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绡说词 [清] 陈洵撰         ◎通论   ○本诗(谓三百篇也)   诗三百篇,皆入乐者也。汉魏以来,有徒诗,有乐府,而诗与乐分矣。唐之诗人,变五七言为长短句,制新律而系之词,盖将合徒诗、乐府而为之,以上窥国子弦歌之教。谓之为词,则与廿五代兴者也。   ○源流正变   词兴於唐,李白肇基,温岐受命。五代缵绪,韦庄为首。温韦既立,正声於是乎在矣。天水将兴,江南国蹙,心危音苦,变调斯作,文章世运,其势则然。宋词既昌,唐音斯畅。二晏济美,六一专家。爰逮崇宁,大晟立府,制作之事,用集美成。此犹治道之隆於成康,礼乐之备於公日,监殷监夏,无间然矣。东坡独崇气格,箴规柳秦,词体之尊,自东坡始。南渡而後,稼轩崛起,斜阳烟柳,与故国月明相望於二百年中,词之流蛮,至此止矣。湖山歌舞,遂忘中原,名士新亭,不无涕泪,性情所寄,慷慨为多。然达事变,怀旧俗,大晟馀韵,未尽亡也。天祚斯文,锺美君特。水楼赋笔,年少承平,使北宋之绪,微而复振。尹焕谓前有清真,後有梦窗,信乎其知言矣。   稼轩由北开南,梦窗由南追北,善乎周氏之能言也。南宋诸家,鲜不为稼轩牢笼者,龙洲、後屯阝、白石皆师法稼轩者也。二刘笃守师门,白石别开家法。白石立而词之国土蹙矣。至玉田演为清空,奉白石为祧庙。画江画淮,号令所及,使人遂忘中原,微梦窗谁与言恢复乎。   周止庵曰:“近人颇知北宋之妙,然终不免有姜张二字,横互胸中。岂知姜张在南宋亦非巨擘乎。论词之人,叔夏晚出,既与碧山同时,又瑟梦窗别派,是以过尊白石、但主清空。後人不能细研词中浅深曲折之故,群聚而和之,并为一谈,亦固其所也。”   洵按:自元以来,若伊仁近、张仲举,皆宗姜张者。以至於清竹、樊榭极力推演,而周吴之绪几绝矣。竹至谓梦窗亦宗白石,尤言之无理者。   ○师周吴   周止庵立周辛吴王四家,善矣。惟师说虽具,而统系未明。疑於传授家法,或未洽也。吾意则以周吴为师,馀子为友,使周吴有定尊,然後馀子可取益。於师有未达,则博求之友。於友有未安,则还质之师。如此,则系统明,而源流分合之故,亦从可识矣。周氏之言曰:“清真,集大成者也。稼轩敛雄心,抗高调,变温婉,成悲凉。碧山切理餍心,言近指远,声容调度,一一可循。梦窗奇思壮采,腾天潜渊,返南宋之清氵此,为北宋之挚,是为四家,领袖一代。所谓师说具者也。”又曰:“问涂碧山,历梦窗、稼轩,以还清真之浑化。”所谓统系未明者也。   周氏自言受法於董晋卿,而晋卿则师其舅张皋文。又曰:“已而造诣日以异,论说亦互相短长。晋卿初好玉田,余曰:‘玉田意尽於言,不足好。’余不喜清真,而晋卿推其沉著拗怒,比之少陵。牾者一年,晋卿益厌玉田,而余遂笃好清真。”又曰:“因欲次第古人之作,辨其是非,与二张董氏,各存岸略。”张氏辑词选,周氏撰词辨,於是两家并立,皆宗美成。而皋文不取梦窗,周氏谓其为碧山门径所限。周氏知不由梦窗不足不窥美成,而必曰问涂碧山者,以其蹊径显然,较梦窗为易入耳。非若皋文欲由碧山直造成成也。吾年三十,始学为词。读周氏四家词选,即欲从事於美成。乃求之於美成,而美成不可见也。求之於稼轩,而美成不可见也。求之於碧山,而美成不可见也。於是专求之於梦窗,然後得之。因知学词者,由梦窗以窥美成,犹学诗者由义山以窥少陵,皆涂辙之至正者也。今吾立周吴为师,退辛王为友,虽若与周氏小有异同,而实本周氏之意,渊源所自,不敢诬也。   ○志学   有志然後有学,学所以成志也。学者诚以三百廿五为志,则温柔敦厚其教也,芬芳悱恻其怀也。人心既正,学术自明,岂复有放而不返者哉。若夫研穷事物以积理,博采文藻以积词,深通汉魏六朝文笔以知离合顺逆之法,入而出之,神而明之。海水洞汨,山林杳冥,援琴而歌,将移我情,其於斯道,庶有洽乎。   ○严律   凡事严则密,宽则疏,词亦然。以严自律,则常精思。以宽自恕,则多懈弛。懈弛则性灵昧矣。彼以声律为束缚者,非也。或又谓宫商绝学,但主文章,岂知音节不古,则文章必不能古乎。[无韵之文尚尔,何况於词。]凝思静气,神与古会,自然一字不肯轻下。庄敬日强,通於进德,小道云首哉。   ○贵拙   唐五代令词,极有拙致,北宋犹近之。南渡以後,虽极名隽,气而质不逮矣。昔朱复古善弹琴,言琴须带拙声,若太巧,即与筝阮何异。此意愿与声家参之。   ○贵养   词莫难於气息,气息有雅俗,有厚薄,全视其人平日所养,至下笔时则殊,不自知也。   ○贵留   词笔莫妙於留,盖能留则不尽而有馀味。离合顺逆,皆可随意指挥,而沉深浑厚,皆由此得。虽以稼轩之纵横,而不流於悍疾,则能留故也。   ○以留求梦窗   以涩求梦窗,不如以留求梦窗。见为涩者,以用事下语处求之。见为留者,以命意运笔中得之也。以涩求梦窗,即免於晦,亦不过极意研炼丽密止矣,是学梦窗,适得草窗。以留求梦窗,则穷高极深,一步一境。沈伯时谓梦窗深得清真之妙,盖於此得之。   ○由大几化   清真格调天成,离合顺逆,自然中度。梦窗神力独运,飞沉起伏,实处皆空。梦窗可谓大,清真则几於化矣。由大而几化,故当由吴以希周。   ○内美   飞卿严妆,梦窗亦严妆。惟其国色,所以为美。若不观其倩ツ之质,而徒眩其珠翠,则飞卿且讥,何止梦窗。[玉田所谓碎拆不成片段者,眩其珠翠耳。]   ○襟度   清真不肯附和祥瑞,梦窗不肯攀援藩邸,襟度既同,自然玄契。诗云:“惟其有之,是以似之。”   ◎宋吴文英梦窗词   ○霜花腴翠微路窄   海绡翁曰:此石湖作,非身在翠微也。次句乃翻杜子美宴蓝田庄诗意,言若翠微路窄,则谁为整冠乎。翻腾而起,掷笔空际,使人惊绝。三四五,座中景,如此一落,非具绝大神力不能。起句如神龙夭娇,奇采盘空。至此则云收雾敛,旷然开朗矣。“病怀强宽”领起,“恨雁声偏落歌前”转身,才宽又恨,才恨便记,以提为煞,汉魏六朝文往往遇之,今复得之吴词。换头三句,遥接歌前,与年时相顾,正见哀乐无端。芳节二句,用反笔作脱,则晴晖句加倍有力。“多阴”、映“幕烟疏雨”。“稀会”、映“旧宿凄凉”。来叙夹议,潜气内转。移船就月,再跌进一步,笔力酣畅极矣。收合有不尽之意。上文奇峰叠起,去路却极坦夷,岂非神境。霜花腴名集,想见觉翁得意。於空际作奇重之笔,此诣让觉翁独步。   ○霜叶飞断烟离绪   海绡翁曰:起七字,已将纵玉勒以下摄起在句前。“斜阳”六字,依稀风景。“半壶”至“风雨”十四字,情随事迁。以下五句,上二句突出悲凉,下三句平放和婉。“彩扇”属“寒蝉”。徒闻寒蝉,不见蛮素,但仿佛其歌扇耳,今则更成倦梦,故曰不知。两句神理,结成一片,所谓关心事者如此。换头於无聊中寻出消遣,“断阕慵赋”,则仍是消遣不得。“残蛩”对上“寒蝉”,又换一境。盖蛮素既去,则事事都嫌矣。收句与“聊对旧节”一样意思,见在如此,未来可知。极感怆,却极闲冷,想见觉翁胸次。   ○澡兰香盘丝系腕   海绡翁曰:此怀归之赋也。起五句全叙往事,至第六句点出写裙,是睡中事。“榴”字融人事入风景,“褪萼”见人事都非,却以风景不殊作结。後片纯是空中设景,主意在“念秦楼也拟人归”一句。“归”字紧与“招”字相应,言家人望己归,如宋玉之招屈原也。既欲归不得,故曰“难招”,曰“莫唱”,曰“但怅望”,则“也拟”亦徒然耳。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击中间则首尾皆应,阵势奇变极矣。金针度人,全在数虚字。屈原事,不过借古以陈今。薰风三句,是家中节物。秦楼倒影,秦楼用弄玉事,谓家所在。   ○六幺令露蛩初响   海绡翁曰:此事偏要实叙,不怕惊死谈清空一流,却全是世间痴儿女幻境。极力逼出换头二句。“那知二字,劈空提出”。“乞巧楼南北”,倒钩。以下分作两层感叹。“谁见金钗擘”,则不独“不见津头艇子”,人天今古,一切皆空。惟有眼前景物,聊与周旋耳。前段运思奇幻,後段寄情闲散,点化处在数虚字。   ○唐多令何处合成愁   海绡翁曰:玉田不知梦窗,乃欲拈出此阕,牵彼就我。无识者群聚而和之,遂使四明绝调,沉没几六百年,可叹。   ○八声甘州渺空烟四远   海绡翁曰:换头三句,不过言山容水态,如吴王范蠡之醉醒耳。“苍波”承“五湖”,“山青”承“宫里”,独醒无语,沉醉奈何,是此词最沉痛处。今更为推演之,盖惜夫差之受欺越王也。长颈之毒,蠡知之而王不知,则王醉而蠡醒矣。女真之猾,甚於勾践。北狩之辱,奇於甬东。五国城之崩,酷於卑犹位。遗民之凭吊,异於鸱夷之逍遥。而游艮岳幸樊楼者,乃荒於吴宫之沉湎。北宋已矣,南渡宴安,又将岌岌,五湖倦客,今复何人。一倩字有众人皆醉意,不知当时庾幕诸公,何以对此。   ○宴清都绣幄鸳鸯柱   海绡翁曰:只运化一篇长恨歌,乃放出如许异采,见事多,识理透故也。得力尤在换头一句。“人间万感”,天上嫠蟾,横风忽断,夹叙夹议,将全篇精神振起。“华清”以下五句,对上“幽单”,有好色不与民同意,天宝之不为靖康者幸耳,故曰“凭谁为歌长恨”。   ○渡江云羞红颦浅恨   海绡翁曰:此词与莺啼序第二段参看。“渐路入仙坞迷津”,即“逆红渐招入仙溪”。“题门”“堕履”,与锦儿偷寄幽素,是一时事,盖相遇之始矣。明朝以下,天地变色,於词为奇幻,於事为不祥,宜其不终也。   ○风入松听风听雨   海绡翁曰:思去妾也。此意集中屡见。渡江云题曰西湖清明,是邂逅之始,此则别後第一个清明也。“楼前绿暗分携路”,此时觉翁当仍寓西湖。风雨新晴,非一日间事,除了风雨,即是新晴。盖云,我只如此度日。“扫林亭”,犹望其还,赏则无聊消遣。见秋千而思纤手,因蜂扑而念香凝,纯是痴望神理。“双鸳不到”,犹望其到,“一夜苔生”,纵迹全无,则惟日日惆怅而已。当味其词意酝酿处,不徒声容之美。   ○三姝媚吹笙池上道   海绡翁曰:池上道,湖上故居。吹笙仙侣,“王孙重来”,客游初归,则别非一日矣。“旋生芳草”,倒钩。“燕沉莺悄”,杳无消息。“禁烟残照”,时节关心,两层联下,为往事二字追逼。“怨红凄调”,再跌进一步作歇。态浓意远,顾望怀愁。“方亭”即西园之林亭,“双鸳”即惆怅不到之双鸳。彼犹有望,此但记忆,记字倒钩。“顿隔年华”,起步,“似梦回花上,露平晓”,复留步,真个回眸一笑之态。客即孤鸿,可与放客送客之客字参看,言在此而意在彼也。又字还字最幻,盖其人之去,已两清明矣。所谓“顿隔年华”,“青梅已老”,比怨红更悲,却是眼前景物。   ○瑞鹤仙泪荷抛碎璧   海绡翁曰:此词最惊心动魄,是“暮砧催、银屏翦尺”一句。盖因闻砧而思裁翦之人也。堂空尘暗,则人去已久,是其最无聊处,风雨不过佐人愁耳。上文写风雨,层联而下,字字凄咽,谁知却只为此。“行客”,点出客即燕,三姝媚之孤鸿言客,此之燕去亦言客,皆言在此而意在彼也。“似曾相识”,言其不归来,语含吞吐,此曲断肠,惟此声矣。林下二句,西园陈迹。今则惟有“寒蛩残梦,归鸿心事”耳。一念字有无可告诉意。夜笛比暮砧又换一境,暮砧提起,夜笛益悲,人生如此,安得不老。结句情景双融,神完气足。   ○瑞鹤仙晴丝牵绪乱   海绡翁曰:吴苑是其人所在,此时觉翁不在吴也,故曰“花飞人远”。莺啼序曰:“晴烟冉冉吴宫树。”玉蝴蝶曰:“羡故人还买吴航。”尾犯赠浪翁重客吴门曰:“长亭曾送客。”新雁过妆楼曰:“江寒夜枫怨落。”又是吴中事,是其人既去,由越入吴也。旗亭二句,当年邂逅,正是此时。兰情二句,对面反击,跌落下二句,思力沉透极矣。旧衫是其人所裁,“流红千浪”,复上阕之花飞。“缺月孤楼,总难留燕”,复上阕之人远,为凄断二字钩勒。“歌尘凝扇”,对上“兰情蕙盼”,人一处,物一处。“待凭信,拚分钿”,纵开,“还依不忍”,仍转故步。“笺幅偷和泪卷”,复“挑灯欲写”,疑往而复,欲断还连,是深得清真之妙者。“应梦见”,尚不曾梦见也。含思凄婉,低回无尽。   ○齐天乐烟波桃叶   海绡翁曰:此与莺啼序盖同一年作。彼云十载,此云十载,此云十年也。西陵,邂逅之地,提起。“断魂潮尾”,跌落。中间送客一事,留作换头点睛三句,相为起伏,最是局势精奇处。谭复堂乃谓为平起,不知此中曲折也。“古柳重攀”,今日。“轻鸥聚别”,当时。平入逆出。“陈迹危亭独倚”,歇步。“凉ざ乍起”,转身。“渺烟碛飞帆,暮山横翠”。空际出力。“但有江花,共临秋镜照憔悴”,收合倚亭。送客者,送妾也。柳浑侍儿名琴客,故以客称妾,新雁过妆楼之宜城当时放客,风入松之旧曾送客,尾犯之长亭曾送客,皆此客字。“眼波回盼”,是将去时之客。“素骨凝冰,柔葱蘸雪”,是未去时之客。“犹忆分瓜深意”,别後始觉不祥,极幽抑怨断之致,岂其人於此时已有去志乎。“清尊未洗”,此愁酒不能消。“凉ざ”句是领下,此句是煞上。“行云”句著一“湿字”,藏行雨在内。言朝来相思,至暮无梦也。梦窗运典隐僻,如诗家之玉,“乱蛩疏雨”,所谓“漫г残泪”。   ○莺啼序残寒政欺病酒   海绡翁曰:第一段伤春起,却藏过伤别,留作第三段点睛。燕子画船,含无限情事,清明吴宫,是其最难忘处。第二段“十载西湖”,提起。而以第三段“水乡尚寄旅”作钩勒。“记当时、短楫桃根渡”,记字逆出,将第二段情事,尽销纳此一句中。“临分”“泪墨”,“十载西湖”,乃如此了矣。临分於别後为倒应,别後於临分为逆提。渔灯分影,於水乡为复笔,作两番钩勒,笔力最浑厚。“危亭望极,草色天涯”遥接“长波妒盼,遥山羞黛”,望字远情,叹字近况,全篇神理,只消此二字。“欢唾”是第二段之欢会,“离痕”是第三段之临分。“伤心千里江南,怨曲重招,断魂在否”,应起段“游荡随风,化为轻絮”作结。通体离合变幻,一片凄迷,细绎之,正字字有脉络,然得其门者寡矣。   ○绛都春情黏舞线   海绡翁曰:“情黏舞线”,从题前起。“怅驻马灞桥,天寒人远”,反跌。“旋翦露痕”,入题。“移得春娇栽琼苑”,歇步。流莺以下,空际取神,开合动荡,却纯用兴体,以起後阕所赋。“梅花”以下,又遥接“移得春娇”,读之但觉满室春气。词中不外人事风景,人事入风景,则实处皆空。风景入人事,则空处皆实。此篇人事风景交炼,表里相宣,才情并美,应酬之作,难得如许精粹。   ○祝英台近剪红情   海绡翁曰:前阕极写人家守岁之乐,全为换头三句追摄远神。与“新腔一唱双金斗”一首,同一机杼。彼之何时,此之旧字,皆一篇精神所注。   ○珍珠帘蜜沉炉暖   海绡翁曰:此因闻箫鼓,而思旧人也,亦为其去姬而作。起七字千锤百炼而出之。“蜜沉”伏“愁香”,“烟袅”伏“云渺”,“麟带”,旧意。“舞箫”,今情。作两边钩勒。“恨缕情丝”,提起。“银屏别是一处”,非贵人家。垂柳腰小,亦指所思之人,与贵家按舞无涉。“绿水清明”是其最难忘处,当年邂逅,正此时也。乃彼则银屏难到,此则客枕幽单,徘徊叹息,盖为此耳。“香兰如笑”按舞之乐,而已则歌沉人去,惟有落泪。一篇神理,注此二句,题目是借他人酒杯。   ○浣溪沙门隔花深   海绡翁曰:“梦”字点出所见,惟夕阳归燕。“玉纤香动”,则可闻而不可见矣。是真是幻,传神阿堵,门隔花深故也。“春堕泪”为怀人,“月含羞”因隔面,义兼比兴。东风临夜,回睇夕阳,俯仰之间,已为陈迹,即一梦亦有变迁矣。“秋”字不是虚拟,有事实在,即起句之旧游也。秋去春来,又换一番世界,一“冷”字可思。此篇全从张子澄“别梦依依到谢家”一诗化出,须看其游思缥缈,缠绵往复处。   ○浣溪沙波面铜花   海绡翁曰:“玉人垂钓理纤钩”,是下,句倒影,非谓真有一玉人垂钓也。“纤钓”是月,“玉人”言风景之佳耳。“月明池阁”,下句醒出。甲稿解蹀躞“可怜残照西风,半妆楼上”,半妆亦谓残照西风。西子西湖,比兴常例,浅人不察,则谓觉翁晦耳。   ○风入松兰舟高荡   海绡翁曰:此非赋桂,乃借桂怀人也。西园送客,是一篇之眼。客者,妾也。西园,故居。邮亭,别地。既被妨,故还泊,而秋娘不可见矣,此游固未到西园。蝉声似曲,歌扇都非,“临水开窗”,故居回首,至重寻已断,则西园固可不到矣,何恨於矮桥哉。和醉应唤酒,脉络字字可寻。   ○探芳讯为春瘦   海绡翁曰:本是伤离,却说为春。半草探花,佳时易过,雨声如此,晴昼奈何。曰年年,则离非一日。曰半中酒,则此怀何堪。用两层逼出换头一句。以下全写相思,相思是骨。外面只见娇懒,传神阿堵,须理会此两句。   ○花犯小娉婷   海绡翁曰:自起句至相认,全是梦境。“昨夜”,逆入。“惊回”,反跌。极力为“送晓色”一句追逼。复以“花梦准”三字钩转作结。後片是梦非梦,纯是写神。“还又见”应上“相认”,“料唤赏”应上“送晓色。”眉目清醒,度人金针。全从赵师雄梦梅花化出,须看其离合顺逆处。   ○解连环暮檐凉薄   海绡翁曰:起三句兴与新雁过妆楼“风檐近、浑疑玉佩丁东”同意,盖亦思去妾而作也。暮凉,起赋。“故人”,点出。“来邈”一断,却以“夜久”承“暮凉”。“纤白”一断,却以“梦远”承“来邈”。掩帷倦入,跌进一步,复以阑承檐。笔笔断,笔笔续,须看其往复脱换处。换头六字,一篇命意所注。未秋先觉,加一倍写,钩勒浑厚。“抱素影”三句,谓旧意犹在,未忍弃捐。“翠冷”二句,谓其人已去。“绛绡暗解”,追忆相逢,“褪花坠萼”,则而今憔悴,人事风景,一气铸,觉翁长技。明月谓扇,楚山扇中之画,却暗藏高唐神女事,疑其人此时已由吴入楚也。   ○高阳台修竹凝妆   海绡翁曰:“浅画成图”,半壁偏安也。“山色谁题”,无与国者。“东风紧送”,则危急极矣。“凝妆”“驻马”,依然欢会。酒醒人老,偏念旧寒,灯前雨外,不禁伤春矣。“愁鱼”,殃及池鱼之意。“泪满平芜”,则城邑丘墟,高楼何有焉。故曰“伤春不在高楼上”,是吴词之极沉痛者。   ○扫花游水云共色   海绡翁曰:“水云共色”,正面空处起步。“章台春老”,侧面实处转步。“山阴夜晴”,对面宽处歇步。“遍地梨花”,复侧面空处回步,以下步步转,步步歇,往复盘旋,一步一境。换头五字,贯澈上下,通体浑融矣。   ○声声慢檀栾金碧   海绡翁曰:郭希道池亭,即清华池馆,是觉翁常游之地。孙无怀只以别筵暂驻,平时之多宴,固未与也。“知道”二字,为无怀设想,真是黯然销魂。“腻粉”以下,纯作痴恋语,为惜别加倍出力。学者须听弦外音。人在、凝眸、瞰妆,纯用倒卷。共惜、知道、轮他,是词中点晴。起八字殊有拙致。   ○杏花天幽欢一梦   海绡翁曰:“幽欢一梦成炊黍”,以下三句缴足,“楼上宫眉在否”,以上三句逼取,顺逆往来,无不如意。   ○青玉案新腔一唱   海绡翁曰:“疏酒”,因无翠袖故也,却用上阕人家度岁之乐,层层对照,为“何时”二字,十二分出力。   ○金缕歌乔木生云气   海绡翁曰:“此心与、东君同意”,能将履斋忠款道出。是时边事日亟,将无韩岳,国脉微弱,又非昔时。愎斋意主和守,而屡疏不省,卒致败亡。则所谓“後不如今今非昔,两无言、相对沧浪水。怀此恨、寄残醉”也。言外寄慨,学者须理会此旨。前阕沧浪起,看梅结。後阕看梅起,沧浪结。章法一丝不走。   ○夜游宫窗外捎溪   海绡翁曰:通章只做“梦觉新愁旧风景”一句。“见幽仙,步凌波,月边影”,是觉。“绀云欹,玉搔斜,酒初醒”,又复入梦矣。   ○梦芙蓉西风摇步绮   海绡翁曰:前阕全写真花。“记长是”,逆入。“当时”,平出。“自别”转“慵起”结,然後以“秋魂”起、“环佩”落,千回百折以出。“画图重展”四字,真有玉花却在御榻上之意。“惊认旧梳洗”,真有圉人太仆皆惆怅之意。“林断琼娘”,复回顾前阕,又真有榻上庭前屹相向之意。写神固不待言,难得如此笔力。   ○尾犯翠被落红妆   海绡翁曰:此因浪翁客吴,而思在吴之人也。在吴之人,即其去姬。“流水腻香,犹共吴越”,此起兴,言外见人之不如。“十载”二句,请其人留吴已久,有如此曲折,则蝉歌之咽,盖不为今别矣。“曾送客”,揭出。项庄舞剑,固意在沛公。“锦雁”是西湖上山,祝英台近所谓“锦雁峰”前也。下二句,谓其人去,则锦雁之泪眼,与孤城接连,惟见“平芜烟阔”耳。半镜犹冀重逢,故人但有梦见,茫茫此恨,不知已浪翁能代传否。篇中忽吴忽越,极神光离合之妙。   ○玉蝴蝶角断签呜   海绡翁曰:此篇脉络颇不易寻,今为细绎之。当先认定“书光”“书”字,谓得其去姬书札也。“生动”“凄凉”,全为此书。所谓“万种”,只此一事。秋气特佐人悲耳。“旧衫”二句,乃从去时追写。谓临别之泪,染此衫中,今则已成旧色,为此书提起。而“花碧”“蜂黄”,皆历历在目,所谓凄凉也。“伤”字,又提。“楚魂”应悲秋,“雁汀”“来信”,收束“书”字。以虚结实。“都忘”,反接,最奇幻,得此二字,超然遐举矣。言未得书前,往事都不记省也。“水沉”,花香。“岸锦”,叶色。旧赏,则未别前事。御沟题叶,又是定情之始。今则此情“应不到流湘”矣,盖其人已由吴入楚也。“数客路、又随淮月”,又将由楚入淮,则身益零落,固不如居吴时也,吴则觉翁常游之地,故曰“羡故人还买吴航”,二语盖皆书中所具。语语徵实,笔笔凌空,两结尤极缥缈之致。   ○点绛唇时霎清明   海绡翁曰:此亦思去姬而作。“西园”,故居。“清明”,邂逅之始。“春留”,正见人去。却只言往事,只言旧寒。既云不过,则绿阴燕子,皆是想像之词,当前惟有征衫之泪耳。   ○解连环思和云结   海绡翁:云起梦结,游思缥缈,空际传神。中间“来时”,逆挽。“相忆”,倒提。全章机杼,定此数处。其馀设情布景,皆随手点缀,不甚著力。   ○拜新月慢绛雪生凉   海绡翁曰:“昨梦”九字,脱开以取远神。以下即事感叹。“身世游荡”四字是骨。後阕复起。三句作层层跌宕,回视昨梦,真如海上三神山矣。绛都春南楼坠燕   海绡翁曰:“坠燕”,去妾也。已成往事,故曰又。“叶吹”十一字,言我朝暮只如此过。从“夜凉”再展一步,然後以“当时”句提起,“客路”句跌落。“雾鬟”三句,一步一转,收合“明月娉婷”。“别馆”正对“南楼”,乍识似人,从不见转出。“旧色旧香”,又似真见,“闲雨闲云情终浅”,则又不如不见矣。层层脱换,然後以“真真难画”,只作花看收住。复转一步作结,笔力直破馀地。   ○瑞龙吟黯分袖   海绡翁曰:一词有一词命意所在,不得其意,则词不可读也。题是梦窗送梅津,词则惟说梅津伤别。所伤又是他人,置身题外,作旁观感叹,用意透过数层。“黯分袖”,谓梅津在吴,所眷者此时不在别筵也。第一二段设景设情,皆是空际存想。後阕始叙别筵,一宵歌酒,陡住。翠微是西湖上山,故下云“西湖到日”。“犹忆”是逆溯,“到日”是倒提。“谁家听、琵琶未了,朝骢嘶漏”,乃用孙巨源在李太尉家闻召事。梅津此时盖由吴赴阙也。“待来共凭,齐云话旧”,一笔钩转。然後以“莫唱朱樱口”一句归到别筵。“空教人瘦”,则黯分袖之人也。吴词之奇幻,真是急索解人不得。   ○忆旧游送人犹未苦   海绡翁曰:言是伤春,意是忆别,此恨有触即发,全不注在澹翁也,故曰“送人犹未苦”“片红”“润绿”,比兴之义。跌起赋情,笔力奇重。病渴分香,意乃大明。不为送人,亦不为送春矣。“西湖断桥”,昔之别地。下二句,言风景不殊。“离巢”二句,谓其人已去。“故人”,指澹翁。写怨正与赋情对看,言我方在此赋情,故人则到彼,为我写怨矣。澹翁此行,当是由吴入杭。   ○三姝媚湖山经醉惯   海绡翁曰:过旧居,思故国也。读起句,可见“啼痕酒痕”,悲欢离合之迹。以下缘情布景,凭吊兴亡,盖非仅兴怀陈迹矣。“春梦”须断,往来常理,人间二字,不可忽过。正见天上可哀,“梦缘能短”,治日少也。“秦筝”三句,回首承平,“红颜先变”,盛时已过,则惟有斜阳之泪,送此湖山耳。此盖觉翁晚年之作,读草窗“与君共承平年少”,及玉田“独怜水楼赋笔,有斜阳还怕登临”,可与知此词。   ○新雁过妆楼梦醒芙蓉   海绡翁曰:“翠微”西湖上山,“流水”则西湖也。其人以春来以秋去。故曰“苦似春浓”。“绀云未合”,佳人未来之意。“不见征鸿”,则音问全无。“宜城放客”,分明点出江枫夜落,其人在吴。下句谓其思我题叶相寄,亦如我之赋情也。结与起应,神光离合。   ○隔浦莲近榴花依旧   海绡翁曰:“依旧”,逆入。“梦绕”,平出。“年少”,逆入。“恨绪”,平出。笔笔断,笔笔续。“旅情懒”三字,缩入上段看。以下言长桥重午,只如此过,无复他情。词极萧散,意极含蓄。   ○应天长丽花斗靥   海绡翁曰:上阕全写盛时节物,极力为换头三句追逼。至“巷空人绝,残灯尘壁”,则几不知为元夕矣。此与六丑吴门元夕风雨立意自异。此见盛极必衰,彼则今昔之感。   ○解蹀躞醉云又兼醒雨   海绡翁曰:此盖其人去後,过其旧居而作也。从题前起,言前此未来,魂梦固已时到矣。且疑醉疑醒,如倦蜂之迷著矣。“梨花”乃用梨花云事,亦梦也。三句一气,非景语。“还做一段相思”,从下二句见。“还做”句,倒提。下二句,逆挽。“朱桥深”巷,“残照西风”,梦境依稀,通体浑化,欲学清真,当先识此种。   ○莺啼序横塘棹穿艳锦   海绡翁曰:“横塘”,吴地,伏结段之吴宫。“西园”,杭居,承第三段之“西湖”。第二段闭门思旧,空际盘旋,是全篇精神血脉贯注处。花归而人不至,旧愁新恨,掩抑怨断,当为其去姬作。   ○惜黄花慢送客吴皋   海绡翁曰:题外有事,当与瑞龙吟黯分袖参看。“沈郎”谓梅津,“系兰桡”,盖有所眷也。“仙人”谓所眷者,“凤箫”则有夫妇之分。“断魂”二句,言如此分别,虽九辩难招,况清真词乎。含思凄婉,转出下四句,实处皆空矣。“素秋”言此间风景,不随船去则两地趁涛,惟叶依稀有情。“翠翘”即上之仙人,特不知与瑞龙吟所别,是一是二。   ○齐天乐曲尘犹沁   海绡翁曰:此夏日泛湖作也。“春换”,逆入。“秋怨”,倒提。“平芜未翦”,钗勒。“一夕西风”,空际转身,极离合脱换之妙。   ○踏莎行润玉笼绡   海绡翁曰:读上阕,几疑真见其人矣。换头点睛,却只一梦。惟有雨声菰叶,伴人凄凉耳。生秋怨,则时节风物,一切皆空。   ○青玉案短亭芳草   海绡翁曰:此与“黄蜂频扑秋千索”异矣,岂其人已没乎。词极凄艳,却具大起大落之势,大家之异人如此。   ○浪淘沙灯火雨中船   海绡翁曰:“春草”,邂逅之始。“秋烟”,别时。“来去年年”,遂成往事,“西园”,故居,“春事改”,人事迁,也不承上阕秋字。   ○六丑渐新鹅映柳   海绡翁曰:题是“吴门元夕风雨”。上阕乃全写昔之无风雨,却以“年光旧情尽别”作钩勒。下文风雨只闲闲带出。“少年花月”,回首承平。“长安梦”,望京华也。天时人事之感,故国平居之思,复谁领得。   ○鹧鸪天池上红衣   海绡翁曰:“杨柳阊门”,其去姬所居也。全神注定,是此一句。“吴鸿归信”,言己亦将去此间矣,眼前风景何有焉。   ○夜行船鸦带斜阳   海绡翁曰:此与鹧鸪天皆寓化度寺作。彼之池上,化度寺中之池。此言“西池”,西园中之池,当时别地也。两首合看,意乃大明。   ○古香慢怨娥坠柳   海绡翁曰:此亦伤宋室之衰也。“月中游”用唐玄宗事。“残云剩水”,则无复霓裳之盛矣。“夜约羽林”用汉武帝事,“轻误”则屯卫非人矣。沧浪韩王别业,故家乔木,触目生哀。故後阕遂纵怀故国,“残照谁主”,不禁说出。重阳催近,光景无多,势将岌岌。词则如五云楼阁,缥缈空际,不可企矣。“金风翠羽”是七夕,“月中游”则中秋也,重阳又催近,由此转出,由此转出,离合之妙如此。豪宕感激,真气弥满,却非稼轩。尝论词有真气,有盛气。真气内充,盛气外著,此稼轩也。学稼轩者无其真气,而欲袭其盛气,鲜有不败者矣。能者则真气内含,盛气外敛。   ○夜游宫人去西楼   海绡翁曰:“楚山”梦境,“长安”,京师,是运典。“扬州”则旧游之地,是赋事。此时觉翁身在临安也。词则沉朴浑厚,直是清真後身。   ○点绛唇明月茫茫   海绡翁曰:词中句句是怀人,且至於梦,至於啼。又曰“可惜人生”,曰“心期误”,凄咽如此,决非徒为吴吟可知。与当杨柳阊门参看。   ○惜秋华细响残蛩   海绡翁曰:“残蛩”正见深秋,细响则怀抱无多耳。因物起兴,风诗之遗。已是灯前始念残照,又由残照而追晓影,纯用倒卷。此笔尚易见,一日之中,已是不堪回首,况隔年乎。用加倍法以逼起。换头五字如此运意,则急索解人不得矣。“娟好”正对“老”字,有情故好。“晚梦”三句有情奈何,“秋娘”二句无情奈何。层层脱换,笔笔变化。“泪”字是“雨”字倒影,结句缩入上“闲”字看。“画船”,多少人家乐事。已则无心游赏,所以闲也。闭门思旧意,却不说出,含蓄之妙如此。案亦思去姬而作。其人以秋去,故曰“深秋怀抱”。“翠微”,西湖上山,旧携手地也。“秀色”“秋娘”,义兼比兴。题曰重九,仅半面耳。将此词与清真丹凤吟并读,宜有司入处,则周吴之秘亦传矣。   ○丁香结香袅红霏   海绡翁曰:咏物题却似纪游,又似怀旧,俯仰陈迹,无限低徊。置身空际,大起大落,独往独来。稼挚中有雄杰意态,读吴词者所当辨也。“自伤时背”,贤者退而穷处意。“秋风换故园梦里”,朝局变迁也,言外之旨,善读者当自得之。   ○喜迁莺江亭年暮   海绡翁曰:“趁飞雁、又听数声柔橹”,已动归兴。“蓝尾”二句,人家节物,归兴愈浓。至此咽住,却翻身转出旧时羁旅,言欲归不得,正不止今日江亭也。读者得诀,在辨承转。读六朝文如是,读吴词亦如是。“雪舞”以下江亭风景,言此时宜做初番花信矣。而峭寒如此,天心尚可问乎。身世之感,言外寄慨。何处正对江亭,博良宵,则无复关心花信,故曰“谁念行人,愁先芳草”。“短檠”二句,非红烛画堂所知。“便归好”,盖犹未也。结句,正见年华如羽,见在如此,未来可知。   ○风入松(画船帘密)   海绡翁曰:是香是梦,游思缥缈,吴词之极费寻索首。“不藏香”,起,“楚云”则梦也。“炉烬”承香,“朝阳”承云。香既不可久,则梦亦不可留,故曰“怕暖消春日朝阳”。“晴熏”则日暖未消,“断烟”则馀香尚袅,断续反正,脉络井井,不得其旨,则谓为晦耳。“思量”起下阕,楼隔垂杨,燕锁幽妆,人已去也。“梅花”二句,影事全空,徒增烦恼。“霜鸿”往事,“寒蝶”今情,当与解蹀躞一阕参看。盖亦为其去姬而作也。   ○好事近(琴冷石床云)   海绡翁曰:上阕已了,下阕加以烘,始觉万籁皆寂。   ○倦寻芳坠瓶恨井   海绡翁曰:起从题前盘旋,结从题後摇曳。中间叙遇旧,真是俯仰陈迹。   ○朝中措海东明月   海绡翁曰:思去姬也。“只别时难忘”一句耳,却写得香色皆空,使人作天际真人想。   ○解语花檐花旧滴   海绡翁曰:“旧滴”,逆入。“新啼”,平出。复以“残冬”钩转。三句极伸缩之妙。“澹烟”二句脱开,写春人如画。梅痕二句复“旧滴”“新啼”。歇拍,复写春人续“凌波”“挑荠”。“辛盘葱翠”,节物依然。“青丝牵恨”,旧情犹在。“还斗”,平入。“曾试”,逆出。“帆去”,复由复回转落。“泥云万里”,重将风雨一提,然後跌落。“翦断红情绿意”,“轻怜”“宜睡”,复拗转作收。笔力之大,无坚不破。   ○塞垣春漏瑟侵琼管   海绡翁曰:题是元旦。自起句至“花心短”,却全写除夕。至“梦回”“春远”,乃点出春字。下阕写春事如许,回忆曲屏,向所谓远者,今乃历历在目矣。章法入神,勿徒赏其研炼。“柳丝裙”,言柳丝如春人之裙也。“争拜东风盈灞桥岸”,是柳丝,是春人,写得绚烂。“髻落”二句,言元旦则簪花胜矣。而燕子迟来,故钗落成恨,用事入化。   ○惜秋华露蛛丝   海绡翁曰:因“楼阴堕月”,而思“宫漏未央”。因“宫漏未央”而思“钿钗遗恨”。触景生情,复缘情感事。以下夹叙夹议,至於此情难问,则人间天上,可哀正多,又不独钿钗一事矣。殆未忘北狩帝后之痛乎。   ○烛影摇红碧澹山姿   海绡翁曰:湖山起,坊陌承“渐暖”,则忘却暮寒矣。“恣游不怕”,并且无愁,湖山奈何,残梅自怨,翠屏自不照,哀乐不同也。“楚梦”,衰世君臣,“留情未散”,彼昏不知。“天长信远”,犹望明时。“春阴帘卷”,仍复无望,如此看去,有多少忠爱。   ○高阳台宫粉雕痕   海绡翁曰:“南楼”七字,空际转身,是觉翁神力独运处。细雨二句,空中渲染,传神阿堵。解此二处,读吴词方有入处。   ○扫花游冷空澹碧   海绡翁曰:不过写春阴变雨耳。“骤卷风埃”,从轻云深务一变。“红湿杏泥”,从冷空澹碧一变。却用“笙箫”二句横空一断,从游人眼中看出,带起下阕。“艳辰易午”,“恨春太妒”,是通篇眼目。天气既变,人情亦乖,奈此良辰美景何,极稼厚深挚。   ○过秦楼藻国凄迷   海绡翁曰:因妒故怨,怨字倒提。“凝情谁”,怨妒都有。下阕人情物理,双管齐下。“哀蝉”三句,见盛衰不常,随时变易,而道则终古不变也。“能西风老尽,羞趁东风嫁与”,是在守道君子。此不肯攀援藩邸,而老於韦布之大本领,勿以齐梁小赋读之。   ◎宋周邦彦片玉词   ○瑞龙吟章台路   海绡翁曰:第一段地,“还见”逆入,“旧处”平出。第二段人,“因记”逆入,“重到”平出,作第三段起步。以下抚今追昔,层层脱卸。“访邻寻里”,今。“同时歌舞”,昔。“惟有旧家秋娘,声价如故”,今犹昔。而秋娘已去,却不说出,乃吾所谓留字诀者。於是“吟笺赋笔”,“露饮”“闲步”,与“窥户”“约黄”,“障袖”“笑语”,皆如在目前矣。又吾所谓能留,则离合顺逆,皆可随意指挥也。“事与孤鸿去”,咽住,将昔游一齐结束。然後以“探春”二句,转出今情。“官柳”以下,复缘情叙景。“一帘风絮”,绕後一步作结。时则“褪粉梅梢,试花桃树”,又成过去矣。後之视今,犹今视昔,奈此断肠院落何。   ○风流子新绿小池塘   海绡翁曰:池塘在莓墙外,莓墙在绣阁外,绣阁又在凤帏外,层层布景,总为“深几许”三字出力。既非巢燕可以任意去来,则相见亦良难矣。“听得”“遥知”,只是不见。梦亦不到,见字绝望。甚时转出见字後路,千回百折,逼出结句。画龙点睛,破壁飞去矣。   ○兰陵王柳阴直   海绡翁曰:柳起兴,非咏柳也。“弄碧”一留,却出“隋堤”。“行色”一留,却出“故国”。“长亭路”复“隋堤上”。“年去岁来”复“曾见几番”。“柔条千尺”复拂水飘绵。全为“京华倦客”四字出力。第二段“旧踪”往事,一留。“离席”今情,又一留,於是以“梨花榆火”一句脱开。“愁一箭”至“数驿”三句逆提。然後以“望人在天北”一句,复上“离席”作歇拍。第三段“渐别浦”至“岑寂”,证上“愁一箭”至“波暖”二句。盖有此渐,乃有此愁也。愁是倒提,渐是逆挽。“春无极”遥接“催寒食”。“催寒食”是脱,“春无极”是复。结则所谓“闲寻旧踪迹”也。踪迹虚提,“月榭”“露桥”实证。   ○琐窗寒(暗柳啼鸦)   海绡翁曰:此篇机杼,当认定“故人翦烛西窗语”一句。自起句至“愁雨”,是从夜阑追溯。由户而庭,乃有此西窗。由昏而夜,乃为此翦烛。用层层赶下。“嬉游”五句,又从“暗柳”“单衣”前追溯。旗亭无分,乃来此户庭。俦侣俱谢,乃见此故人。用层层缴足作意,已极圆满。“东园”以下,复从後一步绕出,笔力直破馀地。“少年”“迟幕”,大开大合,是上下片紧凑处。   ○丹凤吟迤逦春光无赖   海绡翁曰:本是“睡起无そ”,却说“春光无赖”。已“暮景”矣,始念“朝来”。已“残照”矣,因思“昼永”。笔笔逆,笔笔断,为“迤逦”二字曲曲传神。以垫起换头“况是”二字。不为别离,已是无そ,缩入上阕,加倍出力。然後转出下句。“心绪恶”则比“无そ”难遣,故曰“无计”。进此一步,已是尽头,复作何语。却以“那堪”二句钩转。“弄粉”二句放开。至“怕人道著”,则无そ无计,一齐收起,惟有无赖之春光耳。三“无”字极幻化。   ○满路花金花落烬灯   海绡翁曰:“玉人新闲阔”,脱。“更当恁地时节”,复上六句。後阕全写著这情怀。前用虚提,後用实证。   ○庆春宫云接平岗   海绡翁曰:前阕离思,满纸秋气。後阕留情,一片春声。而以“许多烦恼”一句,作两边绾合,词境极浑化。   ○华胥引川原澄映   海绡翁曰:日高醉起,始念夜来离思,即景叙情。顺逆申缩,自然深妙。   ○意难忘衣染莺黄   海绡翁曰:“檐露滴,竹风凉”六字,如繁休伯与魏文帝笺。是时日在西隅,凉风拂衽也。   ○霜叶飞露迷衰草   海绡翁曰:只是“美人迈兮音尘绝,隔千里兮共明月”二句耳,以换头三句结上阕。凤楼以下,则为其人设想。一边写景,即景见情。一边写情,即情见景。双烟一气,善学者自能於意境中求之。   ○法曲献仙音蝉咽凉柯   海绡翁曰:著眼两“时”字,曰倦曰困,皆由此生。又著眼“向、处”字,窗外窗内,一齐收拾。以换头三字结足上阕。文园以下,全写抱影凝情。虚提实证,是清真度人处。   ○渡江云晴岚低楚甸   海绡翁曰:“暖回”二句,人归落雁後也。“骤惊春在眼”,偏惊物候新也。皆从前人诗句化出。又皆宦途之感,於是不禁有羡於山家矣。“何时”妙,“委曲”又妙。下四句极写春色,乃极写山家。换头“堪嗟”二字,突出甚奇。“东”“西”又奇,“指长安”又奇。如此则还山无日矣。春到而人不到,谓之何哉。此行当是由荆南入都。风翻潮溅,视山家安稳何如。水驿蒹葭,视山家偃息何如。“处”字如此心安处之处,是全篇结穴。   ○六丑正单衣试酒   海绡翁曰:蔷薇谢後,言春去也。故直从惜春起。“留”字“去”字,将大意揭出。“为问家何在”,犹言春归何处也。“夜来”以下,从蔷薇谢後指点。结则言蜂蝶但解惜花,未解惜春也。惜花小,惜春大。东园二句,谢後又换一境。“成叹息”三字用重笔,盖不止惜花矣。“长条”三句,花亦愿春暂留。“残英”七字,“留”字结束,终不似至“欹侧”,“去”字结束。“漂流”七字,愿字转身。“断红”句逆挽“留”字,何由见得逆挽“去”字,言外有无限意思。读之但觉回肠荡气,复何处寻其源耶。   ○夜飞鹊河桥送人处   海绡翁曰:河桥逆入,前地平出。换头三句,钩勒浑厚。转出下句,始觉沉深。   ○满庭芳风老莺雏   海绡翁曰:层层脱卸,笔笔钩勒,面面圆成。   ○花犯粉墙低   海绡翁曰:起七字极沉著,己将三年情事,一齐摄起。旧风味从去年虚提。露痕三句,复为照眼作周旋。然後去年逆入,今年平出。相将倒提,梦想逆挽。圆美不难,难在浑劲。   ○过秦楼水浴清蟾   海绡翁曰:通篇只做前结三句。自起句至“更箭”,是去秋情事。“梅风”三句,又历春夏,所谓“年华一瞬”。“见说”三句,“人今千里”。“谁信”三句,“梦沉书远”也。明河疏星,又到秋景。前起逆入,後结仍用逆挽。构局精奇,金针度尽。   ○大对宿烟收   海绡翁曰:玩一“对”字,已是惊觉後神理。“困眠初熟”,却又拗转。而以“邮亭”五字,作中间停顿,前後周旋。换头五字陡接。“流潦”八字,复绕後一步出力。然後以“怎奈向”三字钩转。将前阕所有情景,尽收入“伤心目”中。“平阳”二句,脱开作垫,跌落下六字。“红糁”二句,复加一层渲染,出结句。与“自怜幽独”,顾盼含情。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美成信天人也。   ○塞垣春暮色分平野   海绡翁曰:“渐别离气味难禁也”,脱。“更物象、供潇洒”,复上五句。然後以“念多才”十二字,归到别离气味上。後阕全从对面写,层联而下,总收入“追念”二字中,正是难禁难写处。比“金花落烬灯”一首,又加变化。学者悟此,固当飞。   ○四园竹浮云护月   海绡翁曰:“鼠摇”“萤度”,於静夜怀人中见,有东山诗人之意。“犹在纸”二语惊人,是明明有前期矣。读结语则仍是漫与。此等处皆千回百折而出之,尤佳在朴拙。   ○隔浦莲近拍新篁摇动翠葆   海绡翁曰:自起句至换头第三句,皆惊觉後所见。“纶巾”“困卧”,却用逆叙。“身在江表”,梦到吴山。船且到,风辄引去,仙乎仙乎。周词固善取逆势,此则尤幻者。“檐花帘影”,从“萍破处”见。盖晓灯未灭,所以有檐花。风动帘开,所以有帘影。若作帘花檐影,兴趣索然矣。胡仔固是胶柱鼓瑟,王又愈引愈远。可惜於此佳处,都未领会。   ○齐天乐绿芜凋尽   海绡翁曰:此美成晚年重游荆南之作。观起句,当是由金陵入荆南。又先有次句,然後有起句。因“殊乡秋晚”,始念“绿芜凋尽”也。留滞最久,盖合前游言之。渭水长安指汴京。此行又将由荆南入开封矣。渡江云“晴岚低楚甸”,疑继此而作。王国维谓作於金陵,微论後阕,即第二句已不可通矣。周济谓渭水长安指关中,亦非。   ○拜星月慢夜色催更   海绡翁曰:荒寒寄宿,追忆旧欢,只消秋一叹。伊威在室,螵蛸在户,不可畏也,伊可怀也。画图昭君,瑶台玉环,以比师师。在美成为相思,在道君为长恨矣,当悟此微旨。   ○解连环怨怀无   海绡翁曰:全是空际盘旋。“无”起,“泪落”结。中间“红药”一情,“杜若”一情,“梅萼”一情。随手拈来,都成妙谛。梦窗“思和云结”,从此脱胎。味“纵妙手能解连环”句,当有事实在,疑亦谓李师师也。今谓“信音辽邈”,昔之“闲语闲言”,又不足凭。篇中设景设情,纯是空中结想,此周词之极幻者。   ○关河令秋阴时晴   海绡翁曰:由更深而追想过去之暝色,预计未尽之长夜。神味拙厚,总是笔力有馀。   ○绮寮怨上马人扶残醉   海绡翁曰:此重过荆南途中作。杨琼,苏州歌者,见白香山诗。“徘徊”“叹息”,盖有在矣。“敛愁黛,与谁听”,知音之感。“何曾再问”,正急於欲问也。“旧曲”“谁听”,“念我”“关情”,问之不已,特不知故人在否耳。拙重之至,弥见沉浑。江陵以下,言知音难遇也。故人二字倒钩。未歌先泪,又不止敛愁黛矣。顾曲周郎,其亦有身世之感乎。   ○尉迟杯隋堤路   海绡翁曰:“淡月”“河桥”,始念隋堤日晚。“画舸”“烟波”,“重衾”“离恨”,节节逆溯,还他隋堤。“旧客京华”,仍用逆溯。“渔村水驿”,收合河桥。梦魂是重衾里事。无聊自语,则酒梦都醒也。“小槛”对“疏林”,“欢聚”对“偎傍”,“珠歌翠舞”对“冶叶倡条”,“仍惯见”对“俱相识”,是搓挪对法。红友谓於傍字读,非。“亭亭画舸系春潭。只待行人酒半酣。不管烟波与风雨,载将离恨过江南。”张文潜诗。   ○浪淘沙慢晓阴重   海绡翁曰:“经时信音绝”,是全篇点睛。自起句至“亲折”,皆是追叙别时。下二段全写忆别。上下神理,结成一片,是何等力量。   ○应天长条风布暖   海绡翁曰:前阕如许风景,皆从“闭门”中过。後阕如许情事,偏从“闭门”中记。“青青草”以下,真似一梦,是日间事,逆出。   ○扫花游晓阴翳日   海绡翁曰:微雨春阴,绕堤驻马,闲闲写景。“信流去”陡接,怨题逆出。“任占地持杯,扫花寻路”,言任是如此,春亦无多耳。缩入上句。“看将愁度日”,再推进一层。如此则好春亦只是愁。而春事之多少,更不足问矣。“文君更苦”,复从对面反逼。“扁城钟鼓”,游思缥缈,弥见沉郁。   ○玉楼春桃溪   海绡翁曰:上阕大意已足,下阕加以渲染,愈见精采。   ○渔家傲几日轻阴   海绡翁曰:“醉”字倒提。“金杯侧”逆挽。上阕是朝来事,下阕是昨宵事。   ○蓦山溪楼前疏柳   海绡翁曰:“无穷路”,从归来後追忆此柳,真是黯然销魂。“偏向此山明”,有多少往事在。“倦追寻、酒旗戏鼓”,所以见此山而无语凝伫也。前虚後实,钩勒无迹。“今宵”以下,聊复尔尔,正见往事都非,“幸有”云者,聊胜於无耳。   ○秋蕊香乳鸭池塘   海绡翁曰:春闺无事,妆罢惟有睡耳。作想像之词看最佳,不必有本事也。梦春远,妙。此时风景,皆消归梦中,正不止一帘内外。   ○品令夜阑人静   海绡翁曰:如此美景,只於帘内依稀。“曲角阑干”,却不敢凭,以其为“旧携手处”也。如此,则应是“不禁愁与恨”矣。以换头结上阕。“纵相逢难问”,加一倍写。“黛痕”七字,即恨即愁。“後期无定”,未有相逢,“肠断香消”,收足起句。   ○木兰花令歌时宛转   海绡翁曰:“薄酒”七字,是全阕点睛。“歌时”三句,从醒後逆溯。下阕句句是愁。   ○丁香结苍藓沿阶   海绡翁曰:起五句全写秋气,极力逼起“汉姬”五字,愈觉下句笔力千钧。“登山临水”,却又推开,从宽处展步。然後跌落换头“牵引”二字。以下一转一步一留,极顿挫之能事。   ○蓦山溪江天雪意   海绡翁曰:“恨眉羞敛”,结上阕所谓往事。“人去”五字,转出今情,却从梅写,气味Ο厚。   ○夜游宫叶下斜阳   海绡翁曰:桥上则“立多时”,屋内则“再三起”,果何为乎。“萧娘书一纸”,惟已独知耳,眼前风物何有哉。   ◎宋辛弃疾稼轩词   ○永遇乐千古江山   海绡翁曰:金陵王气,始於东吴。权不能为汉讨贼,所谓英雄,亦公保江东耳。事随运去,本不足怀,“无觅”亦何恨哉。至於寄奴王者,则千载如见其人。“寻常巷陌”胜於“舞榭歌台”远矣。以其能虎步中原,气吞万里也。後阕谓元嘉之政,尚足有为。乃草草卅年,徒忧北顾,则文帝不能继武矣。自元嘉二十九年,更谋北伐无功。明年癸巳,至齐明帝建武二年,此四十三年中,北师屡南,南师不复北。至於魏孝文济淮问罪,则元嘉且不可复见矣。故曰“望中犹记”,曰“可堪回首”。此稼轩守南徐日作,全为宋事寄慨。“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谓己亦衰老,恐无能为也。使事虽多,脉络井井可寻,是在知人论世者。   ○摸鱼儿更能消   海绡翁曰:时春未去也,然更能消几番风雨乎。言只消几番风雨,则春去矣。倒提起。“惜春”七字,复用逆溯,然後跌落下句,思力沈透极矣。“春且住”,咽住。“无归路”,复为春计不得。“怨春不语”,又咽住。“蛛网”“飞絮”,复为怨春者计亦不得,极力逼起下阕“佳期”。果有佳期,则不怨春矣,如又误何。至佳期之误,则以蛾眉之见妒也。纵有相如之赋,亦无人能谅此情者,然後佳期真无望矣。“君”字承“谁”字来。既诉矣,则君亦安所用舞乎,咽住。环燕尘土,复推开,言不独长门一事也,亦以提为勒法。然後以“闲愁最苦”四字,作上下脱卸。言此皆往事,不如眼前春去之闲愁为最苦耳。斜阳烟柳,便无风雨,亦只匆匆。如此开合,全自龙门得来,为词家独辟之境。“佳期”二字,是全篇点睛。时稼轩南归十八年矣,应问三篇,美芹十论,以讲和方定议,不行。佳期之误,谁误之乎。读公词,为之三叹。寓幽咽怨断於浑灏流转中,此境亦惟公有之,他人不能为也。然苟於此中求索消息,而以不似学之,则亦何不可学之有。(l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