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廊脞录》 清 吴庆坻   ●序昭代学术远轶前礻,说者谓经、小学之盛步武汉、唐,而史学则逊于宋、明,故志有清艺文者,于乙部之杂史、丙部之杂家,可著录者其难其慎。如阮氏《石渠随笔》、法氏《槐厅载笔》、胡氏《西清札记》、阮氏《茶余客话》、姚氏《竹叶亭杂记》、戴氏《藤阴杂记》、梁氏《枢垣纪略》、王氏《石渠余记》、唐氏《天咫偶闻》,先后作者,此为钜子。   钱唐吴仲云制府,所著有《养吉斋丛录》,凡朝章国故、民生利病,罔不考镜得失,钩索源流。文孙子丈,早岁入洛,研究掌故;中年足迹半天下;居乡廿载,两修志乘;洎登清要,益纲罗旧闻,与当世贤士大夫相周旋,抽潜掇幽,风世厉俗;晚岁表彰遗逸,慨然有黍离麦{艹斩}之思。承追随日久,心折尤深。甲子之春,丈捐馆乡里,公子纟斋侍读手编遗稿,分类汇缉,为《蕉廊脞录》八卷:曰国闻、曰里乘、曰忠义、曰经籍、曰金石、曰书画、曰嘉言,而以杂记附焉。盖与制府《丛录》之作大体略同,而寄托微异也。承受而读之,亟录副墨,次诸丛刊。   窃以为纪事纂言,乃古者柱下之职,周、秦以还,如王史氏、青史氏具有专书。后世官司失职,私家撰述日益衰歇,欲如宋、明人之饫闻国政,博洽闳通,二百八十年中难可缕;若上溯六艺九流之源,则古义浸微矣。丈三世史官,ㄌ百余载,当兹礼崩乐坠之时,求野则获,古不云乎,历记前言往行、祸福存亡之道,非于君家得其贯纵,又将谁与归乎!   戊辰孟冬吴兴刘承序   ●卷一   ○乾嘉优礼词臣乾隆、嘉庆两朝,皆于甲子之岁,临幸斡林院赐宴赋诗,颁赏文绮,实本朝优礼词臣盛事。嘉庆甲子,吾乡龚文恭实与赐宴之列,有诗纪事。诗注云:“其时,除现任翰詹及曾任编检诸臣凡一百七十余人外,仪亲王、成亲王、庆郡王、定亲王特命与宴,兵部尚书长麟、曾任掌院学士太常寺卿赵秉冲、主事南书房行走黄钺,俱一体与宴。”又云:“纯庙临幸后,阅六十年,无复旧臣,只余院中老隶,年已八十,曾睹盛仪。御座设后堂,南后,戏台在敬一门外,开院署东西夹道为左右两翼入宴进路,皆此隶所传述也。又承应演十八学士登瀛洲故事,以东方朔为翰林前辈;乾隆九年尚有上官昭容选诗一出。”此虽琐事,亦当纪述,以志昔日之盛。   ○祭堂子典礼我朝祀典,有祭堂子典礼,载在《会典》。所祀何神,不得其缘起;先大父《养古斋丛录》,亦谓传闻异辞。尝闻之罗质庵郎中文彬云:“堂子在御河桥西,屋三楹,不甚闳敞,中无神位,无陈设。祭之日,无祭品,但有香炉一事,元旦皇上亲诣行礼,焚香于炉而已。每岁十二月二十四日迎神于宫中,送入堂子,正月初二日送还,宫中亦但向空行礼,无神位也。四月八日佛浴之期,则于宫中迎铜佛至堂子,以香水浴之,浴毕复送还宫中。浴佛之事,则内派满洲觉罗之妻室二人为之。十二月二十四日以后,则排日王、公、贝勒、贝子等皆入堂子挂纸钱。又每月朔望,皇上、皇后均有诣堂子拈香之礼,往往遣员,不亲行礼也。”钦定《满洲祀天祀神典礼》所载亦未详。   ○雍和宫雍和宫内左旁佛殿,有塑成熊罴各一,皆当日高宗纯皇帝秋木兰所得者,有牙牌二,各系于其上,书云:“乾隆十九年八月二十日,上巡幸热河,于额德口麋,射得熊一,重九百斤”;又“乾隆十九年八月二十一日,上巡幸热河,于察尔射得罴一,重一千斤”。守者云:“当日肖形雕木为之,空腹中置其骨齿,其皮别以木箧盛之。”又佛龛两旁陈设纯庙当日御用枪一,所衣之甲亦谨藏一巨箧中。最后楼高三层,供七丈大佛,至第一层始见佛之头面云。碑亭内有四面碑一,刻御制《喇嘛说》,满洲字、蒙古字、汉字、梵字各一面。   ○九九消寒图宣庙尝作《九九消寒图》,凡九字,每字皆九画,曰“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懋勤殿双钩成幅,题“管城春满”四字。南斋翰林按日填廓,细注阴晴风雪,皆以空白成字,工致绝伦。每岁相沿,遂为故事。见祁文端《<谷曼><谷九>亭诗集》。   ○咸同日讲故事咸丰初,湘乡曾文正公官礼部侍郎,疏请复日讲旧例,并拟日讲章程,绘图具说以进;特命礼部议奏。时执政鹤舫相国穆彰阿心非之,授意于大宗伯孙公瑞珍驳议以上。既而文宗仍命举行。每月翰林院掌院学士进名单,上圈出十员,于每员下御笔注某月某日进讲某书某节。届期恭进讲义,召见陈对,上从容听之。行之期年,后以东南兵事日棘,宵旰忧劳,遂辍讲。   同治初,廷臣亦请举行日讲故事,奉两宫谕:“弘德殿行走徐桐、李鸿藻,每日讲经史数事,毋庸另派进讲人员。”弘德殿讲书,及至毅庙亲政犹未停止。十三年秋,方有重修圆明园之议,一日徐公桐进讲《易。节卦》,至“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语颇切直,上有怒意。翌日,上谒东陵归,圣躬不豫,比冬即有鼎湖之痛。   ○治平宝鉴同治初元,两宫帘听,孜孜求治。恭读壬戌三月十五日上谕:“前奉慈安皇太后、慈禧皇太后懿旨,命南书房、上书房、翰林等,将历代帝王善政,及前史垂帘事迹,择其可为法戒者,据事直书,简明注释,汇册进呈。兹据侍郎张之万等,汇纂成书,缮写呈进,法戒昭然,足资考镜,著赐名《治平宝鉴》。礼部侍郎张之万,太常寺卿许彭寿,光禄寺卿潘祖荫,翰林院编修鲍源深,修撰章,编修杨泗孙、李鸿藻、吕朝瑞、黄钰,各赏给大卷缎一匹,大卷江绸一匹。钦此。”   当成书进呈时,潘文勤师草奏,略云:“默思圣道,上体慈怀,克基亿载之承平,尤赖两宫之训迪。简原并治,诚亘古而为昭,尧舜同居,实斯民所仰望。维日孜孜于祖训,既祗对夫讲筵;及时汲汲于治功,更取裁乎前史。顾溯羲轩以迄明代,数纪传以及编年,充栋为繁,焚膏莫究。欲裨圣治,贵举大纲。”又云:“窃思《尚书》断自康虞,而专史则起于汉世,范纪并尊帝后,而垂帘则著于宋廷。撮举政治之兴衰,兼列宫闱之事迹,存史官之美刺,按时代之后先,谨系笺词,赘参论案。”   谨按:此垂帘以后励精图治、以古为鉴之盛轨,所以成中兴之业者,非偶然也。   ○徐桐异数同治四年二月初四日,两宫皇太后懿旨,命翰林院检讨徐桐在弘德殿行走,授皇帝读;三月二十二日,命翰林院检讨徐桐为翰林院侍讲,异数也。后来入直者,皆以官秩较崇者任之。   ○彗星占验咸丰戊午彗星见,钦天监按占验书奏陈,中有云:“光扫贯索,宰相当之。”又云:“贵戚大臣有诛﹃者。”又有云:“羽林卫士徙散。”又云:“大风损物。”其年,大学士柏,以顺天乡试主考关节,伏法;越三年辛酉,乘舆出木兰,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大学士肃顺,皆以罪诛;广东、香港飓风,坏民居数千家,皆其验也。族伯父筠轩观察方直军机处,见此奏。   ○咸丰宫园怪异筠翁又云:咸丰四五年间,宫中屡见黑眚;圆明园殿脊上,每夕有恶鸟敫声,文宗亲命侍卫以鸟枪击之,不可得。   ○六曜并会咸丰辛酉八月丁巳朔卯刻,日月合璧,五星联珠。天文家言,六曜均会于张,金星在轸。张是为今上命宫,而六曜并会,休徵符合,论者皆颂祷中兴。不数年而金陵克复,发、捻以次荡平矣。   ○日晕同治二年正月十八日辰刻,日晕,黄绿色,带青白色,有抱珥红色。二月二十七日,日冠抱珥,一时方散。见朱大理学勤日记。   ○同治武英殿火灾同治己巳六月二十日,武英殿灾,自亥刻起至次日辰刻止,延烧他屋至三十余间,所藏书悉烬焉。至午刻而军机处收各衙门交开救火职名单者,络绎不绝,有识者为之寒心。亦见朱大理日记。   ○光绪天坛祈年殿灾光绪十五年八月二十四日申刻,天坛祈年殿灾,延烧斋宫凡七十余间,闻雷震而火作,旋大雨,火益甚,自申至寅始灭。奉上谕:“本月二十四日雷雨交作,天坛祈年殿雷火延烧,经官兵等救护扑灭。本日据太常寺、步军统领衙门各奏火起,情形相同。太常寺奉祀刘世印,职司典守,疏于防范,实属咎无可辞,著交部议处。太常寺堂官,一并交部议处。坛户孙荣德等,均交顺天府严刑审讯,有无别项情弊,按律定拟具奏。五城水会绅董等,救护出力,著该巡城御史传旨嘉奖。火灾示警,朕心寅畏实深,惟有益加兢惕,宵旰孜孜,励精图治;尔内外大小臣工,其各靖共自矢,精白乃心,力戒因循,修明职业,用副君臣交儆之意。”   ○康乾普免钱粮康熙五十年,普免天下钱粮二千七百八十五万四千一百六十九两。乾隆十年,普免天下钱粮二千七百九十四万四百两;三十年同四十二年,二千七百五十九万两有奇;五十五年,二千七百七十余万两;六十年,二千七百六十四万一千九百余两。   ○海望老成谋国高宗朝,海望为户部尚书,上屡问户部存储之数,海不对。上促之,海奏曰:“皇上不以臣为不肖,使掌邦计盈虚之数,臣当主之,不烦圣虑也。”盖是时高宗富于春秋,海恐知府库有赢,偶萌侈心,故不以告;其后高宗思之,见于谕旨。想见老成谋国,用意深远。见朱大理学勤文集。   ○光绪十九年岁入光绪十九年奉懿旨,饬户部将常年入款核计若干。计各省关每岁徵洋税银一千五百余万两,各省地丁每岁银一千余万两,各省盐课等计银一千二百余万两,各省常关税课银三百余万两,各省厘金计银一千三百余万两,各省茶税、当税、盐商捐输计银三百五十余万两,各省杂税银一千五百余万两,裁撤长夫等项计银五十三万余两,加以洋药厘税并徵每岁约银七百余万两,共八千数百万两,已缮具清单,由司农入告矣。   ○光绪十五年浙省编查户口各省州县编查户口,例应年终具奏。光绪十五年,浙江省滋生民数统计男女大小一千一百七十五万四千四百六十六丁口,见浙江巡抚崧骏奏报。吾浙两遭寇乱,人民凋瘵。休养生息逾二十年,渐见繁盛,而杭、湖二府客籍居十之三。是年秋九月,霪雨为灾,遍及十郡,杭、嘉、湖尤甚。疆吏循例奏报,所据者编查保甲时挨户册子,其确实与否未可知,盖遵循旧章而已。   ○旌表贞节光绪十六年正月,浙江巡抚崧骏奏请将续访杭州府属未得请旌之贞孝节烈妇女毕邵氏等共二千一十六口照例旌表。疏略云:“据在籍绅士前兵部侍郎朱智等呈称:”浙江省《杭州府志》,自乾隆四十七年修辑后,迄今七十余载,复罹兵燹,文献无徵,光绪六年开局重修,搜罗采访,随时纂辑,辛巳编成。惟查有贞孝节烈妇女一门,尚须补请褒扬,方足表章潜德。前于光绪十年三月,曾将采访贞孝节烈妇女李韩氏等三千四百五口,呈请前抚臣刘秉璋具奏。五月初四日奉旨:李韩氏等,均著准其旌表,礼部知道。钦此钦遵。行知纂入志乘。截至光绪十四年十二月止,续又采访得未经请旌之贞孝节烈妇女毕邵氏等共二千一十六口,其中或屡遭寇难,子孙大半无人;或僻在乡隅,亲友莫为举报,姓氏仅存于家乘,事迹只见诸遗编。查例载:节烈妇女,其实系厄穷堪悯,或因世远年湮未经呈报,向有府县志迹可凭者,准其补请旌表等语。今绅等采访毕邵氏等,事关ト郡志载,历时百十年之久,数至千百名之多,尤宜阐发幽光,昭垂简册,则前之李韩氏等已沐恩纶,该毕邵氏等事同一律,未便任其终湮,造具册结,呈请专案具奏‘等情。由杭州府核明加结,具详前来。奴才查该贞孝节烈妇女毕邵氏等,或侍奉高堂克兼子职,或抚存弱息得续宗祧,或未婚而坚不字之贞,或捐躯而矢靡他之志,均属厄穷堪悯,孝义兼全。合无仰恳天恩,俯准饬部照例补行旌表,以阐幽光而维风化。伏乞皇上圣鉴训示。“奉朱批:”著照所请,礼部知道。钦此。“   按:前数年礼部议准御史刘恩溥条陈,凡寻常旌表妇女,仍照例汇题,不得率行具奏。志局采访二千一十六口,前中丞虑格于部章,未及入告;至是始得专疏请旌,上邀俞允,盖朝廷激厉风教,故特允疆臣之请也。采访之事,余杭孙和叔孝廉树礼独任之。   ○光绪十六年京津久雨成灾光绪十六年六月初五日,上以京师久雨,禾稼受伤,亲诣大高殿拈香祈晴。时应宫、昭显庙、宣仁庙、凝和庙,均派贝勒载濂、载漪,贝子奕谟,辅国公载泽,同日分诣拈香。十一日,再诣大高殿及宣仁庙拈香。六月初八日谕:“步军统领衙门奏,京城内外因雨后倒塌房屋、伤毙人口大概情形。所有现经查报之左右翼长及中营等处,伤毙之十六名口,著该衙门酌给赏恤。此外如有续行查出者,即照此次赏恤,一律奏明办理。”   十三日谕:“前因京师雨水过多,居民禾稼受伤,迭经谕令顺天府府尹等查明各属被水情形,迅速具奏。兹据潘祖荫等奏称:”近畿一带东西南三隅,被灾最钜。现据宛平、固安、良乡、房山、通州、顺义等州县,及南路厅同知查报,所属地方,或田庐漂没,或全村被淹,伤毙人口甚多,业经分派委员,广延绅士,设法赈济,并拟添设粥厂,请拨银米‘等语。小民猝遭水患,荡析离居,览奏殊深悯恻,著照所请。先在六门外酌添粥厂,并于孙河、定福庄、采育镇、黄村、庞各庄、卢沟桥六处,一律添设,加恩赏给京仓米一万五千石,即行分领煮散,以资急赈。著派志颜、李端遇、胡聘之、胡隆洵、景沣、徐承煜,分往孙河等六处稽查弹压,妥为监放。其各镇开厂所需经费银二千两,著户部照数拨给。朕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皇太后懿旨:“畿辅水灾甚重,深宫轸念弥殷,著发去宫中节省内帑银五万两,作为赈抚之需。即著潘祖荫等,遴派妥员分投散放,以拯灾黎。钦此。’该府尹等务当仰体圣怀,认真办理,俾慈恩遍及穷檐,勿任吏胥侵克滋弊。其密云、怀来及未经呈报之各州县,并著迅即查勘覆奏。另片奏:”东安、武清等处已派员携银前往办赈,右安、永定门外借用通惠河运米船只,并扎筏济渡‘等语。即著督饬各员切实经理,勿令灾民失所。余著照所议办理。该部知道。“胡隆洵旋因病出缺,改派李鸿逵前往。   六月十九日谕:“前因天津等处被水成灾,业准李鸿章所请,拨银六万两,先就被水极重之区办理急抚。惟念此次雨水过多,灾区过广,饥民嗷嗷待哺,为日方长,尚恐不敷散放,加恩著将奉天运京粟米一万二千七百余石,并于本年江北河运漕米内截留三万六千石,拨给备赈。其随漕轻赍等项银两,并著查照成案,核解直隶,作为津贴运米之需。李鸿章务当遴委妥员,分别被灾轻重,核实散放,不准吏胥稍有弊混,用副朝廷轸念灾区有加无已至意。”   ○禄米仓亏短案光绪十六年禄米仓亏短之案,钦派大臣盘查,查出实在亏短米十五万五千五百三十五石七斗六升六合。花户郭启泰已获,张增禄、王得海、马德山,仓书陶斌、何桂林,严拿交刑部;仓监督容恩、孟守箴,革职;仓场侍郎兴廉、游百川,革职留任。十七年御史洪良品复疏陈仓场积弊太深,请饬严究。寻有旨,兴廉、游百川均革职。   ○张之万被参劾案十月初七日上谕:“詹事府右庶子崇文片奏参劾大学士张之万接纳外官各节,当派福锟、潘祖荫查奏。兹据查明复奏:”该大学士接见外官,或因面询公务,或系素有交往,不得指为结纳营私。北河滩庙宇,外官来京者往往寓居,非自今始,不得因与张之万寓所相近,遂指为夤缘奔竞。该大学士住居湫隘,并无另设执客堂专谈机密之事。至所参僧人静洲最为亲密,传讯该僧,据称与张之万同乡认识,素有往来,并未干预别事‘各等语。朝廷用人行政,一秉大公,从不稍持偏见。张之万老成稳练,朝廷素所深知。惟此次若不将参款确查虚实,转无以得是非之真。现经福锟等逐一查明,均无实据,所参各节即著毋庸置议。前因臣工挟私参劾,叠经明降谕旨申诫再三,以杜攻讦之渐。该庶子岂无闻知?乃辄以无据之词诬谤大臣,复敢附会灾祥,希图耸听;至另摺附片,所陈天文时务各节,诸多谬妄,若不加以惩处,无以为逞臆乱言者戒。崇文著交部议处,原摺片均著掷还。张之万宣力有年,受恩深重,不得因被人奏参,遇事引嫌却避,惟当小心谨慎,益加奋勉,力图报称,用副朝廷委任至意。“   ○神机营神机营之设,始于咸丰初年,以僧亲王领之。至同治初,醇亲王管理,规模益大,旧设健锐、火器诸营,悉并隶焉。其后讲求海防,购备外洋火器。光绪初年,北洋大臣进克虏伯炮,于是推广购备新式枪炮,命各营演习。设立枪炮厂,专派司员经理。分捷、胜、精、锐、健、利六营,总名曰威远六营。步队每营八十人,而别设马队辅之。又有八汉炮队者,挑八旗汉军为之也。中营炮队者,则王自领之亲兵也。比年以来,闻演练精良,颇有材武之选;厂中司员,并有能通泰西语言文字者。庚寅,醇邸薨逝,渐懈弛矣。   ○何辞让兼管闽海榷税光绪四年,翰林院侍讲张佩纶奏请闽海关榷税改归总督经理。时香山何小宋丈方督闽浙,疏陈体察情形未便更张,略言:“闽海关监督始于康熙二十三年,其时仅将南台、厦门两处口岸报部。雍正七年,始将南台等二十处口岸报部。其初,或由巡抚兼管,或由监督专管,本无一定。乾隆元年,归福建总督管理。三年,总督兼辖闽浙,始以关务改归将军。七年,由督抚臣题定徵税口岸共十九处。列圣于此几经详慎比较,而后垂为定制,率由罔愆。督臣任兼两省,案牍纷繁,加以台防紧要,既不能躬亲琐务,仍须抡委平时可信之员前往勾稽,与派协佐领等官,亦复何异。若派大员分驻总口,诚恐收数未增,耗费转钜。倘章程不能画一,稽查偶有未周;或初年竭泽而渔,而来岁难乎为继;或一时损下益上,而日久百弊丛生。喜事纷更,效略可睹,更而滋扰,抑又何裨?”疏上,遂不果行。海关监督,人人视为利薮,何公生平清介自矢,让而弗居,立言尤得体要。余在史馆见此疏,因亟录于此。   ○端肃遗事密札曩见朱子涵家藏书札一册,签署“端肃遗事密札”,书凡十一通,中多辞,盖枢垣章京某寄伯大理者。兹摘录其有关系者:“千里草上书,初十日未下。此处叫人上去要,仍留看。夸兰达下来说:”西边留阅。‘心台冷笑一声。十一日叫见面,说写旨;下来叫写明发痛驳。夫差拟稿尚平和;麻翁另作,有’是诚何心,尤不可行‘等句,原底无之,诸君大赞,遂缮真递上。良久未发下,并原件亦留中。再叫起,耳君怒形于色,上去见面,约二刻许下来,仍未发下,云留著明日再说。十二日上去,未叫起。发下早事等件,心台不开视,云:“不定是谁来看。’日将中,上不得已,将摺及拟旨发下照钞,始照常办事,言笑如初。二四者,可谓浑蛋矣。夫今日之事,必不得已,仍是垂帘,可以远祸,可以求安;必欲独揽其权,是诚何心!”   又一通云:“召见时,诸人等皆大争,老杜尤肆言无忌,有‘若听信人言,臣不能奉命’语。太后怒甚,至手战不已。迨次日发下,则笑声彻远近矣。”   又一通云:“恭邸八月初一日至热河,值殷奠,叩谒梓宫,伏地大恸,声彻殿陛,闻者无不下泪。祭毕,太后召见。恭邸请与内廷偕见,不许,遂独对,一时许方出。宫灯辈颇有惧心,见恭未尝不肃然改容,连日颇为敛戢。”又云:“自十七以后,八位见面不过二三次,时亦甚暂。今则见面一时许,足见自有主宰。”   又一通云:“克帅密云马递一报,不知何事,未发下。十三日克到,叩谒梓宫,未叫起,亦不请见,恐致疑也。十四晚到此,夜往深谈,言伊等罪状未著,似未可鬻拳兵谏,致蹈恶名。某以八人者颇畏其虚声,劝其持重,留虎豹在山,且勿惊他,恐伊等欲削其权,随后事更难办也。”又云:“元圣在此,当为尽心区画,随时保护。如仗庙社之灵,得有转关,当勉为元正人。此间先患内;外患二,今释其一。但连日再面,必遭奇妒。弟与竹翁言,能将斧柯收回为上策,否则早回为宜。”   又一通云:“十六日午后晕厥,嘱内中缓散,至晚苏转,始定大计。子初三刻见时,传谕清楚。王大臣请丹毫,谕以不能执笔,著写来述旨,故有承写字样。”此盖述文宗疾大渐时事。凡应用朱笔者,以印代之,母后用“御赏”印,上用“同道堂”印。二印,大行皇帝所赐也。   此册今为张菊生元济所得。   ○不准垂帘听政谕咸丰十一年内阁奉上谕:“御史董元醇奏敬陈管见一折,据称皇太后权理朝政,应请明降谕旨,并赞襄政务王大臣外,再简派亲王一二人同心辅弼,及请择师傅以培德业,严饬督抚将帅以资整顿等语。我朝圣圣相承,向无皇太后垂帘听政之礼。朕以冲龄仰受皇考大行皇帝付托之重,御极之初,何敢更易祖宗旧制。且皇考特派怡亲王载垣等赞襄政务,一切事件应行降旨者,经该王大臣等缮拟进呈,必经朕钤用图章,始行颁发,系属中外咸知。其臣工章奏应行批答者,亦必拟旨呈览,再行发还。该御史奏请皇太后暂时权理朝政,其属非是。又据请于亲王中简派一二人,听其辅弼一切事务。伏念皇考于七月十六日子刻特召载垣等八人,令其尽心辅弼。朕仰体圣心自有深意,又何敢显违遗训,轻议增添。该王大臣等受皇考顾命,辅弼朕躬,如有蒙蔽专擅之弊,在廷诸臣无难指实参奏,朕亦必重治其罪。该御史必欲于亲王中另行简派,是诚何心,所奏尤不可行。以上两端,关系甚重,非臣下所得妄议。至朝夕纳诲一节,皇考业经派编修李鸿藻充朕师傅,该御史请于大臣中择一二人俾充师傅之处,亦毋庸议。其各直省督抚及各路统兵大臣,业经朕明降谕旨,令其共矢公忠,严申军律,谅内外文武臣工必能不负委任,以仰副皇考在天之灵,应无俟朕谆谆训诫也。钦此。”   ○胜保奏请太后亲理大政折董御史条奏请两宫垂帘听政,端、肃诸人拟旨驳斥。时胜保以钦差大臣兵部右侍郎统兵畿辅,独抗章论之。余在秦中读此疏,备录之:奏为政柄下移无以服众,应请皇太后亲理大政并另简近支亲王辅政,以正国体而顺人心,恭摺仰祈圣鉴事。   窃惟朝廷政柄操之自上,非臣下所得而专。我朝君臣之分极严,尤非前朝可比。自文宗显皇帝龙驭上升,皇上嗣位,聪明天,尚在冲龄,全在辅政得人,同民好恶,方足以资佐理。如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等,非不宣力有年;然而赫赫师尹,民具尔瞻,今竟以之当秉政巨任,揽君国大权,以臣仆而代纶音,挟至尊以令天下,实无以副寄托之重,而餍四海之心。在该王等,不过以承写朱谕为词,居之不疑,不知我皇上以宗子缵承大统,天与人归,原不必以朱谕之有无为定。   至赞襄政务一节,则当以亲亲尊贤为断,不得专以承写为凭。何也?先皇帝弥留之际,近支亲王多不在侧,仰窥顾命苦衷,所以未留亲笔朱谕者,未必非以辅政难得其人,以待我皇上自择而任之,以成未竟之志也。今嗣圣既未亲政,皇太后又不临朝,是政柄尽付之该王等数人,而出拟谕旨,又非尽出自宸衷。其托诸掣签简放,请钤用符信图章,在该王等原欲以此取信于人,无如人皆不能相信。民岩可畏,天下难欺,纵可勉强一时,安能行诸日久?近如御史董元醇条奏四事,极有关系,应准应驳,惟当断自圣裁,广集廷议,以定行止。该王等果知以国事为重,亦当推贤虚己,免蹈危疑;乃竟行拟旨驳斥,已开矫窃之端,大失臣民之望。命下之日,中外哗然。自古天无二日,民无二王,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凡统兵将帅暨各省疆臣,皆受先皇帝特简,虽当势处万难,无不思极力图报者,亦皆统于所尊,故皆一诚不贰。今一旦政柄下移,群疑莫释,道路之人见诏旨皆曰:“此非吾君之言也,此非母后圣母之意也。”一切发号施令,真伪难分,众情汹汹,咸怀不服,不独天下人心日形解体,且恐外国闻知,亦觉于理不顺,又将从而生心,所关甚大。   夫天下者,宣宗成皇帝之天下,传之文宗显皇帝,以付之我皇上践祚者也。昔周之世,武王崩,成王立,周公相之;本朝摄政王之辅世祖,亦犹周公之相成王,疏不间亲,典策具在。以周公之元圣,尚不免管蔡流言,逮风雷示警于金滕,而忠悃益见。现在近支诸王中,能持大体迈于载垣、端华者,尚不乏人。且离间之言,应请毋庸过虑。   又如垂帘听政之制,宋宣仁太后称为女中尧舜,群情欢洽,国本无伤。我文皇后当开国初年,虽无垂帘明文,而有听政实用。因时制宜,惟期允当不易。   为今之计,非皇太后亲理万几,召对群臣,无以通下情而正国体;非另简近支亲王佐理庶务,尽心匡弼,不足以振纲纪而顺人心。惟有吁恳皇上俯纳刍荛,即奉皇太后权宜听政,二圣并崇,而于近支亲王中择贤而任,仍秉命而行,以待我皇上亲政以前,一切用人行政大端,不致变更紊乱,以承郅治于无穷。宗社幸甚!臣民幸甚!如此,庶于亲亲尊贤之大经既不相悖,且于该王等亦可保全终始,受福良多。此皆中外臣工所欲言而未发者,奴才先为言之。   奴才忝为大臣,受国厚恩,屡奉先皇帝手诏嘉勉,云“朕所望于该大臣者至大至远”,又奉有“忠勇性成,赤心报国”等谕。每诵天语,感激涕零。今外患固宜亟平,而内忧尤当早虑。奴才天良所迫,何忍不言!何敢不言!伏愿皇上乾纲独断,迅赐施行。并请将此折发交惠亲王、亲王、恭亲王、醇郡王公同阅看,如有尚未尽善之处,应令大学士、九卿、科道集议以闻,庶大局可全而人心可定。谨不揣冒昧,披沥上陈,无任激切待命之至。   ○销除载垣等所拟谕旨咸丰十一年十一月十九日,内阁奉上谕:御史钟佩贤、给事中孙楫奏请将载垣等造作之谕旨销除各折片,载垣等假传谕旨,造作赞襄政务名目,并于御史董元醇条奏一折拟旨时擅自改写各情形,业经叠次降旨明白宣示矣。兹据该给事中等奏,载垣等造作擅改之件,不应载之实录,俨同顾命,亦不应登之册籍,假托纶音,拟请降旨销除,以期信今传后等语。朕奉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懿旨:“所奏不为无见。”载垣等种种悖逆欺蒙之罪,中外臣民皆已备悉,所有造作赞襄政务谕旨,确系矫传,自不应纂入实录中,惟遽将其销毁,又恐无以示将来而征罪案。   至董元醇所奏一折,当日发交载垣等拟旨,原令其将所请垂帘暂理朝政,饬令廷臣会议;其请于亲王中简派一二人辅弼,开具空名谕旨,祗候简派;并于大臣中择其可充师傅之任者,公同保举。乃载垣奏对时即已哓哓置辩;乃拟谕旨,遂敢阳奉阴违,擅自改写,一切驳斥;迨述旨时,未即允照所拟宣发,而载垣等胆敢于次日发交折件压搁不办,竟将所拟谕旨坚请发下,又以未用御印,不足为凭,再行渎请。斯时驻跸木兰,远距京师,未能即日回銮,若不暂允所请,载垣等跋扈情形,其势将有不可问者,是以隐忍姑从,将所擅拟谕旨钤盖御印,实出于不得已。言念及此,能无痛恨!   所有载垣等矫传赞襄名目,及擅拟驳斥董元醇谕旨,著即销除。惟此案系王、大臣、大学士、六部、九卿等,于内阁会同刑部议定罪名,伊等造作之谕旨二道,即著内阁、刑部随同本案档册录存,以著信谳,并著军机处即随此次谕旨照录一分存档,另录一分交南书房收存,均著低二格写,以示区别,庶使奸邪逆踪不得溷载方策,以重纶音而昭炯戒。钦此。   ○罢奕议政王同治四年春三月,讲官编修蔡寿祺疏劾议政王搅权纳贿。议政王欲逮问寿祺。两宫震怒,初五日召见大学士周祖培、瑞常,吏部尚书朱凤标,户部侍郎吴廷栋,刑部侍郎王发桂,内阁学士桑春荣、殷兆镛,谕以王植党擅政,渐不能堪,欲重治王罪。诸臣莫敢对。太后屡谕诸臣,当念先帝,毋畏王,王罪不可逭,宜速议。祖培顿首言:“此惟两宫乾断,非臣等所敢知。”太后曰:“若然,何用汝曹为?异日皇帝长成,汝等独无咎乎?”祖培奏言:“此事须有实据,容臣等退后详察以闻。”且言请与倭仁公同查明具奏。太后始命退。   初六日,倭仁等八人会议于内阁,召蔡寿祺质证其事,蔡惟指出薛焕、刘蓉二人,余不能指实。   初七日,诸大臣复奏上。太后出朱谕示诸臣,且谕曰:“诏旨多有别字及词句不通者,汝等为润饰之。”祖培奏请添“恭亲王议政之初,尚属勤慎”二语,太后又谕曰:“此旨即下内阁速行之,不必由军机。”遂下诏,略云:“本月初五日据蔡寿祺奏恭亲王事,查办虽无实据,自出有因。恭亲王议政之初,尚属勤慎。迨后妄自尊大,诸多狂傲,倚仗爵高权重,目无君上,视朕冲龄,诸多挟制,往往暗使离间,不可细问。每日召见,趾高气扬,言语之间,诸多取巧妄陈。凡此重大情形,姑免深究。恭亲王著毋庸在军机处议政,革去一切差使,不准干预公事,以示朕曲为保全之意。以后召见引见等项,著派亲王、醇亲王、钟郡王、孚郡王四人轮流带领。特谕。”倭仁等受诏出,始召见枢臣文祥等三人。   初八日,亲王上疏言:“恭亲王事属暧昧,徒以语言小失,骤予罪惩,情状未明,无以昭示天下。”皇太后遂谕孚郡王及枢臣文祥等,传谕王公、大学士、九卿、翰詹、科道,明日于内阁会议,以亲王疏及蔡寿祺原疏并发阅视,且令文祥等述所受旨。是日诏奉两宫皇太后懿旨,宣示恭亲王过失,斥退军机处议政,尽夺一切差使。   初九日,两宫召见大学士倭仁、周祖培、瑞常、朱凤标,尚书万青藜,侍郎基溥、吴廷栋、王发桂、殷兆镛,及军机大臣等。太后谕倭公等九人曰:“恭王恣肆已甚,必不可复用。”又曰:“即如载龄,人才岂任尚书者,而王必予之。”又曰:“王今为疏争,前年在热河言恭王欲反者非王耶?汝曹为我平决之。”谕军机大臣等则曰:“若等固谓国家非王不治,但与外廷共议之,合疏请复任王,我听许可也。”诸臣至内阁各述所受旨,则大异。是日押班者为钟郡王,乃各引王为证。王言固皆闻之,诸公相顾色然,不成议而退。   十四日,醇郡王及降调通政使王拯、御史孙翼谋皆上疏为恭邸陈请。诏以各奏折命王公、大学士、九卿、翰詹、科道,汇同前日亲王折一并议奏。   十六日诏曰:“朕奉慈安皇太后、慈禧皇太后懿旨:”前据亲王、醇郡王、降调通政使王拯、御史孙翼谋,先后陈奏,恭亲王虽经获咎,尚可录用,当交王公、大学士、九卿、翰詹、科道会同详议具奏。兹据礼亲王世铎等、大学士倭仁等会议复奏,并据内阁学士殷兆镛、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潘祖荫、内阁侍读学士王维珍、给事中廉诚及各科道等联衔各折,均以恭亲王咎由自取,惟系懿亲重臣,应否任用予以自新,候旨定夺等语。所见大略相同。惟给事中廉诚等折内,所称‘庙堂之上先启猜嫌,根本之间未能和协,骇中外之观听,增宵旰之忧劳’等语,持论固属正大,而于朝廷办理此事苦心,究未领会。虽前日面谕军机大臣等,随同孚郡王赴内阁传谕诸臣,而科道仍有此语,实有不能不再行宣示者:恭亲王谊属懿亲,职兼辅弼,在亲王中倚任最隆,恩眷最渥,特因其信任亲戚,不能破除情面,平时于内廷召对多有不检之处,朝廷杜渐防微,若复隐忍含容,恐因小节之不慎,致误军国之重事,所关实非浅鲜。且历观史册所载,往往亲贵重臣有因遇事优容,不加责备,卒至骄盈矜夸,鲜克有终者,可为前鉴。日前将恭亲王过失严旨宣示,原冀其经此惩儆之后,自必痛自敛抑,不至再蹈愆尤。此王小惩大诫,曲为保全之意。如果稍有猜嫌,则亲王等折均可留中,又何必交廷臣会议耶?兹览王公、大学士等所奏,佥以恭亲王咎虽自取,尚可录用,与朝廷之意正相吻合。现既明白宣示,恭亲王著即加恩仍在内廷行走,并仍管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此后惟当益矢慎勤,力图报称,用副训诲成全至意。至在廷臣工,均为国家倚任,惟当同矢忠赤,共济时艰,毋得因此稍存疑虑,畏难苟安,致蹈因循积习。将此宣谕在廷臣工知之。“   李越缦先生日记载此事颇详,余尝借观节录之。盖是时先生方主文勤家授其子读也。   ○奕待文祥文文忠在政府最久,知大体,有廉操。恭邸初与相得,其后以大婚保举之事意不合,自是事无巨细,显与文相龃龉。文相不能堪,癸酉随扈上陵归,即欲请假。恭邸贤王,其待大臣犹不能无稍褊处。   ○奕奕讠意见之深癸酉二月十三日,醇亲王奏请将山东所获戕害僧邸之张凌云致祭该亲王园寝,折中有云:“去年系军机大臣拟旨,现在乃天子当阳,迥不相侔”等语。恭邸阅之不怿,令章京办奏稿辩明其事。朱修伯丈劝阻不可,李文正鸿藻又力言之,而恭邸意未解,卒奏之。盖两邸意见之深始此。   ○胜保纵恣胜克斋统兵皖中,颇自纵恣,军士饥寒不加休恤,十一月尚有露体者。他省解到棉衣,适胜欲作棉地毯,办差者即以棉衣之棉为之。军饷解到,先以开支私用,月需二十万。所至,鸡鸭海菜绸缎诸物,皆预储携带,以听供求索。蒋坝坐船内有女子二,有待我五年之约。营中顽童极多,大都皆贼中生擒之小长发也。此袁笃甫在皖亲见之者,宜乎其败也。见朱大理笔记。   ○光绪初奕讠之自处光绪初元,醇亲王上恳赐矜全一疏,奉皇太后懿旨:“前据醇亲王奏,旧疾复发,恳赐矜全,当谕令王公、大臣、大学士、六部、九卿妥议具奏。兹据奏称:”该王因伤痛过甚,触发旧疾,哀恳出于至诚,自不得不量为体恤,拟请将该王所管各项差使均予开除。惟每年东陵、西陵应行致祭时,仍请饬宗人府酌开该王衔,咨行太常寺拟定于向章改遣行礼之处,题请遵行,每月朔望及元旦各节,及列圣列后忌辰诞辰,应诣奉先殿行礼,恭悬恭收圣容,应诣寿皇殿行礼,并大殿拜表,仍照向例轮流行礼。嗣后恭遇皇帝升殿,及皇帝万寿,均拟请毋庸随班行礼。如遇朝廷大政,仍宜时备顾问。倘有条奏事件,亦可于两宫前呈递。‘等语。均著照所请行。至每年七月十月万寿及元旦令节,皇帝行礼时,毋庸随班庆贺,均著诣寿康宫行礼。该王公忠体国,懋著贤劳,自应量予恩施,著以亲王世袭罔替,用示优异。另片奏菩陀峪工程重大,请仍饬该王照料等语。即著该王随时前往妥为照料。该王所管神机营,本日已降旨改派伯彦讷谟祜、景寿管理,惟该王办理多年,经武整军,著有成效,深堪嘉尚,仍著将应办一切事宜,随时与伯彦讷谟祜等悉心会商,妥议筹办,以昭慎重。钦此。“   光绪五年六月二十三日奉懿旨:“醇亲王奕讠奏恳裁撤差使家居养疾一折,醇亲王奕讠旧疾未痊,即著安心调理,所有神机营一切事宜,著毋庸会同商办,以示体恤。一俟病体稍愈,即行具折请安。钦此。”   ○慈禧谕皇帝亲政光绪十二年六月初十日,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皇太后懿旨:前因皇帝冲龄践祚,一切用人行政,王大臣等不能无所禀承,允准廷臣之请,垂帘听政,并谕俟皇帝典学有成,即行亲政。十余年来,皇帝孜孜念典,德业日新。近来披阅章奏,论断古今,亦能剖决是非,权衡允当。本日召见醇亲王奕讠及军机大臣礼亲王世铎等,谕以自本年冬至大祀圜丘为始,皇帝亲诣行礼,并著钦天监选择吉期,于明年举行亲政典礼。皇帝闻谕后,当即长跪恳辞。醇亲王及军机大臣,亦以时事多艰,万几巨繁,皇帝日就月将,学无止境,如蒙从缓,将来躬亲庶务,必更能贯彻无遗,益臻上理,实为天下臣民之幸,再三吁恳,情词亦出至诚。惟念垂帘之举,本属一时权宜,皇帝继统御极,仰承穆宗毅皇帝付托之重,当此典学有成,正宜与内外臣工勤求治理,宏济艰难,自应钦遵同治十三年十二月初七日懿旨,即行亲政,以慰深宫期望之意。坛庙大祀,均应亲诣行礼,以昭诚敬。即于本年冬至大祀圜丘为始,躬亲致祭,并著钦天监于明年正月内选择吉期,举行亲政典礼。所有应行事宜,及应复旧制之处,著各该衙门敬谨查照成案,奏明办理。将此通谕中外知之。钦此。   光绪十二年六月十五日,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皇太后懿旨。   醇亲王奕讠奏吁请体念时艰俯允训政,礼亲王世铎等奏合词吁恳训政数年,伯彦讷谟祜等奏吁请从缓归政以懋圣学,各一折,览奏均悉。垂帘之举,出于万不得已,十余年来深宫训导,欣见皇帝典学有成,特命于明年正月内举行亲政典礼,审慎宣纶,权衡至当,不容再有游移。天下之事至繁至赜,皇帝亲政之始,容有未及周知,全在各大臣共矢公忠,尽心辅助。内而枢臣,外而疆吏,均系股肱心膂之臣,弼此丕基,责无旁贷,其各殚竭血诚,力图振作,于应办事宜,任劳任怨,毋得稍涉因循推诿,致负委任。皇帝几余念典,本无止境,一切经史之功,翻译之事,尤在毓庆宫行走诸臣朝夕讲求,不惮烦劳,俾臻至善。总之,帝德王道,互相表里,皇帝亲政后,正可以平日所学见诸措施,用慰天下臣民之望,当亦尔诸臣所至愿也。该王大臣等所请训政数年及暂缓归政之处,均毋庸议。   至醇亲王折内所称宫廷政治内外并重,归政后当永照现在规制,凡宫内一切事宜先请懿旨,再于皇帝前奏闻,俾皇帝专心大政等语。念自皇帝冲龄嗣统,抚育教诲深宫十余年如一日,即亲政后亦必随时调护,遇事提撕,此责不容卸,此念亦不容释,即著照所请行。   本日钦天监奏遵旨选择吉期一折,皇帝亲政典礼,于明年正月十五日举行。所有应行事宜,著各该衙门敬谨预备。钦此。   光绪十二年六月十八日,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皇太后懿旨:醇亲王奕讠奏重申愚悃吁请勉允训政,礼亲王世铎等奏再行沥诚吁恳训政数年,锡珍等奏揆时度势亲政尚宜稍缓,贵贤奏举行亲政关系綦重,各一折,览奏均愁。垂帘听政,历稽往代,皆出权宜之举,行之不慎,流弊滋多,史册昭垂,可为殷鉴。前因皇帝典学有成,特降懿旨,及时归政,此深宫十余年来殷殷盼望之苦衷,天下臣民自应共谅,故于十四日王、大臣等合词吁陈,均未允准。数日以来,皇帝宫中定省,时时以多聆慈训,俾有禀承,再四吁求,情词肫挚;兹复披览该王大臣等章奏,沥陈时事艰难,军国重要,醇亲王折内兼以“念及宗社,仰慰先灵”等词,谆谆吁请,回环循览,悚惕实深。国家际此时艰,饬纪整纲,百废待举,皇帝初亲大政,决疑定策,实不能不遇事提撕,期臻周妥。既据该王、大臣等再三沥恳,何敢固持一己守经之义,致违天下众论之公也,勉允所请,于皇帝亲政后再行训政数年,尔中外大小臣工,务当各抒忠赤,尽力匡,以期力振委靡,共臻郅治,于诸臣有厚望焉。   至锡珍等及贵贤折内,请饬廷臣会议等语。皇帝亲政,系国家及时应举之盛典,业经特降懿旨,通谕遵行,岂如臣下条陈事涉疑似者,尚须集议。况王公、大学士、六部、九卿两次陈奏,众议佥同,岂必待添入翰詹、科道乃为定论耶?所奏殊属非是,著毋庸议。   醇亲王前次片奏,内有亲政前期,交卸神机营印钥等语。现既允准训政,醇亲王亦当以国事为重,略小节而顾大局,所管事宜仍著照常经理。俟数年后,斟酌情形,再行降旨。钦此。   ○亲奠奕讠宗光绪十五年正月十八日,上谕:“朕叔亲王薨逝,已降旨派贝勒载滢前往奠。朕于本日恭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皇太后亲临府邸赐奠,用示笃念亲亲至意。钦此。”   ○屠仁守开缺二十日,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皇太后懿旨:御史屠仁守奏归政届期直陈管见一折,据称“归政伊迩,时事方殷,请明降懿旨,外省密折、廷臣封奏,仍书皇太后圣鉴,恳恩披览,然后施行”等语。览奏殊深骇异。垂帘听政,本属万不得已之举,深宫远鉴前代流弊,特饬及时归政,上符列圣成宪,下杜来世口实,主持坚定,用意甚深,况早经降旨宣示中外,天下臣民翕然共遵。今若于举行伊始,又降懿旨,饬令仍书圣鉴,披览章奏,是出令未几,旋即反汗,使天下后世视予为何如人耶?况垂帘权宜之举,与高宗纯皇帝大廷授受训政之典迥不相侔,何得妄为比拟。至归政后,只醇亲王单衔奏件暂须径达深宫。醇亲王密陈数条,亦为皇帝初裁大政,军国重要事件,宫中定省,可以随时禀承,并非著为典常,使训政之事永无底止。该御史此奏,既与前旨显然相背,且开后世妄测訾议之端,所见甚属乖谬。此事关系甚大,若不予以惩处,无以为逞臆妄言紊乱成法者戒。屠仁守著开去御史,交部议处;原折著掷还。钦此。   ○林绍年谏报效遭申饬二十三日,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皇太后懿旨:御史林绍年奏督抚报效有关政体民生请旨饬禁一折。海军为经国要图,自光绪十一年创办以来,规模略具,需款浩繁。前据总理海军事务衙门奏准,由两江等省于正杂诸款内腾挪巨款,分年拨解天津,交李鸿章发商生息。各省筹解之银,专备海军不时之需,其每年息银,则以补海军衙门放项之不足,并无令各省督抚报效之事。该御史此奏,乃以“朝廷责进献,督抚肆诛求”等语,任意揣测,危词耸听,实属谬妄。林绍年著传旨严行申饬。钦此。   ○吴大请崇奕讠典礼遭斥二月初二日,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皇太后懿旨:本日据吴大奏请饬议尊崇醇亲王典礼一折。皇帝入嗣文宗显皇帝,寅承大统,醇亲王奕讠谦卑谨慎,翼翼小心,十余年来深宫派办事宜,靡不殚竭心力,恪共尽职。每遇优加异数,皆再四涕泣恳辞,前赏杏黄轿,至今不敢乘坐,其秉心忠赤,严畏殊常,非徒深宫知之最深,实天下臣民所共谅。自光绪元年正月初八日,醇亲王即有豫杜妄论一奏,内称“历代继统之君推崇本生父母者,以宋孝宗不改子秀王之封为至当。虑皇帝亲政后,佥壬幸进,援引治平、嘉靖之说,肆其奸邪,预具封章,请俟亲政时宣示天下,俾千秋万载勿再更张。”其披沥之诚,自古纯臣居心何以过此,深宫不能不嘉许感叹,勉从所请者也。   兹当归政伊始,吴大果有此奏。若不将醇亲王原奏及时宣示,则后此邪说并进,妄希议礼梯荣,其患何堪设想?用特明白晓谕,并将醇亲王原奏发钞,俾中外臣民咸知我朝隆规超越古今,即贤王心事亦从此可以共白。嗣后阚名希宠之徒,更何所容其觊觎乎!为此通谕中外知之。   醇亲王原奏云:臣奕讠跪奏,为披沥愚见,预杜佥壬妄论,恭折具奏仰祈慈鉴事:臣尝见历代继承大统之君推崇本生父母者,备载史书,其中有适得至当者焉,宋孝宗之不改子秀王之封是也。有大乱之道焉,宋英宗之濮议,明世宗之议礼是也。张璁、桂萼之俦无足论矣,忠如韩琦,乃与司马光议论牾,其故何欤?盖非常之事出,立论者势必纷沓扰攘。虽乃心王室,不无其人,而以此为梯荣之具,迫其主以不得不视为庄论者,正复不少。   恭惟皇清受天之命,列圣相承,十朝一脉,至隆极盛,旷古罕宗觏。讵穆示毅皇帝春秋正盛,遽弃臣民。皇太后以宗庙社稷为重,特命皇帝入承大统,复推恩及臣,以亲王世袭罔替,渥叨异数,感惧难名,原不须更生过虑。惟思此时垂帘听政,简用贤良,廷议既属执中,邪说自必潜匿,倘将来亲政后,或有草茅新进之徒,趋六年拜相捷径,以危言故事耸动宸听,不幸稍一夷犹,则朝廷徒滋多事矣。   合无仰恳皇太后将臣此折留之宫中,俟皇帝亲政时,宣示廷臣世赏之由及臣寅畏本意,千秋万岁,勿再更张。如有以治平、嘉靖等朝之说进者,务目之为奸邪小人,立加屏斥。果蒙慈命严切,皇帝敢不钦遵,是不但微臣名节得以保全,而关乎君子小人消长之机者,实为至大且要。   所有微臣披沥愚见,预杜佥壬妄论缘由,谨恭折具奏,伏乞皇太后圣明洞鉴。   光绪元年正月初八日奏上,留中。   ○奕讠饰终之典光绪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内阁奉上谕:朕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皇太后懿旨:自古帝王以孝治天下,必推本于所生,而礼有经权,尤必折衷至当,方足以昭示来兹。恭读高宗纯皇帝御制《濮议辨》,援引《礼经》,垂为定论,称“所生曰皇帝本生父,殁则称本生考,立庙于其邸第,为不祧之庙,祀以天子之礼,合乎父为士、子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之义,则尊亲之谊交尽,而于公义私恩两无遗憾。”圣训煌煌,昭垂万世,洵为协于天理人情之至。皇帝入嗣文宗显皇帝,诞承大统,光绪元年正月醇亲王奕讠密陈预杜妄论一疏内称:“历代继统之君推崇本生父母者,以宋孝宗不改子秀王之封为至当”,“将来如有以治平、嘉靖之说进者,务目之为奸邪小人,立加屏斥”等语。持论正大,敬征高宗纯皇帝御论,正相吻合。其志虑之忠诚,防维之深切,方之古纯臣何以加兹!上年二月初二日,因吴大之奏,特降懿旨,将王之密疏宣示中外,俾天下臣民咸知我朝隆轨超轶前代,而醇亲王寅畏之本心从此昭然若揭。讵意天不假年,溘然长逝,痛惜之极,悲感弥深。醇亲王著定称号曰皇帝本生考,所有一切饰终丧祭典礼,自宜恪遵祖训,详定彝章,用遂皇帝恩义交尽之忱,兼表贤王终始不渝之志。著派御前大臣、军机大臣、翁同、孙家鼐会同礼部妥议以闻。钦此。   醇贤亲王薨逝,一切典礼皆创行。皇上诣府行祭奠礼,祭文由翰林院恭撰。其文起首,曰“维年月日,皇帝谨致祭于本生考醇贤亲王之灵”云云。常熟翁检讨斌孙撰拟。文内有云:“诵戒勉二诗,已括周孔传心之要;读防微一疏,足杜宋明议礼之争。”此一联最为警切。盖王尝进戒勉二诗于上,又有杜渐防微之疏也。   ●卷二○同治三年变通军需报销同治三年七月十三日奉上谕:户部尚书倭仁奏请将军需报销变通办理一折,据称“军需报销向来必以例为断,然其间制变因时,亦有未能悉遵之处。各省军需历年已久,承办既非一人,转战动经数省,则例所载征调,但指兵丁,而此次成功半资勇力,兵与勇本不相同,例与案遂致歧出。在部臣引例核案,往返驳查,不过求其造报如例,而各处书吏藉此需索,粮台委员借以招摇,费无所出,则浮销苛敛等弊由此而起。请将同治三年六月以前未经报销各案,开具简明清单奏明存案,并请饬禁劝捐归补名目。”等语。   所奏系为因时杜弊起见。军需报销一事,本有例定章程,惟近来用兵十余年,蔓延十数省,报销款目所在多有,若责令照例办理,不独虚糜帑项,徒为委员书吏开需索之门,而且支应稍有不符,于例即难核准,不得不著落赔偿。将帅宣力行间,甫邀恩锡,旋迫追呼,甚非国家厚待勋臣之意。著照所请。所有同治三年六月以前各处办理军务未经报销之案,惟将收支款目总数,分年分起开具简明清单,奏明存案,免其造册报销。   此系朝廷破格恩施,各路统兵大臣、各省督抚具有天良,务须督饬粮台委员核实开报,不得因有此旨,任意影射浮冒。并著严禁劝捐归补名目,及私设厘卡等弊。如有不肖委员,仍以前项情弊巧为尝试,别经发觉,除将承办各员严办外,必将各该统兵大臣及各该督抚等从重治罪。部中书吏,如有在各处招摇撞骗朦混包揽者,并著严行拿办,以惩奸蠹。   其自本年七月起,一应军需,凡有例可循者,务当遵例支发,力求撙节,其例所不及有应酌量变通者,亦须先行奏咨备案,事竣之日一体造册报销,不得以此次特恩,妄生希冀。将此通谕中外知之。钦此。   谨按:军需报销,自乾隆朝刊颁则例,准销各款有条不紊。然蒇事之后,造册请销,一收一支,不能针孔相符,于是部吏得以持其短长,严加驳诘。而所谓部费一款,每百几厘几毫者,数遂不赀。自帅臣以逮末僚,凡厕身行间,匀摊追赔,无一漏脱。存者及身,死者子孙,久迫追呼,非呈报家产尽绝,由地方官验明加结具文咨部,不能完案。其有前经帅臣奏咨后难结算者,则归用兵省份州县流摊,名为军需挪垫、兵差挪缺等款,亦动经数十年始得归补,而州县又不胜其累。是以部费一说,视为固然,万口同声,略无隐讳。盖自停遣督饷大员后,每遇征伐,帅臣兵饷兼操,内而户部,外而藩司,支数可稽,用数无考,而军中大小将吏得以多立名目,肆为侵冒,皆恃部费为护符,贪狡成风,真堪痛恨!然犹全用旗、绿官兵,调发若干,死亡若干,人数尚有可核,而浮冒侵渔弊已如是。若此次广西发逆倡乱,捻匪继之,岛夷又继之,回匪又继之,越时至十四年,行师至十余省,召募之勇十居七八,经制之兵十才一二。某路某帅召募若干,撤换若干,某路某战伤亡若干,更补若干,其立营补额,均未随时奏咨备案。其随营执事文武员弁,倏入倏出,亦不报部存查。为薪为粮,扣旷扣建,纷纭葛,无从清厘。各路统兵大臣肆意专擅,非不知事后报销,无凭核算,必成不了之局,亦惟赖别筹部费耳。乃荷圣主如天之仁,不以擅行召募,浮冒滋多,逐年参稽,水落石出,行专制之严谴,追滥费之帑金,转蒙大赉宏颁,录功宥罪,既往不咎,咸与维新。凡在事之获保身家者,不下数千万人,而州县得免于流摊,部书失望于需索。湛恩汪,开国二百二十年所未有也。当癸亥、甲子之交,江南官军严围复合,百道环攻,收复之机端倪可睹。户部书吏知复城之不远也,报销之难缓也,约同兵、工两部蠹吏,密遣亲信分赴发逆被扰各省城,潜与各该省佐杂微员中狙诈狡黠、向与部书串通又能为管库大吏关说者,商议报销部费,某省每百几厘几毫,粗有成约,一面遣派工写算之清书,携带册式,就地坐办。盖各省藩、粮、盐、关四库款目,及捐输、厘金等项,存库旧籍,报部清册,其名目省各不同,不得不就地查核,以求符合。此辈资斧纸笔,皆由部书垫给,统归分年准销部费内增扣归款,合计所垫在数万金。而其时王夔石中丞方官户部郎中,灼知将来报销万无了局,因创请免册报私议,堂司同僚中多有闻而善之者。至是江南报捷,中丞适以京察授湖北安襄郧荆道,将出都矣。倭大司农约同堂上官,密取中丞议稿,参阅酌定。七月十二日,齐赴户部内署,召司员中工楷书者数人,扃内堂门,某录稿,某用印,某缮折,至漏三下办毕,乃偕各堂官随议政恭亲王诣宫门递折。两宫皇太后召问称善,命即颁谕宣示中外。诏书既降,都人士欢声如雷,各部书吏闻而大骇,有相向泣者。兹事详见李黼堂中丞《宝韦斋类稿》。此同治朝旷典也,不可以无记。   ○林则徐明察家荔裳侍郎尝语人曰:“林文忠办事必替人设想,故人感之入骨,此可为用人之法。自其为知府以至总督,凡所办之案皆钞有副本,凡二十六犬,目录四箧,以二仆专司之。其明察,非由寄耳目于人,盖遇事好问,开诚以待,故人亦乐于倾吐也。”   ○胡林翼临终异闻益阳胡文忠公薨于军,罗少村观察祜从文忠久,哭之恸。将敛,少村以手按文忠胸间,虽微冷而与肢体异,久之若翕翕动,力持勿遽敛,犹冀其复苏也。至三日,折弁回,文忠疾亟时奏请开缺之折,奉朱批:“湖北巡抚著李续宜暂行署理,接统各军。”少村乃附文忠耳大声读之。文忠平日两目光如电,至是忽大张,若微颔之者,侍者骇走,旋一瞑不复视。少村再按心间,则方寸寒于冰铁矣。文忠血诚谋国,耿耿寸丹,死而不死,必待亲闻谕旨付托有人而后瞑也。   ○胡林翼论战守两信胡文忠公在黔日,先大父与吴文节公合疏保之,其后往来书牍甚夥。亲笔数通,在晋阳日,为陆紫英携去。今检得二通,为文忠集中所遗者,录之如左。   文云:仲匀老伯大人阁下:奉手谕,感诵不能去手,敬想钧候万福,勋望日隆,至以为慰。制置全蜀,其地吏治民情,殆不如秦地之淳美。黔中之祸,迄无定局,边防虚糜,殊少良将。窃谓近年大局,自以求将才为先务。大寇未平,民且狡起戎心,一盗夜呼,千人骇辟,篝火狐鸣,所在皆是。求将于已乱之国,是所谓亡羊而补牢也。求将于未乱之国,是所谓未雨绸缪也。蜀人多聪明伶俐之士,颇少负固不拔之概。以全省之大,必有奇才。老伯之慧眼求之,必有应召而至者矣。椎鲁质直,不爱钱,不怕死,庶几得之。至吏治之颓,实兵祸之所由起。老伯大人明于天人之际,卓识远猷,曲成不遗,在外近四十年,封疆老臣,中外一人而已,殆如裴晋公之于唐,韩忠献之于宋,庸浅如侄,不必赞词。   楚边不必设防,徒糜饷糈。与其设防于边,而日久懈生,终不可战,不如物色良将于督标,另置选锋,严立课程,日夜训练,一旦有警,随机应变。平时有藜藿不采之威,临事有折冲千里之势,计无有切于此者矣。   时局所虑,在无将无饷,而实则两患仍在当事之非才,譬之草木均可为药,惜无尝百草之人详其性、审其味,而因病处方耳。又尝试之始,必猝然遇毒,因而自悔其初心,则视天下无可为之事。圣贤豪杰,睿知过于常人,然古无不受欺、不吃亏之豪杰也。仙佛尚有魔劫,况以身任天下者哉?军兴六年矣,凡天下之财,如盐课、厘金、牙帖、捐输,均可济饷,有人经理以开其生财之道,行间诸将能尚廉耻、敦气节、力战制贼以节其流,则数年内浪费之财岂尚不足耶?   湖北兵政、吏治、人才,殆难言状,而兵勇之怯懦,将备之虚骄,亦一时无两。目下城贼之食将绝,倘无他变,或可幸成。秦饷为襄阳土匪猝起,久不到营。隆贶至厚,无如匪不满千,府县自溃,秀帅发兵又溃。昨以南岸千二百人援剿,或有济乎?驺从入蜀,必先求者,侄之饷耳。   迪庵与侄之水师敢战,人能言之,老伯亦素信任而不疑。侄之立志,必使营哨之官尽廉洁,不私一钱,其章程所定薪水,又实足以养其廉,而兼有爱士之余力。扩充此义,楚军可以大强,亦可以久而不弱。然此时积欠近三十万,强兵与弱兵,廉将与贪将,混而同之;或且轩轾而偏私之,是则天时人事之不可以理解者矣。幼读李忠定传,辄愤不能食,今则晓然于命之所在,乃转坦然矣。   武汉若复,肃清境内,尚有所待。侄意欲添舟以载陆师,如杜征南、王龙骧之迹。古人以舟兼陆。如平淮夷而赋江汉之诗,及汉之楼船,横海下濑,勾践之习流,夫差之余皇,吕蒙之伏精兵冒白衣,皆未尝不登岸也。若得水师之专水战者八千人,分为两翼,得陆师之习陆战者万二千人,分为两部,各以一留后,以一东征,陆军亦载于舟中,水师先导,陆师突起击之,出不意而攻不备,吴会之地必可速胜。舟中携三月米钱薪煤,则陆师可三月不匮,水师所携亦如此。惟三月之火药炮子各须三十万斤,而陆师之坐船必须另造,大不易易耳。其必分两班者,凡战久,必多伤、必疲,两班则力不疲,而战守胥有赖耳。且深入与贼战,可幸大胜,贼必坚守不出以老我师,以逞其故智。我仍登舟以归,贼知班师矣,必他计而改途,后之留守者改为征兵,飘忽千里,岂非将军从天而下耶!多方亟疲之法,莫捷于此。即使无功,亦使贼多备而虞我力争上游,则于吴越之事必纾。   如此计不可为,则非节节打通不可。窃料贼之坚守已成惯技,非三五年所能蒇事,而天下之财力竭矣,东南之贼党多矣,吴越之祸端又必日亟。   惟侄之从事,除黔中外,从戎已三年,绝无三日之余粮,足以从吾所志。上年欠饷太久,一溃了事。本年又欠至数十万,军心尚坚,军政尚有律,然心弥苦矣。安得粤西始事之时之饷假我三四十万金,得以添船添勇,为此大举?亦不过空言无补耳。以老伯知己之感,故敢发其狂愚,以备异日之采择。   侄师久无功,心迹不能自见,即欲自陈,惴惴然恐其不情中朝大老。自黔中作守后,音驿不时,不惟不敢,亦不暇伸纸作书。意绪万端,词不能择,尚乞鉴恕。   愚侄胡林翼顿首又一通云:仲匀老伯大人钧座:时局艰难,一年之中祸变若此,读手谕如读刘子政、屈灵均文字,抑塞悲愤,忧思悃恳。   皖南北军情已另疏前函中。金陵、苏、常及分犯严州之贼,均已并力西犯,若知沪渎之兵不足顾忌,而镇江、扬州之兵固守尚自恐不赡,故得悉数西犯而无复忌惮矣。   鄂饷自蜀、吴阻兵,商贾不通,积欠甚钜。近年疆臣,非复大公无我,仁爱鄂民如老伯之在秦在蜀时也。且各省亦均为京饷迫切,自顾不暇,惠不及邻。时实然也,固不足责。惟水陆亦万人,欠饷三百万,以饥军御强寇,如履春冰临白日,一生危殆,固在意中。天末孤臣,一身不足惜,独惜以偾事被恶声,而东南七省均将同流合污,为贼所沦胥而成一片耳。刻下援贼耽耽,日伺吾衅,军出杂沓,批答甚烦。前月大病,尚不得死,活亦赘耳。手此载请钧安。   林翼顿首○荣禄倾陷沈桂芬沈文定在枢廷最久,兼管译署,值外交艰棘之秋。日本侵我琉球之案,俄罗斯还我伊犁之案,台臣讲官交章论列,咸咎总理衙门之失机。文定承文文忠、宝文靖后,一意持重。东朝惮于发难,德宗正在冲龄,不得已之苦衷,固不能归罪文定一人也。其持躬清介,为同朝所无。外吏馈赠,多却而不受。所居东厂胡同邸第,门外不容旋马。入朝从未乘坐大轿,与后来风气迥不侔矣。   然其官户部时,以持正几为荣文忠禄所倾。厥后文忠入政府,孝钦显皇后恩礼有加,后亦稍稍恶之,尝因病请假。比疾亟,孝钦一日语善化曰:“荣禄用心太过,有时有偏处,我从前几受伊欺蒙。”善化因从容请太后详言之,太后曰:“荣禄在内务府时,屡言沈桂芬之坏处,且言不将沈桂芬调开不好办事,吾亦疑沈桂芬太迂谨。一日贵州巡抚出缺,适沈桂芬未入直,我有旨放沈桂芬为贵州巡抚。而宝、李鸿藻坚不承旨,谓本朝从无以军机大臣、尚书出任巡抚者。沈桂芬在军机多年,并无坏处,臣等皆深知之。如太后不收回成命,臣等万不能下去。碰头者再,我乃允许之。此事实为荣禄欺我也。”善化尝与荣泛论旧日枢臣,荣颇诋吴江。甚矣,大臣之忮刻也。   ○崇绮等谋废立崇公绮谢病不出者二十余年,己亥有旨将召用,日与静海相国密谋废立事。一日相约至荣相宅,荣直枢廷未归,二公坐以俟。荣相归,二公袖一稿,以东朝有废立意告荣,且授汉霍光事相证,冀荣赞助之。荣曰:“此何等事,而两君卤莽为之乎?且不虑外人干涉乎?”二公意未已。荣遽拂衣入内,二公乃踉跄去。其后,庆亲王以李文忠询各国公使语上闻,此议始寝。   ○载沣今上宣统之初,以醇亲王载沣为监国摄政王。所有摄政王礼节,经廷臣会议,奏请奉旨准行,凡十六条。府第定于西苑中海,划出集灵囿一带,并于三所作为平日休息之地。命铸金章,钤于谕旨。   ○召见枢臣赐坐自十一月二十一日起,即在养心殿召见枢臣赐坐,惟梁敦彦不赐坐。召见毕即看书,至懋勤殿选用书籍。   ○隆裕与宣统隆裕皇太后移居长春宫东暖阁,上居西暖阁,便于照料。俟召见事竣,上仍至养心殿传膳休息。两宫甚为亲爱。   ○光绪临终奇兆景庙上仙之前数日,忽命匠人将瀛台旧设之杌凳锯其足若干寸,语侍臣云:“将为若辈之用。”顷召见,礼节例需用矮凳,一时未备。惟内务府大臣知前日之事,猛忆及之,遂取以应用,亦奇兆矣。   ○扃留中密摺孝钦显皇后训政时,凡臣工密奏留中者,扃数箧,其钥匙自带,嗣于病中付隆裕皇太后收藏。顷已由摄政王请钥匙下,将于暇时一一披阅。另备二箧,存储近日要件。其钥匙,亦自行佩带云。   ○李文田疏请起用奕顺德李文诚公于光绪二十年七月顺天学政任满还直南斋。时边事日亟,公与同直陆公润庠、张公百熙、陆公宝忠,联衔奏请起用恭忠亲王,略曰:倭患之贻误于前日者不足言矣,此际前茅失利,藩篱全溃,疆臣无囊底之智,当轴穷发踪之方,上无以酬浩荡之施,外无以塞台谏之劾。推原其故,毋亦当国者处疏远之地而怀疑畏之罪也。夫同一李鸿章,何以前时所向有功,今日一筹莫展?同一倭国,何以往时犯台湾而不利,今日战高丽而无前?外朝诸臣皆病政府非才,不知以今日事势揆之,固然其无足怪也。夫以礼亲王世铎之才思平庸,其不足以驱驾李鸿章亦明矣。领袖如此,余人之退听者可知;政府之执政权者如此,总署之禀承政府者又可知。一旦事会艰危,计维仰禀宸谟,规避担荷,救过不暇,何论立功。此次军务,遂至仰烦宸廑,添派大臣会议。夫既增派,则政府安用?政府尚不足恃,会议又安有权?无惑乎其无功也。疆臣视政府为避趋,政府又听疆臣为进退,两相推诿,即互相贻误。究其用意,避处分焉而已。一归宸断,庶隐然自立于无过之地,纵有降谪,为罪亦轻。此其为计甚工,而不知国家已阴受其病也,然而势使之然也。   夫事势至今日,无人不知恭亲王之当弃瑕录用矣。然而政府不敢言,前日不言而今言,是自求祸也;外廷不敢言,以为言之未必用,且罪在不测也。夫时事至艰危,而犹避不测之罪,是国家养士终无食报之日也,养士又安用哉?   夫恭亲王之过失,自在皇太后、皇上洞鉴之中,臣等亦无劳多渎矣。特含咸丰末年,时事之难有逾今日,计其才具,在当日实收指臂之助。揆以当日之成效,责以今日之时艰,或冀一番振作。若虑不堪任使,再有负乘,则以皇太后之圣明,臣知其不敢再负圣恩,自速官谤。臣愚以为今日者,允宜开张圣听,豁除瑕,庶收其识涂之效,以赎其往日之愆。如得请于皇太后,则国家之福实式凭之。   《语》曰“君子不施其亲”,又曰“故旧无大故则不弃”。其于今日事理,若合符节。《诗》曰“发言盈廷,谁敢执其咎?”今枢廷无执咎之人,而筑室有道谋之患。岂发言盈廷,无一人能决是非,足以启圣心而赞庙谟者,臣实耻之!臣实痛之!计皇太后、皇上圣虑崇深,未必不曾纾宸眷。但早收一日之用,或早成一日之功,宇内生灵免于涂炭,其有系于亿万年丕基之远者,实非浅鲜。若迟久后用,无论挽回非易,一经败坏,方议拯救,纵使及事,所伤实多。   疏且上,公虑天威不测,愿独受其咎,摺末有“臣文田主稿”语。陆、张诸公固不许,乃删之。   书御称旨,由是廷僚交章奏请者踵相接。九月初一日,恭亲王遂以管理海军大臣督办军务,节制前敌诸将帅。逾月,复入军机。   ○张之洞电驳更张官制光绪季年创行立宪,议改官制,枢臣颇主其说,张文襄驳之。电文四千余言,中间“无事自扰”数语,意盖有所指。乃未几而九年筹备章程出,文襄入枢府年余,寻以疾薨于位,而世变已不可究矣。读此文有余恫焉。   议改外官制事,敝处昨电复京师,录稿奉览,其文曰:效电悉。愚绎谕旨,以定官制为立宪预备,则此次官制之应如何改定,自以有关于立宪之利害为主。其无关宪法者,似可不必多所更张,转致财力竭蹙,政事丛脞,人心惶扰。考各国立宪,本指不外乎达民情、采公论两义。此二事乃中国圣经贤传立政之本原,唐、虞、三代神圣帝王驭世之正轨,心同理同,中外岂有殊异?圣谕剀切深厚,自应切实筹议推行。谨分条奉复如左:一、设四乡谳局、议事员、董事员。详读尊电各条,惟设乡官,设议事会、董事会两法有关立宪本意。窃惟中国风尚,乡绅自爱者,以不管公事为有品。或遇有关利害安危大端,偶一任之,或必须地方官敦请,始来与议。其平日自愿管地方事者,及好管地方琐细事者,多非端廉之士。若概名为官,必不免徇私作威,包揽利权,吓诈乡愚,抗扰政令诸弊。故四乡分理细故词讼之乡绅,不宜名之为官,只可同为乡长,若当日团长、团总之例,亦不宜袭日本分区之制,名为区官。查咸丰、同治年间,发、捻为乱,皖、豫、山东及直隶南数府,处处办团,流弊滋多。除黔团通贼谋逆,如苗沛霖之类不计外,即不为匪之团,亦多有抗粮、抗案、擅杀、寻仇诸弊。幸官军剿平发、捻,诸团或惩或散,始渐敉平,今岂可导之使乱。至议事、董事两会,未尝不可设立,但一须正其名义,二须定其权限。名义者,只可名局,不可名会。查各省府县多有绅局,或主捕盗清匪,如广东之安良局、沙田局之类;或主筹费济公,如四川之三费局、亻夫马局,陕西、河南之车马局之类;此外,堤工、善举各局,所在多有。名沿其旧,则不僭不骄,屏去会名,使不至为江湖会、联庄会、三合会、哥老会各种作乱之会匪所影射,此名义也。权限者,议事之员但许有议事之责,不予以决断之权。其议决之可否,悉由官定,以审度其可行与否。至董事之员,只可供地方官之委任调度,不宜直加以辅助地方官办事之名。若权限逾分,必致官为董制,事事掣肘,虽有地方监督之说,徒存虚文而已,其为害殆不可思议。故议事之员,能议而不能决;董事之员,宜听官令而不宜听绅令,此权限也。尊电因拟裁知府,故未言及府城之议事、董事各员。兹鄙意拟请仍留知府,则府城亦应照州县办法层递设立,议事局、董事员,其权限亦与州县之绅董同,以总达各县之民情,供知府之委任。惟分理各乡谳局之乡长,及议事、董事之员,须由本县人公同推举。其推举此各项绅董者,必须家有中人产业而又素行端谨者,方许列名为推举人,由官选定派充禀报。如官派不公,准其赴省控告;民举不公,准本县官停议另举。如此,则民情可上达,公论可上闻,而纪纲等级尚未废弃破除,绅谋官断,互相补救,似与朝廷勤求民瘼之意相合。俟行之十年以后,学校日增,士民智识日开,道德日进,设有嚣张恶习、狂悖言行,随时训导儆戒,俾其道德之效,不致为犯上作乱之行,其智识之效,能谙习一乡之情形,明晓全国之大势,并能通知中外交涉之大端,国家政事兵事之梗概。究其要归,必其智识不离于道德,尚武不越乎法律范围,方为合格。届时体察,果能臻如此之程度,再议立宪之大举,自然有利无弊。若十年以后,人民道德未能尽纯,智识未能尽充,则尚须从缓。仅照以上所言,各府县分设乡长,分设议事、董事各员,官绅互相维持策勉,亦足以破壅蔽,杜偏徇,察穷檐之疾苦,采岩穴之良谋,尚不至大有流弊也。   一、议改州县之制。考本朝沿明制,州县分三等:曰繁、曰中、曰简,本有等差,与汉、唐县官之制大同小异。今欲重其品秩,而又分为三等,则大县称州,中县称厅,小县称县可也。盖外间同知称厅,理民通判、理苗分防州同州判,民间亦称厅,似体制较州为稍逊。至废去知府而令大县称府,则似有未安。各省幅员辽阔,轮舶罕通,每一府所辖少则四五县,多者至十县。各县距省遥远,极远者至二三千里,赖有知府,犹可分寄耳目,民冤可伸理,灾荒可复勘,盗匪可觉察饬缉。若尽归省城考察,岂能遍及?待该县禀报至省,祸乱已成;控告到院司,民命已毙矣。故裁去知府一说,万分窒碍,势有难行。称府而无属县,名义亦难解。似不必蹈袭日本之故套,以东京、西京、大阪三处专名府也。既有属县,则事繁体尊,附郭之首县不宜裁矣。至每州县各设佐治官,分掌财赋、巡警、教育、监狱、农工商及庶务,甚为有益。惟员少不足济用,禄少不足养廉。员多俸厚,经费太巨。今日州县之俸,大率因处分被罚;其养廉,亦多司库因公款扣抵,不能全领,安有余力巨款,为新设之州县佐治官筹俸廉哉?似宜听州县量力延访委员,较为可行。   一、议改省城院司各官之制。第一层办法,诸多不便。院司合为一署,同画一稿,定时入署一节。晷刻有限,必致草率敷衍,一也。京城每一部皆一类之事,然且每司各自有印,各自有稿。若一省督抚及各司道,则兼有各部之事,若并为一署,无此广大廨舍能容许多官吏,能存许多案牍,二也。近因患责任不专,故督抚只留其一,今设两丞,岂不又添两巡抚乎?定多牵掣推诿,三也。院司局各有等级,各有责成,各有印信,能自行文牍。其间交驳异同,亦可收匡助之益。即有谬误,责有攸归。倘并为一稿,必仍是一人作主,若督抚骄矜,则两司徒画黑稿;若两司跋扈,则督抚只如赘瘤。六部堂官虽多,仍是一人主稿先行。东三省事务较简,岂能以例内地。外省衙参之期,司道公见,不过略谈大指,并不能立时筹定办法。大率有重要事,必须与司局著重之一二员或二三员,便坐燕见,或至日晡,或至夜分,纵谈深虑,反复筹思,乃能筹定一议。即京都堂司商榷要政,亦都是司官赴宅内详陈密谈,乾隆以前名臣皆是如此。若到署片刻,不查案,不思索,恐未能遽筹得至当不易之办法,四也。至于府县文牍直达于省,由省径行州县一节。查照例,公牍无论上行下行,乃是层层递转。若紧要事体,州县一面径禀督抚,一面分禀司道局府,谓之通禀、通详,督抚亦径批札州县。军兴以来,此类甚多,至今犹然,不患不能直达也。至每省设高等审判厅,行政、司法各有专职一节,尤所未喻。一省之中,臬司即是高等审判厅矣,另设一厅何为?若谓臬司是行政之员,须另有司法之官,则臬司问案拟罪,仍须督抚核批;达部者,须督抚核转,总须俟部复始定。然则臬司及督抚,即是司法之行政;刑部,即是司法矣。何必剿袭东语,多此纷歧哉?传闻献议者,并有拟由高等审判厅以直达法部,督抚但司检察、不司裁判之说,不胜骇异,想贵大臣未必允行。假使万一采用其言,则以后州县不亲狱讼,疆臣不问刑名。昔孔圣知本,专论听讼;鲁庄胜齐,惟恃断狱。若州县不审判,则爱民治民之实政,皆无所施,以此求治,未见其可。且外州县距省或数百里,以至二三千里,若裁去知府,则冤狱偏断何处申理,小民寻常讼案亦必将卖产为资赴省上控,即使省控,而督抚臬司亦不能审判,仍须取决于法部、理院。夫老弱穷嫠,安能奔驰数千里而京控乎?京师部院能日讯全国数千万起之讼案乎?假如文武官吏有犯,而督抚不能审判,何以号令属官乎?第二层办法,似尤多窒碍之处。民政以警察为大端,乃臬司分内事,何以不属臬司而属藩司?理财乃藩司分内事,何以不属藩司而又别立财政司?且通省财政,关系极重,而秩视运司,转较学、臬为小?即如现在藩、学、臬、运、粮、盐、关、河,权限本自分明,不相淆混,乃亦议改变,则尤可不必矣。若知府一官,鄙见必须留之,不宜裁撤,因其去民较近,辖属较小,可为院司分任考察。   既留知府,则巡道似可裁撤。惟各省设巡道之本意,大率以兵备为主。前三十年军务、近二十年教案等事,则道员之责较重,取其官阶较崇,调遣武营较易。故地理学家之要诀,须先将一省各道之疆域分清,则一省之形势脉络了然于胸,此可知前人建设巡道之有深意、有关系矣。至知府职司,如所属州县钱粮奏销,灾荒蠲缓,私谳审转,州县仓库交代、盘查、出结、代赔之款,皆知府考成。州县出缺,由知府委员代理,均不由巡道转详。议者或虑司之下府之上添一道员,徒多层折重复,此未知外官例章职守,道府各有取义也。至如湖北之襄阳道,则有关三省边防教案;湖北新设之施鹤道,亦专为教案边防,均甚有关系,似不应在裁撤之列。此外,即如湖南镇、江南徐州、河南南汝光、四川建昌、甘肃宁夏,安徽庐凤颍,此数处皆非粮、盐、关、河,然岂可无道台镇守?然则各省道员,似以不裁为尤妥。在省之官,除藩、学、臬三司仍旧不改,三司之外,尊电拟留粮、盐、关、河四项道员。惟既不分巡,则道字之名义不协,此四项拟改名为参政,秩从三品;此外紧要各局所,视该省必需者留之,不必各省一律,该局总办似名为参议,秩正四品,以裁缺道员及候补道充之。盖前明官制,外省本有参政、参议、副使、佥事之属,正是两司副贰,今设此以为知府升转三司之阶,庶免过于躐等。若不裁巡道,则一切名目可仍其旧矣。   抑更有进者,既设议事、董事之绅,又增佐治之官,则州县应议应办之事日多,各种治理皆赖财用,学校、警察、农商工业、河堤水利,凡一切厚民生、捍民患之事,非财不济。各国制度,皆分国家税、地方税两端,断宜划分酌留,不致竭泽而渔,庶教养诸政可以实行,此方是立宪要义,爱民真际。应请贵大臣于此项一并议及,是所感幸。   总之,今日预备立宪,只须合立宪之用意,不必求合于海外立宪国之官制。大抵中国疆域广大,数倍于东西各国,而轮船、火车、电线通者什一,不通者什九。且立国之本原,历代政体相沿之成局,国民性情之利病,目前国家之实力,中外各自不同,岂能事事强合?况君主立宪之国,惟日本与德为然,故论者谓中国立宪宜仿此两国法。德与日之官制曷尝相同哉?请检考之可悉也。   窃惟今日国事多艰,宵旰焦劳,贵大臣公忠体国,故求治之心不自觉其过亟。特是度德量力,善俗以渐,经典明训;用法宜得法外意,史册良规。方今天灾迭乘,民穷财匮,乱匪四起;士气浮嚣,外省之学堂,无不思干预公事,攘取利权,海外之学生,尤为狂妄,动辄上书政府,干预朝政,凌辱监督,横索钱财,电致本省督抚,诋斥地方官,及加查核,十无一真,其悖谬情形,罄牍难书,而待举之新政甚多,州县外受督责,内忧赔累,疲于奔命,无米为炊;督抚支左绌右,救过不遑,但能抚绥镇遏,平静无事,已自不易。若改变太骤,全翻成局,需费太多,课虚责有,不惟官吏耳目眩惑,无从措手,权力改变,呼应不灵;窃恐民心惶惑,以为今日即是官民平权,刁民地棍借端鼓众,抗粮不完,厘税不纳,缉盗匪则抗匿不服,筹赔款则抗欠不交,传讯不到,断案不遵,一切纪纲法度立即散乱逾越。国纪一失而难收,民气一纵而难靖,恐眉睫之祸将有不忍言者矣。   昔唐贤有云:“天下本无事,乃庸人自扰之耳。”洞窃以为不然,无事自扰,尚无大害;若方今四海有事之日,再加之以扰,则不可支矣!且庸人安能扰天下?惟才敏气盛急于立功名之人,察理不真,审势不明,贸然大举,乃能扰天下耳!宋王安石岂庸人哉?洞近年以来,于各种新学新政提倡甚力,倡办颇多,岂不愿中华政治焕然一新,立刻转弱为强,慑服万国?第揆之民心,衡之物力,实不宜多有纷更。   官制各条,以洞愚见论之,似不尽与立宪关涉。窃谓宜就现有各衙门认真考核,从容整理,旧制暂勿多改。目下先从设四乡谳局、选议绅、董事入手,以为将来立宪之始基。如能实力奉行,此尚是达民情、采公论之实际,亦可稍慰环海望治之心。至目前民生困穷,动辄思乱,欲求养民生、感民心之术,则以少取于民为先,多兴实业次之。练兵虽要,尚不如安民得民之尤亟。宪法精意,总不外好恶同民耳。   总之,立宪本义在于补救专制之偏,日本立宪之要语,曰“万事决于公论”。果能事事虚衷咨访,好恶同民,虽官制仍旧,无害其为立宪政体;如不能集思广听,事事皆为国民公益计,则虽尽改照日、德官制名目,仍无解于上下之睽隔、民情之困苦怨咨也。贵大臣所议,似宜慎重图维,博采周谘,然后奏请施行,方于立宪体裁有合。   洞衰病迂庸,愧无奇谋速化耸动四方之策。承问奉复,曷胜惶悚,幸惟裁察。如有管见,容当续陈之。洞肃洽。等语。祈赐教。洞。啸。   ○张之洞因遗摺而改谥张文襄公遗摺为陈仁先侍御曾寿属草,陈庵阁学宝琛润色,而公于枕上改定之。中有云:“臣平生以不树党援、不殖生产自励。他无所恋。惟时局艰虞,未能补救,累朝知遇,未能仰酬。将死鸣哀,不敢不摅其愚,泣陈于圣主之前。当此国步艰难,外患日棘,民穷财尽,百废待兴,朝廷方宵旰忧勤,预备立宪,但能自强不息,终可转危为安。伏愿我皇上亲师典学,发愤日新。所有因革损益之端,务审先后缓急之序。满汉视为一体,内外必须兼营。理财以养民为本,恪守祖宗永不加赋之规教。战以明耻为先,毋忘古人不戢自焚之戒。至用人养才,尤为国家根本至计,务使明于尊亲大义,则急公奉上自然日见其多。方今世道凌夷,人心放恣,奔竞贿赂,相习成风,尤愿我皇上登进正直廉洁之士;凡贪婪好利者,概从屏除。举直错枉,虽无赫赫之功,而默化潜移,国家实受无穷之福。正气日伸,国本自固。凡此愚诚之过计,皆为圣德所优为。倘荷圣明采择,则臣虽死之日,犹生之年。”先一日,已拟定特谥文忠或文正。比遗疏上,以“不树党援、不殖生产”二语触某邸之忌,临时忽易前议,改谥文襄云。   ○贡院石刻京师贡院聚奎堂壁间,石刻明万历庚戌取士诗七律一章,耀州王图作。王字则之,官侍郎,万历三十八年主会试,见《明贡举考略》。天启四年,其子淑卞亦主试,和原韵附刻于石。阅三百年,片石无恙。自来主乡会试者多用原韵赋诗相赠答。光绪辛卯乡试,余充同考官,副主考徐寿蘅侍郎树铭有诗,余和诗四章。越九年,庚子之变,八国联军入城,其后借河南省城举行乡会试。又至丙午,而科举废,贡院鞠为茂草矣。   ○状元大学士本朝以一甲第一人位至大学士者:聊城傅以渐、武进吕宫、昆山徐元文、金坛于文襄敏中、会稽梁文定国治、韩城王文端杰、大庾戴文端衢亨、吴县潘文恭世恩,至光绪间,南皮张文达之万、常熟翁同、寿州孙文正家鼐、嘉定徐甫阝、元和陆润庠,凡十三人。   ○不开东阁四十年道光间,东阁大学士王公鼎病卒,遂不复开东阁。至光绪十年,左公宗棠授东阁大学士,盖相距几四十年矣。   ○长沙抢米风潮长沙王益吾祭酒先谦,自江苏学政告归,即不出,著书满家,不与外事。新学盛行,独持正论,致遭时忌。   宣统二年春,省城米价腾贵,群情汹汹,当事者措置弗善。巡警道赖承裕出南门弹压,被众攒殴,营官杨明远救之入城。城内外痞徒麇集,哄于巡抚署。岑抚惧不敢出,众益骄,聚者益多,乃斫旗杆,毁辕门,以洋油泼大门纵火焚大堂。卫队发枪伤人,各大街皆罢市。各官吏及绅士皆集于抚署,布政使庄赓良等步行劝开市,众稍散。巡抚上疏自劾,遽以巡抚关防授庄布政。布政不察,辄用关防钤告示,而自称护理巡抚,时并未奉旨也。   总督瑞恶湘中三司之不先电闻也,又中谗,迁怒于湘绅。疏劾官绅若干人。而王祭酒以电文中首列名,遂遭严谴,奉旨降五级调用,孔宪教、叶德辉、杨巩皆革职永不叙用,德辉交地方官严加管束,巡抚岑春、布政庄赓良、巡警道赖承裕皆革职,按察周儒臣革职留任,长沙府知府,长沙、善化二知县,并革职留任。   方事之起,一面安抚,一面查拿肇事之人,尚易结束,曾不意酿兹大狱也。   ○谢维藩巴陵谢君维藩,字麟伯,壬戌翰林,慷忾尚志节,官编修。时值畿辅水灾,两上疏谏大婚繁费,请节用以赈饥民,语切直,上优诏答之。官山西学政,复屡疏言边事。戊寅岁饥,集同志设厂为粥以食饿者,日徒步骄阳中,怀胡饼数枚自啖,遘疾遽勿。顺天府尹上其事。诏以生平善行载本籍志乘,盖异数也。其友丹徒陆襄钺刻其诗,曰《雪青阁诗集》,南皮张尚书芗涛先生将辑其诗,与皋兰吴柳堂、仁和家子俊两先生诗,合之为《三良集》。   ○湖北三御史屠仁守字梅君,湖北孝感人;吴兆泰字星阶,湖北麻城人,皆由翰林官御史。屠以光绪十四年十二月上疏,请皇太后收回成命,仍前听政,懿旨严责,交部议,革职。吴于十六年九月疏请停颐和园工程,奏旨交部严议,亦革职。两御史皆湖北人,又先后居虎坊桥东阡儿胡同。又十七年二月,御史高燮曾请行日讲,奉旨驳斥。高,亦湖北人。   ○黄国瑾诗谶法源寺僧静涵,自画小影,遍乞公卿名流题咏,常熟翁尚书、吴县潘文勤、南皮张尚书、丰润张幼樵副都、贵筑黄再同编修诗皆有诗。再同诗中一联云:“白怜僧鬓垂垂短,红妒花颜岁岁妍。”颇寓伊郁之感。未几奔其尊人子寿先生之丧于武昌,遽以毁卒。讣至京师,同人于法源寺为位而哭之,余亦与焉。重展旧题,可胜怅惘。编修尝读书寺中,其西偏室三楹,榜曰“书龛”,再同手书也。   ○接场轶事旧例,殿试收卷官在保和殿左门外收卷。试日,京朝官有朋好与试者,得衣冠入,于收卷官案头请观试卷,名曰接场,相沿久矣。光绪癸未榜发,山东陈冠生冕书名重一时,宗室意园祭酒最器之,以大魁相期许,陈亦自负不作第二人想。接场日,祭酒偕志伯愚、张延秋、梁节庵诸人往观陈卷。众皆称赏,祭酒忽曰:“误矣,策中‘诏’字何单抬耶?”陈妇翁廖侍郎趋视,大骇,遗人觅陈,已出矣。祭酒乃奋笔于“诏”上添“特”字,侍郎揖之而出。比传胪,陈卷果第一。而其事颇喧传,台官有上言一云殿试关防不密者,于是奉旨自后由监试王、大臣于殿上收卷。丙戌,余应殿试,即在殿上交卷,见监试王、大臣于卷尾画押,始退出,自是接场之风息矣。   ○梁鼎芬诙谐是科殿试读卷大臣复命,折弥封,第二名宗室寿耆。慈圣谕诸臣曰:“宗室曾得鼎甲否?”副都张佩纶对“蒙古崇绮得状元,汉军杨霁得探花,今宗室得榜眼,可谓熙朝盛事”。谕曰:“既如此,即定寿耆第二可也。”时副都眷倚方隆,奏对尤敏。意园祭酒盛称于梁节庵,节庵曰:“不然,倘我得奏对,寿子年必不得矣。道光戊戌,宗室灵桂列一甲三名,成庙谕曰:”我家子弟不必与寒士争此一名。‘乃改为第四。“节庵熟于掌故,好诙谐,尝以之语余云。   ○庚子乡试光绪庚子乡试,各省简放正副考官,寻以拳乱停止考试者十一省。考官多中途折回,或赴行在,或留止他省。迨十月行在简放学政,其前放考官折回者得十一人。予子士鉴,先充湖北考官,未出京,随扈赴行在所,亦同时拜命。明年辛丑六月补行乡试者五省,则甘肃、广东、广西、云南、贵州也。   ○陆襄钺持正陆吾山观察襄钺,以副贡生入赀官于汴,累擢至开归道,以廉直名于时。丁忧起复到京。向例,丁忧实缺道服阕,吏部奏闻,遇有道员缺即蒙简放。会有人言吴清卿中丞请尊崇醇亲王典礼疏出观察手,枢廷诸公知之,东朝亦有所闻。越年余,屡有道缺,而简放未及,乃归陕西。迨庚子两宫西幸,驻跸西安,观察以在籍道员随同迎驾,姓名得达天听。而观察自官牧令至河道,有贤能声。辛丑夏简浙江粮储道,一日有内监某至其家,以仆某荐,观察谓内监不当与官僚接,以义折之,内监乃夺气去,亦持正之一端也。   ○北京于谦祠崇文门内裱褙胡同,旧有于忠肃公祠,初名忠节祠,即公故宅为之者,见《人海记》。岁久祠废,沦为民居,小屋数椽,俗呼为土地祠。宗室伯希祭酒盛昱,居第在裱褙胡同;稔知其事。同里金忠甫、濮紫泉两前辈商之祭酒,清厘故址,凡民居占住者量给赀令迁让,于是祠址复完。鸠工庀材,重建祠宇,奉忠肃神位,以岁二月设祭,合郡人咸莅。别建屋二十余楹,为杭郡人应乡会试者栖止之所。其地距贡院近也。   ○京师全浙会馆土地庙斜街全浙会馆,旧为吾乡赵天羽先生吉士故宅,康熙间揖作会馆,雍正十二年重修,有李敏达卫、陈文简元龙二碑。碑云:赵公归里后,为豪强者攘踞为己物。先生之孙鹤皋,走京师讼之官,不得白,乃捐白金三千赎还。其后一被火厄,一为地震,修甍画栋荡为榛墟。少詹姚君圣湖、孝廉潘君荆山有志修改,值敏达入觐,捐俸为倡,两浙绅共输金成之。其旁辟室数楹,俾僧静山居之。更百余年,屋舍倾圮,公车来者不复僦居。光绪十六年,乡人于南首隙地重构屋宇。最后一层曰“景贤祠”,仍旧额也,中祀赵先生及李敏达、陈文简、清恪四公。其新构之屋曰“拄笏轩”、“绿天深处”、“紫藤精舍”,皆赵先生旧题。   按《杭郡诗辑》赵先生小传云:“其地即月张园故址,先生筑寄园以居北游者。”吾师瑞安黄漱兰通政撰联云:“乡萃吴越英华,各励名,敢道人文甲天下;槐市继朱查觞咏,重新别业,恰逢春闰似当年。”昔竹移居下斜街,初白赠诗,有“最爱今年春带闰”句,是年亦闰三月,故云。青田端木国瑚尝居藤舍注《易》,见《太鹤山人诗稿》。   ○京师武林会馆京师武林会馆在长巷二条胡同,创自前明。康熙六年重修,有碑记其事。有扁额四:一曰“德音堂”,黄文僖公题;一为御制千叟宴诗,乾隆五十年正月赐州同加一级温世爵、刑部司狱范绍庆;一探花沈清藻;一会魁诸以谦。其初闻为绸业公所,其后馆役孙玉私售器具,并出赁收其租金,历年久,几无过问者。同治二年,京官呈请中城御史查拿清厘,仍归入会馆。光绪四年,以其地僻远,乃售去,得白金二千两,别购市屋收租息,以佐会馆之用。越数年,复于崇文门西城根购阿克丹侍郎旧宅,为仁钱试馆。光绪庚寅会元夏曾佑、壬辰榜眼吴士鉴,皆寓试馆闻捷音者也。   ○藤花京师杨梅竹斜街蕴和店,旧为梁文庄公故宅,中有藤花厅,昔日文庄游宴地。读海昌祝止堂侍御感赋长古,有“主翁一旦骑箕去,折券千缗他姓据”之句,似文庄薨后即已易主,可想见文庄清节矣。又汪文端公第藤花最盛,今则时晴斋故址无从指识。惟朱竹检讨海波寺街古藤书屋,二百年来屡易主人,而藤花老本故犹存也。   ○京师陶然亭京师陶然亭在黑窑厂南慈悲庵内,康熙间江郎中藻所建,取白香山诗“更待菊黄家酿熟,与君一醉一陶然”之句以名之,又名江亭,士大夫宴集胜地也。曹习庵学士诗“穿荻小车如泛艇,出林高阁当登山”,情景最合。庵内有辽寿昌五年、金天会九年石幢各一。   ●卷三○丁澎谪居轶事吾乡丁飞涛先生澎,又号药园,与仲弟景鸿、季弟潆,皆以诗名,世号三丁。先生成进士,官礼部郎中,时方册立西宫,念无娴典礼者,调入东省,兼主客。主客,即古典属国也。贡使至,必译问主客为谁?廉知先生能诗,以豹皮美玉赂吏人,吏人窃药园诗赆之。归国,长安绅以为荣。以事牵累,谪居塞外。崎岖三千里,邮亭驿壁,读迁客诗大喜,后车妾亦喜,曰:“得非闻中朝赐环诏耶?”曰:“上圣明,赐我游汤沐邑。出关迁客皆才子,此行不患无友。”渡辽海,望长白,诸山上人以鱼为饭粮,尽辄苦饥。河冰合,常不得汲,樵苏不至五日,爨无烟,取芦粟小米和雪啮之。日晡,山鬼遥啼。夜闻扣门声,童子从隙窥之,虎方以尾击户,先生危坐自若。岁尽无钱,磨墨市上书春联,儿童妇女争以钱易书去。居东冈,躬自饭牛,与牧竖同卧起,暇辄为诗,温厚无迁谪态。国子藩公闻其名,礼为上客。凡五载,始得归。见林璐所撰外传。先生诗名,人人知之,此其谪居轶事也。   ○周{澍}逸事周西坪修撰未第时,大司寇励公廷仪延之入幕,以石门逆书案属为勘核。修撰得迹涉株连者二十四人,力请除名。励公意不谓然,修撰曰:“圣主好生,岂嗜多杀,烈风雷雨,必不终朝。”因拟为奏对,而二十四人者竟得免。   后督学陕西,有妄思夤缘私讽家奴通款者,修撰既惩其奴,而悯考生之愚,思曲宥而明儆之。覆试诸生日,设瓷碗公案上,注水满之,召其人捧而掷诸堂下。其人愕然,乃语之曰:“尔惜之乎?尔身之弗惜,而惜此区区者乎?”卒使掷之,复语之曰:“一经败坏,能复全乎?吾与尔犹是也。忘身徇贿,其可乎?”其人免冠谢,涕泣悔罪,遂宥之。   ○石交王礼堂树,隐居北郭,有米南宫癖,收藏奇石甚富,因自号曰石交。选其尤者七十有二,梁山舟侍讲书“七十二峰阁”额以贻之。后又得倪文贞公《石交图》,喜其与己字合,悬之阁中,复摹镌之。今石归余家,庋之峭茜廊,以廊外有臣石,上镌“峭茜”二字,不知何人题也。   ○田居龚蘅圃侍御翔麟,罢归清贫,居张驼园,自号田居,王石谷为作《田居图》。其先,居横河沈氏庾园。园有玉玲珑石,宋宣和花石纲之遗也。道光间,园归沈莲叔拱宸,同治间归周琳粟家勋。石故无恙,余尝徘徊其下。旁有白皮松,亦百年物也。   ○大侠裘信甫南浔庄氏私史之狱,钱塘陆丽京、仁和范文白、海宁查伊璜,皆牵连被逮。丽京弟梯霞,脱身北走,投其从舅氏裘信甫谋申救。信甫,长安大侠也,叹曰:“酷哉此祸!顾前者投牒诉诬,沉阁不上,奈何?”丽京至都,复解浙候鞫,而捕梯霞严。梯霞间道归,自诣狱,父子兄弟仆从妇女百余口相向哭,而裘信甫已阴以实情别白黑输要路,内外无一人知者。比录囚,呼名共二十一家,长刀邀遮,颠踣入市,陆、范、查三家竟获免。及信甫死,梯霞为制服三年,泣语子弟曰:“微舅氏,尔曹皆黄沙白骨也。”世盛称吴六奇脱伊璜于难,而裘信甫事罕有知者。   ○郁氏东啸轩藏书吾杭藏书家,若赵氏小山堂、吴氏绣谷亭、孙氏寿松堂、汪氏振绮堂,海内无不知者。至如乾嘉之间,旧家遗俗,率好储书,而名不显著者尚多。如东城郁氏礼,字佩宣,号潜亭,钱塘诸生。家素封,藏书充刃,潜亭又增益所未备。时小山堂书已星散,所余残帙尚多异本,潜亭悉力购之。所居骆驼桥,去厉征君樊榭山房一里而近,传钞秘册尤夥。征君殁后,其家出所著《辽史拾遗》手稿,要索厚价,久之不售,潜亭以四十金购得之。中间尚缺五十叶,百计求之不得。鲍廷博以文偶步至青云街,见拾字僧肩废纸两臣簏,检视之皆厉氏所弃,征君手录《辽史拾遗》稿本在焉,亟市归授佩宣。棼如乱丝,一一为之整理,闭户两月,缀辑成编,适符所缺之数。藏书之室曰“东啸轩”,轩额为董香光书。庭中古桂二株,相传明万历间所植,交柯接叶,清阴覆檐,室中牙签万轴都成碧色,潜亭晨夕校录于其间。百年以来,沧桑几易,东城郁氏子姓寂寥,里中故老无复有知潜亭其人者。吴中叶鞠裳侍讲《藏书记事诗》载佩宣事颇详。   ○梁履绳玉绳兄弟雍乾间,钱塘梁氏勋阀既显,门才极盛,而以文庄公孙履绳、玉绳弟兄为尤著。   履绳字处素,号庵,于诸经中尤精《左氏传》,尝镌小印,文曰“臣有左传癖”,撰《左通》若干卷,析为六类:曰广传、曰考异、曰补释、曰驳证、曰古音、曰臆说。钱竹汀詹事见之叹服。中年徂谢,未及成书。补释一门三十二卷,采摭繁富,其子祖恩刊行之。   玉绳子曜北,号谏庵,著《史记志疑》三十六卷、《元号略》四卷、《古今人表考》九卷、《志铭广例》二卷、《吕子校补》二卷、《瞥记》七卷、《蜕稿》四卷,总题为《清白士集》。盖谏庵分居塔儿巷,山舟先生书“清白堂”额畀之,因以自号。每一书成,辄就钱竹汀、卢召弓、孙颐谷诸先生商榷,故舛驳绝少。谏庵寄弟处素书云:“后汉襄阳樊氏,显重当时,其子孙虽无名德盛位,世世作书生门户,吾仰之慕之,愿与弟其勉之。”其风尚可想矣。   ○顾光有惠政顾涑园太守光,乾隆戊午举人,以大挑知县宰清丰,有惠政,累擢广州知府,粤督某嫉之,遽引疾归。后五十余年,其邑人有礼天竺大士至杭州者,知公里居无恙,相率三十余人登堂罗拜而去。昔时人情之厚如此!仁和汤典三礼祥,为诗纪其事。诗云:“山鸡爱毛羽,志士重修名,况乃为民牧,毁誉尤易成。清丰有贤宰,吾乡推耆英。忆昔漳卫水,一决连魏城,哀哉城下骨,尚带蛟龙腥,赈恤招流亡,沟壑余零丁。三上河渠书,议格终不行,纪灾泪盈纸,鸿雁同哀鸣。距今五十载,父老来西陵,自言清丰民,我曹皆侯生。侯今喜健在,侯昔何贤能。中有少年子,传闻自父兄,今幸睹侯面,恨未竹马迎。或长跽不起,或稽首阶庭,或起焚炉香,或笑或涕零。何以献我侯,紫枣杂黄橙;何以颂我侯,寿考而康宁。我公前致问,小惠何足称,无端念衰朽,而我愧益增,愿尔为良民,愿不负太平。手摩父老顶,欢爱如孩婴。出门尚回顾,观者填柴荆。允矣古遗爱,亦足验民情。民情有如此,愿共惜贤声。”太守所居在东城河侧,敝屋数楹,颜曰“河干廛”,自称河干先生。   ○于谦不谏易储疑案于忠肃不谏易储事,后人争疑之。相传齐次风侍郎尝宿祠中,梦忠肃告曰:“当日谏易储疏,留中不发,外人无知者。子异日入史馆,当为我表章之。”既而侍郎果直禁廷,与修《明史》,遍检前明档案无之。余姚邵二云先生习闻其语,入馆后留意搜访,最后于通政使署得当时旧册,有大学士于某为太子事一折,具载月日。数百年疑案,至是始定。惜疏稿卒不可得见。按:此事又见阮文达《研经室集》及先大父《养吉斋余录》。   ○东城杂记厉征君《东城杂记》原名《城东杂录》,见《抱经堂文集》跋云:“吾祖居在东里坊,其北则艮山门,其东南则庆春门,于东园最相近,桑甫先生之居在焉。先君子从幼往来,里人有双先生之称。后之人有续录者,亦可以为东里重矣。吾祖居,即所谓数间草堂者也。”   ○千字大人颂武林卓珂月人月,崇祯初作《千字大人颂》,错综成章,甚有思理。开章云:“大人御天,君子名世。立千秋基,兴诸夏利。高文起家,建景闰帝。二百余年,我皇陟位。河澄宝出,凤举毛从。虞云两旦,汉日再中。群黎作,列州攸同。”可谓高文典册。篇中:“岳伯分佐,岁星可招。贡珠盈寸,舍矢五扶。投渊洁耳,何伤盛朝。帐染墨迹,帷集书囊。武功称甲,吉运始丁。诚推韩毂,令赏终缨。”语皆警策。枇字云:“郁,尊黄金,膳枇素木。”枇,音匕,义取“祭用素枇也。”杷字云:“姑妇任绩,夫男秉杷。”杷,田器也。   按:卓氏为塘栖望族,明季国初,门才极盛。珂月诗有刊本,他文罕见。渔洋《池北偶谈》载此一节,亟录之。吾乡罗镜泉以智,尝集自来重次千文者凡数十家,珂月作亦列其中,张仲甫先生尝为之跋。兵火以后不可复觏。   ○皋皋鹏鹏家小谷太守清皋、西谷府丞清鹏,为谷人祭酒孪生子。幼时声貌无异,家人几不能辨,以羁角左右别之。祭酒封翁晚年目双瞽,两孙至前,则摸羁角呼之曰:“尔皋皋耶?”“尔鹏鹏耶?”年十七,同入县学。后随祭酒于扬州安定书院,命小谷与兄小酉作鲥鱼诗,小酉句云:“安得万钱供箸下,却逢四月往江南。”小谷诗云:“人情争染脂韦易,世味能消骨鲠难。”祭酒笑曰:“大儿不脱寒俭气,要亦名士风流,八儿乃欲为强项吏耶?”一时传为美谈。   ○张应昌张仲甫舍人应昌,嘉庆庚午举人,以恭缮实录,议叙中书舍人。中岁苦羸疾,不复应礼部试,惟以著述自娱。所著有《春秋属辞辨例编》八十卷、《补正南北史》、《识小录》、《国朝诗铎》、《彝寿轩诗钞》、《烟波渔唱》。同治九年,詹事府詹事夏同善、通政司副使朱智、鸿胪寺卿许庚身奏进《春秋属辞辨例编》,特蒙“耆年好学,甚属可嘉”之谕。老年子姓雕落,招嗣子嗣孙,凭屋菜市桥东,榜其门曰“家传孝友,里近忠清”。盖所居近忠清里,距吾家仅百武耳。晚通禅悦,腰脚转健,年七十余犹步登韬光,为诗纪之。   舍人清贫而性孤介。杭州东城讲舍,薛慰农太守创设,制义外兼课经解诗赋。太守去官,即主讲席,继之者为海盐张铭斋先生。先生殁,里人有言于郡守,欲延舍人主讲者。舍人辞不就,自言年衰耄,经义词章皆荒落,岂足胜讲授之任。顾家无儋石储,其嗣子云斋冫免余劝阿翁勉就此席。余知不可,而云斋固以请。一日从容谒舍人语此事,舍人厉声曰:“儿辈不晓事,即长官延聘,我必坚辞。必强我,当以死拒之。”余敛容叹服。时又有荐会稽李莼客来主讲者,李亦辞不就。后见《越缦堂日记》,言杭州张舍人谋此席甚力,不欲与争,此则传闻失实。舍人介节,余固亲见其事亲闻其语者,不可不为辨之也。   ○龚丽正鞫囚龚ウ斋观察以部曹直枢廷,屏绝华侈,退直辄闭户读书,时人有热官冷做之诮。外简徽州知府。调安庆时,奉特旨搜捕教匪余党,皆有真姓名。安徽州县有缉获解省者,皆令首府亲鞫之。公察知累累桎梏者皆非真教党也,谓诸囚曰:“予当为若辈申教之。”乃寓书大司寇戴简恪公,陈所获逆党冤诬状。戴公答书曰:“此十数人者,皆上书名指拿之人,未可轻纵。”于是诸囚皆弃市。制府百文敏公以获匪案上章胪荐,列公名居首,公驰谒文敏辞官。文敏曰:“尔之来,吾知其为辞保也。然安徽一省,官半登荐剡,岂可独遗首府?若以此去官,尤不可。”公曰:“不去官犹可,若一条血翎子,则断断不敢受也。”文敏曰诺,遂删公名,而心益器公。明年具疏密保,寻擢授苏松太道。同官中以此案升擢赏翎枝者,三年内皆病死。公旋乞归。六十一岁时,患脾泄几濒于危,恍惚见前囚十余人至,呼冤不置,公曰:“尔等之死,由某某辈邀功也,何仇我为?”曰:“某某等均就冥诛矣,公许救我而不救,岂得无憾?”公曰:“余上刑部尚书牍稿故在,余无力救尔等,固吾之憾也!”命家人检原稿焚之,囚遽散去,疾遂瘳。寿七十五岁而终。公子宝琦述其事,且言公七十生朝,儿孙奉觞为寿,公犹举前事为戒云。   ○读书人家魏春松御史成宪,官台谏,以清介闻。尝召见,垂问家世。上曰:“汝读书人家也!”御史因倩人绘图,颜曰“读书人家”,以志恩遇。晚年主讲紫阳书院,课文字外,时时以读书立品为诸生勖。先大父赠诗,有曰:“平生但识忠孝字,为报门生休问奇。”   ○曹籀仁和曹柳桥丈籀,初名金籀,字葛民。少工词章,三十后一意治经,尝言治经宜先通小学。生平专精许书,于群经尤致力《春秋》,笃好谷梁家言。年五十,成《春秋钻燧》一书,多用谷梁义。著《说文订讹》稿,尾于兵,所存惟“古文原始”一卷。晚年裒前所已刻书,及乱后所作文字,汇为一编,名曰《籀书》。   道咸间居城东,地饶水竹,近南宋红亭醋库遗址,与里中诸老结红亭诗社。久之,移居皋园之西偏,颜其室曰“市隐草堂”。同治初,徙居盐桥之东贺衙巷,于宅东隙地辟小园,榜曰“卧霞”。先大父戊辰归里,丈与张仲甫、高古民两先生时相过从。余撰杖侍谈,尝呼余为小友。年七十矣,高睨大谈,意气如少年。惟喜谩骂,人多疾之。   岁丁丑,与族侄举人曹鸿藻构讼不胜,著《三世闻见录》,胪列巡抚、布、按、道、府、仁和知县、场大使诸人姓名,分为阳类阴类,加以评骘。盖以阳为君子,阴为小人也。书词拉杂,颇类风狂。于是布政卫公荣光言于抚军梅公启照,请穷治,抚军以属按使升泰。升泰饬仁、钱二县逮之。时丈已病,疽发于背,金丈曰修出为缓颊。翌日而丈遽殁。乃逮刻字匠,尾其版。抚军奏闻,褫候选训导职,以原书咨军机处备案。余时在里中,窃叹诸当事以褊衷而摧抑一文儒,殊无谓,又叹丈以经生耄年,晚而不能以道自守,卒用文字贾祸,为里党所訾,可深惜也。   谭复堂日记尝痛诋之,称为曹老人,谓其实不知学,此又文人相轻之习。丈尝入京师,年五十时,吴县潘文勤师寿以联曰:“代推小学有达人,天假大儒以长日。”语极推重,盖说经治小学,文勤固深佩之也。   ○富阳董氏绝而复续富阳董文恪、文恭父子,为一代名臣。文恭既正揆席,尝图形紫光阁。川陕平,赐骑都尉世职。年七十九,薨于位。睿庙临奠,御制挽诗,中一朕云:“但有诗书贻子侄,绝无货币置庄田。”并命刻诗墓次,以示后人。数传而后,子姓乏绝。文恭孙妇邱安人,茕茕居京邸。同治己巳南归,谒祠墓,稽谱牒,以族孙瑾承殇子继曾。后瑾有末疾,不能备宿卫,其子长龄,是为文恭五世孙,当袭世职。先大父与许信臣中丞,高辛才、濮少霞两观察,请于巡抚杨公疏闻于朝,先臣之门绝而复续。而邱安人力绵宗┙,动合礼意,亦可谓贤矣。   ○铁华吟社族伯父筠轩先生自江西告归,与里中诸老结铁华吟社,起戊寅讫乙酉。湖山踢宕,余亦常侍末坐。社集以湖上为多,因于永赖祠侧遗安室,榜曰“铁华吟社”。先生自为跋云:“昔童参政创西湖八社,凡南北山胜处,悉丽坛坫。吾社乃僻在一隅,隘矣!然柔舻轻舆,惟意所适,举湖山之寥廓幽邃,以供吾侪之啸咏,有日贡其奇而不竭者,是八社广而吾社未尝隘也。同社诸君抗怀往事,有内史今昔之感,谓宜署榜,以诏来兹,于是乎书。光绪十年上巳。”   ○王文韶仁和王文勤公入枢府,由吴江汲引,颇为清流所抨击,寻乞养亲归。以滇案降官。服除,即家拜湘抚,擢滇督,再蒙特召,又出督直隶,未几复召入军机。庚子之乱,两宫西狩,文勤怀军机处印,单车追及至怀来,扈从入秦。自是东朝眷倚益降,恩礼优渥。年七十七告归,命驰传归。戊申家居,闻两宫升遐,随班哭临,遂疾笃薨于里第。生平相业无可称述,然当己庚之间东朝意主废立,尝示意文勤,文勤力陈不可;庚子拳匪之讧,亦颇谏诤,几为端王诸人所诬陷,微荣文忠力保全之,亦与袁、许诸公同弃柴市矣。   余尝得文勤日记数十巨册,皆其官京师及鄂、湘时所纪,论人论事皆有识。在鄂臬、湘藩、湘抚任,公余无日不观书者,老辈固不可及。又辛未三月某日日记一则,云:“郭子美军门来晤,近以省亲不先请旨,饬部议处,语次颇自儆畏。因以君父之恩、臣子之分,迎机而善道之。并为言到此地位,惟以忠君敬上,虚己下人,乃为人所不可及,若以勋业日多,兀傲自喜,便使人一览无余矣。渠听之悚然,感佩之情溢于言表。因知其天资过人,本属一时奇杰,再能敛才就范,尤为不世之才。国家御侮需人,所贵有以善全之也。”读此数语,可想见其爱才之笃,待友之诚。   ○徐业钧夫妇余从祖姑母归山阴徐公业钧,字鸿冶,以名孝廉出宰山左,所至多善政。平生笃学嗜古,尤长于诗。从祖姑母字月蕖,善度曲,兼工诗词,闺中酬唱为乐。公试京兆,从祖姑自蜀寄五古一章,公既和之,并以长笺合写寄归。公屡困场屋,尝有《下第过临邛题壁》二绝句曰云云,一自讽,一自解,胸次卓然,吐弃尘俗,宜其卒为良吏也。   ○叶贞甫不就胜保之召叶贞甫丈答友人辞绝胜营谘军书云:新雨乍晴,忻奉手教,得与诸君子赐书,并读一过。窃以为爱之太深,知之转浅;期之太厚,待之转薄。古来士大夫行止去就,视所向之枉直邪正以为断。柳下惠不易介,介之推不言禄,各行其志,良非得已。孟氏说:“说大人则藐之,勿视其巍巍然。‘此言可说之大人也;若不可说,则直藐之,并不必有巍巍之见存。《易》曰:”不事王侯,高尚其事。’此言不可事之王侯也;若可事,则无损吾志,又何必有高尚之见存?观人观己,惟慎所从。见理欲圆,立品欲方。成心不可有,定识不可无,持躬处世,俯仰乃适。今使孤云出岫,托足便非;小草向荣,屈节以就。斤斤于赵孟之贵贱,即顶上转丹,腰间佩紫,不过朝华夕落,身世浮沤已耳,是何足为荣辱哉!   至所言不能忘情,得无告者过乎!夫以觌面不识之人,有云泥相隔之分,何情之有,何不能忘之有?此中推挽固自有人,然而圣门亦仕季氏,何以费宰独辞,不强以同声之应;宰我欲穷仁者,毕竟从井不可,难罔以非道之端。区区一官,位诚卑矣,而不可卑者,气节;职诚小矣,而不可小者,器识。彼可以势焰熏灼威力制驭者,无他,人惟心目中时时有乌纱在,患得患失,傍徨于寤寐,畏首畏尾,固结其功名,斯可以受风云之叱咤,而以是为雷雨之经纶,仆则不能也。生长儒家,稍知廉耻,之见,决不可移。以故邮檄七至,封泥在完,懵不知其所言何事。   <辶般>伽妇纵穷魔技而来,信天翁自有知命之学。彼而劾我,我不怨之;彼不劾我,我亦不德之。前则句留淇右,祢衡之刺迟通;今将长啸苏门,渊明之腰不折。青毡一片,待贾而沽,未始不可娱菽水,况贫乃士之常!年来抗尘容,走俗状,欲捧毛生之檄,依然范叔之寒,则即屠刀放下,宝山空回,尚可立锥,何愁饿莩?行素居易,此衷夷然。   蒙书来殷殷俯教,此皆爱我期我而劝我者,敢不径遂披沥,畅其所欲言;若泛泛者交,则惟谢之曰‘某不敏,负明公教,自知暴弃,行当待罪泉麓’而已。蛙蚓微吭,鸣不惊人,鸥鹭闲心,伸于知己。统惟鉴察。不具百一。   丈有才名,时胜克斋保方督师河北,欲罗致幕下,胜骄蹇慢士,丈逆知其必败,故坚不就召也。   ○陈善陈扶雅先生善,嘉庆辛酉举人,治经学,为古文辞。十应礼部试,卒以大挑官教谕。晚入汪氏东轩吟社,与先大父相酬唱。其殁也,庄芝阶舍人为之传。先生孙学绳,字砚传,工骈文,为人掌书记。咸丰辛酉,客浙布政使幕,遭寇乱,转徙江北。尝著《两浙庚辛纪》,略言贼陷浙事,与《平浙纪略》及《谈浙》诸书小有异同,然当时在幕中,见闻固较真也。后有自述骈文一首,注云:“先曾大父讳祖蕃,字古欢,著《传信阁诗稿》。先大父讳善,字扶雅,著《研经日记》、《四书古义》、《晋书校勘记》、《两晋疆域考》、《福建通志列传稿》、《损斋文集》。先大母汪,讳玢,字孟文,著《古韵轩诗稿》、《竹闲书诀》。先君子讳锡,字子谅,著《省园诗文集》。”又藏书五千余卷,金石碑拓书画数百种、武进张皋文编修《虞氏易》等稿本十三种。城破,皆尾于火。先生尝从皋文游,以所著《周易虞氏义》九卷、《易氏消息》二卷畀先生。皋文卒,言于太傅仪征相国为刊行之。而先生及其先人著述,今悉不传,良可痛惜。   ○查奕照嘉善查礼斋先生奕照,又号丙塘,自号龙山老樵,初白老人曾孙。少壮奔走四方,为人司章奏,阿敬敏公、百文敏公尤敬礼之。以荐,得淮安府同知。弃官归里,以诗酒自娱,年八十九卒。著《东望望阁诗钞》二十卷、《媵琴馆词钞》一卷,别有《敬业堂诗集注》,惜未刊行。词钞中有“庆春宫”一阕,题云:“余年二十六,客京师,始从高慕陶习琴。嘉庆初,遇武林李玉峰手授十二曲。玉峰,为海内第二手,曲尽指法之妙。盖于今四十年矣,吾乡人今殆无知有李玉峰其人者。”   ○黔语与黔阳杂咏先大父官黔久,尝著《黔语》二卷,可继田山姜、张介侯两《黔语》之后。庆坻刊于京师;在蜀以赠陈衡山大令,刻入丛书。光绪癸卯使滇,往来经黔郡县,周览岩洞,谘访人物,证之旧闻,往往而合。顾兵火之后,文献无征,往时郑、莫两家流风余韵无复存者,可为喟息。杨大见心以其尊人雪渔编修手书《黔阳杂咏》五十首卷子示余,读之如理故籍,如赓昔游。诗中所纪黔中掌故,有出于田、张二书之外者,足为后来志乘取资。忆余滇行,两经安顺府,假馆试院,见雪渔所书启秀堂匾、楹帖,尝有诗云:“山城日暮暂投装,墨妙重瞻启秀堂;羡煞故人归隐早,十年清誉满蛮乡。”今读此卷,而雪渔墓有宿草矣。   ○杨文莹杨雪渔编修家遭粤匪之乱,尽室自燔,孑身跳免,转徙至汉口,始得以教授自给。尝馆大冶县易培初大令所。值县试届期,忽一魏姓介易之司会计者求见,雪渔谢之。越日又至,延入书室,则县署所与交易之钱肆主人也。既而促坐,密语曰:“县试在即,某有子某某,前官县试曾列案首,不得入泮。今又将试矣,君为官阅试卷,幸提挈之。县官清正,不敢干,故敢以私请。”雪渔拍案起,曰:“汝视杨某何如人?官清正,我乃不清正耶?”某惶愧走出,君遽告大令。大令立传其人痛斥之,监禁至试毕始释。   雪渔生有自来,其告终之前数日,寝疾作谵语,言有僧徒多人来相迓,频作拱手状。又言前身为某寺僧,名宝光,号普慧。又时时沉吟数语,曰:“曲罢当筵,人生一世,鹤来华表,瞬息千年。”若自挽,若偈语,殆所谓去来了了者欤?   庚子袁太常之丧归杭州,雪渔撰朕语免之曰:“时局艰哉,读三疏洋洋,祸福不可知,尽犬马愚诚而已;男儿死耳,叹孤忠耿耿,是非终有定,问春秋直笔何如?”此事吊免,措辞最难,此联可谓得体。   ○沈伟田归安沈羲民先生伟田,道光丙午举人。咸丰庚申官吴县知县,有惠政。粤匪陷苏州,先生守死不去。贼至,痛斫之,身受十七创,晕绝。一老人救之而苏,掖之出。自投于河者再,苏人多德先生者,又救之,护持至沪,与母夫人重相见。先生精于医,悬壶市中,以供甘旨,自号曰医隐,又曰再生子。其《见母》诗云:“有母六十九,视我伤遍身,痛不在我体,乃在我母心。”其《书愤》诗曰:“此仇不能报,此罪何从赎,搔首问苍天,浩劫何太酷?”其后李文忠公知先生有循声,且以抗贼受刃伤,当时以知县不知下落入告,文忠乃专疏据实以闻,请复原官,补江阴知县。光绪初,母夫人寿九十四,先生六十一矣。母九十七而卒,先生服除不复出,寿亦逾八十。先生乡举后恒寓杭州花园巷,与先君子订交,余垂髫时常见之。光绪丙子谒先生于江阴,见额际项间创痕犹在云。   ○水月老人艮山门外百步塘,有水月庵,水月老人故居也。老人孙姓,名文,字文石,号水月,会稽诸生,隐于杭,榜所居为“梅园”。性恬静,一介不取,间为长短歌词。问其年,尝称九十。发尽秃,人多以僧呼之。沈阳范忠贞公抚浙,尝访之。老人昔从忠贞大父游,时忠贞尚幼,老人抚其顶曰:“是儿当建节吾土,吾犹见之。”至是,忠贞太夫人以告,忠贞遂物色焉,屏驺从往,数与纵谈,捐俸为建百步塘,勒石纪之。时西溪多虎患,老人语忠贞曰:“山头大虫任打,门内大虫休惹。”忠贞迁闽督,老人又言曰:“耳后火发时,须要有主意。”其后忠贞竟死耿难。老人素不喜与世事,及是,人以为前知,争就之。老人益厌恶,避去,不知所终。土人改其居为水月庵,肖老人若僧象,召其徒奉之为香火院。王文贞《池北偶谈》称之为水月和尚,盖当时固误传为僧也。家谷人祭酒尝与黄相圃、姚春漪至其地,皆有诗。逮今百年,无复有知者也。   ○厉鹗墓樊榭征君墓在西溪法华山下王家坞,嘉庆十四年里中诸老葺之,为置墓田,付交芦庵僧常源,为纳粮供祭之用,岁以春秋酹酒浇墓。家祭酒谷人先生撰记,山舟学士书之,蒋蒋村请阮文达公书墓碑,文达有诗记事。征君无嗣,其栗主不知何时供奉于湖墅黄文节祠。道光九年,赵雩门钺、蔡木龛、李西斋堂,与同里诸老,以征君墓在西溪,主宜近,乃移奉交芦庵,以姬人朱氏月上祀其侧。月上主,盖征君手书也。时胡书农学士有文记之。今诸文诗碑石尚存,而栗主经乱尾失。同治间,道州何子贞丈来游交芦庵,乃补书征君及月上二木主,里人奉祀于寺之东偏。松生丁丈,及以奚铁生画《西溪图》卷子及高迈庵、钱松壶、戴文节诸画卷付与僧藏之。光绪间,里人增设征君夫人蒋木主同祀。龛中又增一龛,祀杭堇浦先生及其夫人、二妾。杭、厉同时,又皆无后。溪山胜地,神灵往来,重赖后贤,香火不坠,亦礼所宜也。惟杭先生墓相传在大马山,汪子用丈求之累年,竟不可得。   ○桑孝子祠桑孝子祠在杭城观桥街,有石坊一,祠祀钱塘孝子桑天显。天显字文侯,居大树巷,鬻糍筒为业。性至孝,父病膈,天显合羊脂和粥以进。及父卒,乃抱铛日夜泣,人为绘《桑孝子抱铛图》。殁后,里人私谥曰孝勇。甫先生,孝子子也,雍正间召试,通知性理,赐进士,官工部屯田司主事,荐试博学鸿词。甫子绳球,字夔石,诸生,有《青桐书屋学语》。甫之经营建祠立坊也,集资未成,绳球节啬修脯,积镪盈千,将以成父志。未几病亡,遭去箧,其后里人乃为成之。咸丰间寇乱,祠尾坊存。同治间,里人醵赀重修,岁时奉祀,用资观感。余居里中,每经行坊下,辄肃然起敬。世风日敝,伦纪荡然,亟书之以诏来者。   ○桑调元甫先生幼尝受业于劳余山,及壮益究心宋儒之书,性孤洁。方官水曹,归寓辄反扃其户,以杜杂宾。乞养归,辟余山书屋于东皋别业,著有《论语躬行实践录》。历主大梁、道山、濂溪、历下讲席,执业者咸称桑门弟子。好山水游,日能步行百里,遍陟五岳,自署独往生,又号五岳诗人。所至吟咏成帙,洞庭、嵩山、华山、泰山、衡山、恒山、闽峤诸集,皆纪游之作也。   ○西溪花坞西溪花坞在开化凉亭之左,地极幽邃,修篁古木,不漏日色,中多梵氏居。其可资游憩者:曰六斋、曰在涧庵、曰眠云室、曰九松精舍、曰休庵、曰梅溪庵、曰溪饮庵、曰怡云庵、曰肯庵、曰饮峰庵、曰树雪林,曰白云堆,凡十二处。   ○报恩寺报恩寺,唐元贞间建,在万松岭下,咸淳《临安志》:“报恩院,绍定间御前承应者也。”元至正间筑城,移建大井巷,并入海会寺。成化间仍徙故址,有舞凤轩、万菊轩、铜井诸胜。弘治十年,参政周木改寺为万松书院。僧寂源于万历壬子改建南山杨梅岭下,名报恩庵。见《西湖志》及《武林梵志》。今则问报恩寺已无知之者。惟凤山门外有庵一,屋宇湫陕,缭以土垣。其中地颇平旷,多植桃树,花时绛雪弥望,尝与丹徒戴壶翁携茗具往游焉。   ○黄庭坚祠黄文节公祠在杭城迤北湖墅,旧名青莎里,有村社曰苏家庙,相传其神为山谷,何征君春渚书“黄文节公祠”额榜于门,建清风阁于祠后。按公宦迹未尝至浙,而吾乡社而祀之,故老相传,未知何据?兵火而后,祠亦废矣。   ○永赖祠永赖祠,祀明浙江巡抚庞公,在凤林寺右。祠久废,光绪初,乌程庞芸皋云钅曾捐资重修。祠侧有遗安堂、饮渌轩、云抱水边楼。铁华吟社即附设遗安堂之后。庞公,南海人,嘉靖癸丑进士,治浙行一条鞭法,民德之,为建祠。祠有万历十六年立“侍御庞公遗爱碑”,陈善书。   ○竹素园左文襄公祠为竹素园故址。世宗宪皇帝尝御书“竹素园”匾及七言朕以赐,中多亭馆,其题额曰“湖山春社”,亦旧题。雍正九年总督李卫创建,以祀湖山之神。曰香泉室、曰最景楼、曰临花舫、曰水月亭、曰桃溪深处、曰流觞亭、曰观瀑轩,皆旧名也。辛亥以后祠废。   ○履泰将军丁家山下先茔之左,旧有履泰将军庙。问其缘起,罕有知者。后阅《武林旧事》,西湖三堤路有履泰将军庙,注云:“有天泽井、葛仙翁所植古松。将军钱唐人,姓孙,名显忠,仕吴越时。嘉熙中,赵与欢尹京祷雨有验,奏闻,因敕封天泽侯。”   ○岳飞宅《香祖笔记》云:“杭州臬署本宋岳忠武王宅,东偏有王祠;祠后又有一祠,并祀文信国及元伯颜;养济院则祠严嵩为土地,皆不知起于何时。”   按:岳王祠今尚存;文信国祠后移于西湖三台山,见《两浙防护录》;养济院已废。   ○杭州府署土地神杭州府署土地神,相传为苏文忠公,集公诗语为灵签,事涉傅会,然渎公甚矣。京师翰林院衙门,以韩文公为土地神,其不经正相类。先大父诗云:“生前遭远斥,死后辱卑栖,如何磨蝎恨,生死似昌黎。”   ○安定学堂葵巷,南宋时名癸巷,不知何时讹化葵。地邻东城,有吴氏旧庐。沈辅之丈映钤自岭南归,得此屋,葺而新之,名曰间园,筑室三楹,颜曰“退一步想”,庭植牡丹数百本,花时宴客,极觞咏之盛。丈殁后,售于官,改为敷文讲庐。时吴左泉工部主讲敷文书院,以万松岭僻远,于此别设讲庐,为诸生担簦负笈就学之所。书院废,胡氏得此屋,改建安定学堂。   ○金衙庄金衙庄,为前明金中丞学曾别业,国初归余杭少司农严公颢亭。司农孝友,以禄不逮养,题所居曰“皋园”,用志皋鱼之痛。地傍城隈,水木明瑟,为城东冠,中有梧月楼、沧浪书屋、跨溪、小太湖、墨琴堂、绿雪轩、夫容城、怡云亭诸胜,乾嘉诸老恒于此游赏。道光初,归章文简相国,后又为严小农河督良所居。咸丰兵火,园尾,树石无恙,吴梅村书“沧浪书屋”匾尚存。同治初,吴晓帆、濮少霞、陆存斋、万篪轩四君购得,榜曰“四间别墅”。未几,鬻于官,改八旗会馆,既改建浙江忠义祠,设采访忠义局。祠侧余地,建前学政张文贞、前布政缪武壮二公祠,又别建张文节公祠。文节直上书房,以寇乱假归省亲,围城中,赋绝命诗自经死。   ○忠清里忠清里,旧名升平巷,北为褚家塘。明正德十五年,巡按浙江监察御史唐凤仪建忠清里坊。时胡世宁起徒中,拜湖广按察之命,凤仪欲为建坊,世宁谢曰:“赖主上宽仁,得免罪戾幸矣,何以坊为?唐有仆射褚公,里人也,当时谏易后,忠莫大焉。我明四川按察佥事王琦、兵部郎中项麒,皆与同里,清望重一时,世宁愿为之执鞭者也。若移树坊之工为三公表世教民,所益良厚。”凤仪感其义,遂为树“忠清里”坊于塘南巷口云。见万历《杭州府志》、姚靖《西湖志》。   ○扬清祠扬清祠,嘉靖间提学孔光奏建,祀王公琦、项公麒。琦以四川按察佥事告归,清介绝俗,枵腹以殁,诸孙贫至为佣。麒官兵部郎中,文学孝友,以疾归,四十余年闭户以终,一子贫赘依人。胡端敏言:“举世尚通达而贱方介,以致二公泯没无闻。”乃请于官,立坊以表章之,而二公之名遂与褚公并传。逮今数百年,屡尾屡建。过其祠者,咸景仰流风不置云。祠有夏寿嵩重建祠碑、同治初仁和知县姚光宇重修祠碑。   ○岳官巷余家居岳官巷,考巷名所自,不得其说。后读汪槐塘沆文集《殳赠君家传》云:“殳氏,于宋建炎间自汴徙家盐官,不知何代复徙省城。相传前明中叶,有孝廉云桥与从弟龙山,并官司训,居贡院东。今所称学官巷,是其旧址。”乃知岳官为学官之讹。殳氏后迁居大方伯里。赠君名涟,字千波。子荃,乾隆己卯举人,官卢氏知县。考嘉靖《仁和县志》,此巷旧名打铁小巷。   ○目耕园忠清里有赵松谷殿成目耕园,具泉石花木之胜,后归沈氏。沈名清藻,字研香,乾隆乙未一甲三名进士,里人皆称为沈探花家。光绪初,归永康应敏斋宝时,疏泉叠石,多莳名花,榜曰“适园”,中有憩莺花馆、豆花疏雨山房诸胜,剑州李榕为之记。   ○西湖诸别业承平时,士大夫于湖上筑别业供游赏者,不可殚纪,如徐文穆清风草庐、翁萝轩白云山房、孙景高宝石山庄、陶篁村泊鸥山庄、钱叔美野鸥庄、朱彦甫长丰山馆、黄霁青小竹林、潘红茶怡绿庄、汪小米水北楼、钱秋岘绿杨村舍、王安伯小辋川,其最著者。兴废不常,至咸丰庚辛之乱,荡然无一存者。光绪间,高白叔舍人筑红栎山庄,地为明戴大有读书处,有且住轩、小仇池室、藏山阁、鸥渡、田田榭、听雪、荦确亭诸额,室宇精洁,朴素无华,骚人黑客每乐宴游于此。   ○杭州诸诗社吾杭自明季张右民与龙门诸子创登楼社,而西湖八社、西泠十子继之。其后有孤山五老会,则汪然明、李太虚、冯云将、张卿子、顾林调也;北门四子,则陆荩思、王仲昭、陆升黉、王丹麓也;鹫山盟十六子,则徐元文、毛驰黄诸人也;南屏吟社,则杭、厉诸人也;湖南诗社,会者凡二十人,兹为最盛。嘉道间,屠琴坞、应叔雅、马秋药、陈树堂、张仲雅诸人有潜园吟社,而汪氏东轩吟社创于海宁吴子律,小米舍人继之,前后百集。舍人刊社诗为《清尊集》。戴简恪寓杭州天后宫,有秋鸿馆诗社,亦骖靳焉。潜园、东轩皆有图。《东轩吟社图》,费晓楼画,今尚存;汪氏《潜园图》,则不可得见。咸同以后,雅集无闻。光绪戊寅,族伯父筠轩先生创铁华吟社,首尾九年。先生殁,而湖山啸咏风流阒寂矣。   ○浙江重宴鹿鸣十五人国朝浙江重宴鹿鸣者:康熙丁卯周天相,丙子吴大炜,甲午万承式,附癸巳恩科钱家,丁酉赵世玉;雍正癸卯陈克镐,己酉吴嗣富;乾隆乙卯附丙辰恩科冯浩,戊午顾光、范崇,乾隆丁卯梁同书,壬午余集、袁枚,乾隆丙午汪农;嘉庆庚午张应昌。张先生以同治庚午重宴鹿鸣,是科考宫为顺德李公文田。李公乡试举主张惕斋兴仁,先生从子也,以门下门生礼来谒。先生有纪恩诗,装作册子,李公署其册首曰“国朝浙榜重宴鹿鸣第十五人”,并系以诗,一时和者甚众,亦乡邦故事也。   ○西湖多遗老西湖山水甲天下,鼎革之际,胜国遗老隐姓名遁迹湖上者尤多。先高祖《杭郡诗辑》无名氏一卷,据夏基《西湖览胜诗选》所载,得二十四人:曰闭户先生、曰河渚生、曰花间散人、曰靠天翁、曰墨憨、曰凫友、曰泊庵、曰漱石翁、曰<束辛>庵、曰渡船翁、曰焦梧生、曰龙井山樵、曰烟水客、曰天容子、曰小林逋、曰竹逸、曰心庵懒叟、曰松窗书史、曰甓庵、曰藤石、曰山泽癯叟、曰拙存生、曰艺园遗老、曰长啸客,是殆月泉吟社之流,不仅膏肓泉石也。   ●卷四○方孝孺后人方正学先生被难时,有魏典史泽者,匿先生幼子于笥中以出,适外家陆氏。时籍禁方甚,不可留,乃变姓名居江阴,缺方字之末笔而为六。幼子名朗,避难时才四岁。至本朝嘉庆间,十四传矣。六承如字赓九,为李申耆先生箸录弟子。《明史》惟云先生二子皆自经,不云更有幼子。六氏谱云:“朗尚有兄曰德宗,避松江,更姓俞。”申耆先生为赓九题正学《读书箴》,详识颠末,必有依据。今浙江候补知县六某,亦其裔也,有小印曰“正学后人”。   ○姚湘姚湘字梦峡,余杭人,明季诸生。明亡,不肯剃发,随金堡飘泊楚、粤。堡以事系狱,出狱后为僧,梦峡不知所终。《船山年谱》云:“湘,附《永历实录》金堡传。”船山有《答姚梦峡秀才见柬之作兼呈道隐黄门》,此诗编入顺治七年庚寅,明桂王永历五年也。   ○毛大瀛先曾王父《小罗浮山馆诗》有《哭毛海客七言长歌》一章,盖知简州殉土寇之难者。海客名大瀛,宝山诸生,善属文,工诗,试辄不利,五十外以荐举得宫。教匪起湖北,蹂躏河南、陕西、四川,大府奏毛随营,以功擢知县,寻知简州。土贼复发,城守逾时,援不至,城陷,骂贼不屈死。著有《戏鸥居丛话》。洪北江尝记其客山东巡抚国泰幕事,则海客固振奇人也。其孙岳生,有文名。   ○张中寅张古虔司马中寅,大兴人,道光十五年举人。咸丰初,以同知候补蜀中。善书,学颜鲁公笔意。先大父尝乞司马书楹帖,余颇珍异之。近得司马之子林所为行述,及《顺天府志。先贤传》,知司马官松潘直隶厅同知,咸丰庚申番夷叛,城破死之,事闻,赠道衔,给世职,于阵亡地方暨原籍建专祠,入国史忠义传。书学平原,忠亦似之,昔人言心画可以见人之性情气节,谅哉!   ○朱光缙朱光缙字侣乔,浙江钱塘人,以府同知需次苏州。咸丰十年春,苏垣告警,前署布政使蔡映斗督兵防堵平望,光缙为之副。及贼至,或劝之走,光缙曰:“此固不足以守,然大吏勉吾死守,义不可不死。且城已破,吾母度必死。母死不能救,又不忠于所事,是重吾罪也。”乃率勇丁逆战一昼夜,死者相枕藉,遂挥佩刀刺贼目,因被害。母吴氏、妻戴氏、妾杨氏等,城陷日皆投池死。   ○倪霖成都浙江会馆中,祀浙人宦蜀有政迹者,而以死勤事别立一龛,中有倪公霖死金川之难,吾邑人知之者罕,谨录之。倪霖字雨苍,仁和人,伟姿容,好骑射,性落拓不羁。纳赀为县丞,分发四川,署巴县丞、木洞巡检,补西昌丞,权简州州判。金川军兴,檄调军中,为登春营巡捕官。霖探知降番欺饰状,请移师就大营以壮声威,毋为敌诱。木果木之变,又请由美卧沟间道出攻贼众。谓其卑官好纷呶狂诞,几至窘辱,霖愤叹不已。迨登春营出战,霖荷戈从战死事。具《西昌县志》。   ○曹燮坤仁和曹燮坤,官广西全州知州。咸丰二年夏,洪秀全大股北窜犯全州,燮坤誓死守半月。贼尽锐来攻,援绝城陷。死之。见沈映钤《退庵随笔》。   ○沈耀章沈耀章字凤台,钱塘监生,咸丰十年署云南永川知县。贼攻永川,县无兵,耀章指血书“速救永川”四字,遣人疾驰诣四川重庆镇总兵某乞援。兵久不至,城陷遇害。沈寿榕《玉笙楼集》有《吊沈君诗》。   ○华学本华学本字惺子,仁和诸生。与余杭令某善,招入幕中。军事起,余杭当贼冲,县城防守颇倚之。咸丰辛酉,杭州再陷,学本方里居,挈其妾杨投井。贼猝至,妾先入井死,学本被戕。   ○王台异闻陆文烈公官湖南按察使,与余善,喜剧谈。尝言其官抚宁县学教谕时,江兰生太守槐序方知抚宁县事,议修城,招学官绅士集议。是夕,公梦一人来谒,名剌书“王台”二字。既入见,曰:“今日议修城之江大令,即吾后身也。吾于明季官此,李自成寇边,抚宁城圮不可守,乃具牛酒犒师去。自成一片石败退,复过此,则吾城守已完,力却之,即甲申岁事也。今江令来踵修,吾意良慰。”因书一长联畀公,末有“补前身未了因缘”语,且曰:“吾修城有碑记事,在南门瓮城中。又有生祠,在城隍庙侧。”翌日,公以语江,江色变,良久乃能言。公归,检县志,明末县令有王台。访南门,碑故在。访祠,已倾圮,而故址犹存。因为葺祠宇,书楹朕云:“补前身未了因缘,是幻是真,吾不信也;考我公当年政迹,以享以祀,礼亦宜之。”次日,又梦其人复至,曰:“子疑我晚节之不终乎?我以不从剃发之令,削迹归山阴原籍,终身不复出。”公醒而识之,谓王固抗节完贞者,故历久而神灵不昧如此也。   ○寿富殉节前之书诗庚子京师之变,宗室伯太史寿富殉节,临死作三绝句,为书以寄华瑞安太史学澜。明年,瑞安典试贵州,濒行,以此函归其家人,闽卓观察孝复以付石印传于世。书云:“大事已去,侍国破家亡,万无生理,老前辈如能奔赴行在,敢祈力为表明。侍于此地此时,虽讲西学,并不降敌。家人有不愿死者,尚祈量力照拂;如死,亦听之。外有先人奏疏年谱,及平生著作,并以奉渎,亦祈量力保全之,敢百拜以请。匆匆不及走别,具为至憾。”诗云:“衮衮诸公胆气粗,竟将血气丧鸿图,请看国破家亡后,到底书生是丈夫。曾蒙殊宠对承明,报国无能愧此生,惟有孤魂凝不散,九原夜夜祝中兴。薰莸相杂东林党,党祸牵连竟陆沉,今日海枯看白石,二年重谤不伤心。”   ○辛亥三秀才行番禺汪兆镛,己丑举人,东塾弟子也。顷寄示所作《辛亥三秀才行》,曰:辛亥之变,湘潭何性存秀才承鑫,方客粤东某提督所,乱作,遂自经。香山李郇雨秀才泽霖,居邑城南,为童子师,闻变,闭门绝粒,五日死。江阴赵焕文秀才彝鼎,遘难,痛愤不食,三日未殊,手书绝命辞,大旨以朝廷养士三百年,岂容谬倡排满之说。书毕,至三贤庙自经死之。皆一介诸生耳,大节凛凛如此,为赋《辛亥三秀才行》。   油游,幕老记室,白屋村夫子,藐然青青一衿耳,临难谁能责以死,伟哉乃有三义士!何生橐笔细柳营,妖氛忽犯循州城,城亡义不图苟生,碧磷夜照丰湖清。同时李、赵二文学,徒闻贼民之兴大诧愕,蔑弃礼教曷为国,志士岂忘在沟壑,毕命辞成万夫却,绝粒投缳神自若,得此泮池芹藻不寂寞。呜呼!兴亡自古何代无,痛绝旬息海水枯。长白山隶汉版图,东塾著说徵班书,妄辨种族欺瞽愚,大盗移国罪当诛。茫茫天意何为乎?九域从此流毒。三子一瞑翔霄衢,蝉蜕不受滓浊污,愧死印累绶若卿大夫,圣清三百年养士之泽报区区。   ○刘毓昆父子同治乙丑、丙寅间,余随侍太原,治举业,从永清刘西楼先生仲篪讲授。先生癸亥进士,即用知县,发山西。方严耿介,不谐于俗。先大父重其学行,命师事之。先生于论文外,尤以穷理尽性相敦勉。越二年,先生权某县事,余亦侍先大父南归。先生卒以清贫殁于太原。迨余官京师,得见先生后人,恂谨有家法。后阅光绪《顺天府志。先贤传》,乃知先生父讳毓昆,字贡林,号寿山,诸生。天性孝友。母尝得惊悸症,恶闻声,昆每省视,必解屦户外,徐步榻前。有女弟适张氏,婿为父兄所凌虐,乃析居,贡林为购田宅,与己居无异,尝曰:“吾终鲜兄弟,何必异视吾妹!”尝于中夜起,涕泗不止,人问之,则曰:“吾梦二亲,承欢如平时,醒则杳矣。”时年已六十,其孺慕如此。道光十二年大旱,请于知县万侯劝捐赈恤,并首倡捐资,全活甚众。子伯埙,道光乙巳进士。仲篪,亦以孝闻,有父风。按:府志据《永清县志》采录。度修县志时在癸亥前,故未载先生科目也。   ○夏同善夏子松侍郎事继母孝,其女兄弟之同母异母者凡九人,友爱之如一。其已嫁而家贫乏者,皆招使同居,并其姊妹之夫与其戚属皆与焉。家屡空,而食指恒数十人。戚友有就谋者,无少却,急人之急,或辗转称贷以周之。官屡迁而清贫如寒士,往往日止一饭。丁卯,简江苏学政,未行,丁继母忧,奉丧归;又其女兄、子归及二殇女、一老仆之棺,由潞河南下,而戚友及乡人之柩托附其艘同归者凡六家。会贼扰东昌,河路梗,乃改道天津附番舶而南。船价巨,前托之者所出赀皆不足。或劝以婉告其人,使自归其柩。侍郎不可,各为之益价而同归焉。侍郎立朝大节,具见复堂所撰碑铭。此盛德事,当别书之,为乡里后生劝。   侍郎封翁教子严,居恒稍不当,必诃斥。侍郎少有羸疾,官京师时疾几殆,梦封翁诏之曰:“尔福薄,食天家禄几许应即死,勿贪恋也。”既而疾稍瘳。又数年,计所入俸,与梦中封翁所告,已越其数,竟无恙。后复梦如前,且盛责之曰:“勿贪恋,若官至一二品即死矣!”官宫詹,以史馆保案,掌院将以加阁学衔请于朝,力辞乃免。其后擢侍郎,直毓庆宫,以劳悴薨于江苏学政任所,梦中言果验。   ○孙步蟾富阳龙门村孙步蟾,家贫服田,奉母不少懈。年十七,父卒,号恸绝而复苏者三。邻里喻以母在,何遽死,乃力营殡葬,奉母如初。后数岁,母疾剧,医药无效,步蟾奉香北面拜祷于神,圭刂臂肉和药以进。其夕,母梦白衣老人予药丸一食之,觉而药香犹在口颊,病寻愈。又七年,母卒,庐墓三载,哀慕之思至老犹然。同治十年卒,年六十二。   ○谢维藩巴陵谢麟伯前辈事亲孝母。太夫人持家俭,麟伯每出得新物美馔,必市归以献,太夫人辄不悦。后得甘旨,付其所昵之友,使转奉于太夫人,为若其友所饷者然。母怒,必跪母前妮妮作小儿态,且持母两手批己颊,母笑乃已。太夫人待婢媪至仁厚,曰:“彼犹是人也,吾有何德,而使若辈执卑下之役于我?”麟伯,乙卯举于乡。公车北上,过保定,逆旅有客哭甚哀。问之,则黔人访其戚不遇,饿且死。谢悯之,解橐赠以金,又谋诸同行者集赀助焉。麟伯自记前生为衡山某寺僧,尝道经其地,入寺信宿乃去。寺僧赠以念珠,朝夕不去手,虽仓卒酬酢未尝辍也。   ○翁运标兄弟余姚翁瀛,字大环,康熙壬申游广西,道湖湘,喜为诗,舟中日以作诗为事,遇山水佳处,辄登览徘徊不欲去。时或上船顶吟啸,终夕露立。舟子知其癖也,亦不为禁。一日舟次新塘,得句云:“霜浓古寺钟闻处,一点空明透佛灯。”明日手书,钅巢之箧。是夕竟失所在。其家闻信,孀妻稚子痛哭招魂,同行者亦莫知其何由也。至雍正癸卯,子运标成进士,痛不得父遗骸,偕兄运槐操小舟溯洄衡、永间,风号雨泣,行路哀之,争相传说。丁未八月,遇一老人郑海寰者,述其弟海生于康熙三十一年十月七日从败苇中得一尸身,佩小钥,遂同择地瘗于白沙洲,收钥封识,以待其家人。运标兄弟敫然而哭,遣善走者驰至家,出钥证之而合。乃庐其父墓旁三月,启圹扶彗归,仍留形蜕处加以封树。乾隆初,运标官武陵知县,命兄子会典营祠墓前,额曰“永思”,颜其庭曰“启钥”,买田以畀守者。丁卯,运标擢道州知州,过展祠墓,依恋数日乃去。至祁阳,延见父老,缱绻如故旧。祁阳人莫不称为翁孝子云。嘉庆间,族孙元圻为湖南布政使,复修祠宇云。《湖南通志》载其事,而前祁阳知县觉罗卓尔布撰《启钥庭记》,宗涤楼《永州志稿。寓贤传》载其事尤详。   ○许承基钱塘许默斋先生承基,仍世孝友。父序宾,遭亲丧,庐墓终身。默斋弟仲昭,侍母疾股和药,创甚而殇,年才十余岁也。默斋思弟不已,乃绘为《连枝图》,作并肩坐石上喁喁对语状,同时名流题诗者数百家。   ○桑东愚桑甫先生之弟字东愚,隐居东郭,足迹不出国门,指爪长尺余,人呼为长甲处士。东愚有《采药画卷》,陈句山先生为题七律一章。甫先生之父以孝名世,所传《抱铛图》者也。   ○治麟翁同等奏为已故儒臣孝行可风吁请列入国史孝友传以彰至行折:窃惟朝廷制治,以孝为先,人臣致身,资于事父,此天地之大经,古今之通义也。伏见故国子监司业治麟,生有至性,其学术以宋儒尹享为宗,律己教人,鞭辟近里。   同治初年,该员之父景廉,任伊犁参赞,旋统兵剿贼。其时,该故员年仅二十,匹马出关,往来省视。比长,承侍左右,色养无违。景廉之疾笃也,不欲人侍,该故员屏息户外,听于无声,有呼则敬唯,有所苦则抑搔扶持,终夕徘徊风露中,履迹重沓,倦则倚檐柱以息,四十余日,用是成忧劳羸困之疾。其父既没,该故员病已深矣。既葬,越小祥,盐酪不入于口。医者以豕肉汁进,谓得此可脂膏五脏,该故员屏而不饮。臣等见其瘦骨柴立,亦援古人居丧有疾之礼,谆谆劝谕,该员闵默涕泣而已。苫块之中,编次其父遗稿,一字之误,反覆审订,至于呕血数碗;死之夕,遗书犹在旁也。   臣等以为鲁襄亡而子野毁,不见绝于《春秋》,此圣人教孝之微意。然而即死于毁,历代史册犹且褒扬之;况该故员蒸蒸之孝,征于平时,孚于舆论,众著于宗族师友之间者乎?我朝功令,孝子有旌闾之典,国史列传特立孝友一门。光绪四年,苏松太道冯■光以孝行可嘉,准予立传。臣等窃惟太学为教化所出之地,该故员事亲尽孝,无愧人师。臣等谊属同官,见闻确实,合无仰恳天恩,特降谕旨,准将前国子监司业治麟列入国史孝友传,仍由馆臣咨行该旗查取事实清册,以备纂辑,用以风励天下。   疏上,奉谕旨俞允。   ○齐占魁齐占魁,直隶东安县留犊村民,寄民于涿,事祖母孝。祖母疾亟,医巫告凶,占魁祷于涿州之北塔,求以身代。祖母疾果瘳,占魁乃跻塔巅,自投而下,陨于地,死之,光绪十四年三月十二日也,年二十九。州上其事请旌,礼部议驳。兼顺天府尹潘祖荫、顺天府尹高万鹏,奏授光绪六年浙江会稽县附生王继谷母疾请代自沉鄞之月湖得旌例以请,诏俞之。潘公为文记其事,而顺德李侍郎文田书之,为立石于北塔之侧。余至涿,亲至塔下徘徊久之。   ○王贞女墓罗江县金山镇西,有明季义烈贞女王氏墓,碑云:明崇祯末,有官四川布政使王某到蜀,惟一女从行。闻京师之变,某欲兴师勤王,女力赞之。惧己为父累,乃自杀,遂葬于此。后人为立石记其事,惜传闻未详,布政名字里贯均无可考。   ○张悟音宝山县朱诒烈继室张,于□丑六月沪兵哗变时,溃军将至,仓黄自溺于井,急扌升得苏,既苏复溺。翌日,避于先人墓庐,旋自经。检遗箧,得黄绢缄一枚,方广才寸余,而线缝甚密,外缠红绳二,中用油纸三层,裹一咫尺长寸宽之素纸,有手书端楷二行,其文曰:“大清江苏宝山芝坊朱君印诒烈之正室清河氏悟音大难。”   ○赵冯氏烈妇冯氏,贵州人,年十九为湖州赵翰卿室。翰卿为忠节公第六子,以通判官广西,擢柳州知府,以道员升用,为粤督岑劾罢。寻知其冤,江督为奏请开复原官,调江南。辛亥国变失职,贫甚,奔走浙东温、台之间,置眷属于杭州。癸丑夏七月之金陵,遘疾还沪,卧逆旅。其戚姚某迎之归,疾亟,冯氏从杭州驰至,日侍汤药。翰卿卒,无子,嗣子在苏州不至,姚某经纪其丧。冯氏哭之哀,既送殡归,向姚某稽颡谢,属其孤女,夜服阿夫容膏,舁入医院,治之不效,遂殁,年三十九。   ○陆氏妇硖石之卜家场有陆氏妇,夫死,子才五龄,女一未周ㄧ也。孤苦无以存活,夫弟劝改适,不从,愿乞食抚孤,誓不负死者,于是携子女丐于路。辛酉贼至,仅啮草以活。贼平,为人佣,稍稍能自赡,子亦长矣,赁破屋以居。每岁饲蚕必获利,天将以报其苦节矣。   ○应谦应先生谦,字嗣寅,号潜斋,自称无闷先生,仁和人。生而有文在其手,曰“八卦”,左重耳,右重瞳。稍长,以斯道为己任。侍母疾数年不懈,母为娶妇,终不入私室。母卒终丧,始行合卺礼。大科之征,李公天馥、项公景襄交章荐,舆床以辞。范公承谟又欲荐之,乃称废疾。所著说经、言性理诸书,凡十二种。河阳赵公士麟刻其《性理大中》,仪封张清恪刻其《潜斋文集》,乾隆《府志》入儒林传。   ○凌文衡 沈志可潜斋门弟子甚众,而笃信师说敦行不怠者,以凌文衡、沈志可为最著。文衡名嘉印,钱塘人。少为杭郡司李吏,好读书,匿书直舍案下,夜伺他吏熟睡,燃灯默诵。四十后弃为吏,受业于潜斋,尽得其传。六十后注礼书日几叶,誊写日几叶,皆有课程。尝言“学问须到造次颠沛,必于是方有得力处。”志可名士则,仁和诸生。嗣母周,性严厉,常加谴责,长跽待罪,虽劳不怨。学礼于潜斋,居家授徒,端坐整肃,盛暑不去冠袜。尝定宗祠祭规,而尤详于古敛礼、葬礼。   ○钱朝彦钱朝彦字殷求,号定林,钱塘人。明崇祯丁丑进士,官句容知县,丁父忧去。明社既屋,闭门却轨,自比于弃妻嫠妇匿影墙壁。同年故人官浙中者,概不与见,亦不报谒。家贫,所居皆僦人老屋,危榱析栋,不蔽风雨。己亥江上之变,有言定林将为内应者,提督田雄下章捕之,囚狱中十日。侦者告曰:“钱公儒者,庄坐囹圄,若无所畏苦。”田意解,乃放归。定林尝师事漳浦黄忠端,其诗与书法皆效之。见吴农祥所撰传、吴允嘉《武林耆旧集》。   ○陆圻陆圻字丽京,一字景宣,号讲山,钱塘人,崇祯年选贡。与弟培、阶,高文异采,号为三陆。乙酉,培以行人殉国,缢死桐坞。讲山奉母隐居河渚,而卖药于苕、间,月一归省。庄廷钅龙私史狱起,无妄被收,久之得释。故居被烬,乃携一老仆采药名山。老仆归,讲山不返。或云在岭南为僧,名今龙;或云入武当为道士,竟不知所终。少时诗名籍甚,渔洋山人推为西泠十子之冠,有《威凤堂集》。黄书崖《武林先雅》载其轶事尤详。   ○汪汝谦汪汝谦字然明,号松溪道人,钱塘人,明季由歙徙杭。延纳名流,文采照映,有湖山主人之目。迨陵谷沦移,遂入闽为福庐武夷之游。比归,隐居东城,与李太虚、冯云将、张卿子、顾林调订孤山五老之会。年七十九,弥留待尽,神明湛然,犹邀云将诸公品画谈诗,吹箫摘阮。视荫既移,抗手告别而卒。   ○张遂辰张遂辰字相期,号卿子,又号西农,仁和人。高怀卷迹,似严君平、郑子真一流人。好谈《易》,精于医学,岁辄活数百人。所居在城东,至今名为张卿子巷,盖当时妇孺皆震其名,委巷流传,竟成故实。西农每于岁阑,辄勉诫子息云:“家足过年之用,坐无寒士之求,不惟有愧本心,抑且无别流俗。”又尝述其祖龙墩公贫,止一布袍,除日逢急,即解赠之。樊榭《东城杂记》称清门世德,可以激薄停浇。先正风流,不徒以高隐名矣。   ○张右民张右民字用霖,号东皋,钱塘人。用霖为葛寅亮高弟,穷究经籍,天、崇间,与龙门诸子创登楼社。明鼎既革,栖隐东城。己未鸿博之征,抚臣欲以用霖应,坚辞不就。年八十三乃卒,四方会吊者八百余家,学者称为东皋先生。著有《史论》、《史略》、《竹窗语录》、《东皋诗文集》。   ○丁叔范丁文策字叔范,号固庵,钱塘人。貌瘦削而面黑,人目为黑丁。少为诸生,有声。甲乙后,遂弃去,偕母妻避居骆家庄。巡抚张存仁闻其才,迹所在而说之,嘿不应承之,以威不动,曰铁石人也。幅巾单衣,蹩{薛足}风雪中。既哭二人痛不能尽养,鞠育两弟,周恤有无。家贫,授徒以给朝夕,学者称为江樵先生。   ○虞钅分虞钅分字民,号兼山,又号白庵,钱塘人,明季诸生,少孤。侍祖母疾,尝戡胸肉疗。母氏王病笃,戒之曰:“吾茹素四十年,慎毋以曩事相累。”母没,终身不御酒肉,庐墓侧三年。有事而出,虽风雨泥淖夜,必趋至墓所,人称为虞孝子云。易代后,荷锄自给,不入城市。其学以朱子为宗,明经修行,耆年益笃。其卒也,门弟子及其兄子私谥曰贞孝先生。   ○柴绍炳柴先生绍炳,字虎臣,号省轩,又号翼望山人,仁和人。少奇敏,为文宏博典丽。父应权,官莆田教谕。故事,学官子弟许随任赴试,因试补莆田诸生;移牒本籍,浙学使不可。复归应试,自县府以至学道三试,皆第一。弘光时,马士英欲引进之,以翰林官诰命中使驰召,先生不为动。马怒曰:“渺小丈夫矜高乃尔耶?”先生叹曰:“吾深恨夫七尺躯以败乃国事者。”盖先生素羸弱,躯短且瘠也。其后布衣幅巾,键户南屏,一以著述为事。凡天文、地理、礼乐、田赋、水利、兵制,莫不穷竟原委,勒为一书。康熙己酉诏举隐逸,巡抚范忠贞公以先生应,力辞乃已。家城东,老屋数楹,厕于坏垣废圃间,枯桑败竹,三径荒寂。一夕梦黄公道周、刘公宗周、倪公元璐、吴公麟征合一剌召,先生遂没,没有传其为冥官者。   ○沈昀沈先生昀,字朗思,初名兰先,字甸华,仁和人。年十六,入郡庠。甲申后弃去,与弟兰自相师友,以考究性命为务。尝执经刘蕺山之门。事父博山与母氏秦至孝,以束脯为养。诲子毅中、纯中勿令干禄。室无容榻,桁无悬衣,披帙览书,凝坐终日。尝绝粒,采阶前马蓝食之。或馈米数斗,不受。其人固请,则固辞。方宛转避谢间,遂饿仆于地,其人惶骇去。良久始苏,笑曰:“其意可感,然适以困老子耳!”卒,无以为敛,应潜斋经纪其丧。潜斋门人姚宏任,笃行君子,请敛先生,潜斋许之。详《鲒奇亭集》所为墓志铭。   ○顾卜施万顾卜字竺公,亦曰琢公,号山臣,钱塘人。美须髯,善诙谐。家贫,支一足铛于庆忌塔。晚年移入城,是时娄东、虞山以旧臣赴阙,号于人曰:“吾辈起,以纾清流祸也。”山臣曰:“淫人能卫贞女耶?”吴中允太冲幽囚十年,门生故吏摇手不敢一问,山臣独冒死相对,周旋患难,君子贤之。善大小篆,语人曰:“若为我治良田十亩,我为若篆,我死其价可当秦十五城。”同时有施万,字大千,号汗漫子,亦以诗名,工篆隶,摹印尤在何震、陈士衡上,惜皆不传。   ○陈廷会陈廷会字际叔,号瞻云,钱塘人。六岁始能言,九岁作《寇莱公枯竹生笋赋》,人争奇之。补诸生。崇祯癸未,郡东门有海,大鸟集焉,人面兽身,六翼四足。际叔叹曰:“此朱也,所见之国,其下多放士。”因自号朱客,作《朱客问》。未几,金堡、徐继恩、陆圻、应讠为谦、沈捷、汪氵风辈,或挂衲空谈,或凿坏遁迹,人皆服其先见。与陆鲲庭有性命之契。鲲庭殉国难,留书与别,以书籍尽遗之。际叔奔赴,为书以报地下,美其得死所。后教其子繁召,学既成,举其父所遗书返焉。   ○孙治孙治字宇台,号鉴庵,仁和人。幼与毛稚黄游闻子将之门,子将称为二俊。乙酉后,不应试,自称武林西山樵者。笃于友谊。有魏姓友逮系,以爱女为托,及友被法卒,娶为子妇。陆骧武死,亦以一女托之,为择吴检讨任臣妻之,又为立嗣,以己甥女嫁焉。吴百朋令南和,卒于官,囊无遗赀,为经纪其丧以归。既老,贫甚,以父殡未有葬地,不得已出游,遂殁于泽州。所著有《孙宇台集》四十卷。   ○张丹张丹原名纲孙,字祖望,号秦亭,钱塘布衣。张氏在前明九世簪缨,号甲族。祖望为都御史濂之玄孙。旧时第宅,国初圈入驻防营城。播迁无定,后徙居西马塍,有从野堂。又居秦亭山村,因以为号。年三十二丧妻,不再娶。晚梦神人,更名丹,讲服气导引之术。诗名在十子之列,及门著籍甚众。少时游京师,尝冒大风雪,从老宫监至天寿,遍历明代诸陵,识其道里远近,寝隧规制,而详为之记,亦振奇之士也。   ○沈谦沈谦字去矜,六岁能辨四声。既长,补诸生,才名为西泠十子之一。鼎革后,隐于医。其先人逸真先生,善歧俞之术,故吴百朋赠诗,有“乃公术过长桑君”之句。先大父辑杭郡诗时,得里中金氏所藏去矜手书诗卷,其自跋云:“庚寅四月二十三日四鼓过寒山,晓月映塔,流尸触船,披衣起视,悲怆欲绝,离乱之苦,大略可见。天明因录本年五言律四十四首,聊以当哭。”诗中如“鼓鼙孤客泪、书札故人心”,“孤冢儿啼苦、空庭马迹深”,“白发悲行役、青山厌乱离”,“苦雾沉荆棘、青磷见髑髅”,多凄婉之音。   ○施相施相字赞伯,号石农,郡诸生。性高洁,不乐尘市,屏居河渚张村,名曰豳居。与徐介狷次交契,为筑室于丛竹间,名曰“竹庑”,狷次居其中十六年。其后遣妻子返湖墅故居,独与狷次啸傲烟霞,往返无定。狷次卒,会石农他出,其子云蒸远游,而云蒸妇命稚子传语诸门生曰:“徐先生大故,尝闻翁言矣,请以中堂奉棺含敛。”比石农归,抚棺恸哭,旋摩稚孙顶曰:“汝能代母传言,真吾孙也!”其笃友谊如此。   ○徐介徐介初名孝直,字孝先;后改今名,字坚石,号狷庵;又名旷,号渌溪,仁和人。明季诸生,陆圻之甥也。家塘栖落瓜堰。乙酉,年二十,弃诸生,易其名曰介。妻死不娶,子死不嗣。去田园垄墓,白衣冠垂五十年,转徙无定所。后入河渚,爱浦溆陂塘之胜,遂寄栖施石农庑下。严毅疾恶,狭中鲜容,非分之饷锱黍不受。性豪于饮,大醉,取诗笺寸寸碎之,投水中,曰:“世安有能读徐生书者!”又善哭,醉益甚。春晚间杜鹃声,则扌文泪撇涕,发声磕磕而不可止。见者以为狂,生曰:“我非狂,乃狷也!”因号狷庵。既以为狷不敢希,复易为狷次云。   ○姚文虞姚文虞字德善,亦仁和人,工诗。甲乙之后,涧壑自安,踪迹与徐狷次相似。善书狂草,所作诗皆毁于火。   ○徐宏道徐宏道字景行,仁和人。明季福王建国南都,景行为督工官。入本朝,遂寄迹湖山以终。   ○陈丽陈丽字贞倩,号正庵,钱塘人。尝从兄元倩治军大梁,为总兵官,所规画阴与孙吴兵法合。当其时,诸营累累如儿戏,独贞倩军屹不可动。迨沧桑改易,乃韬晦,恣意为诗,孙宇台亟称之。贞倩弟晋明,亦隐居不出。   ○胡介胡介初名士登,字彦远,号旅堂,钱塘诸生。故居在河渚,人迹罕至。及江上兵起,入城僦居一亩田,遂更其名,以示蛊上履二之志。尝一游京师,梅村、芝麓诸公皆折节纳交,而彦远意气傲兀,亦莫能笼绊之也。   ○张兢光张兢光字又兢,号觉庵,长自名阀,于祖望昆弟为大父行。绝意仕进,束修砥厉,如后门寒素。性峭独自,不妄交一人。所撰述稿藏笥中,虽宗族子侄不得一读。柴虎臣与为邻比,始得窥之,因呼毛驰黄诸公共访之,于是觉庵之名始著。   ○傅龄文傅龄文字长质,钱塘人。父岩,字野倩,明崇祯甲戌进士,官歙县知县,从朱阁部大典驻师金华。王师下浙江,被执死之。子三:龄发、龄熙抱父尸以殉;龄文迁父柩归,藜藿不充者十年而卒。见《武林耆旧集》。   ○吴本泰吴本泰字美子,号药师,又号雨庵,仁和人。崇祯甲戌进士,除行人,授吏部主事,改南京礼部,历郎中。甲申后,隐居不出。西溪有蒹葭里,岁丁亥,雨庵自海上迁避,卜居于是。其地近秋雪、曲水诸庵,与僧智一、寂瑞,闽僧道援辈,往还参叩。园居饶篁竹而乏梅,智一移赠古梅数本,地种之,因自号西溪种梅道者。著《西溪梵隐志》四卷。   ○徐之瑞徐之瑞字兰生,钱塘人,崇祯丙子举人。申酉后弃孝廉,遁居北乌山,与汪魏美、万履安、巢端明齐名,渐中谓之四先生。当时将欲推选兰生,不行,或劫之以法,则举所佩示之,曰:“此我磬悬之具也!”尝为《西湖竹枝词》,以寓变哀之怨。   ○汪氵风汪氵风字魏美,钱塘人,崇祯己卯举人。崎历落,寡言笑,时人目为汪冷。甲乙之后,奉母渡三江,跻括苍,崎岖山泽间者有年。母老,欲就养于兄澄。魏美念母不忍远离,而又矢志不入城市,藏身北郭,每间月舆母至,相与抑搔色笑为乐。是时湖上有三高士,魏美其一也。当事重其名,或割俸金为寿,不受。监司卢公远心,相值于僧舍,问汪孝廉何在?魏美应曰:“方在此,今已去矣。”卢公怅然,不知应者之即魏美也。朱竹尝访之大佛寺僧寮,竹榻芦帘,不蔽风雪,瓦炉火死,不能具杯茗。又尝偕魏处士允楠过朱,时已初冬,共宿楼上,所携布被犹未装绵。年四十九殁于实石僧舍,时康熙乙巳也。   ○关键关键字六钤,号蕉鹿,钱塘人。崇祯癸未进士,甲申除丹徒令。南中拥立,六钤请设沿江水栅,阻诸客将之劫商舶者,又以计擒剧贼邓七。不半年,遽弃官归。归隐四十四年,绝口不言世事。尚书宛平王公、相国真定梁公,皆同年交契,欲推挽之,卒不答。两公语督抚曰:“君部中有吾故人,梅子真、严君平之流也,为我善视之。”六钤谢病不一谒。卒年七十有九。   ○李南李南字逸度,号遂初,钱塘人,相传为徐中山后人,官右班。鼎革后,弃家远遁,因挟昆山李氏子同窜,以伯季相呼,故姓李,以来南,故名南。疾革时,子嘉锡跪请宗姓所自,及名与字,目叱之,终不言,故其子孙懵不知为何氏也。所居曰沙河塘。卖药自给。不妄与人交,惟施相、徐介诸隐君相往来而已。卒年八十五。   ○冯轼冯轼字士式,钱塘人。自言鼎革后不阅题名墨艺。尝与沈去矜诸公结平泉诗社,而毛稚黄称其有抱石焚山之节,盖高隐士也。   ○沈齐贤沈齐贤字寤伊,钱塘诸生。性峭直,常以济时为己任。时流寇充斥,江浙骚动,寤伊上书,略谓:“饷不知措,兵不知用,地不知屯,民不知恤,束于具文,画界而保,以听流寇之蹂躏,可乎?”不省。甲申思陵殉社稷,随郡绅后哭临三日,不食经旬,复私立木主于里社,朝拜毕伏地哭。社故祀雷神,狰狞可怖,寤伊怒目叱曰:“汝亦当为国捍御,徒赤发金睛吓里媪乎?”阎巷小儿环视而笑,则起逐之,市人皆以为痴。会山阴刘公宗周至杭,急往谒,抗腕论时事,声泪俱下。诸儒皆白冠环坐,一生忽私语曰:“黄巢、朱温,恐亦天命?”寤伊直前奋拳殴之。南都既立,叹曰:“江左敬仲安在?”欲献策阙下,耻以口舌得官,遂遁迹皋亭山下。乙酉寝疾,执弟手曰:“吾孔孟一线尚在。”语不及他。卒后,林璐为之传。   ○周介隐周介隐,莫知其名字,人私谥之曰介隐云。钱塘人。学问赅博,为同人推重。万历丙辰岁,忽弃去举子业,结庐父墓之旁,请于母曰:“有弟乡举,可养母矣,儿将守父墓。”遂居庐中,庆吊问遗皆绝。母念之,或月一至,他人莫得见也。在庐四十七年,惟以母丧一入城。年八十二而殁。临殁吐气满室,如烟云者久之。或曰介隐善天文,得秘授,知天下将有变,不然何独于丙辰而忽为是耶?介隐事罕见纪载,鄞周容《春酒堂集》有介隐传。   ●卷五○永乐大典《永乐大典》二万二千八百七十七卷,凡例、目录六卷,凡一万二千册,向贮乾清宫。其副本,在皇史,后因恭藏《圣祖仁皇帝实录》,乃移贮翰林院。李穆堂侍郎始借观,而副本阙二千四百二十二卷,拟奏请发宫中正本钞补之,未果。嘉庆丁巳,乾清宫灾,正本尾。其存储翰林院者,庋敬一亭,无人过问。咸丰庚申之变,书渐亡失。光绪元年重修翰林院,庋置此书不及五千册矣。明年丙子,缪小珊入词馆,询之清秘堂,云尚存三千余册,求借观不可得。丙戌,志文贞锐官侍读,入清秘堂办事,小珊始得借钞人间稀有之本。癸巳,小珊重入京师,询之馆人,则仅六百余册矣。庚子巨劫,翰林院牙门阑入使馆,藏书星散,《大典》仅存三百余册。宣统元年,学部请以归图书馆。《艺风堂文集》言之最详。   按:全谢山入词馆,与穆堂共借《永乐大典》读之,《大典》共二万二千七百七十七卷,见《鲒亭集》,卷数小异。   ○笠泽丛书余家藏《笠泽丛书》,为后至元五年十一世孙{直心}原刊于书院,不分卷,以甲乙丙丁为次,后一卷补遗,书法类赵松雪,纸墨精良,有“辅国公如嵩印”、“怡情书室图书”、“素心人怡情书室珍藏书画图章”、“信郡王恬斋素心人珍藏”、“信邸珍藏”诸小印。据邵位西先生书目云:“此书有宋蜀刻本,十二行,行二十一字,又明李如桢校刊本,碧筠草堂仿元刊本,嘉庆间许连仿元刊本七卷。”又云:“钱遵王云,宋刊本只上下二卷,又补遗一卷;元刊乃分四卷。”余家所藏至元刊本,正分为四卷,与《读书敏求记》合。惟邵目云,书院本有三山王益祥跋,而此本无之。   ○司马温公年谱《司马温公年谱》,近所见者,桂林陈文恭公刻本。己酉三月,在长沙从刘笏云借阅所藏明刊《温公年谱》六卷,嘉靖壬辰涑水马峦编辑,温公十八世孙露校刻。马峦序,阙前半首。露跋云:“公曾孙吏部侍郎扈跸南迁,子孙因家浙之绍兴山阴。露王父按察使相巴陵尹初,皆起家进士,坚有还夏之志,赍志而殁。露父解元晰,来夏奉祀,云云。”是温公后人固尝居浙,复乃复归夏邑也。   ○四库全书简明目录仁和邵位西先生博极群书,尝就所见诸家藏书记,录于《四库全书简明目录》册端,蝇头细书,上下皆遍。咸丰间为瑞安项几山傅霖借钞。辛酉先生殉节,书存项氏。同治己巳,先生之子子俊顺年在江宁,介孙中颂言于项氏,得索归;别写副本流传都下,祥符周季贶星诒、吴县王芾卿颂蔚、武进董绶金康、山阴胡右阶念修,皆有┢钞之本。光绪癸卯,先生之孙伯纟章游吴门,见胡氏钞本,乃更贻书中颂商定体例,缮校付刊。壬子之春,蛰居海上,从伯纟借观,复为校勘新钞之本,匝月而后卒业。茫茫浩劫,古籍将湮,抱此遗编,如游宛委,萧寒寂寞中亦假以送日耳。   ○王荆公诗注宋李壁撰《王荆公诗注》五十卷,有刘辰翁评点者,乾隆辛酉海盐张宗松清绮斋校刻本最精。邵位西先生藏元刊本,即张氏所仿刻者,中缺第三十、第五十卷末页,劫后为钱塘丁氏所得,复以归邵。余与伯纟同寓沪北,得见此本,前有位西先生长跋,详述是书流传端绪。适清绮后人张菊生,得元大德辛丑刊本,前有詹太和撰《荆公年谱》及刘归孙序、王常题识,皆乾隆重刻本所无,全帙完好,古香可挹,书中有季沧苇印记,后辗转归丰润张氏者。菊生先后得乾隆刻本至五六册,今复得此,诚奇缘也。位西先生跋一通附录于后。   谨按:乾隆间《钦定天禄琳琅书目后编》元板类云:《王荆文公诗》,二函二十册,宋王安石撰,李壁注,刘辰翁批点。壁字季章,号雁湖,登进士,累官礼部尚书、参知政事、同知枢密院事,谥文懿,事具《宋史》本传。辰翁字会孟,号须溪,庐陵人,少举进士,宋末不仕。书五十卷,前有刘归孙序,即辰翁之子也。又詹太和所著《王荆文公年谱》目录后有墨记“仆顷问诗于须溪先生,及半山,则恨李注本极少,于是先生出示善本,并得其评点。兹不敢私,命刻之梓,期与四方学者共之。门人王常谨题。”常字士吉,安成人。盖大德辛丑所刻,而归孙序之。太和字甄老,桐庐人。每册首有白文“谦牧堂藏书记”,未有朱文“谦牧堂书画记”,俱横长印。   又按:乾隆六年辛酉武原张宗松重刊《王荆文公诗》,序云:“十年前购得华山马氏所藏元刻本,间取通行《临川集》勘之,篇目既多寡不同,题字亦增损互异,乃叹是书之善,不独援据该洽,可号王氏功臣也。史称季章嗜学如饥渴,今《雁湖集》不存,他著录亦尽逸,惟是书见称艺林,而流传绝少,因重锓以广其传。”又曰:“李氏之注王诗,犹施氏之注苏诗,任氏之注黄、陈二家诗也。山谷、后山诗注,尚有前明雕板;东坡诗注,则宋漫堂先生获宋椠不全本,补缀刊行,今遂家有其书矣。独是书绝无仅有,近代藏书家若绛云,若传是,俱不列其目;华山马氏至晚始得之,故《道古楼书目》亦未之载。ぅ斋没后,复随云烟飘荡,流转数姓,归予插架。”又曰:“是书首尾完好,惟卷端失去魏鹤山序一篇,第三十卷、第五十卷失去两末页。”又曰:“须溪评点杂乱注中,观者目眩,今芟去,使李注孤行,更觉心目开朗。”又乾隆四十一年丙申张载华识云:“先兄青在,每以失去鹤山序为恨,访求不得。宗人芑堂,好古士也,客冬于武林鲍氏知不足斋,录以贻余,爰属延一侄补刻卷端。”又张燕昌识云:“乾隆乙未冬十一月二十三日,余于杭城好友鲍以文知不足斋灯下,得观李雁湖注《王荆文公诗》宋椠不全本一卷至三、卷十五至十八、卷二十三至二十六、卷二十七至二十九、卷四十至四十七,凡十七卷。目分上中下,每卷尾有庚寅增注,前后有‘晋府书画之印’及‘李氏德圭’诸印。吾宗青在先生曾得马氏藏本付梓,以不得魏序为恨,今鲍氏宋本有之,亟录以俟补入,并详所见卷帙,冀好古者广其传焉。”今按张青在刻本所自出,即此本也。第三十卷、五十卷尾缺页正同。而书中间有夹签,乃删剃须溪评点而设。所云得之华山马氏,此书印记乃吾乡沈椒园先生所藏,岂流转数姓,而马氏晚始得之,不复加图印欤?道光己酉,余得之琉璃厂文华堂书肆。先有张君重刻本,重乡先辈椒园先生故物,且须溪评点亦自有意致,乃以八金易置案头。顷读《天禄琳琅后目》,知内府尚有完全元椠本,前有詹太和《王荆文公年谱》。张青在重刻序例,恨荆公独无年谱,姑取《宋史》本传刻附卷首,不知原书自附年谱也。又有刘归孙序,及王常题识,刻书年月。张君但据陈直斋解题,恨不得魏鹤山序文,不知魏序作于嘉定七年,季章门人李西美醇儒初刻是书之时,宋本有之,元本未必重载也。谦牧堂乃大学士揆叙家印记。揆叙乃明珠之子,刻《通志堂经解》之成德,其兄也。咸丰元年六月二十日辰记。   ○黄道周夫妇所书孝经卷册漳浦黄忠端公书《孝经》卷、册各一,忠端夫人蔡氏所书《孝经》卷一,汉阳叶氏所藏。忠端自跋,一为辛巳秋,一为辛巳八月,皆请室中笔墨也。   按:“忠端公《孝经》别本自跋云:”向在西库写此经一百二十本,其七本有补《豳风》,余八十本俱依石台原本,又三十三本以‘聿修厥德’移于‘天子’之首。西库无佳笔,俱用秃笔书之。“云云。叶氏所藏,殆即其时所书?   蔡夫人善临池,代公作行草几夺真。《孝经》卷题“崇祯甲申秋望日偶录”,盖临忠端书。叶氏又云:“夫人书《孝经》别一卷,末题‘明忠烈文明伯武英殿大学士黄道周妻蔡氏玉卿书于石养山中之斋室’,凡二十九字,不著年月。忠烈谥,隆武以赠此卷当是丙戌后作。   忠端尝进《孝经大传》其序云:“臣绎《孝经》微义有五,著义十二。是十七者,以治天下,选士不与焉,而士出其中。”盖深痛于杨嗣昌、陈新皆夺情而起,无父无君之言满天下,乃退述是经,以补讲筵之缺。崇祯庚辰,被逮白云库下,诸狱卒不敢有望于公,惟日奉纸札丐书。时公拷掠备至,血肉淋漓,日据败几书《孝经》以当役钱而已。忠端《孝经》定本,善化贺耦庚先生尝刊于黔中。余家有是本,幼童入塾,即以是本课之。   ○黄道周疏忠端屡上疏,言:“自古迄今,决无数米量薪可成远大之猷,吹毛数睫可奏三五之治者。”又云:“自古外患未弭,则大臣一心以忧外患;小人未退,则大臣一心以忧小人。今独以遗君父,而大臣自处于催科比较之末。行事而事失,则曰事不可为;用人而人失,则曰人不足用。”此数语,自来亡国之臣皆蹈此辙,可胜叹哉!   ○倪元璐手稿倪文正公元璐手稿四册。前二册皆疏稿,大抵为户部尚书时事,论兵饷、漕粮、开采、钞币、盐务、车户,凡九首,格式与本朝奏折略同。书牍三通、诗文一百十首,中多涂乙。旧藏绍兴陈氏留古斋,今为日本长尾甲雨山所得,余从张菊生转假读之。忠贞遗墨留天地间二百七十年,乃为东人所获,惜哉!   按《四库书目》:《倪文正集》十七卷,续编三卷,奏疏十二卷,讲编四卷,诗集四卷。文渊阁著录其诗,又收入《乾坤正气集》。别有《鸿宝应本》十七卷,今有传本。又公门人唐九经尝梓公遗诗,未见。   ○甲申传信录《甲申传信录》钞本四册,当湖犀农钱<只>撰,凡十卷,每卷以四字标目:“卷一曰”睿谟留憾“,卷二曰”疆场裹革“,卷三曰”大行骖乘“,卷四曰”跖余脔“,卷五曰”槐国衣冠“,卷六曰”赤眉寇略“,卷七曰”董狐剩“,卷八曰”桑郭余铃“,。卷九曰”戾园疑迹“,卷十曰”使臣碧血“。自叙云:”一时人士所纪述者,有《国变录》、《甲申纪闻》、《国难纪闻》、《见闻纪略》、《国难睹记》、《变难确传》、《燕都日记》、《陈济生再生录》、《孤臣纪哭》、《陈方策揭》,凡十余家。“今诸书传本不恒见,盖遗佚者多矣。   ○鲁春秋《鲁春秋》,不著撰人姓名,记鲁王监国时事。其《监国纪》有云:“弘光元年乙酉夏五月,南京不守,江南及浙西郡咸望风下,杭诸绅奉皇太后命,敦请潞王翊Α监国。甫三日,因原任都督陈洪范籍士马钱粮北款,钱塘知县顾咸建不从弃去,诸生沈乘建守城之策,百姓昵王慈,立杀乘。原任兵部主事王道、行人司行人陆培不应召自杀。”云云。按:王、陆二公死节,见于纪载綦详,独沈乘被杀,知之者鲜。《杭州府志。忠义》亦不载其人。乘字孚中,仁和诸生。武林且款,乘独大言谁主降议可斩,请留方、郑二总兵合守,空武林门外民廛宿师。猝死,论者追惜之。《鲁春秋》只传钞本,特表而出之,以补志传之缺。   ○罪惟录刘翰怡京卿得海宁查伊璜所著《罪惟录》,凡一百册,分纪、志、传三门。其书崇祯曰“毅宗烈皇帝纪”,弘光曰“安宗简皇帝纪”,后列鲁监国、唐王、桂王则书曰“附”。志其目二十七:曰天文、曰五行、曰冠服、曰艺文、曰舆图、曰礼、曰乐、曰土地、曰贡赋、曰屯田、曰河渠、曰班爵、曰陵志、曰科举、曰直阁、曰铨部、曰典牧、曰茶法、曰锦衣、曰学校、曰职官、曰外戚、曰将帅、曰盐、曰数、曰封爵、曰属夷。传凡三十五:曰皇祖祢列传、曰皇后传、曰太子传、曰诸王列传、曰翼运王国列传、曰翼运外臣传、曰启运诸臣传、曰抗运诸臣传、曰理学诸臣传、曰经济诸臣传、曰荒节诸臣传、曰致命诸臣传、曰谏议诸臣传、曰讽谕诸臣传、曰清介诸臣传、曰乘时诸臣传、曰循谨诸臣传、曰文史诸臣传、曰武略诸臣传、曰播匿诸臣传、曰隐逸传、曰侠烈传、曰独行传、曰庸误诸臣传、曰方外、曰艺术、曰回误、曰闺懿、曰宦寺、曰奸壬诸臣传、曰叛逆、曰西蕃、曰蛮苗、曰胜国列传、曰外国。别有列朝帝纪逸篇、列朝逸传,则纪传删余也。纪前序一首,为全书之叙;志前序一首,则专论志列者。二序草书学晋人,艺风定为伊璜自书。伊璜于庄氏史案牵连罹祸,而不知其闭户著书,乃有此巨帙,为弘光作纪,大书庙谥。雍、乾间书禁至严,此书幸存,二百余年沉埋秘籍复出人间,奇已!书中于本朝未入关前,则书曰“东师”;入关以后,书曰“北师”,并无“胡”、“虏”字样。每卷首眉间,有“大清顺治三年编”、“大清顺治四年编”等字,疑为后来人所增,亦不知何所据也?   按:伊璜原著,本名《明书》,为百二十卷,后改名《罪惟录》。其自叙署名左尹,字曰非人,有“他时复原名之日,即此书亦复旧明之日”语。伊璜名继佑,以应试时吏误书作佐,遂名继佐,入粤后乃隐名曰左尹云。   ○爝火录《爝火录》三十二卷,江阴云墟散人李本天根撰。记甲申以后福、潞、唐、桂、鲁诸王事,起顺治元年三月十九日庄烈帝殉社稷,至康熙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鲁王薨于金门止,凡十有九年。后有附记一卷,则康熙二年至二十九年台湾郑氏始末、三藩叛后之事。有乾隆十三年六月自序。名爝火者,深慨夫三王臣庶以明末余窃,不自照烛,妄思西升东坠,遂取灭亡,为可哀也。卷首有论略一卷,持论极有识。又有纪元续表一卷。引用群书一百十七种,又采各省通志及诸家文集、年谱三十七种。其书用编年体,排日纪事。前数卷纪李自成破燕京及南都立国事,最繁重;后数卷纪永明王事,稍简略。书中多载奏疏、文檄、书牍,为他书所未见者。今亦为刘氏嘉业堂所藏。引用书目附录于左:《御览资治通鉴明纪纲目三编》《明史》《通鉴纪事本末》《三藩纪事本末》《绥寇纪略》《大事纪》《甲乙事案》《先拨志始》《明末五小史》《明季遗闻》《南北略》《殷顽录》《酌中志》《求野录》《也是集》《明朝怪异杂记》《核真略》《所知录》《东明闻见录》《足征录》《甲乙史》《甲乙汇略》《樵史》《国变录》《忠逆定案》《国难录》《公道单》《明纪辑略》《启运录》《明名臣贤行录》《崇祯遗录》《崇祯宫词》《流寇始末》《甲申忠义传》《寇志》《知寇子》《三朝要典》《平寇传》《志忠传》《忠义传》《续表忠记》《忠贞轶记》《侦侠记》《蜀难纪略》《乱蜀始末》《两广纪略》《两粤新书》《粤游记》《岭南诗纪》《仿指南录》《闽游月记》《维扬殉节略》《城惨屠录》《江阴城守记事》《江阴守城死事诸人传》《江上遗闻》《海角遗编》《海滨私记》《海甸遗闻》《虞山妖乱志》《过墟志感》《闽幕纪略》《闽中杂记》《画壁遗稿》《安龙逸史》《滇考》《滇黔耳闻》《孙可望据云贵始末》《征西机略》《征行纪略》《北游纪略》《南归草》《北墅绪言》《北墅手述》《政余笔谈》《鸡窗剩言》《柳轩丛话》《思庵闲笔》《三垣笔记》《啸虹笔记》《坚瓠集》《翦寇录》《诛巢新编》《万花金谷》《谈往》《议撮》《愚公考略》《复社纪略》《太白剑》《怀秋集》《遣愁集》《快心传》《桂园夜话》《蛮司合志》《忆记》《旷园杂志》《一席纪闻》《录异》《板桥杂志》《肃松录》《后鉴录》《冥报录》《成仁录》《辍耕录》《野史》《义史》《杞史》《绥史》《寄园寄所寄》《觚剩》《岳半主人偶编》《大有奇书》《西皋外集》《盛京赋》《拾烬余闻》《殉节录》。使下疑脱数字,或当曰使北事也。   参考诸书:《畿辅志》《江南通志》《山东通志》《山西通志》《河南通志》《四川通志》《湖广通志》《江西通志》《浙江通志》《福建通志》《广东通志》《广西通志》《云南通志》《贵州通志》《常州府志》《苏州府志》《无锡县志》。   取裁诸书:《李忠毅公年谱》《华凤超年谱》《张玉笥死难事略》《堵文襄公传》《洪承畴行状》《吴梅村集》《陈孝威壶山集》《侯朝宗集》《魏叔子集》《钱牧斋集》《汪琬尧峰文集》《钱陆灿集》《瞿起田集》《金道隐集》《戴名世集》《邵长蘅集》《朱彝尊集》《李翰业集》《沈归愚文钞》《陆钅夷庄集》“   ○流寇长编《流寇长编》二十卷,吴江戴笠耘野、昆山吴殳修龄同辑。纪明季流贼始末,起崇祯元年戊辰,终康熙三年甲辰。前十七卷,以一年为一卷,排比月日,纪载綦详。卷十八下,增“甲申剩事”四字,其叙闯、献事,兼载弘光、隆武、永历三王事,至桂王为吴三桂戕害而止。末有流寇长编始终录一卷、补遗一卷。前有自叙二首,痛言思宗好察,好佞,好小人,好速效,好自大,好自用;廷臣善私,善结党,善逢迎,善蒙蔽,善守资格,善因循,善大言虚气,煤山之祸众力所成,闯贼独受其名耳。其后论列国事败坏所由,凡四十八事。于天、崇两朝朝政之窳,兵机之失,言之痛切。是书仅钞本,为礼邸旧藏,有“宗室之悫公家世藏”、“礼邸珍贶”、“檀尊藏本”、“礼府藏书”四印。伯羲祭酒藏书之一,近为张菊生所得,藏涵芬楼,余借观记其大略如此。   阅《流寇长编》卷十七,纪甲申三月甲辰日一事,云:“京官凡有公事,必长班传单,以一纸列衔姓,单到写‘知’字。兵部魏提塘,杭州人,是日遇一所识长班亟行,叩其故。于袖出所传单,乃中官及文武大臣公约开门迎贼,皆有‘知’字。首名中官则曹化淳,大臣则张缙彦。此事万斯同面问魏提塘所说。”按:京师用长班传送知单,三百年来尚沿此习,特此事绝奇,思宗孤立之势已成,至中官、宰相倡率开门迎贼,可为痛哭者矣!   ○敦煌石室影照本上虞罗叔蕴振玉喜藏书,耽玩古籍,考订宋、元版本尤精确。辛亥京师变乱,避地日本西京,乃以所得敦煌石室影照本,影印十八种,皆中土久佚之珍秘,石室遗书之精华。盖原卷既归欧洲,东方学者无从窥见,叔蕴节缩衣食为之传布,俾千年秘笈复显于世,弥可宝贵。叔蕴于每书后皆有考订,精博无伦。士鉴购得之。兹列其目如左:《东山学舍精印鸣沙石室佚书总目》《隶古定尚书》《糜信春秋谷梁传解释》《论语郑氏注》《六朝写本晋纪》《春秋后国语》《阃外春秋》《水部式》《沙州图经》《诸道山河地名要略》《十道志》《张延绶别传》《太公家教》《阴阳书》《星占》《修文殿御览》《唐人选唐诗》右十八种,用玻璃版上等宣纸精印,大小悉照原卷尺寸,与原迹丝毫不爽,诚奇观也。前十七种均为原卷旧题;惟唐诗一种残缺,无标题,叔蕴以所写皆唐人诗,又确为唐人写,乃以《唐人选唐诗》名之云尔。   ○宋椠刘梦得集日本平安福井氏崇兰馆,多藏宋、元板本旧籍,中有宋椠《刘梦得集》三十卷,外集十卷,为东山建仁寺旧藏,相传千光国师入宋时赍归,后归福井。阳湖董授经康,收藏考订与叔蕴相伯仲,壬子之春,相将东渡,侨居西京,崇兰馆藏书遂得遍览。刘集首尾完善,乃假归,以珂罗板影摹,佳纸精印。集每半叶十行,行十八字,中缝有刻工姓名,书体遒丽,纯仿《开成石经》,真海内奇宝也。授经自跋谓:“际此流离转徙,牵于结癖,投掷巨赀,以印此书,殊不自量,然获此百部行世,不啻贻传百部真本。举凡旧钞明刻,讹谬相绳,艺林向奉为珍秘者,可概供覆瓿。”于中山是编功非浅鲜。读是跋,为是书幸,又为董君慨矣。   ○西湖老人繁胜录《永乐大典》卷七千六百三杭字部,有《西湖老人繁胜录》一卷,向无传本。甲寅冬,缪筱山得于京师,后归菊生,刊入涵芬楼丛书。惜鱼豕满目,余粗为校正之。其书杂记临安故事,自岁节朝贺、孟夏诣景灵宫、佛生日、端午节、六月六日崔府君生辰、暑月纳凉、孟秋行幸、中秋观潮、冬孟驾诣景灵宫、宁宗圣节、一阳节、预赏元宵,以及春教秋教殿司诸军水教,次第铺叙。上自朝仪,下至市易、僧尼、瓦子、勾栏、戏剧,凡器用、饮馔之属,纤悉毕具,亦《武林旧事》之亚也。   ○永宪录《永宪录》六卷,江都萧撰。卷首纪祖宗创造制度,卷一纪康熙六十一年事,卷二纪雍正元年事,卷三纪雍正二年事,卷四纪雍正三年事,卷五纪雍正四年事,卷六纪雍正五年至六年二月以前事。钞本每叶中缝有“吟栀仙馆”四字,惟一卷书“周氏小郎馆”,盖两家合钞本也。此钞本先大父旧藏,同治七年自太原南归,行河洛间时,积潦数百里,车行至艰,载书之车屡覆,往往堕泥淖中,夏抵杭州,发箧则书为水厄,多朽腐不可收拾,此本文字亦大半残缺,其可辨识者十之六七耳。余尝摘录其自叙文,曰:恭惟圣祖仁皇帝,聪明□□□□文武,享国六十有一年,深仁厚泽,沦浃万方。我世宗宪皇帝继□□统,峻德丰功,殊恩异惠,不崇朝而遍海宇,重熙累洽,□□□□。小臣伏处草茅,生逢圣世,每思歌咏□□。皇史实录,所未得见。岁壬寅□□□恭载□□□授受之时,适阅邸钞,因略记大端。既伏读登极诏,引孔子三年无改之义,且有永遵成宪不敢更张之旨。故复搜集甲辰及戊申二月以前事,备谅阴后三年,而实见我世宗宪皇帝宁人敷治,事事必推本于先帝;成模大烈,善则归君之美。孝思所至,蟠际上下,日月合璧,五星连珠,而天昭其瑞,河清五省,谷秀九歧,而地启其祥;百岁骈登,三男并育,而人臻其庆。千古未有之事,萃于千古未见之时。且草野遗贤,尽搜罗而在列;积赋浮租,悉蠲除以更始。明良喜起,物阜民安,何其至哉!若夫放流诛殛,圣代岂废兵刑,彼天潢觊觎之萌,由十年储位之虚,愚氓浮议,□□□一二奸顽造作无稽,以污人圣德惑众,闻究之雾□□□世宗宪皇帝之光明正大,昭然亿万臣民之心目,亦诸人之自绝于天耳。□□因时变易,罔非监于先世旧章,今上皇帝复加裁酌,必曰奕祖攸行,此圣祖仁皇帝所以垂法万世也。集既成,其中残失良多,以俟多闻者续之。或曰:“不慎,其以僭妄取戾欤?”小臣曰:然然否否。生太平之世,饮和食德,皆当不忘累朝之盛美,况丁未秋,有一切诏旨许官吏纪载刊刻共晓之令,遂窃取以有斯编,奉扬诏意,名为永宪云。其凡例附后。乾隆十七年岁在壬申,嘉平上浣,江都草泽臣萧拜手恭纪。   按是书世鲜传本,缪艺风前辈得残本一卷,刻入丛书,欲得余家残本补之。时客海上,未暇归检藏籍,后数年而艺风殁矣。钞本缺字太多,今掇拾记此,以存概略云。   ○杭州古志杭州古志,北宋图经无考,至南宋而有临安三志。   乾道志十五卷,惟寿松堂孙氏藏宋椠残本三卷,采入《四库全书》,其后凡三刻:仁和丁氏《武林掌故丛编》本、仁和孙氏影宋本、会稽章氏四川刻本。   淳志,存者仅六卷,见阮文达《四库未收书目》,胡书农学士从《永乐大典》录出,厘为十六卷,于寺观独详,见学士《崇雅堂诗集》自注。丁氏《武林掌故丛编》本八卷,题曰《淳临安志辑逸》,盖原稿经乱又佚其半矣。   咸淳志百卷传钞本,得九十六卷,则钱塘汪氏振绮堂影宋刻本也。   ○松月堂目下旧见顺德李仲约侍郎藏《松月堂目下旧见》六册,钞本,不著编辑人。侍郎据书中“康熙三十五年二月三十日随上亲征”及“先考皇八子”云云,定为廉亲王允祀之子。允祀,于雍正四年命圈禁高墙,改名阿其那者也。书中纪载,首国初创业主帅,次天聪年主帅,次顺治年主帅以及议政大臣、参赞大臣、随征明大臣,次康熙年议政大臣、参赞大臣,雍正年议政大臣、参赞大臣、军机大臣。乾隆年议政大臣、参赞大臣、军机大臣,次宗人府,次领侍卫内大臣,次散秩内大臣,次内阁,次翰林院,皆详著爵秩姓名,及任事年月。议政、参赞以下,并详其升、授、署、调、降、革、薨、卒,汉人或注其籍贯。天潢贵胄能秉笔纪述,至为难能,而其书不传,可叹也!   《目下旧见》首叶载诗一首,云:“可喟当年一念差,因何流落帝王家,我本西方一衲子,黄袍换却紫袈裟。”盖世祖之作。旧时传世祖弃臣民,实遁迹为僧,疑为齐东野人语。吴梅村清凉山赞佛诗,相传咏世祖端敬皇后董鄂氏事,有指《目下旧见》所载诗为证者。细绎词意,疑是世祖未升遐之前所作语,若禅悟,不可臆断也。   ○绣谷亭熏习录吴尺凫《绣谷亭熏习录》稿本,旧藏瞿氏清吟阁。庚辛劫后,丁松生得集部稿本二册,起楚辞,终明人别集,凡二百一十余种,惟缺总集。《清吟阁书目》亦为丁氏所得。据书目,《绣谷亭熏习录》八册,此当是原书第六、七册。近岁丁氏书散出,湘潭袁伯夔得之。仁和家印臣昌绶又得经部《易》类一册,乃与集部并为校刊。《易》类凡一百五种,原册内有附记一纸,备载子目:《易》一百二十九、《书》三十、《诗》三十一、《春秋》五十九、《周礼》十三、《仪礼》十、《礼记》二十三、《三礼》六、《乐》八,是《易》类尚缺二十余种,似为未成之稿。同里先正遗书放纷,断璧残,弥可珍惜。印臣好右〔古〕勤学,尤有足多者。   ○订讹类编湘潭叶奂彬吏部藏杭堇浦先生《订讹类编》六卷,其目曰义讹、事讹、字讹、句讹、书讹、人讹、天文讹、地理讹、岁时讹、世代讹、鬼神讹、礼制讹、称名讹、服食讹、动物讹、植物讹、杂物讹,凡十七类。自序言:“丙寅春,海宁门人范鸣远鹤年邀予作观海之游,因寄其听涛楼者几半载,爰出是编与老友俞正之楷共相订质,暇时遂次而编辑之。”按:是书无刊本,旧藏汉阳叶氏平安馆,奂彬将梓行之,长沙变乱之余,此事遂废。   ○句余土音全谢山《句余土音》三卷,嘉庆间广州有刻本。癸丑,吴兴刘承贞一得钞本八册,分为三十二卷,鄞人陈铭海星涯注。铭海,诸生,性嗜书,手钞乡先辈诗文集盈箧,卒年七十七,著《鸥雨山庄诗草》,见光绪《鄞县志。艺文》七。注文极繁富,不免博而不精之弊。卷一至卷二十八,皆甬上故事及咏四明土物;卷二十九,为拟薤露词,凡七十五首;卷三十至三十二,为甬上杂歌,皆为明季忠义而作,江东风节,照灼千古。甬上一隅,遗闻轶事可传者如此之众,以今古,当何如耶?   ○郝莲所选清人诗杭州驻防旗人郝莲,字青门,号饭山,自号石甑山樵,著《说饼斋吟草》。丁氏《杭郡诗三辑》采其诗,误作钱塘人。近乌程刘翰怡得其所选国朝人诗凡五十六册,盖从朱氏结一庐散出者,与华阳王雪岑所藏二十册,纸墨一色,皆精钞本,搜采极博。余从两家借观,综其所采诸书凡三十八种,皆总集也,编次体例尚未尽善。窥其选录之旨,实主阐幽。卷首以亭林为之冠,明季遗老甄录最夥,或系小传,遗闻轶事往往而在。起国初,讫乾嘉间。详于山泽而略于台阁,以诗存人,用意良厚。每卷尾间,自记校读岁月,始于庚寅,讫于乙未,用力可谓勤矣。翰怡欲为剑龙之合,余谋诸雪岑,慨然诺之,亦文字中一重公案也。   余记此后两月,复得三六桥都护所刊《柳营诗传》云:“青门善画耽吟,终身不娶,蓄书数万卷,著《西湖竹枝词》、《说饼斋集》,嘉庆初浙江布政南昌刘钅式为刊诗一卷。”   郝氏诗选中有朱彬儒、龚蓝田、张元麒三人诗,皆杭人,为《诗辑》、《续辑》、《三辑》所未经搜及者,亟录存之。   朱彬儒字钱湖,钱塘人。《冬日同郝青门俞蕈香游龙门岭》:“探奇须绝顶,双屐蹑层云;木落山逾瘦,涧深泉不闻。偶逢樵牧侣,暂与鹿糜群;目极苍茫际,前峰正夕曛。”《仲春作》:“鸣榔惊晓梦,新水溢方塘;日暖花如醉,春晴草亦香。湘帘笼翡翠,芳砌睡鸳鸯;无事研书坐,莺啼昼渐长。”   龚蓝田字是璋,号半聋,钱塘布衣,精篆刻。《送别吴子亻亚思归里》:“寒风欺瘦骨,怅望白云留;纵有千尊酒,难销万斛愁。覆巢危已甚,结隐念应休;料得高堂在,相怜戒远游。”《送刘子小山》:“千山连抱水环围,听唱骊歌送客归;惆怅别情谁得似,江南江北雁分飞。”   张元麒字孔书,号朴庵,钱塘人,喜吟咏,善饮酒。忆三十年前朝夕过从,嗣出,各为饥驱,而朴庵两遭回禄,四丧其妻,年五十甫得子,居室又遭煨烬,于是席卷一空,潜居江口,旋闻病殁。余与蕈香往访,尽日不得其居址,盖其耿介之性耻于干人,寄居外家,邻里不知其姓。其后屡询居人,言其外家亦已迁移,不识又在何处,不特其诗稿不可得,即其子亦不可知。兹于旧箧中得其寄怀诗一首录后。《秋日寄怀诸友》:“忆自论交久,怜予见日疏;岂因鸿雁少,不寄一行书。别后秋将晚,相思月落余;问君重九日,把酒意何如?”   右三人皆穷巷癯儒,姓名不出里,郝氏以故旧之交,录其数什,幸而获存,不可听其湮没也。   又《续辑》卷三十二,有陶ひ,钱塘人,字两峰;郝选作磐,钱塘布衣,字净蘅,有《两峰草堂诗钞》。《三辑》卷十九,有陆蘅,字文水,钱塘人;郝选作钱塘举人,有《螺峰草堂集》。   ○明诗纪事陈松山给事田辑《明诗纪事》百余卷,所收明人别集五百余种、总集二百余种。国变后,贫不能出都,乃以此七百余种之书全售于日本人。先是,张菊生闻陈书至沪,将筹二千金购之,未及议值,而先为东人所得。惜哉!   ○南宋宝四年登科录庄芝阶舍人家藏《宝四年登科录》,榜首为文信国,而陆秀夫、谢枋得并列二甲。天水将亡,而是科人才独盛,黄芗泉先生尝为长歌咏之。按录中凡六百一人,其最著者:二甲第三人罗掎,庐陵人,饶双峰高弟;四甲第四十一人柴随亨,与其兄弟隐于榉林九祭之间,人称柴氏四隐;四甲第八十一人陆梦发,官太府寺丞,有《乌衣集》;四甲一百五人黄震;四甲第一百十七人舒岳祥,学者称阆风先生;五甲第三十八人薛,有《云泉集》;五甲第一百二十一人胡三省;五甲第一百七十人陈著,有《本堂集》。是科覆考检点试卷官为王应麟。录首载六月一日准敕依格赐进士期集钱一千二百贯文、小录钱五百贯文;七月一日准省札,为期集所支用不敷,再给降题名小录钱一千七百贯文,并见诗注。劫火以后,此录不知尚在人间否?   ○武林览胜记堇浦先生著《武林览胜记》四十二卷,无刻本,友石山房高氏藏钞本,题“仁和杭世骏大宗辑,东里卢文召召弓校”。其目为水利、堤塘、桥梁、园亭、寺观、祠宇、古迹、名贤、方外、物产、冢墓、碑碣、卷帙、书画、艺文、志余、外纪,体例与《西湖志》相近。志余、外纪各卷,采摭尤备。旧为何春船元伟藏,又有“何梦华元锡”印。春船录《两浙经籍志》一则于卷前,云:“赐书堂孙氏尝以此书进呈,外间稿本流传绝少。”   ○寒夜丛谈《寒夜丛谈》三卷,仁和沈梅村赤然撰。曩录入《杭州艺文志》,未见刊本,比得新阳赵氏光绪乙酉刊本。第一卷谈理,取前哲之美言寓言有关于持身接物者,盖刺取诸史诸子精言而发明之,体类连珠,而不作骈俪语。二卷谈礼,自叙谓迩来吾乡丧葬婚嫁诸礼多不合于《礼》,因举古礼而以今俗类举之,以示砭俗之义。三卷谈琐,多述官直隶时所闻见,颇关掌故。末附论作文、作诗及学书,凡数则,盖为其子弟辈道也。先辈随笔纂录,皆不虚设如此。   ○吴农祥遗稿吴星叟征君农祥,撰著宏富,见于乾隆《杭州府志。艺文》者凡三百四十二卷,而世间传本绝鲜。相传征君遗稿藏萧山王小谷太史家。丁氏八千卷楼藏征君手稿二十九册,其后丁氏书归江南图书馆,此本乃复出于金陵市上,孙康侯峻得之。余又见杨见心家有《流铅集》十六卷,一章藻功序,方文如选定,征君子裕僧弥校字,嘉庆丁卯泰州宫节溪增祜藏。跋云:“游京师时,王征君平圃所赠,平圃则得诸浙人云。”   ○杜集袖珍版仪征郑枫人官杭州知府日,尝刊《杜集》,曰玉句草堂本。其自叙谓:“《杜集》椠本不下数十百家,笺释注解,言人人殊,乃取旧本之善者刊为袖珍版。劳人仆仆舟舆,便行箧也。笺注概从删削,以少陵一生,不为钩章棘句,以意逆志。论世知人,聚讼纷如,盖无取焉。”余旧藏此本,行役万里,必以自随。枫人有《玉句草堂诗集》,未见。杨芷睛《雪桥诗话》中载其一诗,又有词三卷,为其婿竹友所刻。   ○张问陶日记张船山日记二册,自题为《己庚杂记二卷》,首叶五行云:“此乾隆己酉、庚戌冬春之际,从栈道北上纪程之书也。仆戊申春北上,己酉夏西还,己庚之际又北上,辛亥夏又西还,游云栈四,此其一也。惜前后三次皆无日记,聊存此以为谈助。嘉庆丁巳正月元夜,重订于京师。”末一叶自序云:“武陵渔父入桃花源,及归,处处志之,盖桃源人自忘情,而渔父固有情人也。余北马南船,足迹半天下,然烟云过眼,情随事迁,每于灯窗默坐之余,偶一追念旧游,往往昏如隔世,以今视昔,感慨深矣。近自己酉闰夏以来,订散记一编,一身之动静喜怒,逐日记之。家居从略,出游则琐屑必书。日积月增,滥如市侩间酒肉帐簿。东坡诗云:”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余亦恐岁月易迁,浮迹难定,聊借此以留之而已。遂州张问陶,梦名麟青,书于凤县客舍,时乾隆五十四年,除夕前一日灯下造。“册中所记,纤悉必详,每杂以诙谐之词。排日有诗,以咏史事者为最胜。其梦名麟青,他书所未见也。旧为姚伯昂所藏。伯昂,船山门下士。道光乙酉得于厂肆,今在张绍原元普家。   ○云南备征志与滇系山阴王乐山某,在阮文达滇督幕府,与修《云南通志》,与文达持议不合,辞去,著《云南备征志》若干卷,以示师荔扉。荔扉同时著《滇系》一书,亦与《通志》有异同也。《滇系》既刊行,乐山所著世鲜知之。前乎乐山者,有倪某在鄂文端幕府,著《滇云历年传》,滇中有刊本。倪氏后人流寓昆明,版尚存,而印本绝少。乐山《备征志》,叶柏皋提学滇中,尝以稿本寄上海商务馆印行之,惜尚缺五卷,无可搜寻矣。倪君佚其名字,性兀傲,居文端幕,每晨起即收拾卧具,中┑白金百,以备资斧,至夕始启之,日以为常,盖示偶不合即补被去也,时人目为“倪怪”云。   ○烟海纪闻《烟海纪闻》钞本八巨册,不著撰人姓名,自署曰闲园散人,纪道光间禁烟事。首录黄鸿胪折子;次廷臣会议折及谕旨;次林文忠拟议章程折二、片奏二,附戒烟药方;次林文忠为钦差大臣谕各国夷人文一道。此后记载,不分门类,略次年月,凡上谕十六道,浙抚、闽督、浙提督、江督、广督、直督前后奏折十八、奏片三,四省督抚会奏折一,钦差伊里布奏折一,杨提督奏折一,广督抚咨浙抚藩、咨钦差伊咨文各一,漳州知府、乍浦同知禀各一,裕抚致周督书一,林文忠家书一,粤人致闽人书一。又英国人呈皇帝文、照会闽提督文、伪示文、致定海地方官书各一,又白夷供词一,又杂采粤东日报、各州县探报,全粤义士公檄、三元里义民告白、小说目录、感事诗、日记、书札、谣文之属。最后则夷人照会及要求款目、奏定和约折子。而以廷臣议复收税事宜折子终焉。揣其词意,似是粤东人所为。虽编次漫无条理,而于此案本末大略已具,亦足资后来考镜矣。   ○朝鲜诗录先工部兄手钞《朝鲜诗录》,凡四册,盖从洪洞董研秋检讨文涣借钞。第一册自契逊、郑梦周以下至女道士许景樊各诗,皆全录《明诗综》。自王徽以下至高丽妓德介氏止,凡十家,似是入国朝后诗人。其后又录郑梦周诗,几盈二册,繁简失当。又自柳得恭至李丰翼二十九家中,如申锡愚有与冯鲁川、王霞举、黄翔云倡和之作,朴寿有赠沈仲复、董研樵(即研秋)之作,赵云周、徐衡淳、申辙术、宗源奎、赵徽林均有和仲复、研樵、霞举、翔云之作,徐相雨有怀倪豹岑、方小东、李芋仙之作,俞致崇有同许海秋、黄翔云、王顾斋、董研樵谒顾亭林祠之作,则皆同治初来游京师者。二百年来,朝鲜诗人奚止此数,董君采辑未博。以其为先兄遗墨,且首尾精整,无一率笔,乃装治而谨F4之。   ○石经仪礼考文不许兑入浙江阮文达《石经仪礼考文》书面有一木记,曰“濂溪周氏书屋刊,在苏扬发兑,奉宪谕不许兑入浙江。”此语殊不可解。   ○再记西湖老人繁胜录《永乐大典》卷七千六百三杭字部,有《西湖老人繁胜录》。缪艺风前辈得于京师,以贻张菊生,刊入涵芬楼秘笈。是录纪南渡临安繁盛之状,自来未见著录。钞本不精,讹兑攵满纸,菊生属为校勘。客舍无书,仅为校正讹字,疑者缺之。西湖老人不详其姓名,录称宁宗圣节,又言庆元间油钱云云,似作追溯语,当是理、度两朝时人。所纪起岁节圣驾登殿奏贺,讫于守岁饮酒、雪夜散絮胎纸被、饭贴子诸事,皆按岁时月日次第记事。其大者,若郊坛祠祀、禁中大宴、春秋教场、登门放赦;其细者,市易、僧尼、戏剧、瓦子、勾阑,凡器用饮馔之属,纤悉毕具,间以市井俚语,如操土风。凡有标题,不复提行。远不逮《梦粱录》、《武林旧事》体例之善,大抵信笔记述,与吴自牧、周密有意著作者殊科。然如所言金国奉使贺生辰一节,及京都有四百四十行及四山四海诸名目,多出于二书之外。当日行都富庶,朝野酣嬉之象,殆可于言外见之。涵芬楼刊成后,原本不知何缘复出?孙康侯于沪上书摊得之,自秣陵寄示,乃重识其缘起如此。   ○陈仅著述鄞人陈仅,字余山,又号渔珊,道光间官陕西,历延长、紫阳、安康诸县,有惠政。所著《济荒必备》一卷、《捕蝗汇编》四卷、《南山保甲书》一卷、《竹林答问》一卷、《读选意签》一卷、《文莫书屋詹詹言》二卷、《继雅堂诗集》二十卷。其《王深宁先生年谱》一卷,订钱竹汀王谱之讹,尤四明文献所系也。   ○胡仁和胡,字心耘,官太常寺博士,侨居吴下。好收宋元旧本书,手自校勘,有得即记。与吴叶廷调生友善。咸丰庚申冬避乱沪渎,辛酉四月殁于旅舍,年四十,藏书散亡。所著《石林燕语集辨》、《懒真子录集证》二书,皆未刊。余辑《杭州艺文志》,录其目以存其人,盖里中无复有知其人者矣。调生《吹网录》卷五,附载其所记校勘语十二条,则乱后追忆,病中以属调生者;卷六,载心耘辑字文绍奕事实六条,尤吉光之片羽矣。   ○丁景鸿诗吾郡丁药园礼部澎,与仲弟景鸿弋云、季弟潆素涵,并有诗名,时号盐桥三丁。先高祖暨先大父两辑《杭郡诗》,药园、素涵诗皆入选,求弋云诗不得一字,先大父尝以为恨。后四十余年,丁丈松生踵前例为三辑,得弋云诗数首。劫火之余,获此零玑碎玉,殆所谓旷世相感者欤!又前辑求周介石禹吉诗,亦不可得,仅于药园传后附载名字,丁丈又得之,拾遗之力可谓勤矣。   ○柳枝词青浦王兰泉先生主讲敷文书院,尝以《西湖柳枝词》课士。时阮文达公为巡抚,谓自铁崖没后五百余年无继声者,而钝翁《姑苏柳枝词》和者亦鲜,因遍征吴越士大夫同作者凡数百人,文达序而行之。今此诗刊本不可复得矣,《湖海诗传》仅载山阴吴杰、分水章柱、归安邵保和三家。   ○式敬编杨静岩景仁,嘉庆乙丑进士,官刑部,著《式敬编》,皆当官为政之要举。前代善行,分类记述。中有恤囚一门,道光间张仲甫舍人刺取刊行,兰渚侍郎署“司狱法戒”四字,以贻各省府州县司狱、吏目、典史各官,用意良厚。今废按察使,改设法官,新法待狱囚主宽仁,然未若此书所述宽严得中无流失也。   ○章学诚事略及遗书本末桐城萧敬孚穆,记章实斋先生事略及遗书本末。乡邦文献,后生小子罕知之者,今全录之。   实斋先生姓章氏,世居浙江会稽之道墟。其祖父以上,尝客游北方,遂入大兴籍。父镳,曾登乾隆元年丙辰恩科顺天举人,官湖北应城县知县。先生幼读书而资极鲁钝,其父颇以不能世其家为虑。顾先生资虽鲁,而好深湛之思,隆冬盛夏,读书恒至午夜不倦,每有所得,辄笔之于书。年十六,其父官湖北某县时,彼地有柯先生善教学,其父延入官斋督之学。先生自经柯先生指授,学乃大进,尤好读乙部之书,常有论说。年四十,应乾隆四十二年丁酉顺天乡试,乃改归会稽原籍,中式举人。戊戌成进士,归班铨选,后官国子监典籍,又改知县,不到省,主讲直隶莲池书院及永平府、河南归德府各处书院。中间又应安徽之和州,直隶之永清,湖北之天门、石首,安徽之亳州各州县聘修志书。至乾隆五十六七年,两湖总督镇洋毕秋帆制军创修《湖北通志》,特请先生为总纂,又延一时英俊数人为分纂。先生乃别出心裁,发凡起例,推陈出新,为同事诸人所骇。先生于诸分纂中,除其老友桐城胡雒征士虔外,一概以奴隶视之。诸分纂积不能平,因先生为制军所重,无敢谁何,一时不敢不唯唯听命。逾年,高宗纯皇帝特命毕公入觐,别委他人署湖督,而先生势孤。毕公回任尚遥遥无期,一时分纂诸人,各于当道谗言蜂起,且指摘先生所笔于例不合,签条百出。而诸当道均于修志事不甚了了,乃以诸人批驳各条令先生一一复答。先生乃为驳议一册以复之,且力诋分纂诸人一无所知,妄肆讥评。知势不能为,乃作书以谢毕公,即以己所总纂各类席卷而去。又以年已六旬,精力渐衰,遂不复应当代名公之聘。   尝一访旧交左良宇、胡雒于桐城,居数月,纵观龙眠之山水,顾而乐之,将有终焉之志,遂回绍兴,卜居于塔山之下。牙签万卷,明窗净几,乃取笥中逐年所著,分册命钞胥缮为清本,凡三四十巨册。特造萧山王晚闻太史宗炎家,托为细加编订。王公应命,精心钩稽,逾年乃就,时在嘉庆六年辛酉。书成而先生归道山,享年六十有四,王太史乃将所订本仍归先生长子华绂。   数年后,华绂力不能刊,乃求华亭姚春木征君椿,只就《文史通义》一种,选刻内外篇五六册,刊本行世。最后,章氏子孙于全编力不能守,乃归之乡人沈霞西。沈氏家有四万金藏书。至咸同之间,沈氏家亦渐落,乃将四万金之书悉售之于扬州书贾,而章氏之书又为绍兴水澄巷某书坊得之。又数年,先生族人章小雅以重资向某书坊购出,遂挟此书回道墟。中途遇大风波,舟覆,小雅力抱此书跃水而出,此书遂一逃于水厄也。   至光绪甲午年,小雅病殁,书又归诸乃兄寿康,穆均得时时假阅之。王太史将书分三十卷,前为《文史通义》内外篇,凡十二册;中为《文集》内外篇,凡十册;末为《湖北通志稿》,凡八册。《文史通义》系论修史各条,与唐人刘知几分道扬镳。刘氏所论为史法,先生所论为史意;刘氏乃论官局纂修,先生所论为一家著述。体大思精,远过刘氏。《文集》多当代名人碑传及熙朝掌故,文笔与《文史通义》不同,即以古文而论,亦不愧为一代作者,竹、西溟诸公所不及也。《湖北通志》虽未成书,而所纂各类及其序例,均出前人意表,实在阮文达、谢蕴山二公《两广志》之上。先生之书,大旨如是。光绪戊戌,章寿康以贫故,托穆将此书作押于归安,吴申甫出三百金得之。未几,吴氏书坊失火,吴君狂奔,将此书自火出之,乃归周莱仙,此书又一逃于火厄也。   周莱仙封翁平日素服膺章氏之学,将募人照王太史所编分卷缮写,欲为付梓。乃钞甫完工,周君物故。其乡人言,周氏子孙欲力要穆代赎,日再三催之。穆念此书两遭水火之厄,非章先生默自呵护,不得两全,拟筹资且将此书代赎,募资付梓,不欲此书自我而亡焉。沈子培先生命书原委,穆旧有记载及所为章先生别传两文,钞入文集,未及携出,乃将两文大意节录一篇,以应先生之命云。   癸卯九月二十四日,桐城萧穆草于南昌府署西室之寄舫。   ○道听录手稿焦里堂《道听录》手稿凡二十巨册,中似分类,盖读书随手纪述者,老辈勤学精力过人有如此。其中所记,多国初雍乾间人文集中语。然如全谢山集,当里堂时人间尚无刊本,故据以为异闻,今则人人知读《鲒亭》矣。   ○中书典故仁和王正功字莪山,又号拙余,著《中书典故》八卷。书分六门:曰官制、曰职掌、曰仪式、曰恩遇、曰建置、曰题名,末卷为杂录。前有杭堇浦序,后有乾隆五十七年钱塘赵辑宁素门跋。又乾隆三十年自叙一首,言官内阁二十年,由中书舍人升典籍,出为襄阳同知,告归,乃成是书。首叶有字数行,言刻板字不必大,每叶几行,行几字云云,盖将付梓而未成者。乾隆《杭州府志。艺文》列此书目,今乃得睹钞本。《杭郡诗三辑》有王正功诗二首,仅书钱塘人,无小传,并不知其仕履。得此帙,可以补丁氏之缺矣。素门为次闲先生之琛父,《杭郡诗续辑》作赵{典},或以避宁字故改名耳。   ○西域考古录海宁俞浩撰《西域考古录》十八卷:一兰州府,二西宁府,三凉州府,四甘州府,五肃州直隶州,六安西直隶州,七镇西府,八迪化直隶州,九伊犁惠远城,十塔尔巴哈台,十一喀喇阿尔,十二库车,十三乌什、阿克苏,十四叶尔羌、和阗,十五喀什噶尔,十六西藏,十七《蒙古源流》书后,十八记鱼通各土司、俄罗斯考略。有东昌知府海盐朱锦琮序,称其“遍采缃素,实事求是。边塞之险要,疆域之沿革,今昔之形势,攻守之难易,缕析条分,了如指掌。其时,钦定《新疆识略》尚未进呈颁行,四香以其见闻编纂成帙,粗具梗概,图说皆略,要亦大辂之椎轮矣。”浩字湛持,号四香,尝游山左,客先大父幕中。《花宜馆诗》中有“穷愁一意著奇书”之句,为四香作也。   ○小墨林诗钞杂著项莲生孝廉鸿祚,善填词,有《忆云词》甲乙丙丁稿四卷行于世。许迈孙丈重刊;谭复堂撰传,谓其诗不多作。今崔磐石方伯得其《小墨林诗钞》、《小墨林杂著》手稿凡四册。诗曰《焦尾琴》,以其家不戒于火,诗稿尽尾,追忆得之者;曰《枯兰集》,则以丧其姬人,多幽忆怨断之音。《杂著》为骈散文及箴铭之属。卷端有许文恪、劳季言小印。劫火所遗,惜无好事为之刊行也。   ○儒门法语《儒门法语》,长洲彭南匀先生集先贤语录以训士者,萧山汤文端公重刻之,道光己酉徐梅桥制府泽醇又刻于蜀。咸丰初元,先大父寄示先君子,册首书云:“辛亥九月自成都寄彦伟收。读书之暇,取而览之,便知终日扰扰,有多少可愧处;随处检点琢磨,即是圣贤教人改过工夫,于身心自有益处。修余老人识。”庆坻珍F4此册,时时展诵。文端跋语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是所望于躬行实践之儒,读之弥懔懔焉。   ○酒志先曾王父夔州府君,博极群书,仕不废学,尝撰《酒志》二十八卷,为目十二:曰原始、辨性、述义、备注、详品、稽典、列事、纪言、考器、征令、录异、识余,征引书目多至千数百种。稿本存道福堂书楼。比寇乱,群书散亡。同治初,余归自晋阳,检拾残编,仅得卷十三稽典五、卷十四列事一、卷十五列事二,凡一册,至可痛惜。爰装治成帙,俾后人永宝之。册面字为公遗墨,卷中黏签增补者凡数十事,盖稿成后续增者。   ○鲁宗山著述啸梧司马宗山,姓鲁氏,博学强识,与邓笏臣、俞小甫、边竺潭、吴晋壬合刻所为词为《侯鲭词》,其诗曰《窥生铁斋集》,又《希晦堂杂著》若干卷。   ○柳营诗传杭州驻防三多,字六桥,撰《柳营诗传》四卷,盖裒集杭州满洲驻防营中诸老辈之诗。自巴泰以下至玉昌。凡三十人,又闺秀二人,末附为诗余者三人。篇什虽不甚多,而百数十年间满营文物之盛,约略可见。其书刊于光绪庚寅、辛卯间。二十年后遂有黍离之叹,是书之存,不可谓非幸矣。前有俞曲园师序。六桥自言采录各家专集;其无专集者,采诸廷岩《武林城西古迹考》。岩姓巴尔达氏,廪贡生,工画能诗,著《苍雪斋诗》、《湖山胜迹补遗》、《武林城西古迹考》八卷,今乱后不知其书犹存否?又盛恺庭丈元,尝著《杭防小志》,亦未刊行,乱离之后其家子姓雕落,此书遂不可问。   ○灌记灌县彭洵,字古香,为陕西知县,有循志,归田后撰《灌记》四卷。卷一舆地记,言“古绳桥俗名索桥,宋名评事桥。国初,桥已久废,惟设义渡以济。嘉庆八年,邑知县吴君仿旧制重建,始更名安澜云。”谨案:先曾大父官灌县知县,实成此桥。《小罗浮山馆集》有诗纪其事,先大父《花宜馆诗钞》中亦有诗。道光间东轩吟社尝以命题,胡书农学士诸公诗,见《清尊集》。   ○铁华山馆诗稿家筠轩先生《铁华山馆诗稿》八卷,分《水石吟》、《覃怀纪行诗》、《江皋集》、《初衣集》、《初衣续集》,诗多忧时感事之作。其《初衣集》自识有云:“偶有所触,辄增感怆,划然而啸,不自知涕泗之何从也。”《初衣续集》自识云:“剑南诗‘心游万里关河外,身卧一窗风雨中’,语极恻楚,‘平生所学为何事?后世有人知此心’,则颇激昂自负。年来拈管,谢恻楚而喜作激昂语,亦岂知激昂之无非恻楚哉!”盖先生官户部郎,直军机处,咸丰庚申之变,先生随恭邸留京,抗阻和议,请杀巴夏里,时不能用,为同列所挤,辞枢廷差,以道员候选授江西盐道。告归,创铁华吟社,首尾凡九年,年八十一而卒。其诗如《读宋史》六首、《江城怀古》四首,皆隐痛于宗社蒙耻,外侮日深,如闻雍门之琴、渐离之筑矣。   ●卷六○辽刻石经柱拓本涿州冯俊甫孝廉,贻我辽刻石经柱拓本八纸。柱凡八面,俗称为八棱碑,沙门惟和书。首行文曰“大辽涿州涿鹿山云居寺续秘藏石经塔记”。又得房山西峪寺石经拓本凡一百二十三纸,则俗所称小西天写经是也。   ○涿州双塔诸碑记涿州城东北隅有双塔,俗呼为南塔、北塔者。塔前有金天会十年智度寺供养塔灯记,又明嘉靖十三年重修智度寺钟鼓楼碑,又嘉靖十四年新建智度寺天王殿记碑,顿诜〔锐〕撰。国朝顺治二年重修智度寺碑,冯铨时为礼部尚书、宏文院内院学士。按:二塔皆唐时建,智度寺在南塔下,云居寺在北塔下,寺久圮,二塔皆完好。塔四周刻佛像,累石围之,石上书“护塔之石”四字,下书善人某某造,或一二人,或十余人,无年月。北塔下有辽碑一、元碑一、明碑三。   天会碑前列乡人将仕郎试大理评事李端谋撰,同泰寺沙门法书,后列邑长彰信军节度使、金紫崇禄大夫、检校太保、知涿州军州事、清河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张元徵,中散大夫、起居郎、同知涿州军州事、都骑尉、东阳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宁獬,涿州军事判官、文林郎、试秘书省校书郎张纲。案:元徵,见《金史。张汝弼传》,碑所结衔与史合,惟崇禄大夫乃辽避太宗讳,光改崇,见《辽史。百官志》,意金初沿袭未改欤?秘书省,据志当作秘书监。   ○雅州高君碑雅州府城东二十里姚桥镇,有高孝廉祠,祀汉高君贯方、贯光兄弟。中为景贤堂,堂之侧高君碑在焉,完好,微有缺损。昔韩小亭观察泰华,始访获此碑于野,扶而植之。咸丰六年丙辰,何子贞编修视学来访碑,碑在榛莽中,属雅州知府张君、雅安知县王君建祠,移碑祠中,碑侧观察、编修皆有题识。余于己亥三月按试宁远,先经雅州,谒祠读碑,寻访高君阙。问土人无知之者,一纤夫独能识其处,因纡道行田塍间,望见石关,下舆仰瞻。一阙文曰“汉故益州太守武阴令上计史举孝廉诸部从事高颐字贯方”(隶书二十四字)。一阙文曰“汉故益州太守阴平都尉武阳令北府丞举孝廉高君字贯光”(隶书二十四字)。右阙下层一柱坏,上层横列隶书二十四字,与阙文同。阙前后上下及左侧,刻画人物车马之属约百余种。徘徊久之。按:洪氏《隶释》,以为高颐一人之阙。王氏《舆地纪胜碑目》,以为高君兄弟二人之阙。顾南原《隶辨》,是洪而非王。海昌钱铁江大令保塘《清风室文钞。汉高君二阙跋》,定为高君兄弟二人之阙。《隶辨》云:“两阙,一有高君名字,一不称名而字缺其一。予所见六十年前石刻,贯字之旁刻云‘缺一字’;近世所见,乃有以光字补之者。”庆坻属雅安令唐君椎拓视之,光字明显,旁刻三字盖已磨去矣。   ○涪州双石鱼涪州江中双石鱼,先曾大父《小罗浮山馆诗钞》有《鉴湖石鱼篇》云:“石刻双鱼,一衔芝草,一衔莲花。官是邦者,有循良绩则见。明吴江陈良谟知涪州,江中石鱼出者三。”江中有宋、元、明人题名。姚彦侍方伯为川东道时,得石鱼题名百余种:北宋二十三,南宋六十三,元十一,明以来不录。石鱼在江心,非冬春水涸不得见,椎拓者少,故大半完善,而蜀中金石诸书卒未著录。物之显晦,固有时耶?余入蜀晚,不获睹方伯拓本,闻王咏斋丈所述如此。   ○德阳上庸长碑德阳县黄许镇道左,有石刻“上庸长”三字,光绪九年知县吴鼎摹刊,旁有跋云:“镇北有汉上庸长司马君孟台神道,见顾南原《隶辨》。碑久埋晦,学使南皮张公时得之,今残石尚存,字多剥落,惟余三字可辨,因以原碑砖封护之,而别刻三字于此。”余因纡道访原碑,“上庸长”三字摩挲可识,字体峭拔,碑阴存上半,螭首完好无损。按:《隶辨》引《字原》,云在汉川,今为汉川州,属成都府;实则碑所在已隶德阳县境。德阳距汉州四十里,明代德阳县故属汉也。   ○梓潼逍遥楼三字碑梓潼县武连驿觉苑寺,有颜鲁公书“逍遥楼”三字碑,款识二行。前一行,“□□十年十月六日宿武连县尉郭凡”十五字,以下剥落不可辨;后一行,“大历五年正月一日颜真卿书”。按《山西金石记》,蒲州府逍遥楼有颜鲁公大字石刻,又广西临桂亦有摹刻,每字径二尺七八寸,后署“大历五年正月一日颜真卿书”,则此碑亦后人所摹刻耳。   ○梁天监十三年题名石刻梁天监十三年题名石刻,在云阳县磨崖,椎拓者少,字极完整。文曰:“天监十三年十二月,鄱阳王任益州军府,五万人从此过,故记之。”后有宋人题字四行,曰:“嘉定九年花朝前七日同郡郑子思为拂尘于六百九十八年之后□□”,二字模黏,上一字似是“王”字,下一字似是“屯”字,其下有“巽赵锦夫侍行德显天麟”十字,最后小字二行,云:“元八年十二月廿七日因打碑游此,记之。”按《梁书》,鄱阳忠烈王恢,文帝第九子,天监十三年以荆州刺史迁益州。武帝本纪及恢传同。是盖其入益州时题名也。先伯祖曼云公《砚寿堂诗钞》有《云阳山中观梁天监十三年鄱阳王题名诗》。   ○杭州顾豹文冢杭州陆军协司令部筑营于馒头山上,山旧名吴家山,其地多茔墓。内有面东一穴,圹坚固逾常,力破而入,棺木完好。棺上红帛铭旌,金书“敕授文林郎河南道监察御史晋封奉政大夫讳且□。顾公之柩”凡二十五字。冢内有砖刻铭一,文曰:“康熙三十一年岁次壬申,癸丑月二十七日寅时,先侍御易箦自铭,铭曰:”物必趋于尽兮,理必然也。曰舍故而就新兮,吾未能掉臂而入也;唯委顺而迁化兮,斯古今才不才之所共习也。‘康熙四十三年岁次甲申,十二月丙子日,不孝男之泣血百拜敬书,藏于吴家山之茔域。“按:顾且庵名豹文,《杭州府志》有传,先高祖《杭郡诗辑》录其诗。之字月田,亦有诗。后嗣式微,无人守墓,亦可悲已!   ○杭州镇东楼碑浙江巡抚署之东偏有镇东楼,在保安桥侧,明万历癸未建。楼下有碑,首行曰“浙江开府镇东楼记”。碑文为资政大夫、太子少保、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奉命总督蓟辽保定诸军事、前巡抚浙江、赐飞鱼蟒龙服、食从一品俸饷梁张佳胤撰。按《明史》,万历十年春杭州兵变,浙抚吴善言不能治,命佳胤代善言,一月而乱遂定。文叙平乱事颇略。似惑于形家言,以省城旧有镇海楼。乃建兹楼以配之。佳胤去浙,代者为萧廪。乃伐石补刊张文,则甲申四月也。佳胤字肖甫,嘉靖二十九年进士,官至兵部尚书,加太子太保,自蓟辽召还,理部事,寻为御史弹劾,谢病归,卒赠少保,谥襄敏。工诗,有《居崃山房集》,陈卧子称其庄雅为李、王后劲。余修郡志,搜访明以前石刻得之,杭人殆无知是楼缘起者。   ○道统十三赞咸淳《临安志》载宋理宗御制伏羲以下迄于孟子赞各一首,暨诏谕刊碑十六,赐国子监,即《玉海》所谓道统十三赞是也。明正德间移立杭州府学,碑石尚完备。国朝倪涛山友《武林石刻记》缺文王一石,阮文达《两浙金石志》录《潜志》旧文补之。光绪元年乙亥,丁竹洲丈摘取十五碑中字摹写成文,不足者更配合上下偏旁,集刻补之,筑廊屋以护之,颜曰“道统石室”。十八年壬辰,修治府学尊经阁,於后圃得原刻文王赞一石。阅六百年,神物重还,可谓奇矣。   ○淳化阁帖宋刻原石寿松堂孙氏藏淳化阁帖,宋刻原石为孙景高先生仰曾藏,庋置宝石峰下宝石山庄。庄久废,今石存孙仁甫炳奎家,略有断缺。帖后梁山舟学士跋云:“往余於先叔祖深父先生斋头见旧拓阁帖石本也,而上有银锭F8纹,相传宋时贾相门客从赐本摹出,故仍棠梨之旧。今春孙君景高於西吴旧家购得帖石若干枚,洗剔苔蓟,椎拓一本示余,精采焕发,绝类宿觏。觅前帖校一过,凡字迹波磔石片剥蚀之处,无毫发差,殆宋刻原石无疑,惟失去钟繇及谢万书数百字耳。”辛丑腊日景高自跋云:“余素嗜石刻,每见传拓旧本,辄爱玩不释手,欲仿宝晋停云之韵事,裒刻以供墨林清赏而未逮也。张君芑堂为余购得阁帖旧石若干校於禾中故家,剜剔苔藓,联缀断裂,椎拓一本,取他本十余种参校,无有同者。汪君天潜出示梁氏所贻深父先生鉴定藏本,校之,纤毫无不吻合,盖即此石原拓也。委弃有年,摹拓绝少,故丰神完美。就中与诸本尤异者,卷三‘环之顿首’下有‘秋’字,卷七《朱处仁帖》后增《服食帖》三行,皆可补诸家释文所未备。初购得时,缺魏钟繇《宣示帖》及谢万书三行,阅数月,芑堂复於原所藏处搜访得之,遂成完璧。壬寅九月。   ○溪州铜柱溪州铜柱在辰州府。五代马希范据南楚溪州,峒蛮彭士愁寇辰、澧二州,希范遣将刘翁讨之,士愁遣子师以五州降附,希范慰赉之,令仍守其地。希范自谓汉伏波将军援之苗裔,乃铸铜柱铭战功,以踵故事,学士李宏皋为之记。柱高一丈二尺,入地六尺,下有石莲花台,四面刻字。余在湘得拓本,文中引伏波《铜柱铭》,有曰“金人污出,铁马蹄坚,子孙相连,九九百年”。其语不类汉代文字,疑为臆造。惟欧阳公《五代》“溪州刺史彭士然”,柱文实作彭士愁,可以证前史之误。   ○湖南学政衙门汉韩玄故物湖南学政衙门,其先为长沙府知署。相传后汉时,长沙太守韩玄城破死难,其墓即在今大堂暖阁下,凡知府履任者多不利。或谓学政为钦差官,当可镇压,于是两署互易,故学政署规制不逮府署之广大。署中大堂西,有老树一,其高参天,相传为韩公手植,至今时有神异。又大门内庭左,有大铁镬一,亦韩公时故物。寿阳祁文端公{穴隽}藻为学政时,有《神木》、《铁釜》二诗刻石壁间,《神木》诗云:“神木神木堂西厢,槐身楮叶相抱藏,中有赤心通朝阳。朱衣导从倏来去,云是韩公神所据。三年借尔荫清风,下无苍鼠上无虫。”《铁釜》诗云:“铁釜铁釜门两腋,腹奄唇厚径五尺,雨痕沉绿土花赤。伊谁熔铸谁转移,云是韩公饮马池。三年借尔鉴容止,此中只贮湘江水。”   ○于谦填河铁犀铭光绪甲午正月,黄仲前辈得于忠肃公《填河铁犀铭》拓本,凡八行。第一行“填河铁犀铭”五字。铭六行,文曰:“百炼玄金,熔为真液。变幻灵犀,雄威赫奕。填御堤防,波涛永息。安若泰山,固如磐石。水怪潜形,冯夷敛迹。城府坚完,民无垫溺。雨顺风调,男耕女织。四时循序,百神效职。亿万闾阎,措之衽席。惟天之佑四字提行,高一格)。惟帝之力(帝字以下提行,高一格)尔亦有庸,传之无极。”铭凡六行,铭前一行“填河铁犀铭”五字,末一行“正统十一年岁在丙寅五月吉旦浙人于谦识”十八字。后有道光戊申七月既望刘师陆跋,云:“黄叔敬《中州金石考》引阎兴邦《铁犀填河庙碑记》云:”出大梁之安远门,东北隅四里许,有回龙庙,后有铁犀一,狰狞蹲踞,半出土上,背凿铭,乃正统丙寅巡抚于忠肃所铸以镇水患者。闯贼围汴,曾用万夫移犀他所,千锤百煅,声闻十里,挟旬不能损其金躯,仅于左胁下穿一穴。壬子埋没土中,后人地而得之。视其铭词,隐隐隆起,若商周彝鼎,银钩无损,良有神呵护矣。其铭曰云云。‘道光癸巳岁,余客大梁,尝访其地,亲至所谓回龙庙者,殿宇数楹,梁柱缔构颇新,惟周垣未葺。问之土人,谓数年前有议重修者,庀材未竟而止。中祀神座神牌尚存,乃明季洎国朝有功於民社宣防者。殿外亭基上,铁犀宛然在焉。铭文及前后题识,分别犀背左右各四行。’镇河‘、’镇御‘,并作土旁;’百神效职‘,黄考作’百辟‘,盖误。余摩挲文字,确是铸成,非凿出者。流贼锤锻经旬,卒未能损其全体,迄用狡谋灌城,而犀终以土得完,迨二百余年之后,犹若新发於硎。及余访得时,四百余年矣。闻癸卯、乙巳两岁,大梁再经水患,环城皆水,回龙庙者谅已同在波流,犀纵尚存,当亦沉埋沙砾中,未知其出又在何时?今日曝书,拾得纸本,不胜慨然。时正荆江盛涨之时,因取装池,赠防江诸同事,且存金石旧话云。“   按:《明史。职官志》,巡抚河南等处地方兼管河道提督军务一员,宣德五年遣兵部侍郎于谦巡抚山西、河南。又本传,宣德初增设各部右侍郎为直省巡抚,忠肃由御史超迁兵部右侍郎,巡抚河南、山西,在官九年,迁左侍郎。时王振方用事,有御史姓名类谦者,尝忤振。谦入朝,荐王来孙自代,通政使李锡阿振,指劾谦以久不迁怨望,擅举人自代,系狱三月。已而振知其误,得释,左迁大理寺少卿。山西、河南吏民伏阙上书,请留谦者以千数,周、晋诸王亦言之,乃改命谦巡抚,前后在任十九年。正统十三年,以兵部左侍郎召。明年秋,遂有土木之变。此铁犀,盖忠肃再抚河南时所铸。巡抚兼管河道,而宣德元年以后河屡溢开封,正统二年决濮州、范县,三年决阳武及邳州,越数年又决金龙口阳谷堤及张家黑龙庙口,河患无岁无之,宜忠肃之勤勤于此也。潘氏《乾坤正气集》所录有误字,可藉以正之。拓本破损,余为重装。丙申三月朔祭忠肃祠,敬奉归祠中,永永珍守,并要同郡诸子题识焉。   ○郎兆玉墓砖刻地券文江干徐村,俗所称九龙头者,美国教士设之江学堂。丙辰春,拓地建筑,掘得一古墓,有二棺;又铜像一,作寿星骑鹿状;瓷杯二;砖刻地券文一。文凡十五行,首行顺刻,次行逆刻,以后各行皆然,颠倒读之。文近俚而语绝诡异,谬托于仙鬼之说,盖全仿南汉马十二娘地券之文。王定叔拓以见示,录之以广异闻。文曰:惟大明国浙江杭州府仁和县羲同坊二图土地范明大王祠下,居住信士郎斗金、奎金、壁金,有父亲郎兆玉,别号明怀,赐进士第、奉政大夫、直隶准安府同知。于天启六年六月十四日戌时,往九仙山采药,忽遇大仙,赐酒三杯,酩酊一梦,不还。就凭白鹤仙指引,用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贯文,买到皇天后土王真龙福地一穴,坐落钱塘县定北五图徐村土名显圣坞三位夫人祠下,东至青龙,西至白虎,南至朱雀,北至玄武,上至青天,下至黄泉。今具六至,明白给付,与明怀翁为万年阴宅。倘有邪神野鬼、魑魅魍魉侵僭坟穴者,将券投至东岳圣帝案前,以法驱遣。自安葬之后,福荫科甲联芳,位登台鼎,子孙荣盛,永保千秋。此券。天启七年七月二十一日申时。立券人皇天后土王(押)   (下列三行)牙人张坚固(押)   李廷实(押)   代书人白鹤仙(押)   (四押字作篆文,曰“荣华富贵”。)   地券(二大字,作篆文)。   ○卫毅夫圹记癸丑之岁,湖州乌程县某乡,新出宋故十进士卫公圹记,文凡十行,语颇简质。“卫君讳毅夫,字子刚,世居嘉兴府华亭县,淳改元八月葬于安吉州乌程县澄静乡朱坞之原。是年八月,孤子国宝、国卿书。”末行小字曰:“云邑朱春刊。”宋时,华亭县属嘉兴府,理宗宝庆二年改湖州为安吉州,皆与志合;惟十进士之名未详。石为王豸陬生所藏,余得拓本,亟付顾辅卿,俾补入《通志。金石》云。   ○吴越金涂塔拓本刘聚卿藏吴越金涂塔拓本,为吾乡魏稼孙手拓,全塔具备。曩闻杨见心复言所见拓本甚多,谓当日造塔时以“保安人民”四字分铸其阴。按《金石契》抚刻金云庄藏者是“人”字,陈默斋藏者是“保”字,此拓本阴十九字,“同”下一个似是“保”字而不甚明晰。又余子士鉴京师得一拓本,乃是“金”字,疑八万四千之塔分字标题,殆不止如见心所云者。自来著录家皆无考证,不敢臆说。塔为周世宗显德乙卯造,实ㄈ嗣爵之八年,至明岁乙卯,盖十六甲子矣。“山河幻影,宫殿荒芜,鹰虎刳,人天惨澹。”读吾宗圣征祭酒题句,不禁为之一回肠一荡气云。   ○云泉山风水洞唐人题名左列凡七行前国子监四门助教武儒衡,元和二年二月□日题。   吴兴沈岫,元二年正月三十日题。   殿中侍御史内供奉郑敦礼,元和二年五月七日赴新(下似尚有二三字,不可识)。   □州刺史李幼□,元和元年十一月廿九日题。   饶州刺史李夷简上□游,元和二年四月十二日题。   范阳卢缜,元和四年。十月廿五日□□富阳令郑□□后到。   监察御史李事举、杭州刺史贾全、大理司直王□□□□□□□(凡四行,第四行字不可辨,石亦斜泐)。   ○吴越国投太湖水府银简玉简吴越国投太湖水府银简拓本一、玉简拓本二,刘葱石参议藏。银简拓本旧藏嘉兴鲍少筠、吴江翁海村;玉简拓本则上虞罗叔韫以赠刘者。海村跋云:顺治元年夏,吴中大旱,太湖龟坼,简村居民于湖底得钱武肃王龙简,盖投水府之告文也。其文一百七十九字,其质白金,重四十两,长五寸四分,广三寸七分。翁之外祖沈拙斋欲以银四十易之,不可,乃假拓数十纸藏之。后闻其家卒熔废之,幸有拓本流传人间。今录其文,曰:“大道弟子、天下都元帅、尚文、守中书令、吴越国王钱Α,年七十七岁,二月十六日生。自统制山河,主临吴越,民安俗阜,道泰时康,市物平和,遐尔清晏。仰自苍昊降,大道垂恩。今则特诣洞府名山,遍投龙简,恭陈醮谢,上答玄恩。伏愿合具告祈,兼乞Α壬申行年四时履历,寿龄遐远,眼目光明,家国兴隆,子孙繁盛。志祈玄祝,允协投诚。谨诣太湖水府金龙驿传于吴越国苏州府吴县洞庭乡东皋里太湖水府告文。宝正二年岁在戊子,三月丁未朔二十六日壬申投。”玉简长三寸五分、广二寸八分,文略同,惟“伏愿”下多“年年无水旱之F9,岁岁有农桑之乐”二语,少“合具告祈”四字。楷法略似《麻姑仙坛记》,拓本极精。   ○昙山朱文公题名昙山朱文公题名。   “绍兴甲寅闰十月癸未,朱仲晦父南归,重游郑君次山园亭,周览岩壑之胜,徘徊久之。林择之、余方叔、朱耀卿、吴宣之、赵诚父、王伯纪、陈秀参、李良仲、喻可中俱来。”字秀拔,无一笔漫漶者。   ○唐代朱氏墓志铭唐故徐处士故朱氏夫人墓志铭(并序一行,文十六行,铭四行)。   夫人姓朱,义阳人也。系本陆终第五子安仁之后,先封安仁为曹姓,食菜于周,佐武王伐纣于邾,后为楚灭,去邑为朱氏。吴标四族,周隐七贤,继廿英豪,布在方策,由汉朝锦衣太守公处于会稽,自斯一家遂为越人也。   夫人禀性淑顺,幼娴女仪,望族移天,匹于东海徐氏。雍雍著代,肃肃承宗,长若琴瑟之和,不替女宾之敬,实人伦之轨范,亦闺阃之徵猷。年才甲子一周,懿夫先殒,夫人在疾。乐业资生,德长家丰,乡闾益敬。冢男邱女,婚娉近周;稚女童儿,冠笄未备。母能慈训,子等白眉。天假夫人之奇姿,不假夫人之永寿,以开成五年二月二日遘疾不愈,全而归之,剿于私寝,享年六十有七。育子十有二人:伯曰沛、曰泽;叔曰庆、曰政;季曰鼎、曰遇。长女娉余氏;次适于王;仲女未匹,先夫人而□;次纳王氏礼,有请期;季女二人,幼而可喜。以其年九月廿四日窆于下臼浦首,北去海塘一百余步,去懿夫坟西三步。坟作丙向之原,礼也。嗣孝楚毒,悲感无时,号□□□,泣枯其泪,内外陨涕,日惨风悲。龟筮既从,□□宅兆,虑邱阜改贞彡,勒石载辞,呜呼哀哉!乃为铭曰:有美一人,性善若水,其德贞顺,其容端美。年周甲子,良人已丧,帷殡昼哭,情同敬姜。平沙之垠,氵孛攵之阳,夫人新坟,马鬣封方。列生之行,刊石为铭,万古千秋,永□幽茔。   右唐徐处士朱夫人墓志铭,在余姚县某乡,光绪某年出土。翁又鲁教授得此石以贻其戚西湖坝魏君,今藏魏氏(文内“剿”字,义未知所本)。   ○曲阜元代残石壬子八月,梁节庵谒曲阜孔子庙,复遍谒周公、颜子之庙,于颜子庙得至正残石一,命工拓归见贻。石上截已断缺,下截存字七行。第一行仅一“铭”字。二、三行行八字,曰“云篆其中玉寿其德”“帝翊斯文子孙千亿”。四行至七行行五字,曰“稷野遗民为”“洙泗主人铭”“至正乙酉仲”“冬吉日谨志”。惜其人姓氏翳如,要是宋之遗老。山东郡县久沦于金,绵历至正,而犹不忘宋室,自号遗民,其志亦可哀矣。   ○九钟樊樊山辟地沪上,锐意为诗,忧时感事,一寄于篇什,间亦填词。其题士鉴《九钟精舍图》词云:“第一种,鲁原遗篆刻螭龙,万年永宝云仍用,筋头垂玉,土花绣绿,曲阜古城东。第二钟,翰林得宝似弘农,南斋书画勤供奉,花砖散直,墨池洗砚,辛苦校鱼虫。第三钟,翰林考据阮兼翁,高斋彝鼎多清供,荣猿制作,蒲牢款识,声采满寰中。第四钟,吉金摹入剡藤中,苍然万竹潇湘梦,国香九畹,灵文九曜,看画卷帘栊。第五钟,姒庭иね不成龙,鼓鼙北向山陵动,湘灵鼓瑟,渐离击筑,非复旧笙镛。第六钟,液池鹭散秋风,天津桥畔闻鹃痛,雁门矣。西山倾矣,声应洛阳铜。第七钟,老莱衣彩返江东,白华诗好吹笙送,臣忠子孝,华鲸一吼,棒喝震群聋。第八钟,回思长乐一林枫,闻钟醒了春婆梦,玉堂天上,黄冠海角,开卷意何穷。第九钟,纪群间著不才融,东南耆旧如星凤,休休亭里,打钟扫地,莫唱白凫翁。”跋云:“九钟出于己酉,图作于庚戌,余题辞在壬子。三四年间天崩地坼,九庙龙и,震F10不宁。黄浦相逢,同悲彼黍,以九张机旧调写之,其声哀以思矣。”   右词九章,自第五章以下,假物抒怀,抚今追昔,盖不胜故君亡国、漂摇风雨之悲。水云捶琴,皋羽碎竹,同兹激楚,益复缠绵,我读之泪涔涔下也。   九钟者,余子士鉴在京师所得,宣统己酉始出土在曲阜县西南十里。钟大小各不相侔,铭文同而行数多寡,字数疏密,篆体变化,均不相袭。文曰:“鲁原作钟其万年子子孙孙永保用享。”士鉴为考证一篇,定为鲁卿大夫名原者。卿大夫得用乐悬一肆,此编钟当十六枚,今仅得其九耳。长沙王祭酒师,称其引据经传,颇为精核。闽县林畏庐纾,为绘《九钟精舍图》,并精拓九钟于后,将遍征题咏以张之。   ○宋湘吊李长庚诗李忠毅公以剿海寇蔡牵力战死,天下惜之,一时吊免诗至夥。余读宋芷湾湘一首最奇崛,写忠肝毅魄,飒爽如生。其诗曰:“入海斩蛟,登山射虎,壮士出门,寸心报主。生也,臣不敢知;死也,臣不敢辞。臣知杀贼而已,焉知生归死归?汝贼蔡牵,汝何么麽?海水四晏,无风鼓波。汝贼蔡牵,汝何多狗?狺狺血人,千里牙口。汝贼蔡牵,我来将军,将军飞来,汝闻不闻?汝贼察牵,汝何不柁?上天入地,将军杀我。汝贼蔡牵,汝何不弓?出日入月,将军如风。汝贼蔡牵,汝何不死?罪大海小,将军守此。迷迷离离,将军之旗;歌歌舞舞,将军之鼓。将军曰刀,苍天昼高;将军曰矢,怒潮夜死。吁嗟乎!臣不灭贼,臣甘死贼;臣且灭贼,臣竟死贼。海水无情,天风尽墨。臣北面稽首,谢天子圣德。天子无悼臣,臣死臣之职。大海荡荡天所围,云车风马神灵来,上帝许我枭厥魁,明年蔡牵死,战士休徘徊。龙宫开,灵风回。”   ○么妹么妹,黔中土司龙跃之妹也。其祖为黔苗长,方吴三桂据滇时,檄诸苗策应,独与抗。滇平,论功赏总兵官。四世至跃,秩递降为千总。嘉庆初,南笼仲苗滋事,督军檄跃赴军。跃疾作,遣么妹统所部三百人诣营听指挥,战屡捷,是年八月十五夜破南笼贼巢,擒其渠王囊仙、韦七绺须。所遣八路军,么妹其一也。督军录跃功,而重赉么妹,遣之归。大兴舒铁云位,在军中目击其事。震泽赵艮甫函作《么妹歌》。艮甫少负才气,四十试不得售,尝从杨蓉裳芳灿游,与顾蒹塘、兰崖,徐廉峰,杨伯夔齐名,有《同岑五家诗》之刻。所著有《乐潜堂诗集》八卷、《菊潜庵剩稿》三卷、《飞鸿阁琴意词》二卷。又当时有平艮、仄艮之目。平艮者,曹按察坚,亦工诗。以两人皆字艮甫,而曹、赵音相近也。   ○黄体芳诗如皋冒鹤亭广生刊瑞安黄叔颂、仲昆仲之诗,曰《二黄先生集》;余独憾吾师漱兰先生诗无可搜缉。先生不以诗名,而敦崇气节,时流露篇什间。尝见先生题丁氏《双烈图》七绝三章,亟录之,亦吉光之片羽也。诗云:“弘光残局最伤神,椎布能将正气伸,愧煞急装诸妇女,苦随马上窄衫人。妇节臣忠等可哀,更从九死别奇咳,当时浅水西洋港,一跃何曾了念台。哦诗握翦绍先芬,二百年来双节闻,此帧君家犹木像,永维忠孝到仍云。”   又于袁忠节《水明楼集》得附刊先生诗四章,并录之。   《感事》云:“边将空吹月夜笳,使臣枉泛海天槎;世无士雅鸡声恶,廷少文贞豸角邪。榻畔他人鼾我室,域中今日算谁家?处堂别有怡然趣,灯火笙歌度岁华。青蝇俟我海东隅,敢道余年强自娱;运值奇穷招鬼侮,病甘坐废厌人扶。心真寒极肠犹热,愁到浓时泪转枯;生不嫌迟嫌死晚,眼看净土豢狼ァ。”《喜闻壶公奉召入都》云:“龛拯端须仗异材,时屯阳九郁云雷;推枰从古谘长算,乘传亲承敕外台。度实赞予淮蔡定,光留作相洛师来;武昌柳亦知攀恋,一一陶公手自栽。弱翕强张局势艰,机神无滞在心闲;国工始辨刀圭用,群方收履屐间。括地象图形便在,通天犀带内臣颁;披忱入对天章阁,一豁筹边圣主颜。”   ○李慈铭四君咏李爱伯先生诗关掌故者多,先生殁后,无为之续刻者,余尝录《四君咏》四章,不独存先生诗也。先生诗文稿多在日记中。《越缦堂日记》起咸丰间迄光绪己丑,凡四十余册,今石印本缺最后一函,盖己丑以后之六年。此诗作于壬辰。先生诗佚者多矣,惜哉!勤果,乡先正,未接音尘;文恪,则累世交亲,余与儿子士鉴又同出公门,饮闻绪论;阎文介、邓鸿胪,奏疏皆夙所心折。十年以来,风流顿渺,盖不禁人亡国瘁之感云。《四君咏》并序云:四君者,故兵部尚书山东巡抚大兴张勤果公曜、故东阁大学士朝邑阎文介公敬铭、故鸿胪寺卿归善邓君承修、故工部尚书寿阳祁文恪公世长也。余与邓君雅故,同官于朝,朝夕相聚盖十余年。勤果则自西域入朝始相见,甫半载别去,而书问殷殷,逾于故交。文介来长户部,仅以公事相见曹署,三年中不过四五也,然折节于余,肯受余之尽言,有故交执友所难者。文恪久官京师,抚尘旷绝,三十余年中尝两遇于广坐;及同官台中,甫数月,亦惟公事旅见二三次,而相期甚至,以古人见待。四君皆一时伟人,其所建树或已显于世,或不能自见,而守正嫉邪,孜孜为国。鸿胪年少余十余岁,事余在师友间,慷慨奋迅,风采照天下,卒以此为要人所忌,龃龉去官;乞归养亲,又为大吏所,郁郁以死,尤为可悲。中丞以儒家子纳秩从军,二十余已立功河朔,及从左文襄出师关外万余里,扫穴犁庭,疏勒、乌孙复归版籍,奇绩轩天地;至填〔镇〕抚齐鲁,治河尤有劳;然其殁也,以东三省边界多事,欲整率旧部效命黑山、白水间,尝诒书于余,恳恳以身将老、诸帅多死,思尽力为国捍边,余未及报而讣至,所谓殁而犹视者。相国以治赋称,尝司胡文忠、曾文正军饷,人比之刘晏,清操绝俗;其入掌邦计,仿国计簿,综括天下财赋,勾稽出入,世颇以聚敛目之,然为国家计久远,竭尽心力;追劾户部三贪吏,逮捕浙人大猾胡某,尤快人心;黜去曹郎不职者十余人,不顾嫌怨;及入政府,卒以刚劲为纤人所扼,沮F11万端,主眷遂衰,忧危去国,身后赠典犹从减削。司空承其家法,廉静自持,晚际时艰,勤勤忧国,虽不自表异,而遇事守正;比长冬官时,同事者巧宦取容,曹司承风,谐媚竞利,习为故然,深痛疾之而不能胜,居常悒悒,至殁之日,家无余资。呜呼!四君皆跻通显,而其既也,皆不得意于世。中丞遭际为最亨,然殁后负累巨万,闻其病甚时,至斥距医药求速死,是皆可悲也!余穷于世,交游几绝,而如中丞、鸿胪之倾心投分,相国之折节,司空之引重,有逾于寻常万万者。自昔年岁在辛卯,中丞薨于历城,年甫六十。今年岁在壬辰,相国薨于虞乡,年七十六。闰六月,鸿胪卒于家。八月,司空薨于位,年六十八。感哲人之继逝,伤吾生之仅存。夫伤邓叹张,交期恒有,若文介、文恪,未尝有杯酒之欢,从容之雅,然而袁宏之赋士行,岂为胡奴;孙绰之泣真长,何干季野?盖燥湿之应,不以高下殊;胶漆之投,不以久暂判。铜山崩而洛钟应,桑叶落而长年悲,岂特郢斤辍操,牙弦绝响,盖弥有林焚鸟槁,川竭鱼枯之痛焉!逝者不作,后世难诬。徐孺奠鸡,或生刍之未具;林宗恸野,知大厦之难支。拟紫阳之续骚,我有兼痛;较昌黎之哀董,彼止私情。小雅能诽,长歌当哭,各为一诗以吊之。后之览者,可以悲焉!   尚书奋孤童,束发事戎纛。一战摧黄巾,气已无河朔。积伐开汴藩,方伯少年独(用《晋书。荀羡传》语)。谁何弹章来,吹毛恣<走录><走足>.文宗惜将才,特诏付军幄。横行虽回改,专征实董督。拜命益感厉,杀贼日驰逐。遂成嵩武军,千里扫氛浊。中原既涤荡,长驱出秦蜀。河湟聚花门,妖彗亘地轴。金城照组练,玉门塞戈镞。孤军转战前,所无至悍族。天山水峨峨,雪夜万骑蹴。坚垒悉蹋平,西域国卅六。直抵伊列河,犁庭禽鹿。编师拓疏勒,中屯镇温宿(公驻阿克苏最久)。丁零亦请吏,回纥胥受束。渐次兴耕桑,遗黎知诵读。稍暇歌投壶,礼士若不足。我友施土丐,豪气仇视俗。谪宦依幕府,军谘力推毂。论功归饮至,入觐天颜穆。诏浚长安渠,万指瘁畚扌局。帝命还左班,宠以八坐禄。旌节抚青齐,凫藻满川陆。阳侯忽遘灾,淮济并穷渎。一身填横流,长堤斩山谷。瓠子幸告成,衮衣去何速。公家本始宁,我生共乡曲。远道无一面,同声致遐瞩。京华喜相见,深谈屡跋烛。倾吐悉肝膈,倚仗胜骨肉。昔冬贻我书,忧国泪可掬。海寓多伏莽,宿将半墓木。根本东三省,强虏正眈目。欲及身未老,尽瘁捍边牧。我书未及报,公讣已来告。赍志视青冥,百身竟莫赎。岂止海岱间,濒河万家哭。右张勤果公。   文介起科第,浮湛户曹郎,烈烈胡文忠,一疏扬明堂。清节比廉范,心计如孔桑,出司鄂军饷,千里无现粮。忠义相激发,士马日腾骧,用其治赋功,遂落枪芒。积渐受主知,三迁专齐疆,强力故不怠,所至苏疲氓。内召副司空,坚卧还虞乡,今上元二灾,三晋尤凋伤。赤地无遗黎,存者为强比,公时投袂起,曾袁相扶将(谓晋抚曾忠襄公、侍郎袁文诚公)。肉骨逮秦豫,畿辅资屏障(平)诏拜大司徒,国计倚以强。遂综会计簿,抉弊先持纲,墨败劾贪吏,巨蠹锄奸商。帝心益眷注,密勿参岩廊,遂正中书席,主圣知臣良。孤立无党与,众沸成蜩唐,屡疏争不胜,去国心傍徨。养老乏上尊,优秩无月羊,余时居曹署,散拙守故常。朝谒屡移病,不识金与仓,公意独延伫,音问时琅琅。屡欲强之起,群力期匡,颇病公刻核,束湿无舒长。引义与公争,气亢词过刚,公顾忻然听,直谅无它肠。公既不安位,我亦辞周行,同官有袁宏(谓爽秋),问讯公在床。犹传太息言,殷勤询行藏,公今归帝所,我忝司台章。缄默取充位,月日常忧伤,寝门泣公讣,秦树云苍茫。   右阎文介公。   鸿胪岭南秀,慷慨人中英,少年取乡赋,人訾系华缨。浮湛白云署,录录不自名,一朝擢谏宫,建树何诤诤!至尊初御极,亲贤秉钧衡,东朝再莅政,尧舜有孝贞。纳谏如不及,上书日有程,延英立召对,朝奏夕已令。群少厉锋气,危言恣弹抨,有失不尔罪,微善必予旌。宦竖皆侧目,出入莫敢撄,渐致召朋党,报复仇萌□。君时屡拜疏,所言皆至诚,乱始务防渐,幸门先塞庚。事或关国体,虽小必力争,两宫屡嘉叹,手疏示公卿。读者为流汗,邪佞相惊忧,门庭日罗雀,图史无觞觥。时时过予语,大厦期共撑,私忧八关辈,水火滋轧倾。鬼蜮恐坏事,有累朝廷明,世事易翻覆,朝局如楸枰。自诩稷契辈,摧落同枯茎,群犊破辕出,一牛负重耕。晋秩大鸿胪,衔诏事遐征,单骑出绝域,拂方纵横。交南已吞噬,岭表方窥侦,荆国主弃地,扶风欲逃盟。君独苦支柱,犁干大呼訇,黪黪鬼门关,毒雾天为。巨虺上树立,飞鸟昼不撄,丑夷更肆毒,绝食陈鬼兵。刀戟积雪列,炮火殷雷轰,从官半瘴没,延议戒偾成。君独以死誓,终得持输平,还归见天子,造膝陈哀鸣:臣力此已竭,戎心犹未盈,幸不辱国命,乞骸终余生。长乐为感动,温旨固留行,君复过余言,进退心怦怦。已中要人忌,留去何重轻,臣衰况亲老,白华犹可营。诚知圣恩厚,庶几全莱婴,归卧白鹤峰,足不来羊城。奈何鸟灾,玉棺遽下迎,老母犹在堂,长夜目不瞑。平生胶漆感,事予犹事兄,一朝讣音至,祝予老泪并。婚媾竟未就,稚子哀孤茕(君最爱第四子,常携以见余,为求佳对,余欲以从孙女议婚。适君告养归,而余孙女在里门,遂辍议云)为君赋大招,灵车还帝京。搔首白发短,日暮伤我情,持此问老,琼海去悲鲸。右鸿胪邓君。   文恪席华贯,黄羊承远裔,儒学守素风,三晋首门第。相国佐宣宗,益以大其世,公幼禀庭诰,淡泊自约制。相国致政归,徒步赴上计,系踵登承明,廉静忘贵势。回翔台阁间,所职只辞艺,筱皇华荣,黼黻卿云丽。廉泉不自润,车服日以敝,国是正多艰,退食常泣涕。驯至九列崇,志欲四海济,危言激同僚,清节率群吏。洎拜大司空,壹志厘夙弊,故事分六官,户工职金币。利薮害所丛,蝇蚋竞嘬哜,营缮今将作,都虞管水利。慕膻尤纷纭,逐臭类狂犭析,不问职所守,只争骨可噬。妄言效禽行,胁肩更{攸目}睇,旁观为Г汗,一家得甘毳。公本嫉恶严,力欲振颓滞,屹然中流间,左右苦牵曳。众浊憎独清,孤掌支群挤,奈何不遗,居位甫逾岁。易箦余空ぷ,含敛无复制,中藏出赐金,债家已门逮。公癯美髭须,煦妪在辞气,其中秉刚强,非石不可砺。我生与公疏,性分有神契,我晚始入台,公闻喜投袂。庶几鸣凤来,一旦豁氛彗,逡遁未即发,公屡道我嚏。不谓遽骑箕,九京是无忄齐,铅刀迟一割,日中必致慧。余生一息存,此心千古□,萧然穗帷寒,沈疴不能诣(公在殡时,余以病足不能往吊,心常蹙然)。终期芹曝献,当公絮鸡祭,三叹四君咏,岂止哀已逝。右祁文恪公。   ○邓承修奏议刻本梁文忠病中寄赠邓铁香鸿胪奏议刻本。文忠书中言“鸿胪画界受瘴,病未三日,即弃母而死,吾辈无不痛惜。其孤搜集遗稿,刻成寄京,今以一部分赠,此公所欲看之书也。忠直清谏,中无他肠,同时言官,未有其比,今已矣。览其遗书,恍如在宏衍庵旁书窗对论时也。世乱思贤,吾辈当何如哉?”余辑《谠言录》,采鸿胪奏折数首。今得读此集,多昔所未见者,忠鲠切直,如见其人。   ○王先谦赠诗长沙王葵园师,诗学杜陵,平生不轻作投赠。余两至湘,其后皆以疾告归。   甲辰去湘,师以诗赠行,云:“廿年不踏长安地,梦想朋游醉文字,闻君持节渡湘来,喜入灯花照无睡。知君慧眼湘月明,信君澄怀湘水清,贤名一日播万口,邦人引领神先倾。甄文救弊不遑恤,远接朱张(肯甫、燮钧两学使)。近无匹,乘轺崔洛时共荣,奏赋相如自称疾。王程三载甫经年,何意告别无留连,君身岂藉官职重,所惜多士无良缘。明廷衮衮登英杰,不信扶危少施设,育才堂馆高切云,劝学文书纷似雪。树人敢谓非嘉谋,城社狐鼠难可搜,狂夫横议惧民散,相忍得非根本忧。我今伏处成衰暮,箝口藏身真自误,君虽暂归行入朝,莫忘青蒲陈谏疏。”   己酉,余感时局泯棼,有去志,师见余和金甸丞太守句,惜余之将去也,有七言古一章见示,云:“自修学使见示和甸丞诗,有‘山中故人昨有书,箧底荷衣行料检’之句,再次韵奉柬。忆昔学馆夸同年,费(云舫编修)吴(望云祭酒)联步先归田,苏台携手杂嘲笑,我亦行谢区中缘。平生体性惭质直,捷足甘输当世特,尚喜时多箕颍流,尧天不改苍苍色。翻思袁许死建白,我时幸作悬舆客,苟免偷生直到今,蹙蹙空为元化役。羡君湛露朝阳,天庭腾上眉间黄,清标学业有继起,珂里似是高阳乡。教思为泽文为江,千里春风绿楚茳,荷衣漫续灵均制,虎气龙身安可降。长君一日吾诚忝,李翰枯涩羊欣俭,乞书枉赠瑶华篇,更启金壶五龙检。”   壬子,余辟地海上,以诗寄师平江,师有和作,云:“中土余残局,当年仗一流,嗟伤樊柳晚,耸惧及瓜秋。雷电生千嶂,江湖吐百洲,与君睽隔意,两地感羁囚。梦寐乾坤窄,风尘岁月徂,直愁廿年后,无复一人儒。浮海君先将,传经子作徒,和诗聊自壮,邻德不嫌孤。”   录之以见吾师相爱之意。   ○赵启霖赠诗湘潭赵芷生提学启霖,官御史,性刚直,以言事得罪去。余电趣还湘,请监督高等学堂。比过武昌,张文襄留主存古学堂讲席。文襄内召,芷生谢归,余坚请主高等学堂。未几,诏复原官,录简四川提学使。先后有赠余诗数章。芷生学行,在湘中士大夫当首屈一指,余所最心折者。一别十年,世变Е洞,乃至于此。录其诗,益不胜今昔之感云。诗凡五章。   其一曰:“千年道术何曾囿,一代宗风非易任,稍见斫轮成大辂。翻从跃冶铸祥金,柔坯刚<臬瓦>艰难日,圣伏神徂缱绻心。独愧支离疏謦咳,沧州回首又春阴。”   其二曰:“天涯何处识春归,尽日轻阴对掩扉。涧草渐生还渐长,山禽时止亦时飞。流年坐觉成新故,薄醉何容著是非。冉冉春光堪怅望,湖波添涨上苔矶。”   其三曰:“不将春事细平章,谁信郊居气味长。海燕归来争解语,园蜂簇处但怜香。清明风日销诗句,烂漫江山寄草堂。三尺渔竿吾道在,濯缨犹自有沧浪。”   其四曰:“三年已感离群久,万里何堪别路长。邛邛偎依成小聚,鹰寥阔不同行。轩昂谟议随青琐,牢落心情抚皂囊。独有韦弦珍重意,鸣鸡风雨道难忘。”   其五曰:“巫阳云雨自朝昏,何处登楼望九门。梦寐从君心莫逆,蹉跎怜我舌徒存。横流只为斯文惧,方枘知非末俗尊。目尽天涯春色晚,湘滨回首长荃荪。”   余去湘,芷生以述别五古一章见贻,诗云:“三古重教学,大旨明人伦。陶化既有具,遂使风俗纯。诞章逮乖离,斯文赖弥纶。百世其可知,损益相环循。断断济时策,变通谓宜民。兴学议初起,扌间然语更新。道器本该贯,往训故未湮。云何事剿说,卤莽为一钧?牛从忘鸡尸,坐致诸夏沦。夫子信宗匠,宇量渊且醇。爰初莅湘浦,士气骄不驯。公谡讠皮邪词,哗躁乃无垠。从容董其纲,隐括实苦辛。持刚而剂柔,诫勉抑何谆!不动声与色,庠序还莘莘。三年畏垒居,舆情始归仁。若非镇群,偾张为祸邻。湖外今谧如,此功难具陈。逝将理归鞅,谁欤嗣清尘?猗彼子衿徒,朝夕视北辰。风采所范围,隐纾国步频。汹汹九州间,飘摇会艰屯。吾道要有托,琼矣休天均。赋分愧蹇拙,孑立少依因。长者不遐弃,垂眷意益肫。侧身望横流,欲济茫无津。离心浩难裁,绪言若为亲。惟祝松筠姿,后雕在自珍。”   ○华阳宋濂祠墓华阳县城东宋文宪公祠墓,咸丰元年先大父官蜀藩,尝捐俸重修。越五十年,庆坻重至蜀,榛莽塞路,乃与同乡同官,醵金补葺,复还旧观。祠中有清风亭、明月池、青萝山房、潜溪别墅。落成而祭,为文勒石,以记其事,并补刻先大父昔日记事诗于石。同里王咏斋丈,诗人也,成六绝句。云:倏忽飞光五十春,疏钟细磬ネ流尘,空余豚阱鸡埘地,零落弦歌雅诵人。   石马金凫委断蓬,萧骚落尽古青枫,可怜华表无归鹤,谁荐寒泉酹殡宫。   使者风流冠世贤,温温祖德述当年,金边玉豆重蠲洁,一曲迎神咽素弦。   披榛乍见石龟趺,藓碣苔碑手自摹,生恐牧童更敲损,遗邱分付禁樵苏。   点缀烟螺一篑山,归思缭绕故乡关,清风明月曾无恙,合补青萝宿翠鬟。   话到艰难喟息同,狂澜谁障百川东,登堂三灵单鼓,仿佛骖下太空。   ●卷七○范仲淹书伯夷颂长卷余门人范鹏叔侗,系出范文正公,尝携文正所书《伯夷颂》长卷来杭州,出览示。乾隆中,此卷上邀乙览,首行御题“范仲淹书伯夷颂高义园墨宝”十二字,又御书“圣之清”三大字,朝臣奉命题诗者,尹继善、庄有恭、于敏中也。文正自署款,曰“皇三年十一月戊申高平范仲淹书。”元三年范纯仁跋,云“先公书此以寄京西转运使苏公”,盖苏舜钦也。宋人题跋者,自文潞公以下凡二十九人,其末一人为秦桧。元人自赵孟ぽ以下凡三十三人。明人自夏原吉以下凡十七人。国朝自范承勋以下凡十三人。后有翰林院编修二十四世孙范来宗跋,工部左侍郎兼镶红旗副都统二十一世孙范时纪谢恩折。卷中有“江宁开国”、“秦氏藏书”二小印,“秋壑珍玩”、“贾似道印”、“秋壑”三小印,盖南渡后为秦、贾二相递藏。故虞道园题有“潞韩并识何舂应,秦贾争藏实点”句。不知何年归范氏祠堂,叔侗假得,┢写全卷,先贤名迹,先朝宸翰,永镇祠宇,垂辉亿龄,范氏子孙宜世守之。   ○赐锦堂记乾隆二十二年,纯庙二次南巡,梁文庄告养在籍,与沈文悫被命同修《西湖志纂》。时赵意林信进侧理于行在,拜宫锦四端之赐,意林因以“赐锦”名其堂。文悫为撰《赐锦堂记》,意林赋诗为谢,复用元韵,乞文庄书之。曩在京师,尝从濮梓泉前辈许见此册,盖文庄既为意林书之,而别为副墨,寻奉诏还朝,携以自随,故得留传都下也。意林与文庄以诗相往复,有《同林倡和集》之刻,文庄号芗林,故云。   ○沈度麒麟图明永乐十二年,榜葛剌国贡麒麟,命学士沈度绘图作颂,事见《明史》。图旧藏海昌陈梅亭所,嘉庆壬申归学士十世孙观成。观成识语,谓是当日进呈副本。先曾大父夔州府君、先伯祖曼云府君皆有诗,同时题者有杨芳灿、严学淦、陈廷璧、马若虚诸人。光绪乙巳养疴里门,得此图。图上方书“瑞应麒麟颂并序”,下方之右书“麒麟图”三字为一行,“永乐十二年岁次甲午秋九月榜葛剌国进贡臣沈度写”为一行。绢本,色黝黯,微剥,而文字并完好。颂文乃应制之作,不具录,结衔曰“翰林院侍讲学士奉训大夫臣沈度谨撰”。按《明史》,大、小沈学士受知成祖,逮事宣庙,并赐织金衣,镂姓名于象简,泥之以金。学士书不多见,画则尤为难得。吾家两世遗墨获之意表,后之人宜永守之。   ○王守仁燕居授书小像王文成公燕居授书小像,幕客蔡少壑画,文成弟子张子荩藏。王龙溪为之赞,亦文成弟子也。有高鹤望梅、朱南雍子肃(山阴人)、朱赓少钦(谥文懿)、赵锦元朴(谥端肃,余姚人)、葛晓云岳诸跋。云岳言:先生像,为蔡世新所传者极多,惟以多,故随手辄肖,然至小者亦径尺。今如此小者,不爽毫发,令观者肃然畏敬云云。卷为黄再同前辈藏,光绪己卯得之秀水金尔珍者。卷中明人数跋外,本朝惟嘉庆壬申山阴茅豫观款二行,最后有李越缦先生长跋,考证既详,兼之感喟。越缦于金石书画题跋皆经意为之,多在日记中。没后日记数十巨册,若存若亡,不可踪迹,无人理董,遂至亡佚,可为雷叹。因录此跋,以存千百之一云。   吾友贵筑黄再同编修以此卷见示,整襟再拜。文成公像,越中旧家多有传者,皆衮冕大幅。里中西光坊、东光坊之间有公祠,相传其塑像出公家。面虬髯,上有七痣,气象凛凛,望之竦畏。张陶庵逸民所辑《有明三不朽图像》,亦相同。间见小幅,则清癯颀秀,颇若不类。宋人传欧阳文忠、苏文忠、朱子像,肥瘦及须髯多寡,亦往往不同,盖冠绅与道服各有所称也。此像峨冠深衣,秀眉疏髭,目光炯炯,虽容色怊恨,而神采穆然。道范德辉,千古犹可想见。后有王龙溪、朱金庭、赵麟阳诸公题赞。先正笔迹,经乱日稀,心画俨然,典型弥仰。   朱越峥以缋事名,其字见者绝少,府县志虽有传,而事迹不详。此赞语重气醇,字亦遒古,自称后学,盖亦私淑文成,足裨志乘之遗。金庭著述,仅见《朱文懿公奏议》,为吾家旧笈,乱后已毁。幸存此卷两赞,皆吉光片羽也。再同由黔家湘南,竺学邵文,收藏极富。又承其尊公子寿先生之学,兼综汉、宋,无门户主奴之见。平生服膺阳明,搜采遗书已十余种,其为王学者,如彭南匀《王门释非录》等书,亦无不备。此卷将持归黔阳,劝其勒之公祠壁间,庶俾黔人瞻仰遗像,如见当日龙场讲授有泗水西河气象,非鹅湖、鹿洞暖暖姝姝守一先生言者比也。近日湘中如罗罗山、孙芝房等,一孔之见,诋訾阳明,拾当湖之唾,至不可道,亦自形其浮游而已。所愧慈铭生公之乡,早读公之书,而衰老多病,一无建树,性天至道,瞢乎未闻,徒于南雷、鲒文献职志,稍窥一二,而怠于辑录。粤寇之祸,楹书尽焚。今老矣,十九不能记忆。家居西郭,近盐仓桥,为公与公考龙山先生歌哭之地,今无一椽存者,祠亦尾于兵火。近岁有人营复之,而市伧不学,堂庑庳陋,礼器非秩,士大夫无过问者。安得好事勤力如再同者,使先贤桑梓蔚然重秀,俎豆管弦日新,有功乎此卷,实于吾浙学派所系至重。再同以重价得之京师,而余乡里末学,限于赀力,不能购以还之越祠。展卷摩挲,能无叹息。然公之教泽远被天南,黔士讴思转有过于越人者,此卷既得所主,又以永贵阳之思,知公之灵爽在天,亦当忻然以笑也!谨为跋,而归之编修。光绪十有七年正月,会稽李慈铭识。   ○四忠遗墨四忠遗墨合装一册,亦再同前辈藏。一为杨忠愍公《为饥民请钱粟书》,子寿先生前后两题。一为赵忠毅公诗稿,自题曰《杂感》,十二首,子寿先生跋云:“诗当作于削籍追赃时”。一为黄忠节公(淳耀)真书《羊祜让开府表》,题者最夥,如何爰叟、张石舟、郑子尹、莫吕阝亭、何愿船、邓昭伯、顾幼耕、何铁孙,或诗或跋,皆精妙,而唐鄂生一跋,在刑部狱中书,尤奇崛;最后则瑞安黄漱兰师、宗室宝竹坡侍郎,皆仅书观款。一为陈忠裕公(子龙)草书诗稿,子寿先生一诗一跋。四忠翰墨萃于一册,真瑰宝也。   ○杭世骏山水册杭大宗先生画山水册,凡十二帧,每帧有题记。第一帧、第六帧各七绝句一首,亦道古堂集外诗文也,录之。   尘缘害马谅成虚,结习雕虫尚未除,愿得乞身长帚地,秋风黄叶胜雠书。西隐禅房。   欧冶池,环棘墙之外,广袤数亩,居人占其渔利。露桃呈颊,风柳夸腰,凡所以荡客心而凄游子之魄者,以是为览胜之奥区焉。   三品石,何竦特?兄嵬峨,弟岌で。仰若,俯犹挈。碧鸡神,各分裂。荆树花,互荣瘠。讵若兹,俨成列。支中分,尻相接。羞勃,永无极。铭词古奥,当置飞梯百尺,镌勒山背。仁和杭世骏。   过□岭有廿八都,见邮舍壁上题记“一官已脱<鼠生>鼯穴,九度空过虎豹关”,末署“西湖十九松居士堇浦世骏”。   建宁亦有净慈寺,寺濒溪结宇,前为放生池,僧房蜂缀,林木窈窕,亦一大选佛场也。   上水艰难千里多,柴枝米粒易消磨,今朝到岸多欢喜,小武当山一笑过。   崔殿生十三能诗,自号西竺村童,相传有“渡头扶伞一僧归”句,雅近长吉,真可传也。大宗并记。   青衣郑兰子,以“月明黄叶路,花隐赤栏桥”句得名。堇浦。   艚篷船,延、建人呼为鸭母,栎园《闽茶曲》“鸭母船开朱□(此字蠹蚀)到”是也。   青湖临江,有小江郎祠,在石崖上,林木亏蔽,下罩江水,过客多染翰墙壁间。堇浦。   张德南为南大理,署中有奇竹,竹产檐下,已乃屈曲循檐出。德南援笔为《瑞竹赋》,诸郎竞传咏之。   五显岭祠,山僧施茶结客,多吾乡人,操土音,慰劳一路。密树深篁,绿上衣带,诗家唯大、小二谢堪以图状。按:此帧当是应聘分校闽闱时作。   沈乙庵比部藏,余尝为题二绝句。   ○周子佩血疏贴黄湘阴李黼堂桓,藏周忠介公伯子子佩先生血疏贴黄,有彭允初绍升跋,见《二林居集》。忠介以阉祸被逮,坐赃三千金。其友朱完天从之京师,奔走吴桥、定兴,乞贷诸公间,冀如数输金得不死。已而金虽集,而忠介瘐死狱中矣。又《二林居集》有《朱德升告周忠介公文跋》。盖阉党欲罗织吴中士夫,以德升尤与公密,指为渠魁,将更起大狱,赖徐公会阳言之而止。两朱君者,于忠介可谓不负。完天名祖,父县学生。德升名陛宣,吴县人,与忠介同举于乡,居父丧,以毁卒。   ○明遗老尺牍黄伯雨(以霖)藏明遗老尺牍,为嘉兴冯砚祥文昌物,凡七册,都一百一札。惜札尾署名多不著姓,或不能确定为何人。中可辨识者:刘念台先生三通,陈老莲一通,杨龙友二通,陆鲲庭十七通。又陆札内有六人联名者,为汪氵风、关键、丁澎、吴百朋,皆杭人;惟继恩一人不可考。砚祥,嘉兴诸生,有《吴越野民集》,明祭酒开孙后,徙居塘栖,晚年复居河渚,以守祭酒之墓。册中多识语,有“吴越野民”小印。   ○上薛国观书牍卷子湘阴李幼梅辅耀,藏史忠正公上薛韩城书牍卷子,题跋者皆指为真迹。余尝见俞曲园师与吴又乐书,辩论此牍,略言:忠正以崇祯元年进士,授西安府推官,累官分守池州、太平、安庆,监江北诸军。自是以后,皆居封疆之任,未尝一日读书东观。而牍中云“滥厕东观,事系职掌,不能忍默不言”,则与公历官不合。韩城于崇祯十年拜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是年,公已擢右佥都御史巡抚安庆,不在朝中,安得如牍中所云“约同诸祠词面为剖陈”乎?书中又云:“此牍即不出史公,亦是明季人遗墨。味其词意,亦必出于端人正士。”云云。   按:此牍尾文义未完,无署名,沈云伯跋,谓旧藏禾中钱文端家,有王良常、翁覃溪诸公跋。今王、翁跋均不存。余谛审之,此牍当为刘公理顺手笔。公杞县人,崇祯七年廷对,帝亲擢第一,拜修撰,历南京司业、左中允、右谕德,入侍经筵,兼东宫讲官。杨嗣昌夺情,理顺昌言于朝,嗣昌夺其讲官。嗣昌、薛国观、周延儒迭用事,理顺一无所附,出温体仁门而言论不少徇。贼犯京师,亟捐家资犒守城卒。城破,投缳死。群盗多中州人,入唁,曰:“此吾乡杞县刘状元也!”罗拜号泣而去。后赠詹事,谥文正;乾隆朝赐谥文烈。观牍中“滥厕东观”及“仆嵩颍一鄙人耳”语,其为刘公无疑。刘公官侍从,与韩城同在朝列,风骨峻厉,不附权要。牍中语,似为韩城作争友者,可贵也。   ○太仓王西庐家书卷子太仓王西庐家书卷子,叶奂彬吏部藏。书凡十通,密行细字,絮絮道家常。时年已七十五,思虑缜密乃如此。胜国遗老,戢影家巷,有子八人,并名在志乘,海内无不知太仓王氏者。书中言当日有司苛虐状几无人理,盖顺康之间戡乱粗定,纲纪尚弛,江南官吏踵明季余习,催科严迫,淫刑以逞。迨仁庙亲政而后,吏治澄肃,政崇宽大,务休养生息,以驯致百数十年太平之盛轨也。今世变日亟,国用匮乏,外人且献加赋之策,以荧我政府之听。脱用其说奉行之,吏其不至敲骨吸髓如书中所云者几希!   ○黄宗羲小像黄梨洲先生小像,古装,风帽束带,貌奇古。画像者,新安吴旭;补松者,宋,字逸子;补石者,犹子深也。先生自题曰:“初锢之为党人,继指之为游侠,终厕之于儒林。其为人也,盖三变而至今,岂其时为之耶?抑夫人之有遐心?”题赞者,朱嘉徵止溪、陆嘉淑冰修、陈令升之问、陈奕培子厚、陈奕昌子、陈谦廷益、杨中讷言扬、杨中垣季直、陈奕禧子文、杨冲默陆、朱尔迈人远、陈焘允大、陈熹允文。自陈奕培以下,皆称门人,且多海昌人,疑是像乃先生讲学海昌时所绘也。余避地沪上,从张让山美翊得见此像。谨记之。   ○王夫之及夫人遗像王船山先生及夫人陶遗像,用西法摄影。先生像,纱帽方靴,蟒衣束带,上方篆书八字,曰“孝思恬品,霞灿松坚”,中间书“玉音”二字。陶夫人像,高冠补服,上方有先生自书赞,曰:“孝而殉,国人所闻,弗待余云。慈以鞠,不究其粥,奚以相暴。静好尔音,函之于心,有言孰谌。偕隐之思陆沉,已而焉用文。之天或假,而以后昆。昔仿佛不迷,唯斯焉之为仪。重光大渊献玄月望日,夕堂老人题”。光绪丙午过武冒,梁节庵携赠。   船山先生于永历元年十一月遭父丧,既葬,留守瞿公式耜疏荐之。先生疏请终丧,得旨云:“具见孝思,足征恬品。著服阕另议”。比服除,就行人司行人。见先生之子所为行状。遗像上方题“孝思恬品”四字,盖即用永历旨中语也。先生自题画像小词,曰:“把镜相看认不来,问人云此是{艹︹}斋。龟于朽后随人卜,梦未圆时莫浪猜。谁笔仗?此形骸。闲愁输汝两眉开。铅华未落君还在,我自从天乞活埋。”   ○倪元璐小像倪文正公小像,莆田曾鲸画。左方为董文敏题,曰“玉汝学士四十小像”;右方陈眉公题,曰“叉手而坐,凝目而思,坛坫英雄,玉汝我师”。为赵味辛怀玉所藏。有味辛及翁方纲、蒋士铨、周肇辕、朱方蔼、方薰、周有声、张埙诸公题诗。   ○陈洪绶诗词手稿诸暨陈悔迟洪绶诗词手稿四巨册,裔孙蓉曙同年得之。先生在崇祯间尝召入为供奉,不拜。监国中,待诏南都。南都破,固山额真慕其名,优礼之,后卒亡归。册中如《乙酉春雪》六首,大都故君亡国之感。又有“丙戌夏逃命山谷多猿鸟处,借僧为活”语。诗中往往自称老僧,其《梦见先帝泣赋三绝句》,有云:“老僧幸得觐先皇,八彩重瞳永不忘,嵩呼顿唤弥陀佛,泪满袈裟荷叶裳”。《题画诗》云:“国破笔端传恨处,水仙须学赵王孙,老学东坡栽树法,只栽苦竹满溪头”。他如“少时读史感孤臣,不谓今朝及老身,想到蒙羞忍死处,后人真不若前人”:“始觉人无忠义志,不须去读古人书,山河举目非无感,诗酒当前又自如”。直可为一般无心肝人痛下针石。国亡家破之恨,时时见之篇什,盖不胜录。卷首有康熙癸丑春先生自书题记。历二百七十余年,完好无恙。国变后,蓉曙隐居枫桥,珍┑此册,弥当郑重矣。   ○礼烈亲王战马图礼烈亲王为太祖第二子。当开国时,凡征叶赫、乌拉诸部,及萨尔浒之战,王功最多。所乘克勒马,姿状伟异,腹下有旋毛如鳞甲然,盖龙种也。常时不受羁勒,闻鼓鼙声,辄奋迅欲往惟圉人命。王甚爱之,战阵中多借其力。王薨,马亦死。汪编修琬尝为之传,王裔孙汲修主人,属张检讨问陶仿唐本昭陵六马中特勒骠者为之图。克勒马者,犹汉言枣骝马也。   ○李南涧书札卷子李南涧书札卷子,官岭南时与周书仓者,大率论刻《贷园丛收》事。搜讨商榷,往复不倦。然南涧实循吏,不独经生也。书中述谳定恩平民妇陈氏之狱、新安黄文二氏世仇十一案互殴之狱,可称明允。其曰“过于为民而不为官”,尤良吏之用心矣。   ○秋江别思图顺治辛卯,亭林先生以行贾至淮上,访万年少于隰西草堂,自称名曰书年,自谓从原字再转注而成此音,盖寓逃名意也。年少方变服为缁流,名曰慧寿,临别绘《秋江别思图》赠亭林,各题诗卷中。图后为程易畴所藏,易畴有跋,后又归蔡友石。道光间,张石州属江阴吴亻隽重摹,手录顾、万诗及程跋,又自题一诗于上,置之顾祠。原图转入叶润臣。所重摹之图,展转复出厂肆,归武清朱九丹。光绪之季,士鉴乃得之。又何子贞年丈亦尝摹此图,盖从友石之子小石所借摹者。《东洲草堂诗钞》于创建顾祠及岁时祀事皆有诗,独绘图事无一字及之,而胡光伯焯跋吴画卷,有云:“F12斋、子贞各摹其画”。祁文端诗亦有“石翁仙去爰翁老”之句,杨芷晴《雪桥诗话》载之颇详。今吴画幸存,何画不知尚在人间否?   ○辩利院观音画相杭州艮山门外辩利院(又名井亭庵),旧藏历代名人观音大士画相,相传有一百数十余轴。吴道子画仅石刻拓本,其余或水墨,或丹青,皆真迹,以赵松雪为最古,宋、明及国朝诸名家不可胜记。张仲甫舍人《彝寿轩诗》有《二月十七日诣艮山门外辩利院瞻礼大士画相》七古一篇,云:“临江乡人百八幅,于今更益六十余。”又云:“唐刻宋绘世固罕,陈(老莲)徐(青藤)金(寿门)禹(之鼎)今亦无。”是其时只百七十余帧也。每岁春仲、夏仲、秋季三月,寺僧出诸帧张壁纵人瞻礼。庚辛兵后多散佚,粮储赫舍里冠九如山夙耽禅说,尝诣寺中,出资搜集,丁松生征君助之,乃还旧观。辛亥之变,主僧窃售,荡然无存矣。又无量寺有吕赓六画十八罗汉,潮鸣寺有戴文进功德画像、张樗寮书《华严经》残本,乱后皆不可问。   ○东轩吟社图道光间,海昌吴子律衡照创吟社于杭州,始道光甲申,讫癸巳,凡十年,为集百,入社者七十余人。时振绮堂汪氏擅池馆之胜,藏书甲一郡。汪氏有静寄东轩,社集在东轩为多,费山人晓楼为作《东轩吟社图》。庚辛之乱,汪子用丈曾唯携之武昌,未遭兵火。图作于道光壬辰。先大父居忧里中,亦与盘敦之会,图中状貌与《花宜馆辑诗图》同,盖同出山人手也。光绪丁丑,余游武昌,子用丈出以见示。越三十年,由京师还,丈亦谢病归,再见之。辛亥避地上海,三见之,则图已归颂阁、社耆兄弟收藏矣。   ○戴熙晚年最经意之作戴文节为汪蓉先生画山水卷,长丈许,题识谓“蓉赠书数种,画此为报”。盖晚年最经意之作。后为族侄锡侯所得,携至长沙,一睹名迹。庚戌冬,锡侯权宜章县事,明年秋乱作,仅以身免,此卷不知流落何所?   ○文征明拙政园图文待诏《拙政园图》册子,嘉靖十二年癸巳五月画。图中诸景凡三十有一:曰若墅堂、梦隐楼、繁香坞、倚玉轩、小飞虹、芙蓉隈、小沧浪、志清处、意远台、钓水、华池、深净亭、待霜亭、听松风处、怡颜处、来禽囿、玫瑰柴、珍李坂、得真亭、蔷薇径、桃花泮、湘筠坞、槐幄、槐雨亭、尔耳轩、芭蕉槛、竹润、瑶圃、嘉实亭、玉泉。每一景系以一诗,诗有小引,述命名意。诗后,《拙政园记》一首,亦待诏作。园主人王敬止,字槐雨,又字献臣,以御史忤权贵逮系,赦归。卷首有林庭昂小泉题识,云:“文子有声画、无声诗,两臻其妙”。又云:“槐雨在诏狱,祸且不测,先文安官南铨冢宰,抗奏论救,始获从轻。”文安论救事,见《明史》本传。小泉谥康懿。   此图旧藏吴门蒋氏,后归海宁胡豫波,道光间归朱仲青中翰。有吴槎客骞、钱梅溪泳、查仲湛人亻英、殷云栖树柏、文后山鼎、程F4伯庆华、苏厚子元、项芝生廷绶、顾兰崖、钱叔美杜、黄霁青安涛、徐子勉、陈登之延恩,张叔未廷济诸人诗跋,何子贞、张子祥、吴平斋诸公题识,最后子贞丈一诗并跋,云“此册归鄞县蒋君芝舫,则同治乙丑春也”。册面钱梅溪书“衡山先生三绝册”。“文待诏拙政园图”七字,为俞曲园师题。钱题之前,别有戴文节画《拙政园图》一帧,自题云:“余平生所见文画,无如拙政园之多者,可谓极文之大观”。又云:“予于文画爱之入骨,此偶尔兴发为之,自忘其陋。近时松壶、后山两先生皆深于文者,仲青倘能为予就正,则予于文或可得进步尔。”末署“文衡山私淑弟子戴熙”,则文节他画所未有也。   此园二百年来兴废无常,云烟变幻,尤足为东吴掌故画矣;今为南林蒋孟苹以重直得之。光绪中游吴门,曾访兹园,时已为八旗会馆,屋宇敝陋,而水石林木之胜,金阊诸园皆不逮也。园在明嘉靖间,王御史献臣筑,侵大弘寺基以辟之。其子与里中徐氏子博,一夕失之,归于徐氏。国初归海宁陈相国之遴。陈败时,方添设驻防兵,改将军府。驻防兵撤,又为兵备道行馆。既而吴三桂婿王永康居之,寻籍没入官。康熙十八年,改苏松常镇道官署。旋裁,园散入民居,郡人蒋太守得之,名曰复园。嘉庆中,查惮余孝廉人亻炎购得之。道光中,家崧圃相国又得之;至今虽屡易主,而谈者尚呼为吴园云。   ○双桥精舍图寿阳祁文端公在政府日,于海淀之东赁居僧舍数楹,以去圆明园近也。其地曰双桥,自书榜曰“双桥精舍”,属戴文节绘《双桥精舍图》。文节有五言古诗题其上,时道光乙巳正月也。先大父道光癸卯入都,尝至所谓精舍者与文端谈宴累日,见《花宜馆诗钞》。光绪壬辰,余从文端孙君F12假观,因为一诗纪之。   ○忆松图文节又尝为文端作《忆松图》,跋云:“春浦祁大前辈籍隶寿阳,自号<谷曼><谷九>亭长。地近方山,山有龙池、云洞诸胜,多松,漫溪弥谷,旷望无际,尝月夜行万松中,遇要氏兄弟,结茆读书其下,赋诗赠答,慨然有卜邻之志。后来京师,每直风和月霁,辄追忆之,属写《忆松图》,落落五年,未有以报。丁未早春,侨寓都下,颇忆故山松径,遂假酒杯一浇垒块云。”文端自题二绝于后,云:“五十年来影答形,眼中山色梦中青,万松围住三间屋,可是<谷曼><谷九>第二亭。鹿床居士谪仙才,借我离愁付酒杯,十载孤山鹤飞去,孔宾何事不归来。”跋云:“此钱塘戴侍郎道光二十七年为余作《忆松图》也。侍郎高隐已及十年,而余仍以老病留滞都门,展卷慨然,题二绝句记之。时咸丰七年岁在丁巳正月廿又八日。”此卷余亦假观,雄深苍古,大似麓台,盖文节生平最经意之作。   ○小栖云亭图道光戊申畅月,平定张石舟穆属文节画《小栖云亭图》,旋为偷儿攫去,复以诗索画。第二图图成,道州何子贞绍基题其端,石州自有《小栖云亭记》及《索图诗》,皆书其后。文节及祁文端用石翁原韵各一诗,又有代州冯鲁川志沂一诗。迨咸丰辛酉八月,文端复见此卷,重为之跋,时石翁已殁,文节已殉难,文端方谢病归老山中矣。最后有上元端木子畴采一诗,亦用石翁原韵者。   ○戴熙山水画文节山水为国朝大家,殉节后画以人重,获真迹者尤不惜重金购之。余读孙琴西太仆题文节山水画轴,有曰:“画之佳恶,余不能知,然闻文节直南斋时,贵王某索画,公不与也。王颇以为恨,公遂引疾归。有此胸次,笔下安得复有尘俗耶!”此数语,今日宝公画者能道之否?   ○嵩洛访碑图黄小松《嵩洛访碑图》凡二十四帧,藏武进费屺怀所(旧为李竹朋物)。小松有自记一首,兹节录如左:开元寺(郑州城西)。等慈寺(汜水东关二里许)。に辕(关,一名岭口,在少室北,登嵩境始于此)少林寺(少室五乳峰下)。少室石阙(邢家铺西荒原)。嵩阳书院(太室南麓,门下有汉柏二株)。开母石阙(崇福宫东数十步,阙北启母石,高三丈,广如之,疑星陨也)。中岳庙(嵩山黄盖峰之阳,庙前太室、神道双阙)。石淙(城西四十里平洛涧,于此间想见卢鸿草堂之胜)。会善寺(积翠峰下,门前银杏翠柏甚古)。嵩岳寺(嵩阳观右)。维山(维氏山在偃师城南,一峰隆然,嵩、少诸峰三面环列,诚仙境也。武后《升仙太子碑》,题目一行,碑阴上半,皆薛稷书)。小石山房(偃师武虚谷得晋征东将军刘韬碣,因构小石山房)。平等寺(寺址在义井铺北洛阳界荒原)。白马寺(洛阳寺,有方塔)。大觉寺(东魏《大觉寺碑》,韩毅书,武虚谷得于洛阳城在四眼井,仅存篆额)。龙门山(洛阳城东三十里)。老君洞(龙门南)。伊阙(洞壁刻经,明人凿“伊阙”二大字压其上)。奉先寺(老君洞北)。香山(伊水之东,自龙门舟渡,沿山而登,寺有白乐天栗主)。邙山(嵩、洛归途过此,及巅,见黄河如带,南瞻嵩岳,北眺太行。舆人指宋八陵,隐隐可见)。太行秋色(渡河至孟县,出城东返,无日不见太行山色,秋树丹黄,真画境也)。晋碑(晋太康十年太公吕望表,卢无忌文)。嘉庆元年九月自开封至嵩洛,十月经怀庆、卫辉南还,往返四十日,得碑四百余种。游屐所经,成此廿四图,以志快幸。钱塘黄易。   图中皆记某地得某碑,而翁正三学士每图各为之记。书作小行楷,精妙无匹,真名迹也。   ○榷场本大观帖覃溪得榷场本《大观帖》,名其堂曰“晋观”,作歌纪之,册首自题云:“《大观帖》第六卷,榷场残本,凡十一叶,九百七十三字。除题目年月,九十三行。北平翁方纲鉴藏”。后归寿阳相国,乃题其斋额曰“观斋”,作《观斋歌》长古一章,以志忻幸。余于甲午岁从相国孙景沂借观。今屡更丧乱,闻已两易主。吾友王子展百计求之,以直过昂,卒不可得。   ○符鲁自写诗册符药林鲁《竹里勘书图》卷子,王无我画,吾乡诸老题者甚夥。又药林自写诗册,藏闽人李某家。沈子培云,十年前在厂肆见之,凡十册,李得其九,余册不知散归何许?此册前有松逸程士咸画山水一叶,署辛酉孟冬,盖乾隆六年也。诗凡三十九首,中有《六月五日早朝太和殿雨中谢恩》一律,《恩赐官纱上币》、《恭谢上赐白金》各一律。   ○岳锺琪手书诗草岳襄勤锺琪公,武功彪炳,为国朝名将,顾好为诗,所著有《蛩吟》、《姜园》、《复荣》诸集。公殁后,王廷松校刊。王盖与公同被逮系,后复同起办金川军事者。光绪戊子,公玄孙维尧官粤东,覆刻之。公又有手书诗草,维尧装池成卷,丐名流题咏。维尧之子世杰,携来京师,余得观之。字颇雄健,诗凡五首。《武侯祠怀古》一首,音节抗厉;《山居》二首,又复冲夷澹远。相传公落职后,居成都百花洲,闭门种菜,有遗荣之志,余在蜀闻父老言如此。   ○二乔观书图余秋室学士画《二乔观书图》,为卢氏莫侍郎瞻■作。莫自题识,同时老辈题者甚夥。贵筑花晓亭方伯杰有七绝二首。方伯为余妇之大父,有《宝砚斋诗钞》。方伯嘉庆戊寅科乡举第二名,时解元为黄燮,人谓之“黄花榜”云。   ○退庵手临赵孟ぽ千字文先高祖退庵府君手临赵文敏千字文,跋云:“赵文敏临智永禅师千字文本真草二体,延中被旨与其子雍所书,有至元危素、至正元明善二跋。兹但临其真书,以便初学。字多破体,未尽改正也。乾隆五十九年甲寅春,退庵氏书于嘉兴县斋。”按乾隆甲寅,府君年六十五,书法匀整,首尾一律,仰见老辈好学之笃,而精神强固逾越常人。此册庚子岁得于蜀中,世世子孙当永宝之。   ○陆为栈道图先大父旧藏陆日为为《栈道图》卷子,故为娄姚公一如方伯家物,寿阳祁文端公题七古一章,云:“天以山水作图画,赤县一纸铺尘界。蚕丛鱼凫辟奇格,鬼斧神工逞狡狯。画工巧夺造物忌,缒凿幽险惊脱械。褒斜鸟道矗千里,石栈天梯天亦隘。大江奔流去不还,古火烧痕今尚坏。裹毡行人小于蚁,插崖乱木纷如虿。扪参历井仰长叹,猿叫鹃啼吁可诫。空堂暑雨鸣檐铃,展卷秋毫认烽砦。近代丹青推陆痴,当时笔墨压严怪。驴背诗人剑门客,年少远游气豪迈。归来意境顿超突,收取云峦入謦。更从何处得此本,觅句呼朋同一快。雪峰旧图搜宋谱,骡纲妙绘分唐派。坐中王褒亦蜀人,便思翦烛从君话(谓王莲洲)。”   ○牛山种树图《牛山种树图》,少白山人张宜尊为舒苏桥观察作。道光己亥,先大父与苏桥同官于皖,尝为题句。图中有梅伯言记,黄树斋、汤海秋、陈云伯诸公诗。余在长沙,叶奂彬吏部举以见贻,距题图时盖七十年矣。苏桥名梦龄,溆浦人,由庶吉士散馆,官巢县,有惠政。牛山在县城内,尝于其地建书院,与邑诸生讲学于山中,种树无算,亦循吏也;后官庐凤颍道。   ○贝叶经歌丁龙泓隐君手书《贝叶经歌》,与经同┑灵隐寺借秋阁。此歌凡七易稿,张芑堂全得之,尝以赠魏春松侍御,侍御装池为长卷,并藏阁中,为山中故事云。   ○杨涟手札明杨忠烈公手札五通,皆与姚现闻者。现闻为文文肃甥。札中言“令母舅”,文起是也。李申耆跋,考据颇详。第一札,天启元年冬因贾继春党诋公,公乞去时也。二札,天启二年起太常少卿,时现闻已假归。三札,当在三年中,言汪文言之狱也。四札,乃四年正月八日。公三年冬拜左佥都御史,四年春进左副都御史,札中有“上不能保其妃与子”语,则三年七月间事。四年夏即有劾忠贤二十四罪之疏矣。其曰:“接数次手教,孰非为世道人心,先事远虑,夫使当事诸君子尽有此心此识,无事预有照理,临事妙有剂量,己不受焦头烂额之功,而世自享清宁太平之福,气象,自是如此,而惜乎君子亦未必能也。”诸札有忧有愤,如闻啜泣,如闻长叹,读之悚然起敬。   ○左光斗手札左忠毅公手札五通,亦皆与姚现闻者。一札,乃公出督畿辅学政时作,天启元年。二札同三札,贺文文肃大魁,二年。四札,现闻假时作。五札同,中有云:“年来世道清明,正人尚在,似觉门面可观。而小人不得志于清议者,往往铤而走险,投身中,以求奇胜,如南昌、景陵、晋陵、吉水、长安、芮城、益都、婺源、安邑、潼关,皆以中旨去。其法专用于内,而以外合之。近又兼用挑激之法,使外之人离心异志,翕翕讠此々,千态万状,乘间而发,而以内收之”。诸札系心君国,与忠烈同,而词气稍异。忠烈缜密,忠毅豪迈,书迹亦如之。有李申耆同日跋。   ○张遂辰像先大父旧藏张卿子隐君像一帧,天启壬戌闽人曾鲸波臣画。上有丁敬身、杭大宗、厉樊榭、梁芗林、{艹设}林、周穆门、柳洁夫、沈高士、彭芝庭诸先生诗。汪氏东轩吟社尝以此命题,先大父及汪小米、胡书农、黄芗泉皆有诗,见《清尊集》。隐君诗分《湖上》、《白下》、《蓬宅》、《衰晚》四编,先生手定,殁后刊板散亡,康熙戊辰外孙金张重为补刊,丁松生丈藏有抱经堂手钞校本。   ○吴石仓小像光绪丙午冬,于武昌之劝业场书肆见吾乡吴石仓先生小像,新罗山人画,题咏多乡先辈。以索直昂,议未谐,后为同年桂阳陈复心所得。戊申岁,复心来主岳麓学堂,余语前事,曰:“此吾乡先辈也,吾将为仇池之易可乎?”辛亥春,余谢病归,过武昌,复心置酒话别,酒酣出此图赠行,余深感之。其年秋,武昌乱作,复心还湘,又二年郁郁以死。每展此帧,泫然流涕。   ○刘宗周海天旭日砚刘念台先生海天旭日砚,其十一世族孙瀚以墨拓征题。砚长方形,中圆如日,四面作波涛汹涌状,上方刻“海天旭日”四字。砚背刻山岛,形在海中,水面作日象,左侧有“崇祯壬申宗周珍赏”八字。瀚自记云:“此砚藏家庙,子孙世守之。先大父西桓公由孝廉官楚北,道光甲辰奉讳回里,修葺宗祠,捐置祭器,宗老嘉之,乃贻此砚。咸丰癸丑任汉阳县,贼由豫章侵江汉,婴城固守,力竭身殉。当烽烟告急,公誓与城存亡,遣孥出走,持砚告曰:”此祖宗遗泽二百余年,宜保护之。‘先考星六公以袭职橐笔军中,积劳以卒。此砚幸存,为累叶忠贞之气所默寄。谨摹锓诸木,纪其崖略。“西桓名鸿庚,道光元年举人,大挑知县,官湖北沔阳州、蕲州、远安、天门、黄冈等县,咸丰三年移署汉阳,九月粤匪陷汉阳,死之。大吏疏闻,优诏褒恤。星六名宪,官湖北枝江、长乐知县。   ○南屏七代诗僧吾浙多诗僧,而以西湖诸名刹为尤盛,如南屏净慈寺自亦谙、{开火}虚、让山、主云、惠荃、樾堂、小颠,人各有集,仪征阮文达所为书“南屏七代诗僧之室”匾额者也。{开火}虚、主云皆善画山水。余尝见主云淡墨山水画册,为竹雪亭主人所藏,今不可再觏矣。日本高洲太助来长沙,得实荫和尚山水画卷。实荫,亦{开火}虚法嗣。{开火}虚于乾隆六年主圣因寺,二十二年移住净慈,南巡赐紫三次,三十三年退院,命实荫代其事。实荫工诗,善画山水,见杭大宗《道古堂集》。其后,实荫乃移主乾峰寺终焉。此册署款无年月,而自称“西湖南屏实荫”,则正当继席{开火}虚之年。画法纯用枯墨,而苍莽之气溢乎毫纸之外,洵足宝也。余又尝见归安金丈彦翘获掌大册子,为主云真迹。萧淡中得苍秀之致,谓日夕对此,可抵一服清凉散也。丈善画,性孤洁,自号竹雪亭生。   ●卷八○困勉斋私记读阎怀庭先生循观《困勉斋私记》,曰:“居敬穷理是一事,静坐觉有闲念即是不敬,正念相发即是穷理”。又曰:“存心处事,当与古人较得失,不可与今人较得失”。又曰:“誉有益于名,无益于实;毁有损于名,无损于实。故君子务实而已,不以毁誉动于中也。”又曰:“有人待我以横逆,便当思圣贤处横逆是如何?有人爱我敬我,便当思圣贤处人爱敬是如何?”其引林逋之言,如“勉强为善,胜于因循为恶”:“耳不闻人之非,目不视人之短,口不言人之过”:“以责人之心责己则寡过,以恕己之心恕人则全交”:“子不可待父慈而后孝,弟不可待兄友而后恭”:“语人之短不为直,济人之恶不为义”,皆名言也。   其《文士诋程朱论》,曰:“予观近代文士以著述自命者,往往傅会经义以立言,然于程朱之学,则或者寻璺索疵,而深寓其不好之意。予惑焉。夫程朱之言,即六经也,学者苟近思而求之,则有见其理之一,而本末之无殊致矣。又有说焉,文士所爱者辞也。六经之辞古雅深奥,利于引据,增文章之光悦,故虽弃其实而犹取其华。程朱之言,直陈事理,或杂以方言,无雕琢之观,华实两无取焉,而其言又显切近今情事,足以刺讥吾之所为,而大有所不利,则安得不攻也哉?然不敢攻其大者,何也?其大者,君臣父子之经,修己治人之理,皆灿著于经,诋之则为诋经,诋经则犯众诛,故不敢。乃摭其训诂字义、考论故实之异于他说者,穷极其辨,至剌剌累幅不已,或诋之为愚为愎。呜呼!六经,程朱之所传者,非字义、故实而已也,其道在于君臣父子之经,修己治人之理,人道之所以经纬、天地之所以贞固、鬼神之所以昭明者皆在焉。如以字义、故实而已,则古之善是,宜莫如记丑而博之少正卯,而见弃于圣人何也?况其所据以攻程朱之说,又多程朱所辨而废之者,而非其博闻之有不及也。”诵先生此篇,深切著明,可为诋宋儒者痛下针砭。   ○李文耕论世局世态世味世情滇处西南边徼,而文章气节代不乏人。昆明李复斋先生文耕,尤能以宋儒之学服官治民,非空言道学者比。先生嘉庆壬戌进士,由山东知县累官至贵州按察使。其官邹平、冠县、胶州,皆有惠政,民呼之为“李青天”。著有《喜闻过斋全集》二十三卷,《山左文移》、《黔中文移》,亦在其中,多至诚恻怛之言。余在滇,尝假诸吴肃棠学使得读之。中有云:“近日功利之害,逼天塞地,彻骨透心。勿论富贵贫贱、高明沉潜之人,举凡交际往来、伦常日用之事,非利不动,非利不行,直以趋便求益炼成人心,铸成世界。一举足而不忘利,一涉念而不忘利。其正人君子倡为义举者,则孑立无与,孤掌难鸣,除贴心贴力、任劳任怨外,仍须以利脂秣,以利灌溉,然后各得其欲,为我所用,而堤防少疏,仍恐为所劫制;其旁观之忌者恶者,阻难之,中伤之,又无论矣。嗟嗟!一举事而伤仁人孝子之心,短英雄豪杰之气,殆无过于今日之世局、世态、世味、世情者矣。”先生生当盛时,而其言若此,殆亦有所激,有所指。然以今日之世局、世态、世味、世情,殆又过之,安得如先生所谓“涤垢秽之肝肠,剔腥膻之骨髓,渐复本心知有廉耻”者乎?   ○杨名时教子孙语江阴杨文定公教子孙语:取人以刚明为最,次则取其刻苦者,为其终有成也。若浮游浅薄,则为废材。   寒花耐冬,春夏之花则不然,故生于忧苦乱离之人多坚实。风霜之威,天之杀物,正以成物;祸患之降,天之困人,正以成人。遇之而摧者,乃凡卉庸流耳。   阳善阴恶,验之一身即可见。神气,阳也;体质,阴也。人之恶端皆起于耳目口鼻四股之欲,非阴恶而何?阳之有恶,亦为阴所累耳。天之生人,使各有身,乃与以为善之具也。诚知此,而使神气常静,一为身之主,而百体从令焉,所以矫气质之累,而复天命之原也。   ○蔡世远论治术漳浦蔡文勤公《二希堂集》云:“大臣以身任事,必有公清之操,有恺恻之怀,有明通之识,有强毅之概,有儆惧之心。无公清之操,则不免有宠利之疾矣。无恺恻之怀,则不能有纳沟之耻矣。无明通之识,则胶执而鲜通矣。无强毅之概,则虽知其然,发之不勇,守之不固矣。无儆惧之心,则自信太过,祸且随之矣。”读此,因叹国初至乾嘉间,中外大臣能兼是数语者,尚可用事实言论而想见其人。近百年来学术日卑,人才日乏,自林文忠、胡文忠、曾文正数公外,殆未足语于此。治术无本原,国家将何所倚赖乎?   ○钱泰吉开示后学垂训子孙语读钱警石先生《曝书杂记》,学识精博,直接乾嘉老辈之绪,其开示后学,垂训子孙,尤为见道之言,节录数则如左:汤文正公家书云:“家下书籍用心收著,一本不可遗失。有人借,当定限取来。书册愈旧者,愈当珍之,不可忽也。我回家赖此延年,此要务也。”文正以书籍为延年,真万金良药。   “余初至海昌,意有所语,辄觉心悸。盖家居时,父兄朋友相与无猜,乃竹翁《曹文学墓志》所谓”田居往还者,寥寥数子,相见肝胆毕露,妄谓天下无不可交之人,无不可言之言“也。及病甚,始自悔,因读《近思录》,于存养克己诸条,再三涵泳,宿疾顿瘳。”文端公每教人读《小学近思录》,悔不早读是书,以变化气质也。   孙征君《孝友堂家训》语永兴侄孙曰:“吾家沭阳公以廉吏起家,尔祖能绳其武,我辈俱为清白吏子孙,较以金帛田宅遗后人者荣多矣。尔祖常语余曰:”沭阳公一任止受新生公宴绸一匹,弟今日仍觉于先德有愧也。‘惟自觉有愧,始无愧耳。留余忌尽,天之道也。常处其不足,以为可增可加之地;若增无可增,加无可加,立刻索然矣。“(谨按:坻先世夔州公,亦以廉吏起家,今绵延已七世矣。敬念旧德,昕夕皇悚。)   钱文端《行廨札记》中一条云:“大凡人家兴旺,每一二世必衰,从此后,或迟一二世又兴者亦有之,总未有赫奕不衰者。譬诸花木果实,连年灿烂稠繁,间一二年必稀,俗名歇枝,盖亦盛衰循环之道。《易。系辞》曰:”剥,穷上反下。‘又《易》’穷则变,变则通‘。阴阳消长,理所必然。孟子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人家子弟常须自思身当斩泽之时,何可无培养之功,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念念积累,事事积累,一世培养,世世培养,自然连绵不断,续箕裘而振家声,亦所谓君子存之者也。”   ○家训语录三则才力智虑之人,不可无慈祥之气以养其福。富贵声望之家,不可无浑朴之子弟以存其元气。(甘楗斋语)   处逆境难,处人伦盘错之逆境尤难,天地鬼神以此试其人而炼之也。宜忧勤惕厉,喜怒啼笑总勿轻用,而此中一主于正,无稍诡移也。(毛稚黄语)   不辱人以不堪,不愧人以不知,不傲人以不如,不疑人以不肖,不轻出诗文示人。制毒性以化杀机,养喜神以延寿脉。教儿童放生,不拈虫弄雀。留心教女,为人家造奕世之福。(沈大匡语)   ○王云廷家戒王文庄公封翁文山先生云廷,尝辑《国子监志》,卷帙繁富,惜佚不传。先高祖退庵公尝称先生所著《宝言堂家戒》云:“人家出一斫削元气进士,不如出一培植元气秀才。”又尝寓书文庄云:“词章之学,只求文理无疵,刻意求工则害道。进取之途,须知得失有命,稍事驰骛则丧品。悠悠忽忽,便虚度一日,便虚度一年,便虚度一世。战战兢兢,始不负所事,始不负所生,始不负所学。”此可书作座右铭也。   ○汪由敦谓为大家子弟倍难汪文端公,雍正甲辰二甲一名进士,官至吏尚、协办大学士、太子太傅,赠太子太师,乾隆间直南斋,入枢府,御书“松泉”二字以赐,因以自号,有《松泉诗文集》。性谨厚,尝谓“为大家子弟倍难,面谀多则无从闻过,属耳目则不能藏拙,故须谨之又谨。”诚至言也。   ○赵大鲸论巧宦赵横山先生大鲸,由进士历官左副都御史。相国永贵,其门下士也,初抚浙,诣辞,问曰:“此去,政当奚先?”曰:“劾贪。”先生笑曰:“贪吏赃入己者,不必劾也。”相国愕然。先生曰:“赃入己而不分润上官,上官早劾之矣,不待君也。今之巧宦,全取诸民,而半致之上,或且全致之,以贡媚而营私,上下固结,牢不可破。譬如获盗,去箧百万,有所恃焉,则无敢踪迹之;其所擒者,皆窃铁攘鸡辈耳!”相国再拜曰:“微先生无能言及此也!”   ○梁履祥云不学不悦海宁梁伊湄履祥,笃信朱子之学,案头置考亭全集,正襟循览,日有程课。及门问曰:“学几时才到悦地?”答曰:“即学即悦,无两候也。畏难不悦,俗学不悦。外此,虽学佛老者,亦有得心之时,况吾道之精微广大乎?君之不悦,正坐不学;反于学外求悦,不亦左乎?”闻者叹为至言。   ○曾国藩家训凡家道所以可久者,不恃一时之官爵,而恃长远之家规;不恃一二人之骤发,而恃大众之维持。   老亲旧眷,贫贱族党,不可怠慢。待贫者,亦与富者一般。当盛时预作衰时之想,自有深固之基矣。   处此时世,负此重名,总以钱少产薄为妙。一则平日免于觊觎,仓卒免于抢掠;二则子弟略见窘态,不至一味奢侈。   处兹乱世,钱愈多则患愈大。每年足敷一年之用,便是天下之大富,人间之大福。家中要得兴旺,全靠出贤子弟。若子弟不贤不才,虽多积银、积钱、积谷、积产、积衣、积书,总是枉然。   吾家现虽鼎盛,不可忘寒士家风味,子弟力戒傲惰。戒傲,以不大声骂仆从为首;戒惰,以不晏起为首。   以养生六事勖儿辈:一曰、饭后千步;一曰、将睡洗脚;一曰、胸无恼怒;一曰、静坐有常时;一曰、习射有常时;一曰、黎明吃白饭一碗,不沾点菜。皆闻诸老人,累试毫无流弊者。   有福不可享尽,有势不可使尽。福不多享,总以俭字为主。少用仆婢,少花银钱,自然惜福矣。势不多使,少管闲事,少断是非,无感者亦无怕者,自然悠久矣。(曾文正公家训)   ○曾国藩不忮不求两诗《曾文正公家书》垂训子弟精理名言,殆不胜记,独其将赴天津示二子书中不忮、不求二诗,尝书之当座右铭。诗曰:善莫大于恕,德莫凶于妒。妒者妾妇行,琐琐奚比数。己拙忌人能,己塞忌人遇。己若无事功,忌人得成务。己若无党援,忌人得多助。势位苟相敌,畏逼又相恶。己无好闻望,忌人文名著。己无贤子孙,忌人后嗣裕。争名日夜奔,争利东西骛,但期一身荣,不惜他人污。闻灾或欣幸,闻祸或悦豫,问渠何以然,不自知其故。尔室神来格,高明鬼所顾,天道常好还,嫉人还自误。幽明丛诟忌,乖气相回互,重者灾汝身,轻亦减汝祚。我今告后生,悚然大觉悟,终身让人道,曾不失寸步;终身祝人善,曾不失尺布。消除嫉妒心,普天零甘露,家家获吉祥,我亦无恐怖。   知足天地宽,贪得宇宙隘。岂无过人资,多欲为患害。在约每思丰,居困常求泰。富求千乘车,贵求万钉带,未得求速偿,既得求勿坏。芬馨比椒兰,磐固方太岱,求荣不知厌,志亢神愈忄太。岁燠有时寒,日明有时晦,时来多善缘,运去生灾怪。诸福不可期,百殃纷来会,片言动招尤,举足便有碍。戚戚抱殷忧,精爽日凋瘵,矫首望八荒,乾坤一何大。安荣无遽欣,患难毋遽憝,君看十人中,八九无依赖。人穷多过我,我穷犹可耐,而况处夷途,奚事生嗟忾。于世少所求,俯仰有馀快,俟命堪终古,曾不愿乎外。   ○左宗棠家书左子异方伯寄赠《文襄公家书》印本,录其最切要语:既读圣贤书,必先求识字。所谓识字者,非仅如近世汉学云云也。识得一字,即行一字,方是善学。终日读书,而所行不逮一村农野夫,乃能言之鹦鹉耳,纵能掇巍科、跻通显,于世何益,于家何益?非惟无益,且有害也。冯钝吟云:“子弟得一文人,不如得一长者;得一贵仕,不如得一良农。文人得一时之浮名,长者培数世之元气;贵仕不及三世,良农可及百年。务实学之君子,必敦实行”。此等字,识得数个足矣。科名亦有定数,能文章者得之,不能文章者亦得之;有道德者得之,无行谊者亦得之。均可得也,则盍期蓄道德而能文章乎?此志当立。   丈夫事业,非刚莫济。所谓刚者,非气矜之谓,色厉之谓。任人所不能任,为人所不能为,忍人所不能忍。志向一定,并力赴之,无少夹杂,无稍游移,必有所就。以柔德而成者,吾见罕矣。   近来时事日坏,都由人才不佳。人才之少,由于专心做时下科名之学者多,留心本原之学者少。且人生精力有限,尽用之科名之学,到一旦大事当前,心神耗尽,胆气薄弱,反不如乡里粗才,尚能集事,尚有担当。试看近时人才,有一从八股出身者否?八股愈做得入格,人才愈见庸下。此我阅历有得之言,非好骂时下自命为文人学士者也。   我生平于仕宦一事,最无系恋慕爱之意,亦不以仕宦望子弟。谚云“富贵怕见开花”。我一书生,忝窃至此。从枯寂至显荣,不过数年,可谓速化之至,绚烂之极,正衰歇之征。惟当尽心尽力上报国恩,下拯黎庶,做我一生应做之事,为尔等留些许地步。尔等更能蕴蓄培养,较之寒素子弟加倍勤苦力学,则诗书世泽,或犹可引之弗替,不至一旦澌灭殆尽也。   古人经济学问,都在萧闲寂寞中练习出来。积之既久,一旦事权到手,随时举而措之,有一二桩大节目事办得妥当,便足名世。目今人称之为才子,为名士,为佳公子,皆谀词,不足信。即令真是才子、名士、佳公子,亦极无足取耳。   吾湘于咸丰初年首倡忠义,至今二十余载,流风未沫,诸英杰乘时树绩,各有所成,为自来未有盛事。此时正宜韬光匿采,加以蕴酿,冀后时俊民辈出,以护我梓桑,为国干辅。不宜更事铺张,来谗慝之口,而坏老辈朴愿之风也。   吾平生志在务本,耕读而外,别无所尚。三试礼部,既无意仕进,时值危乱,乃以戎幕起家。厥后以不求闻达之人,上动天鉴,建节锡封,忝窃非分,嗣复以乙科入阁,在家世为未有之殊荣,在国家为特见之旷典,此岂天下拟议所能到,此生梦想所能期?子孙能学吾之耕读为业,务本为怀,吾心慰矣。若必谓功名事业,高官显爵,无忝乃祖,此岂可期必之事,亦岂数见之事哉?或且以科名为门户计,为利禄计,则并耕读务本之素志而忘之,是谓不肖矣。   ○王先谦之立身为学长沙王葵园师,尝与人书云:“平生愿为读书人,不欲貌袭名士;愿为正人,不欲貌袭道学;愿为建言之人,不欲貌袭直谏。”先生立身本末,为学大指,数语尽之矣。   ○袁昶记张之洞与左宗棠袁忠节公《小沤巢日记》云:“孝达督部出诗四卷枉示,某对公言:”此安石碎金,故当流传世间。‘公笑曰:“那得便尔,殆不过陶公木屑耳!’忆壬午年谒左文襄时,以病在告,予对言:”公晚境可务自全,正宜如裴晋公放意机衡外,收身矢石间耳。‘文襄蹴然改容,云:“吾安敢望裴公!今虱政府,殆不过束缚酬知己,蹉跎效小忠而已。且吾位为宰执,岂容依阿浮沉,专务自全。子言非也。’两公之于诙谐中出庄语,箭锋相直皆此类。”   ○弛张贵因时孟子为滕画策二,或皮币将事,或效死勿去。魏绛之谋,传称五利,汉过不先,亦师老氏柔能刚之谊,以息事宁人为用。其利败之几,未可以一言定。一策决也,苟利社稷,贵因时弛张耳。吾观至元十二年世祖与宋议和,独松关守将杀使者廉希贤,激世祖之怒,而宋社旋墟。天聪六年,我太宗文皇帝与明修好,赐大同巡抚沈书,议互市;明人治罪,绝边市,有以激王师之怒,而明社遂移。绝之未知其利,通之不闻其害(班固上疏),两国兵交,聘问之使,往来其间,利败之几,岂一端尽哉!(袁忠节跋胡忠简遗象研拓文书后)   ○袁昶贻书袁忠节公在京曹日,才名甚盛,而实笃志于身心性命之学。余尝闻其绪论,心折之。一日以书贻余曰:“方今九流混浊,人才衰少之会,必得笃实慈祥有大根器者,起而相摩相荡,乃足以消世变而引善机。君以太邱蝉嫣之门地,负沉深笃雅之姿,天之予君者厚,则所以自待者自不应薄。区区之窃望于先生者,重远之学,阔大之规,而非所望于刻雕众形无实之言也。窃谓近代名流之学,非所以期高流,其唯潜斋先生、沈端恪之遗书乎!”余服膺斯语,而汩于世法,未由实践,愧负良友多矣。   ○袁昶论学忠节师事刘融斋先生,服膺其说,屡见于文字中。其论为学之方,尤足为后学准的。尝见其与宗人敬斋观察书牍卅余通,录其二则,云:为学之方,鄙意以为两汉至今,风气屡变。凡前人立一宗旨,皆有致用方略,不可偏废。正须集长去短,博采兼收,如九流有九流之用。西汉人主阴阳五行,多喜黄老;东汉人多主训诂;陆子静、王文成用曹溪宗旨;国朝诸老,先多讲考证,皆各有派头,各有方略。至于北宋义理之学,又元和以来,降及虞道园、归熙甫,至近代方氏、姚氏为古文之学,尤为学术穿线统宗之处。近年论经济之学,以曾文正为正轨,左文襄才气优于问学,似不逮远甚。论经义,以陈兰甫为正轨。论古文,以姚姬传氏为正轨。此三家之书,子弟能熟读,亦可以束身自立,独往独来于浊世之中。若夫经师家法门径,亦不可不知其梗概。文笔之事,去病求利,亦吾身之甲胄干橹也。   夙昔雅信曾文正公云:“功业之事,天命居其七,人力居其三。学问之事,人力居其七,天命居其三。”此知命之谈也。盖功业之来,全视乎时,读子云《解嘲篇》,可知其理。仕途亦由命定,不可强求。惟学问尽其在我,可以自我为政。第成器与否,亦视根器之大小,年力之修短为衡。古今学者如牛毛,成者如麟角,可太息也。我辈年已□□,去者如此,来者可知。功业二字,不必寓之梦寐,徒劳烦扰矣,惟力学以希炳烛之明,其可乎!   ○袁昶书牍二则中材以下,非有盘根错节之遇,贫贱忧戚淬厉玉成之境,鲜有能自立者。如于北溟宰罗城,郝浴穷居尚阳堡,使之困心衡虑,体认本来面目,刊落浮华,鞭辟入里,乃得治心养气工夫,而后德慧术智生焉。若置之丰腆安逸之地,愚者固靡然结习,贤者亦筋骨不坚,最为败坏人才之具。   分一日光阴,以其日力精力之半游心于无为法,以其半程功于有为法,动与静交相养,智与愉交相养,藏修息游,量力而动。如是则和理日济,荣卫之间,血气融通,蠲除烦苛,精气不竭,而应务不穷。(袁忠节公书牍)   ○陈豪训子语接物处事,随固不可,激亦不宜,郭有道贞不绝俗;吾又尝刻小印文,曰“夷惠之间”,可知吾之志也。然此中却顺实有贞力,否则随俗而靡矣。又曰:于己,则是之中求其或有未是;于人,则不是之中求其亦有是。古人尝谓诸葛公三代下一人,其教子只“澹泊宁静”四字。又曰:才须学也,才赋于天,学勉于人,可以自主。   人之志气,固贵自立,而亦关乎精神兴趣。发愤忘食即是精神,乐以忘忧便是兴趣。   心总不能无所安著,既不著于读书做人,即轶于规矩之外。   骄之一字,误尽古今人物。周公尚不能骄,况下此万万。   我生平不肯向人称贫,不欲轻受人惠。   从来绝大事功,皆从平实做出来,未有不平不实浮夸诞妄而能有成者。   近来人总胶漆于一私,所言或公,及治事便营私。(陈蓝洲训子语)   ○王燧巧黠乾隆《杭州府志》成于杭州知府仪征郑枫人。先是,邵暗谷齐然尝创修,已具稿,未刊而邵公卒,继事者为王燧,以己意窜易之,故今印本有异同。未几王败,所刻本遂不行,郑公乃赓续成之。邵公以文学起家,温然儒吏,巡抚王望恶其迂拙,百计窘辱之,邵公忧愤以没。如皋王燧,巧黠人也,觊得是缺,阴挤邵,邵殁,王遂权知府事。相传王受事日,入内署,瞥见邵公衣冠出,手批其颊,悚惧不敢入署,假盐运分司署居之。未几,巡抚被逮,王亦见法。闻王最工逢迎,多机智。一日,巡抚命两县令置竹榻,欲久用光泽之竹而未经人坐卧者,索之急,县令计无所出,请于守。守曰:“易易耳!市上线铺理线竹具,多年久极光泽,可以新竹遍易之,顷刻可成也。”如其言,巡抚大悦。其警巧多类此。沈丈辅之云。   ○扶乩世传扶乩率有仙人降其处,其实真仙孰与人间事,殆灵鬼托之耳!然其言往往有可动人者。杭州某孝廉游食京师,后以赀得内阁中书,而不迎养其母,书问亦罕达。庚申贼破杭州,乃仓皇归,觅其母不得。有请乩者,往焉,询母存否?盘中书云:“仕则慕君,便把庭帏冷落,清夜自思,能不潸潸否?贫而为禄,亦仕之常,但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此言何解?尔问尔母,尔母自逍遥也,向西觅之可得。”某嗒焉若丧,逾数月附舟至嘉、湖间,卒于舟中。舟人舁之岸,将藁葬矣,检衣中得一木牌,书姓名官爵甚悉。有马翁者,素相识,闻之,为具棺敛而葬之。乩坛数语,婉而多风。虽鬼也,吾犹敬之。   ○徐大纶异事山阴徐大纶,字香庄,乾隆六十年官镇五寨司巡检。时红苗焚掠乾、凤、永三厅,镇军以轻进陷,苗攻益急。大纶奋挺大呼,募敢死士百余人,歼苗甚众,苗始却;复团练乡兵守御,苗不敢近,呼为徐三将军。大纶行三,故云。嘉庆二年,中丞傅公时为凤凰厅同知,大纶在军中,其冬,一夕以劳疾卒,将敛,忽大声作北音曰:“奉神命传傅公至。”又作山西音曰:“忠义吾所佑,徐大纶有活生灵功,为请于帝得不死。”呼傅公至前,以指画掌,作百余字,且曰:“善视若,吾去也!”大纶病遽起,当时哗传以为异事。余至长沙,故老犹有能述其事者。   ○施成章仁和施三成章,业米湖墅。咸丰庚申,贼围城亟,城中米殆尽,成章辍业家居,积米尚夥,乃广给邻里之饿者,人来乞,与之米,未尝取值。城破逸出,奔走饥甚,遇一老妪施粥道旁,因就食。后屡逃徙,所至辄得食。自言流离困苦中未受一日饿也。乱定后,仍业米行。凡至他县贩米,遇乡人逃徙不得归者,挈之返,问其家而还之;无家者,辄代营生计。贾人子为善于乡,而知之者鲜,余故为表之。   ○萧山民忤母者萧山乡民有忤其母者,其平日悖德事不知也。言者但谓其子尝出外,属妻具蔬饭,俟归而食之。及出,妇以奉姑。夫归,索食不得,妻畏夫,不敢隐,夫怒挞其妻,母惭愤自缢死,邻里咸莫喻其故。越数日,天大雷雨,击其子死,始知其母死之由云。   ○孝谨之报颍州之乡八里松居民邬姓(音近邬,亦不知其为邬抑为伍也)。兄弟四人,而不能养其母。盖家素贫,子长,各使营生计,而四子以次排日供膳。伯与仲家稍裕,而供养甚薄,久且生厌。叔贫,缝纫为业;季为圬者,尤窭。叔与季怼曰:“母不能与两兄校,两兄不乏甘旨,乃徒食两贫子耶?”母由是怏怏。会除夕,当伯供食,则先阖扉示弗纳。母至,呼不应,以杖击扉,亦不应,母哭而返。季之妇,贤者也,居恒奉姑谨。母既不得食于长子,乃走告季妇,妇劝慰,且留之食。季弗欲,妇乃乞邻得米一碗,又铛底焦饭升许,以布缚之,使姑携归。路侧有大池,母以悲愤不克自申,过池上,坐地哭,竟投水死。明日,有过之者,见池上遗杖一、布橐一,水面浮妇人尸,因相闻于路。季妇闻之色然,骇趋视,姑也。发橐,则米与焦饭具在,乃大恸,呼其夫入水捞姑尸。夫不善泅,亦俱沉焉。而其兄嫂六人者,闻之若罔闻也。饿而天阴晦,霹雳骤起,摄三子及妇并跽池上,同时震死。邻里远近咸来瞻睹,莫不悚栗。三子皆无嗣,独季生两儿存,亦此妇孝谨之报欤?   ○谨悫之士谨悫之士,必信必果,虽死不改其志,乃至没既数年,而初心耿然,亟欲自白者。徐丈居夏县日,与邑之幕客张君交。其言讷,其行拙。张之戚属有官于秦而归者,其子病,张邀徐丈往诊之,既愈,其人以白金来谢,张为代致,徐丈辞不可。时张方ㄈ装北行,徐丈即以金属购京师高丽参,既而病殁京寓。逾两年,徐丈自夏县入都,宿卢沟逆旅,恍惚梦其来,深以得金未买参为己咎,委宛谢过云。   ○不可轻于非笑夏县二明经,人称之分东学、西学焉。东学忘其姓。西学卢某,文学素荒陋,偶作书与人,语多俚俗。东学见之辄大笑,卢惭甚。后学宫老柏为风所仆,东学裁其一枝作庋书板,卢遂具词控于上官,诬以学宫柏作寿具,几至落职,久之乃免。一谈笑顷耳,而身名之祸随之,世之轻于非笑者可以儆矣。   ○姚舆姚丈益斋家一舆夫,执役有年矣,一日令赍帷幕枕簟之属于他所。舆夫适逋负不获偿,竟投诸质库。太夫人怒,将逐之。姚太阴使人询质何所,得钱若干,为赎还,而留舆夫弗使去,曰:“因此事见逐,彼无复啖饭地矣。”又缝人某,窃其絮衣将尽,为爨媪所睹,丈则微告焉而善遣之。辛酉杭州破,贼所至率用工人为导,而一舆夫、一缝人适皆在贼中,胁以指示,过姚丈宅门,给贼曰:“是贫家,无财物,可勿入也!”因得免于剽掠云。   ○柴绍炳殁后为神江西太学生罗含,康熙甲辰客京师,馆于真定梁氏。一日感暴疾,有二卒引至冥司殿下,甫入门,冥官传呼乘舆出,仪从甚盛。罗视冥官貌清癯,弱不胜衣,而丰度端整,心知为正神,不辨为谁。有执卷而随者,乃罗亡友钱塘洪贞孙也,因诣揖问无恙外,即叩舆中人。洪微哂曰:“此吾乡柴公虎臣,尔岂未之闻耶?”罗故闻柴名,趋向长跪,以功名请,不应。叩至再,乃曰:“此非吾职。汝但体天地好生一念,自能致之。”言讫而苏。时严司农沆、施侍讲闰章闻其事,同诣罗,罗述其年貌举止,皆与柴合。此事见天津沈文和兆《篷窗杂录》。柴先生名绍炳,仁和诸生,生平笃守宋学,孝友为乡里矜式,殁而为神,宜哉!   ○朱雨田长沙朱雨田,原籍安徽南陵,以寒士起家,操计然术致富。生平以济人利物为己任,自道光己酉赈水灾为致力善举之始,其后历咸、同、光三朝五十年中,善行不可枚举。所居距长沙省城十余里,筑室先茔之旁,奉母以居,颜曰“萱圃”。性好莳花,春秋佳日必以花时宴客。年七十余矣,而神明不衰。中岁苦羸疾,服钟乳、硫磺诸品,疾逾甚,后乃服大黄、黄连、元明粉、小蓟、槟榔诸药,遂大瘥。自言生平所服大黄已在千斤以外,黄连等凉剂亦四万余帖,亦可谓异禀矣。寿至九十而终。   ○余杭屠者有屠者居余杭之乡,门外隙地悉种瓜。方春垦土,见土中有古钱,掘既深,所见益夥,数日竟得万余,紫色深黝,多宋年号。邻人闻之,将谋争掘。其妻吝之,掩土而坐其上。比夜,与夫潜出,将尽取焉,则土以下砖石层累,无所施锄扌局矣;所得钱万余,亦莫知所究竟云。   ○救缢死丸活虾蟆一个,缚挂风际,勿见日。既死,复击之,埋入土中。遇月食时,速掘起,置地上,覆以铜盆,以锤击盆作声勿少间,俟月食复吐,则虾蟆活矣。旋即击死,焙干,研末,作小丸,收藏备用。遇有缢死人,急将此丸强纳入喉,周时便苏。仁和陆子安尝制此药,屡试必验,惟救一童子,则苏少顷复绝,抑亦奇矣。   ○芭蕉根实芭蕉根内有实,每夕五更必从下跃上,有声。人于此时静听得之,俟其跃上,速取之。形如橄榄核,但不知何所用也。   ○义马小说记义马义犬者多矣,惟余所闻于先大父者,为西安副都统双就园所乘马为最奇。《花宜馆诗集》有《义马行》一篇,序云:“咸丰三年,就园督兵剿北路贼,贼夜袭营,所乘马为炮火惊逸。贼牵马,马是啮不肯行,遂获贼,乃并获马。就园义之。五年,北路贼平,还军西安,作图以表其义。”   ○义犬余表伯朱雨泉,官陕西甯条梁巡检,殁于任所。丧还西安,有所蓄黑犬,名曰大汉,随行二千数百里,日在灵舆左右。一日偶失道,犬独在前,乃折回,寻柩及之,仍随行。比至西安城外厝所,表伯母华乃挈之入城。在余家数年,守户綦严。视常犬高大,故以大汉呼之云。   又仁和王子展存善云,其封翁官粤时,有舆夫买一犬,将宰而食之。粤人性喜食犬,习为故常。封翁见犬受束缚哀鸣,问舆夫,知以银六钱买得者,如数给之,解犬缚,牵归畜之。后数年,封翁病卒,犬先六日即不食,日蹲封翁卧榻侧不去,封翁卒后一日,犬亦死。王氏哀之,每于忌日以小纸书犬名粘于祭案之下,以示不忘。犬名阿黄,以其毛色黄也。   ○耒阳杜墓湖南耒阳县城外滨河有地靴洲,洲上有杜工部墓。余泊舟登岸访之,一А完好,有墓碣,字漫漶,似是元至元某年立。按元稹《杜君墓系铭》云:“子美之孙嗣业,启子美之柩襄事于偃师。”《旧书。文苑传》“甫于永泰二年卒于耒阳,子宗武流落湖湘而卒。元和中,宗武子嗣业,自耒阳迁甫之柩,葬于偃师县西北首阳山之前。”是耒阳不当有公墓。或当日慕公者,为公营宅兆,葬衣冠,未可知也。湘南人俗传公死于水,一靴浮见兹地,至今名其地曰靴洲,则傅会不足信也。   ○酉阳孙士毅祠碑嘉庆元年,仁和孙文靖公以四川总督征白莲教匪于酉阳州,累战大捷,六月薨于军。余夙闻酉阳州境长干岭有公祠。按州试毕,乃属州牧访问,绅士无知者。寻饬吏胡吉亭至其地,绘图贴说以归,则地名马鹿溪,又名长干岭,有自生桥,土人尚知嘉庆乙卯年孙中堂带兵至此薨逝,并不闻有祠宇,今只土地庙一,极庳隘,庙侧一碑,相传是中堂神道碑,字迹漫漶不可辨云云。按公薨后,命内臣护其丧归,非葬酉阳,则神道碑之说乃传讹。意当日州民感公以死勤事,作祠树碑,以志不忘,岁久倾圮,夷为土地庙,而碑则独存,惜剥蚀过甚,竟不能拓得一字耳。   ○李节士祠阙梓潼县长卿山有李节士祠,祀汉御史李业,入祠则李君阙在焉。道光十四年,知县徐凝绩于田野中得之,移置祠中。阙凡二行,行四字,曰“汉侍御史李公之阙”,字大四寸许,无缺蚀。廊右有碑二:一为明嘉靖壬辰绵中林下七十三翁金献民舜举读李节士诗一,又题李节士新祠诗一,跋云:“嘉靖戊子,巡按御史李东、分巡佥事戴鲫始建祠树碑”。其一碑为草堆所蔽,不能辨一字。   ○成都亦园成都布政使署亦园,乾隆辛丑宛平查俭堂先生礼所辟,有怡情育物之堂、不波馆、红蓼桥、种山台,小绿天亭、依花避树廊、花坞、校书房、引凉径、此君亭、接翠轩诸胜。先大父少时,尝读书园中,时娄东姚公一如方伯为布政,先大母姚太夫人方来归也。后四十年,先大父为四川布政,有《亦园感旧诗》。俭堂为莲西先生弟,尝从征两金川,累官至四川布政使,擢湖南巡抚,著有《铜鼓书堂遗稿》卅二卷。光绪丁酉,余至蜀,问亦园之名,竟无知者。咏斋王丈言藩司官廨几经修葺,意所谓园者即今附设廨中之各局耳。   ○青羊宫成都西郭外青羊宫,不知建自何代,志乘缺载。所祀者或谓太史儋,或谓老莱子,或谓李耳,皆无确据。盖自唐初崇祀李耳,肇锡隆号曰“太上”、曰“大圣祖”,起于麟德,至天宝而弥盛,灵符遗像,一时F13言,遂成故实,至今羽流居之,日事崇饰,世俗皆以为老子之宫矣。相传旧有青羊二,一已逸去,今尚存其一,范铜为之,而以锁炼锢其足,谓防其更逸,尤为可哂。余幼时曾往游焉,二三月间花市最盛,士女杂沓。光绪丁酉再至成都,则无暇言游事,每逢花时,率在外郡,不复能重寻陈迹矣。   ○蜀多奇姓蜀多奇姓,若苟、若首、若银、若竹、若寸,按试各郡,往往有之。石主厅有隆肇周,剑州有嘉炳南,会理州有太泽宇,皆他郡所无。西昌县附生买旭升,文字甚佳,试列一等,发落日,询以得姓之始,自言为微子之后,盖其族谱相传如此,不知何所据。   ○永州新童皆瑶姓湖南永州府桂阳州童试,皆有瑶童名额,号曰新童。盖自嘉庆间苗瑶归化之后,特设学额,以文教化其犷俗也。新童皆盘姓,其汉瓠氏之苗裔欤?   ○遂昌学署后楼之怪异先高祖退庵公官遂昌训导,先曾祖妣程太夫人率先伯祖当涂公、先大父光禄公随侍。学署后有高楼三楹,轩爽可喜,启窗则众峰在目。相传楼有怪,人莫敢登。程太夫人有胆,携当涂公、光禄公居楼下,值风日晴和,时往登览。一夜月色甚朗,又拟登楼远眺,行至梯半,闻楼中履声橐橐,须臾楼门启,有前代衣冠者闯然而出,急灭烛返,寻亦寂然。盖明末时有殉节于兹楼者,毅魄长留,要不为厉也。   ○贬俗诗六章蜀中文学颇盛,而士习多渐染污俗者。余于课尊经书院日,尝以贬俗诗六章发题,用白文公新乐府体,拈三字为题。   一曰“多暇日”,戒废学也。荀子曰:“其为人也,多暇日者,其出人不远矣。”荒于嬉,安于陋,汩没于利,均之废也,戒之哉!   一曰“莠乱苗”,止横议也。学术歧误,莠言乱政,非圣无法,阙祸滔天。蜀士诚敦本尚义,不惑异说,比于齐鲁,今犹古矣。所愿后生小子,毋摇于闻见,毋恣为论议,葆我嘉种,卫我道藩。教者之责,学者之幸。   一曰“鼠无牙”,惩好讼也。讼则终凶,大《易》明训。人能充无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胜用也。积习深痼,牢不可破,庸讵知害人者卒自害乎?   一曰“捉刀人”,恶枪替也。枪之名,不知缘起,无已,姑以捉刀字比附之。彼乃英雄,此则穿窬类耳,机械变诈,廉耻道丧,无怪愤激者之欲废科举也。   一曰“阿夫容”,痛烟毒也。天降巨毒,祸我中华,浸淫百年,戕贼无算。愚顽无论已,贤知不免,槐兰之根而渐之氵,可弗痛欤?   一曰“哀六朝”,正书体也。篆分草隶,递嬗递变。隋末唐初,八法正轨,近世好异,乃学六朝。即论六朝,亦自有其平正者,刁遵、郑羲,差为杰出;志铭造象,石工粗书,不足言矣。不睹碑版,不识书势,讠皮险侧媚,名骇俗,虽曰小道,亦人心世运之尤也。   ○杨昌浚异闻湘乡杨石泉中丞,以书生崎岖戎马,从左相国援浙,由衢州太守氵存历开府,于吾浙建勋甚多;培养士类,用意尤厚。尝自言少时读书罗忠节公门下,与王壮武■同受业。湘乡有相士言奇中,一日偕王诣之,曰:“二君皆贵人也。”既又曰:“何两君皆不能享大年?”王问寿几何?曰:“颜子之年耳!”杨问之,则曰:“可多十六年。”已而两人皆随忠节入戎幕。王战没,果如其年。杨抚浙时年甫四十余,甲戌冬大阅,炮子及其座隅,几中伤。时议者谓必严究,中丞曰:“此误发耳。”置不问,是岁年正四十六也。逾年,中丞始以告人,曰:“吾今日固当告存矣。”   ○一蟹贫家三月粥蜀中无蟹,有南货客者,多越人,贩南中食品至,以一陶器盎贮一蟹,直白金二流。至成都,官吏争买以宴客,一肴即费数金。其实远致失真味,大无谓也。先大父尝作《瘦蟹行》以讽之,其结句曰:“姜新酢酽一杯羹,价抵贫家三月粥。”蔼然仁者之言也。   ○蜀中绿菜蜀中产绿菜,山谷令芦山作《绿菜颂》。今则嘉定、雅州水石间多有之,色味形状与吾乡紫菜绝相似。   ○嘉州荔支嘉州荔支,色香味虽不逮闽、粤,然故是隽品。昔过纳溪,有饷此者,舟中饱啖之。闻近岁种植渐广,结实颇繁,固不止嘉州一树矣。   ○蒙顶茶蜀名山县蒙山产茶最有名,中顶所产至少而至宝贵。山凡五顶,中顶最高,土仅寸许。相传汉甘露祖师吴理真种茶八株,今尚存,其七高四五寸,其一高尺二三寸。夏初发芽,不过数十,即有云雾覆其上。每将采,必先祭之,祭毕而采,采毕即如枯枝。平时树栅扃以守护之。中顶茶每岁人贡,为四川方物之一。知县岁以贡余馈省中大吏一小瓶,中只一叶耳。《茶谱》云:“获蒙顶茶一两,以本处水煎服,除宿疾;四两,即成地仙。”   ○成都年景花成都有年景花,作紫、白、淡红三色,腊尽抽穗作花,以盆盎杂栽之,作馈岁物,置轩槛间,亦楚楚可爱。   ○蜀中子规到处有蜀中子规到处有之,余所至则以宁远府考棚内外树间为最多。夜深闻之,其声惨凄。又有鸟名“悔悔降”者,以其鸣声类此三字而名之,三四月间有之,先曾大父有《补禽言》诗,此其一也。   ○叙州多蛇叙州府考棚倚山为屋,山上多蛇。土人云有蛇神,山半建亭祀之。值试事,扫除屋舍,官必祭蛇神。余所居屋后即山亭,每夕闻蛇鸣,其声阁阁,然终试无出而为害者。   ○蛾嵋万年松峨嵋山有万年松,枝叶根须如缕如发,视之若已枯者,置水中,则顷刻间黄萎者皆苍翠,俨然一小松具体而微,然日久则叶落。宜风戾之,或夹置书叶中,仍可复活。   ○黄河九曲灯幼时在太原,正月灯市最盛。城守营中有所谓黄河九曲灯者,于广场多立竹木,以绳系之,设为曲折径路,状黄河之九曲也。男女中夜穿行过之,谓之销百病。初未知其缘起,后见仁和吴南涧可驯所葺《宣化府志》,言之颇详。盖此俗起于宣府,明武宗在宣府盘游无度,俗极奢靡,其时宣、大毗连,浸淫及于太原,数百年后遂成故事也。南涧,为中林司马廷华子,随宦西北最久。   ○青面孟子金装孔圣事有绝可笑而绝相类者。张勤果公抚山东日,有某县孟氏后裔某具禀,以孟子祠庙倾圮,请发款修葺。勤果批准,拨公款给之。后二年,勤果巡阅至某县,忆前事,欲亲往孟庙行礼。某本其县之豪猾也,领款干没,并未修庙,其乡人亦无敢言者。至是仓卒,以县有瘟神庙方葺治完美,乃急易匾联神牍,一切陈设,一夕而成。明日,勤果来祭。祭毕,瞻仰殿中塑象,大诧,曰:“孟子像何以面色全青耶?”乃穷究罪之。又陈伯潜师傅督学江西,檄南康府县修白鹿书院,捐廉拨帑,轮奂一新。书院旧有文庙,至圣先师、四配、十哲皆有塑像,所司不察,皆用金装,如佛像然。伯潜瞻拜之余,以为骇怪,命更塑之。此二事相类,可发噱也。   ○程晴峰外大父晴峰程公家书四通,盖咸丰间戍新疆时予其家人者。其最后一通,则自江右道衢严过杭州时书,为咸丰五年乙卯之夏。时先王父巡抚陕西,先大夫得学官巷寿松堂孙氏老屋,葺而新之,公来莅止,先妣金太夫人率庆坻兄弟姊妹出拜公于堂下,故有“情意殷谆,视同所生”语,书中所云:“第四年六七岁”者,即庆坻也。骏斋表侄来游杭州,出以见示。七十之年,万里行役,而叙述综密,翰墨腴美若是。累经兵火,遗墨仅存,追念前尘,相距六十五寒暑,昔日髫龀,今已颓龄,鲜民余痛,弥用感怆。   ○李桓自免联句李黼堂中丞桓病中作自免联句,云:“作秀才十年,作外吏十年,作江湖野老三十年,来日无多,于愿已足;刻圣迹百卷,刻自著百卷,刻耆献类征七百卷,几生修到,其书满家。”中丞尝刊《阙里文献考》一百卷,刊奏议、书牍、诗文为《宝韦斋类稿》一百卷。   ○日本有唐代歌舞日本相传有唐代歌舞,每岁天长节于宫中演之,先期演习。文部介绍于式部异余辈至所谓雅乐稽古所者,广厦九楹,陈设华美,外为舞台,台正方而高,饰以青幢,其舞有三:一曰久米舞。神武天皇率久米部之军,击土贼于大和国兔田县,平之,赐将士宴,作国歌,将士拔剑舞诛贼之状,遂以为名。中立一人抚筝,左右二人举筝侍立,左四人绯衣执笏,右四人黄衣执笏,又吹笛者二人,击板者二人。歌半,四人者起舞,既而拔刀跪起而舞。舞罢,有举琴者,有吹箫吹笙者,合而歌。歌罢,徐徐而退。   一为春庭花,自唐朝传来。台上凡十二人,列坐于地,一人击羯鼓,诸乐齐作,又四人作二列,束带佩剑,披绣衣,立而舞,乃击大鼓。既而四人拱立,乐止。少顷,乐再作,复盘旋良久乃退。   一为兰陵王,亦唐朝乐。北朝兰陵王长恭,美容仪,常被假面临敌,击周师于金墉城下,齐人壮之,拟其指奋战之状作此舞也。一武士被赤甲,戴面具危冠舞蹈出,旁十二人吹管击鼓以应节。手执鞭,长裾曳地,盘辟作战状,久之亦徐徐而退。   即此,知其国保存古制之一端矣。   ○日本藏中国古籍日本维新而后,学制更改,而保存故籍所在都有。黎莼斋所刊《古逸丛书》,得入中土,夫人而知之矣。余至东京,所见帝国图书馆有宋本《广韵》、《姓解》,即黎氏景刊本也;又有唐人写经卷数种。馆中阅览室中国书最多,有伏案就钞者二人,一钞《古诗源》,一钞《曝书亭集》也。早稻田大学书库,见唐写礼记皇侃疏丧服小记卷子,极精。   嘉纳治五郎之外舅竹添光鸿,字渐卿,号并井,尤竺耆经箸,著《左氏会笺》,所藏宋元椠本,有:淳化三年校进本《毛诗正义》,卷首列李沆、贾黄中、张齐贤、李等衔名,绍兴九年绍兴府雕造,又唐卷子本《汉书。扬雄传》一卷,自反《离骚》以下至卷终止,纸色如黄麻,书体与唐写经相似。   ○陈声异梦同年陈蓉曙声,甲辰十二月朔夜梦与古今人合试于保和殿,论一、策一、赋一、五言二十韵诗一,忘其题。须臾榜发,宋潜溪第一,吴草庐第二,蓉曙名列二十四,余名列四十八,丙戌同年尚有天津徐菊人,其名次不复记忆,元、明以后名人多与其列。余辈皆衣冠集于旧翰林院,宣诏谢恩,如庶吉士授职。礼毕颁赐,蓉曙得赐金,余赐表里,联骑而归。蓉曙有诗记异。   ○记梦二则辛丑夏五月西安寓斋,患腹疾,极委顿,病愈,两次梦见戴文节公。一在桥边,匆匆相遇,余问:“见夏穗卿否?”公曰:“未见。”一在公室中,着貂马褂也。   辛丑三月十二夜,梦至一处,有大桥,桥有垣,门上题“东镜塘桥”四字。过桥,又至一处,室极宽,无人,后乃见吴佩葱在焉,为人检拾满地字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