仆属先生雅故亲知不以公礼格也会入京贺 万寿事毕先生与王君檄留止郊外以其稿见示因为校定十数事而改官之命适下遂悉以其书还寺某方与校太仆志而寻得官太仆若非偶然者虽然某向在邢马官也尚不知马今为太仆系衔而已又乌能知马事哉书凡先生与诸僚寀之功而王君之勤也既梓成先生使来告令书姓名于其末云   ○书沈母贞节传后   笠江先生为沈母贞节传言其孝慈贞淑女则备矣   余同年友徐子羽与沈氏为姻家为予言母生平未尝跛倚不妄言笑其事姑也以姑爱放生遇凡禽鸟为人所得必买而纵之架食以饲飞鸟飞鸟恒满于其前母辄彷效其姑故其庭中飞鸟常依人不去也长子日就问学县中次子日新兼治生产兄弟更衣而出共器而食四十余年不闻有间言子羽之言如此贤母之懿德益章章矣子羽又言沈氏遇僊人吕洞宾者盖三世余以是知僊人之在天地间常乘云气千岁而不化也沈氏无求于仙而僊者即之其世德积善之所感有以哉传所有不论论其遗事云   母姓蔡氏上海沈露之妻年二十六而寡年五十有司奏旌其门时嘉靖三十八年   昔先君在邢尝云着书所以垂世立教非有道者不能因言平生未尝论着欲有所作以入贺而止每欲修宋史谓非独其繁乱又多用志状碑文尤不足取信予虽不轻与人为文然复有不能辞者今子宁等所编缉虽多应世之文而平生大槩亦略见之又言欧阳永叔蘓氏兄弟不免纯驳皆由欲徧存之耳至如刘梦得所选柳子厚文尤不能无病盖一时酬荅或谈论喜?戈啭虽有可观并不足   录夫喘息罄欬之不忘斯后人之意然君子爱人以德不可以姑息先君之意如此子宁等编缉先君之文虽不敢望前世之君子亦皆述先君遗意非妄自有所损益也若时所传者多传写谬讹杂以他人之作读者自能识之   隆庆壬申嘉平口男子宁谨识   归先生文集卷之三十 终   ●归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一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寿序   ◆寿序   寿方御史序   吏部司务朱君寿序   山斋先生六十寿序   鸿胪序班吴君七十寿序   寿周封君八十序   按察使杨君七十寿序   御史大夫潘公七十寿序   白庵程翁八十寿序   张曾庵七十寿序   寿晋其大六十序   寿顾夫人八十序   寿御史大夫潘公夫人曹氏六十序   顾夫人杨氏七十寿序   丘恭人七十寿序   寿朱母孙太孺人序   寿顾太孺人陆氏七十序   鄢陵梁太夫人八十寿序   朱君同顾孺人双寿序   顾孺人六十寿序   王氏寿宴序   默斋先生六十寿序   姚安太守秦君六十寿序   寿陈封君偕华夫人序   徐封君七十寿序   葛封君六十寿序   寿柳州计先生序   朱太夫人六十寿序   李氏荣寿诗序   赠通政立斋王先生序   ○寿方御史序   嘉靖庚子九月戊戌侍御方君时鸣之诞辰也先十有一日侍御之孙元儒试南畿以礼经第一人荐既撤帘有以侍御之孙言者是时两学士及京兆以下皆喜曰侍御之孙也与或又言侍御之子先是亦举于乡矣复相与叹息称道不已侍御初与兄太常公以同进士起家仕正德嘉靖之间为名御史弹举不避豪贵风威凛然两都为之侧目既而以大礼议龃龉不合迁广东佥宪投劾以归于是优游林壑声迹不及于 朝者余一纪矣而 朝之士大夫犹知侍御如此其为侍御之孙喜者如此其不忘侍御者如此盖自侍御去位后之为御史者难矣世运风俗翻覆推移之际非予之所能知顾独喜侍御虽不遂于世而其子若孙骎骎乎向用足以推其志而行之也时昆之士同举者七人而予亦滥厕其间皆与元儒同学相好兹又同年归自南畿称觞于堂而属予执笔序之夫侍御气貌伟然称天下壮健男子福德之遐学士荐绅谈之者侈矣予故不论独序元儒宾兴京府一时士大夫之所倾意而侍御爱国之心托于其子若孙以施于世者如此云   ○吏部司务朱君寿序   陈时子行之赴试也其姑之夫吏部朱君寔官南曹亟称子行之文巳而果中魁选子行不以有司之取者为荣而以君之知之者为德是年冬十月日君之诞辰留都士大夫咸为之寿于是子行归而乞言檿予予昔读书万峰山中万峰盖君之所以自号者其山下瞰具区倚拔水际西南七十二峰矗立于苍波浩渺之间中有高堂古木橘柚千章梅竹茶茗崇冈连被问之知其为君之圃而颇讶主人之不来者几年矣然留都曹务清简士大夫闭门高卧之外相与游览赋诗又称觞为寿此布衣野老之所乐者而仕宦者兼而有之其不亦多乎此士大夫所以乐为君寿者也而予又有感于子行之言夫科举取士不能不为一定之品式而亦非品式之所能拘也俗人侥幸于一日之获其于文义尚有不能知者嚣嚣然自谓已能欲以规绳天下豪杰之士亦可耻矣昔五代时张文宝知贡举所放进士中书有覆落者下学士院作诗赋贡举格学士李怿曰予少举进士登科盖偶然耳后生可畏来者未可量假令予复就试礼部未必不落第安能与英俊为凖格闻者多其知体欧阳永叔特以此一事为怿立传今君之于子行要为有得于欧阳子之所云者予故特书之且以为寿   ○山斋先生六十寿序   嘉靖二十七年正月六日山斋先生六十之诞辰先生既却贺者或谓予先生之谦德宜尔也然而喜且贺者吾徒之情也可以抑而不宣 乎老子曰仁者送人以言敢以言为贺可乎夫先生岂终老于山林者哉自先生之觧组而归今踰一纪闭门着书足迹不交官府每使者察郡县问遗逸未尝不以先生为举首其名既以闻于 天子熟于士大夫之口而不即用者岂其遇合之难抑将以老其材而有所大任于此也吾吴为东南一郡而昆山又郡之一邑然号为仕宦之邦嘉靖纪元以来先是毛文简公以大宗伯迎 天子于湖湘继而玉峰朱公为大冡宰周康僖公为大司寇玉岩周公为少司寇蔡公为通政使庄渠魏公矫亭方公皆为太常柴公为京兆尹顾文康公以文学掌内制进内阁至少保其它台省法从之臣彬彬不可胜数既而诸公稍稍谢去今在 中朝者无一人焉先生康僖公之子也当公在位时先生官已至大理丞骎骎乎少列矣其后父子相继而归今存者先生之外三四人而巳而以德望重于乡邦者又不多见也山川灵淑之气不为衰歇而盛衰消长之数则有然者易之剥曰不利有攸往其上九曰硕果不食君子得舆复曰出入无疾朋来无咎其初九曰不远复无祗悔元吉剥之不利有攸往至上九而终复之朋来无咎以初九为始然天必以前之终者为后之始故以硕果不食遗之由此言之则剥之上九即复之初九也先生于诸公间年甚少气甚锐天其以是为不食之果乎先生之所存者在天下而予也乡邦之人故其言如此然亦不独为先生贺而巳也   ○鸿胪序班吴君七十寿序   吾邑吴氏自相虞先生与其子大参公相继登科第以才猷着于一时至今子弟诜诜不敢堕诗书之业乡里称之鸿胪君者大参公之仲子也于是年跻七十以四月某日诞辰其子上舍子献与其子姓称觞上寿予弟某偕其同好征予文以为赠时属海上之警又岁恶不入邑里萧然而君家子弟不以菲废礼能修承平故事以娱其亲可尚矣予昔应贡 廷试见君方待选天曹后试春官而君为鸿胪以此具知君在 京师中事而少保顾文康公寔君之姑子也故君馆于其邸而文康公友爱之如亲昆弟每休暇与君对食饮不得君无以为欢君时试中书中格礼部上其卷有流言语闻从中罢之自是终文康世不得官其后乃官鸿胪以使事过家为御史所论同使十数人皆左降君得江西建昌府幕官久之觧组以归自君在宰相家及为官所见 朝廷大兴革大废置二十年间变故多矣当其时以势权相倾轧凌轹震厉惊动天下者今几何时皆归于乌有矣今君优游林壤回首思之向之所见赫然烨然者能不嗑然一笑也夫纷华驰骛为性之孽安静恬愉得寿之理君昔在三千里外所与接者公卿宰相侍从之臣今不出户庭数步之内田夫野老莫或识君之面孔子曰仁者寿仁者之所以寿者静也君之寿自是知其远矣世俗道薄婚姻再世不复相通君母夏夫人寔予祖母之姑予每见君君独以舅氏尊行自处以是识君之厚于其寿也幸得从子弟之末敢不为之致其辞乎   ○寿周封君八十序   周君子纯以尚书秋官郎丁内艰还家既除服适封君八十之诞辰郡县诸大夫乡老皆往为寿有文序之者矣其称封君年耄而康强祈黄耈而介景福于方来无穷也予何辞以加诸而其姻郡学生顾文载来言曰君以仲春吉旦将入 朝前此所以迟迟者独为封君之故不能谢诸乡老大夫之意而封君之贤要亦不可以无述请更为序之予谓生辰为寿非古也昔先王制礼以治天下凡为人子之所以事其亲者无不备尽独于今之礼若有缺焉然见于养老之政盖所以致意者深矣天子视学大昕鼓征以警众适东序释奠于乡老遂设三老五更群老之席位焉适馔省醴养老之珍具遂皆发咏焉退省之以孝养也故凡大合乐必遂养老又于简不帅教出征受成献馘每入学必养老而外饔割烹酒正供酒犒人供食罗氏献鸠伊耆氏供齿杖而遗人司门之属靡不致其职事焉故为此春酒以介眉寿下迨于豳俗田野之间四代之际无遗年可知矣今世之礼存者惟乡饮酒耳固以名存而实亡则夫生辰为寿虽不出于古其有养老之意焉虽然世苟无其事可矣有其事常患于力不能致今力足以致之是子纯之所以为孝也初子纯为郡学生卓然巳出群类人皆称封君之能教及为进士调进贤令入为尚书郎清廉不苛所至皆有声迹而封君隐约如布素时人又称封君不独能教其子以举进士又能教其子以为官也昔隽不疑为京兆尹每行县录囚徒还其母辄问有所平反母即喜笑为饮食语言异于他时或无所出母怒为之不食不疑以此为汉名臣以其母之教也今子纯行且建功名于 朝世之君子必将考论其所自者矣此前叙者之所未及故为着之云   ○按察使杨君七十寿序   予少时有事金陵常经句曲之间观其山川之胜其地有茅山自茅山而南连岭迭嶂东出吴兴之天目至罗浮以极于南海以金陵之形势而不得此山虽紫岩天阁之回合疑亦浅薄易尽而无以固东南之王气由此而言龙盘虎踞之说亦得其近者也故道家以为洞天福地盖云阳氏始居之禹禅会稽后世传禹穴焉古之得道者往往乘云气御飞龙于此茅君最后出而山以此名其后葛玄葛洪许迈陶弘景杨义和之流世皆以为得道仙去虽其说恠迂非儒者之所道要之天地山川之气神灵之所降集理固有然者按察使杨君  句曲人以进士历令官致仕家居今年七十予友葛理卿介其乡之缙绅诸先生使者来请祝寿之辞盖予识其山川矣而独恨不识其地之人观此山之蜿蜒磅礴如昔时意其必有陈安世茅季伟之徒往来茅岭洞室之间而无从得见之也理卿言先生以康强之年为大官骎骎乎向用而未已一旦谢去长往而不顾其貌丰腴而气愈盛其年殆未可量以予观之非学道者不能也道书曰句曲地肺土良水清可以度世予亦将因理卿以从先生于此山之间先生之年寿方与茅君诸人等比区区人世之所云寿者夫何足以为祝乎是为序   ○御史大夫潘公七十寿序   上海潘公初以大司寇迁为御史大夫 上有老成端肃之褒凡所奏兴革庶务辄赐报可会岁旱命察举 京朝官奏上甘雨时至其明年天下官朝 觐京师公所举劾案免者天下皆以为宜时公年始逾六十方向用而即告老以归杜门读书习导引御药饵以治气养生为事今年公年七十伯子允哲登进士第先是仲子允端以进士为南职方而伯子于是受上蔡之命请于 朝得缓赴任之期还归为公寿同年进士林树德乔懋敬属有光为序窃尝屏居田里闻公之名久矣不敢以謭陋辞夫人生之所难得者寿考福禄然寿考福禄窃譬之犹物也人身犹车舆也寿考福禄世有之矣而载之实难故载胜于物则全物胜于载则倾世之多取不自足以而无德败者相踵也公之一身无间出处人莫能以訾议之且履盛而即止以保悬车之荣而以厚德元老隐然称重于东海之上二子济美克享遐龄岂不宜然哉昔韩安国为御史大夫天子以为国器其后稍疏斥郁郁欲罢归而不得也疏氏父子为太子传乞骸骨归独共具饮食请族人宾客为放达而巳万石君老于家子孙皆为二千石仅以孝谨称于郡国而三人者皆着于后世以公今日视之则今人诚有迥于古人者特世无子长孟坚之笔也有光辱公子同榜之末又以二君之请僣为论公如此且以为公万年景福之祝云   ○白庵程翁八十寿序   新安程君少而客于吴吴之士大夫皆喜与之游都太仆先生爱其淳朴题其所居曰白庵君在吴既久吴人益信爱之无贵贱称白庵云今年八十其子永絺永约孙应春迎君还荪田将聚族而为君寿壻吴君某曰吾翁千里而归不得文以行非所以将顺翁之意则黄山灵岭亦笑我矣于是谒予请所以为寿之辞古者四民异业至于后世而士与农商常相混今新安多大族而其地在山谷之间无平原矌野可为耕田故虽士大夫之家皆以畜贾游于四方倚顿之盐乌倮之畜竹木之饶珠玑犀象瑇瑁果布之珍下至卖浆贩脂之业天下都会所在连屋列肆乘坚策肥被绮縠拥赵女鸣琴跕屣多新安之人也程氏由洺水而徙自晋太守梁忠壮公以来世不乏人子孙繁衍散居海宁黟歙间无虑数千家并以诗书为业君岂非所谓士而商者欤然君为人恂恂慕义无穷所至乐与士大夫交岂非所谓商而士者欤君今行矣于是与其妻子兄弟若族之人与夫亲知故旧论说生平其所历天下名山大川大都之会有几其所见四方贤公卿大夫名人才士有几遁世长往怀道蕴术之士有几生长休明全盛之日迄今百年风俗世道之升降上自朝廷下至田野耳目之所见闻其变有几屈指百年之内中间与其妻子兄弟若族之人与夫亲知故旧相见之日有几也其亦有所感也夫少而游老而休于是得与其妻子兄弟若族之人与夫亲知故旧相与相见而饮饫其喜可知也巳则夫为其妻子兄弟若族之人与夫亲知故旧其喜又可知也巳   ○张曾庵七十寿序   世之论人寿以百年为限然修短之数得之于天不可以齐得数之长者百岁为老矣彭祖之百岁岂非婴稚之时耶得数之短者岁月为稚矣殇子之岁月岂非垂老之时耶予畸穷于世故尝居闾里间从先生长者游自少识张曾庵先生白晢而丰颐美须髯盖先生是时年巳五十容甚少也又十年先生六十其气完其容无异于初见之时不知十年之加也今年先生年七十亦无耈老之色其美须髯发漆黑自若也先生未尝知世所谓服食炼形之法而得数之长如此则今之七十者亦犹婴稚之时耶吾吴中之俗尤重生辰自五十以往当其生辰即为寿前年先生犹为博士弟子激昂蹈厉诸少年莫敢摧其锋虽诸少年亦以为先生少故无为先生寿者今先生忽自谢其博士而老于家其高第弟子某乃往为先生寿寿已则相与求予之一言以序其事噫子之先生未可以寿也子之先生读圣人之书自以为得其蕴每酒酣辄为人说书意掀髯指画左右顾视傍若无人当世宿学莫能难也与人交洞见底里规人之过至于泣下岂非所谓直道君子者哉往予至 京师见有衣玉带乘白马黄金络前后呵拥其人白晢丰颐美须髯俨然子之先生也叹曰何其类吾乡之张子也张子六举于乡而今犹布褐而趋于博士之庭虽然今十余年矣不知其人果安在而子之先生所自得者何如也吾又安能舍子之先生而羡彼为哉皆曰善请遂书之继自今岁岁为先生寿必诵子之言矣   ○寿晋其大六十序   孔子曰爱之欲其生惑也爱而惑焉而欲其生惑也爱而不惑焉而欲其生情也吉蠲为饎是用孝享禴祀蒸尝于公先王君曰卜尔万寿无疆非欲其万寿耶我非敢勤惟恭奉币用供王祈天永命非欲其祈天永命耶此爱之而欲其生者也然古之人无有以虚辞说人者人之所欲天必应之曰予攸好德汝则锡之福富贵寿考康宁天也人皆归之于天箕子独以为人之所锡固以冥冥之中茫茫之表无所谓天者人贵之则贵人富之则富人欲其寿考康宁则寿考康宁此祈天永命万寿无疆之说也箕子之言天精矣武王梦帝与之九龄文王曰古者谓年为龄齿亦龄也我百尔九十我与汝三焉武王之寿文王之所锡也晋君年六十予之仲弟为君之子壻而君之子某以姨之子从予学皆来请予为寿夫欲君之生者多矣不若君之壻与君之子以君之子寿君君其有不益寿者乎予有爱子之戚方与某论洪范之义以文王能与武王之寿厚自责以为不慈之极故以孝子期某必能寿君也已抑予少有四方之志既年长无用于世常欲与亲知故旧岁时伏腊问遗往还饮酒社会务尽其欢康强寿考皆在百岁之外父子兄弟白首相追随为太平之不遇人而迩来屏迹荒江足不履户外田夫野老罕见其面君与予有连亦旷岁不见忽忽不意君便为六十岁人也君寿宜贺而予精神恍然髧彼两髦泛泛其景益不复知有生人之乐矣既勉强为某书之又为谢所以不能往贺之意   ○寿顾夫人八十序   太保顾文康公以进士第一人历事 孝武二朝今天子由南服入继大统恭上 天地祖考徽号定郊丘之位肇 九庙飨明堂秩百神稽古礼文粲然具举一时议礼之臣往往拔自庶僚骤登枢要而公以宿学元老侍经幄备顾问从容法从三十余年晚乃进拜内阁参与密勿会 天子南廵湖湘恭视 显陵付以留钥之重盖 上虽不遽用公而眷注隆矣至于居守大事天下安危所系非公莫寄也夫人主之恩如风雨而怒如雷霆有莫测其所以然者士大夫音际承籍贵势恩宠狎至天下之士谁不扼腕跂踵而慕艳之及夫时移事变有不能自必者而后知公为天下之全福也公薨之后九年夫人朱氏年八十冡孙尚宝君称庆于家请于其舅上舍梁君乞一言以纪其盛盖夫人自笄而从公与之偕老寿考则又过之公之德顺而厚其坤之所以承干乎夫人之德静而久其恒之所以继咸乎故曰天下之全福也常以阴阳之数论女子之致福尤难自古妇人不得所偶有乖人道之常者多矣况非常之宠渥重之以康宁寿考乎初公为谕德有安人之诰为侍读有宜人之诰进宫保有一品夫人之诰上崇孝养册上 昭圣皇太后 章圣皇太后徽号夫人于是朝三宫亲蚕之礼旷千载不见矣上考古事宪周制举三缫之礼夫人陪侍翟车煌煌乎三代之典岂不盛哉有光辱与公家世通姻好自念初生之年高大父作高玄嘉庆堂公时在史馆实为之记所以朂我后人者深矣其后公予告家居率乡人子弟释菜于学宫有光亦与其间丙申之岁以计偕上春官公时以大宗伯领太子詹事拜公于第留与饮酒问乡里故旧甚欢天暑露坐庭中酒酣乐作夜分乃散可以见太平风流宰相自惟不佞荏苒岁年德业无闻多所自媿独于文字少知好之执笔以纪公之家庆所不辞云   ○寿御史大夫潘公夫人曹氏六十序   上之四十年秋上海潘公以南大司寇入为御史大夫公扬历外服至是一二年间特被显任天下有以知 上意之所简注其岁冬十月某日公配曹夫人六十之诞辰于是海邑之士瞿君某等十有六人与公子允端俱赴试南宫遂将奉觞于公之堂而以夫人寿序见属有光不敢辞惟昔周之盛时周公召公与虢叔闳夭散宜生泰颠南宫适之徒相与弼成文武之业用致世于隆平实基本于周南召南天子诸侯相与成天下之化者如此其远也而鹊巢之夫人岂即召公之配欤故曰国君积行累功以致爵位夫人起家而居有之如鸤鸠乃可以配焉今 天子叙彝伦以建皇极盖尝颁 慈宫之训于海内举 北郊亲蚕之旷典内则顺叙阴教修明始自椒寝至风被于田野之妇人况在位之臣莫不宜其有家济济肃雍渐濡于王化之深者宜乎今御史大夫之夫人为诸君子之所颂祷虽比古鹊巢之夫人其可以无媿夫上之施泽于下至綦贱而止下之归福于上至綦贵而止至治之隆而鱼藻裳裳者华之诗作则万物各得其所鸟兽鱼鳖皆不夭其性故惠笃叙无有遘自疾万年厌于乃德殷乃引考则公卿大夫其永寿考可知矣天寿平格则君子偕老共事宗庙社稷可知矣故关睢之德王者之风也麟趾之尘后妃之福也后妃之寿可知矣鹊巢之德诸侯之风也驺虞之应夫人之福也夫人之寿可知矣 国家比隆成周仁德下迨于鸟兽鱼鳖则 天子享万年之寿公卿皆元老耈造德降而闻鸣鸟其流泽及于其家此锡极保极之明验也岂独二三乡邦之庆固天下之庆云   ○顾夫人杨氏七十寿序   漕泾之阳为海上大族其子弟之贤俊者予往往于南宫识之夫人归于昆山为中宪大夫桴齐顾先生之配中宪少贵官自禁林为御史督学京畿已而不得志出守边郡罢归日闭门读书性简伉少所当意独于夫人为宜去中宪之世于今二十余年矣夫人三子皆非已出而今雍里方伯以壮年致政与仲季二君恂恂孝养子妇欢然无间如中宪在时而家势隆盛夫人自归顾氏为妇为母四十年享其福禄荣华此亦生人之难者矣今年嘉靖三十二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为夫人七十之诞辰雍里公兄弟与内外宗党称觞上寿以予辱在姻末俾得而序之夫三代王者之化关睢麟趾鹊巢驺虞之世可谓盛矣然其诗犹曰嘒彼小星三五在东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寔命不同言妇人秉志壹诚以事其夫夙兴夜寐无有懈怠而所能得于其夫与否盖不敢自必而系于命也太史公曰人能弘道无如命何妃匹之爱君不能得之于臣父不能得之于子非通幽明之变乌能识之谷梁子曰人之于天也以道受命于人也以言受命故君子大受命而世之学者以为命非所言要以为所得为者而已不知充其所为以遂万物之宜而全天地之性必至于命而后已命之所不至性之所不尽也以夫人之贤德而使如终风之莫往莫来悠悠我思凯风子七人母氏劳苦则顺妇慈母之道亦不行矣君子之乐颂人贤也乐其得所也故予所以论夫人者虽有家富贵之常而实以为顺妇慈母之道行也因以识古关睢麟趾鹊巢驺虞之义以为天下之道非一人之为而君臣父子兄弟夫妇各得其所而王化成矣君子之言性命者盖如此诗曰乐只君子万寿无期敬为夫人颂焉   ○丘恭人七十寿序   丘恭人其考某省参政讳经之女始丘公生三女父母爱之曰吾女必皆予贵人有聘之辄不予皆至于长卒皆予贵人恭人其一也是为前广东按察使司副使王公济美之妻丘公盖与司马质庵公同官御史司马宪副之从祖丘公以是意归乡王氏自苕霅间嫔于海上越五百里由嫁女必欲予贵人也时宪副已在南部其后历官江右最其后踰岭恭人常从共其禄养宪副受 诰敕遂有恭人之命予家故与王氏有连知其家世为详自唐御史朐封之后至分水明州而来昆山司马与宪副之祖某官兄弟同举进士自是科第蝉联不绝及宪副殂谢之后诸子皆彬彬乡学一诚以戊午复荐于乡盖故家大族历世久远枝叶扶疏不能无旁落不齐之数自恭人之归宪副今老矣独见王氏之盛如一日也乡里皆称丘公善嫁女云恭人以某月日诞生至嘉靖四十年恭人年七十诸子谋所以为寿介县学生孙君某来请颂祷之词予为道恭人之事如此因论之以为丘公以女予贵人可得而知也恭人之享其福禄寿考至于今七十年丘公不能知也其有子若孙能趾美前人丘公亦不能知也然吾闻恭人贞靓慈孝初及宪副至寡抚其前孤与其所出有鸤鸠平均之义其子事之亦无异所生恭人之德如此其享福禄寿考宜矣然则丘公其有以知之矣有娀方将缵女维萃虽自古王者之盛亦有所自故称恭人之寿而本于此庶几乎王氏子子孙孙勿替引之以是为颂祷其可乎   ○寿朱母孙太孺人序   吾昆山僻在东海之滨为吴下邑而山区水聚天地之精气蜿蜒回薄而会于此故士之登 朝着跻膴仕者常倍于他州至于耆艾长年履期颐之福闾巷之老闺门之女子多有之嘉靖癸丑甲寅之岁间以七十称庆者数十家以仕宦过家为其亲七十寿者亦不下三数家世称七十古所稀况于富贵寿考兼之而在于吾邑如是者相望岂非一时之盛哉朱君恭之以进士起家为浮梁令之三年上计 京师 天子擢为尚书冬官郎将赴南都浮江东下来省其母于是士大夫循乡俗之礼如前数十家之为贺者又以恭之仕宦而归太孺人年又七十也贺尤不可以后虽然予以恭之官南都于其家不越五百里畿甸之内昔之人所欲乞乡郡以便养而有不能得者恭之不求而得之此所尤宜贺者夫士以其身为国而使之忘其私非人情也先王之制未尝然也既富方谷必也有好于而家用其人之力而忍绝其私耶古者卿大夫皆仕于封内衔使命于四方则有越境之行然亦不踰时而复而不遑将毋先王所以恤之者至矣今海内为一仕而去其父母妻子宦辄所至穷日月之出入于是乎夺其私以为国而不能于两得之者今恭之将行矣所以寿太孺人者非特一时乡里之荣而巳去而之南都风土之乐犹吾邑也膳羞被服宴饮之奉犹吾邑也南都之士大夫来为寿者犹吾邑也恭之可谓两得之也使天下之士仕于内外皆如恭之是所谓各适其性而无复行苇裳裳者华之思矣以孝为忠孰能御之哉孰能御之哉   ○寿顾太孺人陆氏七十序   凡士之读书应举以登进士为荣其登进士服官受采以衔 天子命过乡闾寿其亲而姻戚宾友迎延满堂日为供具饮酒欢宴为荣此今之所夸以为富贵者尽世俗以然顾子行于是得之而尤有异者始子行之先君事 武皇帝为刑科给事中是时佞宠盈朝 天子日从赵李之徒不复御椒寝而前星未耀公疏论其事及 今皇帝嗣服首进八疏以赞新治其疏在史馆宜有之公之为给事也先亦由进士为行人盖去君之时今几三十年子行复起进士为行人过家而乡里姻戚宾友彷佛见其先人时事有下泪者而太孺人始事给事给事为诸生以及于贵显中更艰苦辛勤矣盖又三十年而复见其子如其夫之贵此其所以为尤异者顾氏世家海上公乃徙昆山之南千墩浦之上而公之族稍稍从以来散居浦之东西而公与其从父兄一时并为黄门气势翕赫终不少藉以陵轹其里人是时公在京师太孺人独以舅姑老不能从留养之其后太孺人寡居独持门户矣伯子子绳读书入太学而子行最少兄弟恂恂友爱无彼我之间盖太孺人之为教者如此昔欧阳公为许氏园记以为许君以制置七十二州之有余治数亩之地为园不足以施其智而于君之事亦不足书唯许氏之孝弟着于三世矣海陵之人过之未尝不爱其人也则夫前之所云亦夫人遭际之适尔不足以为异唯太孺人之懿德施于子行之兄弟所谓骈枝连理同巢共乳之瑞于此见之而富贵寿考康宁之福归于太孺人者将未艾也太孺人二子一女为今进士沈君子善之配其外孙尧俞从予游以十月二十七日为其诞辰来征予文为寿予为序之如此云   ○鄢陵梁太夫人八十寿序   鄢陵梁策对之与余同登嘉靖四十四年进士而余于余太史之门最先识之对之为人诚笃不以一第自华方慨然有慕学之志余与之语间问大梁之故余虽未能至而自羲黄以来帝王王侯至于汴宋之遗迹宫阙陵寝园林池馆之胜与夫名臣贤士之所聚皆若亲履其处恨不得亟往以观黄河之流而缅然思太古之世访黄帝于具茨之山寻大隗之所存也梁氏世居鄢陵盖本其国地以梁为姓云对之又时道其家世而称其大母太夫人之行于古所称孝妇无以异也在梁氏宜世载之初太夫人之夫梁隐君蚤亡遗孤四五人大者数岁小者二三岁牵衣裾相持终日嗥皆拊育之以至于长而养姑尤谨姑中岁瞽太夫人扶侍不离左右姑非太夫人食不食而姑未食太夫人不食也迨姑年九十而亡如一日当是时姑犹有他子与其先后而独宜夫人岂非所谓孝妇者乎太夫人春秋高对之之尊府封君方怡然侍养盖晚岁而见其家门光荣孙子褒然为王家桢唯梁氏之世德远有厚积而发旒是而太夫人孝行之报其又可诬哉会太夫人年八十对之将奉使过家为寿同年进士南城丘浙子东辈征余文为赠而对之又自来请之勤勤惟恐其大母之行不彰于世也对之亦贤矣哉余故具着其所称者俾大梁之人知太夫人之飨遐龄而膺厚福盖有自矣   ○朱君同顾孺人双寿序   朱君官于闽者三年寿六十而其内顾孺人先君一年生其子上舍某县学生某欲为孺人六十寿而不敢先也迟之以竢今年而征予为其夫妇双寿序以致之于闽吾乡之俗五十而称寿自是率加十年而为寿凡寿之礼其馈赠燕饫必丰又征其学士之文词诗歌倾其国之人无不至者此固居于其乡者之宜若夫仕则有王事焉且又不当以称老固宜无及于此矣然古之君子在位而能宜其人民则百姓歌思而祝颂之不独赞其令德恺悌必祈以寿考而黄耈眉寿之形容想见于车马衣裘之间可谓盛矣由此言之仕而为寿尤宜也吴与东瓯在三代时宾于蛮夷吴有太伯虞仲之风其后颇与中国之会盟至秦已为郡县而闽悬隔东海元鼎间横海楼船两将军军出武林白沙石邪始建东粤迄今数千年俱为天子内地文物之盛无异邹鲁凡闽人之仕于吴与吴人之仕于闽犹东西州也君优游台幕非有民社之责而妻子兄弟欢然以官为家岁时饮酒上寿如不出里闬之间岂不真可贺哉抑君之政事足以宜其人民而纪于闽之士大夫者闽之人皆知之无俟于余言也独惟君与孺人家世令族君为大冢宰玊峯公之从弟孺人为侍御之子而太保文康公之从子弘治间吾邑毛文简公与冢宰公相継魁天下间二科而文康公又魁天下昆山小邑数年间抡魁継出 孝宗皇帝当宁嗟异至以吾邑里俗之谶传于宫中更历两朝三公皆位台鼎而冢宰以厚德元老至今岿然为乡邦之望朱顾世为婚姻而其子弟之才俊与其女子之贤此尤足以夸于闽之人矣于是乎书   ○顾孺人六十寿序   孔子曰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孔子之居乡自以为无所毁誉于人独其所以是是而非非者不可得而废不惟当世之名公乡大夫至于莒人之妻泰山之妇人亦与其门人私论而志之以为三代之民所以是是非非者如此夫岂独春秋之义为然余少好观古事尝有意于考论其世而废置草野无史官之任然时有慕于古之作者得因事立言以着其是是非非之迹是斯民之所以直道而行者庶几他日有禆于史官顾孺人者太保文康公之女上舍朱君子求之配也上舍早世孺人守节垂四十年今年六十里中士大夫征予文为寿孺人以幼艾竞竞未亡人能保其身至于六十而为寿其亦可称也巳自予为童子读书卢兖州家卢氏子弟数称上舍之才俊不幸短折而趾羙于其弟少宗伯而予之从祖母十孺人之姊故知文康公夫人之事为详公起诸生官禁近三十余年迨入内阁推封一品夫人未尝见其喜愠之色凝然独处言笑不闻文康公是以敬之如宾而孺人之资性髣髴如其母云由是言之女子以才智自见者要非其德之羙若夫沉默简重居适意之地如夫人之受多祉及所遭之不幸如孺人之葆真全节其于坤道之顺一也当文康在馆阁孺人实依母氏居京师邸第亲见夫人朝 两宫佐皇后亲蚕宴锡繁缛备极荣宠宗伯方为黄门家势隆贵而能以芬华盛丽之间独全纯白缟素之质于桃李艳阳之时凛然松栢岁寒之操视夫寒女窘妇生长淡泊之中无所见而能不乱者为犹难矣岂非余之所欲得而论之者哉孺人之嗣子某以孝谨称能成孺人之志者因并书之   ○王氏寿宴序   王氏之最长老母曰孙硕人今年八十矣于其生之月日诸子姓祝于堂下者若干人外姻之来祝者若干人三世之交游来祝者若干人皆愿硕人之寿自今以往至于无算又愿天下太平两晹时若岁以有年县官无苛政急赋闾里安居以娱硕人之老又愿其孙若曾孙发扬诗书之业用于王国以报 本朝二百年生育之恩硕人及见其荣也祝已其子有功有亲退而与诸宾为宴少长诜诜以献以酬既醉既饫咸相谓以为此王氏之盛不可以无述某案王氏居昆山之度城不知其几世矣其家古桧老栝苍然郁然尚皆百年物也度城在淀山湖旁有数十家之聚惟王氏居之无他族昔有王豫修先生修身洁行将及于仕而蚤世生平惟以忠孝大节自许昆山人至今称之其子南阳克遵其训为隐德君子硕人其配也吾观吴中无百年之家者倏起倏仆常不一二世而荡然矣王氏保有先世之诒虽时移事易稍稍侵削而亦不至于贫读书数十世虽仕不遂而不至于易其业金人俯仰八十年间顾盻于兴废之际维持保守之艰其贤有足称者哉若乃为硕人祝者前之词则既美矣予又何以加焉   ○默斋先生六十寿序   吾昆山之俗尤以生辰为重自五十以往始为寿每岁之生辰而行事其于及旬也则以为大事亲朋相戒毕致庆贺玊帛交错献酬燕会之盛若其礼然者不能者以为耻富贵之家往往倾四方之人又有文字以称道其盛考之前记载吴中风俗未尝及此不知始于何时长老云行之数百年盖至于今而益侈矣嘉靖三十四年九月之朔宪副默斋孙先生之生辰先生之生以前丙辰至于今乙卯甲子一周于是县之人为其礼者尤以为重而征其词于余若其礼然者予不文不能道其庆贺献酬燕会之盛独以谓人生百年之内其变故多端而于岁时叙事相感亲朋聚会杯酒谈说生平感今怀昔之意为多余与先生同里闬有通家之谊自少已能识先生先生年甫弱冠先大夫客游不返旅殡苍梧之野徒步走岭外无资装傔从之携崎岖万里负骸骨以归寡母幼弟相依为命有人所不能堪者及举进士释褐为刑曹会御史言事下诏狱先生守官不阿与大吏争论几蹈不测之祸 天子仁圣不忍加诛窜之怀远夜郎之地于是自县令迁转不数月辄改官历闽粤巴蜀荆湖齐鲁之间足迹几半天下 □子躬视献陵藩臬郡县之官多以乏供致重辟先生时为湖广佥宪独免于罪且膺宠锡又再迁得江西宪副以归夫六十年之间荣辱利害之途追而道之有不胜其感慨者矣今先生遗荣辞宠卜筑于玊山之阳有园池田庐之羙有子孙之贤而筋力康强绝无衰老之态追念自此以前真如梦幻自此以后山林花鸟之乐知其无穷也是又不可以贺乎于是书之而平生奇伟忠孝大节可考见焉   ○姚安太守秦君六十寿序   昔 孝宗敬皇帝承累世熙洽之后益以深仁厚泽一时人才登用皆有重德伟度历 三朝飨承平之福若吾锡山秦端敏公以弘治癸丑登第至嘉靖二十三年以寿考终位至一品自起家登朝着富贵五十余年岂非盛世培飬之厚抑人才之得于天者皆应其时若公之所禀与时合而致然欤天下之势自厚而趋于薄如寒暑之易候有不觉其然者然推其故必有人以为之始者昔人论东汉梁统为时名臣独以增重律法一言而天之报梁氏尤惨真仁者之言哉余每慕前世盛德长者欲考其所设施如端敏公者方将就其家问其行事往往过其县慨想其人者久之今年余入觐还访其孙汝立因得见公子二千石君其器度犹有前人风流盖以叹盛德之世未艾也君用端敏公恩为都督府慕官陟守姚安谢事还承前人遗业以诗书教其子二子皆彬彬向于文学入其室而先公之典刑犹在用此言之则 孝皇作人累叶承平之福岂独其一时臣子飨之而又及其子孙者如此余门人朱某客于君所数道其贤汝立又好古与余往还于是君以甲子之初度秦氏内外之戚及邑之人往为君寿介某以来乞言余以是推本端敏公之三世蒙前代承平之泽子孙世飨之源远而流长也   ○寿陈封君偕华夫人序   考古五礼无为寿之礼先王于飬老事亲义甚备无为寿者为寿者祝其万寿百年如诗所云无饮宴召宾客及为之文者况为之文不徒称其年而巳称其有德及备福而着之又无是者然徒称其年非所以为文也今开州守陈允升晋卿尊君号新安先生者其子起诸生不一年遂剌方州而先生与其子偕之任板舆就养览观卫之风土知子之足以办吏治亟辞以归于是先生与夫人同跻六襄先生之诞以四月三十日而夫人后一日九日乡里亲戚见先生之荣归又与其夫人偕寿开州虽远在二千里外不能无屺岾之感然闭合而思吾乡里山川与先生夫人之享福而乐也亦足以自慰矣思吾乡里亲戚之登堂而贺者若而人又可以自慰矣先生归与夫人道其子之为官尊荣而治办又足以自慰矣夫如是虽父母与子相去二千里知其乐也晋卿之前母夫人盖秀水令周君之女生晋卿甫三岁而弃晋卿晋卿育于外家久之先生娶今华夫人字之如所生子而晋卿事之亦如所生母先生无孝巳曾参之顾益卜筑城隅辟圃植花菓卉木养禽鸟以为娱里中子弟多从之游日与人弹琴歌咏以俟其子之长而为官而喜怒好恶一不拂其性于是可卜其长年知食其子之报未有巳也先生之诞日余弟某来请余文余方治装将有邢台之役邢去所治州不远又当有事大名见晋卿且道先生为寿之乐又足为晋卿慰矣是为序   ○徐封君七十寿序   余往来嘉定与其贤者游而识子言于是时固巳奇其文每言之于人因遂识东楼翁慷慨乐易人也巳而子言举京兆计偕北上翁实携之以行余时遇于彭城遂于僦车共茵而载历齐鲁燕赵二千余里走风雪尘埃中欢然忘其行役之疲余盖察知翁父子有福德享富贵者也其后子言登第以天官属直 内阁寻改大宗伯属领祠事余至京师每见辄叹其议论之进是时 天子隆郊祀之礼子言殆所谓侍祠神语能究观方士祠官之说者矣至语及其职事未尝不有志于守道以守官者也而东楼翁居家日治园圃亭榭与士大夫饮酒为乐子言间迎至京师则诸公贵人日来欢宴退而莫不叹翁之贤而又称其有子巳又得 诰命推封既贵显矣然子言在台省欝有清望议者以为兰台秘阁之选顷以外补为郡莫不惜之会东楼翁方七十子言将之荆州过家上寿以余游其父子间相知之素属使为序夫余知子言有不释然于此行者矣然以方刚之年出粉署为二千石得归荣其亲于人子之愿殆未易得也吴中士大夫登朝者不为不盛然能迨禄飬少矣巳迨禄飬而至官益少今惟长洲钱工部德征位至九列海虞严学士敏卿为馆阁而二公之亲皆康强无恙得封如其子之官此不独吴中所无而世亦未之多见今以子言之年与其才望名位岂在二公之后余以是知东楼翁之福禄盖未艾也子言能自驰骋于文辞其于江山故宅云雨荒台之间必能追踪屈宋而上之为南陔白华之篇以抒其仁孝之心余之朽拙何能为役猥以斯序见属媿而不敢辞云   ○葛封君六十寿序   支之君子仕则违亲处则违君二者常患于不能兼韩退之言欧阳詹舍其父母朝夕之飬至于京师将有所得以为父母荣虽其父母之心亦然詹虽不离于其侧其志不乐也至王介甫则又以为禄与位庸夫鄙人之所待以为荣也贤者道弸于中而襮之以艺无禄与位以为父母寿而父母之心亦喜无量二公之言各有所重而不免于偏使为子者有所得以归荣其父母而无离忧具道艺之美而有禄与位以为父母寿岂非夫人之愿欤虽然二公者盖致恨于彼之不能得者则亦姑以此使之自慰焉耳葛君理卿辞其亲试京师有司奇其文欲寘之苐一遂举进士上第所谓弸于中而襮于外者矣 国家之制进士释褐观政诸曹其禄秩比七品可谓有禄与位矣君在京师逾年赐告还家日侍其亲可谓有所得而无离忧者矣君之尊人虚潜翁少在陇亩淳朴无外慕于荣势非数数然者一旦得之亦不以为有所加独喜其子之在侧而以为乐也以是知二公之言特有所激而发使遇虚潜翁父子其于为人父母与为人子之情必能极口道之矣君登丙辰进士以明年四月来归至某月日为翁诞辰翁于是年六十有三友人赵君元和张君子忠辈若干人皆往岁与君同试南宫者也荣君之还征余文为虚潜翁寿余谓如翁者韩退之王介甫之所欲之而不能得者也是可以贺矣   ○寿柳州计先生序   吾乡范文穆公称湘南江山奇胜为天下第一时公帅广右巳而移镇之蜀有睠睠不忍去之意而柳子厚剌柳州乃作囚山赋观其辞殆不能以一日居者范公大帅名位尊显其心诚乐于此而子厚特以谪徙久不得召有悒欝无聊之志宜其为言如是然其于此邦之山水不薄矣其序近治可游者殆不下于桂山而所谓灵山拔地林立四野自峤南达于海上可以想见韩子称衡湘南为进士者皆以柳子为师其承子厚指授为文悉有法度由是言之柳之山水不待子厚而显而其人才之出自子厚始也今天下文治休明皇风遐被楚粤之问来任中朝者柳州尤盛文非若子厚之时之比其为山川愈益增重惜乎柳范二公不及今见之也柳州计先生厚庵以乙榜进士来教昆山学者向仰之余间从问其山水之奇胜益信二公之言至今若身履其地而获观游马君父靖川先生以乡进士调倅潮阳未及上最即挂冠归其乡构一亭日吟咏其中而孝友清节为柳人所称余不见先生亭于所谓东亭者何如而想其凭空拒江众山横环海霞岛雾倏忽万变者如一日也嘉靖癸亥孟冬适先生降生之辰进士君忽起岭云衡鴈之感诸生某某为之遥致祝寿之词而求序于余余文乏芬芳馨香之气万里致之于子厚所适之地不无媿云   ○朱太夫人六十寿序   宛陵进士朱应秀一松其先君二峯先生嘉靖十三年岁贡时 朝廷行选贡法故先生以壮年预选盖未及 廷试而卒遗夫人与稚子九岁至始孩者四人夫人方二十九年不御膏沐矢志自卫有栢舟之操抚抱诸孤长育成就有凯风之劬盖又三十有一年应秀登嘉靖四十四年进士夫人于是年六十矣应秀与余既同第又同冬官试政每相见若有所欲言而不能者久之乃以母氏之寿为请夫应秀之为进士也其亦有所自得乎其有所不能自释者乎凡为士自初束发为其父母即望其显荣应秀今巳得之足以慰母氏之志夫岂有不自得者乎夫人父母无恙生有膏泽之润而行乎夷坦之涂一日而得富贵宜无不自得者独应秀思先人之蚤世母氏之劬劳诗曰风雨凄凄鸡鸣喈喈又曰风雨如晦鸡鸣不巳更前之所历戚戚有动于中此其所以不能释然也而罔极之德何以报之是以汲汲欲为夫人之寿又思得为古文辞者传述之人见应秀之于此类若自得者不知其求以觧其不能释然之怀者如此自此而往应秀之仕日显夫人之寿日增而不能释然之怀当日甚吾未知能有以觧应秀者姑谓世俗之望其显荣者今得之或可以慰夫人而巳矣   ○李氏荣寿诗序   余读王制观虞夏啇周养老燕飨食之礼年纪之次及深衣燕衣缟衣玄衣之制何其备也至天子于太学执酱而馈执爵而酳公卿奉杖大夫进履其隆重如此故曰三代之盛王未有遗年者也年之贵于天下久矣然而无为寿者豳诗称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自此而诗之称寿不一顾亦相祝颂之词如史之所称为寿者云耳非以年之每进一纪为燕会以为寿也迨后世寿节庆贺始于朝廷而及于公卿然为文以称其寿者亦无之余尝谓今之为寿者盖不过谓其生于世几何年耳又或往往槩其生平而书之或又类于家状其非古不足法也余居乡见吾郡风俗大率于五礼多阔畧而于寿诞独重其礼而又多谒请文辞以夸大之以为吴俗侈靡特如此而至京师则尤有甚焉而余同年进士天下之士皆会于此至其俗皆然虽余之拙于辞诸公谬以为能而请之不置凡为之者数十篇而余终以为非古不足法也虽然亦以为慰人子之情姑可矣岁九月余以选当外补最后同年魏郡李某子复复以二亲之寿为请盖诸公之为之诗者多矣余独为其诗序于其尊君与太孺人之潜德懿行故未暇论尊君州学生积学久次将贡京师年六十太孺人年五十九子复裒所得诗联为卷因邮致之于其家云   ○赠通政立斋王先生序   士大夫致身于朝所当淂为者人臣之事富贵寿考皆命也尽性而巳命何与焉虽然有可以尽其人臣之事者非富贵寿考有所不能故曰乐只君子遐不寿考明君子非无疆之寿无以行其恺弟而为邦家之光也然则富贵寿考命也亦所以尽性也故古之君子不御福然非有求焉世之急于徼福者其所为常违人臣之道而不知夫福之来也不骤若行千里之涂优游容与累日不止而其至之不觉然且求得于旦暮之间驰骛而无所极其力既已不胜矣此爵禄荣名所以多患害而失飬性命之原也今天子御极改元之明年策士于廷立斋王先生与今少傅华亭徐公十数人者年最少徐君及第入史馆余多在清华之选而先生为大行稍迁郎署出为湖广佥宪升参议得赐归飬居田里者久之同进者多至公卿先生始以少参入朝而徐公已在内阁矣于是一再迁有南京通政之命寻以外艰归至是服阕待命于家其岁冬十有一月既望先生六十初度之辰也里中士征言于予以为先生寿予惟先生徊翔仕路四十余年若无意于进者而今亦以跻卿少之列独以登科之早见谓淹滞然可以知其纡徐不骤而富贵寿考将来所受之大也初先生为冬官属魏恭简公为祭酒居京师数称其能守法及官楚以宽靖任职丙申之岁先生以佥宪上计天曹予时计偕附其舟行得朝夕见见先生孱然儒者身若不胜衣言若不出口略无矜气与态色焉及入部试一吏持几随其后踰时而出考功叹其文以为非有养者不能以予之淂于先生者如此为不可及矣而后知夫恬愉安静者一时若为迟钝要之于久回视夫翕然取一时之快者相去远矣先生同进今自徐公以下落落可数而沦没者不知其几殆隆冬穷岁百卉畧尽而长松巨栢方有参天之势盖上将倚先生为卿辅予故以人臣之事颂之焉   归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一   ●归先生外集卷之三十二   吴郡归有光着   门人王执礼校   诗   ◆诗   游灵谷寺   钟山行二首   甫里天随寺   下第归安亭寄友人   读史二首   恨诗二首   送王柳州姊丈   舟阻沽头闸陆行二十余里到沛县   咏史   和俞质甫夏雨效联句体三十韵   徐州同朱进士登子房山   鲤鱼山   早渡杨子江   郓州行寄友人   途中悼内   甲寅十月纪事   湖上逄王五   缭丝灯次西涯韵   乙卯春喜闻蠲贷有作   邬驸马于登春坊敝寓同诸友宴集   乙卯长至日安亭作   乙卯冬留别安亭诸友   丙辰自南宫下第还避倭往来无定居亲交少至独有一二同志时来问学   谢陈君惠桃树   读佛书   山茶   春寒   感兴   送友人读书玄墓山三首   偶成四绝   书王氏墓碣寄子敬淀山湖上   火鱼   余表兄淀山大参以自在居士墨竹俾予题诗   赠孙太仓   送友人之娄塘次韵   素庵诗   清梦轩诗   自海虞还阻风夜泊明日途中有作   庚申中秋子敬闻余往东海时有小疾不得相从作诗送行十五日宿天妃宫风雨不寐因怀子敬作   自刘家河将出海口风雨还天妃宫二首   郭把緫营中   郭都统戍刘家河因燕观壁间文休承诗次韵   庚申中秋偕王詹事张广平杨百户刘杨李三文学詹事子一夔余子福孙从观海遇雨还赋此   海边夜起饮酒听杨昭信弹琴   辛酉秋次陆光禄端居篇韵   又次陆韵   二石歌   壬戌南还作   汶上   登济城望城武   夜宿胡陵悼周孺亨   淮上作   宝应县阻风   送都水朱君视水张秋   西苑观刈麦应制二首   送同年何子元之任灵壁   赵州石桥歌   琼州张子的与余同年俱为县令江南子的自建德改当涂今入觐又改荣县一岁中三易县居京师旅寓相近以诗为别   咏史   奉托俞宜黄访求危太朴集并属蒋萧二同年及长城吴愽士   隆庆二年朝京师南还与宣平俞宜黄武进陆太学同舟赠绝句一首   上巳日晚泊桑园次俞宜黄韵   郑家口夜泊次俞宜黄韵因怀昔年计偕诸公   淮阴舟中晚坐写怀二十四韵   出港难   舟泊华亭普照寺河下书事因呈郡中故知一首   赠同年许太史使朝鲜还   奉酬冯太守行视西山关隘次宋庄见弃田有作   偕冯太守于黄寺与诸友燕集有作   苦寒   魏郡谒按察张公留燕赋诗为谢   送沈伯庸佥宪之任荆湖   邢州承陈大理寄诗未及荅将至京先寄谢   隆庆己巳赴京寓城西报国寺赠宇上人   邢州叙述三首   送陈玊叔淮安太守之任   送同年许侍御出按滇南   送同年温都谏荆湖行省   香山九老图   檀溪跳涧   宋康王乘龙渡河   十八学士歌   云龙风虎歌   唐尧出游康衢图   观渔   题秦皇跳虹霓涧图拟作铙歌鼓吹曲一篇   题异兽图   ○游灵谷寺   晨出东郭门初日照我颜春风吹习习好鸟鸣■〈口官〉■〈口官〉岩阿见黄屋登坡寻神山半日犹山麓十里长松间蜿蜒芳草路寂寞古禅关画廊落丹雘朱户蚀铜镮殿起无梁迥塔留玩珠攀苍鼠戏树捷野鹿看人闲山深静者爱日宴未知还   ○钟山行二首   钟山云气何苍苍长江万里来汤汤龙蟠虎踞宅帝王凿山断岭自秦皇孙吴司马六代至南唐神皋帝辇争辉煌余分紫色那可当偏安假息真傍偟宋金之季鞑靼强腥风六合云日黄百年理极胡运亡天命真人靖八荒手持尺剑旋天纲一洗乾坤混万方考卜定鼎开百皇钟山云气何苍苍   钟山云气何苍苍中有殿阁琉璃闪烁黄金黄苍松老栢驰道旁朱红交午岐路当貔貅百万昼伏藏日色淡照官衙墙北风萧萧吹日光白头老人涕泣为指点东是长陵西未央   ○甫里天随寺   偶过白莲院为寻绿鸭池僧开虫罥户人到鸟惊枝斜日半庭雨清风数卷诗空门住遗像千载尔为思   ○下第归安亭寄友人   青春日以逝吾道何迍邅昨者南宫试列郡饶英贤顾独不见君诸子走翩翩予复遭摈落自视真茫然仲尼殁巳久轲死失其传大道如白日诸儒或守筌群言虽淆乱遗编可钻研与君东海上此意十年前倘可理前语忻忻夜不眠未出长安门梦君洞庭间今岁返故庐复此耕石田一见吴淞江思君在眼前如何三十里犹自隔山川   ○读史二首   谢公四十余高卧东山间妻子来相问掩口笑不言长安公与卿富贵多少年狥时岂不能吾志不其然所以任公子长垂百丈缗   刘毅无甔石一掷百万钱淮阴置母塜行营万家田英豪不在此意气聊复然安能效拘儒规规翦翦焉东海有大鹏扶摇负青天可怜蜩与鸠相笑榆枋间   ○恨诗二首   清辉比秋月游魂散朝霞首丘言犹在易箦意何嗟平生丈夫志寄死宫人斜曾参为原母杜氏岂无家   又   悞落青乌计真成黄鸟哀隋珠弹燕雀宝剑失风雷文武今宵尽乾坤此日颓吾方从汝去安事制麻衰   ○送王柳州姊丈   首夏天气清送行十里亭槐柳夹修岸騑驾朱轓明分符向狼荒万里投南行戚戚感阳鸟依依悲鹡鸰迢迢五岭外天尽见龙城丈夫志四海不敢惮遐征陆梁久为郡天下今太平岭南有霜雪溪峒乐耘耕争出温艹地来迎太守旌孰能不请吏而肯逆颜行近者小不靖夫岂好称兵远方亦吾人扰之而后惊愿言弘恺悌可使百粤宁   ○舟阻沽头闸陆行二十余里到沛县   上沽下沽头有如百里隔曲河见舟樯相去只咫尺舍舟遵平途马蹄生羽翮麦穗垂和风披拂盈广陌吾闻江北人终年饥无食吾来江北地每喜见秀麦行行野树合巳到古沛驿汉帝遗原庙屋瓦残青碧龙化巳千秋鸡犬如昨昔欲寻歌风处闾里乱遗迹今人泗水上犹树歌风石   ○咏史   桓桓后将军受钺绥西疆徐驱出湟中不战屈先零落都山前夜万骑羽林营天青静无尘月明刁斗声春耕浩舋田千顷连临羗王者师无敌天道本好生云何汉天子庙计乃仓皇玺书卒报从于此见灵明嗟哉酒泉守得无事穷兵但令多杀人功名亦可成   ○和俞质甫夏雨效联句体三十韵   浮云方叆叇光景遂巳戢浃旬深霪澍千里破封蛰茫茫河伯叹萧萧山鬼泣灵曜邃高居朱明閟赫翕希微澹将开淅沥吹又急遇夜转连绵酾流更湁潗泗水抱城堙东去日潾潾豊沛至今存汉事巳千春嗟我亦何为独叹往来频封侯不可期白日坐沉沦每见沛父老旅行泗水滨鸡犬如昨日此亦非昔民空传泗水亭井邑疑未真城外绿杨柳高帘悬风尘犹有卖酒家王媪几世亲高庙神灵在英雄却笑人   ○徐州同朱进士登子房山   入舟忽不乐呼佀登崇丘子房信高士祠处亦清幽俯视徐州城黄河映带流青山如环抱一发悬孤州河流日侵啮淼淼洞庭秋乌犬争死人冈陇多髑髅使者沉白马守臣记黄楼叹我亦何为空尔生百忧(下佚)   ○鲤鱼山   (上阙)长兄善长鎗力战幸得释因示刀箭痕十指尚凝血问之此何由多是屯军卒居民亦何敢为此强驱率始者军掠民以后军民一民聚军势孤民复还刼卒鲤鱼山前后遂为贼巢窟徐沂两兵司近日穷剿灭军贼选骁健叱呼随主帅民贼就擒捕时或有奔逸其中稍黠者通贿仍交密以此一月间颇亦见宁谧二人既别去予用深叹息披发一童子其言亦能悉民贼犹可矜本为饥荒迫军贼受犒赏乃以贼杀贼吾行淮徐间每闻邳州卒荆楚多剽轻飬乱非弘策   ○早渡杨子江   早到瓜州渡扶桑日始出天地开鸿洞风波静不激金山独靓丽晖晖映旭日绿树间红祠新妆画历历群峯拥水气空明含崒嵂蒸然白云浮翠袖有动色春来浦子口纷纷方雨雪驱驰在比土于今巳五月我本江南人南还乃故业木偶与土偶人世何足述   ○郓州行寄友人   去年河溢徐房间至今填阏之土高屋颠齐鲁千里何萧然流冗纷纷满道边牵挽小车载家具穴地野烧留处处丈夫好女乞丐不羞耻五岁小儿皆能闲跪起卖男卖女休论钱同床之爱忍弃捐相携送至古河边回身号哭向青天□田一望如落鸦环坐蹒跚掘草芽草芽掘尽树头髠归家食人如食豚今年不雨巳四月二麦无种官储竭近闻沂泗多啸聚郓州太守坐调兵食愁无计乌鸦群飞啄人脑生者犹恨生不早自古天下之乱多在山东况今中扼二京控引江淮委输灌注于其中王会所图禹贡所供三吴百粤四海之会同若人咽喉不可以一息而不通使君宣力佐天子忧民痌深谋远虑宜一知其所终无令竹帛专羙前人功   ○途中悼内   其一   忆昔事远役何尝忧别离不自爱斯湏谓当百年期宁知有今日抱恨此天涯白鸥双双飞使我心摧悲鲁山常崔巍鲁水如昔时空怜今夜月不复照相思   其二   默默忽自叹独语谁能闻思君在寥廓长看天上云行尽燕与齐空然涕泪零珊瑚间明月照耀碧罗裙昨夜还乡梦清姿犹见君   其三   丈夫各有为吾非儿女情死生代所有念子非世人高山与流水今世谁能听自我久行役何日无归心每念复黯然涕泪常满膺有时静闭目家乡路分明月色照罗帏小步尚盈盈见我远还归出门来相迎   ○甲寅十月纪事   其一   沧海洪波蹙蛮夷竟岁屯羽书交郡国烽火接吴门云结残兵气潮添战血痕因歌祁父什流泪不堪论   其二   经过兵燹后焦土遍江村满道豺狼迹谁家鸡犬存寒风吹白日鬼火乱黄昏何自征科吏犹然复到门   ○湖上逄王五   王五遥来湖水东太平六典贮心胷得因避难亲师受绝胜侯黄系狱中   ○缭丝灯次西涯韵   圣朝威德务怀柔万里滇南比内州卭竹多年通市易宝灯今日盛传流僰人技巧新曾见织女功庸久未酬却忆当年李学士玊堂诗酒坐淹留   ○乙卯春喜闻蠲贷有作   忽闻丹诏自天来万户欢声动九垓扫径今无催吏至饭藜亦可笑颜开即占星动鲸鱼死共覩风晴鹳鹤回从此 圣人无量寿海波清浅近蓬莱   ○邬驸马于登春坊敝寓同诸友宴集   上客天边至高情世外长艹连平野绿花带沁园香温树无言对吴醪尽日尝不知醉归后还复梦长杨   ○乙卯长至日安亭作   江河氷断树枝摧万窍嗥呼鸟兽哀自笑袁安高卧稳雪深一丈少人来   ○乙卯冬留别安亭诸友   黾勉复行役殷勤感故知悠悠寒水上猎猎朔风吹弹雀人多笑屠龙世久嗤往来诚数数公等得无疑   ○丙辰自南宫下第还避倭往来无定居亲交少至独有一二同志时来问学   江乡卜筑又城闉春去秋来似鴈臣緫是寂寥杨子宅如何更有问奇人   ○谢陈君惠桃树   古木寒江共寂寥每依檐日读离骚丰年似自无租税只种西垣几树桃   ○读佛书   天竺降灵圣利益其在此雪山真苦行九恼尚缠巳非徒食马麦空钵良可耻纷纷旃茶女谤论或未巳不知手指中犹出五狮子   ○山茶   山茶孕奇质绿叶凝深浓往往开红花偏在白雪中虽具富贵姿而非妖冶容岁寒无后凋亦自当春风吾将定花品以此拟三公梅君特素洁乃与夷叔同   ○春寒   勾芒不受职玄冥司春节雨雪自深冬开岁无时歇艹木失光辉厚地閟芽茁西池山茶花岁岁开臈月至今怯寒威繁蕋藏绿叶昨日一花开鲜红方映雪哀哉枝头鸟毛羽若摧折何曾见春阳空尔弄啁哳海花谬先春此时犹重发幽居临园池静坐观群物天运苟不至岂惟吾生拙   ○感兴   昔日柴公子家富埒侯王一朝弃妻儿被发入武当青松以为飡白露以为浆天空无疑碍往来得自将近者入峨嵋云山杳茫茫吾乃世间人慨慕徒彷徨   ○送友人读书玄墓山三首   邓尉山前古佛宫湖波万顷贮群峰欲寻老子当年处五杏参天宝殿东   己亥庚子余在山中佛殿东法堂前有五株杏此余读书处也   山寺常关满径苔梅花岁岁待吾来于今廿载无消息闻说梅花也浪开   精庐高处下封云俯见波涛无际垠五十三参应识得始知人世有腥荤   内典有五十三参旧僧寮中作此像山中因以呼其处诸友今舍于此   ○偶成四绝   一自当年谢合欢不堪常见月团圝于今生事如秋水唯有芙蓉花好飡 【 芙蓉花】   未信昌黎能送穷但看登极是稯稯六弢金版知何用不及乡邻卖菜翁 【 乡邻】   西窓睡觉日方曛坐见青山起暮云剩得少年狂易在向人犹自说刘殷 【 乞贷】   推山调达自相加满眼婆提与夜义为爱如来深法坐飞来箭镞是莲花 【 忤逆】   ○书王氏墓碣寄子敬淀山湖上   少小慕节义沟壑诚所安櫽括游燕都侯王不可干甘从渭滨叟垂老尚投竿于世无一能性颇好词翰王子钦姊节兴言涕汍澜两髦尚如见廿年骨巳寒丐余书贞石庶几垂不刋吾书复自读亦能清肺肝一扫齐梁习谅可追孟韩   ○火鱼   水畜非昔种火鱼自新肇仅以数寸奇忽见五色皦勺水停渊澄方池恣回绕春雨生绿萍秋风梦红蓼真于盆盎中独觉江湖淼每看银鬣起时覩宝尾掉濡沫蹄涔宽吞舟堂坳小少年共咄叱穷日相戏嬲饲虫疲僰童汲泉困王媪海上家尽然吴中时仿效谁思闻鹤唳直比豢龙扰此物多变幻为状异昏晓鲜妍骇羽化憔悴怅色皫物理呈怪象天宇信奔鸟何者为妖祥何者为吉兆 天子今万年皇图日绵■〈辶藐〉沧海竟清晏小夷悉刳剿周山进白鹿霜毛何皎皎会当长此鱼贡之跃灵沼   ○余表兄淀山大参以自在居士墨竹俾予题诗   奉常余之外高祖儒雅风流绝近古少年侍直承明庐重瞳屡回加慰拊玊堂无事只写竹影落缣缃生风雨翠叶苍筠满人间凌海越嶂争购取吾家宝藏三大轴其一今在尚书府二幅翻飞入岛夷神物化去不可覩吾兄安得此尺素千缗不吝雠海贾盛夏张之紫薇省凉气欻忽周堂庑划然北壁开户牗雨势欲滴风披舞此时静坐亦何有满眼不复见尘土湘妃帝子对之泣藐姑神人谁与伍吾兄好画识画意余方潦倒困蓬户墨竹昔称李夫人湖州孟端皆堪谱高人自有千载名世上儿子何足数作诗题竹非为竹俯仰自觉吾心苦东坡先生岂浪语知我之兄惟老可   文湖州东坡之从表兄也与东坡最为知巳坡有子期之比坡诗云老可为能竹写真   ○赠孙太仓   君侯粤中产羽林忠孝门曾为三辅吏遗爱至今存昨岁来守州芳名益腾骞自从海水飞蛮舟翳朝暾吴会日创残江海多军屯大兵仍凶年凋瘵不可论君侯勤抚字百里载仁恩自古设官职事事有本原所以置守令无非惠元元兹任良匪轻 天子之选抡何以不奉天斩伐蹶其根粲粲元道州名与南岳尊追呼尚不忍千载闻此言哀哉诛求尽恸哭满江村作诗代民谣庶以达周爰   ○送友人之娄塘次韵   负笈还从海上游鸟鸣伐木自相求天涯草色年年绿春水桃花事事幽清霁楼台观蜃气晦冥风雨听龙愁明朝我亦西湖去莫惜音书到角头   ○素庵诗   唯易有太素太素质之始白贲垂皇象彤车资帝理大亨尚玄尊大路素帱尔伊尹言素王后代滋文轨素冠时所庶素衣时所喜素鞸心蕴结素丝国风羙五入为五色以是悲墨子素功日以餙素封日以侈素位日以逾素质日以毁素悃日以诈素道日以靡素飡日以滥素节日以委素书日以憯素问人日死流俗相紏错纷纷竞齐紫庄子胶朱目周鼎攦垂指捄僿莫如忠世变讵能止东海杨素波中林潜素士吾其甘素饭自可崇素履素抱何足言素心但如此因爱素庵人作诗扬素旨   ○清梦轩诗   王生思妙道独居自常羊乃以清梦语揭之在幽房处世寔大梦于梦差为长扰扰无时清真精且沦亡孰能寡嗜欲引之大觉乡鲁侯一何愚欲往忧无梁太清日渊澄中有生者忙吾闻接舆言斯岂大无当古之得道者夏能造氷凉西方有圣人清凈闻身香飞龙游上天至冬乃伏藏谁知疑黄泉可以登大皇   ○自海虞还阻风夜泊明日途中有作   百里见青山言旋谅非徐风波仍水宿龙蛇惊夜居明发尤惨淡川途尚修纡水驶凌边约云寒日未舒弥亘多芳草寂历少畋渔寒光冐明湖朔风转高墟旧事成往迹余生惟读书古人不可见岁莫安所如   ○庚申中秋子敬闻余往东海时有小疾不得相从作诗送行十五日宿天妃宫风雨不寐因怀子敬作   海天楼阁近瀛洲秋水怜君不共舟长夜波涛乱风雨轩中清梦定来游   ○自刘家河将出海口风雨还天妃宫二首   其一   到海忽雷雨高云起崔巍纷披船幕湿错落酒杯飞波浪半天黑神龙助风威探遐方未极初意遂巳非无缘觐海若稽首乞天妃愿为一日晴令我揽光辉   其二   八月尚徂暑白露未为霜云物结蒸欝雨势恣淋浪江水竞飞溢螭龙争回翔金枢浴大明此夜不可望极目观冥涨天际何微茫直恨非风吹我到扶桑   ○郭把緫营中   日看云飞东海来天空孤垒戍门开夜中风雨尤堪畏更羡将军浪里回   ○郭都统戍刘家河因燕观壁间文休承诗次韵   将军此日建双旄祅祲今年渐欲销东海自然仍地险南夷非复似天骄龙旗春动旋风汛虎垒秋清枕夜潮即见功成报 明主海王系颈尽来朝   ○庚申中秋偕王詹事张广平杨百户刘杨李三文学詹事子一夔余子福孙从观海遇雨还赋此   我欲泛东海乘此秋月明来到江流尽旷然向沧溟何以惊蛟龙欻忽风雨鸣假息天妃庙还投戍将营淹留遂经宿日望天气清中夜觇微月披衣看潮生公子敬爱客高会皆良朋坐有杨户侯临海每弹琴藉此聊遣兴三神竟杳冥乘潮赋归来怅望有余情   ○海边夜起饮酒听杨昭信弹琴   中秋最恨月光悭今夜微云影尚圆试问此时谁把酒谁人临海抚朱弦   ○辛酉秋次陆光禄端居篇韵   吴门连白水属此大侵年朅来江上居庭艹如绿钱盗贼群辈过夜眠得宴然所赖娱性灵亦复有遗编年荒与饿死此事寔由天扰扰尘寰中驱驰谢时贤非以甘穷僻应世畏多愆   ○又次陆韵   积雨淹时月蛙蠙上灶浮生涯随野宿世事任江流此日菰蒲水何乡杜若洲平生万里志垂老困潜幽   ○二石歌   太湖波翻江海连二石飞来堕我前大者恢诡作蛮舞高者翛翛特清楚忆昔秦公辟西圃巗崿争来献庭户悠然日与西山伍大贤名迹成往古我见拜之礼亦可近者尚书称豪武致石如此颇可数初如大旗绝漠起睨视嶷然又若九皇圣人鹑居鸟行衣垂羽独立空峒之野观天宇云将鸿蒙不得语自我有此日婆娑无酒且能发高歌属当远行柰若何迟回尚得一月多来观莫厌数百过嗟我安能龙食清垂老疲役违吾情   ○壬戌南还作   自出皇都门菉水明可掬高风搏羊角飞沙旋雾縠乘快得顺流遡行又转辘长河亘千里回溪每九曲时序值暮春光景信明淑市邑临水折岸柳新雨沐欲问北州故但以南期促同行近百艘晨夕相追逐挂席鴈趐接转棹鱼尾续长闻夜集喧又见风排簇所遇皆南金胡为弃荆玊非有弹冠庆相呼入山麓   又   半月困漳卫今旦望邹峄景风时迎舟积水不盈尺行路手淹留归思愈急迫昔往冐飞雪今来见秀麦蕴抱无经纶徒旅空绎绎西苑方呈兔东郡亦雨鲫番禺有假号建州乃充斥柰何唐尧朝不用贾生策玄文故幽处卮■〈虫葛〉益润泽天命苟无常人生寔多僻去去勿复言牧豕在大泽   ○汶上   夙昔游齐鲁经过此城下立马每踌躇爱其县名古孝哉闵子骞宣尼特称数弟子三千人乃与曾氏伍不肎为费宰睠言怀兹土信知非义食何异拘奴虏菽水谅可欢荣禄竟何补参亦励高节平生未仕鲁不洎三千钟庄周无乃诬   ○登济城望城武   城武汉时县乃在兖西南曾考昔为令期年化方覃性本爱潇散候望苦不堪飞雪渍乌帽弃掷欲投簪竟以末疾返不及一考淹时当 孝皇日仁治正渐涵我来登济城落日巳半含西望适相仍竚立独悲喑明经几累世沦废良可惭   ○夜宿胡陵悼周孺亨   杪岁事徂征获与周子行周子蕴道妙志行抱洁贞余生幸同县故是夙所倾迢迢徐泗间两舟日相并杯酒共谈宴觉我形神清虽惭李郭望乃有王贡诚一朝忽称疾中途遂分舲予力不能挽千里牵悲情昨者在京华犹梦登君亭如何到南皮倏尔承讣音令吾神恍惚顿觉身世轻固知道将废何望身外名今日出鲁境夜宿胡陵城经过昔别地能不涕泪零   ○淮上作   长淮饯落日圆光正如赭倾红注流波殊景不可写淮水自西流黄河从北下并合向东行终年无停泻哀此千里客春至复巳夏独立空惆怅所与晤言寡   ○宝应县阻风   夜泊淮阴城蚤向淮南路理棹逄西风猖狂恣号怒清河千里中东风日相悞祈此一日风终竟不可遇苍天岂有心莫可诘其故但看北去舟凌风如飞渡翻为去人快顿忘吾所务淼淼湖波深今日何可渡   ○送都水朱君视水张秋   海内相闻髫髻时相逢浑似故相知水曹开合陪清论星使行河怅远离白马当年沉壁处金牛依旧卧神祠君侯有道高王赣瓠子波流肯泛堤   ○西苑观刈麦应制二首   玄元砀德格高穹帝锡豊年二麦同芬拂诸香来广陌曣■〈日昷〉黄气接离宫礼先寝庙方甞彘道为蒸民首邵农江海微臣遭际晚翠华遥望五云中   御苑清风正麦秋金舆晚出事宸游两岐凝露垂黄茂万斛连云际绿畴先为祈年多瑞雪节来甘雨应玄修豊穰羙报非无事粒粒曾关 圣主忧   ○送同年何子元之任灵壁   昔我文隐公揽撷天下士俯拾俛有取英髦皆引萃云何意恍惚独置所尤异临没有遗恨空余千载泪同时二三子零落俱憔悴当年席上珍还为道傍遗古人重师门拔茅以其汇公昔所进引岂无在列位顾我忽若忘谁能复念记昔在鸡笼山与君敦夙谊道映富春水高情绝媢忌每当计偕时欢然共即次倏忽二纪余岁月不我迟君今随常调去为濠上吏行矣复何言黾勉将所事   ○赵州石桥歌   余同年友蔡鸣阳守赵州为余言石桥之奇以图经见示余数往来京师恨不过此因蔡侯之言而为作歌   六王虎鬪赵更骄壮哉武陵尤雄枭尝游大陵感奇梦天锡神女有孟姚改服骑射致其兵拓境千里功何高北地方从代大通嵬嵬灵寿起岧嶤一日沙丘变巨测空忆前梦花如娇后来赵迁入函谷李牧诛死廉颇逃此来赵地更百变悠悠千载岁月遥至今谁言鄗事丑独有河薄洛水流迢迢问之赵人懵不知共夸洨河大石桥此桥之建真奇獝神师斲成班尔屈蛟龙若伸势敌虹扶拔欲动光摇日天下万里九衢通地平如掌长河失仙人张公倒骑驴蹄涔印石宛然出赵州太守政绝殊得以余闲缀图书呜呼太守之名远与此桥俱   ○琼州张子的与余同年俱为县令江南子的自建德改当涂今入觐又改荣县一岁中三易县居京师旅寓相近以诗为别   岭表生异人始兴最开先余公亦掘起屹屹天圣间圣代丘文庄富学迈昔贤忆余童丱时尝听家君言吾郡有桑生恃才颇轻儇公见即识之进奖席每前夫人出佩玊珍馔罗绮筵当时吐哺风与古能比肩公文根理要不肯事纤妍柰何浮薄子辄尔论议喧子的来公乡年往志愈坚共余曲江宴面带鲸海颜问公石屋在世业存遗编君今为县吏宦辙如邮传庙堂亦无意何以不少怜使君自天来万里往复旋君才岂不办古道多屯邅叹息时所尚为废循吏篇   ○咏史   昔在齐烕王选人以治民惟彼阿大夫籍籍日有声唯此即墨宰小人共谗倾是非并颠倒四境交侵兵安得召左右阿党尽为烹昔在楚庄王三年不听政膝上置羙女饮酒不曾醒有鸟止于阜不蜚亦不鸣安得任伍举一朝霸名成昔在帝武丁三年不出令恭默以思道殷国未能宁安得梦圣人求之传岩中   ○奉托俞宜黄访求危太朴集并属蒋萧二同年及长城吴愽士   昔年宋学士尝称太朴文独力撑颓宇清响薄高云余少畧见之讽诵每忻忻淡然玄酒味曾不涉世芬如欲复大雅斯人真可群苟非知音赏宋公安肯云嗟乎轻薄子狂犬方狺狺惜哉简袠亡家簏少所蕴徒为尝一脔盈鼎未有分四贤宦游地慱达多前闻为我一咨访庶以慰拳勤   ○隆庆二年朝京师南还与宣平俞宜黄武进陆太学同舟赠绝句一首   褰帏初识龚黄面倾盖寻参李郭舟去路不知春欲暮桃花飞尽过扬州   ○上巳日晚泊桑园次俞宜黄韵   三月长安春事繁桃花千叶李花单掖垣袅袅多杨柳宫艹萋萋似蕙兰帝子属车临霸水佳人跕屣印晴滩微臣独向长沙路坐对孤灯夜既阑   ○郑家口夜泊次俞宜黄韵因怀昔年计偕诸公   飞沙竟日少光辉浪急风高月色微为忆含桃催物候尚淹行李未春归吴歌独自弹长铗楚制堪怜着短衣来往常经郑家口当时同伴共来稀   ○淮阴舟中晚坐写怀二十四韵   清浦轻风渡赤日微云遮昨问圯桥履今即下邳街淮酒市醽醁楚音杂琵琶二麦吐新穗百草敷繁葩纷披盈广陌离蕤被平沙寂寂坐向晚悠悠思转加先皇昔在宥世道尚亨嘉朝廷制作盛公卿议礼哗庶僚或登庸诸生多起家蹇拙遭时废荏苒谢年华不得寄一命空惭读五车迨乎鸿羽渐几将龙驭遐蹔有青云望柰何白发髿黾勉小县吏奔走大府衙循巳常黯黯看人方呀呀何地栖鸾凤并处混龙蛇世途行益畏吾生固有涯万事巳如此一官岂足賖行矣归去来莫使微名污平泉记草木寝丘任菑畬补亡缀狸首考古注君牙期以余日月方将滥云霞自是性所适良非为世夸苟无媿尼父或可俟侯芭   ○出港难   出港难入港难南北二隘千樯攒港水天线绝欲干中流豁然天地宽飞凫跕跕水漫漫回看万里如银盘日月之所出没何限囏悲夫世人所争惟一脔古今无异触与蛮君不见尧幽囚舜野死何如颖阳之安安又不见丹浦之役开兵端何如具茨大隗空峒之穷山   ○舟泊华亭普照寺河下书事因呈郡中故知一首   二年苦为吏期以古道行恬愉镇浇俗拊循劳疲氓天地兴道宝山川有神灵时雨稻苗发甘泉桂子生虎狼河巳渡鸡犬夜不鸣子兰既入朝进明乃专城一朝起混浊百里无清明果然江夏守欲杀弥正平   ○赠同年许太史使朝鲜还   东夷乡化岁年深太史新将 诏命临旌旆近看过鸭绿文章先巳到鸡林   ○奉酬冯太守行视西山关隘次宋庄见弃田有作   云代搏胡兵千里羽书亟戒邻畏明牧循山转危踬通谷数行周在所皆行至猃狁虽匪茹中国亦有备所悲云汉诗余黎靡孑遗今岁洪水割怀襄颇不异巨浪落高崖排蹙万石坠周原昔膴膴一朝化碛地野老向天哭前古所未记迢迢孤岭绝习习阴风吹月明清霜白虚馆不成寐何计恤疲氓赋诗以言志往往展卷读纸上见残泪昔闻舂陵行今人岂轩轾余亦忝禄食空尔徒叹媿   ○偕冯太守于黄寺与诸友燕集有作   旷志困拘囚兹游得邂逅君子乐恺悌清谈胜金奏古剎余残■〈礻内〉新台敞华构山高厉寒威栢老欝苍秀圆沼象辟雍灵泉向奔溜虽无荷花赏岭雪良可酎   ○苦寒   十月飞雪满幵?邑台经旬冻雪犹皑皑客子无衣愁卒岁日中市薪暮不回为乞主人枯杨树便烧榾柮胜玫瑰织女苦寒但义手园葵岁晚未可栽江南日暖食有鱼好弹长铗归去来   ○魏郡谒按察张公留燕赋诗为谢   白首尚随牒牧马古邢城风尘望冠盖局蹐偕友生使君拥旄节岁晚来观兵独念冯唐老尤麟许靖名度辽今复见躧履肯将迎幕府鱼书息营门鹤列屏香闻裘带暖雪照酒樽清妙论穷坟典高怀惬性情何如鴈门守问鴈即呼卿   ○送沈伯庸佥宪之任荆湖   追欢未得蹔徘徊此去荆湖几日回明月自通巫峡好清樽还向洞庭开秋风木叶旌旗静春雨桃花溪洞来莫讶使君能漫浪太平何事画云台   ○邢州承陈大理寄诗未及荅将至京先寄谢   戚戚念远别梦寐迷所镹故人在金闺番为江汉思风云方黯惨豺虎正当岐游子悲日暮水波不可期今日渡滹沱良觏喜不违飞雪白皑皑千里无尘缁吾与故人心洁白亦如兹殷勤枉尺素爱甚增嘘唏愿今勿言此吾道盖其宜直湏沽羙酒为君倾一卮但恐相见后悲复别离时   ○隆庆己巳赴京寓城西报国寺赠宇上人   慈宫崇象教构此绝华炫深岩閟香火危峻瞰郊甸欝欝蚪松枝低压遶广殿当年帝舅亲削发住兹院说经老龙听出手五狮现曾闻长老言天雨曼陀遍吾识宇上人头陀今突弁修容冥法相妙悟在论赞导我画廊行指示西边变晨起供清茗时共禅悦饭我老欲归去世事今已惓当结尘外缘山中傥相见   ○邢州叙述三首   壮岁成濩茖末路藉先容所恨贱姓名蚤闻在诸公既奉大廷对观政于司空得友天下士旦夕相过从道穷孔孟奥文推迁固工说诗慕匡鼎艹玄拟杨雄通达如贾谊俊少踰终童守高称汲直曲学陋孙弘自以支离疏攘臂于其中一朝除书下沦落故鄣东黾勉为禄飬折腰媿微躬   鄣东余二载恪遵圣人经雅志存教化除娆去烦刑门阑弛走卒千人皆造廷分遣每口旰庭中无一人沉冤出殊死无盖尽群生时有纵囚归皆言赋役平引纳壮健儿誓之以丹青萑苻多宿盗擒斩为一清余粮栖陇亩绝无犬吠惊维以哀茕独不能畏高明睚眦生怨恚憯甚镆鎁兵风雨日飘摇拮据徒辛勤涕泣西河守古道竟无成   为令既不卒稍迁佐邢州虽称三辅近不异湘水投过家葺先庐决意返田畴所以泣岐路进止不自由亦复恋微禄俶装戒行舟行行到齐鲁园花开石榴舍舟遵广陆梨枣列道周始见栽苜蓿入郡问骅駠维掌抚雕瘵天马不可求闾阎省征召上下无怨尤汝南多名士太守称贤侯戴星理民政宣风达皇猷郡务日稀蕳吾得藉余休闭门少将迎古书得校雠自能容吏隐退食每优游但负平生志莫分圣世忧竚待河氷泮税驾归林丘   ○送陈玊叔淮安太守之任   淮右今大府辐凑绾二京黄河天上来远与清泗并悠悠向沧海蚤潮红日生使君邵农出湖水如洞庭五月稻花秀百里菰蒲青醇酒常延客新诗近逼人文章能办治恺悌独宜民狥迹成流俗雕觚损道真异时东海郡汲尹尚传名   ○送同年许侍御出按滇南   行尽黔巫山万重春风匹马到南中遍看红槿花千里为约黄龙酒一钟   ○送同年温都谏荆湖行省   封章屡奏斥回邪谏闼遥瞻五彩霞莫谓 圣朝轻外补江湘犹对紫薇华   ○香山九老图   昂藏九老人欻然见兹图犹如少年子求友相追呼红颜不可驻白发聊自娱婆娑林木下放浪诗酒余情欢惬日永性适忘岁徂翩翩青鸟来若若紫绶纡吾爱白居士高怀绝世无有此一老奇八老争相扶会昌巳千载胜事传东都非因啇山芝汾水似藐姑   ○檀溪跳涧   滹沱曾启中兴功修武先逃隆凖公三百余年炎烬熄犹延庙祏寄蚕丛   ○宋康王乘龙渡河   太漠风悲青盖遥七陵烟雨暮萧条康王若得真龙驭肯向钱塘问海潮   ○十八学士歌   十八学士谁比方争如瑚琏登明堂立本丹青禇亮赞至今遗事犹焜煌有陏之季天壤坼英雄草味皆侯王真人挥霍静区宇遂偃干戈兴文章天策弘开盛儒雅群髦会萃皆才良丈夫逢时能自见智谋艺术皆雄长惜哉嘉猷亦未远风流犹自沿齐梁吾读成周卷阿诗吉士蔼蔼如凤皇能以六典致太平远追二帝轶夏啇唐初得士宜比迹胡为致治非成康□□岂无河汾徒晻遏师门竟不扬吁嗟房杜巳如此何恨薛生先蚤亡   ○云龙风虎歌   龙未翔兮虎未扬鲵鳅制兮孽狐祥一朝云蒸龙变万窍号而百兽为之鼓战君不见莘野之夫三聘起遂安海内佐明主传岩野叟为胥靡帝赉良弼复兴殷道作霖雨   ○唐尧出游康衢图   帝运开中天钦明昔在御有臣重华恊多士庶明励若时晹昧分咨水平成致拊石百兽舞垂衣万方治名天浩难言就日暧初曙黄收俨穆清彤驾顺神驭观览凝圣情宣游达民豫熙熙游混沌杳杳冺识虑偶尔康衢间遽得黄童誉不如访大隗圣贤皆迷处   ○观渔   昔在任公子形骸自天放蹲身会稽顶投竿东海上期年不得鱼旦旦失所望俄然大鱼至骛扬特异状吞饵五十犗海水为震荡燀赫惊百里披离侈千盎顾笑秦皇帝强弩射高浪是道始落落终焉得所偿以语经世人斯言真非妄陋彼但川观局蹐竟何向   ○题秦皇跳虹霓涧图拟作铙歌鼓吹曲一篇   皇神武晋阳起天厌隋顾英主尺剑挺群雄靡负?虎武贝?猛呈角比迫之隘临危圯万灵跸神龙趡飘然逝风云里谁能困王不一成厥命济生齿神之福报鄜时事宜有轶帝纪传恢憰属画史   ○题异兽图   昔年曾读山海经所称怪兽多异夕仲尼删书述禹贡九州岛岛无过万里程抟木青羗何以至伯益所疏疑非真西旅底贡召公惧作书训戒尤谆谆周史独着王会篇睢盰百恠来殊庭载笔或是夸卓荦传久孰辨伪与诚虽然宇宙亦何尽环海之外皆生人阴阳变幻靡不有异物非异亦非神曾闻汉朝进扶拔唐时方贡来东旌壹角马尾出绝壁绿毛忽向人间行近代所闻非孟浪往往史牒皆有征今之画者何所似母乃诞漫不足评考古图记岂必合任情意造皆成形画狐似可作九髦赤首圜题随丹青呜呼孰谓觧衣盘礴称良史不识驺牙与麟趾   归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二终   ●附录   先君述   先君序畧   愍道赋(并序)   ○先君述   先君讳某字熙父一字开父世为吴郡人归氏之先与楚同姓重黎之后国于胡是为胡子以氏为姓为归氏当春秋时齐归为鲁昭公母夫人秦汉魏晋迄隋无闻焉至于唐宣公崇敬以文学科名显于世子登登子融三世皆有封爵自天宝历同光百八十年为卿相侍从至今吴人称为着姓焉宋咸淳间罕仁为湖州判官而孙德甫为河南廉访使逮胜国时晹为国子祭酒廉访之后始居昆山太仓之项脊泾洪武初叔度避难走于夜郎筇筰之间赖有神人持护之得不死于是渡江以南复居昆山之城外隍作遗训历叙祖宗之所以艰难辛苦之意以垂示子孙度生仁仁生璇璇为承事郎承事郎生高祖凤凤举成杹甲午进士以射策乙科为城武令不乐仕进即告归家武城公生曾祖绅绅县学生好神仙之学延揽天下方士有所遇得道引之术遂以寿终生祖正蚤游县学屡试不第闭门谢事与里中结社日饮酒高会性坦率未尝与人有所分争社中人莫不敬爱之会 今天子新即位得推恩 敕赠文林郎浙江湖州府长兴县知县祖妣周氏赠孺人河南参政大礼之从姑也正德元年岁在丙寅祖妣始妊数有祥瑞华落更开群鸟毕来朝一日庭有虹起自地曣■〈日昷〉五色属天于是遂举先君焉先君生而颖异少岐嶷年九岁能属文丧祖妣哀毁如礼性醇谨笃学手不释卷每读圣人之书必有所悟年十四试于有司辄取高第时先辈名流一见先君遂叹赏以为不可及是后出试必居第一御史辄以文檄示四方当是之时名巳震三吴间矣是时天下学者专事剽窃之习絺章绘句争以相高而不知六经圣人之旨言向而行背之先君于是悼道之郁滞删述尚书辩礼经悟春秋之微揆诗人之意皆有卓然之见多所论着自宋以来世之儒者往往以文章道德为二甞以为六经圣人之文章而子贡之徒乃仲尼门人之高第以文章与性天道同言而夫子亦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自孟子荀卿着书百余万言而五帝三王之道至今彰明较着此其巳然之明验也于是纵观三代两汉之文徧览诸子百家之言而折衷之上自九经二十一史下至农圃医卜之书无所不博而尤好太史公之书每倡其说于学者于是海内慕学之士靡然向风矣初先君娶先妣魏氏光禄寺典簿庠之女太常少卿谥恭蕳公校之从子也恭蕳公为当世名儒学者号为庄渠先生先生创道于星溪之上先君每过其庐必剧谈竟日议论莫能难嘉靖  年始贡于是渡江涉淮泗沂汶之间历河洛济滹沱观大禹之迹考禹贡而辩诸儒之说过邹鲁览孔子之遗风还业成均明年试南都不第又明年张文毅公以翰林出主试事见先君文以为非今世之作者遂欲置之第一以国子生疑他省乃置第二公寻自悔然复自喜以 天子得人为庆云是时名动天下虽岭海穷徼皆知读先君文又明年试南宫不第还先是先妣蚤卒继娶我妣王氏王氏宋魏公之后世居吴淞江滨时其家逋官物无所于出欲以其居鬻人先君即假贷购以全济之于是日读书其中虽家无担石之储意豁如也先妣亲操井臼务耕织奉事舅姑又以供四方之学者先君得相与修明六经表章仲尼之道每谭说当世之务至于 国家兴革废置之间未尝不搤腕叹息也每大吏至必力陈当时之弊时有施行民辄受其利自吴淞江湮塞而三吴水旱不均饥荒荐至田里虚耗盗贼生发黎民愁叹先君以为当今 国家赋敛仰给东南而三吴为东南重地恐一旦有变则为 朝廷心腹之疾不可以不为之所于是作水利书是时海内倾慕者于海虞则有严太保讷瞿侍郎景淳于松江则有林侍郎树声于宜兴则有万侍郎士和于金坛则有曹太史大章于江陵则有李少师春芳于新郑则有高少师拱于蜀则有赵太保贞吉王中丞廷于宗室则有西亭中尉每计偕同事者问知姓名所至皆竦然环立言吾等少诵公文以为异世人不意今日得见往往相目私语张文毅公再为考官每与诸翰林相戒欲得之见先君落第忽忽不乐对客曰吾为 国得士三百人不自喜而以失一士为恨先君谒公于邸第谓先君曰吾阅天下士多矣如子者可谓入水不濡入火不爇者也公辄留就乙科欲有所他处先君辞不肯就终文毅公之世不得第是后翰林诸公以为江南未了之事每试必加意焉自嘉靖辛丑至乙丑凡九试于礼部虽数北意气自若未尝沮丧门生故旧往往起家至大官而先君独沦落于荒江寂寞之滨泊如也嘉靖四十四年始得举进士中朝士大夫莫不以得人为庆自是田野愚夫小童皆有慕学之志而海内枯藁沉溺之徒抵掌而叹息矣 廷试故事皆从翰林所荐时浙江余太史及翰林诸学士皆以第一人见待卷当进呈当事者令校尉故乱其卷遂落三甲榜出天下莫不失望试吏大司空数建言当世之务居京师数月士大夫讲蓻问学者填里门是时 今上在藩邸有中官素爱幸中官故士人知所慕向遣其从子来受业每邀先君私谒于 上先君固谢之私谓其从子曰 王不久当为帝我令归先生见之请为异日地何不可而归先生胶固若此耶每使小黄门来辄拜跳先君必坐受未尝为礼及 今上即位益隆贵先君绝不与通例当外补或劝告就博士先君不肯曰岂以我为诸生不能为吏耶仲尼之教皆以文然如子路冉有其志皆欲得国而治之而子弓游夏之徒多以治邑有称若谓儒者不能为吏则天下之官其谁任之邪遂补浙江湖州府之长兴明年之任于是崇学校修昔贤之祀存名臣之后以友其贤士大夫为吏治以孔子如保赤子心诚求之为训而肴以经术理冤滞出殊死者三十余人纵诬盗六十余人一意抚循不忍施鞭笞而抑损豪强击断无所畏避廷无留狱擒治盗贼湖山中为之肃清纵死囚复来归祷雨事神多所灵异不肯扤敝以阿上官事得其理虽御史亦抗言折之会觐京师署官缘为奸利后事发系狱疑先君害之遂与豪右构谤百端诳惑大吏然终莫得而害也其明年迁邢州司马天下莫不惜之上疏乞致仕中朝士大夫寝不肯上不得巳明年之官时新郑高公移书慰劳曰君宰邑岂弟忠实以百姓之心为心盖汉代之良也然稍得叙迁深以为恨夫道之将废也命鲁之不遇者天即孔孟且安之若夫读书穷理摅其衷噫以成一家之言此则人所不能禁也其官虽专董天郡之马然事多在县不过受成而巳少有纷更民辄受其害先君唯静以镇之日读书衙舍中诸郡县每岁入马于冏寺马一有选下必破数家之产先君移文冏寺悉得准格全济者甚众邢州在京畿三辅之间为四方之孔道得以友教天下士大夫而士大夫之过者莫不见访然未尝不叹息以为屈也往岁 天子稽古礼文建郊丘藉田大射搜狩之典 车驾临幸太学命儒臣侍讲举释奠释菜之礼慨然  先帝元老旧臣于是新郑高公以 东宫师傅少保致政家居征为首相而成都赵公于南京礼部尚书召入内阁二公相与辅政欲图中兴之治方为 天子求贤而以先君为南京太仆寺寺丞寻留侍 文渊阁掌制敕无何即预毜修 世宗皇帝实录呜呼白首为郎署不可谓之遇而得为 天子左右侍从之臣为中朝之所倚重方欲与元老大臣建言天下之务追复 祖宗之法考求帝王之礼俾 国家子唐虞三代之治庶几生平之所论说得见之于行事而遂不幸以殁呜呼痛哉先君为人宽仁大度周人之急奋不顾身以斯道自居优游俟命不肯矫拂然忼慨守节激昂万乘之主挥千金而不顾也当世少年精锐之士重自负荷议论风发方将扬眉瞬目及先君一至则不觉敛祍而退自有不知其所以然者屏居江上四方来仕宦者欲见之而不可得其高尚如此甞以为自欧阳永叔苏子瞻以后文章绝响仲尼之道于兹不明每为之感慨叹息焉呜呼先君于积世弛弊之余崛起于科举末学之间倡其说于天下使五百余年不绝如线之统绝而复续嗟乎继二公而起者先君岂真其人哉而卒佷蹇不遇盖不特斯文之不幸抑亦世道之不幸也呼呼岂不痛哉及晚节末路稍得自伸况上有 明天子下有贤宰相臣工百僚忠诚弼亮而不相得 与克臻弘业呜呼岂不痛哉先君生于正德丙寅十有二月二十有四日卒于隆庆卒未初月十有三日享年六十有六妣周氏继母薛氏娶魏氏生男子子一人曰■〈曾羽〉孙夭女子子一人适吴原长卿进士中英之子继娶王氏生男子子三人即不肖子祜子宁隆孙子祜娶刘氏太学生在之女前年卒子宁娶卢氏 部员外楩之女今年卒隆孙夭女子子一人适张栋广东佥事宽之曾孙再娶费氏生男子子三人子骏子慕子萧子骏娶顾氏子慕聘周氏太学生廷望之女大理寺寺丞凤鸣之孙刑部尚书谥康僖公伦之曾孙子萧聘傅氏礼部儒士质之女女子子一人遗腹未字孙男女人珝未聘 聘张氏山东副使意之孙女 未聘孙女三人长适王在 进士炳衡之子翰林院编修同祖之曾孙次适管复泰礼部儒士承时之子山东 布政琪之曾孙次未字呜呼子祜等不肖沦落无似又不孝不能继先人之绪业以阐扬令德于是泣血黾勉稍得叙述先君生平之志及其行事之实以乞于当代之名公书之金石以垂不朽焉   隆庆壬申仲夏端午不肖孤子子祜谨泣血稽颡述   ○先君序畧   归氏之先出自黄帝高阳之后曰重黎重黎之弟曰吴回吴回生陆终陆终生参胡董姓封于韩原为胡子国以归为氏当周定王时失国其后分散或以国为姓或以氏为姓以国为姓者居汝颖之间以氏为姓者世家吴郡秦汉以来子孙微弱历魏晋夜隋莫得而闻至唐天宝间曰崇敬崇敬子登登子融皆以甲科累官尚书仆射崇敬封余姚郡公登封长洲县男融封晋陵郡公盖不独以科名贵显然世修容典为天子议礼乐兴辟雍明堂之制焉融五子皆举进士为达官少子仁泽以第一人至列曹尚书观察使子蔼亦举进士为尚书左丞吏部侍郎蔼子系复举进士第一人至礼部侍郎自是以后归氏之显者殆二百年宋咸淳间有罕仨为湖州判官其孙德甫河南廉访使元至顺间有曰晹者厯官刑部尚书国子祭酒至 高皇帝时曰叔度叔度避难自窜于邛僰之间常阅历危险率得神明之佑是时归氏之后不绝如线然卒还吴子孙繁衍有子七人尝曰我居于外数十年滨于死者数矣然常有奇恠得不死我后世必有兴者吾子孙其识之度长子曰仁仁生璇璇生凤凤为城武令凤生某某生某某生某是为先君盖自礼部侍郎以后十四世为湖州判官湖州判官以后九世为我考云先君生时有虹贯庭中祥光烛天因以为名及弱冠以学行推于乡里时有庄渠魏先生讲道于星溪之上一时学者云集而先君自有所见独忼然于其间虽先生无以难也及里中有吴秀甫先生好古倜傥不拘流俗如沈玄朗张子宾之辈皆一时之隽无不向慕先君以为不可及其后秀甫门人以科名多至大官者是时先君名声籍甚四方学者多归之嘉靖中举于乡累试南宫不第然学益力名益重盖恬如也时屏居吴淞江上讲学受徒手不释卷至忘寝食海内知名之士一时倾慕然足迹未尝及公府而凡大吏循行吴中者无不欲一见之而不能得也先是张文隐公知贡举每以置先君第二为悔其后累主试南宫至试事毕辄不怿者经旬曰我为 朝廷取士不以得三百人为喜而以失一士为恨□见知慕如此先君尝悯时习之弊源本既失□□□益坏以为六经为圣人之文章至宋以来有道学之名于是文章道德离而为二及 国家以明经取士而明经反病于科举常欲一起而大振之然世莫得而知也先君于六经颇有著述于诸子百家之言无不深究尤好司马子长之书尝云班孟坚所□□是非颇谬于圣人学者多醇驳其间予独不然观其□孔子世家非知道者不能至于遭李陵之祸多愤激不平之言然其要归反之大道而巳尝病宋史之繁乱每欲访求遗书以编缉之嘉靖乙丑先君始举进士补长兴令蚤夜苦心求治于是兴学校理冤狱时习更化而全活甚众及至发奸谪伏纵囚复归祷雨辄应奇政甚多不可枚举然务在怀保小民抑损豪强以故不能媕阿苟合多所触忤叹曰今世以文学餙治为不谙时务以经术断狱为不奉国典盖孔氏之书致之无用矣居二年稍迁邢州倅治马政县邑不扰时常考课诸生室中萧然独有图书数千卷日吟咏其间殆不类居官者中朝士大夫往往惜之隆庆四年入 贺冏寺因檄留京师修马政志盖管马官素隶太仆故也寻迁太仆寺寺丞兼掌 制□□修 世宗皇帝实录明年秋寝疾欲乞归以实□未就勉留竟卒于京师时隆庆五年初月十三日也呜呼痛哉先君在邢时尝言马政之弊盖国家捍御北虏而马政不修一旦有急何以征发宜修茶马之市与古人飬马之法及宜募民间丁壮胜兵者各自飬马免其徭役庶几有古寓兵之意作马政□□□□之又言漕渠之事动费巨万皆东南民力是以□□常匮而民笪日蹵欲有所建明然为国家大兴革大废置非当事者不可欲作赋以表见之 而不果先是先君尝作三吴水利书欲通吴淞江言暮饥民以疏凿则饥者得济而居民不扰往时南海海公廵抚江南得是书因行其法所全活者数十万人于是吴淞江遂通而民间不知兴役之费今虽芜秽之地无不尽垦而吴民于于然有乐生之心矣盖海公仅用一二而明效若此使国家尽行是书则其功岂不伟哉先君平日论事大率类此非空言也呜呼先君不独以文章名重天下而渊雅高尚以道自居操行孤孑卓然不苟虽文隐公极加敬慕而未尝私谒也平日询询如处子至于议论天下事每慷慨激昂令人飘飘然有临翰海封狼居湏之意年甫冠时□□□系海□之望而识者谓为朝廷大器当□□□□□子兴乐校礼振起流俗以章中兴之盛此殆□□世之人也不意连蹇不遇至于老而获第及得第竟外补至后居馆中以为得稍展素志矣然下佚匐北上沿流□泣冐越艰阻欲死者数然所以不敢死者欲一明先君之志也子宁等不才无以显先君又不得侍汤药亲殡敛不孝之罪上通于天悠悠长恨永世无极岂不痛哉先君留京时馆阁诸老与一时名公卿无不知爱每赴阁常从容论天下事复有所著作先是新郑高公主乙丑试事余太史得先君之文进之高公公喜曰张文隐公数十年不能得者吾一旦得之矣世传以为美谈云吾乡瞿太史少与先君水善素相知石麓李公为太史门生太史每为公言多推让之语当张文隐公之殁尝与内江赵公言吾平生以不得归君为□他日君自当得之世称文隐公为知人而又以□二公之不忘其师也当是时诸公皆见推奖而此一二公尤加接引识者以为一时之盛冀□□之将行也先君卒无不痛惜时赵公先以辞官去□老友诸相厚者皆使人视后事而歙郡许太史□□□老君疾日夜望先君之起及卒亲视殡敛悉□家事诚为古人之交殆不可以世俗论也子宁□□么无似于诸公无以効犬马之报然没身□□□言所尽今以先君之志素常闻教妄自以为□□□故畧具一二冀诸明公采择有以垂之□□□□□辉与后人之赐岂可量哉   □□□□□朔日男子宁泣血稽颡谨撰   ○愍道赋(并序)   先君少负大志虽天下文学知名者无不向慕而于世茖落不遇终无以自见至今 天子新即位之明年修郊禘行搜狩籍田之礼而元老大臣及直言极谏之流幽滞者无不一时进用盖海内志意之士□然向风矣是时先君以邢倅入 贺遂留馆中□修 先帝实录 天子方与二三大臣励精求治而先君亦与近侍之列庶几有禆于一□而□得疾以卒隆庆壬中时先君卒已一年矣□□□□□银仅存视息至是稍得校阅先君之(下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