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学人列传 佚名 目录   包世臣   鲍康 鲍廷博(附秦恩复)   毕沅   陈昌齐 陈芳绩 陈澧 陈逢衡   陈厚耀 陈奂 陈黄中   陈介祺 陈景云 陈立 陈启源   陈乔枞 陈诗庭、陈瑑 陈寿祺 陈玉树   陈鳣 陈志襄   成孺   程恩泽 程际盛 程廷祚 程瑶田   褚寅亮   崔述(东壁)   戴望 戴煦 戴震   丁杰 丁履恒 丁取忠 丁晏   董士锡 董祐诚   段玉裁   方恮 方申 方以智 方中通   冯登府 冯桂芬   凤韶   傅山   龚自珍   谷应泰   顾栋高 顾广圻 顾櫰三 顾炎武   顾祖禹   桂馥 桂文灿   杭世骏   郝懿行   何秋涛 何焯   洪榜 洪钧 洪亮吉 洪齮孙   洪饴孙 洪颐煊 洪震煊   侯康   胡秉虔 胡承珙 胡承诺 胡从简   胡匡衷 胡培翚 胡世琦 胡澍   胡渭   华蘅芳 华世芳   黄丕烈 黄汝成 黄生 黄式三   黄仪 黄以周 黄宗会 黄宗炎   黄宗羲   惠栋 惠士奇 惠周惕   纪昀   江潘 江声 江永 江有诰   焦廷琥 焦循   金鹗 金榜 金日追 金锡鬯   柯绍忞   孔广森(附广铭、广牧) 孔继涵   雷学淇   李惇 李黼平 李富孙(附超孙、遇孙)   李赓芸 李塨 李潢 李锐   李善兰 李文田 李贻德 李颙   李元 李兆洛 李佐贤   厉鹗   梁履绳 梁廷柟 梁玉绳 梁章钜   林伯桐 林春溥   凌堃 凌曙 凌廷堪   刘宝楠 刘凤浩 刘逢禄 刘恭冕   刘衡 刘师培 刘寿曾 刘台拱   刘文淇 刘熙载 刘喜海 刘献廷(继庄)   刘湘煃 刘毓崧   柳兴恩   卢文弨   陆桴亭 陆稼书 陆耀遹   罗士琳   马瑞辰 马骕 马宗琏   毛奇龄(西河)   梅文鼎(附仲弟文鼐、季弟文鼏、子以燕) 梅瑴成 梅毓   苗夔   缪荃孙   莫友芝   钮树玉   潘耒 潘柽章 潘祖荫   庞大堃   皮锡瑞   浦起龙   齐召南   祁隽藻   钱大昕 钱大昭 钱东垣 钱坫   钱林 钱泰吉 钱侗   钱熙祚 钱绎 钱仪吉 钱墉   秦蕙田   全祖望   任大椿 任兆麟   阮元(附次子福)   邵晋涵 邵庭寀 劭懿辰   沈炳震(附沈炳巽) 沈钦韩   沈涛 沈彤 沈默 沈垚   盛世佐   施国祁   师范   宋保 宋绵初 宋世荦 宋翔凤   孙兰   孙奇逢 孙星衍 孙诒让 孙沅   孙志祖   谭莹   谈泰   汤鹏 汤球 李铭汉   唐甄   田宝臣   屠寄   万经 万斯大 万斯同   汪绂 汪莱 汪龙 汪士铎   汪廷珍 汪喜孙 汪远孙 汪中   王昶 王夫之(船山) 王闿运 王懋竑   王鸣韶 王鸣盛 王念孙 王聘珍   王绍兰 王锡阐 王熙震 王先谦   王懿荣 王引之 王源 王筠   魏源   温睿临   翁方纲   吴东发 吴大澂 吴嘉善 吴凌云   吴其濬 吴骞 吴任臣 吴荣光   吴式芬 吴廷华 吴炎 吴颖芳   吴玉搢 吴云   武亿   夏鸾翔 夏荃 夏燮   项名达   谢启昆   邢澍   徐承庆 徐乾学 徐时栋 徐松   徐同柏 徐文靖 徐文范 徐养原   徐有壬 徐元文   许桂林 许瀚 许梿 许宗彦   薛传均 薛凤祥 薛寿   严长明(附子严观) 严可均(附弟章福) 严元照   颜元   阎若璩   杨丕复 杨守敬   姚际恒 姚配中 姚文田   叶昌炽 叶奕苞   余萧客   俞樾 俞正燮   袁廷梼   岳森   臧礼堂 臧琳 臧寿恭 臧庸   查继佐   迮鹤寿   翟中溶   张成孙 张弨 张尔岐 张符骧   张惠言 张履祥 张穆 张澍   张廷济 张文虎 张燕昌 张宗泰   张作楠   章学诚 章宗源   赵坦 赵绍祖   赵翼 赵一清 郑元庆 郑珍   郑献甫   钟褱 钟文蒸   周春 周济 周嘉猷   周寿昌 周永年 周中孚   朱彬 朱次琦 朱珪 朱鹤龄   朱骏声 朱为弼 朱文藻 朱一新   朱彝尊 朱右曾 朱筠 朱之瑜(舜水)   庄存与 庄逵吉 庄绶甲 庄述祖   庄有可  ○包世臣   包世臣,字慎伯,安徽泾县人。   幼从其父郡学君读。甫龀齿,读《孟子》至"五亩之宅",即问:"今日制民产何以不如此?"郡学君奇之。少长,虽亦习为举子业,而出语咸识本原。父寻卒,遂孤露,且家极贫。弱冠乃奔走四方谋衣食。客芜湖,会天大旱,为宋兵备作祷雨文,稿流传于省中,巡抚朱文正公询知出君手,召致门下。始遍攻群经注疏,与张皋文、沈小宛、李申耆、黄乙生、钱献之诸先生游,学日以进。时楚匪狓猖,上乡兵之议,文正叹绝,谓为"贾、晁复生",于是名益噪。六赴秋闱,始获一遇。其座主陈、周两侍郎返命,都中冠盖莫不以得君为贺。既十三上春官,复遭摈于有司。最后,道光乙未,乃用大挑,试令江西。摄新喻年余,坐事被诬劾以归。寓居江宁,布衣翛(xiao)然,每作书,自署曰"白门倦游阁外史"。咸丰癸丑,避粤寇乱,卒于途。   先生生值乾隆末叶,见当时百为废弛,贿赂公行,民治汙而民气郁,殆将有变,思所以禁暴除乱,故学兵家。又见民生日盛,一逢水旱,则道馑相望,思所以劝本厚生,故学农家。又见齐民跬步即陷非辜,奸民趋死如骛而常得自全,思所以饬邪禁非,教学法家。既已求三家之学于古,而饥驱行役者数十年,验之人情地势殊不相远,斟古酌今,恒与当事论说所宜,罢官后,隐于鸡筠山麓。裒集生平著述:曰《中衢一勺》者七卷,言水利漕运也;曰《艺丹双楫》老九卷,论文论书也;曰《管情三艺》者十卷,诗赋词也;曰《齐民四术》者十二卷,辨兵农礼法也。统称《安吴四种》。凡宇宙之治乱,民生之利病,学术之兴衰,风尚之醇漓,补救弥缝,百端具设。为文本荀卿、韩非、吕览,诗则导源陆、谢。别编《倦游阁集》三十卷,未刊。尤工书法,备得古人执笔运锋结体分势之奇,故推为书家正宗焉。   ○鲍康   鲍康,字子年,安徽歙县人。   以内阁中书,官至四川夔州知府。生平癖嗜泉币。在京师,与吕佺孙尧仙、李佐贤竹朋、刘师陆青园诸人有同好,弆藏甚富,多前人所未见。流寓秦中时,与刘燕庭晨夕过从,互出所藏相质证。著《泉说》、《续泉说》各一卷。并裒其金石题跋成《观古阁丛稿》初二、三集若干卷。刊燕庭遗槁,为《海东金石苑》一卷。《论泉绝句》一卷。又为青园刊其《虞夏赎金释文》一卷。竹朋撰《古泉汇》,亦恒倚之襄助云。   ○鲍廷博(附:秦恩复)   鲍廷博(1728-1814),字以文,号渌饮,安徽歙县人。家于浙江。   事祖若父以孝闻。以父性嗜读书,乃历购前人书以养志。历久所得益多且精,遂裒然为大藏书家。寻补县学生。   乾隆三十八年,诏开四库馆,采访天下遗书,乃集其家所藏书六百余种,命子监生士恭由浙进呈。既著录,复诏还其原书,赉以《古今图书集成》、《伊犁得胜图》、《金川图》。其中《唐阙史》及《武经总要》,并御制诗题之。嗣刊《知不足斋丛书》,即以《唐阙史》冠首,志一时之荣遇焉。"知不足"者,故廷博藏书斋额。嘉庆十八年,方受畴抚浙,以续刊之第廿六集进,奉旨赏给举人。时年逾八十矣。   居恒好学耽吟咏,不求仕宦,天趣清远。每遇人访问古籍,凡某书美恶所在,意旨所在,见于某代某家目录,经几家收藏,几次抄刊,真伪若何,校误若何,莫不矢口而出,问难无竭。既因进书受知两朝,名闻当世,谓"诸生无可报称,惟有多刊善本公诸海内,使承学之士,得所观摩"。年八十六,丛书至二十七集未竣,遽卒。尚遗命子士恭继志续刊今存者共凡三十二集。秘册孤编,率赖以传云。   附:秦恩复   秦恩复,字近光,号敦夫,江苏江都人。乾隆癸卯举人,丁未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丁内艰,将起复,疽发于背,家居几十载,构屋三楹,颜曰:"五笥仙馆",藏书极富。嘉庆丙寅,入都供职,逾岁回里。阮元抚浙,延主诂经讲席。壬寅,两淮盐政又聘主乐仪书院。寻复任校刊钦字全唐文。既乞假归,自号猾翁。所蓄书画法帖洎磁钢玉石之类,鉴别精确。尝刊行唐卢重元注《列子》、梁陶弘景注《鬼谷子》、晋李轨注《扬子法言》唐赵元一《奉天录》、宋刘球《隶韵》,均海内孤本;骆宾王、李元宾、吕衡州三唐人集,亦根据宋刻,加以考证,号《石研斋八种》。喜填词,著有《享帚词》三卷。复刊《词学丛书》。卒年八十四。   ○毕沅   毕沅,字湘蘅,一字秋帆,自号灵岩山人。江苏镇洋人。   少颖悟,十岁审声韵。稍长,从沈文悫、惠松崖治经史词章,学业益邃。弱冠后,游京师,中乾隆癸酉顺天乡试,用内阁中书,为大学士博公恒所器,令入直军机处。庚辰会试,名在第二,上亲擢第一。授修撰。馆中经进文字,多出其手,典重有体。累迁至左春坊,左庶子。出为甘肃巩秦阶道。历陕西按察布政诸使,寻升任巡抚。在陕六载,兼署将军者再,总督者一。丁母艰方及一年,仍起原官。久之,调河南。擢湖广总督。左迁山东巡抚。会湖南苗疆有警,再任湖督。运兵筹饷,红苗甫得荡平,复接办湖北教匪,昕夕不遑宁处,以积劳卒于辰州军营。有旨加太子太保,赐祭葬。享年六十有八。   公识量闳远,喜愠不形于色。遇僚属以礼,不执己见,人人皆得尽言。苟遇大疑难,众莫识所措者,则又沈机立断,虽万口莫能夺。久莅方面,职事修举。不以察察为明,亦不以煦煦要誉。独军旅非所长,且驭下太宽,未免蒙蔽,卒坐是被累,身后遭籍没,论者惜之。生平笃于故旧,尤好汲弓后进。人有一艺长,必驰币驰请,惟恐其不来,来则厚资给之。一时名儒才士,悉为罗致幕下。每值公馀,诗酒酬唱无虚日。   公性好著书,逮官至极品,铅椠迄未去手。谓:经义当宗汉儒,故作《传经表》二卷。谓文字当宗许氏,故作《经典文字书》五卷,及《音同义异辨》一卷。谓:编年之史莫善于涑水,续之者有薛、王、徐三家;徐虽优于薛、王,而所见书籍,若《旧五代史》、李焘《长编》之类,犹未备,且不无详南略北之病。乃合幕府诸君,博稽群书考校正史,手自裁定其义例,始宋终元,为《续资治通鉴》二百二十卷。仍仿温公别撰考异附于本条之下,凡四易稿乃成。谓:史学当究流别,用会稽章学诚说,纂《史纂考》一百卷。谓:史学必通地理;故校《山海经》十八卷,补正《晋书地理志》五卷,并辑《晋太康三年地记》一卷,《王隐晋书地道记》一卷。谓:金石可证经史,宦迹所经,搜聚颇备,作《关中金石记》八卷,《中州金石记》五卷。--除《史籍考》未就,《续通鉴》别刊外,馀均刻入《经训堂丛书》。   公在秦中,暨督修《西安府志》八十卷,更参考咨询,作《关中胜迹图志》三十卷。诗文下笔立成,不拘一格,率皆白运性灵,要无违大雅之旨。有《灵岩山人诗集》四十四卷,《经训堂文集》四十卷。其他稿尚多,散佚弗传。   ○陈昌齐   陈昌齐(1743-1820),字宾臣,一字观楼,广东海康人。   少有神童之目,十六补弟子员。乾隆庚寅举乡榜,联捷成进士。入翰林,散馆,授编修,累官至中允。历充三通、四库、国史诸馆纂修官,转河南道监察御史。嘉庆丙辰,升兵科给事中。辛酉,补刑科。疏言:粤东洋匪会匪相为狼狈,苦濒海民,若不及时惩创,诚恐酿患日深。上韪之。寻出为浙江温、处逆。因事罣误,部议降调,遂解纽归。   先生生平博极群书,自经史子集,以及乾象神舆之奥,六书入声九赋五刑之属,星算医卜百家众技之流,靡不贯穿于胸中。戴东原应诏至京,一见辄心折,所校《水经注》,为指正其讹舛,缘限于官书,未能更正,东原每引为憾。邵二云编修著《尔雅正义》,取以相质,亦为驳正三十余条。归里后,阮文达督两广,聘任通志总纂,兼掌粤秀书院。卒年七十八。   先是,尝取《汉书》《史记》《十三经注疏》,凡陆氏所未备者录之,为《经典释文附录》。又著《历代声韵流变考》,不戒于火,存稿被毁。馀书已利者,有:《吕氏春秋正误》二卷,《淮南子考证》六卷,《楚辞韵辨》一卷,《测天约术》一卷,《临池琐谈》一卷,《赐书堂集》六卷。未刊者,有:《大戴礼记正误》,《老子正误》,《荀子正误》,《天学脞说》,《营造约旨》,《天玉秘旨别传》,高邮王念孙序其书,许为皆有以发前人所未发云。   ○陈芳绩   陈芳绩,字亮工,江苏常熟人。   生当明季,甲申国变后,即弃举业,隐居教徒,日以著述为事,究心天文地理之学。既著《天下郡县舆图》,复博观二十一史,广搜天下志乘,按其山川城郭形势位置,究其历代渊源,慨焉有志创《舆地沿革表》。以有虞之十二州,秦之四十郡,汉之千四百五十县为纲,而取汉以下诸史地志为目,旁参唐宋以来舆地书及各省郡县志经纬之,成书四十七卷。表分三等,曰部表,曰郡表,曰县表。自古迄今,凡一郡一邑之置废分并迁徙升降,虽在六朝之分裂、十国之割据,莫不博考详稽,条分缕析,千枝万叶,而使统归一本;俾阅者开卷了然,搜古则知今,寻分则见古。凡说有不同者,皆明辨而备注之,庶后人不执两端之惑;其未能确然者两存之,以俟将来。诚绝业也!初,其大父名梅,为顾亭林所倾服,故少与亭林游从有素,学具根柢,盖基于此。稿旧藏邑中屈氏。道光中,邑人黄廷鉴精加雠校,张大镛为刊之,始传于世云。   ○陈澧   陈澧(1810--1882),字兰甫,广东番禺人。   九岁能为诗文。十七,补博士弟子,入粤秀书院肄业。二十三举于乡。六应会试未第,拣选知县到班,不欲出仕,请加国子监学录衔。同治乙丑,诏沿海各省绘地图,督府属任其事,成《广东图》以进。为学海堂学长数十年。至老,为菊坡书院山长。以经史及汉魏六朝唐宋诗文教士,与诸生讲论文艺,勉以笃行立品。光绪七年,用耆年硕德,赏五品卿衔。卒年七十三。门人请于大吏,祀其主于精舍。   先生少好为诗,及长,弃去。泛滥群籍,凡天文、地理、乐律、算术、骈文、填词、书法靡不研究。中年读诸经注疏子史及朱子书,日有课程。尤好读《孟子》。谓孟子所谓性善者,人性皆有善,荀、扬辈未知也。读郑氏诸经注,谓郑氏有宗主,复有不同,中正无弊,胜于许氏异义、何氏墨守之学。读《后汉书》,谓学汉儒之学,尤当学汉儒之行。读朱子书,谓清代考据之学,源出朱子,不可反诋朱子。又谓:清代考据之学盛矣,犹有未备者宜补苴之。所著有《声律通考》十卷,《切韵考》六卷,《外篇》二卷,《说文声表》十七卷,《汉儒通义》七卷,《汉志水道图说》七卷,《水经注提纲》四十卷,《水经注西南诸水考》三卷,《三统术详说》三卷,《弧三角平视法》一卷,《琴律谱》一卷,文集若干卷。晚年所著曰《东塾读书记》十五卷,乃寻求微言大义及经学源流正变得失所在。遵郑氏《六艺论》以孝经为道之根原,六艺之总会。学《易》不信虞翻之说,学《礼》必求礼意。次考周秦诸子流派,抉其疵而取其醇。其次则表章汉晋以后诸儒粹言至论。盖隐比顾亭林之《日知录》。沟通汉宋,一时学风为之丕变焉。   ○陈逢衡   陈逢衡(1774--1855),字履长,号穆堂,江苏江都人。诸生。   学长于考据,尤精古史。尝著《逸周书补注》二十二卷,以卢抱经校本为主,间与他本参订;凡孔解所无,卢校之阙,全得其通。首列叙略集说补遗,诸书误引,则附录卷末。又著《竹书统笺》五十卷,所引诸书,除经史外,及近儒著述,皆标明姓氏书目;若出自己见者,加"衡案"二字以别之;其有他书援引,而今本所无,共得一百二十条,则汇为《补遗》二卷;更附辑《琐语》数十则,《师春》一则,缴书一则。盖初以孙徐两家《纪年笺注》尚未精当,乃复重为诠释也。搜讨虽繁,而不执一见;始因群书订《纪年》之讹,继且因《纪年》证群书之误焉。此外尚有《穆天子传补正》六卷,亦称赅洽,与所为《读骚楼诗》初二集四卷合刊。   ○陈厚耀   陈厚耀,字泗源,号曙峰,江苏泰州人。   康熙丙戌进土。官苏州府教授。李光地荐其通天文算法,引见,改内阁中书。圣祖命试以算法,绘三角形,令求中线及问弧背尺寸。先生具札进,称旨,命入直内廷,授编修,与梅瑴成同修书。圣祖尝谓梅瑴成云:"汝知陈厚耀否?他算法近日精进,向曾受教于汝祖,今汝祖若在,尚将就正于彼矣!"又尝召至御座旁,教以几何算法。上尝问曰:"汝能测北极出地高下否?"对曰;"遇春秋二分用仪器测之,可得高度。若馀节气,又有加减之异。然亦不准何也?地上有朦气之差,以人目视之,有升卑为高,映小为大之异,放以浑仪测之多不合,惟在天度数则不差耳。"又问:"地周三百六十度,依周尺每度二百五十里,今尺二百里;地周几何?径几何?"对曰:"依周尺地周九万里,今尺七万二千里,以围三径一推之,地径二万四千,以密率推之,当得地径二万二千九百一十八里有奇。"又问:"地圆出何书?"对:"以《周髀算经》曾言之。"问:"何以见其圆也?"对曰:"职方外纪西人言绕地过一周四匝皆生齿所居,故知其为圆。且东测影有时差,南北测星有地差,皆与圆形相合,故益知其为圆。"累迁司业左谕德,以老疾致仕,卒于家。年七十有五。   先生治《春秋》,尤究心天算。尝补杜预《长历》为《春秋长历》十卷。其凡有四:一曰历证:备引汉晋隋唐宋元诸史志及朱载堉历书诸说以证推步之异,又引《春秋属辞》杜预论日月差谬一条为注疏所无,《大衍历议》春秋历考一条亦《唐志》所未录、尤足以质考证。二曰古术:古以十九年为一章,一章之首,推合周术正月朔冬至前列算数,后以春秋十二公纪年横列为四章,纵列十二公积而成表,以求术元。三曰历编:举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一一推其朔闰及月之大小,而以经传干支为证佐。皆述杜预之说而考辨之。四曰历存:以古术推隐公元年正月庚戌,杜预《长历》则为辛巳朔,乃古术所推之上年十二月朔,谓元年之前失一闰,盖以经传干支排次知之。先生则谓如预之说,元年至七年中书日者虽多不失,而与二年八月之庚辰,三年十二月之庚戌,四年二月之戊申,又不能合。且隐公三年二月己巳朔日食,桓公三年七月壬辰朔日食,亦皆失之。盖隐公元年以前非失一闰,乃多一闰,因退一月就之,定隐公元年正月为庚辰朔,较《长历》实退两月,推至僖公五年止,以下朔闰因一一与杜术相符,故不复续载焉。其所推较杜预为密。原书采进四库,传刻渐稀。光绪间,长沙王益吾祭酒,督学江苏,刊入《皇清经解续编》。民国癸亥,泰县韩止石省长,得罗土琳手校本,刊入《海陵丛刻》第十二种,益足资明算经师证订焉。又撰《春秋战国异辞》五十四卷,《通表》二卷,《摭遗》一卷,《春秋世族谱》一卷。马宛斯为《绎史》,兼采三传《国语》《国策》,先生则皆摭于五书于外,尤独为其难。《氏族》一书,与顾栋高《大事表》互证,则《春秋》氏族之学几乎备矣。此外尚有《礼记分类》、《十七史正讹》诸书,今不传。   ○陈奂   陈奂(1786--1863),宇硕甫,号师竹,晚自号南园老人,江苏长洲人。   咸丰初举孝廉方正。少从师于塾中,见《五礼通考》,心好之,纂要抄录,始得窥为学途术。继就江沅游,精研小学,遂通六书音韵。段玉裁罢官居吴下,会将刊其集,命江沅覆审,先生为改朱墨正其讹误。越月返书,段见识语,诘之江,告以故,亟召之,来见,大称赏,录为弟子,教治《毛诗》《说文》三载,学大进。无何,段先生卒。乃游京师,谒王念孙。王久以老病谢客,见硕甫刺,欣然令仆扶掖出晤,订忘年交。引之亦加敬礼,欢如家人。并获交胡承珙、郝懿行、胡培翚、金鹗。出都,主钱塘汪氏振绮堂先后二十年,生平大著作半成于此。道光末,应两江总督陆公聘,至江宁,校刊群籍。书成辞归,不复出。同治二年,曾文正重其名,敦聘,未就道,以疾卒。年七十有八。   先生生平学业,以《毛诗》为最专家。所著《毛诗传疏》,三十卷,于先汉微言大义,靡不曲发其蕴;而名物训诂,复与《广雅疏证》相出入。初在京师,识胡承珙,知亦攻《毛诗》,与己同旨;意其研讨有年,于毛氏经传必为完书,故己所治诗,特编为义类。及胡卒,遗言以所撰《后笺》草本相属,始知胡书特条举传义,不为统释。乃有揉义类作疏之志。汪远孙趣之,遂创稿,迄六年而后定。自言"毕生思虑荟萃于兹"。更表明西汉诸儒说礼器制度,可补古经残缺同传异笺者数端,为《毛诗说》一卷。又准以古音,依四始为《毛诗音》四卷。明郑多本三家,与毛不同术,为《郑氏笺考征》一卷。更编《毛诗传义类》十九篇为一卷。又其少作有《诗语助义》三十卷,系江沅所点定者。顾其虽宗毛学,亦颇稽撰三家同异,而兼通礼经以分证《春秋穀梁》,为《穀梁逸礼》一卷。授弟子杨显,使畅其旨。凡弟子从游者,必授以《管子》《周礼》。别有《师友渊源记》若干卷,记所往来诸公及弟子学行甚具。与《郊禘或问》、《宋本集韵校勘记》若干卷,俱未刊。门下士若同郡管庆祺、马钊、费宝锷,浙西戴望,其尤著者也。   ○陈黄中   陈黄中,字和叔,号东庄。江苏吴江人。陈景云之子。   乾隆初,应博学鸿词不遇,乃纵游,南临洞庭,登衡岳,东浮钱塘,入闽北,驰驱燕齐河岱间。学益精。受知于海宁陈相国,尝上书论用人理财养兵数大事,凿凿切利病。会有诏求骨鲠魁垒之士,陈欲以先生应,辞焉。初客湖南巡抚幕府,土苗或小警,巡抚欲兴师剿之,属缮奏草,和叔曰:"此召乱也,抚而辑之其可。"弗听,和叔行。已而苗叛,用兵期年乃靖。卒年五十九,贫不能庀丧。其姻党以金赙,妻张氏固却之曰:"奈何以贫故,伤夫子义!"遂鬵居以葬。所著有《宋史稿》一百七十卷,《新唐书刊误》三卷,《国朝谥法考》三卷,《殿阁部院年表》《督抚年表》各六卷,诗文集四卷。   ○陈介祺   陈介祺,字寿卿,号簠斋,山东潍县人。   由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家故饶于资,通籍后即绝意仕进。素嗜金石之学,收藏甲海内,筑簠斋以珍弆之,凡彝器至数百件。尤著者为"毛公鼎",文几七百馀字,推天下金器之冠。三代陶器亦数百件,周印百数十事,汉魏印万馀,秦诏版十馀,魏造像数百区,从来赏鉴家所未有也!同时若潘文勤公,王文敏公,吴子苾阁学、清卿中丞、刘燕庭方伯、鲍子年舍人、李竹明太守,并皆不足方驾。而复于三代文字确有心得。其释"聃敦",决为毛叔聃所作器,谓"文少于《书?武成》者,二百六十二字,于伐商事为略,而于受天改大命为详。至大之事,括以二十二言,七十六字;非师文王、周公之文,焉能至此。"又释"陈侯因资敦",铭中有"孝孝武桓公龚载大谟,克成其谥",谓即桓侯兼齐之记。又释"兮田盘""齐太公和陈猶"两区,诸篇考语,见古史古制,如数家珍。自昔谈金石者,仅见之作也!又大集李斯书,推为碑祖。盖亦有鉴于古籀之亡,今文之失,而概乎言之。观其与友人书有曰:"有李斯而古篆亡,有中郎而古隶亡,有右军而书法亡。"可以知其意矣。惜著述罕觏,近始陆续景印簠斋育金录》八卷,《吉金文释》一卷,藏古册目并题记一卷,《十钟山房印举》若干卷,尺牍若干卷,固十不逮一云。   ○陈景云   陈景云(1670--1747),字少章,江苏吴江人。   生而颖异,初就塾时,诸儿所课皆能背诵。年十七,汤文正公抚吴,试士拔置第一。夏从何义门游,益讲求通儒之学。穷究经史,昼夜无间,业遂大进。父丧服阕,补诸生。京兆不售,馆藩邸者三年,辞归,时年四十。以母老,绝意仕进。后藩邸再遣使敦促,漕帅赫公命淮安守造庐延请,悉坚谢弗赴。凡出处不苟如此。性至孝,居父母丧,每拗绝;岁时祭享,必涕泗沾衣。与人交,有始终,外和内刚。处境极贫,朝荠暮盐,晏如也。晚年名益高,迹益晦。盖视世固绝少可语,世亦鲜知之者。卒年七十八。弟子私谥曰"文道先生"。   其为学,如饥渴之于饮食,常日丹铅不去手,举经史四部书,从源及委,条贯井然。地理制度,考据尤详。下逮稗官小说,无不练览,而最深于史学。早岁,温公《通鉴》略能成诵。前明三百年事,谈之更仆弗倦,若身列其间,能剖决其毫芒得失者。为文章,简严有法度,著《读书纪闻》十二卷,《纲目订误》四卷,《两汉举正》五卷,《三国志举正》四卷,《韩集点勘》四卷,《柳集点勘》四卷,《文选举正》三卷,《通鉴胡注举正》二卷,《纪元考略》二卷,文集四卷,总曰;《文道十书》。其他应聘所修通志,暨少时帖括之文不与焉。   ○陈立   陈立(1809--1869),字卓人,又字默斋,江苏句容人。   道光甲午中式。辛丑会试成进士。由庶吉士改刑部主事,累官云南曲靖府知府。会道梗不克之任,流转东归,所至宾礼。先后受事,皆刑名至重,悉处以详慎;而于丧服变除,宗法淆异,尤多能折衷使协律。少所受学,若梅植之、凌曙、刘文淇,均号名师。遂尽通许氏《说文》、公羊《春秋》、郑氏《礼》;旁及诗古文词。独于《公羊》用力犹深。以徐氏作疏,只知疏通字义,《公羊》微言大义,昧乎未闻。近儒孔氏通义,虽为汉学家专门之学,然三科九旨,语多立异,已非复邵公之家法矣。乃钩稽贯串,成《公羊义疏》七十六卷。又以《公羊》一书,多言礼制,而礼制之中,有周礼有殷礼,以孔子有"舍文从质"之说,故言礼多舍周而用殷。殷周典制既迥然不同,故欲治《公羊》必先治三礼。而《白虎通德论》实能集礼制之大成,且书中所列大抵皆《公羊》家言,而汉代个文古文之流别亦见于此书,诚可谓通全经之滥觞;乃别撰《白虎通疏证》十二卷,取古代典章制度一一疏通证明。其他有《说文谐声孳生述》《尔雅旧注》若干卷,并裒其说经杂文为《句读杂著》六卷。卒年六十一。   ○陈启源   陈启源,字长发,江苏吴江人。诸生。   性严峻,不喜与外人接,惟嗜读书,晚岁研精经学,与朱愚庵同里交善。愚庵为《诗经通义》,恒就之商榷,深服其援据博洽。后乃自著《毛诗稽古编》三十卷,训佑一准《尔雅》,篇义一准《小序》,诠释经旨一准毛传,而以郑笺佐之,名物则取陆玑《鸟兽草木虫鱼疏》为主;题曰"毛诗",明所宗也;曰"稽古",明为唐以前专门之学也。所辨正者:朱子《集传》为多,欧阳文忠《本义》、吕东莱《读诗记》次之,严粲《诗缉》又次之;所掊击者:刘瑾《通释》最甚,辅广《童子问》居次,其余偶及,概从略焉。前二十四卷,依次论说,止标篇目,不载经文。其无所考辨,则并篇题不及。前人已有发明勿庸复述者亦然。后《总诂》五卷,分举要、考异、正字、辨物、数典、稽疑六目。末《附录》一卷,统论风雅颂之旨。阅时十有四载,凡三易稿始成。愚庵书犹参停今古之间,长发则专宗古义。故愚庵序谓:"宣幽抉滞,劈肌中理,即考亭见之,亦当爽然心开,欣然颐解。"盖非过誉。虽其坚持汉学,不容一语出入,未免稍偏;而引据赅博,疏证详明,一一皆有本之谈。明代说经,专骋虚辨;清初,始变征实之学以挽颓波;古义彬彬,于斯为盛。此编盖及阎潜邱辨《古文尚书》同其首选。惟附录中"西方美人"捕鱼诸器数条,旁涉异教,致贻口实。要不能以微瑕弃贞璞也。馀别有《尚书辨略》二卷,《读书偶笔》二卷,遗稿未显于世。   ○陈乔枞   陈乔枞(1809~1869),字朴园,一字树滋。   年十七,举于乡。七上春官不第,以大挑分江西,历宰分宜、戈阳、德化、南城诸县,著袁州、临江、抚州诸府。用经术饬吏治,居官有声。   尝独居深念,抚其先人遗著,辄慨然忆左海先生之遗训曰:"吾生平疲于文字之役,纂述匆匆未尽就,尔好汉学,治经知师法,他日能成吾志,九原无憾矣!"乃力自奋勉,每当簿书之隙,紬绎旧闻,次第勒为定本。谓:"凡古文《易》《书》《诗》《礼》《论语》《孝经》所以传,悉由今文为之先驱,今文所无辄废。如《书》有欧阳、大小夏侯,《诗》有齐、鲁、韩,各守师法,苟能得其单辞片义以寻千百年不传之绪,则今文之维持圣经于不坠者实非浅鲜。"撰《今文尚书经说考》三十四卷,《欧阳夏侯遗说考》一卷,《鲁诗遗说考》六卷,《齐诗遗说考》四卷,《韩诗遗说考》五卷,《鲁齐韩毛四家诗异文考》五卷。又谓:"齐《诗》之学,宗旨曰:'四始'、'五际'、'六情'皆以明阴阳终始之理,考人事盛衰得失之原;顾先亡,最为寡证,独翼奉传其百一,且其说多出《诗纬》。察躔象,推历数,征休咎,盖齐《诗》所本也。《诗纬》亡,则齐《诗》遂为绝学矣。"撰《齐诗翼氏学疏证》二卷、《诗纬集证》四卷。又谓:"《礼记》四十九篇,本出孔壁,及河间献王所得,皆古文。其后礼家传授变为今文,师承各出,传写日繁。郑所改读,略有四例。而一孔之士乃以为郑好改字,非也。"撰《礼记郑读考》六卷,复推其义撰《毛诗郑笺改字说》一卷。别撰《礼堂经说》二卷,则杂说群经者也。   凡所论列,一时名公硕彦莫不钦服。阮文达公称为"析前人所未析。"汤文瑞公以为"见博而思精"。《尚书说》最后成,已值宿学渐芜,微言衰落,而曾文正睹其书,独许其可传。   年六十一,卒于抚州官舍。身后萧然,只书籍刻版百有馀箧而已。   ○陈诗庭、陈瑑   陈诗庭,字令华,一字莲夫,号妙士,江苏嘉定人。   嘉庆己未进士。性笃实,精研六书,得汉儒家法。以学行著于时。为钱竹汀先生入室弟子。尝著《说文声义》八卷,《读书证疑》二十八卷,多阐发潜研未竟之绪。尚有《深柳居诗文集》六卷。卒年四十七。   子陈瑑,字聘侯,一字恬生。自幼濡染庭训。年十七而孤。忍饥诵经,为童子师以自给。抚三弟俱入邑庠。仲叔又早世,为存恤其子。长于书数之学,自署六九学人。邢春圃尚书,毛伯雨、张小浦两侍郎,先后视学江苏,拔君经学为通省冠,以国士目之。道光甲辰,徐辛庵侍郎典试江南,闱中搜索幽逸,所录皆绩学士。君与侍郎有旧。论者不以为私。居恒谓:"学者通经,必先识字,不有《说文》,何以究《苍》《雅》之遗文,篆籀之微指。顾《说文》之存于今者,误盭脱落,窜入改易,许君原本,仅十之六七;惟所称诸经虽亦更传写迻录,而证以他书,汉儒之训诂,七十子之大义微言,往往而在。由文字以究声音,由声音以通故训,研经之津速,识字之指归也。"因作《说文引经考证》七卷,而附以《说文引经互异说》一卷。又取经传及近儒诸说,考据参证,辅韦昭之所不及,成《国语翼解》六卷。其他《春秋岁星算例》。《说文举例》若干卷,皆精深闳远,发前人所未发。卒年五十九。   ○陈寿祺   陈寿祺(1771~1834),字恭甫,一字苇仁,号左海,晚自号隐屏山人。福建闽县人。   九岁遍群经,稍长,文惊老宿。修贽孟瓶庵。孟待以国士,语人曰:"十年后,福建有通儒起,陈生是也。"嘉庆己未举进土,出朱珪、阮元门。在都下尽交当时名士。   更博闻强识,专为郑、许之学。以疏通经传,与同年张惠言、王引之并负重誉。散馆将改部,朱珪奏留特授编修。寻假归,阮元方抚浙,延主杭州敷文书院,兼课诂经精会。阮既校正《十三经》、《经籍纂诂》,仍思荟萃群经古义,成《经郛》一书,先生定义例十条上之:一曰探原本,二曰钩微言,三曰综大义,四曰备古礼,五曰存汉学,六曰证传注,七曰通互诠,八曰辨剿说,九曰正谬解,十曰广异文。规模宏远,惜未就而罢。   假满还朝,典试广东、河南,京察书上考。旋记名御史,充国史馆总纂。   遽丁父忧,奔丧归,悔其在都之非,服阕,念母老,遂不出。主讲泉州清源书院。修身励学,多士奋兴,一洗空疏之习。厘正祀位,从以乡贤八君子,匾曰"先觉祠",为之记。   母殁后,主省城鳌峰书院者十一年。整肃课程,诸生初以为苦,久之悦服。倡义学,凡关桑梓利弊,辄冒嫌力陈大府,或撄其怒勿恤。以明漳浦黄石斋先生孤忠绝学,偕绅士呈请从祀圣庙;既礼部议可,又为校定全集,刊布之。闽省通志,旧本多误,移书制府孙文靖公,拟续修,即延任总纂。网罗六十年间文献,考订精核,方志称善本。书成而卒,年六十有四。   其解经,得两汉大义。必举一事,每有折衷。上溯伏生,下至郑、许,靡不通彻。所著有《五经异义疏证》三卷,《尚书大传定本》三卷,《洪范五行传辑本》三卷。咸较旧校为胜。《左海经辨》四卷,《左海文集》十卷,其精者多收入《学海堂经解》。《左海骈体文》二卷,《绛跗堂诗集》六卷,亦沈博绝丽,有六朝三唐风格。《东超儒林苑后传》二卷,则备史稿者也。又有《欧阳夏侯经说考》,《齐鲁韩诗说考》,《礼记郑读考》,《说文经诂两汉拾遗》,《遂初楼杂记》等。未竟,长子乔枞为补成之。   ○陈玉树   陈玉树,字惕庵,后更名玉澍,江苏盐城人。   以优贡生中光绪戊子科举人,拣选知县。弱龄授章句,辄兀坐一室,据案凝思以为常,十年遂尽通经史大谊。父蔚林,以善治《毛诗》名,曾拟续王述曾《诗异字考》未就。于是上承先业,潜心搜讨,知三家字与毛异,毛与毛亦有异也;顾其中有今古之分、正假之别,或杂以讹俗,亦所不免。乃区别异同。考订雅俗,成《毛诗异文笺》十卷。   岁丙戌,肄业南菁书院,游定海黄儆李先生门,饫闻绪论,以治经不可不先通《尔雅》,释《尔雅》不可不创通谊例。研治三载,发明经文在上在下,文同训异,文异训同诸例。就犍为孙郭以下,至清儒邵、郝等注义,旁遮王氏《述闻》,俞氏《平议》,各有所遹遵,亦各有所匡正,成《尔雅释例》五卷。又以子夏在圣门传经最多,无子夏则几无汉儒之经学,而年系未详,作《卜子更年谱》二卷。继谓:"通经不但止明训故,要求其涉于经世之用。"更渐读历史奥地掌故与夫百家之说。故其为文,驰辩博喻,取证前古,烂然溢目,与清初浙东之学相近。   自少时读书辨志,虽处贫贱困厄,而浩然之气不为之夺。慨士习之颓坏,著《教育刍言》三卷;叹民气之嚣张,著《民权释惑》二卷;防奸商之偷漏,著《米禁刍言》一卷。均能不畏强御,壹意孤行。晚应两广总督岑公聘,归病风痹,未几卒,年五十四。他所著诗文有《后乐堂三集》,共二十五卷,并纂候己志十卷。   ○陈鱣   陈鱣,字仲鱼,号简庄,浙江海宁人。   嘉庆元年举孝廉方正。营别业于硖川之果园,在紫微山麓。购置宋雕元椠概近见罕见秘笈甚多。生平专心训诂之学。尝与钱竹汀、翁覃溪、段若膺诸先生游,研究经义,质疑问难以为乐。撰辑《论语古训》十卷、《六艺论》一卷。晚客吴门,闻黄荛圃百家一廛九经三传各藏异本,于是欣然定交,互携所储,往复易校,疏其异同,必使详确精审。暮年归隐紫微讲舍,手自抄撮,成《经籍践文》一卷;虽止寥寥十九篇,而其功不在岳倦翁考定经传沿革之下。   复长于史才,以宋李昉等建议,拟黜朱梁纪年,后唐既系赐姓,收之属籍,又有大勋劳于唐室,宜可继承唐之坠绪。石晋叛宗邦而附异族则削之。南唐为宪宗五代孙建王之玄孙,祀唐配天,不失旧物,尤当大书年号,以临万国。用戚光祖例,取南唐接后唐,而上溯天祐,至十九年中虚其统,成《续唐书》七十卷。凡为:本纪七,表四,志十,世家十三,后妃传二,宗室传二,诸臣传二十九,外国传一。其间十志,具存五代典章制度,足补薛、欧所缺。馀尚有《简庄疏记》十八卷,《陈仲鱼文集》八卷,《河庄诗抄》一卷,对策一卷。   ○陈志襄   陈志襄,字陶思,号南村,江苏泰州人。   天性至孝,耻近虚名。五入南闱,两试京兆,攻苦早暮,遂得喘疾。于是徜徉泉石,构"南村小墅",蒔花种竹,琴书自娱。四方闻人,多相问讯。诗歌每为选家构刻,雅弗屑也。生平尤究心诸史,念浩博不便后学,于是荟萃涑水考亭之精,罗列评解,州次部居,使无遗义,纂成一百一十五卷,名曰《纲鉴会通》。苏抚张公伯行见而好之,为之序以行世。韩公止石任安徽巡按使时,得之于皖,将付剞劂云。   ○成孺   成孺(1816--1883),初名蓉镜,后更今名,字芙卿,一字心巢。江苏宝应人。猪生。   性至孝,父殁三日,哭气绝而后属者再。授经养母,母有所欲必百计致之。非省试及岁试无百里之游,三十后遂绝弃科举,不忍一日去母也。既受聘襄校金陵书局,则奉母居江宁。时年已逾五十,犹依依为孺子慕。识与不识,佥称为孝子焉。   君为学,不专一家,凡历算方舆典礼音声训故之属,旁及古文辞,靡不洞微穴幽;有所纂述,而折衷于程、朱。操履敦笃,耻为空言,一屏出主入奴之习。与门弟子论学,亦以"主敬穷理"为宗;又随其材器而牖之,不拘于一格。光绪庚辰,主讲长沙校经堂,为博文约礼两斋,世颇则之。交游多海内之望,然绝远声誉,见者不知为名儒也。卒年六十有八。   所著《禹贡班义述》二卷,《心巢文录》若干卷,均梓行。又以《班义述》详于考古,乃复拟撰《禹贡今地释》一书,首取今地释汉地,更取汉地证禹迹,期补前书之未备。又拟编《论语类释》,仅释义理等字,略如五礼通礼;一类之中,又分子目,采经子之文人之,惜竟无传。又著《大清学案》,粗具凡例,不遑编纂,惟宗派表有写定之稿耳。   ○程恩泽   程恩泽(1785--1837),字云芬,号春海,安徽歙县人。   幼颖异,毁齿,经传皆成诵。乡先达曹文敏公、金辅之殿撰,咸目为伟器。少长,从凌仲子先生游,尽造其阃奥。嘉庆甲子,中乡榜。居京师,勤于学,天算地志六书训诂金石靡不精究。辛未,成进士,改庶吉士,散馆,授编修。累迁至侍讲学士,补国子监祭酒。以母忧归。服阕,仍值南书房。游历内阁学士,授工部右侍郎,转户部,充经筵讲官。迭任四川、广东主考,简贵州、湖南学政。一知贡举。卒于位。   公学识超于时俗,官贵州时,重刊岳珂五经以训士。奉诏刻《春秋左氏传》,与祁文恭公共议,推本贾、服,不专守杜氏一家之学。平日好士,说士技若已有。典试广东,闻曾钊名,必欲得之;钊久丁忧,不知也;榜发,大失望。于阮文达为再传弟子,文达复入阁,犹以暇时相讲习。   公尝念近人治算由九章以通四元,可谓发明绝学,而仪器则罕有传者;乃与里人郑复先有修复古仪器之约。又颇深究《开元占经》,谓道光十五年木火同度,当有火灾,人验其言而题之。   公著述多未成书,传者惟《国策地名考》二十卷。如谓"盟津在河北,非今孟津县,亦非古河阳县","蒲反非舜都,乃卫蒲邑,以尝入秦仍归,故谓之蒲反"诸条,皆确不可易。阮文达序其书,称:"胡朏明《禹贡锥指》、全榭山《地理志稽疑》后,此其盛业矣!"盖非虚言云。遗集六卷,刊《粤雅堂丛书》中。   ○程际盛   程际盛,字免若,号东冶,江苏长洲人。   乾隆庚子成进士,授内阁中书,累官至湖广道监察御史。由舍人游历兰台,奉职三十馀年,退食而归,惟以汲古穷经为务。   见三礼文字互异,诸儒各记所闻,不可强合,郑君或以今文易之,仍载古文古音,不轻改一字,以尊经典;乃手摘其要,区分三卷,曰《周礼古书考》,曰《仪礼古文今文考》,曰《礼记古训考》。其中钩稽推抉,自为证明,尤不务泛滥旁涉,极得治经之体。又撰《骈字分笺》二卷,《续方言补》二卷,《说文古语考》二卷,均裨益于小学。杂著有《清河偶抄》,《稻香楼集》。   ○程廷祚   程廷祚,原名默,字启生,号绵庄,又自号青溪居士。生于康熙三十年,卒于乾隆三十二年(1691-1767),年七十七。   先世本歙人,迁江宁。少好学,十三经、二十二史、诸子百家书无不读。年十四,作《松赋》七千余言,惊其长老。弟嗣章字南耕,深于史。先生独好治经,而于天文、舆地、食货、河渠、兵农、礼乐之事,皆能竟委探源。性端静迂缓,人见之如临高山,气为肃。弱冠补诸生,乡试辄不利。乾隆丙辰,召试鸿词科,有要人慕其名,欲令出门下,属密友道意曰:"主我,试必入选。"先生正色拒之,竟不用。自此不复应乡举,惟闭户穷经而已。   自王辅嗣注《易》,尽扫图纬之说,宋元儒尊希夷河洛图书及变互卦气之说,又或拘执爻位阴阳乘承比应之体,《易》学转晦;先生乃著《易通》及《大易择言》三十卷。晚年作《彖爻求是说》六卷,自成一家言。   少时见毛奇龄《古文尚书冤词》袒护梅氏书,乃为《古文尚书冤冤词》以攻之。又著《晚书订疑》,推拓其说。别成《尚书通议》三十卷,《青溪诗说》二十卷,《鲁论说》四卷,《春秋识小录》三卷,《礼说》二卷。其于古今笺疏家钩贯融会,如素所蓄物,取而别其精粗良楛以进退位置之,领以神悟,发前人未发之覆;徐而按之,于理窾无纤悉违也。同时方望溪、钟励暇皆盛推之。   乾隆十六年,诏举经明行修之士,先生被荐入都,复报罢。自以家近青溪,其出处与刘巘兄弟相类,乃自号青溪居士云。   所著经学外,有诗文各三十卷。尝言:"墨守家学已非,墨守汉学者尤非,孟子不云'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乎?"又曰:"宋人毁孙复疏经,多背先儒;夫不救先儒之非,何以为孙复?"其持论大旨若此。   ○程瑶田   程瑶田(1725~1814),字易田,又字易畴,安徽歙县人。   少入塾,先生曰:"盍言尔志!"曰:"无志。穷达由天命。穷为匹夫,不得曰非吾志而却之也;达为卿相,不得曰吾志不及此而逃之也。"坐者起曰:"是圣贤之志也!"则曰:"读书不当师圣贤耶!"顾质鲁,读书百遍或不能成诵;然好深沉之思。比长,与戴震、金榜俱学于江永,学乃大进。平居鸡鸣即起,然镫达旦,夜分就寝,数十年如一日。   补诸生。郑虎文掌教紫阳书院,甚重之。九应乡试,至乾隆庚寅恩科始中式。大挑二等,选嘉定县教谕,年已六十有四。廉洁自持,以身率教。寻乞病归,钱竹汀、王西庄并作诗送之,推许备至。嘉庆元年,举孝廉方正。卒年九十。   先生自少迄老,笃志著述。其学长于涵泳经文,得其真解,不屑屑依傍传注。所撰《通艺录》十九种、《附录》七种,凡义理。训诂、制度、名物、声律、象数,无所不赅。而尤精者:《仪礼?丧服缌麻章》未"长殇中殇降一等"四句,郑氏以为传文;《不杖期》章"惟子不报"传文,"公妾以及士妾为其父母"传文,郑氏以为失误;《大功》章"大夫之妾为君之庶子,女子子嫁者未嫁者为世父母叔父母姑姊妹",旧读以大夫之妾为建首,下二为字皆贯之,郑氏谓女子别起贯下,斥传文为不辞。皆一一援据经史,疏通证明,以规郑氏之失,成《仪礼丧服足征记》。《考工记》诸言磐句磐折,郑君度直矩解之,致与前后经文不合。则谓:"磐折不明,由于倨句不明;欲明倨句,先辨倨字。矩有直者有曲者,倨句之云,折其直矩而为曲短也。又曰:车人为耒曰倨句磬折,韗人为皋陶曰倨句磬折,匠人行莫水曰磬折者,以参伍此三磬折,不见倨句之度者,同乎磬氏之倨句,一矩有半为磬折也。"成《磬折古义》。自来言九谷者,梁稷不分。乃据《说文》"禾,嘉谷也。粟,嘉谷实也。米,粟实也,粱,米名也。稷,齐也,五谷之长。"证粱即今之小米连稿者,曰;"禾实曰粟,粟实曰米,米曰粱。此谷古人贵之,故曰嘉谷。即今之高粱。其种最先,放曰五谷之长。"成《九谷考》。以扬州三江只一江,班固《地理志》三见扬州川者是,志职方之其川三江非。说《禹贡》主那康成,正郦氏《水经注》之讹,成《禹贡三江考》。考匠人为沟洫之制,谓:"溝,冓也,纵横之说也。名之曰溝,所以象其形,象形曰溝,会意曰洫,洫字从血,以洫承溝,是血脉之流通也。浍,会也。会上众水,以达于川,初分终合,所以尽水之性情而不使有泛滥之害也。"成《溝洫疆理小记》。其馀为《宗法小记》,《释宫小记》,《考工创物小记》、《水地小记》,《数度小记》,《声律小记》,《解字小记》,《释草释虫小记》,《论学外篇》等,亦均根柢经传,辩论详确。晚既失明,尚口授《琴音记续编》使其孙写定。旁及诗歌书法,无一不精。别有《让堂诗抄》十八卷,藏于家。   ○褚寅亮   褚寅亮,宁搢升,一字鹤侣,江苏长洲人。   乾隆辛未,高宗南巡,召试举人,授内阁中书,官至刑部员外郎,与钱竹汀为同年友。于经学最深,持论最平。尤精治礼,笃好不倦。从事礼经者几三十年,乃确然知郑义之必可从,元敖君善之说之无可据。尝谓:"宋人说经,每好标新立异,弁髦古注。惟《仪礼》一书为朴学,空谈义理者不能措辞。而晦庵、勉斋又崇信之,故郑氏之学未为异义所泊。至君善虽云采先儒之言,其实自注疏而外皆自逞私臆,专攻高密。学者苦注疏之难读,而喜其平易,乃盛行于世。盖其宗旨不在解经,殊有意与康成为难;特巧于立言,含而不露,若无心于排击者,是以入耳彀中且不悟。至干说有不通,甚或改窜经文、曲就其义,不几于无忌惮乎!"乃著《仪礼管见》三卷,贯串全经,疏通证明,虽好辨者亦莫能致其喙。   并精天文历算,长勾股和较诸法。作《勾股广问》三卷。钱竹汀撰《三统术衍》,为校正刊本误字,钱服其精审。   早年习《公羊》何氏之学,成《公羊释例》三十篇。谓:"三传仅《公羊》为汉学。孔子作《春秋》,本为后王制作。訾议《公羊》者,实违经旨。"又因何邵公言,"礼有殷制,有时王之制",与周礼不同,成《周礼公羊异义》二卷。复有《十三经笔记》十卷,《诸史笔记》八倦,《诸子笔记》二卷,《名家文集笔记》七卷。   乙未,以病告归,卒于家。   ○崔述   崔述(1740-1816),字武承,号东壁,直隶大名人,乾隆举人,历官知县等。清朝著名的辨伪学者。著作由门人陈履和汇刻为《东壁遗书》,内以《考信录》三十二卷最令学者注目。   父元森,治朱子之学。先生幼承父学,父语之曰:"尔知吾名汝之故乎?吾素有志于明道经世,欲尔述吾志耳!"年十四,即泛览群书,里人惊为奇才。时漳决城环,转徙流连,衣敝粮罄,诵读不辍。乾隆壬午举于乡,嘉庆初,选授福建罗源县知县。武弁多藉海寇邀功,诬商船为盗,先生屡平反之;于是奸徒控其擅释巨盗;台使者故知先生,得免议。旋调署上杭县,县饶关税,宦闽者视为利薮,先生则以关税所余数千金,解充缉盗公费,日食蔬饮粥。继复反任罗源,邑人迎者万余人;乃革弊俗,修文庙,课堵土讲学,日昃不遑。嘉庆六年,老病乞休。既归。往来河北,以著述自娱。   先生之学,考据详明如汉儒,而未尝墨守旧说而不求其心之安;辨析精微如宋儒,而未尝空谈虚理而不核乎事之实。其所著书有《考古提要》二卷,《上古考信录》二卷,《唐虞考信录》四卷,《夏商考信录》各二卷,《丰镐考信录》八卷,《别录》三卷,《洙泗考信录》四卷,《余录》三卷,《孟子事实录》二卷,《考古续说》二卷,《附录》二卷,是为《崔氏考信录》。其自叙曰:"述自读书以来,奉先人之教,不以传注杂于经,不以诸子百家杂于经传。久之,始觉传注所言,有不尽合于经者;百家所言,往往有与经相背者;于是历考其事,汇而编之,以经为主,传注之与经合者则著之,不合者则辨之;而异端小说不经之言,则辟其谬而删削之。题曰《考信录》。"其与《考信录》相辅者,别有《王政三大典考》三卷,《读风偶识》四卷,《尚书辨伪》二卷,《论语馀说》一卷,《读经馀论》二卷,《五服异同汇考》三卷,《易卦图说》一卷,《与翼录》十二卷,惟《春秋类编》四卷未成。   先生尝自述其著书之旨曰:"古人之学贵精,后人之学贵博,故世益古则取舍益慎,世益晚则采择益淆。而文人学士又好议论古人是非,而不复考其事之虚实,不知虚实既明,则得失是非昭然不爽。故今为《考信录》,专以辨其虚实为先务。凡无从考证者,辄以不知置之,宁缺所疑,不敢妄言以惑世。若摘发古人之误,则必抉其致误之由,使经传之文不致终晦。"至其书之凡例,则见于《考古提要》中,其言曰:"汉初传经,各有师承,传闻异词,不归于一,于战国处士说客之言,难于检核,流传既久,学者习熟见闻,不复考其所本,但以为汉儒近古,其言必有所本。近世诸儒,类多掇拾陈言,盛谈心性,以为道学,而于唐虞三代之事罕所究心;复参以禅学,自谓明心见性,反以经传为肤末;而向来所沿之误,遂莫复过问。而浅学之士,一语一言,必据秦汉之书;见有驳其失者,则攘臂而争,但殉其名,莫穷其实;故舛误乖剌,罔可诘穷。"又谓:"凡人多所见则少所误,少所见则多所误。而凡人之情,好以己度人,以今度古,以不肖度圣贤;至于贫富贵贱,南北水陆,通都僻壤,亦莫不在相度;往往径庭悬隔,而其人终不自知,故以战国秦汉之人,言唐虞三代之事,有移甲为乙者,有以今度古者。加以战国之时,说客辩土往往借物以寓意,后世以虚言为实事,笃信不疑,故有古有是语未必有是事者,如《列女传》采漆室之女是也。亦有古有是语而相沿失其真解者,如以羲和日驭为御车之御是也。非惟秦汉之事多误也,即近代之书,述近代之事,其误者亦复甚多。举是以推,则古书所纪圣贤之事,其有年世不符者,均不可尽凭。又非惟汉儒多信战国策士寓言也,即前人所言,本系实事,而递传既久,因以致误。举是以推则古史既亡,若仅据传记,古人之受诬者岂可胜道?盖传记之文,有传闻异词而致误者,有记忆失真而致误者,有两人分言而不能悉符者,有数人递传而失其本意者,又有因传闻异传遂误而两载者。后人之书,又往往因前人小失,巧为曲全,互相附会,以致大谬于事理。学者不察其致误之由,遂信其说为固然,不敢少异,良可叹也!"又谓:"二帝三王,去今甚远,言语不同,名物各别;且易竹而纸,易篆而隶,递相传写,岂能一一得其真?故汉人说经,多出于意度;汉代以后,兼从事于作伪,致帝王圣贤之行事为异说所诬淆;虽有聪明俊伟之才,亦俯首帖耳,莫敢异词。故辨异端于战国之时易,辨异端于两汉之世难,辨异端于唐宋之世尤难中之难。盖人之信伪也久矣,但震其名而不复察其是非。此考信所由难也。"复谓:"经传之文,贤哲之语,亦往往过其实;学者惟当求其意旨所在,不必泥词而害意。况传虽美不可合于经,记虽美不可齐于经;后世废经而崇记,故古制杂乱不可考,本末颠倒,于斯而极。"--此皆阐前人所未发。   先生卒于嘉庆二十一年,年七十有七。弟子陈履和刻其遗书。日本人那珂通世复刊其遗书。   崔东壁(述)的《考信录》,虽非为辨伪而作,但他对于先秦的书,除《诗》《书》《易》《论语》外,几乎都怀疑,连《论语》也有一部分不相信。他的勇气真可佩服。此外诸家笔记文集中辨伪的著作不少,不能尽录。   ○戴望   戴望(1837--1873),浙江德清人。周中孚甥。   周为诂经精舍名宿,君之学亦渊源于是。少倜傥有大志。补诸生,一赴秋试,遂弃举业。   好读先秦古书。初致力考据词章之学,继从陈硕甫、宋于庭游,通知西汉经师家法。性倔傲,门户之见,持之甚力。论学有不合,必反复辨难然后已。   尝本刘申受《述何》、于庭《发微》说,以《公羊》义释《论语》,谓:"郑康成、何劭公皆注《论语》,而康成遗说今犹存佚相半;劭公为《公羊》大师,其本当依齐论,必多七十子相传大义,而孤文碎句,百不遗一,良可痛也。魏时,郑仲、何晏、包咸、王肃诸家作解,至梁皇侃附以江熙等说,为之义流,虽旧说略具,而诸家之说因此亡佚矣;遂使圣绪就湮,经义晦塞。"乃博稽众家,皆隐括《春秋》及五经义例,为书二十卷,凡三易稿始成。以于庭治《管子》,复成《管子校正》二十四卷。精博过洪氏颐煊。又先世藏颜习斋先生书,为李刚主所赠,读而好之;既求得两先生传状,始惊叹以为颜、李之学,周公孔子之学也;当旧学久衰,奋然欲追复三代教学成法,比于亲见圣人,何多让焉;借其湮没不彰,则条次言行及师承,作《颜氏学记》十卷。   是时,湘军甫克金陵,公卿慕儒术者,多伪托宋学以投时尚,博声誉。独君客游江南,其所讲肄,多与世违,辄落落寡合,竟以此弗克伸其志,常绘梦隐图见意。然顾留心兵农礼乐诸务,晓然于民生利病所在;慨民柄之不申,嫉国政之失平,每谓:"舜禹有天下,咸与天下井之,未常以己意与其间。"更谓:"毁生于造恶,誉生于造好,惟验以民言,斯好恶出于公。"其精理料言,迨一于《论语注》发其微焉。喜讲习斋、亭林遗书,以表潜阐幽为己任。于明儒书刊禁目者,只字残篇,珍若拱壁。尤留心明末纪载,拟辑《续明史》一书未就。借中道遽殒,年止三十有七。生平不作徒隶书,点画悉本小篆,见者目为江艮庭复生。并精校勘。于诗,工五言。所著有《谪麐堂集》若干卷。   ○戴煦   戴煦,字鄂士,浙江钱塘人。文节公弟也。   补府学增广生员。绝意进取,援例贡成均。闻文节殉难,亦赴井死。年五十六。   幼即好畴人学,昼读夜布算,覃思有得,则起秉烛以记。少撰《九章重差图说》一卷,《匀股和较集成》一卷。又《四元玉鉴细草》若干卷,略同罗书,而图解明畅过之。中年愈精进,著《对数简法》二卷,续一卷,《外切密率》四卷,《假数测圜》二卷。复合四书付刊,总名曰:《求表捷术》。其他有《音分音义》二卷,《庄子内篇顺文》二卷,《陶渊明集注》十卷,《玄空秘旨》一卷。稿藏于家。   ○戴震   戴震(1723~1777),宇东原,一字慎修,安徽休宁人。生于雍正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十岁乃能言,就傅读书,授《大学章句》至"右经一章"以下,问其塾师曰:"此何以知其为'孔子之言而曾子述之'?又何以知其为'曾子之意而门人记之'?"师应之曰;"此先儒朱子所注云尔。"即问"朱子何时人?"曰:"南宋。"又问:'孔子、曾子何时人?"曰:"东周。"又问:"宋去周几何时?"曰:"几二千年矣。"又问:"然则朱子何以知其然?"师无以应,大奇之。读《诗经》至《秦风?小戎篇》,即自绘小戎图,观者咸讶其详核。读书每一字必求其义。塾师略举传注训解之,意每不释然。师不胜其烦,授以许氏《说文解字》。先生大好之,学三年尽得其节目。性强记,十三经注疏皆尽举其辞,时年十六七耳。   先生家极贫,无以为业。年十八,随父客南丰,设塾于邵武,课童蒙自给。越二年乃归。乾隆十六年,补县生。师事江永;二十七年,江先生卒,先生是年举于乡,为之状其行实及著书数上之史馆。   先生自十七岁时即有志闻道,谓当先从事于字义制度名物以通六经之语言。考诸篆书,由《说文》以睹古圣人制作本始。更念《尔雅》为承学津筏,又殚心其书。旁推交勘,尽得古画古义古音声。有一字不准六书,一解不贯群经,即无稽者不信,不信者必反复参证而后即安。夫字书主于故训,韵书主于音声,二者恒相因;音声有不随故训而变者,则一音或数义;音声有随故训变者,则一字或数音。其例或义由声出,或声同义别,或声义各别。唯洞究其旨,凡异字异音绝不相通者,其误自能别之。庶释经论字,不至茫然失据也。自汉以来,转注之说失传;先生则谓指事、象形、谐声、会意四者为书之体,假借、转注二者为书之用。一字具数用者为假借:依于义以引伸,依于声而旁寄,假此以施于彼也。数字共一用者为转注:如初、哉、首、基之皆为始,即、吾、台、予之皆为我,其义转相为注也。《说文》于"考"字训之曰"老也",于"老"字训之曰"考也",即转相为注也。以《说文》证《说文》可不复致疑矣。自汉以来,古音寖微,学者于六书谐声之故,靡所从入。《广韵》东、冬、钟、江等,......凡共三十五韵有入声,外此如支、脂等......,二十二韵无入声。顾氏《古音表》反是。先生则谓有入无入之韵当两两相配,以入声为之枢纽。真以下十四韵与脂、微、齐、皆、灰五韵同入声,东以下四韵及阳以下八韵与支、之、住、吹、箫、宵、肴、豪、尤、侯、幽十一韵同入声。侵以下九韵之入声,则从《广韵》无与之配。鱼、虞、歌、戈、麻六韵,《广韵》无入声,今同以铎为入声,不与唐相配。而古音递转及六书谐声之故,皆可由此得之。此古人所未发也。其小学之书,有《声韵考》四卷,《声类表》十卷,《方言疏证》十三卷。   先生以算在六艺,古者以宾兴贤能,教习国子。《周髀》之书虽传于今,历家不能通其用。有"正北极"及"北极璇璣"之名,有"七衡""六间""冬至日当外衡,夏至日当内衡,春秋分当中衡"之规法。释《周髀》者数家,未解"北极璇璣"所指。先生以为"正北极"者,今之赤道极也,所谓"北极璇璣"者,分之黄道极也。赤道极为左旋之枢,黄道极为有旋之枢,自中土言之,皆在北方,故通曰北极。赤道极不动,黄道极每昼夜左旋环绕之而过一度,每一岁而周四游。故《周髀》谓赤道极曰正北极,而黄道极无其名,取诸测器之名命之。用是知唐虞时设璇璣环转于中,拟夫黄道极者也。此论匪惟得《周髀》之解,并以见古璇璣玉衡之遗制。曾自指点巧匠,制成其器,藏于孔继涵家;继涵又告命工仿造云。其测算之书,有《原象》四篇,《迎日推策记》一篇,《勾股割圜记》三篇,《续天文略》三卷,《策算》一卷。   先生亦横地理学,以山川为主而求郡县。尝谓因川原之派别,知山势之逶迤;由山镇之阴阳、水行所经过,知州郡之沿革迁徙。大凡水之上流,川出于两山之间,历千百年如其故道;至其委流,地平衍而土疏斥,不数岁辄迁徙不常,先生屡应志局之聘,文书图册杂错纠纷于前,披图览册,有谬误即图上批示令再图以进。户吏始不服,及亲履其地,果如先生言,无不惊奇。后魏郦道元《水经注》一书流传至今,经注溷淆,前后错简,文章家以为掇拾辞采之书而已。先生究心干是者八九年,寻其义例,按以准望,整之俾还其旧。其所得经与注分别之例有三:一曰独举复举之不同,经义甚简,首举水名,下不再出。注文繁,一水内必详其注入之小水,是以主水名,屡举而不厌。一曰"过"与"迳"之不同也:经必曰"过某",注则必曰"迳某",所以别于经。一曰某县及某县故城之不同也:注所谓某县故城者,即经之某县也。经时之县,注时多为故城。经无言故城者也。执此三例,沛乎莫御,厘之有如振槁。   先生发愿成《七经小记》。七经者,《诗》《书》《易》《礼》《春秋》《论语》《孟子》也。谓治经必分数大端以从事,各究洞原委。始于六书九数,故有《诂训篇》,有《原象篇》;继以《学礼篇》,继以《水地篇》,约之于《原善篇》。《治训》《学礼》两篇未成,《水地篇》三十卷,成者仅一卷。《原象》《原善》则已成。其典章制度之书未成。有《考工记图》二卷,盖少作。又因西人龙尾车法,作《赢旋车记》;因西人引重法作《自转车记》,皆见文集。   先生生平著述,以《孟子字义疏证》《原善》二书为最精深。本汉学之性理,易宋学之空言,诠明理欲之真。谓理在事情,不在意见。自宋儒舍情求理,至以意见当之,而生民遂受其祸无终极。尊者以理责卑,长者以理责幼,贵者以理责残,虽失谓之顺;卑者幼者贱者以理争之,虽得谓之逆。于是下之人不能以天下之同情天下所向欲者达之于上。上日以理责其下,而在下之罪,人人不胜指数。人死于法,犹有怜之者,死于理,其谁传之!所言多发明公理,排斥专制,与近日哲儒所言平等共和之说相合。其治经力求新理,独有心得类如此。   先生终身在贫困中。年三十时,家中乏食,与铺麵相约。日取麵屑为饔飨。以其时闭户著《屈原赋注》。三十三岁避仇入都,名公卿争纳交焉。秦蕙田纂《五礼通考》,延主其邸。王安国延之课子念孙。既屡试不第,旅食诸方。尝游山西,修《汾州府志》、《汾阳县志》。游直隶,修《直隶河渠书》。尝主讲浙东金华书院。   五十岁,当乾隆三十八年,四库馆开,以举人充纂修官,盖异数也。旋特赐同进士出身,授庶吉士。在馆五年,积劳卒于官。   ○丁杰   丁杰(1738~1807),字升衢,号小疋,浙江归安人。   少以清苦建志。贫不能得书,就书肆中读,迄朝暮以为常;肆主闵之,为具食,不食也;久之,乃博通经史,旁及说文音韵算数。乾隆辛卯科乡试,主司发策问《大戴礼》,所对尤赅贯,遂中式。入都,时方开四库馆,任事者多延之佐校,小学一门往往出其手。与朱笥河、戴东原、卢召弓诸先生相互讲习,学益富。聚书至数千卷。辛丑成进士。当得县令,以亲老乞改儒官。后十余年,选宁波府学教授。嘉庆中卒,年七十二。   君为学,长于校雠,与卢召弓最相似。每获一书,必审定句读,博稽他本同异,用小纸反复细书,下签其中。孙志祖戏谓曰:"君书颇不易读,遇风纸辄四散,不可诠次,奈何!"召弓雅雨堂所刊书,传出惠松崖裒辑,君独摘其疏舛者数十事。胡胐明《禹贡锥指》号为绝学,复能一一识别其误处。尝谓:"纬书移河为界在齐兄填阏入流以自广。夫河患之棘,由九河湮废,而害始于齐,管仲能臣,必不自贻伊戚。班固叙《沟恤志》云'商竭、周移,秦决南涯,自兹距汉北,亡八支',则九河之塞,当在秦楚之际矣。"   先生尝云:"一人之书,有经有解者,始《管子》。有经有说者,始《墨子》。有经有传者,始《韩非子》。"《墨子经上下》,经各有说,凡四篇,俱用旁行读法,词旨奥衍,兼传写错互,因偕其友许宗彦曲加阐释,大有端委。   又言:"字母三十六字,不可增并,不可颠倒。见、端、知、邦、非、精、照,为孤清,不可增,浊声也;疑、泥、娘、明、微、来、日,为孤清,不可并,清声也。非即邦之轻唇,不可并于敷;微即明之轻唇,不可并于奉;影为晓之深喉,喻为匣之深喉,晓、匣、影、喻,不可颠倒为影、晓、喻、区也。"   著《周易郑注后定》、《大戴礼记绎》、《小酉山房文集》若干卷。为人校定刊行之书,有《毛诗陆疏》、《方言汉隶字原》、《复古编》、《字林考逸》等若干种。   ○丁履恒   丁履恒,字道久,别字若士,江苏武进人。   弱冠补诸生。嘉庆丁酉选拔贡,朝考报罢。戊辰应諚津召试入二等,充文颖馆誊官。期满,铨叙赣榆县学教谕。寻保荐知县,选授山东肥城。三载,以病足勉归;未行,适母忧讣至,惊悼拊踊,病益亟,未几竟卒于垩室,年六十有二。   先生生性磊落慷慨,而所学又足助其识坚其气。汉、唐、两宋儒先之书,无不旁搜切讨,然襞积武断之说,性天愚诬之论,盖未尝一关其口。当时闻人,如钱塘卢文弨、段玉裁、庄述祖、张惠言,咸与处师友间,学术文章相淬厉。居恒读书史至古先哲人搘拄艰虞遂以转移祸福者,必反覆深求其道,或抚卷瞑目至终日;故能通经术于治事,与苟为夸耀淹洽矜诩章句之俗儒异矣。其治肥城,因本乎诗教,守毛公"烹鱼烦则碎,治民烦则扰"之训,听受无留事。又时时存问耆宿询疾苦,民安其政,年谷顺成。是以去任之日,老幼扶携泣送数十里。所著《说文形声类篇》四卷,精核不在朱允倩之下,已刻人杨氏《大亭山馆丛书》。尚有《春秋公羊例》、《左氏通义》、《毛诗名物志》未刊、其余诗文词杂著札记各若干卷,皆有可采,尚非其意之所属云。   ○丁取忠   丁取忠,字果臣,号云梧,湖南长沙人。   为湘中老宿,撰著自娱,不求闻达。而象数一途,尤所深究。尝自谓:"少喜步算,而苦无师承,又地僻不能得书,每每持筹凝思,寝食俱废,"垂四十年,然后古今言算之书稍稍捊集,而心力亦已衰矣。"咸丰改元,幕游昭陵。庚申,校书于鄂,应胡文忠公之聘也。因得观乾隆舆图。又取魏氏《海国图志》作为密尺定分推算,撰《舆地经纬度里表》一卷。虽未尽精核,然亦足备参证。   晚年悉移胡文忠所赠修脯广刻话算术,都二十有一种,以公海内同好,颜曰:《白芙堂算学丛书》。藏板于古荷池精舍。其所自撰:《粟布演草》二卷,即发商生息为题,或一例而演数题,或一题而演数式;或用真数,或用代数;其式或横列,或直下;杂然并陈,尚虑览者卒然无从入手,更撰《演草补篇》,专详于文以附之。又为《数学拾遗》一卷,则积年读书之所解悟,友朋之所谭论,往来书牍之所传述,凡于古今人算书有所发明者,悉裒录焉。光绪初卒,年七十馀。   ○丁晏   丁晏(1794--1875),字俭卿,号柘堂,江苏山阳人。   性嗜典籍,勤学不辍。阮元摄漕督,以汉易十五家发策,条对万余言。道光元年中式。兼通史事,故经世优裕。尝在籍办堤工,司赈务,修府城,浚市河,有功乡里。咸丰壬子,太平军蔓延大江南北,两江总督檄行府县兴团练,广积贮,为守御计,以先生主其事。旋为疾者所纠,议遣戍,捐缴台费获免。庚申,捻军扰淮安北关,号召练勇,分布要隘,城赖以全。随叙前绩,由侍读衔内阁中书加三品街。卒年八十有二。   少多疾病,迨长,读书养气,日益强固,用是得享高寿。   先生笃好郑学,于《诗笺》《礼注》研讨尤深。谓毛公之学得圣贤之心传,其所称道,与周秦诸子相出入。康成申畅毛义,修敬作笺,《孔疏》援引疏漏,多失正旨。乃撰《毛郑诗释》四卷。宋欧阳氏《诗谱补亡》刊本讹脱,爰为排比重编,撰《郑氏诗谱考正》一卷。以康成兼采三家诗,宋王氏虽有辑本,传刻舛谬,乃搜宋原书校雠是正,撰《诗考补注》二卷,《补遗》一卷。郑氏注《礼》至精,去古未远,不为凭虚臆说,原本先儒,确有依据;悉为疏通证明,灿若爟(guan)火。撰《三礼释注》,共八卷。并辑《康成年谱》。署其堂曰"六艺",取康成六艺论以深景仰之思。且总括其书曰《六艺堂诗礼七篇》。   此外于《易》,有《周易解故》一卷,《周易述传》二卷,《讼卦浅说》一卷。于《书》,有《尚书馀论》二卷,《书蔡传附释》一卷,《禹贡锥指正误》一卷,《禹贡蔡传正误》一卷。于《诗》,有《陆疏校正》二卷。于《礼》,有《佚礼枝微》一卷,《投壶考原》一卷。于《孝经》,有《述注》一卷,《征文》一卷。又有《北宋二体石经记》一卷,《读经说》一卷。莫不博通训诂,笃守家法。尤以《尚书馀论》、《锥指正误》两书申顾砭胡,裒然称最。   馀所撰著,则有《金天德大钟款识》一卷,《子史粹言》二卷,司农、陈王、靖节、宣公四家《年谱》四卷,《钞淮南万毕术》一卷,《石亭纪事》二卷,《淮亭雅录》一卷,《百家姓韵语》三编一卷。未刊者尚多。《左氏纂注》致力颇勤,遗稿仅有传抄三本。   ○董士锡   董士锡,字晋卿,一字损甫,江苏武进人。   副榜贡生,候选直隶州州判。幼从大母受《孝经》章句,及就外傅读诸经史,悉能通解。年十六,从两舅氏张皋文、宛邻游,承其指授,古文赋诗词皆精妙,而所受虞仲翔《易》义尤精。顾家贫,非客游无以为养。馆于张古馀、阮芸台、方茶山、洪石农诸处,率名公卿也。又历主通州紫琅书院,扬州广陵、泰州两书院讲席,所至士皆慕而化之。李申耆应聘修《怀远志》,因事去,必待君蒇其事,其倾服如此。道光辛巳,佐房师难扬道苏公幕。乡试期迫,值苏染时疫,或劝舍之而行,作色峻拒,卒留侍疾数阅月。南河总督黎襄勤公知君才,及是贤君之为,延纂《续行水金鉴》。《金鉴》作于雍正间,岁久未辑。则以为前作详于考古,略于征今;今续之者宜详于征今,而略于考古。如永定河之工程,今增于古几十倍矣,而前书未评,尤宜备载。因草创数十条以上,公大叹服。三载书未就,襄勤遽逝。继任张公仍敦请纂修,而卒成之。自中岁左肘生瘤,治不获效,其后竟以瘤败致死。所著《齐物论斋集》二十三卷,内《古赋》二卷,包世臣至推为独绝往代。并殚心阴阳五行家言,溯原于《易》,成《遁甲因是录》二卷。尚有《遁甲通变录》、《形气正宗》等稿藏于家。   ○董祐诚   董祐诚,字方立,初名曾臣,江苏阳湖人。   幼颖异,末弱冠已与兄基诚腾踔士林。举嘉庆戊寅顺天乡试。   既负经世才,衣食奔走,足迹半中国。凡夫山川形势,政治利弊,采览所及,历历识之不忘。少时,喜为沈博绝丽之文。稍长,更肆力于律历舆地名物诸学。涉猎益广,致力著述。尤善深沉之思,书之号钩棘难读者,过眼无不通晓。复为出新意,阐隐曲,补罅漏。专门名家殚数十年之功而探索者,晨夕间已突然上之。尝取西士杜德美圜径求周诸术反复推解,知即圜容十八觚之术,引伸类长,求其累积,实兼差分之列衰,商功之堆垛,而会通以尽匀股之变。乃为分图著解,并立弦矢互求四术,成《割圜连比例术图解》三卷。斜弧三边求角,薛仪甫、梅文穆二家义法未显,知此术之专为对数立也,因别为图解,更补求又一角术,成《补术》一卷。知椭圆如纵方,精圜有大径有小径有周有积,必知其二,然后可求其馀,犹纵方之勾股形,成《椭圜求周术》一卷。得求诸乘方所成之方锥堆术,复以纵方堆推之,而得诸乘方所成之纵方谁术,成《堆垛求积术》一卷,又以钱大昕《三统术衍》虽详核,然于创术之原犹欠具备,为依太初元年日月五步比而列之,入以演譔之法,成《衍补》一卷。   惟素矜抱负,本欲有所施于世,特以偏曲一节著,非其志也。董故世胄,值中否,及三试礼部报罢,意不能无拂郁;又所业卒隐赜深微之书,读之疲神,虽精慧过人,而用之无度,坐是卒就衰耗,年仅三十三,中道奄然,论者惜之。他著尚有《水经注图说》残稿四卷,文甲集二卷,乙集二卷,《兰石词》一卷。   ○段玉裁   段玉裁(1735--1815),字若膺,号懋堂,江苏金坛人。   幼颖悟,读书日竟数十言。年十三补诸生,学使者为博野尹元孚,深重异之,授以高紫超注《朱子小学》,谓其父曰:"此儿端重,必教之成大器,勿自菲薄也。"初从同郡蔡一帆游,始知古韵。旅食饩。乾隆庚辰,乡试中式。客都下,得顾氏《音学五书》,惊为秘笈,钻研穷日夕弗倦。继执贽戴东原门,学益大进。作《诗经韵谱》、《群经韵谱》各一卷。己丑,再至都,程鱼门见而称之,因从邵二云借书,复遍加注释,每一部讫,二云辄写副去。庚寅,铨贵州玉屏知县。越三岁,改发四川候补,署富顺及南溪,办理化林坪站务,王师申讨金酋储待挽输,无敢稍懈。每处公事毕,漏三鼓,篝灯撰述以为常。寻补巫山县。未几,引疾归养,安贫乐道者二十余年,中缘避横逆,遂徙居苏州之阊门,卒年八十一。   先生笃嗜经术,喜训诂考订,穷微极博。受业东原后,确知古音分十有七部,又得其联合次第自然之故,成《六书音均表》五卷。《诗经韵谱》,《群经韵谱》,其初稿也。又考汉儒注《诗》《礼》及他经,旁逮《国语》《史记》诸书,凡言"读如""读为""当为"者,其音大致与十七部之云相合,乃述《汉读考》,先成《周仪》六卷,《仪礼》未卒业,存一卷。其例于"读如"主于说音,"读为"主于更字说义,"当为"主于纠正误字。"读如"不易其字,故下文仍用经之本字。"读为"必易其字,故下文仍用所易之字。自此书出,学者凡读汉儒经、子、《史》、《汉》之注,不啻如冥行摘埴焉。   先生复著《古文尚书撰异》三十二卷。所载经文,仍用伪孔传本,而稍从古文。其《太誓》三篇,唐后乃亡,则存其目,而逸文不别为篇,只附序下,参伍钩考,广引繁称,大抵详于字,略于说。详字之异同,以存晋唐之妄改,存周汉之驳文,若说有异同,惟间论及之,所以折衷古义也。又著《毛诗故训传定本》三十卷,各置序于篇端,仍从其旧,并于传说正其讹蹐,补其脱落。其通释大义者,则必复举经文。其训释一字一物者,则否。凡欲还经传各自为书,而又斟酌以省沓,故曰《定本》。其《诗经小学录》三十卷,则专明字义,作《定本》所未逮。更著《春秋古经》十二卷。录出《左氏》经文,取郑氏注《礼》存古文今文之例,附见《公》、《穀》经文之异,注各条下,而时出以订正之语。   先生所著书,要推《说文解字注》为首屈一指。谓:"许以形为主,因形以说音说义。其所说义,与他书绝不同者,他书多假借,则字多非本义,许惟就字说其本义,知何者为本义,乃知何者为假借,则本义乃假借之权衡也。故《说文》《尔雅》相为表里。治《说义》,而后《尔雅》及传注明,《说文》《尔雅》及传注明,而后谓之通小学,而后可通群经之大义。"于是积数十年之精力专治《说文》。以鼎臣之本颇有更易,不若楚金之本为不失许氏之旧,惟其中尚有为后人窜改者、漏落者、失其次者,一一考而复之,悉有左证,不同臆说,始成《说文解字读》五百四十卷,继乃檃括之,成此注三十卷。虽以详稽博辨之故,其文遂不得不繁,初不以繁为病云。   先生兼擅诗文,有《经韵楼集》十二卷,亦颇雅赡。合前数种及《东原集》、《声韵考》,汇刊为《经韵楼丛书》。独《说文解字注》别行。   ○方恮   方恮,字子谨,一字退斋,江苏阳湖人。   祖履篯(jian),父骏谧,世以文学著称。幼嗜读,长而博览群籍,于诗古文辞旁及书画金石摹印之属,无不工习。已尽弃去,日从事经术,期植根底。乃求晚出《书》之真伪于潜邱、松崖,求《诗》之声韵于亭林、东原,求六书训诂之蕴于段茂堂、王伯申。又以为治经而不治史,是有益于己而无益于人也,复遍探马、班、陈、范之书与夫《通鉴》《通考》,核古今成败治乱之迹,为《历代建置表》一卷、《兵事表》二卷。图刘项以来武事之所经,稽其道里,释以今名,为《历代武功图要》若干卷。顾才高遇啬,由国子生两应京兆试不售。只初下第时,游保定,贵筑黄编修彭年见而器之,言于合肥李文忠公招纂《通志》。在局三年,尽取各省志暨郡县志读之,孜孜不辍,多所论著;或志例有未安者,亦辄于编修前力争无少让。嗣得实斋章氏书,与生平所持议每多暗合,眼膺甚至,以为推原官礼,深窥乎六艺之精微,群言之奥旨,比之清朝之学,谓能独见其大。遂债发其所欲言,成《方志举例》三篇,内外编各二十篇,杂编十篇。于章氏一家之言始可称专精者矣。惜遘疫疠暴卒,年仅三十。他所著尚有《同文考异》三卷,《说文字原表》一卷,《广韵分母表》九卷,《读通鉴杂记》二卷,诗文四卷。其《历代武功图要》、《汉石存佚考》二种,均属稿未竟。《方志举例》未刊。   ○方申   方申,字端斋,江苏仪征人。本申姓,舅氏方取以为子,故姓从舅氏,而以申为名。   少孤家贫,佣书于外,以所得钱奉母甘旨,备尽色养。母殁,不离苫次者弥月。既葬,遇时节忌日,奉祀恒如生时,久益弗衰。顾少虽废业,而素通文义,人有以稿本属者,或涂乙难识,悉能辨之,且为之校正误字。凌曙重其为人,延于家,课其子铺。年逾四十,甫应童手试,屡见黜,而学愈进。道光戊戌,始以经解见知督学祁公,补县学生员。庚子赴秋试归,以劳疾卒,年五十四。尝自悔晚学,故肆力颇勤。其最精者在《周易》,朝夕钻研,未或释手,遍阅诸家书有涉及易象者咸择录之,成《诸家易象别录》一卷。而易家之言象者以虞氏为最密,复详核虞注所引逸象缕析条分,成《虞氏易象汇编》一卷。又以后儒解《易》罕引《说卦传》,乃博考古注,参阅诸纬书与《春秋》内外传注之援据说卦者,排比其次第,成《周易卦象集证》一卷。又以春秋卜筮必据互卦以与正卦相参,因寻绎汉儒之所言,反复求其条理,而知互卦之法,成《周易互体详述》一卷。又以卦变之说,言人人殊,无所统贯,则参互考订,深求其义例之所在,成《周易卦变举要》一卷。是为易学五书。怀庆知府江都汪喜孙谓其行谊不愧古人,既表其墓曰孝子,并为梓其遗书云。   ○方以智   方以智生于明万历三十九年(公元1611年),卒于清康熙十年(公元1671年),安徽桐城人,字密之,号曼公,又号鹿起,逃禅以后名行通,无可,五老,弦智,愚者,墨历,木立,药地,极丸,浮庐等。   方以智出身士大夫家庭。方氏,姚氏,张氏都是桐城地区这一时期主要的世族,而这些所谓世族的成员又经常是政治上(任朝廷官吏)、经济上(占有土地)和学术思想上的代表人物。方的曾祖方学渐除记录赴东林讲学的《东游记》外,著有《易蠡》,《心学宗》,《性善绎》,《铜川语》等书。因方学渐曾受学于泰州学派的耿定理,《明儒学案》把他列入《泰州学案》。   祖父方大镇,江西道监察御史,著《易意》,《野同语》,《宁淡语》,《性论》等。父方孔炤是崇祯时湖广巡抚,著《周易时论》,被《四库提要》列入存目。这书对方以智影响很大,方一生中经常提到它。   方以智一生可分三个时期。早期从青年时代到三十三岁里,过的是贵公子的诗酒生涯。中期自甲申从北京逃返南都,又经浙江,福建到两广,从三十四岁到四十二岁,经历了曲折颠连的几年。晚年从顺治九年(公元一六五二年)北归,到康熙十年(公元一六七一年)六十一岁时,病殁于赣江上万安城外的惶恐滩。这时期潜心学术,写出了大量理论著作。   (一)从青年时代到崇祯十七年(公元一六四四年)   方以智青年时代活动地点主要是南京和桐城,也间或经过江浙各地,最后去北京。   桐城泽社的活动。当崇祯初年,方以智在他父亲所建泽园中,成立"泽社"。社中有方的堂叔方文(字尔止),妹夫孙临(字克咸),以及钱秉镫(又名澄之),周岐(字农父)等人。方或赋诗作文,或读经、史,又关心"万物之理",随时札记,积累了丰富知识,奠定了学术基础。   方的两位业师,一是白瑜(字瑕仲),一是江西金溪人王宣(字化卿,号虚舟)。当时王已七十余岁,所著《物理学》对方以智以后写作《物理小识》多有启发。   泽社中一群有朝气的青少年,往往慷慨酣歌,论天下大事。方自述说。"处泽园,好悲歌......好言当世之务,言之辄慷慨不能自止。"(《浮山文集·孙武公集序》)这个团体与当时东南一带的会社一样,不仅研究文学,也带上政治色彩。   那时,桐城阮大铖,是魏忠贤阉党的余党,崇祯初即被列入"逆案"名单。方的同学钱澄之曾加入阮大铖退居养晦时所创建的江社,经方以智劝阻后,又退出江社。《钱田间年谱》崇祯五年(公元一六三二年)条下记载了这件事:   "方密之吴游回,与府君(即钱澄之)言曰:吴下事与朝局相表里,先辨气类,凡阉党皆在所摈。吾辈奈何奉为盟主?曷早自异诸!"   "吴下事"指张溥,张采成立复社的事。"辨气类"就是要分清东林、复社与阉党的界限。这样一来,钱澄之转而参加泽社的文课,凡江社的会期都辞谢不赴。而作为"乡先辈"的阮大铖开始对方产生仇隙。   南都的《留都防乱公揭》 崇祯七年(公元一六三四年),桐城"民变",方以智移居南京。结交天下名士有黄宗羲、吴应箕、陈贞慧、冒襄、侯方域、顾杲、沈昆铜、陈梁等人。崇祯十年(公元一六三七年)他们大会东林党被害六君子的孤儿周茂兰、魏学濂等于桃叶渡。方以智和陈梁曾写长诗纪事,为东林党扬声吐气。   这时阮大铖寄居南京,谈兵说剑,联络各方,希图再起。崇祯十二年(公元一六三九年)陈贞慧与吴应箕共同起草驱逐阮大铖的宣言《留都防乱公揭》。公揭以东林创始人顾宪成之孙顾杲以及黄宗羲为首署名,共计一百四十人。阮大铖在千夫所指之下,隐藏到城外牛首山,不敢进城。   尽管方以智这年春天回桐城,秋后重来南京应试,未曾在揭贴上署名。而阮大铖联系江社往事,仍认为公揭出于方以智主谋,因此怨毒更深。清顺治二年(公元一六四五年),弘光在南京即位,阮大铖夤缘通过关系成为兵部尚书,对大批东林后人以及复社成员进行了报复。   崇祯十七年(公元一六四四年)李自成入北京,方以智被起义军郭营所得,不久乘机逃到南京。这时阮大铖当权,修复旧怨,借口方以智在李自成入京后没有"殉节",而把方列入"从逆六等"中的第五等,处理方法是"宜徒拟赎"。方以智在南都不能久留,由陈子龙介绍,经过浙江,福建辗转到达广州避难,结束了早年时代生活。   这一时期中,由于方以智对经、史、百家知识基础坚实,"凡天人,礼乐,律数,声音,文字,书画,医药,下逮琴剑技勇,无不析其旨趣"(《桐城耆旧传》卷六)。崇祯十四、十六年已分别开始写作《通雅》与《物理小识》。   方以智早年没有更多的研究哲学,而主要是写作诗、词和政治论文。他主张"公"和"明"。《通雅》卷首中说:"治在君、相,人在师教,学在实讲,公、明而已。"《浮山文集》中的《中涓(指宦官)议》中又引证了朱熹的"惟公惟明,相道毕矣"。他认为"公"就是没有偏见,"明"就是"能好能恶"。这与一百年后戴震所强调的"去私"与"去蔽"的政治主张有相通之处。   (二)从明崇祯十七年(公元一六四四年)至清顺治九年(公元一六五二年)   在广州期间,方以智改名吴石公,后被南海令姚奇胤(字有仆)所发现。姚是方的故人和庚辰(公元1640年)考试的同年,他请方为其儿子姚端的老师。   在南海令官署,方以智重新整理《通雅》旧稿。又曾写《锦缠玉》剧本,亲教伶人排唱。这时他写作的诗集取名为《瞻旻》。   方到粤不久,其夫人潘氏携第三子方中履经福建来广州团聚。顺治三年(公元一六四六年)桂王朱由榔在肇庆即位监国,任方以智为少詹事,翰林院侍讲学士。由于党派斗争,太监专权,他看到事无可为,坚决退隐在湖南广西交界的苗峒中。永历多次召他为东阁大学士,他十次上疏辞退。这些辞疏现在尚都保存,可以看出他当日对时局的观感。他的诗句"西南更望层云黑,谁把新亭泪眼看"!说明了他对永历朝廷的失望。   顺治七年(公元1650年)清兵入广西桂林,瞿式耜与张居正的曾孙张同敞共同守城殉难。方以智去昭平仙回山"披缁为僧"。方中履随方以智入山"父析子荷,父汲子炊",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终于被清兵搜出。清帅马蛟驎反复逼降无效,最后听任方为僧。方以智于是去梧州,在梧州云盖寺居住两年。至顺治九年(公元一六五二年)八月,偕同施闰章(宣城人,号愚山)至庐山,同年年底回桐城省亲。他的哲学著作《东西均》的开章即写于到达庐山之时。   这一阶段是方以智一生的转折点,从轻衣肥马的贵公子到流离转侧的苦行僧,从红灯绿酒到黄卷青灯,从入世到出世。《桐城耆旧传》的作者马其昶论方以智说。"躬豪杰之才,遭逢季运,以占毕称,岂其志哉。"就在这一阶段,对政治和社会的理想与抱负无从实现,于是全部精力转入著书立说的学术生活中。   在流离中缺乏图书资料,他自己说"作挂一漏万之小说家言,岂不悲哉。愚道人今年三十六矣,读书亦有命"(见《通雅》卷三附记)。然而在这一时期终于写成《物理小识》,《切韵声原》,《医学会通》,《删补本草》等书。   (三)从清顺治十年(公元一六五三年)至康熙十年(公元一六七一年)   方以智晚年,从顺治十年(公元一六五三年)算起,这年元旦,回到桐城浮山白鹿湖见到父亲方孔炤。他在《象环寤记》中说:"以祗支(袈裟,表示为僧)为退路,即为归路。"说明他在梧州为僧,其实际目的是为了回乡。安徽地方官要奏用他时,他说:"匹夫不可夺志,出世人安往(往何处),不得涅槃也?""祗支"和"涅槃"成为他的遁词和借口。   就在这年,他重去离别十年的金陵,皈依天界寺的觉浪道盛法师。觉浪是当时佛教曹洞宗的前辈,曾因文字中称朱元璋为"太祖高皇帝"被清政府逮捕下狱,后查明系明亡以前所作而释放。觉浪的另一门徒啸峰大然也就是崇祯末年与方孔炤同系诒狱的御史倪嘉庆。   方以智"闭关"于金陵高座寺的看竹轩,潜心写哲学著作。作为曹洞宗的一个法门弟子,佛教对他有一定影响。另一方面,出家又只是与环境作斗争的一种手段。   陈贞慧的儿子,清初著名词人陈其年(名维崧)在方中德(方以智长子)的诗序中,对方以智早年豪华与此时的枯寂,作了描述:   "当时秣陵全盛时......密之先生衣纨縠,饰驺骑,鸣笳叠吹,闲雅甚都,蓄怒马桀黠之奴带刀剑自卫者,出人常数十百人,俯仰顾盼甚豪也。   "曾几何时,而先生已僧服矣。崧再过竹关(指金陵高座寺)而先生念故人子,必强饭之。饭皆粗粝,半杂以糠秕,蔬菜尤俭恶,为贫沙门所不堪者,而先生坐啖自若,饭辄尽七、八器。回思金陵时,时移物换,忽忽如隔世。"(《湖海楼文集?方田伯诗序》)   这段文字主要写崇祯末年方以智少年时在南京是一个家门鼎盛,仆从喧阗的乌衣子弟,而从两广北归在天界寺皈依觉浪以后成为一个自甘淡泊,特立独行的面壁头陀。方以智对夹有糠秕的粗饭和俭恶的蔬菜,不但自己能"尽七,八器",而且强要"故人之子"(指陈维崧)与他共同享用。生动逼真的情景被陈维崧纪录下来。   《浮山此藏轩别集》中有方以智《自题游山小影》两则,当也作于这一时期,并录如下:   "自来自往,一叶指掌,浑身苍苍,日出眉上。踏碎青天,众山自响,何不归欤?问臃肿杖。"   "奇不奇,痴不痴,大地无寸土,曳杖何所之......游戏还登临,老病路险巇。不如一笔扫落五岳十洲之烟云。"   这些自我写照,深刻地表达了他当时的思想情况。"大地无寸土"一句反映出明亡后普遍存在于土大夫思想中的一种民族意识。"老病路险巇"是料及此后道路的不平坦。"踏碎青天""一笔扫落五岳十洲之烟云"等句,以恣肆放纵的笔调写出壮怀不已的心情。   综合这些记述,我们看到一个倔强坚毅,不为环境所左右的生气勃勃的有志之士,同时也看到一个泰然自若,追求理想的思想家。境遇是艰苦困难的,然而心情是踊跃活泼的。李世熊在方中通《数度衔》序中说:"密之先生遭变出世,忍人所不能忍,行人所不能行,乃集三世大成,仔肩圣学,继往开来,俾益方世,岂偶然哉。"正说明这一情况。   而他的老友古文家和诗人宣城施闰章则记录下他当时的思想变化过程,以及三教合一的主张:   "无可大师,儒者也,尝官翰林,显名公卿间。去而学佛,始自粤西,遭乱弃官,白刃交颈,有托而逃者也。后归事天界浪公(即天界寺觉浪道盛)闭关高座(指高座寺)数年。刳心濯骨,涣然冰释于性命之旨,叹曰'吾不罹九死,几负一生,古之闻道者,或由恶疾,或以患难,类如此矣'。盖其先父廷尉公(方大镇)湛深周易之学,父中丞公(方孔炤)继之,与吴观我太史(方以智外祖吴应宾)上下羲、文,讨究折衷,师少闻而好之。至是研求,遂废眠食,忘死生。以为易理通乎佛氏,又通乎老庄。每语人曰:'教无所谓三也。一而三,三而一者也。譬之大宅然,虽有堂奥楼阁之分,其实一也,门径相殊,而通相为用者也。'"(《愚山先生学余文集?无可大师六十序》)   这说明方以智的学佛是由于遭遇九死一生的患难。在逃禅以后,又把早年家传的周易象数之学与佛、道思想综合起来,"通相为用"。这是一段如实的论述。方以智晚年杂揉《周易》,《中庸》,京,关,邵,蔡的象数学以及佛教和老、庄的思想资料,形成所谓方氏独创的"中五说"和"公因反因说"。   顺治十二年(公元一六五五年)方孔炤在桐城去世,方以智破关奔丧,按照儒家礼节,"衰绖成服,受吊如仪",而且结庐墓侧,称为栾庐。说明他虽穿上和尚的大布衲,在思想上还是一个"儒者"。   这时方以智编定了方孔炤的《周易时论》十五卷,方以智同时自著《周易图象几表》八卷。两书合称《周易时论合编》共二十三卷,著录于《四库提要?易类存目二》。《周易时论》一书对方以智思想体系的形成起了主要作用。   方以智北归后,生活比较安定。从顺治十年至十七年(公元1653年到1660年),写成《药地炮庄》。   从一六六四年,方以智五十四岁起,由于吉安人士和庐陵县令于藻的邀请,成为吉安青原山净居寺主持,一直到康熙十年(公元一六七一年)因粤难去世,在青原山度过了最后的七年。这时期曾著《禅乐府》,并有《愚者智语录》,而主要的成就是继续啸峰大然编成《青原志略》。这儿应指出,在江西西部,赣江东岸的这个青原山,除了是佛教胜地相传是所谓七祖道场(七祖指唐开元时的弘济禅师)外,又是明代王学江右学派理学家讲学的中心。山中有"五贤祠",所祀就是王守仁、邹守益(东廓)、聂豹、欧阳德、罗洪先(念庵)等五人。   这一时期,除了潜心著作以外,与各方面往还也很密切。魏禧对方以智晚年交游太广,社会关系较复杂,提出了婉转的讽喻。在方以智遭难去世前四年,康熙六年(公元一六六七年)魏僖在《与木大师(方以智借名墨历,又名木立)书》中所提出的一些问题,比较真实地反映出方当时的活动,是探索方以智晚年思想行动的史料,摘引如下:   "迩者道誉日盛,内怀忧谗畏讥之心,外遭士大夫(指官吏),群衲(指僧众)之推举,于是接纳不得不广,干谒不得不与,辞受不得不宽。形迹所居,志气渐移。"   与魏禧所记稍有出入,可以互相参证的是王夫之的记录:   "乃披缁以后,密翁虽住青原,而所延接者皆清孤不屈之士。且复兴书院,修邹、聂诸先生之遗绪。门无兜鍪之客。其谈说借庄、释,而欲檠之以正,又不屑遣徒众四出觅财。"(《船山遗书?搔首问》)   肖伯升在《研邻偶存》中记载他待人接物的态度是"行处则乎实,待人则春风"。   尽管学佛在深山古寺,但仍是与各方面诗文往还。虽然交游广泛,但"门无兜鍪之客,......又不遣徒众四处觅财"。这些说明他一如既往,不结交权贵,而忠实于自己的学术与理想。一方面无可奈何,静耽禅说,一方面广通声气,壮志犹存,这就是他晚年生活的矛盾。   他一生的著作有:   早期:从明末到甲申以后在两广避难时期(约公元1640年-1650年):   《物理小识》、《通雅》、《浮山文集》(前编,全本藏北京图书馆)、《博依集》(此书北京图书馆有残本,北京大学有全本)、《膝寓信笔》(此书多通行本)。   中期:避地两广后以至北归桐城、南京等地时期(公元1644年-1652年):《东西均》(此书现有中华书局一九六二年新印校点本)、《岭外稿》(在编排上属于《浮山文前编》的后半部,现均藏北京图书馆)、《浮山文后编》。   晚期:从两广北归后到康熙十年在江西逝世止(公元1652年-1671年):《易余》(全书共约十二万字。现存当时抄本)、《药地炮庄》(有康熙萧刻本及民国二十一年(公元1932年)成都美学林排印本。美学林本删去了大量序言和前记)、《易图》(又名《寂历图》)、《鼎薪》(到现在为止,我们尚未得到此书存在的消息)、《青原志略》、《愚者智禅师语录》(有《嘉兴藏》本,分四卷,约三万字);《一贯问答》、《冬灰录》、《五位纲宗》、《性故》(即《古今性说合编》)均有抄本;《禅乐府》(有一九三五年其后人方鸿寿铅印本)、《诸子燔痏》(方以智论诸子的著作,尚未发现)   此外尚有有关医药,音韵,及论诗词的著作,有存有佚,不再列举,待编辑其著作时,再作考证。   尚有《向言》,刻入《方氏七代遗书》中,《两粤新书》收入《海甸野史》中,都不是方氏的著作。应当注意。容肇祖先生发现钱谦益《初学记》卷二十三《响言》二卷与《七件遗书》本《向言》全同,经考证,确定系钱谦益所著。至于《两粤行书》非方氏之作,朱希祖在该书跋中有详细论断。   方以智逝世以来,他的著作在社会上流通而为人们熟悉的是《通雅》、《物理小识》和《药地炮庄》三书,《通雅》、《物理小识》不乏被人引用,如袁枚的笔记,陆耀的《切问斋文集》中都有零星引证,周中孚的《郑堂读书记》有对《通雅》的著录和评论。乾隆时日本三浦晋所著《赘语》中,多次引用《物理小识》。   《药地炮庄》尽管流传下来,但由于非常难懂,钱澄之曾说方以智"其所著书,好作禅语,而会通以庄、易之旨,学者骤读之多不可解"(见《通雅》序).目前所知,清代尚未有人加以研究和论列。   方的其他著作,重要的如《易余》,《东西均》,《青原志略》等,有的迄未刊印,有的孤本流传。感谢三百年来的收藏保存者,方以智著作大部分尚有完整的刊本或稿本遗留,将是进一步研究方以智的有用资料。   ○方中通   方中通,字位伯,安徽桐城人。故明翰林方以智子。   初,以智著《通雅》五十二卷,于训诂名物皆有征实。君少传父业稽古,有机思,喜量圭黍察仪漏;以古九章法仅存条目,鲜能寻绎其义;乃据御制《数理精蕴》推阐之,复列数原律衍几何约珠算笔算筹算尺算诸法,辑诸家说,制取其长,制为一书,名《数度衍》,凡二十四卷,附录一卷。谓:"九章皆出于勾股。环矩以为圆,合矩以为方。方数为典,以方出圆,勾股之所生也。少广,方圆所出也。方田商功,皆少广所出。一方一圆,其间不齐。始出差分而均输对差分之数盈朒借差求均。又差分均输所出,而以方程齐其穷。度量衡原出黄钟粟布出焉。黄钟出于方圆者也。"又谓:"古法用竹径一寸长六分二百七十一而成六觚为一握,后世有珠算,而古法亡矣。泰西之笔算筹算,皆出九九尺算,即比例规,出三角。乘莫善于筹,除莫善于笔,加减莫善于珠,比例莫善于尺。"时广昌揭暄亦明算术,与君论难日轮大小得光肥影瘦之故,及古今岁差之不同,须测算消长以齐之,别录为一书,曰《揭方问答》。他著有《物理小识》十二卷,及《浮山文集》。   ○冯登府   冯登府(?~?1840),字柳东,浙江嘉兴人。   嘉庆戊寅举顺天乡试,庚辰成进士,选庶吉士。改官江西将乐县知县。不两月,以亲病解绶去。服阕,教授宁波,大吏重其才,拟荐之,力辞。   幼即能作韵文,中年治经,深得汉儒家法。兼通金石文字。阮元、徐士芬、李泰交皆订至契。著《石经补考》十二卷,于汉魏蜀石经以备古今文之异同,于唐石经并正亭林某字误写之非。《三家诗异文疏证》六卷,《补遗》三卷,《论语异文疏证》十卷,搜讨详备,辨证亦极精当。又集古彝器暨砖瓦遗文拓本为《金屑录》四卷、《石金录》四卷。仿元潘氏、明王氏为《金石综例》四卷。聚所见浙省古砖,加以考辨,为《浙江砖录》四卷。其余尚有《唐宋词科题名》一卷,《酌史岩摭谭》十卷,《玉台书史补》六卷,《梵雅》一卷。   性好游,工诗。归田后,家贫弗能具山资。以东诸侯之招,重客三山,佐修通志。更撰《福建盐法志》三十卷、《闽中金石志》十四卷,名震海峤。诗宗金风亭长,有异世神交之雅。坐咏勺园,寒缸暑簟,或吟辔所至,兼善倚声。诗文为《石经阁文集》八卷,《拜竹龛待存》十卷,续集二卷,《种芸仙馆词》四卷,《钓船笛话》一卷。而所编者犹有《曝书亭外集》八卷,《冯氏清芬集》八卷,《邝砚倡酬集》一卷,《梅里词辑》六卷。   ○冯桂芬   冯桂芬(1809-1874)字林一,号景庭,江苏吴县人。   弱冠补县学生。道光壬辰举于乡。庚子,中一甲二名进士,授编修。文宗御极,大臣疏举人才,以之与林文忠同荐。旋丁忧归。比服阕,而太平军已陷金陵。承诏劝捐输练乡团,事办,叙克夏诸城劳,晋五品衔,特旨擢中允。有间之者,因告归,不复出。向、张师溃,太平军攻吴郡,群议赴皖乞曾公援军,虑不遽应,推先生具草。乃为陈危急情状,并时局利钝,及用兵先后所宜,语甚详挚。曾许之,令李鸿章率水陆诸营东下,遂成平吴之功。吴平,李公开府苏省,数就先生谘访郡县利病。如苏、松减漕额,长、元、吴三县减佃租,数百年积重难返之弊,一旦顿除。先后主讲惜阴、敬业、紫阳、正谊各书院,为诸生讲论学术,成材甚众。卒年六十六。   先生于书无所不读,师事李申耆、李尚之两先生,说经宗汉儒,亦不废宋。精研小学,兼嗜畴人家言。著有《说文段往考正》,《校邠庐逸笺三种》,《弧矢算术细草图解》,《西算新法直解》,《校正李氏恒星图》,《测定咸丰纪元恒星表》,《丈田绘图章程》,《使粤行记》。与修《两淮盐法志》、《苏州府志》。尤务为经世有用之学,凡水利农田盐漕兵刑诸大政,莫不了然于胸中。作《抗议》四十篇,均关系于民生国命,亭林所谓"若果见之行事,不难跻斯世于治古之隆"者,仲长统《昌言》、荀悦《申鉴》,未足比也。《显志堂稿》十二卷,并长于治事,不为浮词云。   ○凤韶   凤韶,字德隆,江苏江阴人。   岁贡生。所居滨江,邨巷僻陋,聚生徒谋糈以为食。与惠、戴诸先生隔绝,不能遍见其所著书;顾能深思独造,治经精密。著述盈笥,皆随笔条记,羼杂无次序。其门人始辑其说之涉四书者刊之,曰《四书补考》。又松江吴氏刊于《艺海珠尘》中者,曰《读书琐记》,更仅寥寥数条,均非其全。卒年七十余。后九年,武进李兆洛,总辑遗稿为《凤氏经说》三卷,于是君之学乃表曝于世。   ○傅山   傅山字青主(明万历三十五年,公元16O7 年-清康熙二十三年,公元1684年)山西省阳曲县人(今太原市),明诸生,少聪颖,读书过目成诵,性任侠,见天下且丧乱,诸号为荐绅先生者,多腐恶不足道,愤之,乃坚苦持节,不肯少与时相周旋。时山西提学袁继贤为巡按张孙振所诬,孙故奄党也,先生乃伏阙陈情,袁竟得雪,先生以是名闻天下。明亡,变服黄冠居土室。天下大定后,始以黄冠出与客接,间有问学者,则曰本学庄列,于仁义事实羞道之,即强言之亦不工,形同遁世,但志在济世,不屑为空言。明清之际,深怀民族意识,不甘臣服于清,改其行,或作万里游,或雌伏不出者,南有序林,北有青主,是以自叹曰,"弯强跃马之骨而以占毕朽之.是则埋吾骨千年而碧不可灭者矣"。   明中叶后本为王学的天下,泰州学派兴,末流遂入于狂禅,于是蔑仁义弃礼乐,形成反对传统儒家思想之异军,青主的思想行为亦与之合流,而行纵放诞,颇类于魏晋风流,他的《上谷元旦》诗曰:   "秉烛起长叹,吁嗟行路难,资粮惟曲蘖,礼乐看蹒跚。景物家家别,风光岁岁阑。此生须荷锸,倒地即为棺。"(《霜红龛集》卷五《五律》)   志在前明,不得已而消极放诞,衷心则倾倒于"夥涉"为王,推倒强秦者,看他歌颂:"夥涉真高兴,留侯太有情,篇章想不死,蜩蟪定长生。剑术一人敌,杯中万虑冥。悠然篱菊老,可不咏荆卿。"(《霜集》卷五《五律》)陈涉、张良、项羽皆反抗强秦的英雄,但剑术一人敌耳,无济于世,于是诗酒风流,老于篱菊,但仍咏荆卿,志在亡秦!青主一生在矛盾中,形为黄冠而志在红尘,不得已资粮曲蘖,倒地为棺,但心雄万夫,入世而作出世装,此其所以有"桃原直处忘情士,处士多情奈若何"(《霜集?杂著》卷十八)之歌,处士而多情,悲夫!   青主实主王学,而近于泰州,虽末流入狂禅,但蔑弃礼法,随寓而安,弃德从道,他曾经解"礼","......夫世儒之所谓礼者治世之衣冠,而乱世之疮也,不知劀其根而以膏药涂之,又厚涂之曰,治疮之礼也"。(《霜集?杂文》卷十四《礼解》)以礼为乱世之疮疤,治世之衣冠,是在治世礼不过门面,在乱世,礼实在是疮疤,以疮疤为礼,见于禅宗和尚语录矣。因之形成随遇而安的人生观,"人生一迂合耳,当其所迂,岂暇问其可否。凶狞之狗,见人野溷,则宾宾然伺于其傍,必不蒙一啮咬之念,以其人之能食我也,故论人者当如此。设求之安往而不得安分知义之人,故人望人则贤者可知,此有来言,以狗望人,则贤者更无数可知矣"(《霜集·杂文》卷十五《不寐寱语》)。以狗喻人,狗因人可以食我遂无啮咬之思。以此求人,则安分知义之人所在多有,更以狗求人则贤者满街;左派王学几于圣人满街走,盖皆以狗望人耳。这当然是愤世的语言,在清人的统治已经巩固的情形下,复明已不可能,久处土穴,亦掩耳盗铃者,于是出而问世,问世实等于出世,因不愿为当权者用,于是浪迹人间,随寓而安,亦无可如何耳。如何在无可如何的环境中自寻乐处?他说,"昔人教寻孔颜乐处,此句也是平地圪垛语,读得书久,自有乐处,便与孔颜不远,若白白去寻孔颜,孔颜与你个对面不见,岂不罔过了日子也。赖天地祖宗之泽,破书可读,一切龌龊人事不到眼前心上,钝资磨去,日知所亡,三间小屋之下好不富贵也。自爱不自贵,自知不自见,圣经贤传,古今载记,尽尔游行,谁能禁之。一生为客不为主。......故凡事颇能敝屣遗之,遂能一生无财帛之累"(《霜集·杂著。卷二十二《乐处》)。人而去寻孔颜的乐处,孔颜将与你对面不见,因为个人有个人的乐处,不能从同。在他看来有破书可读,钝资磨去,龌龊事不上心来,三间小屋也是无限富贵。"为客不为主"也是随寓而安,在不合理的情况下,不随寓而安又奈何?荷锸而行,倒地为棺,自有无限乐处,然而这都是苦中作乐。   人不能改变客观环境,为客观环境所拘限,只能为客不为主,以苦为乐,这些以苦为乐的说法,实在也是自乐其所乐,三间小屋有破书可读,乐在其中正同于王心斋。"乐是乐此学,学是学此乐,不乐不是学,不学不是乐,乐便然后学,学便然后乐。"(《心斋语录》)体用一元,方法即目的,此王学之所以为主观唯心主义。但青主于此从王学中跳出,入于老庄,从主观转为客观,他在《老子二十一章解》中云,"形所从者非穞也,从道来也。......物也而有非物者传焉,非物之物,道之为物也,恍惚象物似之矣而不可得,而窃之以窈冥之精,......其何物也耶?此道也,传之于父,父受之于祖.祖受之于曾高,父溯而上之彻于天,天大父也。自大父而传之不知历几何父而有我,我又为父矣"(《霜集·外编》卷三十四)。物之外有道,道非物,传之于天为大父。道相传初为一,可以名之曰德;道不可得而德可传。他又在《庄子天地篇泰初有无无段解》中说:   "阴阳交泰之初,何所有乎?有无而已,别无所有。然无而有者,无可得而名,确乎其有一,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不可闻不可见,然万物之生者皆由得此一以生是之曰德。溯此德者则我得之父母,得之天地之始为人之时而延之于我之身,生生世世,业识识业日远于德,故循性而修之以反于得以生之德。德之至者一切有为之法皆消融于乌有,几几乎并未形之一亦不可得而名之,所谓德至,至则同于泰初之无有矣。"(《霜集·外编》春三十四)   物德以生之调德,德可以强名之曰一,他又指实一为水,"天为一大,太为大一,一即天一生水之一,一水也气也。泰上从大,下从水,水即一也。"(同上注)以一为水为气,是首先点出气字来,理气,道器,本为程朱学派话题,青主主陆王。今亦道程朱,盖其学本宠杂,既本陆王,不得心外有理,更使气无存在余地,但已化主为客,遂于道外存气为物之所由生,而程朱不言无,于是以黄冠解老庄而引入无。道为无,由无而有,有为一为水为气。青主亦言理,但谓"理本从玉,而玉之精者无理"(《霜集·杂文》卷十四)。窥其义盖谓气之精者无理,是理与气合而为一,气见而理不见,于是而引进气在理先之一唯物主义课题。他说:"老夫尝调,气在理先,气蒸成者始有理。山川、人物、草木、禽兽、虫、鱼皆然。若云理在气先,但好听耳,实无着落。"(引自山西祁县孙郅原藏傅山手稿)如果这些话果真出于傅山,那么他的思想偏离王学已远,盖一变从主观到客理,再变而以气为物之所由生,三变而气在理先,于是从唯心到唯物,盖青主之晚年定论欤?方以智以火为万物之本而青主以水,他们虽同时言水言火,但未谋面。   彻底变则变化无迹,但王学之于青主尚有踪迹可寻,随处可见,徐广轩后以陆王解傅山不失为解人,傅山论学有云:   "理本从玉而玉之精者无理。学本义觉而学之鄙者无觉,盖觉以见而觉,而世儒之学无见。无见而学,则智者之登泰山泛东海非不闻高深也,闻其高深则人高之深之也,故训觉之为效似矣,而始终乎,人拾级而卑之,至于效先觉而效始不至,于日卑其所谓先觉者,非占哔训诂可以为童子师而先之也。乃孟子称伊尹为先觉,其言曰,子天民之先觉者将以斯道觉斯民也,乐尧舜之道学也,而就汤伐夏以救民,则其觉也觉桀之当诛,觉汤之可佐,故幡然曰,使是君为尧舜之君。尧舜汤也,尧舜汤者,杀桀乃所以为尧舜也。是觉也谁能效之,谁敢效之;不能效之而文之曰,非其时也,其时矣而不敢效之曰,吾聊乐尧舜之道。"(《霜集·杂文》卷十四《学解》)   以觉训学,而以见训觉,都是以主观行为代替客观,格物以为知,是由外铄;觉见之为学则为自得。盖传统儒家无有言觉者,自佛氏入而言觉,青主不排二氏,遂以觉见解陆王,而王学与禅宗结合,觉见近于顿悟。见亦自见,非由他人,故云:"无见而学,则瞽者之登泰山泛东海,非不闻高深也,闻其高深则人高之深之也。"徐广轩注曰:"学字之解可谓千古大案,先生判断了了,更不作一调停含糊语。......或曰,觉训为见,见者何物,学训为觉,觉者何境。曰,先生之言德言泰两段中训之矣。其物一也,见则见此也。至其境则所言'空灵法界'四字盖以尽之。或曰,何道之从而即可以见而觉?曰,善哉问乎,君子深造之一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即见而觉之谓。欲自得而不得其道,是缘木而求鱼也。究理博物,程朱之学也,一道也,效人者也。先立乎其大,致良知,陆王之学也,本之孟子者也,求诸己者也。陆王不足信,孟子亦不足信乎?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傅先生之学不专一家之言,儒书外,老子、庄子、释迦、达摩之言,靡不毕究。"(《霜集·杂文·学解》卷十四注)陆王本孟子,为学求诸己,而傅山本陆王,为学亦求诸己。   广轩言:"至其境则'空灵法界'四字盖已尽之。"此非徐之增字,青主实多言"空灵"及"空灵法界",言顿悟者必主空灵,否则见一物格一物,境为物遮,安见空灵,拨物见空,亦有悖于气在理先之说,此吾谓之为晚年定论也。青主说:"读理书尤着不得一依傍之义,大悟底人先后一揆,虽势易局新,不碍大同。若奴人不曾究得人心空灵法界,单单靠定前人一半句注脚,说我是有本之学,正是咬■〈齿因〉人脚后跟底货,大是死狗扶不上墙也"(《霜集·杂记》卷二十五)"死狗扶不上墙",正严斥奴儒之言,奴儒者摭拾前人牙慧便矜矜自持,以为学有根底,其实这只是"妄听妄说"而已。徐广轩曰:"先生一生所走路头,所造地位,显然揭出,佛者见之谓之禅宗指月,儒者见之谓之道学超诣。"禅宗指月,道学超诣均可达于空灵,而空灵法界者,"常就中庸思之,中庸之至而民鲜能,以其不空灵也,唯圣者能之以其空灵也,夫愚不肖之民,其不能宜矣,贤智之民何以亦不能,只因一'予'字,割舍不下耳。其所以不能割舍其予者,不能割舍其予之智耳。......若圣人则不然,此中空空吾无知也,安见所谓道而用意以遵之,乃至事至物来,率性而出而其机不滞,自然依乎中庸矣。......由是言之空灵法界非圣人之所以为圣者哉。予未有知,吾无知也,绝圣弃知,其为旨一也,皆空灵之谓也。戋戋之儒妄生分别,傅先生之所谓未究其法界者也。或曰,如何用功,便究其空灵法界?曰,不睹不闻,独体炯然,四面无倚,空灵法界也"(同上)。这虽然不是青主的定义,但他自己也说过"使我之心,不受私弊,光明洞达,随时随事,触著便了,原不待讨论而得"。两者不相远。   这些语汇,都近于佛,尤近于禅宗,所以青主说"贫道以为佛本训觉,震旦《大学》之明德以至于诚明明诚之性之教谓何。达摩既人而后有见性成佛之传,不知衣领之珠先自有之,陆象山先生所谓,东海西海千百世上下圣人出而此心此理同也"(《霜集·杂著》卷廿一)。明心见性成佛又加上陆王之传,所以我们说傅山近禅,所谓空灵法界,不滞著于外物,一切空灵,这不是儒家传统的境界,儒家理想"大同"也并不空灵。所以我们说气在理先之说不见于青主已刊著作中,未刊稿,如果可信,也是他的"晚年定论"。或者是曾经有过的说法。佛、道、程朱陆王对于他都发生过作用。他的思想来源是庞杂的,而所处的环境是单纯的,长期处于土穴中,出来后也是黄冠,所以空灵对于他,并不生殊,但究竟是一个复杂的世界,欲空灵而出世.不可得,于是他又究心于世功而倾心于陈同甫,所以我们说他本心是入世的。   他的思想解放,便打破传统的枷索而詈奴儒,奴儒大儒都是在传统儒家教条下压服了的人,他们毫无主见,滞著于传统的束缚,也就绝不空灵,这样说,"空灵"云云,还是打破传统枷索的一种手段,空其一切,当然传统的束缚,历史的约定,都在排斥中,因之在文学上他也鼓吹竟陵而颂钏、谭。但究竟是禅宗在影响他,所以他惯作语录机锋:"牛头未见四祖时,何故百鸟衔花?曰,未见四祖。曰,既见四祖时,百鸟何故不衍花。曰,既见四祖。此钞正百马衔花时事,若遂谪不必百鸟衔花,则亦终无见四祖时,其初难知百鸟惊飞云矣。"这是原牛头见四祖一案的注脚,我们在其中看不出道理来,只是你依你的,我说我的,各不相干的对答,而青主对此颇感兴趣,为什么。这是空灵,彼此各不相干,不滞著于任何事物,问其所问而答其所答。这和张载、戴震等哲学家认为气在理先的课题毫无相同处,所以我们怀疑青主那种理论的真实性。   一个人的思想会有矛盾,尤其处于一个环境变迁,思想界也在变化的时代,不同学派的思想表现在一个人的身上是时常有的,在青主的思想上更反映了各种烙印,他思想解放,"于世间诸仁义事,实薄道之",但他并没有脱掉中古宗教迷信的束缚,他曾经在《书扇贻还阳道师》中说,"师素祈雨,多被三界尊神谴之,故迂此报,然足以见师本领矣"(《霜集·五律》卷四)。这说明他的思想解放的局限性,他有魄力向传统的儒家理学挑战,但没有勇气向传统的宗教迷信抗争,这也是他的矛盾。   青主是明清之际一位了不起的文学家,在诗歌方面的成就,他超过当时的学术大师黄宗羲,王夫之辈,顾炎武似亦有愧色。在文学理论方面,他反对师古,在艺术上,讲性灵,讲禅似。   他冲击了几千年来束缚人们的礼法,他为妓女作传,为畸人传奇,一切平等法,虽然他还有所滞,但没有无局限的人。   ○龚自珍   龚自珍(1792--1841),字璱人,原名巩祚,浙江仁和人。苏、松、太道丽正子。   幼聪明,能读等身书。又获闻其外祖段茂堂六书音韵之学,自视甚高。故事,凡翰詹科道子弟,别为官卷,较民卷易入彀。君顾不屑藉门荫,以县学生就民卷中式嘉庆戊寅恩科本省经魁。屡上春官不第,狂名满天下。既购洞庭别业,又买昆山徐侍郎秉义故宅居之。道光己丑成进士,以不工书,不得入翰林。用知县,改内阁中书,擢礼部议制司主事。丁父忧归,掌教云阳书院,膺暴疾卒。   其为学,务博览,喜与人辩驳,虽小屈,必旁征广引,己说得申乃已。治经始由训放,继及刘申受、宋于庭游,闻常州庄氏说,则转好今文之学。然所造顾不深,亦疏家法。惟所作《古史钩沉论》谓:"五经者,周史之大宗也。"与章实斋"六经皆史"之主张相近。又熟习掌故,通蒙古文,长于西北舆地,旁逮诸子道释金石术数,莫不贯串。为文瑰丽恢诡,诗亦奇境独辟。著述极富,惜多佚弗传。后人裒其遗集,仅存十有八卷。外《太誓答问》一卷、《春秋决事比》一卷,收《经经解》中。馀皆无从踪迹矣。   ○谷应泰   谷应泰(公元1620-1690年),字赓虞,别号霖苍,直隶丰润(今河北丰润县)人。   他青少年时代,在县学念书,博闻强记,聪颖过人,且勤学苦读,学业进步很快。他二十岁时,取得了举人出身。过了七年,清顺治四年(公元1647年),他参加了由顺治皇帝主持的殿试,取得了进土登第。此后,他先后任户部主事,员外郎。顺治十三年,任提督浙东浙西地方的学政佥事。他在浙江提学任上,考选公正。   两浙提学的衙门设在杭州。唐宋以来,随着经济文化重心的南移,杭州日益繁华,西湖成为名不虚传的旅游胜地。是骚人墨客出没的场所。谷应泰有意效法白居易、苏子瞻,纵情山水。他在湖山的顶上建有一所类似书院式的文化别墅,收藏大量图书,在别墅的门上,亲自题匾:"谷霖苍著书处"。   谷应泰担任浙江提学时期,选拔了不少有才华的人,输送朝廷,官居要职,因此,谷应泰获得了来自朝廷的支持。同时,他在杭州潜心学术研究,又获得浙江一带文人学士的舆论赞赏。因此,他遗留下来的文化别墅,被视为重要名宦古迹。   谷应泰的著作,主要有《筑益堂集》和《明史纪事本末》。   《明史纪事本末》一书,始于元至正十二年(公元1352年)朱元璋起兵,终于明崇祯十七年(公元1644年)李白成攻克北京。全书列成八十个专题,每题为一卷,共八十卷。记述作者认为重要的历史事件的始末。虽然,它没有全面纪录明代的重要历史事件,甚至对明代各项政治经济制度,郑和下西洋扩大我国和南洋地区经济文化交流等,都付诸阙如,但由于该书出于清代官修《明史》以前八十余年,根据作者的社会关系、地位、财力和才能所能得到的条件,他广泛采集私家野史,综合多种明代资料,所记成祖设立三卫,进军漠北,及沿海倭患,议复河套等事,都远较《明史》为详。尤其是关于农民起义的专题,竟有十五篇之多,约占全书五分之一。对于宦官阉党的专横,也有详细的叙述。所有这些,为我们研究明代社会问题和对外关系等,提供了不少可贵的参考资料。   《明史纪事本末》是谷应泰在浙江从事学政之余,仿照袁枢《通鉴纪事本末》之例,"夙夜兢兢,广稽博采,勒成一编,以补前史"。它记载明代典章事迹,每篇篇末都写有编著者的论断,题为"谷应泰曰"。《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称"其排比纂次,详略得中,首尾秩然,于一代事实,极为淹贯,每篇后各附论断,皆仿《晋书》之体,以骈偶行文,而遣词抑扬,隶事亲切,尤为曲折详尽。"这个评论,从该书的体例形式来看,符合实际情况。   《明史纪事本末》的成书经过,传说很多。有谓系张岱所撰,谷氏以五百金购得;有谓系德清徐焯代作;有谓出自谈迁,有谓兼采张岱纪传(《石匮臧书》、《石匮书后集》)、谈迁编年(《国榷》),而改为纪事本末的。众说纷纭,极不确切。实际的情况是,本书不一定出于谷氏一人之手,当时他曾延揽了一批文人协助编纂。   谷氏编纂《明史纪事本末》,自称是为了"使读者审理乱之大趋,迹政治之御失",可见是力图为统治者总结并提供一些维护长治久安的经验。他以《甲申殉难》的专题,大力表彰"忠烈";用平"盗"或骂"贼"的专题,辱骂农民军为"困兽"或"蚁附之妖"。   ○顾栋高   顾栋高(1679--1759),字复初,一字震沧,又自号左畬(yu),江苏无锡人。   康熙辛酉成进士,受内阁中书。性倨傲,不合时宜,坐奏对越次罢官。归田后,惟日以穷经著书为事。自幼至老,未尝一日不读书。乾隆庚午,特诏举经明行修之士;明年,于所举中核其名实允孚者得四人,先生其一也。并授国子监司业。以年老不任职辞。掌教淮阴,从游者甚众。夏日不见客,闭重门,解农脱展匿帷后,手一卷,研诵弗辍。高宗南巡,召见行在,加祭酒衔,赐御书"传经耆硕"四字。生平于五经多有发明,尤笃好《春秋左氏》学,昼夜探讨。每怀忿懥(zhi),家人以《左传》一册置几上,即怡然被览,不复问他事矣。著《尚书质疑》二卷,不信梅赜古文。间有逞臆断者,以于《书》本非其所长也。《毛诗类释》二十一卷,采录旧说,阐明经义,亦甚谨严。其毕生精力尽苹于《春秋大事表》一书,泛滥者三十年,罩思者十年,执笔属稿者又十五年,而后写定。凡列表四十,首时令,终列女,合五十卷;表皆有序,后更附以舆图一卷;辨论百三十一篇,条理详明,考证典核。诸序论又皆引据赅洽,持议平允,每发前人所未发。此不独治《春秋》经传者之要籍,亦读史所宜取法者焉。少受业高紫超;讲学尝援新安以入金溪,为调停之说;故复辑《大儒粹语》二十八卷,期合宋元明儒而一之。卒年八十一,其后诏修《国史?儒林传》,首举其名,谓:"如顾栋高辈岂可不为表章!"馆臣遂承上意,创传推先生为始云。   ○顾广圻   顾广圻(1629-1701),字千里,号涧薲,江苏元和人。   少孤,多病,枕上未尝废书。弱冠,从张白萃游,馆于程氏。程富藏书,因得通览,学者称万卷书生焉。不事科举业,年三十始补博士弟子。继师事江艮庭,受惠氏遗学,逐尽通经学小学之义。尝论经学云;"汉人治经,最重师法。古文今文,其说各异。混而一之,则轇轕不胜矣。"论小学云:"《说文》一书,不过为六书发凡,原非字义尽于此。"欲取汉人经注作假借长编而未属稿。从兄之逵字抱冲,亦邃于学,多藏宋元本书,为一一订正之。刻列女传以传。   当是时,孙星衍、胡克家、秦恩复、黄丕烈、吴鼒、张敦仁等,并深于校雠之学;莫不推重,延之刻书。为孙刻宋本《说文》、《古文苑》、《广律义疏》。为胡刻《文选》、元本《通鉴》。为秦刻《扬子法言》,骆宾王、吕衡州两集。为黄刻《国语》、《国策》。为吴刻《晏子》、《韩非子》。为张刻抚州本《礼记》,严州单疏本《仪礼》。每一书竞,综其所正定者作考异或作校勘记于后。   又颇服膺宋儒《语录》,摘其切近者,成《遁翁苦口》一卷。平居博览,咸能识之无遗。每论议滔滔不竭,而是非所在,持之甚力,靡所瞻狥。家故贫,赖为人校刻博糈以食。虽往来多公卿,卒未尝有以自润。晚得痹疾,卧床五年,年七十卒。   自撰《思适斋集》十八卷,自作记曰:"顾子贫,斋非所能有也;即身之所寓而思寓焉,而'思适'之名亦寓焉。当其坐斋中,陈书积几,居停氏之所藏,同志之所借,以及敝箧之所有,参互钩稽以致其思,思其孰为不校之误,孰为误于校也。思而不得,困于心,衡于虑,皇皇然如索其所失而杳乎无睹。人恒笑其不自适,而非不适也,乃所以求其适也。思而得之,豁然如启幽室而日月之;举世之适,诚莫有适于此也。"可征其用力勤至云。   ○顾櫰三   顾櫰三,字秋碧,江苏江宁人。   少孤贫,母以十指课之读,弗给,或丐食于邻焉,用是读益苦。稍长,以敏捷称,才名满江南北。尝一日中为长幅骈俪文三四首,洋洋数千言,华赡工整。至制举文,一日更毋虑八九首。补岁贡生。治经通训诂,尤擅长于史学。以司马氏、范氏书恒不志艺文,说者每引为憾,乃竭十数年之力,旁搜博采,成《补后汉书艺文志》三十一卷,分二十九类,既逐条疏其出处,而如《诗》小序、《书》古文,郑、贾、服诸儒所撰著之荦荦大者,辨证加详,凡群书佚文有可考见,亦复辑载无遗。末附《经学师承》及《明习谶纬》两门,较《儒林传》所载尤多倍蓰,迥非钱、侯、姚等《补志》所能望其项背。清河王氏获手稿,亟排印于《小方壶斋丛书》。别有《补五代史艺文志》,仅一卷,且考释无多,或非其定本也。其他著述甚众。子联鏕避乱走淮上,依丁柘塘,全稿为所剽窃,取出者止十一二。王氏复刊其辑通俗文佚文一卷,《风俗通义佚文》一卷。而《然松阁赋抄诗抄》若干卷,则收入《金陵丛书》。凄声郁旨,恒冠绝一时侪辈云。   ○顾炎武   亭林初名绛,国变后改名炎武,字曰宁人,学者称为亭林先生。江苏昆山人。生明万历四十一年,卒清康熙二十一年,年七十(1613-1682)。   他是一位世家子弟--江南有名的富户。他承祖父命出继堂叔为子。他的母亲王氏,十六岁未婚守节,抚育他成人。他相貌丑怪,瞳子中白而边黑,性情耿介,不谐于俗,唯与同里归玄恭(庄)为友,时有归奇顾怪之目(归玄恭,明亡后屡次起义,晚年筑土室于丛冢间,与妻偕隐,自署门联云:"妻太聪明夫太怪,人何寥落鬼何多。")   他少年便留心经世之学,最喜欢抄书。遍览二十一史,明代十二朝实录,天下图经,前辈文编说部,以至公移邸抄之类,有关于民生利害者,分类录出,旁推互证。著《天下郡国利病书》,未成而国难作。清师下江南,亭林纠合同志起义兵守吴江。失败后,他的朋友死了好几位,他幸而逃脱。   他母亲自从昆山城破之日起绝粒二十六日而死,遗命不许他事满洲。他本来是一位血性男子,受了母亲这场最后热烈激刺的教训,越发把全生涯的方向决定了。(《亭林余集》里有一篇《王硕人行状》,读之便可知亭林受母亲影响之程度)他初时只把母亲浅殡,立意要等北京恢复,崇祯帝奉安后,才举行葬礼。过了两年,觉得这种希望很渺茫,勉强把母先葬,然而这一段隐痛,永久藏在他心坎中,终身不能忘却。他后来弃家远游,到老不肯过一天安逸日子,就是为此。   他葬母之后,隆武帝(唐王)在福建,遥授他职方司主事。他本要奔赴行在,但因为道路阻隔,去不成。他看定了东南的悍将惰卒,不足集事,且民气柔脆,地利亦不宜于进取,于是决计北游,想通观形势,阴结豪杰,以图光复。曾五谒孝陵(明太祖陵,在南京),六谒思陵(明怀宗陵,在直隶昌平)。其时他的家早已破了,但他善于理财,故一生羁旅,曾无困乏。每到一地,他为有注意价值者,便在那里垦田,垦好了,交给门生或朋友经营,他又往别处去。江北之淮安,山东之章丘,山西雁门之北、五台之东,都有他垦田遗迹。可见他绝对的不是一位书呆子,他所提倡穷经致用之学,并非纸上空谈。若论他生平志事,本来不是求田问舍的人。原有的家产尚且弃而不顾,他到处经营这些事业,弄些钱做什么用处?我们试想一想。他下半世的生涯,大半消磨在旅行中。他旅行,照例用两匹马换着骑,两匹骡驮带应用书籍。到一险要地方,便找些老兵退卒,问长问短,倘若和平日所闻不合,便就近到茶房里打开书对勘。到晚年,乃定居陕西之华阴,他说:"秦人慕经学,重处士,持清议,实他邦所少,而华阴绾毂关河之口,虽足不出户,而能见天下之人,闻天下之事。一旦有警,入山守险,不过十里之遥。若志在四方,则一出关门,亦有建瓴之势"。可见他即住居一地,亦非漫无意义。他虽南人:下半世却全送在北方,到死也不肯回家,他本是性情极厚、守礼极严的君子。他父母坟墓,忍着几十年不祭扫。夫人死了,也只临风一哭。为何举动反常到如此田地?这个哑迷,只好让天下万世有心人胡猜罢了。   他北游以前,曾有家中世仆,受里豪唆使,告他"通海"。当时与鲁王、唐王通者,谓之通海。他亲自把那仆人抓住投下海去!因此闹了场大官司,几乎送命。康熙三年,他在京,山东忽然闹什么文字狱,牵连到他。他立刻亲到济南对簿,入狱半年。这是他一生经过的险难。   康熙十六年开博学鸿儒科,都中阔人,相争要罗致他。他令他的门生宣言:"刀绳具在,无速我死"。次年开明史馆,总裁叶方蔼又要特荐他。他给叶信说:"七十老翁何所求?正欠一死。若必相逼,则以身殉之矣。"清廷诸人,因此再不敢惹他。   他的外甥徐乾学、徐元文,少时由他抚养提拔。后来他们做了阔官,要迎养他南归,他无论如何都不肯。他生平制行极严。有一次徐乾学兄弟请他吃饭,入坐不久,便起还寓。乾学等请终席张灯送归,他作色道:"世间唯有淫奔、纳贿二者皆于夜行之,岂有正人君子而夜行者乎?"其方正类如此。   先生讲求经世之学,究心一代掌故,考制度得失,生民利害,与前史旁推互证,而折其中于六经。游历所至,以骡马载书自随,凡西北阨塞,东南海陬,必呼老兵退卒询其曲折,与平日所闻不合,即发书检勘。或径行平原大野无足措意,则马上默诵诸经注疏,偶有遗忘,即又发书熟读之。放所撰《天下郡国利病书》百二十卷,取二十一史,十三朝实录,天下图经,旁逮文编说部公移邸抄之类,凡有关于国计民生者随录之,斟酌损益,不空言泥古,务质之今日所可行,垂二十年始就。其别有一编曰《肇域志》,则考索利病之馀合图经而成者。今偶获传本,书计百卷,密行细字,所自谓"本行不尽,则注之旁;旁又不尽,则又别为备录"者也。惜虽造端宏大,而《郡国》仅具长编,颇疏义例;《肇域》又未遑删定,以成一家之言。   先生精于音韵之学,据遗经以正六朝唐人之失,据唐人以正来人之失,著《音学五书》:一、《音论》三卷,分十五篇,皆引据古人之说以相证验,持论精博。惟入声变乱旧法,后来音韵学者,愈阐愈密,或出其所论之外。要其发明古义,则陈第后屹为正宗;二、《诗本音》十卷,主陈第诗无叶韵说,不与吴棫《补音》争,而亦全不用棫例;列本证旁证二条,明古音原作是读,非由迁就,故曰本音。举南宋来随意叶读之谬,至是廓清。三、《易音》三卷,以其音与诗音异,又或往往不韵,乃不如诗音之确,且有附会;然考核精当处,于古音不无有裨。四、《唐韵正》二十卷,以古音正唐韵之讹,逐字以求古吉,当移出者移出之,当移入者移入之。视他家谬执今韵言古音,但知有字之当入,而不知当出,以至今古纠牵,不可究诘;其体例特为明晰。五、《古音表》二卷,分十部--一东、冬、钟、江;二支、脂、之、微、齐、佳、皆、灰、咍;三鱼、虞、模、侯;四真、谆、文、殷、元、魂、痕、寒、桓、删、山、先、仙;五萧、宵、肴、豪、幽;六歌、戈、麻;七阳、唐;八耕、清、青;九蒸、登;十侵、覃、淡、盐、添、咸、衔、严--凡以平为部首三声随之。其移入与割并之部附见其中。考以古法,多相吻合。另《韵补表》一卷,于古音叶读之舛误,今韵叶读之乖方,各为别注,得失自见。   先生兼嗜金石,当其足迹所经,荒山颓址,遇有古碑遗迹,必披蓁菅,拭斑藓读之,手录其要以归。著《求古录》一卷,《金石文字记》六卷,《石经考》一卷,每有欧、赵、洪、王所不及者。   先生生平精诣之书,无过《日知录》三十二卷。于经义、史学、官方、吏治、财赋、典礼、舆地、艺文之属,一一疏通其源流,考正其谬误,最有补于学术世道。自序云:"愚自少读书,有所得辄记之,其有不合,时复改定;或古人先我而有者,则遂削之。"其去取谨慎、空诸依傍如此。晚益笃志经学,居华阴时有求文者,告之曰:"文不关于经术政理之大者不足为也。韩文公起八代之衰,若但作《原道》《谏佛骨表》《平淮西碑》《张中丞传叙》,而一切谀墓之文不作,岂不诚山斗乎。"排斥王派理学最力,谓"经学即理学也。自有舍经学以言理学者,而邪说以起。"乃本朱子之说,参之以黄东发回抄,所以归咎于上蔡、横渠、象山者甚峻,作《下学指南》一卷。凡请讲学者,亦谢绝之。在关中对人曰:"诸君,关学之馀也。横渠蓝田之教,以礼为先。孔子尝言'博我以文,约我以礼',而刘康公亦云'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是以有动作礼义威仪之则以定命'。然则君子为学,告礼何由?近来讲学之师,专以聚徒立帜为心,而其教不肃,方将赋茅鸱之不暇,何问其馀哉!"其宗旨所存,具见于与友人论学书云;   "所谓圣人之道者如之何?曰'博学于文',曰'行已有耻'。自一身以至于天下国家,营学之事也;自于臣弟友以至出入往来辞受取与之间,皆有耻之事也。士而不失言耻,则为无本之人;非好古多闻,则为空虚之学。以无本之人,而讲空虚之学,吾见其日从事于圣人,而去之弥远也!"   康熙庚申,其妻殁于家,寄诗挽之而已。次岁,卒于华阴,年六十九。无子,自立从子衍生为后。门人奉丧归葬昆山。所撰著除上述外,尚有《顾氏谱系考》一卷,《菰中随笔》三卷,《救文格论》一卷,《杂录》一卷,《亭林文集》六卷,《诗集》五卷,《馀集》一卷。高弟子吴江潘耒收其遗书,序而传之。   其做学问的方法,第一要看他搜集资料何等精勤。亭林是绝顶聪明人,谅来谁也要承认。但他做工夫却再笨没有了。他从小受祖父之教,说"著书不如抄书"。(《文集》卷二《抄书自序》)他毕生学问,都从抄书入手;换一方面看,也可说他"以抄书为著书"。如《天下郡国利病书》、《肇域志》全属抄撮未经厘定者。(《天下郡国利病书》自序云:历览二十一史,以及天下郡县志书,一代名公文集,及章卷文册之类,有得即录,其成四十余帙。《肇域志》自序云:先取《一统志》,后取各省府州县志,后取二十一史,参互书中,凡阅书一千余部。本行不尽,则注之旁行;旁行不尽,则别为一集,曰备录。)若《日知录》,实他生平最得意之作。我们试留心细读,则发表他自己见解者,其实不过十之二三,抄录别人的话最少居十之七八。故可以说他主要的工作,在抄而不在著。   虽说抄书,却绝非如"文抄公"那样为抄而抄,实际上是寓创新于抄书之中。有人问他《日知录》又成几卷,他答道:   尝谓今人纂辑之书,正如今人之铸钱。古人采铜于山,今人则买旧钱名之曰废铜以充铸而已。所铸之钱既已粗恶,而又将古人传世之宝舂剉碎散,不存于后,岂不两失之乎?承问《日知录》又成几卷,盖期之以废铜。而某自别来一载,早夜诵读,反复寻究,仅得十余条,然庶几采山之铜也。(《文集》卷四《与人书十》。)   你说《日知录》这样的书容易做吗?他一年工夫才做得十几条。我们根据这种事实,可以知道,不独著书难,即抄也不容易了。须知凡用客观方法研究学问的人,最要紧是先彻底了解一事件之真相,然后下判断。能否得真相,全视所凭藉之资料如何。资料,从量的方面看,要求丰备;从质的方面看,要求确实。所以资料之搜罗和别择,实占全工作十分之七八。明白这个意思,便可以懂得亭林所谓采山之铜与铜之分别何如。他这段话对于治学方法之如何重要,也可以领会了。   亭林的《日知录》,后人多拿来比黄东发的《黄氏日抄》和王厚斋的《困学纪闻》。从表面看来,体例象是差不多,细按他的内容,却有大不同处。东发、厚斋之书,多半是单词片义的随手札记。《日知录》不然,每一条大率皆合数条或数十条之随手札记而始能成,非经过一番"长编"工夫,决不能得有定稿。试观卷九宗室、藩镇、宦官各条;卷十苏松二府田赋之重条,卷十一黄金、银、铜各条,卷十二财用、俸禄、官树各条,卷二十八押字、邸报、酒禁、赌博各条,卷二十九骑、驿、海师、少林僧兵、徙戎各条,卷三十古今神柯条,卷三十一长城条,则他每撰成一条,事前要多少准备工夫,可以想见。所以每年仅能成十数条,即为此。不然,《日知录》每条短者数十字,最长亦不过一二千字,何至旬月才得一条呢?不但此也,《日知录》各条多相衔接,含有意义。例如卷十三周末风俗、秦纪会稽山刻石、两汉风俗、正始、宋世风俗、清议、名教、廉耻、流品、重厚、耿介、乡愿之十二条,实前后照应,共明一义,剪裁组织,煞费苦心。其他各卷各条,类此者也不少。所以,如果拿阎百诗的《潜丘札记》和《黄氏日抄》《困学纪闻》相比,还有点像。顾亭林的《日知录》,却与他们都不像。他们的随手札记,性质属于原料或粗制品,最多可以比绵纱或纺线。亭林精心结撰的《日知录》,确是一种精制品,是篝灯底下纤纤女手亲织出来的布。亭林作品的价值全在此。后来王伯申(王引之)的《经传释词》、《经义述闻》、陈兰甫的《东塾读书记》都是模仿这种工作。这种工作正是科学研究之第一步,无论做何种学问都该用他。   亭林对于著述家的道德问题,极为注意。他说:"凡作书者莫病乎其以前人之书改窜为自作也"。(《文集》卷二《抄书自序》)又说:"晋以下人,则有以他人之书而窃为己作者,郭象《庄子注》,何法盛《晋中兴书》之类是也。若有明一代之人,其所著书,无非窃盗而已。"《日知录》卷十八《窃书》条)又说:"今代之人,但有薄行而无隽才,不能通作者之义,其盗窃所成之书,必不如元本,名为'钝贼'何辞?"(同上)他论著述的品格,谓"必古人所未及就,后世之所必不可无者,而后为之"。(《日知录》卷十九《著书之难条)他做《日知录》成书后常常勘改,"或古人先我而有者,则削之"(《日知录?自序》)然则虽自己所发明而与前人暗合者尚且不屑存,何况剽窃!学者必须有此志气,才配说创造哩。自亭林极力提倡此义,遂成为清代学者重要之信条。"偷书贼"不复能存立于学者社会中,于学风所关非细。   大学者有必要之态度二:一曰精慎,二曰虚心。亭林著作最能表现这种精神。他说:"著述之家,最不利乎以未定之书传之于人。"(《文集》卷四《与潘次耕书》)又说:"古人书如司马温公《资治通鉴》、马贵与《文献通考》,皆以一生精力为之......后人之书,愈多而愈舛漏,愈速而愈不传。所以然者,视成书太易而急于求名也。"(《日知录》卷十九《著书之难》条)潘次耕请刻《日知录》,他说要再待十年。其初刻《日知录?自序》云:"旧刻此八卷,历今六七年。老而益进,始悔向日学之不博,见之不卓。......渐次增改,......而犹未敢自以为定。......盖天下之理无穷,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故昔日之所得,不足以为矜;后日之所成,不容以自限。"(《文集》卷二)   亭林说:"人之为学,不可自小,又不可自大......自小,少也;自大,亦少也。"(《日知录》卷七《自视然》条)他的《日知录》,阎百诗驳正若干条,他一见便欣然采纳。(见赵执信所作阎墓志)他的《音学五书》,经张力臣改正一二百处。(见《文集》卷四《与潘次耕书》)他说:"时人之言,亦不敢没君子之谦也,然后可以进于学。"(《日知录》卷二十《述古》条)。这种态度,真永远可为学者模范了。   亭林的奢述,若论专精完整,自然比不上后人。若论方面之多,气象规模之大,则乾嘉诸老,恐无人能出其右。要而论之,清代许多学术,都由亭林发其端,而后人衍其绪。   此外著述,尚有《五经同异》三卷,《左传杜解补正》三卷,此外《九经误字》一卷,《五经考》一卷,《求古录》一卷,《韵补正》一卷,《二十一史年表》十卷,《历代宅京记》二十卷,《十九陵图志》六卷,《万岁山考》一卷,《昌平山水记》二卷,《岱岳记》八卷,《北平古今记》十卷,《建康古今记》十卷,《营平二州史事》六卷,《官田始未考》一卷,《京东考古录》一卷,《顾氏谱系考》一卷,《谲觚》一卷,《茀录》十五卷,《明季实录》一卷,《圣安皇地本纪》二卷,《救文格论》、《诗律蒙告》、《下学指南》各一卷,《当务书》六卷,《菰中随笔》三卷,《文集》六卷,《诗集》五卷。其书或存或佚今不具注。但观其目,可以见其影响于后此学术界者如何矣。要之,亭林在清学界之特别位置,一在开学风,排斥理气性命之玄谈,专从客观方面研察事务条理。二曰开治学方法,如勤搜资料,综合研究,如参验耳日闻见以求实证,如力戒雷同剿说。如虚心改订不护前失之类皆是。三曰开学术门类,如参证经训史迹,如讲求音韵,如说述地理,如研精金石之类皆是。独有生平最注意的经世致用之学,后来因政治环境所压迫,竟没有传人。他的精神,一直到晚清才渐渐复活。至于他的感化力所以能历久常新者,不徒在其学术之渊粹,而尤在其人格之崇峻。   ○顾祖禹   顾祖禹(1631--1692),字景范,无锡人。   父柔谦,字刚中,精于史学,著《山居赘论》一书。先生少承家学,不事帖括,经史皆能背诵如流。为人沈敏有大略,廉介朴厚,不求名于时。好远游,足迹遍天下,无所遇,归而闭户著《读史方舆纪要》。首舆图,次历代州域形势,次直隶十三省封域山川险要,次川渎异同,以天文分野终焉,全书共一百三十卷。凡职方广舆诸书,承讹袭谬,皆一一驳正,悉据正史考订折衷之。于山川形势险要,古今用兵战守攻取成败得失之迹,皆有论证。虽荒僻幽仄之地,皆如目见而身履之。其论之最精者,谓:"天下之形势,视乎建都;故边与腹无定所,有在此为要害,而彼为散地,在彼为散地,而此为要害者。"又谓:"有根本之地,有起事之地。立本着必审天下之势,而起事常不择地。"先生为此书,年二十九始属稿,五十乃成,无一日中辍。自言:"舟车所经,必览城郭,按山川,稽里道,问关津,以及商旅之子,征戍之夫,或与从容谈论,考核异同。"用力可谓勤矣!故读其书可以不出户牖而周知天下之形胜。为地理之学者莫之或先焉。魏叔子称其"深思远识在语言文字之外",推为数千年绝无仅有之书,非虚誉也。咸丰时粤寇入吴之道,先生书已先言之,可不谓卓识哉!   ○桂馥   桂馥(1736--1805),字冬卉,号未谷,山东曲阜人。   先世籍贵溪,明初以从征功世袭尼山卫百户,因家焉。少嗜学,于书无所不读,尤究心小学金石,工篆隶。乾隆戊子,用优行灵成均,得交翁阁学方纲,相与考订,所造益精。已而教习期满,补长山训导。病后生多空疏,与历城周永年置借书园,藏书万卷,并祠汉经师其中,贫士好学者辄贷与之。已酉,举于乡。越明岁,成进士,时年五十余矣。寻授云南永平县知县。永平故为滇边邑,卧阁以治,境宇帖然,政简刑清,遂得以暇自理经生业。   尝谓:"士不通经,不足致用。训诂不明,不足以通经。"乃自诸生至通籍,四十年间,日取许氏《说文》与诸经之义相疏证,成《说文义证》五十卷。辗转推通,征引赅博,前之段若膺,后之王菉友,差相鼎足,均为许氏功臣。又绘祭酒以下,连二徐、张有吾、邱衍之属,作《说文统系图》。因题其室曰"十二篆师精舍",盖毕生精力咸萃于是。   他著有《札璞》十卷,考据亦详赡明确,不让钱竹汀之《养新录》。复有《缪篆分韵》五卷,《晚学集》八卷,《诗集》四卷。兼娴刻印,世人比诸文三桥;然特末技,未足为先生重也。年七十,卒于官。   ○桂文灿   桂文灿,字子白,广东南海人。   道光二十九年举人,拣选知县。同治中,献所著《经著丛书》,旋奉谕云:"所呈诸书,考证笺注,均尚详明。《群经补证》一编,于近儒诸经说多所纠正,荟萃众家,确有依据,具见潜心研究之功。"丛书为;《易大义补》一卷,《禹贡川泽考》二卷,《毛诗释地》六卷,《诗笺礼注异义考》一卷,《周礼今释》六卷,《三疾评》三卷,《论语皇疏考证》十卷,《学经集证》四卷,《孝经集解》一卷,《孟子赵注考证》一卷,《群经补证》六卷,共十一卷。寻复应诏陈言,其荦荦大者"曰严甄别以清仕途,曰设幕职以重考成,曰分二途以励科甲,曰裁孱弱以节糜费,曰铸银钱以资利用。载诸朝报,天下传诵,并多见之施行。光绪九年,选授湖北郧县知县。履任后,无幕客,无家人,事无大小,皆躬亲之,以积劳卒于官。   岭南自嘉、道中阮文达设学海堂,经学日兴,人才彬彬辈出,而其后承学之士喜立门户。尊朱者轻郑,尊郑者薄朱,驯致有失本意。独文灿追述阮公遗言,谓:"周公尚文,范之以礼;尼山论道,教之以孝。苟博文而不能约礼,明辨而不能笃行,非圣人之学也。郑君、朱子皆大儒,其行同,其学亦同。"因著《朱子述郑录》二卷,与《毛诗传假借考》一卷,《毛诗郑读考》一卷,《诗古今文注》二卷,《毛诗释地》六卷,《周礼通释》六卷,《春秋左传集注》一卷,《春秋列国疆域考》一卷,图一卷,《重辑江氏论语集解》二卷,《四书集注笺》四卷,《经学辑要》一卷,《经学博采录》十二卷,《群经舆地表》一卷,《说文部首句读》一卷,《子思子集解》一卷,《弟子职解诂》一卷,《四海记》一卷,《海国表》一卷,《海防要览》二卷,《掌故纪闻》二卷,《牧令刍言》二卷,《疑狱纪闻》一卷,《周髀算经考》一卷,奏疏四卷,《潜心堂文集》十二卷,稿均藏于家。又尝与修《广东图说》九十二卷,论者谓其所著书精湛处陈兰甫或不逮云。   ○杭世骏   杭世骏(1696--1773),字大宗,别字堇甫,浙江仁和人。   少负异才,于学无所不贯。所藏书,拥榻积几,不下数万卷,沉潜其中,目睇手纂,几忘晨夕。举雍正甲辰乡试。受聘为福建同考官。乾隆元年,召试鸿词,授编修。校勘武英殿《十三经》《二十四史》,纂修《三礼义疏》。先生博闻强记,口如悬河。时方苞负重名,先生独侃侃与辨,方逊避之。有先达以经学相质,一览曰:"某说见某书某集,拾唾何为?"学子有请益者,问其所业,以一经对,则以经诘之;复以一史对,则以史诘之,皆穷。乃曰;"某于西晋末十六国事差能详耳。"先生曰:"汝知是时有慕容垂乎?垂长若干尺?得年几何?"其人惭沮去。以此颇丛忌嫉。改御史,条上四事,下吏议,寻放还。然高宗仍纳其言。   罢归,壮门奉母,自号秦亭老民。偕里中耆旧及方外友结南屏诗社。后迎驾湖上,赐复原官。卒年八十馀。   先生性简傲通脱,不事修饰;虽同辈时或遭其睥睨。然自谓;"吾经学不如吴东壁,史学不如全榭山,诗学不如厉樊榭。"则又谦退如此。然先生之学,实于史为精。既为《诸史然疑》、《史记考异》、《两汉书疏证》、《三国志补注》、《晋书补传赞》、《北史搴稂》诸书;晚年更思补纂《金史》。至特构"补史亭",成书几百馀卷。   先生兼通礼学,有请复汉儒卢植从祀议。又议;当制服可以立师道,厉浇季。朋友不制服,防不肖者贡媚权势,贤者结怨流俗。时论皆以为治。在馆阁尝自《永乐大典》抄辑宋元来诸儒礼记说数百卷,以续宋卫正叔书。惟所著除《道古堂文集》四十八卷、《诗集》二十六卷外,仅《石经考异》二卷,《诸史然疑》一卷,《两汉蒙拾》二卷,《晋书补传赞》一卷,《文选课虚》四卷,《续方言》二卷,《榕城诗话》三卷,《三国志补注》六卷,《质疑》二卷,《词科掌录》若干卷,均刊行。《续礼记集说》若干卷,近始付梓于浙局。《金史补》残存五卷,藏江南图书馆。馀着《史汉北齐疏证》暨《历代艺文志》、《两浙经籍志》、《续经籍考》等遗稿,均不可得矣。   ○郝懿行   郝懿行(1757--1825),字恂九,号兰皋,山东栖霞人。   嘉度己未进士,官户部主事。为人恂默谦退,呐若不出口;惟谈论经义,则喋喋忘倦。所居四壁萧然,处之晏如。浮沉郎署二十年,官情极淡,惟一肆力于著述。所著有《尔雅义疏》十九卷,用力最久,稿凡数易,垂殁而后成。谓:"邵氏《正义》于声音训诂之原尚多壅阂,故鲜发明。"乃不惮繁词以阐发"字借声转"之义;且草木虫鱼多出实验,遂夐非邵氏所可及。其说《春秋》,主张经文直书其事,褒贬自见,非圣人意为增减,成《说略》十二卷、《春秋比》二卷。于《易》,有《易说》十二卷;于《书》,有《书说》二卷、《图书辑要》一卷;于《诗》,有《诗说》二卷,《诗经拾遗》二卷;于《礼》,有《郑氏礼记笺》四十九卷。又以《竹书纪年》《山海经》传习者稀,每为后人羼乱,为援引各籍,正名辨物,订其讹谬,作《山海经笺疏》十八卷、《竹书纪年校正》十四卷。又尝正《荀子》杨注之误,作《补注》二卷。乙未,养疴,辍《尔雅》业,别览晋宋史书,成《晋宋书故》一卷,补《宋书刑法食货二志》一卷,刺取《宋书》琐语若干卷,杂抄晋文若干卷。田居时,咨询野老,静观物态,作《燕子春秋》、《蜂衙小记》各一卷。而《纪海错》一卷,尤足补证《禹贡疏》。其余《证俗文》十九卷,《晒书堂诗文集》十七卷,笔记八卷。道光乙酉卒于官。   妻王氏名圆照,字瑞玉,亦博涉经史。先生卒后,辑其遗书,以求彰显于世。并撰《诗问》七卷,《列女传补注》,《列仙传校正》。是不可无传,故附著焉。   ○何秋涛   何秋涛,字愿船,福建光泽人。   儿时能举天下府厅州县名,数其四境所至。道光癸卯举于乡,逾年成进士,授刑部主事。益广交游,博览传记,学乃大进。著《律心》一书,上自《吕刑》,下至当代律文,贯串一编。寿阳祁相国见而奇之。惜稿本为人所窃,竟不获传。   时京师言宋学者:倭文瑞公,曾文正公,何文贞公,吴侍郎廷栋,邵员外懿辰,丁正中彦俦;言汉学者:何编修绍基,张州判穆,苗贡生夔,及乡人陈御史庆镛;言古文者:梅郎中曾亮,朱御史琦,王都御拯,冯按察志炘。君专汉学,而日处诸公间,未尝以门户标异。其于经史百家之词,事物之理,考证钩析,务穷其原委,而要归于实用。刑部奉敕撰《律例根源》,亦多君所手定。陈御史坛尝得匿名书,法当毁,疑以质君,谓"军国重计宜上闻",援引故事,陈据之入告。凡通识类如此。   尤精舆地之学。以俄罗斯地居北徼,与我边卡相近,著录家虽事纂辑,未有专书;乃始为《汇编》六卷,继复增加《详考》,本钦定诸书及正史为据,旁采图理琛而下,以逮西洋艾儒略、南怀仁辈各家论述,正其舛讹,去其荒谬,首列《圣训御书》十二卷,次《圣武述略》六卷,次《考》二十四卷,《传》六卷,《纪事》四卷,次《考辨》合二十卷,次《表》七卷,末为《图说》一卷,总八十卷。尚书陈孕恩代为进呈,文宗览之,许为学有根柢,赐名《朔方备乘》。俞懋勤展行走。未见以忧去。咸丰庚申,外寇入京师,书旋散亡。君亦穷困不自聊,客死于保定莲池书院,年三十九。子芳■〈禾来〉赉残搞谒李文忠公,文忠属畿辅志局为之理董校刊。   其馀著《蒙古游牧记补注》四卷,《周书王会篇笺释》三卷,《一镫精会甲部槁》八卷,《校正元太祖亲征录》一卷,均先后刊行。尚有《篆隶源流》、《诗文集》若干卷。   ○何焯   何焯(1661-1722),字屺瞻,号茶仙,江苏长洲人。先世曾以"义门"旌,学者称义门先生。   孤介好学,初忤钱谦益、方苞,再忤徐乾学。主翁叔元家,翁受要人嗾劾汤斌,先生与绝交,即日移装去。   康熙二十四年,充拔贡生。四十一年,圣祖南巡,李光地荐其博雅,遂召试,命直南书房。明年,赐举人。试礼部,下第。复赐进土,选庶吉士,仍直南书房。寻命侍读皇八子允禩贝勒府,兼武英殿纂修。然忌者滋多,散馆置下等,当黜,特诏留馆肄业。越十年,乃授编修。   五十四年,驾在热河,有构蜚语以闻者,诏下狱;尽收其书,圣祖览之无怨望语,又得其辞吴县令馈金札,即赦之,留校书。   六十一年病,诏赐医药,六月卒,年六十二。   先生精干校书,所蓄数万卷;又多见宋元旧本,点勘讹脱,分别丹黄,藏书得何氏校本,以为至宝。所校定《两汉书》《三国志》,考证尤精核。世宗在潜邸,亦以《困学纪闻》属先生笺疏。乾隆五十年,方苞奏取其书付国子监,为新刊本所取正。先生凡有评识,必洞彻其表里,通核其时势,无一语无根据。每读书论世,辄思为用天下之具,故精审绝伦若此。书得晋唐人法,圣祖尝命书《四书章句集注》作锓板。所著《道古斋识小录》,多删取题识,为之最详慎。系狱时,门人某妄意中有忌讳语,投诸火。或谓为所乾没云。邑子蒋维钧刻其《读书记》五十八卷,行于世。先生事亲孝谨,推财产于兄弟。门人有才而贫者,恒饮食于其家而教之,著录四百余人,多知名。   ○洪榜   洪榜,字汝登,一字初堂,安徽歙县人。   年十五为诸生。乾隆乙酉拔贡。举乾隆戊子乡试。丙申,应天津召试,冠其伍,授内阁中书。   少与同郡戴震、金榜交,粹于经学。因郑康成《易赞》,作《述赞》二卷。又著《明象》,未成书。其解《周易》,诂训本两汉,行文类先秦。又撰《四声韵和表》五卷、《示儿切语》一卷。先是,江永切字六百十有六,是书增补百三十九字;又以字母"见溪"等字注于《广韵》之目每字之上,以定喉吻舌齿唇五音。盖其书宗江、戴两家之说而加详焉。又著《周易古义录》,《书经释典》,《诗经古义录》,《诗经释典》,《仪礼十七篇书后》,《春秋公羊传例》,《论语古义录》,《初堂读书记》,《初堂随笔》,《许氏经义》诸书。留心奇遁之术,以其术犯造物忌,病中举所著火之。卒年仅三十五。   先生律身以正,孝友著于乡。生平所学,服膺戴氏。戴氏作《孟子字义疏证》,当时读者不能通其指,惟先生称其"有功于六经孔孟之言甚大,使后之学者无驰心于高妙,而明察于人伦。"撰东原行状,载其《答彭尺木书》,--即推论疏证者,--朱筠见之,谓:"不必录,戴氏所传,要不在此。"先生乃上书极言"戴氏此书,非难程、朱也,正陆、王之失耳;非正陆、王也,辟老、释之邪说耳;非辟老、释也,辟夫后之学者,实为老、释而阳为儒书,授周、孔之言,入老、释之教,以老、释之似,乱周、孔之真,而皆附于程、朱之学。然则戴氏非故为异同,非缘隙酿嘲,非欲夺彼与此,昭昭甚明矣。"至今日,学者知不徒以声音训诂目东原,先生功也。   ○洪钧   洪钧(公元1839-1893年),字陶士,号文卿,江苏吴县人。   清同治七年 (公元1868年)以一甲一名进士任"修撰",曾出督湖北学政、江西视学,并到陕西、山东主持"乡试"。光绪七年(公元1881年)升为内阁学士。任出使俄、德、奥、荷四国大臣,其间他对元史研究作出了贡献。   洪钧是一位有心留意蒙古史研究的学者。过去元史的编撰因为成吉思汗及其后继者的铁骑驰骋欧亚两大洲时,往来文牍,皆蒙古土语,既不易理解,又很难看得到,其他别的文字有关记载,或史官文稿,不仅简略,而且在战争中保管困难,所以到明朝修史时,剩下来可供参考的资料已经不多了。明洪武元年(公元1368年)宋濂等奉命修元史,把元朝的档案资料与有关图籍从北京载运南京,又有散失。加之在编撰过程中草率从事,只用了短短的一年,就仓促完成了《元史》的编撰工作。因此,明修《元史》还存在着不少的问题需要补正。   《元史》研究,在他出使俄、德、奥、荷的时间,经多方探询,了解到蒙古史书的一些重要线索。在俄国,他得到波斯人拉施特哀丁写的一本《史集》。该书是用阿拉伯文写成的,而洪钧身边无人懂得阿拉伯文,经过他多方寻访,最后找到了俄国人贝勒津的俄文译本。《史集》的作者拉施特哀丁,原是蒙古汗的侍医,是一位学识渊博,治史态度严谨的学者。所以《史集》较完整如实地记述了当时的蒙古地区诸游牧部落的起源及其相互关系与发展过程,并对成吉思汗及其前、后辈的一些重要活动,也都作了较详细的叙述。拉施特哀丁在编撰该书时,参阅了波斯蒙古汗的档案中有关用蒙文写成的史料,并采访了蒙古汗身边一些来自各国的学者,如孛罗丞相等。孛罗熟悉突厥民族的来龙去脉,精通蒙古历史,因此他给拉施特哀丁提供了许多重要的史料。拉施特哀丁还参考了各国许多重要的史籍,研究了一些传说,采录了其中证据确凿的部分。因此,使他编撰的这部专著内容完备,文笔简洁,是一部很有价值的元史著作。   此外,洪钧还找到一部英译本多桑《蒙古史》。多桑是一位著名的东方学家,公元1780年生于君士坦丁堡,历任瑞典的外交官,公元1855年死于柏林。他精通突厥、阿拉伯、波斯及西方诸国的多种语言,这就为他接触以多种文字记录有关蒙古族活动的史料提供了方便,因而使该书能够对蒙古人在中亚、西亚、欧洲等地区的活动,作出比较详细的叙述。   洪钧借助这两部史书,为他研究元史提供了珍贵的史料。但也遇到了严重的困难,仅统一人名、地名、族名的工作,就花费了他大量的精力。他分别到各方求教,审辨其音,细听其议论,使他在定名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知识,然后开始了他的《元史译文证补》的撰写工作。洪钧原意在证史之误,补史之阙,两年中三易其稿,才完成了初稿。但其中数卷,疑难较多,凌乱散漫,来不及写成定稿,就回国了,被任命为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公务繁忙,很少有时间和精力来继续从事学术研究。不久患病,临危时嘱其子洪洛继承父志,完成专著,不幸洪洛也相继死去,原稿散失。幸而洪钧生前将原稿抄寄沈子培和陆润庠,陆系洪洛岳丈,对洪氏父子相继死去,深为哀痛,便同沈一起完成了洪钧未竟之业。   洪钧对补佚过程中的困难,毫无畏惧,利用得来的资料证补元史,为以后元史研究清除了一些障碍,开拓了一条宽广的新路,其功绩是不可磨灭的。他所著《元史译文证补》,迄今不失为治元史者一部重要的参考书。但是《元史译文证补》也存在严重的缺陷,它在引用书目,翻译人名、地名等问题上,洪钧仅凭译者口述笔录,未能亲自校读原文本,对元代译名变例,没有采取审慎的态度,有的甚至妄加改窜,致使译音错误之处很多,给后来研究元史者带来了不少麻烦,也使该书的史料价值有所逊色。   ○洪亮吉   洪亮吉(1744-1832),字君直,一字稚存,江苏阳湖人。   生六岁而孤,贫就外家读,聪颖倍常儿。年二十四,补诸生。朱学士筠督学安徽,往从之,所交多知名士。始好词章,至是乃兼治经史之学。性至孝,笃仁义。常橐笔游公卿间,节所入以养母。会客处州,母卒,弟不敢讣,但为书,言母病促归,途次得状,号踊落水中,遇救,久之方苏。后忌日,辄不食。   居陕时,挚友黄景仁病困安邑将死,驰亟托以身后事;闻讯,即四昼夜走七百余里,扶其柩回籍,且营葬焉。乾隆庚子,中顺天乡试。庚戌,成进士,授编修。充石经馆收掌。以旧书十三经多讹俗,白总裁欲更正之,未能从。壬子,分校乡闱,旋拜视学贵州命。在贵州,疏请《礼记》以郑康成注易陈澔,格于部议。其教士,敦厉实学;由是黔人争知好古。   嘉庆丙辰,散馆,充咸安宫总裁。寻入值上书房。御试征邪教疏,指陈规画,慷慨千余言,触执政忌,抑置三等。以弟丧,引疾归。己未,赴都哭临,起充实录馆纂修官,教习庶吉士。适川、楚局势动荡,上方亲政,诏求直言,欲有献替,顾编检例不葬事,乃上书成亲王及座主尚书朱琏、刘尚书权之,冀转奏。成王等以原书进,大指谓:圣躬兢业于上,在勤政远佞;臣工惕历于下,毋奔竞营私。语过激直,上震怒,下军机刑部会鞠。谳定,拟大辟;特恩免死,戍伊犁。就道日,居民围观于马前,相与咨嗟叹息曰;"此所谓不怕死官洪翰林也!"庚申四月,京师亢旱,上亲书特旨释回。诏午下,而即夕大雨。计抵伊犁才百日,汉臣赐还之速,未有如此者。既归,因自号更生居士。从此枕葄坟籍,放浪山水者十年。卒年六十四。   先生质至直,惜过明恩怨,故自谓"少客人量"。诗文涉笔有奇气,所著书凡二百六十余卷。于经,深《春秋》。以杜元凯注《春秋左氏传》望文生义,不臻古训者十五六。乃冥心搜讨,以他经正此经,以别传校此传,取贾、许、服、郑为主,其掇及通俗文者,亦服氏所撰也。地理则取班固、应劭、京相璠等,而晋以前舆地图经之可信者间酌采焉,成《左传诂》二十卷。又辑三传古义,成《公羊》、《穀梁》二卷。于六书,通谐声。谓:"古之训诂,即声音展转相训,不离其初。汉儒言经,咸臻斯义,以迻刘熙《释名》,张楫《广雅》,魏晋而还,声类字诂诸作,靡不皆然,故声音之理明,而六经之旨得矣。"成《汉魏音》四卷。复次转互之训,成《六书转注录》十卷。依《广雅》例,成《比雅》十卷。在毕尚书沅幕中最久,预修《续资治通鉴》,陕西河南各州县志;是以深于史学,而尤精地理沿革所在。常仿《宋书州郡志》作《补三国疆域志》二卷。于要害争夺之可考者,著于郡县下;其郡县次第于未经分割者,据《续汉郡国志》;分割及废而复置者,据《晋书地理志》;上与东汉下与西晋判然不相淆疑者,缺之。又以东晋疆志与实士广狭不同,侨置名目益多复混,且有不详其地者,取《晋书》纪传,参诸家、魏书,及古地志之仅存者,作《东晋疆域志》四卷,一以义熙写断,其州郡之得而旋失,咸附见焉。又用前例,杂采《御览》等书所引当时霸史,及见诸晋、宋纪传均确有可据者,作《十六国疆域志》十六卷。既复纂《乾隆府厅州县志》,以分布政司所辖,充以三京,为图二十,户口道里物产悉准《一统志》《舆地表》《会典》等书,详于城池之兴废,山川之开凿,暨同知通判驻所、邮亭、镇堡、水道、陂塘,莫不由今溯古;至形势战争之区,则因事附录;而名人古迹冢墓祠宇,概削不载;成书五十卷。其余诗文集,共八十三卷;词二卷,乐府三卷,诗话六卷,《晓读书斋杂录》八卷,《传经表》《通经表》各二卷,《伊犁日记》《天山客谈》《外家记闻》各一卷。曾孙用懃重编刊,阳以年谱一卷,《史目表》二卷,题曰《洪北江遗书》。惟《公穀古义》及《西夏国志》十六卷,稿佚未梓。   ○洪齮孙   洪齮孙,后改名惠方,字子龄,为稚存幼子。江苏阳湖人。   沈敏嗜学,能继父业。中式道光己寅科举人,官广东镇平县知县。以稚存曾有《疆域志》之作,乃仿其例,撰《补梁疆域志》四卷,其间虚名实土,与夫一名二地,或二地一名,亦既如前书,莫不明是非、别同异;而复州详置治之所,县列因革之文,名山、大川、旧关、重镇,馆、殿、台、阁,宫阈、园陵,咸为搜辑,俾扩后人之闻见,则前书所无也。   又撰《汉魏六朝隋唐地理书目考证》,分十六门:一,星野;二,诂经;三,述古;四,一统;五,都邑;六,州都;七,山川;八,城郭;九,宫殿、寺庙、冢墓;十,道里;十一,故事;十二,传记;十三,风土;十四,物产;十五,外域;十六,总集。--详述源流,辅以援引。较章氏之考《隋书》,殆有过之。惜遗书藏于家,未克整理付梓。诗文守其家法,尤工俪偶,有《淳则斋骈文》若干卷。   ○洪饴孙   洪饴孙(1773--1816),字孟慈,又字祐甫,稚存先生长子。江苏阳湖人。   幼承家学,沈敏嗜读。每旬月不出,朋友过其斋,搜索案头,积稿已盈寸矣。中嘉庆戊午乡试。四上春官,报罢。用荐卷挑取国史馆誊录,非其志也。期满,选授湖北东湖知县,夜任有惠政,甫八阅月遽卒。年四十四。   体气素壮盛,耐劳苦。值其发愤,穷日夜无倦容。徒步日可百里。择交至严,不能为唯阿。志合者,倾倒如弗及。短命而殁,闻者哀之。李兆洛求其遗书,得所撰《世本辑补》十卷,《三国职官表》三卷,《史目表》三卷,《毗陵艺文志》四卷,《青埵山人诗》十卷。尚有《汉书艺文志考》,《隋唐经籍志考》,《清史考略》,《世本识馀》等各数十卷,均未成。《世本辑补》,以近世治《世本》学者虽颇众,然率采摭残碎,约略编次,杂而不贯;为钩稽义类,厘讹补缺,期得复还旧观。故用力甚勤,至有裨于承学之士。初以付江都秦氏嘉漠刊之,秦遂分为三大卷。又干序中窜入数语,而冒用己名。李兆洛既为刻《职官》、《史目》两表,复作是书,跋以辨之。《毗陵艺文志》则前无所因,而上采诸史,下考郡邑志传,旁征诸家书目及所收藏,汇成一编,应卢抱经主修郡志所纂稿也。亦未刊行。   ○洪颐煊   洪颐煊(1765~1833),宇旌贤,号筠轩,晚号倦舫老人,浙江临海人。   苦志力学,与兄坤煊,弟震煊尝读书僧寮,夜坐借佛灯团坐谈经不辍。学使际元招之,偕震煊就学行省书院,时有"二洪"之称。颐煊尤精研经训,贯串子史,并熟习历算之学。举嘉庆六年拔责生。馆孙量衍所,为撰《孙祠内外书目》七卷,《平津读碑记》十二卷,考据明审。于唐代地理殊多心得。纳资为州判,署广东新兴知县。适阮元督两广,知其短于吏才而优于文学也,延入幕,诹经谘史以为常。性好聚书。时岭南旧籍充斥,数以重资购置,藏善本三百余种,碑版二千余通,钟鼎彝器皆撰有目,多世所罕见者。   所著有《礼经宫室答问》二卷,上卷纪宗庙之制,附图三;下卷纪路寝明堂太学之制,附图四;皆设为问答研究,钩稽深奥,条理视李室之以下诸家为密。《孔子三朝记》八卷,以阮元谓"孔门遗训《论语》外,兹为极重",因作是注,体例一遵其《曾于注释》,颇称精核。《管子义证》八卷,亦足补王念孙《读书杂志》所不及。《汉志水道疏证》四卷,取班氏所纪可名者三百六十一,无名者一百三十一,随其所入,条分缕系,而复错举古书,考证异同。又仿钱氏《廿二史考异》、《十驾斋养新录》,撰《诸史考异》十八卷、《读书丛录》二十四卷。考本郡掌故,成《台州札记》十二卷。辑古佚书,成《经典集林》三十二卷。他所著:《倦舫书目》十卷,《碑目》七卷,《筠轩诗文抄》十二卷。尚有《洪范五行纪论》五卷。《古文叙录》三卷,《孝经郑注补证》一卷。其《叙录》以贾、郑诸儒所注群经皆古文,自魏王肃始变古,甚至作《伪古文尚书》与郑为难。晋宋六朝郑学虽存,往往乖其师法;因以两汉为断,详载其原委。惜俱不传,后卒于家。   ○洪震煊   洪震煊(1770~1815),字百里。浙江临海人。   少有俊名。昆弟居诂经精舍,与臧镛、丁杰晨夕辩难,臧每叹曰:"大洪渊博,小洪精锐,两君卓识,吾所不及。"阮元称之曰;"齐侍郎后,不图复见洪生也!"阮修《十三经校勘记》,为任《小戴礼记》;修《经籍纂诂》,为任《方言》。他所刊书,并恒佐校雠之役。   尝以《太史公书》以鲁定公十二年冬孔子去鲁适卫为误,定为十三年春,就引《史记》证之。又读《夏小正》"鞠则见知",鞠星即虚星。《尔雅?释诂》:"鞠,盈也"。盈与虚相反,鞠之为盈,犹治之为乱,甘之为苦,且用更正日躔以求昏旦,绝无差忒。因著为说。又辨《禹贡》"降水"非绛水。郑康成以淇为降,亦古文家旧说。浙江即岷江,非渐江。取汉《地理志》郭璞《山海经注》,用证郦道元之误。尤精选学。在闽中时,适重构三百有三士亭成,集宾客酌酒赋诗,操手立就。举座为之搁笔。勤学读书至夜分辄引锥自刺,达旦无寐。设遇构思,研求忘食,不得解不止。   所著有《夏小正疏义》五卷,《石鼓文考异》一卷,《檆堂诗抄》一卷,及《曾氏一贯论》、《颜子复礼论》、《性情说》等篇;均用汉学以难宋儒,虽不无偏驳,要多创解。   嘉庆十八年,亦举拔贡生,既廷试,贫不能归,入直隶督学幕,以微疾卒于深州,年四十。   ○侯康(附侯度)   侯康(1798--1837),字君模,原名廷楷。广东番禺人。祖籍江苏无锡。   幼孤好学,喜读史。家贫无书,母张为称贷得钱买十七史,读之久,卷帙皆敝。爱南北朝诸史所载文章,为文辄效其体。阮文达督粤,开学海堂课士,赏其文,由是知名。   后益研精注疏,尽通诸经。好《左氏传》,欲著书以申杜解,未成。治《穀梁传》,考其涉于礼者,为《穀梁礼证》。又考汉魏六朝礼仪,贯串三礼,著书数十篇。其馀群经小学,皆有论说,多前儒所未及。   尤深史学,正史之外旁搜群籍,仿裴松之注《三国志》例,注隋以前诸史。自负胜于李氏《南北史合抄》;堪与梅氏算书、顾氏《读史方舆纪要》称鼎足。尝曰:"注史与修史异,注古史与注近史又异。史例贵严,史注宜博。注近史者,群书大备;注古史者,遗籍罕存。当日为唾弃之馀,今日皆见闻之助,宜过而存之。"为《后汉书补注续》一卷,以惠定宇曾补之,故称"续"。又《三国志补注》一卷,则以杭大宗虽补而不完善,故不称"续"。又以隋以前古书多亡,著书者多湮设不彰,补撰《后汉》《三国》《晋》《宋》《齐》《梁》《陈》《北齐》《周》《魏》十书《艺文志》而自注之。《后汉》《三国》成经史子三部,馀未成。   为人孝友惇笃,性兼狂狷,质直疏易。喜饮酒,招呼朋好,谐谑间作,不治家人生产,惟以授徒自给。以优贡生中道光乙未科举人。会试归,发病,逾年卒。年四十。   附:侯度   侯度,字子琴,原名廷椿。广东番禺人。侯康之弟。   少贫困,佣书于外,夜归,灯下读书,儿女鸡犬环绕之,不顾。年三十七,始为县学生员。与兄康同年举乡试。道光二十四年,大挑一等,试用知县,分发广西,署河池州牧。例有馈礼于上官,独不馈,知府衔之。广西贼起,河池州居万山中,无城郭,先生伐木为栅,因山势联络,坚固可守。又使民十家为牌,民有从贼者,仿赵广汉銗筩法,使良民告奸民,十得六七。南丹土知州差役莫应和以事被拘,上官命先生鞫之,得实,将治其罪。时巡抚邹鸣鹤命民团绒,应和诉于府,谓出家财团练,而知州索贿。知府禀巡抚,巡抚奏之;既审其诬,犹回护前奏罚先生俸。贼攻桂林,巡抚命先生守城,宿堞旁数月。贼退,又命至梧州办盐事。遂告病归。甫至家,病卒。时咸丰五年五月,年五十七。   为人静朴和厚,经传贯洽,尤长于礼。自大挑后,志在吏治,常读诸史循吏传及兵书。又以世风衰坏,采古书名言为一编,曰《述古轩家训》,在梧州为贼所焚;其副本在番禺志书局,为夷寇所焚,遂无传焉。所著说经文,刻于《学海堂集》。又通算学,所著书,亦散失。   ○胡秉虔   胡秉虔,字伯敬,号春乔,安徽绩溪人。   嘉庆乙未进士。由刑部主事改官甘肃云台县知县,升丹噶尔同知,卒于官。   君治经守汉儒家法,尤长于声音训诂之学。所著《说文管见》三卷:上卷为说文引经佚文佚句考,古青分部次第一字两句重文篆隶之变诸条。中卷专就各字疏通证明,并及假借义例。下卷为辨许氏序、徐氏系传、新拊十九字等。率有根柢,不务穿凿。《古韵论》三卷,上自染沈约《韵谱》,唐陆法言《切韵》、宋郑樵《七音略》,以逮近世陈李立、顾亭林、江、戴、段诸家,莫不穷源竟委,存其是而正其非。大都取之东原者为多。《卦本图考》一卷,以朱子谓"纵横曲直,反覆相生,无所不可",未免启后世凭臆说经之渐。乃详考诸儒之说,案之于经,是者从之,用汉人此本某卦此卦本某例,故曰"卦本"。《尚书叙录》一卷,则取《书序》百篇一一加以疏解焉。凡四种,潘文勤尝刊入《滂喜斋丛书》。别撰《周易小识》八卷,《尚书小识》六卷,《论语小识》八卷,《毛诗序录》四卷,《汉西京博士考》二卷。《月令小识》、《四书释名》、《小学卮言》、《经义同斯录》、《槐南丽泽编》、《惜分斋丛录》、《对床夜话诗集》等又若干卷。止《博士考》与官张掖时采前明殉节诸臣事迹,辑《甘州成仁录》四卷,尚有传本。   ○胡承珙   胡承珙(1776~1832),字景孟,号墨庄,安徽泾县人。   幼颖悟,十三即入邑庠。嘉庆六年辛酉,以拔贡中式江南乡试。乙丑,成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散馆,授编修。寻迁御史,转给事中。数年中,陈奏甚多,如亏空弊端诸条陈,咸切中当时利病,每见施行。巳卯,授福建分巡延、建、邵道;上官廉其能,调署台湾兵备道。在台三岁,力行清庄弭盗之法,民番安肃。事无巨细,悉心综理,用是积劳成疾。乞假归,途不复出。卒于道光壬辰,年五十七。   先生自少工词章,通籍后,究心经术。遇有讲求实学者,率殷勤造访,引为同志。人或投以撰著,必细加考核,别其是非,不为虚文酬酢。解经多心得,不苟同前人。归里后,益专力著作,不预外事,住经恒至夜分,寒暑弗辍。凡成《毛诗后笺》三十卷,《仪礼古今文疏义》十七卷,《尔雅古义》二卷,《小尔雅义证》十三卷,《求是堂诗集》二卷,《奏摺》一卷,《文集》六卷,《骈体文》二卷。未成者有《公羊古义》,《礼记别义》。其中《尔雅古义》,补惠氏所未及,共数十条,与《小尔雅疏证》最先脱稿。《疏证》谓《小雅》虽为后人列入《孔丛》,未必多所窜乱,不得以伪《孔丛》而并伪之。取东原所疑四事,一一辨释,具载本书。《仪礼疏》创始于京曹,卒业于在闽渡台之后。每日公务馀暇,辄纂数事。于今古文发凡起例,以典籍流传,字多通假,与《周礼》故书、《礼记》他本、《论语》异读理无二致,莫不审定声义,务存折衷。   先生毕生精力所专注者,要在《毛诗后笺》一书。采集甚富,后之是者录之,非者辨之;而其最精者,在能于传文前后会出指归;又能于西汉以前古书反复寻考,贯通诗义,证明毛旨。盖以郑君后汉人,去毛公已远,其语言文字名物训诂,未免不获尽通,笺之于传,遂有申毛而不得毛意者,有异毛而不如毛义者,故从毛者十之八九,从郑者十之二三。此所由颜曰《毛笺》也。撰稿屡易,手自写定,至《鲁颂?泮水》而疾作。陈奂补之。   ○胡承诺   胡承诺(1607-1681),字君信,号石庄,湖南石门人。   明崇祯间举于乡。入清,一谒选吏部,以老疾辞归。闭户六年,成《绎志》十九卷,六十一篇,凡二十余万言。所论悉原本道法,切近人情,考据古今,推准时会。自拟其书于徐幹《中论》、颜之推《家训》。天门尹李念慈原序称先生尚有《读书说》若干卷及《菊佳轩诗集》,今皆无传。   ○胡从简   胡从简,字敬亭,四川新津人。湘绮弟子。少贫困,编屦得钱为活。年十九,始读书,刻苦自励。三十为邑庠生,肄业锦江书院,遍读藏书,遂通经训。张文襄督学蜀中试周礼社制考,拔第一。选为尊经书院上舍生。其为学,融贯礼经,《周礼》、《大小戴记》并注疏皆成诵。湘绮初至,试玄端冠端所用,群士多杂纂阮氏《经解》,独从简取证经记,曲折旁通,拔为斋长。后成进士,用知县,乞病归,家居治学,竟不复出。所著书有《礼经考》,《礼经释例》,《周礼句读》,《大戴礼记笺》,《读礼管窥》,累六百余万言,蔚若继曲台之后。恒以夜分就灯下纂录,五十而瞽。从子念祖传其学。   ○胡匡衷   胡匡衷,安徽绩溪人。   岁贡生。绩学敦行,以孝友为乡里所重。于经义多所发明,不苟与先儒同异。   所著有《周易传义疑参》十二卷,析程、朱之异同,补程、朱之罅漏,大抵多采宋、元各家羽翼程、朱之说以相订正,而亦时出己见,于二书深有裨益。《礼经》著有《三礼札记》《周礼井田图考》、《井田出赋考》《仪礼释官》等书。其于井田多申郑义;而授田一事,以遂人所言,是乡遂制,大司徒是都鄙制,郑注自相违戾。作《畿内授田考实》一篇,列于卷首。积算特精密。其《释官》则以《周礼》《礼记》、《左传》、《国语》与《仪礼》相参证,论据精确,足补注疏所未及。又著有《左传翼服》、《论语古本证异》、《论语补笺》、《庄子集评》、《离骚集注》等书。其生平所作诗古文,别为一编,名《朴斋生集》。   年七十四卒。   ○胡培翚   胡培翚(1782~1849),字载屏,一字竹村,匡衷孙。   嘉庆己卯进土,官内阁中书,转户都广东司主事。浮沉郎署,卒无知遇而拔擢之者。嗣为东南大吏延聘,先后主钟山、惜阴两书院。讲舍百数十人,造就咸因其材;江宁汪士铎,其首选弟子也。   为学渊源于先世,故于《礼经》独深。且皖中江、戴之遗风末混,治经一循家法。重之以博闻笃志,阅数十寒暑,成《仪礼正义》四十卷。上推周公、孔子、子夏垂教之旨,发明郑君、贾氏得失,旁遮鸿儒经生之所议,张皇幽渺,阐扬圣绪,微特非李敖所可比肩,即同时墨庄胡氏之《古今文疏义》亦难方驾;盖先生为墨庄作传,亦谓其功力在《毛诗疏义》,固不能及全疏之深造,已不啻言之矣。又于乃祖《释官》之外,别撰《燕寝考》三卷,亦所以扶翼《正义》。又有《研六室文抄》十卷,并多诂经之作云。   ○胡世琦   胡世琦,字玉鐎,安徽泾县人。   少岸异,为文卓荦有奇致。弱冠举于乡。屡试春官不售,益闭户肆力经史。间出与当时通人游,如姚姬传、程易畴、洪稚存、段若膺诸先生,皆奉手受教。故其学欲从文字声音训诂以通其旨趣,不区章句义理而二之。嘉庆甲戌,中礼部试,改翰林院庶吉士。散馆,以知县用,得山东之费县。时公卿多器其材,为扼腕叹息。顾自喜曰;"是岂不足行吾学耶!"乃岁馀骤以事罢。后复历摄平原、即墨、沂水,寻补曹县。究缘负气不肯事上官,又勇于任事,犯同僚忌,复挂吏议失职,始浩然决意引退。归田后,亟思为政于家,捐金置产,赡其族属,排难解争,化其乡里。尝谓近日风气儇薄,冀求所以挽之者。卒年五十有五。   著《小尔雅疏证》,《三家诗辑》,惜未竟业。诗文各若干卷,藏于家。   ○胡澍   胡澍(1825~1872),宇荄甫,一字甘伯,号石生。于培翚为族侄孙。   早有文誉。道光甲辰,以古学受知于督学季芝昌,补诸生。就试金陵,始得孙渊如、洪稚存著述,慨然向慕其为人。孙集中有《释人》一篇,乃博稽古训,为之疏通证明。嘉定朱右曾见而称之,益奋勉。咸丰己未举于乡。值粤乱,资产荡然,流离奔走无宁岁。既两上春官报罢,因捐升郎中,分发户部。京曹多暇,则日以著书为事,不妄与人酬酢。初从学溧阳缪武烈公梓,负笈杭州,仅交归安杨岘、会稽赵之谦、德清戴望。比居京师,独为潘伯寅侍郎所引重。侍郎《滂喜斋丛书》刊唐释湛然《辅行记》,其手辑也。   精声音训诂之学,尤笃嗜高邮王氏书。少作除《释人疏证》外,尚有《左传服氏注义》、《通俗文疏证》,俱毁于兵火。中年羸病,兼治医术,时具超悟。偶游都肆,获宋刻《内经》,遂取各本及唐以前古书,悉心校勘,仿王氏《读书杂志》例,作《素问校义》。说解精确,惜草例未就,遗稿只存一卷。又著《墨守编》、《正名录》,亦未成。   卒年四十有八。   ○胡渭   胡渭(1633--1714),初名渭生,字朏明,一字东樵,浙江德清人。   先生年十二而孤,母沈携之避寇山谷间,虽遭颠沛,犹手一编不辍。十五,为县学生试高等,充增生。屡赴行省试不售,乃入太学。尝馆益都冯相国邸,会开博学鸿词科,相国欲以先生应,坚辞不肯就。群公避嫌,以相国子师,莫敢先发,及见荐牍无先生名,则又大惊。先生自是谢科举,专穷经义。   徐乾学奉诏修《一统志》,开馆洞庭山,延先生与阎若璩、黄仪、顾祖禹分郡纂辑,因得博观天下郡国书。先生素习《禹贡》,谓:汉唐二孔氏、宋蔡氏于地理多疏舛,如三江当主郑康成说,庾仲初之言不可以释《禹贡》"浮于淮泗,达于河",河当从《说文》作"菏"。"荣波既猪",波当从郑康成本作"播"。梁州之黑水与导川之黑水不可溷而为一。乃博稽载籍及古今经解,考其同异而折衷之,依经为训,章别句从,名曰《禹贡锥指》。凡二十卷。为图四十七篇。于九州山川形势,及古今郡国分合同异、道里远近夷险;犁然若聚米而画沙也。汉唐以来,河道迁徙,虽非《禹贡》之旧,要为民生国计所系;故于《导河》一章,备考历史决溢改流之迹,且为图以表之。   先生尝谓:《诗》《书》《礼》《春秋》,皆不可无图,惟《易》无所用图,六十四卦,二体六爻之画,即其图也。八卦之次序方位,则乾坤三索出震齐巽二章尽之矣,安得有先后天之别哉?《河图》之象,自古无传,何从拟议?《洛书》之文,见于《洪范》五行九宫,初不为《易》而设。作《易图明辨》十卷。又言:《洪范》古圣所传,汉儒专主灾异,以瞽史矫诬之说,乱彝伦攸叙之经,害一。《洛书》本文具在《洪范》,宋儒创为黑白之点,方圆之体,九十之位,书也而变为图矣;且谓《洪范》之理通干《易》,刘牧以九为河图十为洛书,蔡元定两易其名,害二。《洪范》原无错简,后儒任意改窜,移"庶征王省惟岁"以下为五纪之传,移"皇极敛时五福"至"作汝用咎"及"三德惟辟作福"以下为五服六极之传,害三。作《洪范正论》五卷。又作《大学翼真》七卷。言经文"此谓知本"二句当在"止于信"之下。"知本"盖"知止"之讹。"格物致知"与"至善"释在《邦畿》章内,本无阙文,无待于补。   康熙四十三年,圣祖南巡,先生撰《平成颂》并《禹贡锥指》献诸行在,有诏嘉奖,召至南书房值庐赐馔,赐御书诗扇,并御书"耆年笃学"四大字。五十三年正月卒,年八十有二。孙彦颖,官编修;彦异,进士,由刑部主事改定陶知县,著《春秋说》、《四书近是》、《丛书要录》。于乐律尤有心得,著《乐律表微》八卷。   (支伟成《清代朴学大师列传》   清初经师,阎、胡齐名。胡朏(fěi)明,名渭,号东樵,浙江德清人,卒康熙五十三年(1633-1714,为清朝沿革地理学开山之一),年八十二。他行历更简单,不过一老诸生;曾扣阎百诗、黄子鸿(黄子鸿,黄仪字,一作子弘,江苏常熟人。生平不详、曾著《水经注图》,被阎若璩称为郦道元千古第一知己。)同参一统志局。晚年清圣祖南巡,献颂一篇(胡渭所献名《平成颐》又同时献《禹贡锥指》一书。);圣祖赐他"耆年笃学"四个大字。他一生事迹可记者仅此。   他著书仅四种:一,《禹贡锥指》二十卷,附图四十七幅;二,《易图明辨》十卷;三,《洪范正论》五卷,四,《大学翼真》七卷。他的学风,不尚泛博,专就一个问题作窄而深的研究,开后人法门不少。几部书中,后人最推重的是《禹贡锥指》。这部书虽然有许多错处,但精勤搜讨,开后来研究地理沿革的专门学问,价值当然也不可磨灭。不过,东樵所给思想界最大影响,还是在他的《易图明辨》。   《易图明辨》是专辨宋儒所传"太极"、"先天"、"后天"-即所谓"河图"、"洛书"等种种矫诬之说。这些图是宋元明儒讲玄学的唯一武器,闹得人神昏眼乱,始终莫明其妙。但他们说是伏羲、文王传来的宝贝,谁也不敢看轻他,看不懂只好认自己笨拙罢了。明清之交,黄宗羲、宗炎兄弟,始著专书辟其谬,东樵曾否见他们的书不可知(按胡渭前、毛奇龄著《河图洛书原舛编》、《太极图说遗议》,已直斥埋学字崇拜的《图》、《书》均出于宋人伪托,尤斥朱熹不遗余力),但他却用全副精力做十卷的书,专来解决这问题。他把这些图的娘家找出来,原来是华山道士陈抟弄的把戏,展转传到邵雍。又粑娘家的娘家寻根究底,原来是误读谶纬等书加以穿凿附会造出来的。于是大家都知道这些都是旁门左道,和《易经》了无关系。我们生当今日,这些鬼话,久已没人过问,自然也不感觉这部书的重要。但须知三百年前,象周濂溪《太极图说》(周濂溪,程朱理学初创者周敦颐的别号)、朱子《易本义》一类书,其支配思想界的力量,和四书五经差不了多少。东樵这种廓清辞辟,真所谓"功不在禹下"了。《洪范正论》的旨趣,也大略相同,专扫荡汉儒"五行灾异"之说,破除迷信。因此他能在学术界占重要位置。   万充宗也是初期经学界一位重要人物。充宗名斯大,浙江鄞县人,康熙二十二年卒(1683),年五十一。父泰,字履安,黄梨洲老友,履安有八子,都以学问著名(万泰,明崇祯举人,清初道服隐居;八子为:斯年、斯程、斯祯、斯昌、斯选、斯大、斯傋(gou) 、斯同,世称"万氏八龙"。)。充宗行六,最幼的是季野(斯同)。八兄弟皆从学梨洲(万斯选字公择,万斯傋字允诚,都服膺王学。斯选卒,黄宗羲恸哭说:"甬上从游,能振蕺山之绝学,公择一人耳。"刘宗周绝食死,其遗著均由斯傋设法保存,全租望称其为"蕺山之功臣")。   季野称史学大师,而充宗以经学显。梨洲替充宗作墓志铭,述其治学方法曰:"充宗以为,非通诸经不能通一经,非悟传注之失则不能通经,非以经释经则亦无由悟传注之失。何谓通诸经以通一经?经文错互,有此略而彼详者,有此同而彼异者。因详以求其略,因异以求其同,学者所当致思也。何谓悟传注之失?学者入传注之重围,其于经也,无庸致思;经既不思,则传注无失矣,若之何而悟之。何谓以经解经?世之信传注者过于信经,......充宗会通各经,证坠辑缺,聚讼之议,涣然冰释;奉正朔以批闰位,百注逐无坚城。......"读这段话,充宗的经学怎样做法,可以概见了。充宗著书,有《学春秋随笔》十卷,《学礼质疑》二卷,《仪札商》三卷,《礼记偶笺》三卷,《周官辨非》二卷。《周官辨非》价值最大。《周官》这部书,历代学者对他怀疑的很不少,著专书攻击而言言中肯者,实以此书为首。   万氏兄弟皆讲风节,充宗尤刚毅。张苍水(煌言)就义,他亲自收葬,即此可想见其为人。可惜死得早了,若使他有顾、黄、阎、胡的年寿,他所贡献于学界怕不止此。   同时还有一位学者,不甚为人所称道而在学术史上实有相当位置者,曰姚立方。立方名际恒,一字首源,安徽休宁人,寄籍仁和,为诸生,(生卒年待考,据《古文尚书疏证》知道,他比阎百诗小十一岁,但未知卒在何年)毛西河《诗话》云:"亡兄为仁和广文,尝曰:'仁和只一学者,犹是新安人'。谓姚际恒也。予尝作《何氏存心藏书序》,以似兄,兄曰:'何氏所藏有几?不过如姚立方腹笥已耳。'......"据此则立方学问之博可以概见。立方五十岁着手注九经,阅十四年而成,名曰《九经通论》;又著《庸言录》,杂论经史理学诸子。(关于姚际恒的著作,可参看《古史辨》第一册所载顾颉刚与胡适来往书信)他的《古今伪书考》,自《易经》的孔子十翼起,下至许多经注,许多子书,他都怀疑,真算一位"疑古的急先锋"了。他别有书十卷,专攻《伪古文尚书》。阎百诗说他"多超人意外",喜欢极了,手抄许多。   ○华蘅芳   华蘅芳(1833-1902),字若汀,江苏无锡人。   幼而敏慧,凡经、史、词章、舆地、音律、理化、制造,无不抉其精微。年十四,即了解算法统宗飞归等题。嗣读李冶、朱世杰诸家之书,天元四元术造豁然贯通。   咸丰初,西算代数几何微积等渐次输入,顾读而能解者殊少,先生独潜心冥索能推阐而发明之。往往稠人杂遝中闭目危坐,构思沉沉,忽司一算数捷法,为生平所未到,则心地开朗,快若登仙。岁丙于,随曾文正于安庆军,领军械所事。与同里徐寿推求动理,测算汽机,作"黄鹄"轮船,为中国自造轮船之始。同治乙丑,文正奏就上海设江南机器局,先生擘画为多。及翻译馆开,又与寿分门笔述,译成各书,文辞朗畅,兼信、达、雅三者之长。其间尝两至天津,一至湖北。每创一法,动倾中外。迭主上海格致书院暨两湖书院、无锡竣实学堂讲席。一时承学之士因材施教。造就颇众,而在格致书院时,四方来者尤质疑问难无虚日。随宜指陈,悉满其意以去。然每自谓:"口讲之功,不若著书之效大。"故中岁后,殚志著述,撰《学算笔谈》十二卷,以浅显易明之语,阐发精深之理;数年间,重版十数。   其最精者:如开方别术并诸商为一商,海宁李善兰推为空前绝后之作。《积较术》一卷,与日本译行《推差新法》轨辙相同,而其成书远在十数年前。凡精思深造卓然有成又如此。馀若《行素轩算稿》若干卷,《算草丛存》若干卷,并多新理。所译代数术等十余种,复若干册。年七十,卒于家。   ○华世芳   华世芳,字若溪。江苏无锡人。华蘅芳之弟。   年十八,入邑庠。已上下古今,泛览百氏,无不贯。蘅芳既精畴人术,家藏算书颇富,乃潜心研求,不数年,尽通奥窔。应上海求志书院课,遇算题有艰深猝不易解者,举能洞晓其理。江苏学政黄体芳召肄业南菁书院,登拔萃科,就职直州判,名誉益著。佐幕于浙粤间,旋应鄂督张之洞聘,充湖北自强学堂教员。嗣后迭主致用精舍兼南菁马州书院讲席。适致用改组学堂,为订章授课,规画井井,造就成材者甚众,学风蔚然。光绪癸卯,举经济特科,再试被遗,而名不少损。南归,就南洋公学总教习。寻复入都,任商部实业学堂算学教员,讲授务以详明晓畅、启发后进为职志。励学精勤,至老弥笃。所著《恒河沙馆算草》等数种,学者谓能闻中西之秘。别有《算术举隅》,《今有术》,《双套勾股》,《三角新理》,诸稿藏于家。   ○黄丕烈   黄丕烈(1763-1825),字绍武,号荛夫,又号复翁,江苏长洲人。   少读书,务求精纯;发为文章,必以六经为根柢。尝仿宋人《春秋类对》之法,摘经语集为骈四俪六之文,以类相从,裒然成编。年十九,受知学使彭侍郎芸楣,补诸生。乾隆戊申,举本省乡试。礼闱数上不售。大挑一等,以知县用,发直隶。无意仕宦,乃援例得主事分部,复即告归,旋丁外艰。性至孝友,父柩在室,会不戒于火,将及寝,则抚棺大恸,誓以身殉,火竟灭。   平生鲜声色之好,惟喜聚书。闻有宋元精椠,或旧抄善本,不惜多方购置。久之,得宋刻几百余种,颜其藏书之所曰"百宋一廛"。元和顾广圻为作《百宋一廛赋》,而自为之注。   又筑荛圃,招致四方名宿相与谈宴其间。友钱竹汀、段懋堂、程易畴诸先生,与匪非石、王惕夫交尤善。每获一书,日夜雠校,研索订正,有校至三四次若五六次者。故所刻《士礼居丛书》虽寥寥十余种,率附札记,而得之者几与"天水"同珍。自著《汪本隶释刊误》一卷,辨证颇详。又著《广韵姓氏考》未成。卒年六十有三。   ○黄汝成   黄汝成,字庸玉,号潜夫,江苏嘉定人。   逾冠,补廪膳生。初议叙得通判,入赀为县学官,选安徽泗州训导,以忧未赴,内行谨饬,而才识豪达。留心经济之学,凡天文、舆地、律历、训诂,以及水利、河渠、漕运、赋税、盐铁、钱币,莫不贯通。尤服膺顾氏《日知录》一书,综顾氏同时暨后贤著撰,广为搜择,融贯条系,成《集释》三十二卷,《刊误》四卷。他著尚有《休宁戴氏岁实考》,同邑《钱氏朔实考核补》各一卷,《袖海楼文集》六卷。又以《左氏》《国语》自韦昭注后,止有宋庠校本,无作疏者,欲仿诸经正义,阐其微文奥旨,附于三传之后,未卒业而殁,年三十九。   ○黄生   黄生(1622-?),字扶孟,安徽歙县人。自以为钟灵秀于黄山白岳,故就已姓而号白山。前明猪生。   尝取魏张楫《宇诂》以名其书,为《字诂》二卷,于六书多所阐发,每字皆见新义,而根柢奥博,与穿凿者有殊。谓:"大■〈冂外鼎內〉之■〈冂外鼎內〉,当从门谐声,与从■〈冖鼎〉谐声者不同。似蛇之鱓既借'徒何切'之鱓,又借'张演切'之鱣,而皆转为'常演切',《汉书》注误以'张连切'之鳣为释。"又谓:"干、乾,字通引。《后汉书·独行传》云,'明堂之奠,干饭寒水';又在晋帖所云'淡闷干呕'之前。"此类最精核。他条似此,不可枚举。复撰《义府》二卷:上卷论经;下卷论史子集金石,而以辨冥通记措缀;本于古音古训亦皆考究淹通,引据详确,不为无稽臆度之谈。如引《尔雅》,证《礼记》郑注'烹鱼去乙';引《左传》记'出于其类'之'出'训产;引《周礼》'戴师、闾师'证'夫布、里布'为二事;引《系辞》,证'信信'当读申;引《周雅》、《周颂》,证郑众解读应雅之讹;引《尔雅》,证终军许慎解豹文鼠之所以异:咸原本型典,历历可凭。乾隆中,戴东原闻其名,属当道访求遗书,列之四库,于是世始知有先生。他著尚有《杜诗说》十二卷,仇兆鳌多采以入详注。惜《三礼会籥》、《三传会籥》及文稿十八卷,均佚不传,亦文献之憾事也。   ○黄式三   黄式三(1789--1862),字薇香,浙江定海人。   性至孝,父素严,先意承志,恒得欢心。尝赴省试,母暴卒干家,归而号恸几绝,誓不再应举。以岁贡终。每值父母祭日,涕泣哀思,行之终身如一日。   于学不守门户,博综群经。治《易》,言卦辞爻辞一意相承;六十四卦爻辞同者,亦一意相承。又释《系辞》"衰世"之意,谓伏羲世衰而神农作,"《易》之兴也其于中古平"。中古,谓神农也,以此申神农重卦之义。治《春秋》作《释救》、《释人》、《释名》、《释盗》、《释杀》、《释妇人》,以订杜预《释例》之讹。特长治《三礼》,论郊禘论学校,并谨守郑君家法。其说匠人明堂之制,阐发郑义尤精。凡撰《易释》四卷,《尚书启蒙》三卷,《诗从说》一卷,《叙说通》二卷,《诗传笺考》二卷,《春秋释》二卷,《论语后案》二十卷。读史喜《文献通考》,虽穷居无位,而当世之务筹之甚熟。作《兵事十策》,欷歔于海上之事,惜无用其言者,越数岁,事果验。   居闲处默,反体此心,阴阳消长,悚然危惧,谓寂守于内,非入学之道。乃仿韩愈作《五箴》,提呼惕息,老而愈确。顾对人乐易,不立崖岸。苟遇请益,告之一出于诚。以此群服其义,而后生之造就尤众。年七十四,得偏痹疾,病革,命诸子扶之起,书别语告兄弟宗族门弟子,端坐而逝。   ○黄仪   黄仪,字子鸿,江苏常熟人。   徐乾学开书局于洞庭东山,延君及顾景范、阎百诗、胡朏明诸人佐编校。君博通群络,尤长舆地之学。尝谓;"班固《地志》所载诸川,第言其所出入,而中间经历之地不可得而闻,惟《水经注》备具之。"乃即《经》所著之水,每水各为一图,如某水出某县,向某方流,经某县某方,至某县,合某水,某县入某水,无一不具。百诗见而叹曰:"郦道元千古以下第一知己也!"朏明撰《禹贡锥指》略例颇以蔡氏《书传》为劣,君如不信蔡传。蔡传"华容县有夏水,首出于江,尾入于沔,亦谓之沱。"君言:"夏水从无沱称,此沈之臆说耳。"朏明则曰:"此本郑康成注,盖此所谓沱也,见孔疏者,未为臆说。今郦注夏水云'江津像章口东有中夏口,是夏水之首,江之汜也'。计当南末蔡氏所见本,汜定作沱。何则?水自江出为沱,此正夏水初分出江处也,于沱为合。不然,水决复入为汜,此非夏水至云杜入沔处也,于汜为不合。及检朱谋玮笺,'江水至枝江县曰江汜,汜当作沱',何其实获我心也!"君笑曰:"子于蔡氏可谓憎而知其善矣。"迨君卒后,所著书归新城王氏书库,赵东潜犹及见之云。   ○黄以周   黄以周(1828--1899),字元同,号儆季。浙江定海人。式三四子。   幼承家学,与兄儆孟、儆仲相砥砺,以传经明道自任。同治庚午优贡。旋举于乡。会试选誊录,期满,当得知县,不就。又十年,大挑,用教职,补分水县学训导。生平挚孝如其父,事亲三十余年,未尝去左右;而非礼勿动,粹然儒者。   先生为学,不拘汉宋门户,体亭林"经学即理学"之训,上追孔门之遗言。说《易》,综举辞变象占,于郑、王无所偏执。《诗》多宗序。《书》必条贯大义。《春秋》用比事之法。三《传》校以经例,定其短长。而三《礼》尤邃。凡详考象说,昼夜研索,成《礼书通故》百卷,列五十目,囊括大典,本支敕备,究天人之奥,斟古今之立,盖与杜氏《通典》比隆,其校核异义过之。诸先儒之聚讼,至是涣然冰释。又辑《军礼司马法》二卷,而论田制,取北朝均田为准,校定用尺,谓当今八寸一分,不如是,车不足容三人。均田制为先生所欲施行,要其根极,终以治礼为主也。故别着《经训比义》三卷。有谓:"欲挽汉宋学之流弊,其惟礼学平?或云'礼为忠信之薄',是言一出而周衰;或云'礼岂为我辈设',是言一出而晋乱。学术不明,而治术敝。"初,宋四明之学,杂采朱、陆;及近世季野、谢山,学始端实;至先生益醇,躬法吕、朱,亦不蛇委也。独不喜陆、王,以执一端为贼道。宁波知府宗源瀚称循吏,颇严事之。属主辨志精舍。性解营造,每思效邹、鲁习礼,因画古宫室图,将饬匠氏创作,宗行视叹绝,惟语先生以清代衣冠,惧不可以行周礼,事遂寝。   江苏督学黄体芳延任南香书院讲席,历十五年,江南诸高材生率出其门。晚选处州府教授,特荐,加内阁中书。更以孟子学孔子,由博返约,而未尝亲炙其间,有子思子综群弟子之前,闻承孔圣以启孟氏,乃举子思所述"夫子之教必始于诗书,而终于礼乐",及所明"仁义为利"之说,作《子思子辑解》七卷。暮年多疾,恒曰:'加我数年,《辑解》成,斯无憾矣!"既节成,而疾瘥,更号曰哉生。原先生之书,虽莫大乎《礼书通故》,而实莫精乎《子思子辑解》焉。光绪己亥卒,年七十二。余书若《古文世本》、《黄帝内经集注》及《儆季杂著》,并卓然可传世。   ○黄宗会   黄宗会,字泽望,号缩斋,学者称石田先生。黄宗羲弟。   所学与两兄同,而性尤狷介。国变后,隐于浮屠,浪游名山,以疾终。生平读书,一再过不忘;日必尽百页,有事则次日倍其常课。自经史四部外,释道二藏,未尝不一周也。诗文古澹而有根据,所著曰《缩斋集》若干卷。   ○黄宗炎   黄宗炎(1616-1686),字晦木,一字立溪,学者称鹧鸪先生。为忠端仲子,黄宗羲弟。   崇祯中,以明经贡太学。其学术大略与梨洲相等,而奡岸过之。既秋试不售,偕弟石田约闭关尽读天下之书,然后出而问世。   昼江之役,兄弟荷殳前驱,步迎监国于蒿坝;事败,走免。寻入四明山,参侍郎冯京第军,奔走诸砦间。顺治庚寅,侍郎军歼,先生亦被缚;梨洲东至鄞,谋以计活之;及行刑日,众中有突出负之去者,则万户部履安子斯程也。未几,侍郎故,部复合,乃复与共事慈湖砦,家人交阻之,不得。丙申,再遭名捕,梨洲叹曰:"死矣!"故人朱湛侯、储六雅力救仅免。于是尽丧其资,藉书画刻印以自给。然壬寅高元发之难,浙东震动,所以营护之者甚力,绝不以前事怵。盖其任侠尚义如此。   先生兄弟于象纬律吕轨革壬遁之学既皆有密接,自放后,乃著《忧患学易》,以存遗经;著《六书会通》,以正小学。雅不喜"先天太极"之说,在昔疑之者虽多,究缘其出自宋儒,言之率真敢尽,至先生始悉排之。惟秉性极僻,即梨洲且时有不满意者。每曰:"束发交贤豪长者,不为不众,下透屠狗辈,亦或沥心相示;虽然,仅陆文虎、万履安二人为知我耳。"《忧患学易》一书,其目曰:《周易象词》十九卷,《寻门馀论》二卷,《图学辨惑》一卷。被毁于火而幸存。若《六书会通》,世恒称其好奇字,顾谓扬雄但知识奇字,不知识常字;不知常字乃奇字所自出,则奇而初不诡于正也。惜与《养晦山栖》诸集并亡佚,不可见矣。   ○黄宗羲   梨洲名宗羲,字太冲,浙江余姚人,生明万历三十八年,卒清康熙三十四年(1610-1695),年八十五。   他是王阳明的同里后学。他的父亲忠端公(尊素)是东林名士,为魏忠贤阉党所害。他少年便倜傥有奇气,常袖长锥,思复父仇。年十九,伏阙上书讼父冤。祟祯初元,魏阉伏诛,他声誉渐高,隐然为东林子弟领袖。然而他从此折节厉学。从刘蕺山游,所得日益深粹。崇祯十七年,北京陷落,福王立于南京,阉党阮大铖当政,骤兴党狱,名捕蕺山及许多正人,他也在其列。他避难亡命日本,经长崎达江户。明年,福王走,南京复,他和钱忠介(肃乐)起义兵守浙江拒清师,号世忠营;失败后.遁入四明山寨,把余兵交给王完勋(翊),自己跟着鲁王在舟山,和张苍水(煌言)、冯跻仲(名京第,字跻仲,号簟溪,明慈溪人。鲁王监国时任兵部左待郎,清军攻下舟山,战死。著有《浮海纪》)等力图匡复,仍常潜行往来内地,有所布置,清廷极畏忌他。他晚年自述说道:"自北兵南下,悬书购余者二,名捕者一,守城者一,以谋反告讦者三,绝气沙墠(shan)者一昼夜。其他连染逻哨所及,无岁无之。可谓濒于十死者矣。"(《南雷余集?怪说》)读此可以知道他艰苦的经历何如了。明统绝,他才绝意国事,奉母乡居,从事著述。   其后设"证人讲会"于浙东,从游者日众。"证人"者,以蕺山所著书名其会也。康熙十七年,诏征博学鸿儒,许多人要荐他,他的门生陈锡嘏说:"是将使先生为叠山九灵之杀身也!"乃止。未几,开明史馆,清廷必欲罗致他,下诏督抚以礼敦聘。他力辞不往。乃由督抚就他家中将他的著述关于史事者抄送馆中,又聘他的儿子百家,他的门生万斯同入馆备顾问。   他晚年在他父亲墓旁自营生圹:中置石床,不用棺椁。子弟疑之,他作《葬制或问》一篇,援赵邠卿、陈希夷例(赵邠卿,东汉经学家赵岐;陈希夷,北宋道士陈抟。二人死时都遗命不用棺椁。),戒身后无得违命。他所以如此者,据全谢山说是"身遭国变,期于速朽",但或者是他关于人生问题一种特别见解,也未可知。总之我们佩服梨洲,不仅在他的学问,而实在他的人格。学者若要稍为详细的知道,请读全谢山的《梨洲先生神道碑铭》。(《鲒埼亭集》卷十一)   梨洲的父亲被逮人狱时,告诉他一句话:"学者最要紧是通知史事,可读《献征录》"。所以梨洲自少时即致力史学。他家里藏书本甚多,同乡钮氏世学楼、祁氏澹生堂、范氏天一阁的书,都到处借抄借读,所以他记诵极博,各门学问都有所探索。他少年便从刘蕺山受学,终身奉为依归,所以清初王学,不能不认他为嫡派。全谢山总论梨洲学术曰:   "公谓:'明人讲学,袭语录之槽粕,不以六经为根底,束书而从事于游谈,'故受业者必先穷经。经术所以经世,方不为迂儒之学,故兼令读史。又谓:'读书不多,无以证斯理之变化,多而不求于心,则为俗学。'故凡受公之教者,不堕讲学之流弊。公以濂洛之统,综会诸家,横渠(横渠,北宋理学先驱之一张载的别号)之礼教,康节之数学,东莱(东莱,南宋学者吕祖谦的别号)之文献,艮斋、止斋(艮斋、止斋,南宋永嘉学派创抬人薛季宣、陈傅良的别号)之经制,水心(水心,南宋永嘉学派领袖叶适的别号)之文章,莫不旁推交通,连珠合壁,自来儒林所未有也。"   陈悔庐(1658一1714,名汝咸,字莘学,别字悔庐,号心斋,清浙江鄞县人。康熙时状元,官至大理寺少卿,自称生平得力于"慎独"之旨,有《兼山堂遗稿》)说:   "梨洲黄子之教人,颇泛滥诸家,然其意在乎博学详说以集其成。而其归究于蕺山慎独之旨,乍听之似驳,而实未尝不醇。"(全谢山《大理陈公神道碑铭》)   这两段话对于梨洲学风,说得最为明白。谢山虽极其崇拜梨洲,然亦不阿其所好。他说:   "先生之不免余议者则有二:其一,则党人之习气未尽,盖少年即入社会,门户之见,深入而不可猝去";其二,"则文人之习气未尽,不免以正谊明道之余技,犹留连于枝叶。"(《鲒埼亭集?答问(南雷〕学术帖子》)   这段话把梨洲的短处,也说得公平。总之梨洲纯是一位过渡人物。他有清代学者的精神,却不脱明代学者的面目。   梨洲之学,自然是以阳明为根底,但他对于阳明所谓"致良知"有一种新解释。他说:   阳明说致良知于事事物物。致字即是行字,以救空空穷理。只在'知'上讨个分晓之非,乃后之学者,测度想象,求见本体。只在知识上立家当,以为良知,则阳明何不仍穷理格物之训,而必欲自为一说耶?(《明儒学案》卷十《姚江学案》)   像他这样解释致良知-说致字即是行字,很有点像近世实验哲学的学风。你想认识路,只要往前行过,便自了然,关着门冥想路程,总是枉用功夫,所以他于对本体的测度想象,都认为无益。梨洲的见解如此,所以他一生无日不做事,无日不读书,独于静坐参悟一类工夫,绝不提倡。他这种解释,是否适合阳明本意,另为一问题,总之和王门所传有点不同了。所以可以说梨洲不是王学的革命家,也不是王学的承继人,他是王学的修正者。   梨洲有一部怪书,名曰《明夷待访录》(梨洲极自负他的《明夷待访录》。顾亭林亦极重之。亭林与梨洲书云:"读《待访录》,知百王之敝可以复振"。其折服可谓至矣。今本篇目如下:原君 原臣 原法 置相 学校 取士上 取士下 建都 方镇 田制一 田制二 兵制一 兵制二 兵制三 财计一 财计二 凡二十篇。惟据全谢山跋云:"原本不止于此,以多嫌讳不尽出。"然者书尚非足本,很可惜。此书乾隆间入禁书类,光绪间维新派人士曾私印许多送人,作为宣传民主主义的工具。章太炎不喜欢梨洲,说这部书是向满洲上条陈。《待访录》成于康熙元、二年。当时遗老以顺治方死,光复有日。梨洲正欲为代清而兴者说法耳。他送万季野北行诗,戒其勿上河汾太平之策-据唐代杜淹《文中子世家》谓王通二十岁时,曾至长安向隋文帝献《太平策》十二道,因公卿不悦而未被采用。王通为绛州龙门人,地当黄河、汾水之间,故称河汾太平之策,黄宗羲《南历诗历》卷二《送万季野贞一北上》:"猗兰幽谷真难闭,人物京师谁与题?不放河汾声价倒,太平有策奠轻题。"-岂有自己想向清廷讨生活之理?)。这部书是他的政治理想。从今日青年眼光看去,虽像平平无奇,但三百多年前-卢梭《民约论》出世前之数十年(卢梭《民约论》于1762年出版,时当清乾隆二十七年。作者谓《明夷待访录》成书于康熙元、二年,即1662~63年,如此则早于《民约论》一百年或九十九年),有这等议论,不能不算人类文化之一高贵产品。其开卷第一篇《原君》,从社会起原说起,先论君主之职务,次说道:   ......后之为人君者不然。以为天下利害之权,皆出于我;我以天下之利尽归于己,天下之害尽归于人,亦无不可。使天下人,不敢自私,不敢自利,以我之大私为天下之大公,始而惭焉,久而安焉,视天下为莫大之产业,传诸子孙,受享无穷。......此无他,古者以天下为主,君为客,凡君之所毕世而经营者,为天下也。今也以君为主,天下为客,凡天下之无地而得安宁者,为君也,是以其未得之也,屠毒天下之肝脑,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博我一人之产业,曾不惨然,曰:我固为子孙创业也。其既得之也,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乐,视为当然,曰:此我产业之花息也。然则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而小儒规规焉以君臣之义无所逃于天地之间,至桀、纣之暴,犹以为汤、武不当诛之。......岂天下之大,于兆民万姓之中,独私其一人姓乎!......   其《原法》篇云:   ......后之人主,既得天下,唯恐其祚命之不长也,子孙之不能保有也,思患于未然以为之法。然则其所谓法者,一家之法,而非天下之法也。......法愈密,而天下之乱即生于法之中,所谓非法之法也。......夫非法之法,前王不胜其利欲之私以创之,后王或不胜其利欲之私以坏之。坏之者固足以害天下,其创之者亦未始非害天下者也。......论者谓有治人无治法,吾以谓有治法而后有治人。......   其《学校》篇说:   ......必使治天下之具皆出于学校,而后设学校之意始备。......天子之所是未必是,天子之所非未必非。天子亦遂不敢自为非是,而公其非是于学校。......   像这类话,的确含有民主主义的精神,-虽然很幼稚-对于三千年专制政治思想为极大胆的反抗。此外书中各篇,-如《田制》、《兵制》、《财计》等,虽多半对当时立论,但亦有许多警拨之说。如主张迁都南京,主张变通推广"卫所屯田"之法,使民能耕而皆有田可耕,主张废止金银货币。此类议论,虽在今日或将来,依然有相当的价值。   梨洲学问影响后来最大者,在他的史学。万季野之史学,实传自梨洲。梨洲替季野作《历代史表序》,其末段云:   嗟乎!元之亡也,危素趋报恩寺,将入井中。僧大梓云:"国史非公莫知,公死是死国之史也。"素是以不死:后修《元史》,不闻素有一辞之赞。及明之亡,朝之任史事者众矣,顾独藉一草野之万季野以留之,不亦可慨也夫!(《南雷文约》卷四)   前明遗献,大率皆拳拳于国史。梨洲这段活,足见其感慨之睬。他虽不应明史馆之聘,然馆员都是他的后学,每有疑难问题,都咨询他取决。《历志》则求他审正后才算定稿。《地理志》则大半采用他所著《今水经》原文。其余史料经他鉴别的甚多(全谢山作《神道碑铭》,缕举多条)。   中国有完善的学术史,自梨洲之著学案始。《明儒学案》六十二卷,梨洲一手著成。《宋元学案》,则梨洲发凡起例,仅成十七卷而卒,经他的儿子耒史(名百家)及全谢山两次补续而成。所以欲知梨洲面目,当从《明儒学案》求之。   著学术史有四个必要的条件:第一,叙一个时代的学术,须把那时代重要各学派全数网罗,不可以爱僧为去取;第二,叙某家学说,须将其特点提挚挈出来,令读者有很明晰的观念;第三,要忠实传写各家真相,勿以主观上下其手,第四,要把各人的时代和他一生经历大概叙述,看出那人的全人格。梨洲的《明儒学案》,总算具备这四个条件。那书卷首有"发凡"八条,说:   此编所列,有一偏之见,有相反之论。学者于其不同处,正宜着眼理会。......以水济水,岂是学问!   他这书以阳明学派为中坚。因为当时时代精神焦点所在,应该如此。但他对于阳明以外各学派,各还他相当位置,并不抹杀,正合第一条件。他又说:   大凡学有宗旨,是其人之得力处,亦是学者之人门处。......讲学而无宗旨,即有嘉言;是无头绪之乱丝也。学者而不能得其人之宗旨,即读其书,亦犹张骞初至大夏,不能得月氏要领。......每见抄先儒语录者,荟撮数条,不知去取之意谓何,其人一生之精神未尝透露,如何见其学术?   我们读《明儒学案》,每读完一案,便觉得这个人的面目活现纸上。梨洲自己说皆从各人全集纂要钩玄,可见他用功甚苦。但我们所尤佩服者,在他有眼光能纂钩得出、这是合第二个条件。梨洲之前,有位周海门曾著《圣学宗传》一书(1547-1629,名汝登,号海门,字继元,明嵊sheng人,为泰州学派名家罗汝芳的弟子,辑撰《理学宗传》十八卷,主要辑录宋明间理学家援禅入儒的言论),他的范围形式都和《明儒学案》差不多。梨洲批评他道:"是海门一人之宗旨,非各家之宗旨"。梨洲这部书,虽有许多地方自下批评,但他仅在批评里头表示梨洲自己意见,至于正文的叙述却极忠实,从不肯拿别人的话作自己注脚,这是合第三个条件。他在每案之前,各做一篇极翔实伽小传,把这个人的时代、经历、师友渊源详细说明,令读者能把这个人的人格捉摸到手,这是合第四个条件。所以《明儒学案》这部书,历来被学术界公认为是极有价值的创作,将来做哲学史、科学史、文学史的人,对于他的组织虽有许多应改良之处,对于他的方法和精神是永远应采用的。   唐鉴著《国朝学案小识》訾议梨洲,谓其以陈(白沙)、王(阳明)与薛、胡(薛,薛瑄,号敬轩;胡,胡居仁,人称敬斋先生;均为恪守朱学的明代理学名儒,从祀孔庙,被道学家目为"道统"传人)平列,为不识道统,可谓偏狭已极。无论道统之说我们根本不能承认,试思明代学术,舍陈、王外更有何物?梨洲尊陈、王而不废薛、胡,还算公道,岂有专取薛、胡而弃陈、王之理!   他关于史学的著述,有重修《宋史》,未成书,有《明史案》二百四十卷,已佚;有《行朝录》八种: 一、《隆武纪年》,二、《赣州失事记》,三、《绍武争立纪》,四、《鲁纪年》,五、《舟山兴废》,六、《日本乞师纪》,七、《四明山寨纪》,八、《永历纪年》。其余如《赐姓本末》(记郑成功事)、《海外恸哭记》、《思旧录》等,今尚存,都是南明极重要史料。而其在学术上千古不磨的功绩,尤在两部学案。   此外梨州之重要著作,如《易学象数论》六卷,力辩河洛、方位图说(朱熹著《易本义》,据北宋陈抟、邵雍的说法,谓《河图》、《洛书》为天地自然之易,先天八卦及六十四卦次序方位为伏羲之易,都只有图画而无文字,故首列图说,以黑白点子代表阴阳,画图表示河洛图形,井释其方位预示之先天消息,此书为宋元明理学家说《易》所本。)之非,为后来胡朏fei明(渭)《易图明辨》的先导;如《授书随笔》一卷,则阎百诗(若璩)问《尚书》而作此告之,实百诗《古文尚书疏证》的先导。这两部书都于清代经学极有关系。他又最喜历算之学,著有《授时历注》、《大统历推法》、《故授时历假如》、《西历假如》、《回回历假如》、《句股图说》、《开方命算》、《割圜八线解》、《测圜要义》等书,皆在梅定九(文鼎)以前,多所发明。其遗文则有《南雷文定》,凡五集,晚年又自删定为《南雷文约》四卷;又尝辑明代三百年之文为《明文海》四百八十二卷;又续辑《宋文鉴》、《元文钞》,皆未成。   ○惠栋   惠栋(1697-1758),字定宇,一字松崖,半家次子,学者称为小红豆先生。   初为吴江县学生,改归元和籍。自幼笃志向学,家多藏书;日夜讲诵。于经史、诸子、稗官、野乘及七经毖纬之学,靡不津逮。小学本《尔雅》,六书本《说文》,馀及《急就章》《经典释文》、汉魏碑碣,自《玉篇》、《广韵》而下勿论也。乾隆十五年,诏举经明行修之士,陕甘总督尹继善、两江总督黄廷桂交章论荐,会大学士九卿索所著书,未及呈进,罢归。卒干乾隆二十三年戊寅五月,年六十有二。   先生于诸经熟洽贯串,谓诂训古字古音,非经师不能辨,作《九经古义》二十二卷。尤邃于《易》,其撰《易汉学》乃追考汉儒易学,掇拾绪论,使学者得窥其门径。凡《孟喜易》二卷,《虞翻易》一卷,《京房易》二卷,干宝附焉。又《郑康成易》一卷,《荀爽易》一卷。其末一卷,则先生发明汉《易》之理,以辨正河图洛书先天太极之学。其撰《易例》二卷,乃镕铸旧说,以发明《易》之本例,随手题识,笔之于册,以储作论之材。其撰《周易述》二十三卷,以荀爽、虞翻为主,而参以郑康成、宋咸、干宝之说;约其旨为注,演其说为疏。书垂成而疾革,遂阙"革"至"未济"十五卦及《序卦》《杂卦》两传。虽为未完之书,然汉学之绝者干有五百余年,至是而粲然复章。撰《明堂大道录》八卷。《褅说》二卷,谓褅行于明堂,明堂法本于《易》。《古文尚书考》二卷,辨郑康成所传之二十四篇为孔壁真古文,东晋晚出之二十五篇为伪。又撰《后汉书补注》二十四卷;《王士祯精华录训纂》二十四卷,《九曜斋笔记》、《松崖笔记》、《松崖文抄》及《诸史荟最》、《竹南漫录》请书。钱大昕称:"惠氏世守古学,而栋所得尤精;拟诸前儒,当在何休、服虔之间,马融、赵岐辈不及也。"   但一味推崇汉儒旧说,不论是非,墨守信从,厚古薄今,   ○惠士奇   惠士奇(1671-1741),字天牧,一字仲孺,晚号半农居士,人称红豆先生。江苏吴县人。周惕子。生时,父梦杨文贞公投刺来谒,遂以文贞名名之。   弱冠为诸生,不就省试。或问之,则曰:"胸中无书,焉用试为?"于是奋志读书,不久遂博通六艺。凡《九经》《四史》《国语》《国策》《楚辞》之文,皆能默诵,尝对座客诵《史记?封禅书》,终篇不失一字。康熙戊子,举乡试第一。明年,成进士,选庶言士,授编修。癸巳乙未会试,两充同考官。己亥,充祭告炎帝陵、舜陵使臣。庚子,主湖广乡试,督学广东。雍正元年癸卯,留任三年。尝谓;"汉时蜀郡僻陋,文翁守蜀,选子弟就学,遣隽士张宽等东受七经,还以教授;其后司马相如、王褒、严遵、扬雄相继而起,文章冠天下。汉之蜀,今之粤也。"于是毅然以经学倡。三年之后,通经者多,文体为之一变。又谓:"今之校官,古博士也。博士明于古今,通达国体。今校官无博土之才,弟子何所效法?"访造舆论,得海阳进士翁廷资,即具疏题补韶州教授。部议学臣向无题补属吏例,特旨许之。在任迁右中允,超擢侍讲学士,转侍读学士。任满还京,送行者如堵墙。既去,粤人尸视之,设木主,配食先贤,广州于三贤祠,潮州于昌黎祠,惠州干东坡祠。每元旦及生辰,诸生皆肃衣冠入拜。其得士心如此。丁未五月,奉旨修镇江城,以产尽停工罢官。乾隆初,入京以讲读用,所欠修城银得宽免。丁巳六月,补侍读。时已垂老,耳渐聋。己未春,以病告归。辛酉三月卒,年七十有一。   先生盛年兼治经史,晚年尤邃于经学。撰《易说》六卷、《礼说》十四卷、《春秋说》十五卷。其论《易》曰:"《易》始于伏羲,盛于文王,大备于孔子,而其说犹存于汉。不明孔子之《易》,不足与言文王;不明文正之《易》,不足与言伏羲。舍文王、孔子之《易》而远问庖牺,吾不知之矣。汉儒言《易》:孟喜以卦气,京房以适变,荀爽以升降,郑康成以爻辰,虞翻以纳甲。其说不同,而指归则一,皆不可废。今所传之《易》,出自费直。费氏本古文,王弼尽改为俗书,又创为虚象之说,遂举汉《易》而空之,而古学亡矣。易者,象也。圣人观象而系辞,君子观象而玩辞,六十四卦皆实象,安得虚哉?"其论《春秋》曰:"《春秋》三位,事其详于《左氏》,论莫正于《穀梁》。韩宣子见《鲁春秋》曰:'周礼尽在鲁矣!'然则《春秋》本《周礼》以记事也。左氏褒贬,皆春秋诸德之论,故记事皆实,而论或未公。公羊不信国史,惟笃信其师说,师所未言,则以意逆之,故所失尝多,要之,左氏得诸国史,公、穀得之师承,虽互有得失,不可偏废。后世有王通者,好为大言以欺人,乃曰'三传作而《春秋》散',于是啖助、赵匡之徒争攻三传,以伸其异说。夫《春秋》无《左传》,则二百四十年盲焉如坐暗室中矣。公、穀二家,即七十子之徒所传之大义也,学者当信而好之,择善而从之;若徒据孟子'尽信书不如无书'之说,力排而痛诋之,吾恐三传废而《春秋》亦随之而亡也。"其说《周礼》曰;"《礼经》出于屋壁,多古字古音;经之义存乎训,识字审音,乃知其义,故古训不可改也。康成注经,皆从古读。盖字有音义相近而讹者,故读从之。后世不学,遂谓康成好改字,岂其然平?康成《三礼》,何体《公羊》,多引汉法,以其去古未远,故借以为说。贾公彦于郑注如飞矛扶苏薄借綦之类皆不能疏,所读之率亦不能,疏,辄曰从俗读,甚非'不知盖阈'之义。夫汉远于周,而唐又远于汉,宜其说之不能尽通也,况宋以后乎?周秦诸子,其文虽不尽雅驯,然皆可引为《礼经》之证,以其近古也。"   先生幼时读《廿一史》,于《天文》《乐律》二志未尽通晓;及官翰林,因新法究推步之原,著《交食举隅》二卷。又撰《琴■〈辶篆〉理数考》四卷。所著诗有《红豆斋小草》、《咏史乐府》、《南中集》、《采篿集》、《归耕集》各一卷,《人海集》四卷,《时术录》一卷。   晚年自号半农居士,学者称红豆先生。初,郡城东禅寺有红豆一株,相传白鸽禅师所种,老而枯矣;及研溪先生迁居郡城东南香溪之北,复生新技;研溪移一枝植阶前,生意郁然;僧睿目存为绘红豆图,自题五绝句,又赋红豆词十首,和者二百余人,四万名士过吴门者必停舟访焉,因自号红豆主人,乡人则称曰老红豆先生。   ○惠周惕   惠周惕,原名恕,字元龙,号研溪,江苏吴县人。   父有声以九经教授乡里,与徐枋善,故先生少从枋游。幼即开敏,通群经章句。比长,复受业于汪尧峰,引为入室弟子。既冠,厄于贫,去学吏,迟顿试弁,孱徙而贾折阅。喟然曰:"命可回平!"闭户十年读,乃成通儒。康熙己未,举鸿词科,丁忧,本与试。辛未,成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嗣以不练习国书,改外,调直隶密云县知县。邑当出关孔道,值北征过境,军需旁午,致劳瘁卒于官。   著有《易传》二卷,《诗说》二卷,《春秋问》三卷,《三礼问》六卷。而说诗尤解人颐。博而不芜,辨而不诡于正。大旨谓:"大小雅以音别,不以政别。"谓:"正雅变雅,美刺杂陈,不必分'六月'以上为正,'六月'以下为变,'文王'以下为正,'民劳'以下为变。"谓:"二南二十六篇皆疑为房中之乐,不必泥其所指何人。"谓;"周、召之分,郑笺误以为文王。"谓;"天子诸侯均得有颂,鲁颂非僭。"其言率有依据。   先生之论学也,曰:"学有伪,有迂,有曲,有俗,有杂,有博,有醇,有通。贾逵傅会图谶,刘歆颠倒五经,是为伪。王夷甫谈黄老,房次律说春秋,是为迂。公孙希世用事,孔光与俗浮湛,非曲欤?朔皋持论不根,张王淫靡不急,非俗欤?夏侯破碎大道,贾山涉猎为儒,非杂欤?"如康成《辞训》质而繁,颖达《正义》详而冗,博矣,未醇也。扬雄覃思浑天,张衡候风地动,醇矣,未通也。贾长沙之匡建,刘中垒之忠精,魏元成之剀切帝心,陆敬舆之讥陈时病,其言足以救世,其道足以辅君,斯可谓之通矣。"盖所自任如此。综清一代谈汉儒之学者,推东吴惠氏三世,先生实其创始者,良不忝云。   ○纪昀   纪昀(1724-1805),字晓岚,一字春帆,晚年自号石云,直隶献县人。   少而奇颖,读书过目不忘。夜坐暗室内,二目烁烁如电光,不烛而能见物。比知识渐开,光即敛矣。   年二十四,乾隆丁卯科解元。甲戌成进士。散馆授编修。己卯,,充山西乡试正考官。庚辰,充会试同考官。辛巳,京察以道府计名。壬午,充顺天乡试同考官,命提督福建学政。癸未,授侍读。明年,丁父优。服阕,充日讲起居注官,擢左庶子。戊子,授贵州都匀知府,以四品留任,晋侍读学士。前两淮盐运使卢见曾获罪,有旨籍其家,昀与卢为姻,漏言于见曾孙荫恩,革职逮问,戍乌鲁木齐。辛卯,召还,授编修。三十八年,擢侍读,命为四库全书馆总纂官。丙申,擢侍读学士,充文渊阁直阁事,日讲起居注官。丁酉,京察一等。已亥,擢詹事,旋晋内阁学士,总理中书科。壬寅,授兵部右侍郎,仍兼直阁事。改任不开缺,异数也。癸卯,转左侍郎。甲辰,充会试副考官。知武会设贡举。乙巳,晋左都御史。丙午,转礼部尚书,充经筵讲官。戊申,赐紫禁城骑马,充武会试正考官。壬子,畿辅水灾,奏请截留南漕万石,设十厂赈饥,全活无算。后为总宪者五,大宗伯者三。嘉庆元年丙辰,充会试正考官,转兵部尚书。己未,充武会试正考官。癸亥,六月,以八旬开秩,赍锡珍玩。乙丑,调礼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加太子太保,管国子监事。卒年八十二。予谥文达。   公于书无所不通,尤深汉《易》,力辟图书之谬。《四库全书提要》简明目录,皆出公手。大而经史子集,以及医卜词曲之类,其评论抉奥阐幽,词明理正,识力在王仲宝、阮孝绪之上,可谓通儒矣!胸怀坦率,性好滑稽,有陈亚之称。然骤闻其语,近于诙谐,过而思之,乃名言也。公一生精力萃于《提要》一书。又好为稗官小说,而懒于著书。少年间有撰述,今藏于家,是以世无传者。他所纂辑,如《热河志》,《历代职官表》,《河源纪略》,《八旗通志》,暨方略、会典、三通诸馆,咸总其事。   ○江藩   江藩(1761-1830),字子屏,号郑堂,江苏甘泉人。   少授业于惠松崖、江叔沄、余古农。博综群经,尤熟于史事。性不喜唐宋文,每被酒,辄自言文无八家气,时目为狂生。作《河赋》数千言,典丽雄伟,可以上方郭景纯《江赋》,人争传录焉。尝蓄善本书万余卷,岁饥尽以易米。绘书巢图志,咸四方名宿题咏殆遍。撰《高宗诗集注》,由韩城王相国杰进呈,恩赏御制诗文集,复谕召对。值林爽文陷台湾,报至,遂辍。落魄而归。饥驱至粤,阮文达延修通志,书成,修脯累千金,随手挥霍略尽。凡以布衣而为掌故宗者,垂二十年。盖少为方闻士,且生于典籍之区;乾隆朝佐当道治四库七阁之事,于名公卿老师宿儒,毕上下齮龁,万闻千睹,因勒成《汉学师承记》八卷,使两汉儒林家法之承受,清代经学之源流,厘然可考。又成《宋学渊源记》三卷,分北学、南学、附记,共若干人。又取诸儒撰述之专精汉学者,仿唐陆氏《经典释文》传注姓氏之例,成《国朝经帅经义目录》一卷。义旨严正,文词茂美;虽间或失之颛固,然能甄择无泛爱。如陈启源说《诗》"西方美人"一言不善,即削其姓氏。而宋学所录,止穷檐苦行,摈南方浮华士。一命以上,才有政治声闻,亦斥不载。龚定庵谓其"窥气运之大源,孤神明以深往",殆非过誉。   初年十八,撰《尔雅正字》,以《说文》为指归,《说文》所无之字,或考定古文,或旁通假借,不敢妄改。王光禄西庄见之,极叹赏。晚年,重加删定,成《尔雅小笺》五卷。纵不逮恂九之备,辨析形声,差愈于二云矣。   他著:《周易述补》一卷,申松崖之剩义;《乐悬考》二卷,可见古人制度;《隶经文》四卷,则说经文绪余也。别有《炳烛室杂文》一卷,《扁舟载酒词》二卷,均刊行。   ○江声   江声(1721-1799),本字■〈鱼畺〉涛,后改叔沄,晚因性不谐俗,取艮背之义,自号艮庭。江苏吴县人。   少与其兄筠同学,不事帖括。幼读《尚书》,即怪古文与今文不类。比长,师事惠松岩,受《古文尚书考》,又读阎潜邱《尚书古文疏证》,因益专力于《书》。念唐贞观时为诸经正义者,自《诗》《礼》《公羊》外,皆取晋人后出之经,而汉儒专家师法反不传,松崖既作《周易述》,搜讨古学,于是亦撰《尚书集注音疏》,以存二十九篇,而别梅氏所上二十八篇之伪造。取书传所引《汤(征)[誓]》《泰誓》诸篇选文,按《书序》入录。又采《说文》经、子所引《书》古文本字,更正秦人隶书,及开元中改易古字之谬。辑郑康成注,并汉儒逸说,参以己见,为之疏。凡四易槁,积十余年,然后成书。共十二卷,附《补谊》九条,《识伪字》一条,《前后述外篇》一卷。   先生精治《说文》,病后世深求考老转注之义,至以篆迹泥之,著《六书说》一卷。谓:"建类一首,即始一终亥五百四十部之首也。"时治小学者多以为允。孙渊如通之云:"《尔雅》肇、祖、元、胎之属,始也,亦建类一首;肇、祖、元、胎皆为始,亦同类相受。《说义》此类甚多。推考老之训,如口部之咽、嗌也,走部之走、趋也,犹之考注老,老注考矣。其同在口部走部,即建类一首。"先生引为知言。独戴东原疑贯全部,则义太广,乃折之曰:"若止考老为转注,不已隘乎!且谐声一义,不贯全部乎?"先生与东原以学相重,其和而不同如此。   先生生平不肯为俗字,尺牍书疏背依《说文》。至写《尚书》"瀍水"依《淮南》作"廛";"汝乃是不",依《尔雅》义作"孟"。人目为迂僻,辄不改也。每欲取经子古书,悉绳以《说文》,去其俗字,命曰'经史子字准绳',未成。   先生内行甚修,对家属若宾客。惟色故和悦,而性耿介弗妄取。孙渊如以一缣赠,累书千言,却而后受之。嘉庆元年,诏举孝廉方正,苏抚费文属公首以先生荐,赐六品服。年七十八,卒于家。   所著传者,除《尚书集注音疏》及《六书说》外,有《论语竢质》三卷,《恒星说》一卷,《艮庭小慧》一卷。   ○江永   江永(1681~1762),字慎修,安徽婺源人。   生六岁,读书日记数千言。尝见明邱氏《大学衍义补》征引《周礼》,爱之,求得其书,朝夕讽诵。自是遂研覃十三经注疏。凡古今制度又钟律声韵舆地,无不探赜索隐,测其本始;而于天文地理之术尤精。   年二十一,为县学生,三十四补廪膳生。四十一岁,成《礼经纲目》八十卷。五十五岁,偕乡人立义仓,贫者赖之。六十岁成《七政衍》、《金水二星发微》、《冬至权度》、《恒气注历辨》、《岁实消长辨》、《历学补论》、《中西合法拟草》七书各一卷。六十二岁,为岁贡生,成《近思录集注》十四卷。十月,江西学政金德瑛招为诸生校阅文字。六十九岁,成《四书典林》四十卷,又成《推步法解》五卷。七十六岁,成《乡党图考》十卷。七十七岁,成《律吕阐微》十一卷。七十八岁,成《春秋地理考实》四卷。七十九岁,成《古韵标准》六卷、《四声切韵表》四卷、《音学辨微》一卷。八十岁,成《周礼疑义举要》六卷、《礼记训义释言》六卷、《深衣考误》一卷、《读书随笔》若干卷。又明年而卒,距生于康熙二十年七月十七日,年八十有二。   先生之著《礼经纲目》也,以朱子晚年考定。《仪礼经传通解》,其书未成,黄氏杨氏续之,犹有阙漏;乃以大宗伯吉凶军宾嘉五礼为次,广摭博考,使三代礼仪之盛犁然可观。   先生之著七政诸书也,谓:岁实为历中纲领,日平行于黄道,是为恒气,故定气时刻多寡不同,而恒气恒岁实终古无增损,当以恒者为率。梅氏所言岁实消长恒气注历见歧未定也。   先生之著《律吕阐微》也,据《管子》五声徵羽宫商角之序,《吕氏春秋》称伶伦作律,先为黄钟之宫,次制十二筩别十二律,以正《淮南.天文训》及《汉书.历律志》之谬。   先生之著《古韵标准》三书也,谓:古韵之论,创于吴棫,而精于顾氏炎武。顾氏考古之功多,审音之功浅,由三百篇以正顾氏分十部之疏;且分平上去三声皆十三部,入声八部,为用韵之准。   先生之著《推步法解》也,谓:《钦定推步法》七篇,凡日月之躔离交食,五星之迟疾伏见,及恒六曜之行,皆具密法,而奥义难明。为探立法之意,详步算之方。并附《推步钤》一卷于后。   先生之著《深衣考误》也,谓:深衣之制,诸儒论者凡数十家,大率踵裳交解十二幅之讹,据《玉藻》言衽当旁,则非前后之正幅也。举郑君之注以正疏误,因为《深衣图考》。   先生晚年读书有得,随笔撰记,谓:《周易》以反对为序次,卦变当于反卦取之。否反为泰,泰反为否;故小往大来,大往小来;是其例也。凡曰来、曰下、曰反,自反卦之外卦来居内卦也;曰往、曰上、曰进、曰升,自反卦之内卦往居外卦也。又谓:兵农之分,春秋时已然,不起于秦汉。证以《管子》《左传》,兵常近国都,野处之农固不隶于师旅也。其精心独见,发古人所未发如此。   先生年六十,尝偕友人入都,时开三礼馆,总裁方苞以经术自命,举冠礼婚礼数条为难,先生从容详对,方折服焉。秦蕙田修《音韵述微》,诏取《古韵标准四声切韵表》进呈,以备采择。秦又取《推步法解》入于《五礼通考》。戴震总校四库书,乃尽取先生二十种写之以藏秘府。殁后,朱筠以先生从祀紫阳书院。   ○江有诰   江有诰(?--1851),字晋三,号古愚,安徽歙县人。   二十二岁补博土弟子,不治举业,壹志古学,杜门著述,寒暑无间。慨周秦后古音日舛,获顾亭林《音学五书》及江慎修《古韵标准》,冥心推究,至忘寝食。塘江书能补顾所未及,而分部尚有罅漏。因于江氏十三部析幽侯为二,支脂为三;又于胀部中析出祭部,又析真、文为二。嗣得段若膺《六书音韵表》,所论多台,益自信。分古韵为廿部。最后见曲阜孔氏《诗声类》,桥东、冬为二,遂改文二部为中、统,为廿一部。书成,寄示段,段大称许,曰:"余与顾、孔一于考古,江、戴则兼以审音,而晋三于二者尤深造自得;又精呼等字母之学,不惟古音大明,亦且使今韵分二百六部者得剖析之故。"其谁服如此。   所著已刻者有:《诗经韵读》四卷,《群经韵读》一卷,《楚辞韵读》一卷,《先秦韵读》二卷,《汉魏韵读》一卷,《唐韵四声正》一卷,《谐声表》一卷,《入声表》一卷。以《入声表》尤精,足正享林之失,而补其未备。未刊者尚有:《二十一部韵谱》若干卷,本段氏十七部谱例,就未分析者更分析之,得一百二十八部。于是韵学大具。   晚益深六书,著《说文六书录》、《说文分韵谱》、《说文质疑》、《说文更定部分》、《说文系传订讹》各若干卷。复著《经典正字》、《隶书纠缪》,以祛俗学之误。不戒于火,版稿悉付煨烬,而目已瞽;乃口授其子锡善重录。并拟踵成例为补辑若干篇。   ○焦廷琥   焦廷琥,字虎玉。焦循之子。优贡生。   性醇笃,善承家学。以里堂既著《群经宫室考》,因别撰《冕服考》四卷辅翼之。其辨析精核,殊不下于乃父,亦较宋氏《释服》为完备。合而观之,于礼经制度,可概睹其大凡矣。   于算学亦颇深造。孙星衍作《释方》,不信地圆,以西人误会《大戴礼记》"四角不揜"一语,始创为地圆之说。导读其书,则谓:"《大戴》有曾子之言,《内经》有岐伯之言,末后有邵子、程子之言,其说非西人所自创。"于是博搜古籍,合诸家言而胪列之,成《地圆说》二卷。   又尝取秦氏之法。读李氏之书,就益古演段六十四问,每问皆详画其式,里堂见而喜曰:"有此可读演段矣!"即命名为"益古演段开方补"。且云"可附诸《学算记》之末。"盖其得父赞许如此。   馀尚传《读书小记》三卷,虽随笔札记,足与钟褱《考古录》骖蕲,收入徐氏《鄦斋丛书》。   《密梅花馆诗文录》若干卷,则缀刊《雕菰楼集》后以行。   ○焦循   焦循(1763~1820),字里堂,江苏甘泉人。   少颖异,事父母以孝闻,服丧尽礼。乾隆辛酉举于乡。尝从阮元游浙江。闭户著书,葺其老屋曰"半九书塾",复构楼曰"雕菰",有湖光山色之胜。足不入城市者十余年。庚辰七月卒,年五十有八。   先生博闻强记,识力精卓,于学无所不通,于经无所不治,而于《周易》《孟子》专勒成书,其于《易》本世传家学,尝疑一"号咷"也,何以既见于《旅》又见于《同人》;一"拯马壮"也,何以既见于《复》又见于《明夷》;"密云不雨"之象,何以《小畜》与《小过》同辞;"甲庚三日"之占,何以《蛊》象与《巽》象同例;乃遍求说《易》之书读之,撰述成帙。甲子,复精研旧稿,悟得洞渊九容之术实通于《易》,乃以数之比例:求易之比例,于是撰拟《通释》一书。丁卯病危,以《易》未成为恨。病廖,屏他务,专治此经,遂成《易通释》二十卷。自谓所得悟者,一曰"旁通",二曰"根错",三曰"时行"。《易通释》既成,复提其要为《图略》八卷。凡图五篇,原八篇,发明旁通相错时行之义。论十篇,破旧说之非。复成《章句》十二卷。总称《雕菰楼易学三书》,共四十卷。先生易经既成,随笔记录二十卷,曰《易馀籥录》。凡友朋门弟子所问答及于易者复录存二卷,曰《易话》。自癸酉立目录,自稽所业,得三卷,曰《注易日记》。又有《易广记》三卷。先生易学,不拘守汉魏各师法,惟以卦爻经文比例为主。   先生又著《孟子正义》三十卷,疏赵岐之注,兼系近儒数十家之说,而以己意折衷,合孔孟相传之正指。又作《周易王氏注补疏》二卷,《尚书孔氏传补疏》二卷,《毛诗郑氏笺补疏》五卷,《春秋左传社氏集解补疏》五卷,《补记郑氏补疏》三卷,《论语何氏集解补疏》二卷,合之,为《六经补疏》二十卷。   先生游浙,因阮元考浙江原委以证《禹责》三江,乃撰《禹贡郑注释》一卷,专明班氏郑氏之学。谓王伯厚《诗地理考》繁杂无所融贯,作《毛诗地理释》四卷。又仿戴东原《孟子字义疏证》,撰《论语通释》一卷凡十王篇:曰圣,曰大,曰仁,曰一贯,曰忠恕,曰学,曰知,曰能,曰权,曰义,曰礼,曰仕,曰君子小人。又撰《群经宫室图》二卷,为图五十篇。《毛诗鸟兽草木虫鱼释》十一卷,《陆璣疏考证》一卷。又录当世通儒说《尚书》者四十一家,书五十七部,仿卫湜《礼记》之例,以时之先后为序,得四十卷,曰《书义丛钞》。   先生思深悟锐,尤精历算之学。撰有《释弧》三卷,《释轮》二卷,《释椭》一卷,《加减乘除释》八卷,《天元一释》二卷,《开方通释》一卷,又命其子琥作《益古演段开方补》以附《里堂学算记》之末。当时算学名家李锐、汪莱、钱大昕等,皆与讨论而叹服焉。   先生善属文,最爱柳宗元。表章先正,作《北湖小志》六卷。又掇拾扬州杂文旧事,为目录二卷,名曰《足征录》。又成《邗记》六卷。每得一书,必识其颠末,有所契,则手录之。如是者三十年,成《里堂道听录》五十卷。又举清人著述三十二家,作《读书三十二赞》。文集手订者,曰《雕菰楼集》二十四卷,词三卷,诗话一卷。   ○金鹗   金鹗(1771--1819),字风荐,号诚斋,浙江临海人。   幼承庭训,端重如成人,不苟言笑,跬步必饬。惟质甚鲁,日仅诵三四行。稍长,折节读书,专心致志,熟而弗忘。中年以还,转加敏捷。于书无不窥,旁及形家言,尤精天文算法,词章乃其余事。受知大兴朱文正公,补诸生。   阮文达建诂经精舍于西湖,檄召君暨同邑洪颐煊、震煊兄弟讲肄其中。业益进,名益噪。邃于三礼之学,披郤导窾,实事求是,著《求古录礼说》十五卷、补遗一卷,又《乡党正义》一卷,《四书正义》八卷,莫不推阐汉末先儒诸说,辅翼群经,发前人所未发;无墨守门户之见,矜资标异之情。嘉庆丙子,学使汪廷珍选代行贡入都,与王尚书伯申、郝吏部兰皋、胡户部竹村、胡给事墨庄、陈孝廉硕甫诸君游处,咸相推服无异辞。未二载卒。王尚书失声恸,为敛具南还。年四十九。   ○金榜   金榜(1735~1801),字蕊中,一字辅之,晚更号檠斋,安徽歙县人。   少负伟志,思博学深造为通儒,而不屑溺没聪明于科举之学。受经学于江慎修暨戴东原,学诗、古文辞于刘海峰。   年二十一,高宗南巡,召试举人,擢内阁中书,在军机处行走。乾隆壬辰,以一甲第一名及第,授翰林院修撰。仅一度为山西副考官。丁外艰归,遂不出,徜徉林下,著书自娱。卒年六十七。   先生邃于经学,尤擅长三礼,一依高密为宗。尝因司马法赋出车徒二法难通,乃举小司徒正卒羡卒以释之,累千馀言。东原读之叹曰:"此有益于为周官之学者矣!"馀若论三江汉为北,岷为中,浙为南,秦正月用亥,禘兼天地人,尊卑用乐之差诸条,均极明确。晚得风髀疾,卧床第间,手次其稿,成《礼笺》三卷,以郑、毛书为言礼者之舌人,而病贾、孔二疏不能补其漏疏,宣其奥密,乃自著论,祖"毛诗郑笺"之义,名曰"礼笺"以为释郑云尔。凡:《周礼》十五篇,《礼经》十七篇,《戴记》十六篇,附图四,答汪纲书一。大而天文、地域、田赋、学校、郊庙、明堂,下逮车、旗、器取之细。罔弗贯串群言,折衷一是,词综而义核,不必训诂全经,举足以宣绎圣典,无失三代制作明备之意,岂独以礼家聚讼,始取是为调人也!宜朱文正序之于前,阮文达收之于后,与江、戴巍然并峙,经学之盛在新安,良有以夫!   ○金日追   金日追,字对扬,号璞园,江苏嘉定人。   岁贡生。为王西庄高第弟子。研究实学,好古而具深识。其于九经正义,旁及《孝经》《论语》《孟子》《尔雅》,精心雠技,井有成书。统名曰《十三经注疏正讹》。就中《仪礼正讹》十七卷,取朱子《通解》为主,辅以宋杨复之图、元敖继公之说、明陈钟两《郑注本》,以及近代昆山顾氏之《九经误字考》、济阳张氏之《句读》、山阴马氏之《易读》、吴江沈氏之《小疏》;凡一字一句之异同,莫不博加考定,折衷至当;取较诸家所得,盖不啻增而数倍之。即就顾氏所校经文,与君所校参观,若《土昏礼》一篇:"主人"至"答拜"节,"主人拂几受挍",挍当改校;"馔于"至"皆盖"节,"葅醢四豆",葅当改菹;"女从"至"其后"节,"被■〈顈,止代匕〉黼",■〈顈,止代匕〉当改顈;"席于北牖下"节,牖当改墉;"命之"至"宗乃"节,"命之辞曰",辞字衍。--此五条,皆顾氏之所未及,他可知矣。惜未见宋元刊本,则时会所限,固不足为君病也。   ○金锡鬯   金锡鬯,字蒨穀,浙江桐乡人。   少时,父坐官累,家中落,乃奔走南北,藉馆谷供色养。嘉庆戊辰,中式顺天乡试,校录《会典》,叙选知县。历宰广东恩平、香山、高要三邑。署澳门同知,知嘉应州。初见赏于外舅钱大昭,故邃于金石之学。刘喜海出其门。作《金石苑》百卷,资君助力为多。任恩平时,尝罣吏议夺职。开复后,会擒盗有功,总督始奏擢一阶,而晚治嘉应最久,且著循声。簿书之暇,勤于撰述,成《古泉述记》十二卷,《南北史摘证》六卷,《晴韵馆诗文集》四卷,《自省录》二卷。淹雅宏通,识者每与吏治并称。卒年七十二。   ○柯绍忞   柯绍忞(公元1850-1933年),宇凤荪,号蓼园,山东胶县人。早年丧父,柯母出自读书人家庭,湛深国学,善诗。绍忞学习,受母亲教诲很深。   柯绍忞于光绪十二年(公元1886年)考取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后改任编修,擢国子监司业,提督湖南学政,改授翰林院侍讲,转侍读,授贵州提学使,署学部右参议,充京师大学堂总监督。提升为典礼院学士,授山东宣慰使,督办山东全省团练。清帝退位,民国成立,柯绍忞仍为废帝溥仪侍讲,以遗老自居。   民国三年,被选为参政院参政,约法会议议员,他都没有就职。后来又任命他为清史馆馆长,兼清史稿总裁,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委员长,故宫博物院理事。北洋政府总统袁世凯、徐世昌、执政段祺瑞,曾先后延请他主持学术机构,他除了接受主持纂修《清史稿》的职务外,其余皆不肯担任。   柯绍忞用了较多的时间研究《元史》,是继洪钧、屠寄之后,在治《元史》方面成就较大的一位学者。他所著的《新元史》,计二百五十七卷。   明修《元史》,不满人意。虽经清代邵远平著《元史类编》四十二卷,魏源著《元史新编》九十五卷、洪钧著《元史译文证补》、屠寄著《蒙兀儿史记》等增补考证,但是还有不少遗漏。柯绍忞在这些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取得了十分可喜的成绩。可惜的是他的《新元史》,所引用的新资料,都没有注明出处,而且是采用历代旧史的重修办法,屋上加屋,卷帙浩繁,虽然他用力很深,但以后研究元史的人用他的史料,都深感不便。加以书首未有《叙例》,更看不出他著书的义例。   当此书编写成功,正是民国八年徐世昌任大总统时间,徐总统下令把该书列为正史,改二十四史为二十五史。随后日本东京帝国大学为了拉拢前清遗老,授与柯绍忞名誉文学博士学位。尽管如此,《新元史》能否是元代历史或蒙古史研究的顶峰,国内学术界一直有不同的看法。   柯绍忞除《新元史》外,还著有《新元史考证》(北京大学铅印版本)。据说《清史稿》中的《天文志》、《时历志》、《儒林传》、《文苑传》、《畴人传》等,都是由他来主纂的。此外他还著有《盖喀图传补注》一册,《译史补》六卷(由北京大学出版),以及《蓼园诗钞》五卷(由中华书局出版)。而尚未出版的有《十三经附札记》、《春秋穀梁传注》、《尔雅注》、《后汉书注》、《文献通考校注》、《蓼园文集》等。   柯绍忞是清代桐城派古文家吴汝纶的女婿,所以,他文拟庐陵(欧阳修),诗仿昌黎(韩愈),诗文都接近唐宋八大家风格。   ○孔广森(附广铭、广牧)   孔广森(1752~1786),字众仲,号撝约,又号顨轩,山东曲阜人。故袭衍圣公传铎孙,户部主事继汾子也。   生而颖异,年十七举于乡。尝从戴东原先生游,因得尽传其学。经史训故,沈览妙解,兼及六书九数,靡不贯通。乾隆辛卯成进士,官翰林院检讨。年少入官,翩翩华胄,人目之为卫洗马、王长史,一时争逢迎,冀相缔交。然性情淡,耽著述,裹足不与要人通谒。丁内艰,陈情归养。筑仪郑堂,读书其中。盖心慕康成,藉志宗仰也。旋遭家难,以父所著书为族人讦讼,将西戍塞外,扶病走江淮河洛间,称贷四方,纳赎锾,父因之获宥。未见,居大母暨父忧,竟坐哀毁卒,年仅三十有五。   生平经书皆博涉,颛门尤长《春秋》《戴记》,而积力终在《春秋公羊传》。谓:"昔夫子有帝王之德,而无其位,乃以其治天下之大法,损益六代礼乐文质经制,发为文章,以垂后世,而见夫周纲解弛,鲁道凌迟,攻战相寻,彝伦或熄,以为必将因衰世之宜,定新国之典,宽于劝贤,而峻于治不肖,庶几风俗更、仁义明、政教兴;乌平托?托之《春秋》。《春秋》之为书也,本天道,用王法,理人情。不奉天道,王法不正;不合人情,王法不行。天道者:一曰时,二曰月,三曰日。王法者:一曰讥,二曰贬,三曰绝。人情者:一曰尊,二曰亲,三曰贤。--此三科九旨既布,而壹裁以内外之义例,远近之异辞,错综酌剂,相须成体。凡传《春秋》者三家,粤推公羊氏,有是说焉。方分左氏学湮于征南,穀梁本义汩于武子,惟此传相沿,以汉司空掾任城何休《解诂》列在注疏,汉儒接受之旨,藉可考见。其馀《公羊墨守》、《穀梁废疾》、《左氏膏肓》、《春秋汉议文谥例》等,尚数十篇,惜无存者。《解诂》体大思精,词义奥衍,然亦时有承讹率臆,未能纯会传意。今将祛其所惑,归于大道,乃辄因原注,存其精粹,删其支离,破其拘窒,增其隐陋,成《春秋公车通义》,冀备一家之言。"依旧次为十一卷。于胡母生、董仲舒、何劭公条例,悉能不坠师法。   他著尚有:《诗声类》十三卷,《大戴礼记补注》十四卷,《礼学卮言》六卷,《经学卮言》六卷。其于算数,则因秦氏方斜求圆术及算经商功章求方亭术引申推衍,广秦氏得四术补斛方得二十五问,成《少广正负术内外篇》六卷。工为骈体,有《仪郑堂骈俪文》三卷。序戴氏遗书,洋洋千馀言,江都汪中读之,叹为绝手云。   附:   孔广铭,字文箴。以功授州判,发蜀。著有《公羊释例》三十卷、《孟子义疏》二十八卷、《五经异义疏证》二十卷。《庄子义训》、《前汉书考证》,皆未成书。诸书义证赅洽,而家法不紊。   孔广牧,字力赏,为诗人太仆眉涵仲子。五龄就傅,即知问学。父既尽难,事母极孝。研六经长于训诂考据,兼通中西算术。欲为《礼记》作流,念记文浩博,难以兼举,遂区分数类,将次第纂成合而为一。值咸丰庚申寇至清江浦,流离奔走,不遑撰述。间为诗歌,多抑塞无聊之语。友人或劝就难荫入监读书,备应京兆试。适盗贼梗途,与官军同行,见斩杀如草芥,顿触悲怀,感寒而殒。仅存《礼疏》残稿、《天算释》一卷、《孔子生卒年月考》一卷。遗书大率称引详确,推测精密,无愧古作者焉。   ○孔继涵   孔继涵,字体生,一字诵孟,号荭谷,为袭衍圣公毓圻孙。   以乾隆庚辰举于乡,辛卯成进士。官户部主事。充《日下旧闻》纂修官。笃于内行,天性过人。岁丙戌,当与计吏偕,闻术者言,母氏恐有意外虞,则色变不欲行,父兄强之,行二百里,心怦怦动,策车而返。其在户部,寖向用矣,一旦以母疾遽告归养,而母氏殁。又三年,遂卒,年四十五。   夙雅志稽古,于天文地志经学字义算数,无不博综。宦京师七年,退食之暇,辄与友朋讲析疑义,考证异同。凡所抄校者,数千百帙。集汉唐以来金石刻千馀种,与经义史志相比附。又以编纂官书,遍观京城内外寺院古迹碑记,历西山,沿平昌,罔弗椠录。遇藏书家罕传之本,必校勘付锓,以广其传。所刊有《五经文字九经文样》、《杜预春秋长历土地名》、《赵纺春秋全锁匙》、《宋庠国语补音》、《赵岐孟子注》,为《微波榭丛书》。又刊《算经十书》、《休宁戴氏遗书》。所自撰者,有《考工车度记》、《补林氏考工记》、《解勾股粟米法》、《释数同度记》各一卷,《红榈书屋集》二卷,词四卷。   ○雷学淇   雷学淇,字瞻叔,顺天通州人。举人鐏子。   嘉庆十九年进士,任山西和顺县知县、贵州永从县知县,历充丙子乙未同考官。鐏著有《古经服纬》,学淇承家教,好为讨论之学。每得一解,必求其会通,务于诸经之文无所抵忤。传笺注疏,取舍多殊,但期干事理之合,虽前贤不让也。尝谓:孟子先至梁后至齐,以本书观之甚明,而《史记》误谓惠王立三十六年即卒,遂云三十五年孟子至梁,而以惠王改元后十六年为襄王之世。若据《竹书纪年》梁惠成王后元十五年,齐威王薨,十七年惠成王卒,是惠王后元十六年齐宣王始即位,则较然与孟子书适符。且《竹书》又称梁惠会诸侯于徐州改元称王,故孟子呼之曰王。《史记》谓孟子至梁之二年,惠王卒,襄王立,虽质诸经文,宜若可信;但卒于改元后之十七年,非三十六年也。襄王既立,孟子见其不似人君,乃东至齐,据《竹书》又齐宣即位之二年也。梁至齐千数百里,故曰千里。若孟子先见宣王,由邹之齐仅六百馀里,不得云千里矣。齐人取燕,孟子明言宣王时事。《史记》于齐失载悼子、侯剡二代,将威王之立皆移前二十二年,于齐人伐燕事不知折衷《孟子》,而年表谓在湣王十年,司马温公终求其说而不得,复将宣之即位移下十年以迁就《孟子》,自后说者迄无定论,亦据《纪年》,则伐燕在宣王七年,实周郝王之元年。凡《孟子》书所记古人年岁以《史记》《汉书》之说推之皆水合者,以《纪年》推之无不合。更以《竹书》长历推验列宿之岁差,历代之日食,自唐虞以来亦无有差忒焉。惟惜《纪年》一书,由五代以来,颇多残缺,爰博考隋唐以前诸书所征引者,搜辑参证,经时九年,稍复旧观,成书十四卷。又撰《古经天象考》十一卷,《图说》二卷,《夏小正经传考》二卷,《本义》四卷,《亦嚣斋经义考》若干卷。   ○李惇   李惇,字成裕,又字孝臣,江苏高邮人。   其先由苏迁扬,祖、父皆以州文学力行善事。君幼读书颖异,七岁即知解经,有神童之目。既长,博洽通敏,尤深于《诗》及《春秋》三传。友同郡王念孙、汪中、刘台拱、顾九苞、任大椿诸人,力倡古学,极一时之盛。晚好历算,得宣城梅氏书,尽通其术。后与嘉定钱塘齐名。   内性淳笃,事母孝,侍疾居丧咸尽礼。质直寡言,惟讲学则骋其辩。久困诸生,以高等将贡国学,试之前夕,执友贾田祖死,为亲营棺敛,送归其家,竟不入试。学使谢墉闻而叹曰:"李生以博学名,而敦行复乃尔,诚今之古人也!"乾隆己亥,始中式举人,明年成进士,注选知县,南归。学使彭芸楣侍郎聘主暨阳书院,励诸生以朴学。撄末疾卒于家,年五十一。   君所著书有:《卜筮论》,《尚书古文说》,《金縢大诰康诰三篇辨》,《大功章烂简文》,《明堂考辨》,《考工车制考》,《历代车制考》,《左传通释》,《说文引书字异考》,《读史碎金》,《社氏七历补》,《浑天图说》,诗文集等,多未见于世。仅《群经识小》八卷,考诸经古义二百二十余则。-一若论《书?洪范》"子孙其逢吉",当读至逢字绝句,与上文从、同字协韵;《诗》"济盈不濡轨",谓轨字自有二义,不必从《释文》作軓。--率精确不磨,发前人所未发,阮文达收入《学海堂经解》中。   ○李黼平   李黼平,字绣子,又字贞甫,广东嘉应州人。   母梦天流星而生。怀中授唐人断句辄上口。就外傅读书,绝颖异,不诵而识。   嘉庆乙卯成进士,选庶常。假归,主讲越举书院。散馆,出为昭文令。政主宽和,案无留牍。尤以作士为务,月课必亲定甲乙。暇恒手一编,不喜与搢绅接。会交代有弊即病不亲察,又家远至,食指繁费不时节,竟以亏空免官系省狱。在系八年,父若妻先后卒。比援赦出羁,陈中丞延入幕府者又三年,始南还抵家,母夫人复先数月卒。终天之痛,视在狱时抑又甚矣。阮元总督两广,方开学海堂,闻其归,聘阅课艺,并留授诸公子经。居久之,病头风辞去。主讲宝安书院,教人学行兼勖,一如其主越举时。   所著有《毛诗细义》二十四卷,已收入《皇清经解》中。《易刊误》、《文选异义》、《读杜韩笔记》,俱未刊。   生平并工待,其论谓:"心声所发,含宫嚼羽,与象箫胥鼓相应。"故所为诗,专讲音韵,得古人不传之秘。有诗集若干卷。   ○李富孙   李富孙,字既方,号芗沚,浙江嘉兴人。   举嘉兴辛酉拔贡。与伯兄超孙弟遇孙并博学多文,诗有"后三李"之目。   富孙湛深经术,尤好读《易》。所经眼者不下百余种,而独斥图书之附会穿凿,摈不欲观。其所服膺者,为汉儒之学。以唐资州李氏《集解》一编,乃汉儒菁华之所聚,既已朝夕寝馈,而复于三十余家之说之尚有未经采入者,更为之搜罗荟萃,共得三卷,颜曰《李氏易解剩义》,盖几于一字不遗矣。然采取虽博,而于元明人之所称引概不阑入,是其命意高而用力勤,又加之以谨严,故述之功实远倍于作也。更撰有《校异》二卷。   他若《七经异文释》总五十卷,《说文辨字正俗》八卷,《汉魏六朝墓志纂例》四卷,《鹤徵前后录》二十卷,《曝书亭词注》七卷,亦均脍炙艺林。搜辑长水掌故,续纂《梅里志》十六卷,尤裨文献。   诗古文辞,则《校经庼文稿》十八卷,合十四种汇刊为《校经庼全书》。   附:   李超孙   李超孙,字奉墀。乾隆乙卯举人,选授会稽县学教谕。仿雷翠庭先生学规,广之七十余条,以训课诸生。后告归,知府伊汤庵聘修郡志,兼任校雠之役。著《毛诗氏族考》若干卷。   李遇孙   李遇孙,字金澜。工诗古文辞,为时所推。尤明金石之学。阮文达视学浙江,以诸生受知特深。比文达任浙抚,选招致诂经精舍肄业。所著《金石学录》成,复为序而行世。嘉庆辛酉举拔贡。晚官处州府训导。感于郡志体例舛错,丽水又无专志,山川扼塞,人物繁汇,与夫政治古迹,及过客往来题咏,尚可见之金石文字,然往往销蚀磨灭,久而就湮,遂与邑人士谋辑《括苍金石志》。同游各属,所至穷崖绝峪,破冢荒祠,搜觅拓录殆遍。凡史书志乘所错举挂漏者,正之补之,每篇缀以题跋,上起晋、宋,下达宋、元,成书十二卷,较际公《全浙金石志》用力同而难易倍蓰焉。别撰《尚书隶古定释文》与诗文集若干卷,稿并藏于家。 ○李赓芸   李赓芸(1754~1827),字生甫,号许斋,江苏嘉定人。   少学于钱竹汀。事继母孝,敦品节,砥廉隅,为时所称。   通六书、苍雅、三礼。善属文,以礼经史志为根柢,在文家别开一径。嘉许叔重之学,故又字鄦斋者以此。   乾隆庚戌成进士。用知县,分发浙江,历补孝平、德清、平湖诸县。所至悉心抚字,训士除奸,邑人称神明。会膺密荐,诏问,巡抚际元复奏,称为浙中良吏第一。升处州同知,寻擢嘉兴府知府。丁忧起复,补福建汀州府,调漳州府。漳州故多械斗,召里保廉其情,谕以祸福;偶犯之,立为平亭曲直,民大悦,终任遂无斗者。不三年,由观察而陈臬开藩,骎骎向用矣。性严正,敝衣蔬食,率以为常。洊历监司,自奉乃不异寒儒。所在多惠泽,民感其诚,久而益笃。   初,闽中两大府与公皆从令长起跻高位,公顾名出其右,且骨鲠,尝廷诤,以是数与之忤。会甄别,龙溪令朱履中改教职,朱反揭督臣汪志伊诬公婪索,汪不察,遽登白简,解任质讯。久之,狱不具;志伊必欲实其事,吏迎风指,数加摧辱;公故儒者,素刚,重名节,位尊而见凌,愤激,乃自经死。事闻于朝,命侍郎熙昌、副都御史王引之,驰往复按得雪,抵履中罪,志伊及巡抚王绍兰皆免职。闽人怜其冤,且酬其惠,迄今祠祀焉。   所著书十馀种,潘文勤得遗稿,汇编为四卷:-,经说;二、三,论小学;四,考证子史金石疑讹。以之附刊。别有《唐五代宋学士年表》,则代竹汀所撰,故收入《潜研堂全书》云。   ○李塨   恕谷,名塨,字刚主,直隶蠡县人。生顺治十六年,卒雍正十一年(1659-1733),年七十五。   父明性,学行甚高。习斋说生平严事者六人,明性居其一,恕谷以父命从习斋游,尽传其学,而以昌明之为己任。   习斋足不出户,不轻交一人,尤厌见时贵。恕谷则常来往京师,广交当时名下士,如万季野、阎百诗、胡朏明、方灵皋辈,都有往还。时季野负盛名,每开讲会,列坐都满。一日会讲于绍宁会馆,恕谷也在坐,众方请季野讲"郊社之礼",季野说,且慢讲什么'郊社',请听听李先生讲真正的圣学。王昆绳才气不可一世,自与恕谷为友,受他的感动,以五十六岁老名士,亲拜习斋之门为弟子。程绵庄、恽皋闻,皆因恕谷才知有习斋,都成为习斋学派下最有力人物。所以这派虽由习斋创始,实得恕谷然后长成。习斋待人与律己一样的严峻;恕谷说,交友须令可亲,乃能收罗人才,广济天下。论取与之节,习斋主张非力不食,恕谷主张通功易事。习斋绝对的排斥读书,恕谷则谓礼乐射御书数等,有许多地方非考证讲究不可,所以书本上学问也不尽废,这都是他对于师门补偏救弊处。然而学术大本原所在,未尝与习斋有出入。他常说,"学施于民物,在人犹在己也。"又以为,"教养事业,惟亲民官乃能切实办到。"他的朋友郭金汤做桐乡知县,杨勤做富平知县,先后聘他到幕府,举邑以听。他欣然前往,政教大行。但阔人网罗他,他却不肯就。李光地做直隶巡抚,方以理学号召天下,托人示意他往见,他说部民不可以妄见长官,竟不往,年羹尧(?-1726,字亮工,号双峰,汉军镶黄旗人。康雍之际权臣,被雍正借故杀死。此指康熙末西藏叛乱,年任四川总督,继兼川陕总督时事)开府西陲,两次来聘,皆力辞以疾,其自守之介又如此。   恕谷尝问乐学于毛奇龄,李塨以后还曾参与编辑《毛西河全集》。方苞与恕谷交厚,尝遣其子从学恕谷,又因恕谷欲南游,时方苞因《南山集》狱受株连,编管旗下,需居北方,而因李塨拟南迁,于是欲以南方田地赠李,而李即拟以北方田业同方调换。然方固以程朱学自命,不悦习斋学,恕谷每相见,侃侃辩论,方辄语塞。及恕谷卒,方不俟其子孙之请,为作墓志,于恕谷德业一无所详,而唯载恕谷与王昆绳及方论学同异,且谓恕谷因方言而改其师法。恕谷门人刘用可(调赞)说方纯构虚辞,诬及死友云。恕谷承习斋教,以躬行为先,不尚空文著述,晚年因问道者众,又身不见用,始寄于书。所著有《小学稽业》五卷,《大学辨业》四卷,《圣经学规纂》二卷,《论学》二卷,《周易传注》七卷,《诗经传注》八卷,《春秋传注》四卷,《论语传注》二卷,《大学》、《中庸》传注各一卷,《传注问》四卷,《经说》六卷,《学礼录》四卷,《学乐录》二卷,《拟太平策》一卷,《田赋考辨》、《宗庙考辨》、《禘祫(音帝侠)考辨》各一卷、《阅史郄视》五卷,《平书订》十四卷(《平书》为王昆绳所著,已佚,此书为恕谷评语),《恕谷文集》十三卷③(按此书目卷数与《颜李丛书》略有出入,如《传注问》只一卷,此谓四卷,《恕谷文集》,《丛书》作《恕谷后集》等)。其门人冯辰、刘调赞共纂《恕谷先生年谱》四卷。   ○李潢   李潢,字云门,湖北钟祥人。   乾隆辛卯成进士,由翰林官至工部左侍郎。博综群书,尤精算学。推步律吕,并臻微妙。与开化载简属公共究中西之奥。两人皆宗中法,志同道合,遂为莫逆交。尝著《九章算术细草图说》九卷,附《海岛算经图说》一卷。简属序其书,谓:"潢尝言陈其数者,下学之言也;知其义者,上达之功也。有数先有象,有象皆可绘。旧注所云解此,要当以茶者一一显之于图。于东原氏所谓舛错不可通者一一疏而通之,探颐索隐,钩深致远,胪名标目,咸式古训。亦犹刘徽析理以辞,解休用图之意也。"书甫写定,即一病不起,遗嘱付吴门沈钦裴算校,越八岁,其甥程矞采延沈至家校订,而后付刊,以成其志。   《九章》之外,最著者莫如王孝通之《辑古》。唐制,开科取士,独辑古四条限以三年,诚以是书隐奥难通也。虽经阳城张氏以天元一术推演细草,但天元一术创自宋元时人,究在王氏后,似非此书本旨,则复本九章古义为之订正。见其误者纠之,缺者补之,成《考注》二卷,以明斜袤广狭割截附带分并虚实之原,务如其术乃止。遗稿亦矞采刊布,而武进李申耆为之序云。   ○李锐   李锐,字尚之,一字四香,江苏元和人。   幼开敏,有过人之资。于书塾见《算法统宗》,窃窥之,心知其义,遂为九章八线之学。补县学生。家贫授徒自给。暇辄钻研历算,久而益精。   唐王考通辑《古算经》,词理隐奥,无能通之者。乃与阳城张敦仁共著细草,详论二十术,而商功之平地,役功广袤之术,较若列眉。   尝从同邑顾广圻借得宋秦九韶数书九章,昼夜究探不息,乃知天元一术与借根方异,著论畅衍郭守敬、李冶之旨,兼补宣城梅氏所未备。   又谓:"四时成岁,首载《虞书》;五纪明历,见于《洪范》;历学乃致治之要,为政之本。《通典通考》置而不录,不亦慎乎!"因著《历法通考》。其书体例,大略以颛顼夏、殷六历,记载有阈;太初术本之殷历,立法阔疏;三统法虽推法较密,而亦用太初四年增一日之术,是四分同于太初也。故断自三统术始,至清初椭圆法止;其唐瞿昙悉达九执历,宋荆执礼会天历,史志佚其法,则求之于开元《占经》,及宝祐四年会天历;条流既具,书竟不就,惟成《三统术注》、《四分术注》、《乾象术注》、《奉元术注》、《占天术注》、《日法朔馀强弱考》六科而已。   阮元抚浙,曾延至西湖,为校《礼记正义》,并佐辑《畴人传》。元朱世杰《四元玉鉴》虽用天元一术,敦仁在南昌见其书,觉其茭草形正员法易读难通,特函商俾为推究。会己撄疾,犹报寻指意,演成数段复之。书甫达而卒。年五十。   先生天禀高朗,潜心经史,徒以忧伤抑塞,致不永年,良可慨矣!所著尚有《召诰洛诰考》,《方程新术草》,《勾股算术细草》,《孤矢算术细草》,《开方说》,合刊为《李氏遗书》若干卷。   ○李善兰   李善兰(1811-1882),字壬叔,号秋纫,浙江海宁人。   补诸生。曾从陈硕甫受经。于训诂词章虽皆涉猎,然好之终不及算学用心之笃。方十岁,见架上有古九章,窃取阅之,以为可不学而能。从此遂好算学。应试杭州,得《测圆海镜》、《勾股割圜记》以归,业始进。三十后,所造诣益高。因思割圜法非自然沉思得其理,时有心得,辄复著书。与同郡戴煦,南汇张文虎、乌程徐庄愍公等及并世明算之士,率交善,时相质难。咸丰初,客上海,识英德伟烈亚力、艾约瑟、韦廉臣三人,繙泽诸书。吴越沦陷,乃走依曾文正公安庆军中。丁巳,用郭侍郎嵩焘荐,征入同文馆,派充算学总教习。叙劳积阶至三品卿衔、户部郎中、总理衙门章京。年七十馀,卒于官。   其所撰诸书。惟《群经算学考》未成,毁于兵燹。馀皆刻于金陵。总曰:《则古昔斋算学》。凡《方圆阐幽》一卷,专言理而不言数。《弧失启秘》三卷,则以尖锥立术而弧背八线皆可求。《对数探源》二卷,亦以尖锥截积起算,先明其理,次详其法。《垛积比类》四卷,以立天元一详演细草。《四元解》二卷,阐明元朱氏书,使读者为之豁然。《麟德术解》三卷,详论史志盈朒迟速二法。《楕园正术解》二卷、《新术》一卷、《拾遗》四卷,就庄愍原书逐术补图。《火器真诀》一卷,以平圜通火器之推算,俾可依款量算,不难命中。《对数尖锥变法释》一卷,释西法对数积与诸乘方尖锥不同之故。《级数回求》一卷,专明代数。《天算或问》一卷,则记友人门弟子问答之语。--共十三种。又附《考数根法》一卷,凡四则,补几何所未备焉。合二十四卷。   至于所译书,则有《几何原本》后九卷,《重学》二十卷,附《曲线说》三卷,《代微积拾级》十八卷,《谈天》十八卷。此外尚有《植物学》八卷,别刊。   ○李文田   李文田(1834--1895),字芍农,广东顺德人。   咸丰己未进土,授职编修。放江苏、浙江、四川主考,提督江西、顺天学政。历典文衡,寻命南书房行走,官至礼部有侍郎。操履端洁,学问渊博,治经由通变假借以考见名物度数,宗法郑、贾。与潘文勤过从虽密,而论学则异趣,盖潘固张今文之帜者也。时大兴徐松、光泽何秋涛、平定张穆辈,盛为西北地理之学;独君以《元秘史》晚出,于蒙古立国疆域世系颇具梗概,乃广搜纪载,兼采泰西译籍,辨析订证,作注十六卷。又以《元史地理志》成于仓卒,挂漏固自不免,《经世大典》所存之图,亦多讹缪;更参稽旧牍,验以今名,作《元史地名考》十卷、《西游录注》二卷。其间如辨天兴为合不罕纪年,阿勒台山即杭爱山,兀察部故宫乃兴和旧境之类,精确殊不在《朔方备乘》下。复采自唐以来和林一地残碑断喝,录其原文,加以考释,成《和林金石录》一卷,附《金石诗》一卷,亦前人所未及焉。旁通堪舆,有《疑龙拟龙经注》各一卷。上书,摹北魏诸体,得其神似。   ○李贻德   李贻德(1783~1832),宇天彝,号次白,浙江嘉兴人。   幼有奇童之目。年十八,补诸生。馆硖川蒋氏。蒋藏书甚富,悉发其箧读之,学益进。继游金陵,投诗孙渊如,亟延入,与上下古今,穷昼夜不息。孙晚年所著书,为卒其业者居多。嘉庆戊寅举于乡,对策为浙士冠。嗣是六上春官不售。壬辰会试复报罢,遂遘疾殁于京师。年五十。   素孝友,笃内行,虽耿介而不设崖岸。读书一览成诵。尝征事云出某书几卷几叶,检视无少爽。与冯登府辈以经术相切劘。著有《诗考异》、《诗经名物考》若干卷。其在金陵时,孙君使辑汉魏人之说经者为《十三经佚注》,令同志分任之。则著《周礼剩义》、《左传集解》若干卷。于史学则自汉以迄五代,缕折条贯,著考证若干卷。视钱竹汀《考异》一书且加详焉。又订正邓名世《姓氏辨证》,增补钱讽《回溪史韵》,惜均未成。   ○李颙   李二曲,名顒,字中孚,陕西盩厔(音周至)人,生于明天启七年,卒于清康熙四十四年(1627-1705),年七十九,他是僻远省分绝无师承的一位穷学者,他父亲当兵,死于流寇之难,他幼年穷得没有饭吃,有人劝他母亲把他送到县里当衙役。他母亲不肯,一定要令他读书,几次送他上蒙馆,因为没有钱纳修金,各塾师都不收他,后来好容易认识字,硬借书来读,自动的把学问磨练出来。他学成之后,曾一度到东南。无锡、江阴、靖江、武迸、宜兴各处的学者,相争请他讲演。在陕境内,富平、华阴,都是他常常设讲之地,康熙初年,陕抚荐他"山林隐逸",特诏征他,力辞才免。其后又征"博学鸿儒",地方官强迫起行。他绝粒六日,最后拔刀自刎,才肯饶他。他觉得为虚名所累,从此把门反锁,除顾亭林来访偶一开门外,连子弟也不见面,康熙帝西巡,传旨地方官必要召见他。他叹道:这回真要逼死我了!以废疾坚辞,幸而免,他并不是矫情鸣高,但不肯在清朝做官,是他生平的志气。他四十岁以前,尝著《经世蠡测》、《时务急策》(或作《时务急著》)、《十三经纠缪》、《廿一史纠缪》等书,晚年以为这是口耳之学,无当于身心,不复以示人,专以返躬实践,悔过自新为主。所著《四书反身录》,极切实,有益修养。他教学者入手方法,说要"先观象山(陆九渊)、慈湖(杨简,南宋心学家)、阳明、白沙(明代王学先驱陈献章的别号)之书,以洞斯道大原"。但对于晚明王学家之专好谈玄,却认为不对。他说:   先觉倡道,皆随时补救,如人患病不同,投药亦异。晦庵之后,堕于支离葛藤,故阳明出而救之以致良知,令人当下有得。及其久也易,至于谈本体而略工夫......。今日吾人通病,在于昧义命,鲜羞恶。苟有大君子、志切拯救,惟宜力扶廉耻......。(《二曲集》卷十《南行述》)   观此,他的讲学精神,大略可见了,他绝对不作性命理气等等哲理谈,一力从切身处逼拶,所以他的感化力入人甚深。他自己拔自疏微,所以他的学风,带有平民的色彩。著有《观感录》一篇,所述皆晚明真儒起自贱业者,内盐丁、樵夫、吏肾、窑匠、商贾,农夫、卖油佣、戍卒、网巾匠各一人。(见《二曲集》卷二十二。盐丁指王艮,樵夫指朱恕,吏胥指李珠,窑匠指韩贞,商贾指林讷,农夫指夏廷美,卖油佣指陈真晟,戍卒指周蕙,网巾匠指朱蕴奇。另,《观感录》还表彰牧羊人出身的王元章。这十人都是王学学者,李顒举以证明"道无往而不在,学无人而不可"。)总而论之,夏峰、二曲,都是极忠实的王学家。他们倔强坚苦的人格,正孔子所谓"北方之强"。他们的创造力虽不及梨洲、亭林,却给当时学风以一种严肃的鞭辟。说他们是王学后劲,可以当之无愧。   ○李元   李元,字太初,号浑斋,湖北京山人。   父训读于外,病归,不能言,妻方娠,乃索笔,嘱曰;"少时有孀叩户,拒不纳,用是或应有子,若生男,可命之曰元。"果遗腹六月而生。幼孤贫力学,夜无膏火,则默诵,有遗忘则爇香炷照之,其苦笃如此。乾隆辛卯,举于乡。后从座师某游,学日以博。乙未,大挑一等。历任四川仁寿、金堂、南充诸县,所至有循声。嘉庆丙子乞病归,惟载书数万卷。寻卒于家。   先生学问赅治,文笔渊雅,著述极富。官蜀时,刊《浑斋七种》,一、《蜀水经》十六卷;二、《音切谱》十八卷;三、《声韵谱》十卷;四、《寤索》三卷,五、《乍了日程琐记》三卷;六、《通俗八戒》一卷;七、《蠕范》八卷。其馀尚有《春秋君国考》,《五礼撮要》,《历代甲子纪元表》,《西藏志》,《葭萌小乘》,《往哲心存补编》,《日书理学传授表》,《检验详说》,《拙氏算术缉》,《古算术小解》,《明文渊海》,《吟坛嘉话》等书,存稿未刊。《易经集解》,《阳明年谱考》,《浑斋全集》,俱散佚。   其《蠕范》一书,取一切庶物,分理、匹、生、化、体、声、食、居、性、制、材、知、偏、候、名、寿十六门;精博奥衍,为空前未有之书。或议其间采纬谶方术语,抑知《淮南》万毕,伊古已然;浑斋学兼汉宋,并旁通音韵历算舆地,凡所甄录,固考古家不厌其详;要其别择裁断,非无本者所能跂及也。惟后鲜继起,致绝学甫萌芽而遽废绝,为可惜耳!   ○李兆洛   李兆洛(1769--1841),字申耆,晚号养一老人,江苏阳湖人。本姓王,明中世育于李,遂冒姓李氏。   幼聪慧,好读书,日能熟百馀行。广颈深目,望之峻耸,若不可近,而就之和易。终日手口无停辍,而未尝有疾言遽色。自乾隆中叶后,海内士大夫争治训诂音声,先生独治《通鉴》、《通考》之学。疏通知远,不囿小近,不趋声气。年甫三十,而学大成。   嘉庆甲子,以第一人举于乡。明年,成进士。授庶吉士。散馆,选知县,分四川;告近,得安徽凤台县。县治与寿州同城,为古南北用兵地,风气犷悍,素号难理。莅任,知故汉芍陂即邑之焦冈湖,滨淮而环山,易为旱潦;为增堤防,设沟闸,督耕耘,民以有岁。邑多豪猾,为逋盗薮者相望。常骑引健勇巡闾里,每出不意,得其魁,率择而抚用之,盗以敛戢。兵民争樵牧地于城西湖下窪,为白大府,平亭其事。数载,县大治。暇日,详利弊,稽古迹,考金石,手纂《县志》十卷。先后在县七年,以父忧去官。起服当赴选,乃恬退无宦情。推一佐孙让修《怀远志》,未竟,巡抚康绍镛固聘始往。适康调广东,偕之行。嗣复随康处扬州。作四方游者数岁,节修脯所入,刻乡先哲遗书十馀种。并纂《骈体文抄》三十一卷、《皇朝文典》七十四卷。所至按其山川道理,士俗利病,文章典实;当道巨公争延致之以为重。既倦游,主江阴暨阳书院讲席。自是遂不复出。   所藏书逾五万卷。弟子日众,分治天文舆地二业。康熙乾隆《皇舆一统图》藏内府,民间不易得,晚始得董方立模本,顾分四十一图,大小爪离,不便披览,且无历代沿革;乃改为总图每方百里,而以虚线存天度之经纬,先以朱印数十部,墨注古地名其上,起三代两汉魏晋南北朝唐宋元明,检各史地志,以《沿革表》及《一统志》核其沿革,并得其实地而著之,为《历代舆地沿革图》若干幅。别抄各史地志,编以归韵;既得实地,乃会前代郡县注之韵下,为流代地理韵编》二十卷。弟子徐思锴、宋景昌实襄其成。后又撰《皇朝舆地韵编》二卷、《历代纪元编》一卷。同治中,合肥李氏与《一统图》刻于江宁,总颜曰《李氏五种》者是也。   李锐有《三统四分乾象三术注》,欲推广之,取历代史中律历志尽通其法,因事体重大,未能究业。乃先成天地球及《天文图》。地球以铜与木为之各一。惧学者不能明,乃为文以释之。星图则依《会典》天文图以视法变赤道为直线,分十二宫为十二图,而别绘近南北极星为圆图列于前后,较之赤道南北分图尤便览,且较原图补入增星推准度分,以便占天者之考察焉。平居不预官事,惟兴水利,表忠节则陈诸当事。凡主暨阳者二十年,年七十三卒。   所自撰书颇多未就,而勇于刊布前人遗著。首选弟子蒋彤为《年谱》一卷,复述平日所闻,仿宋语录,为《暨阳答问》二卷。其《养一斋文集》二十六卷,则弟子高承钰所辑。散轶者尚众。   ○李佐贤   李佐贤,字竹朋,山东利津人。   举进土,官至汀洲知府。自其弱冠时即嗜收藏金石书画。金石中尤以古泉为专好。初居里门,尚苦闻见未广。既往来齐鲁邹滕间,随地访求,渐有增益。通籍后,供职都门,与戴醇士、吕尧仙、刘燕庭暨同年吴式芬、陈介祺诸人订交,互相投赠,而各家异泉俱经借拓,久遂裒然成帙。迨出守临汀,僻处偏隅,未遑整理。比去官返京师,故人率多星散。后遇内阁中书鲍康,亦深同嗜,间出所藏质证,既多曩所未见,且恒助其搜罗,因劝取历年拓本,汇为一编。于是参考诸谱,逐加诠释,以谓刀布之古文奇字,多六书说文所未备;汉唐后之泉,篆隶直行,一代之书法具在;是文字变化之无穷更胜于碑版也。范金合土,历朝之制度见焉;利用厚生,历朝之利弊见焉。况标新领异之泉,尤多旧史食货志未载。论古者按图考稽,亦可补志乘之缺而正其讹。是制作沿革之所关尤重于鼎彝也。乃撰成《古泉汇》六十四卷,分元、亨、利、贞四集。元集古布,亨集古刀,利集圜钱正品,贞集异泉杂品。盖自来谱泉家,精严者失之简略,赅博者之失繁芜;而竹朋书出,实能集其大成矣。   ○厉鹗   厉鹗,字太鸿,号樊榭,浙江钱塘人。   幼孤贫,至寄居沙门。性颖悟,初学为诗,便惊长老。稍长,于书无所不窥。康熙庚子举于乡,需次县令将入都,道天津,留滞查氏水西庄数月,竟不谒选而归。乾隆初,举博学鸿词报罢,闻扬州马氏藏书最富,因客之,尽探其秘牒,往来大江南北,主盟坛坫者凡数十年。尝病《辽史》太简,阅四百馀年无有为之增益者,乃仿裴世期注《三国志》例,而不就书作注,但摘史文为纲,历引群书于下,间作案语以断之,成《辽史拾遗》十卷。于辽一代二百年事凡有可考见者,粲然具备。盖亦正史外所不可少之书。又仿计敏夫《唐诗纪事》例,成《宋诗纪事》一百卷。并号赅博。诗才清逸,有《樊榭山房集》二十卷。馀有《秋林琴雅》六卷,《南宋院思录》八卷,《东城杂记》二卷,《增修云林寺志》八卷,《湖船录》一卷,均梓行。   ○梁履绳   梁履绳(1748--1793),字处素。浙江钱塘人。   善读书,既撷其英,并正其误,与兄曜北互相礲错。一时有"元方季方"之目。当家门鼎盛,设以常人处之,不为裙屐风流,则甚至日征逐于饮食游戏,不知文字之乐者比比然矣。君独朴啬类寒士,农不求新,出或徒步,不以所能病人,不以所不知愧人,博学而能孱守之,以故不涉于爱憎之口。乾隆戊申举本省乡试。再上春官,不遇,归途风日燥烈,尘埃涨天,热气中人毒甚。归后,因葬父在山阅月,秋寒所袭,受病遂深,疾遽作,本几卒。年甫四十有六。   溯其先世,早用学问文章照耀海内,乃益克自奋厉,继承祖武。于众经中尤精《左氏传》。盖其舅氏元和陈树华著有《春秋内外传考证》,君更汇辑诸家之说而折其中,疏为三编。曜北整理遗稿,定名《左通补释》,凡三十二卷。   诗清新越俗,兄弟暨所亲倡和合刻有《梅竹联吟集》。书法虽不名家,亦端谨弗苟,如其为人。   ○梁廷柟   梁廷柟(1796--1861),字章冉,广东顺德人。   幼颖悟。髫龄而孤。成童,尽取父书读之,下笔有凌云气。稍长,益肆力于学。寻补诸生,尝以南汉六十年间事迹,薛、欧二史粗具厓略,《九国志》《十国春秋》虽较详,然终未有专书如南唐吴越者。因根据正史、通鉴、地理诸书,旁及说部金石,编撰《南汉书》十八卷。凡为:本纪六、列传十二。其折衷异说,则别作《考异》十八卷,分附于纪传之后。至于单词片语,散见群籍,亦并缀补磨遗,成《丛录》四卷,文字二卷,足以资考证而广异闻焉。   他著有《论语古解》十卷,择古训之异于集注者,依经纂次。《碑版广例》四卷,续一卷,以广潘、王之书。《博考书馀》一卷,考释钟鼎遗文。《曲话》五卷,论审音填词以及批评优劣。总曰:《藤花亭十种》。复取苏东坡事迹,荟萃成编,分十七目,作《东坡事类》二十二卷,单行,不在《十种》之内。   ○梁玉绳   梁玉绳(?1716--?1792),字晖北,号谏庵。浙江钱塘人。   家世显贵,祖父皆名宦,叔山舟侍讲尤知名。虽仅诸生,以出自名门,濡染家学,更能下帷键户,默而湛思。于《史》《汉》两书,尤所专精致力。谓;龙门史记百卅篇自少孙补缀,正文渐淆;其后元后之诏,扬雄、班固之语,代有窜入;又易"今上"为孝武,弥失本真。今所传裴、张、司马三家解,文字不无互异,传写锓刻,讹蹐滋多,校雠既艰,治鲜善本。乃采旧说,博搜名儒所论,兼下已意,从事几二十年,作《史记志疑》三十六卷。俱摘取正文,分条详考,据经传以驳乖违,参班、荀以究同异;凡文有差讹,注近附会,一一析而辨之;甄综探讨,实事求是。确能于三氏外自成一家之言。惟《尚书》说未克以古义证明,小疵固不足掩大醇也。   又以:孟坚《古今人名表》创例也,徒因刘子元、郑渔仲等竞相弹射,故钦玩者鲜;实则褒贬进退,史官之职;广征典籍,搜列近二千人,大都彰善戒恶,准古鉴今,非苟作者;独至定以三科,区分尚易;别为九品,确当良难;毫厘之差,诚所不免。况屡经传写,紊脱尤繁。如原序有"崇焕",张晏注有"嫪毐",宋重修《广韵》有"公幹士恩癸",《通志氏族略》有"司褐物"之类,均此疏漏。《史通》引阳处父在四等,士会、高渐离五等,邓三甥、荆轲六等,邓祁侯、秦舞阳七等,亦与今书异次。乃作《古今人表考》九卷,雠勘各本。捃摭群编,缺不敢强补,误不敢孤证。其审慎若此。   尚有《瞥记》七卷,《吕子校补》二卷,《元号略》四卷,《志铭广例》二卷,《蜕稿》四卷。子学昌并《人表考》汇刊为《清白士集》。《史记志疑》则先刊单行。   ○梁章钜   梁章钜(1775--1849),号茝林(茝音chai),福建长乐人。   乾隆甲寅,举本省乡试。嘉庆壬戌成进士。由庶吉士改礼部主事,充军机章京,转员外郎,简湖北荆州知府,升江南淮、海道,两署按察使,补山东按察使,兼署布政使。先是制、河二大府锐意兴作,议挑关孟两滩,开王营减坝,又议改上游海口。公深悉情弊,上书力陈其不可,以去就争,事遂寝,全活甚众。寻迁江苏布政使。为政务持大体,不以科条扰民。擢广西巡抚。道光辛丑,再调江苏。值英人犯江浙,莅任数日,即赴上海防堵,练兵简械,力持镇静,敌知避去,后遂逞志于浙省,督臣裕谦死难,命署两江总督。公以身膺重任,无敢暇逸,昼治官司,夜辄出巡河干,阅视诸军,因劳疾作,请开缺,卒于家。   公扬历中外垂四十年。居官之馀,不废著述。于经:有《论语旁证》二十卷,《孟子旁证》十四卷,《夏小正通释》四卷。于小学:有《仓颉篇校证》三卷。于史:有《三国志旁证》二十四卷。于掌故;有《国朝臣工言行记》十二卷,《枢垣纪略》十六卷,《春曹题名录》六卷,《南省公馀录》八卷。于考据:有《称谓拾遗》十卷。于文章:有《文选旁证》四十六卷。其馀诗文杂著纂辑者不下数十种。而裴注《三国》、李注《文选》,已极赅洽,尚能详征博引,兼订正其缺失,尤心力所萃云。   ○林伯桐   林伯桐,字桐君,号月亭,广东番禹人。   嘉庆辛酉举于乡。事亲至孝,父殁,遂不复上公车。道光甲辰,选授德庆州学正。卒干官,年七十。生平敬以持己,诚以待人。于学无所不窥,尤笃志经术。研经宗汉儒,而践履独取膺朱子。十三经注疏皆手自丹铅,计四史及诸子名家文集过目悉能举其大要。惟有若无,实若虚,见人反抑然谦退,而乡里有义当出者,则勇往不少却。前后阮、邓两制府并尊礼之。阮公延为学海堂学长,邓公延课其二子。顾抱道自重,从未以私干也。所著曰《修本堂遗书》。已刊者:《毛诗通考》三十卷,《毛诗识小》三十卷,《史记蠡测》一卷,《供冀小言》二卷,《古谚笺》十一卷,《冠昏丧祭仪考》十二卷,《公车见闻录》四卷,《修本堂稿》四卷,《月亭诗抄》二卷。未刊者;《易象释例》十二卷,《春秋左传风俗》二十卷,《三礼注疏考异》二十卷,《史学蠡测》三十卷,《古音劝学》二十卷,《两粤水经注》四卷,《粤风》四卷,《日用通考》十四卷,《修本堂文集》四卷,外集四卷,骈体文抄二卷,《禺阳山馆诗抄》十二卷。   ○林春溥   林春溥(1775--1861),字立源,号鉴堂,福建闽县人,   弱龄即淹贯群经。嘉庆戊午举于乡,壬戌成进士,改庶吉士,散馆授编修。旅丁内艰归,主讲玉屏书院。丁丑还朝,派修国史。道光元年,充文渊阁校理。闻父疾,乞假终养,遂不复出。始受聘任南浦及鹅湖讲席,后移鳌峰,十九年,以老辞。咸丰辛酉,大府奏请来岁重预琼林宴,得旨赏加四品卿衔,而先已捐馆。卒年八十七。   先生治学,以守约为宗,以实事求是为务。教人在敦本立品。衡文具藻鉴。凡四校京闱,所得多佳士。主鳌峰最久,匠成者不下数百辈。著述贯串百家,浩乎莫测其涯涘,而于古史尤精。所刻有《竹柏山房十五种》,为:《开辟传疑》一卷,《古史纪年》十四卷,《古史考年异同表》二卷,《武王克殷日记》一卷,《灭国五十考》一卷,《春秋经传比事》二十二卷,《战国纪年》六卷,《竹书纪年补证》四卷,《孔孟年表》二卷,《孔子世家补订》一卷,《孟子列传纂》一卷,《孟子外书补证》一卷,《四书拾遗》五卷,《古书拾遗》四卷,《开卷偶得》十卷。其馀未刊者尚众。   ○凌堃   凌堃(1796--1862),字仲讷,浙江乌程人。兵部郎中鸣喈子,世居县之晟舍。   幼有异质。十岁随父居京师,兄弟三人并失后母欢,伯以杖死,乃痛哭殡宫前,绝粒七昼夜,惧终及,数觅死弗殊,有怜之者曰:"盍行乎!"于是憬然觉,走之晋,道乞食,遇相者奇之,授以术。隐姓名自号铁萧子,为人揲蓍相宅多奇验。临汾张先生素善易筋经神功,年号百岁,色如婴儿,而力能曳九牛。更从之学,尽其技。尝值盗数十辈行劫于野,驰马挥鞭纵击之,卒禽渠魁。自是恒、朔、忻、代间莫不啧啧传铁萧子者。无何,兵部故人官于晋,迹得之,劝为制举业。道光二十一年,应顺天乡试中式,始归谒兵部请罪,遂为父子如初。   阮文达公,兵部座主也。爰就问业,阮公命治经。遂辨别礼宫室服食制度,撰《尚书述》、《周易翼学》、《春秋理辩》数十万言。于《书》,不废梅赜古文;于《易》,兼综孟、京、虞、郑诸家;于《春秋》,条贯左氏,该以《周礼》,深惩向壁虚造之言,而尤恶新说。   复好经世之略,著《德舆子》,论时政甚具。当客代,用钱百千,得不耕之地数顷,画沟恤,引虖沱委折溉之,成甽田亩稻十五六鬴;分十之二岁作疏防,又分其六七以利佃,径畛缘之,葵韭瓜蔬;渠澄之久,鱼鳖殖焉。叹曰:"推是以富天下,管仲不足为矣!"晚选授金华教谕。   咸丰十年,闻太平军进逼,弃官归。明年(同治元年),太平军克湖州时被杀。年六十有七。   ○凌曙   凌曙(1775--1829),字晓楼,江苏江都人。国子生。   少甚贫,十岁甫就塾,读四子书,年馀,未毕,即去乡作杂佣保,然得间辄默诵记所已读书;若不通解,邻有富人为子弟延师者,乃乘夜隐轩外听讲论;数月,师始觉而斥之。愤甚,于市求已句点之旧籍,读之达旦,日中仍佣作如故。年二十,集童子为塾师,制举文虽无尺度,而童子尝从之游,则书必熟,字必正楷,以故信从渐众,修脯入稍多,益市书。   初识包世臣,问所当治业,语以"治经必守家法,专治一家以立其基,即诸家可渐通"。以其熟于《礼》,遂劝攻郑氏,并授以张惠言所辑《四书汉说》数十事,及世臣与李兆洛等增缀本就之稿用为治经式。感勉孟晋,岁馀,稽典礼,考故训,补其不备,为《四书典故核》六卷。见知于梅花山长洪梧。   既治郑氏得要领,嗣闻刘逢禄论何氏《春秋》而好之。及入都,主阮元所,得尽睹魏晋来诸家《春秋》说。深念《春秋》之义存于《公羊》,而《公羊》之学传自董子《繁露》一书,原天以尊礼,援比以贯类,旨奥词赜莫得其会通;乃旁讨博参,承意仪志,梳其章,栉其句,为注十七卷,又别为《公羊礼疏》十一卷、《公羊礼说》一卷、《公羊问答》二卷。   阮元督粤延课其子。时方家居读礼,以丧服为人伦大经,后儒舛议是非颇谬,作《礼论》百篇,引伸郑义。逮至粤,与阮商榷删合为三十九篇为一卷。凡所著书三十八卷,五十馀万言,率有显证,远雷同附会之陋。卒年五十有五。   ○凌廷堪   凌廷堪(1755~1809),字仲子,又字次仲,安徽歙县人。   生有异禀,观书十行俱下。幼孤贫,母氏授之读。稍长,工诗及骈散文,兼为长短句。客扬州,金博士兆燕目为奇人,劝入都,游翁阁学覃溪门。乃究心经史,冀为其乡先辈江、戴之学。以国子生应京兆试,不售,南还。阮相国元时尚未达,因与订交。再赴试,仍报罢,愈发愤攻苦,遂中乾隆戊申北榜副贡。己酉,本省乡试中式,联捷成进士。用知县。自请改教职,选宁国府学教授。则奉母之官,孝弟安贫,毕力著述。久之,丁母忧去,主讲敬亭、紫阳书院。免丧,阮公抚浙,延训其子,归卒于家,年五十三。   先生于学无所不窥,凡六书九数,以迄古今疆域之沿革,职官之异同,史传之参错,外属之源流,靡不井然条贯。自就官陵阳,尤专攻于礼学,著《礼经释例》十卷,谓:"礼经委曲繁重,不得其经纬途径,虽上哲亦苦其难;苟得之,中材可勉赴焉。经纬途径之谓何?例而已矣。如乡饮酒、乡射、燕礼、大射不同也,而其为献酢酬旅酬无算爵之例则同也;聘礼、觐礼不同也,而其为郊劳、执玉、行享、庭实之例则同也;特牲馈食、少牢馈食不同也,而其为尸饭、主人初献、主妇亚献、宾长三献、祭毕饮酒之例则同也;乡射、大射不同也,而其为司射、诱射、初射、不释获再射、释获饮不胜者、三射以乐节射饮不胜者之例则同也。不会通其例,一以贯之,只厌其纠葛重复已耳,乌睹所谓经纬途径者哉!"又著《燕乐考原》六卷,以隋沛公郑泽五旦七调之说,为燕乐之本,而参以段安节《琵琶录》、张叔夏《词原》、《辽史乐志》诸书,考之琴与琵琶之弦音,从《辽史》四旦定四均二十八调。自谓孤学独鸣,无师无友,为宋以来讲乐家所未悟焉。其《校礼堂文集》三十六卷,中如《九慰》、《七戒》、《两晋辨亡论》、《十六国名臣序赞》,皆上推骚选;《乡射五物考》、《九拜解》、《九祭解》、《释性》、《诗楚茨考》、《旅酬》下为上解,则专信经,咸具独见。而卓然可传者,推《复礼》三篇。大致言:"古圣使人复性者,学也,所学即礼也。孔子言'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又曰:'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孟子曰:'上无礼,下无学。'故知所学者即礼也。颜渊问仁,孔子告之者惟礼焉尔。颜予叹'道之高坚前后迨博文约礼,然后如有所立',即立于礼之立也。于思言'天命之为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所教者因人所当行而品节之,即礼也。尽乎礼,斯可以复性。故所谓格物者,物即理也;所谓慎独者,亦即礼也。礼有节文、度数,非空言理者可托也。"盖发先儒所未发云。馀有诗集十四卷、《梅边吹笛谱》二卷、《充渠新书》二卷、《元遗山年谱》二卷、札记若干卷。欲撰《魏书音义》未成。   ○刘宝楠   刘宝楠(1791--1855),字楚桢,号念楼。   父履恂,乾隆五十一年举人,著有《秋槎杂记》一卷,收入阮氏《经解》。   宝楠道光二十五年以优贡生中式乡试,二十年成进士,历任直隶文安、宝坻、固安、元氏、三河知县。文安境内各庄堤岁久失修,令甲凡堤工族丁及民均赴役,执法不阿,工赖以济。在县三载,无水灾。官元氏时,值岁旱,蝗蝻大作,为分设三厂,自捐金收捕净尽,得转丰稔。比调三河,东省兵过境,--故事,兵车皆出里下,--谓兵多差重,非民所堪,遣往通州,以民价雇车应役,民以不扰。在官十六年,衣履素朴如诸生。勤于听讼,远近歙然,循良称最。咸丰五年病卒,年六十五。殁前七日,自撰墓志。乡人私谥曰孝献先生。   先生内行严整,步立笑言,悉有矩矱。为学不坚持门户。尝病《论语》皇邢疏芜陋,搜采汉儒旧说,益以近世诸家及宋人长义,作《正义》一书,未竟业,命子恭冕成之。他著有《释谷》四卷、《汉石例》六卷、《愈愚录》六卷,《韫山楼诗文集》若干卷。其纂辑乡里文献者,有《宝应图经》六卷,《文征》百馀卷。纪述实政者,有《文安堤工录》六卷。表微阐幽者,有《胜朝殉扬录》三卷。裒集先世遗言者,有《清芬集》十卷,外集、家谱传稿,各若干卷。   ○刘凤浩   刘凤诰,字金门,江西萍乡人。   乾隆己西,一甲三名进士。授编修,擢侍读学士。累迁至吏部有侍郎。迭充嘉庆庚申、辛酉、丁卯湖北、山东、江南乡试正考官。两放广西、山东学政。   少有才誉,为文章,富词藻。既久在翰林,一切应奉经进文字,多出其手。自高宗实录馆纂修官,升总纂,至副总裁。虽擢侍郎,仍命兼办馆事,俟画一事竣,再理部务。中间并偕恩普等修辑官史。盖知其熟于掌故,秉笔之任,深倚畀焉。《实录》告成,叙劳加太子少保衔。   寻简浙江学政。以纵酒放诞,为御史所纠,得旨查勘并未受贿,究不应听瞩徇情,著遣戍黑龙江,十八年赐还,旋赏复编修。   道光元年,请病假归。庚寅,卒于家。   公为彭文勤入室弟子。初,文勤创《五代史记补注》,得徐章仲本,仅《帝纪》十二卷。乃采薛史原文,补欧书之不足;其馀群籍,取材一以宋人为断;久之,亦止成诸帝家人传至六臣传十六卷,而尚有五十八卷,草稿虽集,未遑厘定,特出所诠释倾箧相付,令排比而次第之。迨公按魏博,又获朱竹垞注本,凡千七百馀条,亟驰报文勤,已薨于位,不及见矣。嗣使浙,遍撰文澜阁书,一一详校,排次粗竟,缘被谴中辍。比返京师,重加订补,前后凡三易稿,始付写官。大抵自薛史外,《王传会要》《册府元龟》,几于备录;而更参诸公私传记,旁及金石文章,稗官小说,以订正讹异,辨别是非;传所有之事之人,俾详委曲,而核生平;传所无之事之人,庶补缺遗,而征同类。拟诸裴松之之注《三国》,盖鲜愧色。或谓本出文勤,且俞理初实董其役。然则《宋元通鉴》因于憺园,成于二云,终不得不归美秋帆,何独致疑于公乎?   ○刘逢禄   刘逢禄(1776--1829),字申受,江苏武进人。大学士文定公纶之孙,礼部侍郎庄存与之外孙。   貌不逾中人,而容止温肃,吐属谦谨。其于学,务深造自得。尝读《汉书?董仲舒传》慕之,乃求得《春秋繁露》,知为七十子相传大义,遂发愤研《公羊何氏解故诂》,不数月,尽通其义例。自其少时,初见侍郎公,叩以所业,应对如响,即叹曰;"此外孙必能传吾学!"至是适从舅述祖解官归,与语群经家法,大称善。时述祖本有意治《公羊》,为辍业。   嘉庆五年举拔灵生,赴都,不事干请,唯就张惠言问《虞氏易》《郑氏三礼》,竟因此被黜。十一年,中式顺天乡试。座主孔昭虔故世传《公羊春秋》,得其卷大惊,国士遇之。十九年,成进士,授庶吉士。散馆,改礼部主事。道光四年,补仪制司主事。   在部十有二载,凡有大疑,辄援古事据经义以决之,非徒簿书期会如胥吏所职而已。当仁宗升遐,居署治大丧档案,自始事以迄奉安山陵,典章备具。其后承修官书,遂全用其稿。余如辨安徽某州民两娶,不得援慈母如母例;驳通礼馆改适孙祖在为祖母服期为服斩;议武进张氏女为姑殴杀,应论抵。皆卓卓表见,所谓通经而能致诸实用者也。   其为学务明大义,不专章句。本董生春秋窥六艺家法,本六艺求观圣人之志,故所著《公羊春秋何氏释例》十卷三十篇,寻其条贯,正其统纪,以微言大义刺讥褒讳挹损之,文辞洞然,推极属辞比事之道。又析其疑滞,强其守卫,为《解诂笺》一卷、《答难》二卷。又推原左氏、穀梁之得失,为《申何难郑》四卷。又断诸史刑礼之不中者,为《议礼决狱》四卷。又以劭公《论语注》久佚,抉取《解诂》《繁露》之说,存其大凡,为《论语述何》二卷。又推其意为《夏时经传笺》、《中庸崇礼论》、《汉纪述例》各一卷。其杂涉蔓衍者,别有《纬略》二卷,《春秋赏罚格》一卷。《议礼决狱》未编定。总十二书。自汉以来,未尝有也。   中交皋文,共通《虞易》,复为《易虞氏变动表》、《彖象观变表》、《六爻发挥旁通表》、《卦象阴阳大义》、《卦象观变表》,共五卷,名曰《虞氏五述》。又补《张氏易》言震以下十四卦为一卷。又旁求之于《书》,用"正文字""征大义"二例以辨定旧说,"祛门户""崇正义""述师说"三例以兼搜众家,为《尚书今古文集解》三十卷。附以所闻庄氏之学,为《书序述闻》一卷。又旁求之于《诗》,病古韵未有专书,近人推演递密,而收字不全,入声分配无准,为《诗声衍》二十七卷。又旁求之于《礼》,本《六经》、《论语》之文,考诸《国语》《周官》汉儒传记,正其舛谬,志其大略,为《禘议》一卷。又欲仿《经典释文》之例,存异文古训,为《五经考异》,已就两经而未成。   少作尚有《毛诗谱》三卷,《诗说》二卷,《甘石星经疏证》二卷,辑《石渠礼议》一卷。在官有《庚辰大礼记注长编》十二卷,《春闱杂录》一卷,《东陵勘地图说》一卷,亦事言翔实,疏证确审。又选定《八代文苑》四十卷,《唐诗选》四十卷,《绝妙好辞》二十卷,《词雅》四卷。自著诗文集八卷。道光九年卒于官,年五十四。   ○刘恭冕   刘恭冕,字叔俯。诸生。   幼随父宝楠于文安任所。锐志读书,深研经训。尝举段茂堂"拟以《史记》、《汉书》、《说文》等与五经并列学官"之说,推其意而论之,谓:"今之列学官者,当有廿一经。盖于十三经外,加《大戴礼记》、《荀子》、《史记》、《汉书》、《通鉴》、《楚辞》、《说文解字》,《九章算术》也。"嗣即以"广经"名其室。   同治中,偕仪征刘毓嵩父子、甘泉梅延祖诸人,应曾交正公聘,校书江南官书局。初治《毛诗》,将有所撰述,未就。惟秉承家学,厘定楚桢先生《论语正义》手稿付梓。又见《后汉书?儒林传》言何休注训《论语》,而平叔《集解》求各家独不及休,因读《公羊》注引《论语》文甚夥,乃知何君深嗜此书,或意欲作注未成耳。遂搜辑《公羊》注,并《膏育》《废疾》所引《论语》诸文,皆次录之,成《何体注论语述》一卷。晚年主吴中讲席,复思撰《古文通假释》,凡经传、史汉、诸子、钟鼎、碑文、诗、唐宋人音义,说经家有通用假借者,咸为甄取,依今韵编次,先列本字本义,次列通用之字;其六朝人妄造俗字,则摈弗录。惜甫草创而卒。   ○刘衡   刘衡,字蕴声,一字讱堂,号帘肪,江西南丰人。   嘉庆中,副榜贡生,教习官学。秩满,用知县。初任广东四会、博罗、新兴等县事。丁艰。服阕,铨选四川垫江县,调梁山,再调巴县,擢锦州,进知保宁府,迁成都府,授河南开归陈许道。请疾归,卒于家。始以知县候铨家居时,其祖若父训谓;"今最亲民,亦易厉民。"因日夕与之究古循吏为民实政。故喜寻绎律义,所在以廉能著称。殁后,粤人蜀人相率请入祀名宦祠。有《庸吏庸言》《蜀僚问答》《读律心得》,暨小学书。后之服官者咸奉为圭臬焉。   生平伉直诚悫,遇人豁然无町畦,勤学强记,迄老弗衰。自经史百氏,以至六书、易经、地理、医方、药性,旁逮杂家小说,蘼不通览。尤嗜九章、勾股、八线、测星、中西诸算法。尝受学于李云门侍郎,为补辑古算经佚注二则。嗣与奉新赵敬襄,同里揭廷锵,互相讨论,益臻精进。撰《六九轩算书》五种,曰:《日晷测算新义》二卷,《勾股尺测星新法》一卷,《筹表开诸乘方捷法》二卷,《借根方法浅说》一卷,《四率浅说》一卷。大要申明古义,旁通曲鬯,务欲取艰深归诸浅显,使人人皆得其门而入。且特出新意以制器,如日晷之算尺,测星之勾股尺,并诸乘方之筹与表,莫不御筒于烦,皆新器之独造者也。遗稿,于良驹刊于两淮运署。   ○刘师培   刘师培,字申叔,刘寿曾幼子。   为人虽短视口吃,而敏捷过诸父。一目辄十行下,记诵久而弗渝。既传先业,守古文家法,攻《左氏》,以《左传》诠《经》较《公》《穀》尤赅备,审其义后,知笔削所昭,类存微旨,成《春秋左氏传例略》一卷。又据《汉志》礼古经五十六卷,谓于今文十七篇外增多之三十九篇,实即逸礼;计其散亡,当在东晋以前。爰举篇名之确可征信者,成《佚礼考》一卷。又以郑氏目录于礼经变其次第,分属吉凶嘉宾四礼,不得目为此经旧谊。成《礼经旧说考略》若干卷。又以《周礼》先师说六乡之吏,即冢宰六官,亦即六军之将;自马、郑以乡吏别六官,迥异古说。乃申古制,正其违失,成《周礼古注集疏》二十卷。又辨汉收图籍,非谓诗书,中秘古文,藏诸武帝时,即安国所献孔壁书,断非嬴秦旧籍,成《驳太誓答问》一卷。又遵《汉志》以《周书》为孔子所删百篇之馀。近儒每援之以说群经,参校编定,成《周书补正》六卷。凡此皆说经之书。复旁通群籍,雠正讹脱,独创新解。撰《老子斠补》二卷,《庄子校义》一卷,《荀子斠补》若干卷,《吕氏春秋斠补》一卷,《楚辞考异》八卷,《贾子新书斠补》一卷,《春秋繁露斠补》三卷。所发正几数百事。终以勤劬过甚,中道夭折,年止三十有六。幼拘严训,既长莫识世事情伪,时为壬佥所牵引,入于坎陷。且《左氏旧注》,传家绝业,秘诸枕中,弗思表阐,时论惜之。   ○刘寿曾   刘寿曾,字恭甫,一字芝云。刘毓崧长子。   少工文章,夙承庭训,遂洞达许、郑之学。资材开敏,行谊尤惇笃,事继母黄以孝闻。曾文正开府江南,重其学行,复召致书局。所校勘书史多精善。同治甲子、光绪丙子,两中副榜贡生。既不得第,乃以佐戎幕,保举知县,加同知衔,非其志也。惟念《左氏疏义》三世之学,未有成书,创立程限,锐志研纂。体素充实,顾既顇精《左疏》,仍兼书局雠校文字之役,精力耗损,犹不自已。光绪辛巳秋,由江宁返扬州,遘微疾竟卒,年四十五。疏稿属至"襄公四年"。千秋大业,终亏一篑,海内学人闻之咸为累欷不释。诚经生之厄运已!   所著书自《左疏》外,有《传雅堂集》若干卷。其论文好《包氏文谱》,又为之类释。其在书局分校《南北史》,则有《校义集评》之作。又著《昏礼重别论驳议》一卷,则因毓崧之绪论而申证之者。《临川答问》一卷,则在江宁从临川李联琇游,述所闻者也。   ○刘台拱   刘台拱(1751--1805),字端临,江苏宝应人。   八岁就塾读书,终日不离几席。少长,诵乡先靠于王予中、朱止泉书,益以圣贤之学自励。   乾隆辛卯,举本省乡试。试礼部,大兴朱文正公时以翰林分校,得君经义用古注,识为绩学之士,亟呈荐,已中式矣,坐次艺偶疵被放,为惋惜终其身。   值开四库馆,海内方闻宿学云集辇下,若朱竹君、戴东原、任幼植、王怀祖辈,并为昆弟交。稽经考古,旦夕讲论。君齿最少,每发一议,诸先生莫不折服。   久之,授丹徒县学训导。设教以敦品立行为先,而能以身示之;暇则诵习古训,亲为讲画。   生平无他嗜好,惟聚书数万卷,及金石文字而已。   事亲孝,父疾,辞官归,日侍汤药,昼夜不倦。亡何,父与继母钟先后卒,水浆不入口,出就外寝,蔬菲者五载,人推为难。   居家教诸弟虽严,顾怡怡和悦。宗族有少孤其,艰于读书,或困苦不能自振,皆周给之。体素羸,迭遭大故,益衰弱,竟致不起。卒年五十有五。   先生于学,自天文律吕六书九数声韵等事,靡不贯洽。群经中于三礼尤精研之,不为虚词穿凿。盖先生治身,取程、朱为法,著述则悉本乎汉儒也。所撰《论语骈枝》一卷,说"子所雅言,诗书执礼",推广郑义,"摄齐升堂",驳正孔安国注,疑出魏人依托。"君召使摈"节,谓"交摈"传辞,"旅摈"亦传辞,均极明确。馀如疏释《仪礼》经文属官属吏之分,卿大夫乡大夫之辨,南踣之之为取矢,张侯设立之在前朝,祖之奠之非用脯醢醴酒;与夫释《尚书》"维天阴骘下民",释《诗》'十千维耦",并转注假借;说黄钟之度说,则杂见《汉学拾遗》一卷,《经传小记》三卷,《古文集》一卷中。尚有《荀子补注》一卷。--凡皆仅存之稿,合刊为《端临遗书》。先生读书,意有所得,即书一签投败簏;若已经人道者,又检而弃之。用力勤至如此,故恒发先儒所未发;当时经师多采其说云。   ○刘文淇   刘文淇(1789--1854),字孟瞻,江苏仪征人。   嘉庚己卯优贡生,候选训导。父业医。舅氏凌晓楼爱其颖悟,自课之。稍长,即精研古籍,贯串群经。于毛郑贾孔之书及宋元以来诸学说,博览冥搜,实事求是。   于《左氏传》致力特勤。尝谓:"左氏之义,为杜注剥蚀已久;其稍可观览者,大抵袭取旧说。爰辑《左传旧注疏证》一书,取贾、服、郑三君之注,疏通证明。凡杜氏所排击者纠之,所剿袭者彰之,其沿用韦昭语注者,亦一一标记。他如《说文五经异义》所引先师古文家说,《汉书.五行志》所载刘子骏说,及经疏史注《御览》等书引《左传》不题姓名而与杜注异者,亦皆贾、眼旧义;凡若此并称为旧注,而加以疏证。其顾、惠补注下逮近人专释曲氏之书,苟有可采,咸与登列,末始下以己意,定其从违;仍复旁稽博考,详为证佐,务期左氏之大义微言炳然著明。草创四十年,长编虽具,未及写定,遽尔遗世。惟抉剔孔氏义疏所袭取刘光伯述义别为表著,成《左传旧疏考正》八卷仅存。   又据《史记秦楚之际月表》,知项羽曾都江都;核其时势,推见割据之迹,作《楚汉诸侯疆域志》三卷。据《左传》《吴越春秋》《水经注》诸书,知唐宋以前扬州地势南高北下,较分运河形势不同,作《扬州水道记》四卷。尚有《读书随笔》二十卷,《青溪旧屋集》十二卷,俱传世。   ○刘熙载   刘熙载,字融斋,江苏兴化人。   幼时,父尝曰;"此子学问当以悟入。"晚年遂自号寤崖。   少孤贫,笃行力学。为人内清介而外和易,读书睹指识微,约言孱守。中道光甲辰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咸丰癸丑,召对称旨,奉命直上书房;并赐"性静清逸"四大字。丙辰,京察一等,记名以道府用。不乐为吏。请假客山东,授徒自给。久之,湖北巡抚胡林翼延主江汉书院,疏荐其贞介绝俗,学冠时人。同治甲子,征为国子监司业,督学广东,历迁左春访、左中允,行部所至,萧然如寒素。暨乞病归,补被箧书而已。卒年六十九。   先生治经,无汉、宋门户,如论格物,兼取郑义。论《毛诗》古韵,不废吴棫叶青。尝读《尔雅释诂》至卬、吾、台、予,以为四字能摄一切之音,以推开齐合撮,靡不若矢之贯的。复论;"六书中较难加者,莫如谐声。叠韵双声,皆谐声也。许君时虽未有双声叠韵之名,然河、可,叠韵也;江、工,双声也。孙炎以下切音下一字为韵,取叠韵;上一字为母,取双声;非许君实开之乎?徐注《说文》字音取孙愐唐韵音切为定,要之许氏之声本可为切,由古人制字,其中本具字母也。苟以许声加孙韵,皆可为切;而一切双声之字不可以类求平?"因著《四吉定切》四卷,《说文双声》二卷,《叠韵》二卷,且于音韵小学确抒卓见。外而洁身修行,与宋儒相为表里。日有心得,随笔记载,成《持志塾言》二卷。又探讨古今人诗赋古文词曲书法经义,深造渊奥,成《艺概》六卷。其自著诗文,则总萃为《昨非集》四卷。井旁通畴人术,作《天元正负歌》,明加减乘除相消开方诸法。子彝程,遂以算学有声平时。   ○刘喜海   刘喜海,字燕庭,山东诸城人。文正、文清公孙,文恭公之长子也。   虽韦平世阀,而室无长物,萧然若寒素。独酷嗜金石碑刻款识,纵横满几。道光戊戌,外简福建兴、泉、永道。游长汀,辑《苍玉洞题名》一卷。会丁艰归。起复后,改任陕西延、榆道。擢按察使。当是时,秦中出土古器綦多,爰以大力搜索,先后所得秦诏版凡四,以及唐善业泥造像等,均自来收藏家未经著录者。新莽十布,亦至是始获其全。与鲍康质证考订,成《长安获古编》三卷。丁未,升浙江布政使。以好古为言官弹劾,罣吏议。未几遂卒。实则服官中外,二十馀载,所至不名一钱。推箧中泉币尊彝,载之兼两,致来明珠意苡之谤,论者惜之!   公手裒金石文字五千馀通,撰金石苑数百卷。胸罗卷轴,家承赐书,固己详博过于兰泉。又得舅氏金蒨穀佐其校理,益臻精善。复撰《古泉苑》一百一卷,共得泉四千六百有奇,附泉范数十,取现代钱法冠首,次分正用品、伪用品、异品、外国品、厌胜品、杂品六类。惜两书并缘卷帙繁重,兵火后散失无传。今世所传《金石苑》六卷,仅全书之一部,本名《三巴子瞀古志》,起汉王稚子阙,总四百馀石,亦可见其大略矣。而搜录海外金石,成为专书,尤前此所未闻。则取朝鲜碑版,纂辑考释,撰《海东金石苑》八卷。近乌程刘氏始得原稿,加补遗六卷,授诸梓。   ○刘献廷   刘献廷,字君贤,号继庄,别号广阳子,直隶大兴人。生于顺治五年,卒于康熙三十四年(1648-1695),年四十八。   先世本吴人,寓吴江甚久。自其少时,好读书,辄竟夜不寐,父母怜之,禁绝其膏火,则燃香以代,因眇一目。又折其左肱。居恒落落,蹑敝衣冠,踯躅风尘中。遭际国变,亟亟以经世为务,故洁身独行,不为好爵所縻。其学自象纬律历边塞关要财赋军政之属,旁及岐黄释老家言,无不穷究。   先生性慷慨,尝毁产济人。妻卒,室家荡然。于是欲遍历九州,览其山川形势。访遗佚,交其豪杰,观其土俗;博采轶事,以益其闻见,而质证其所学。徐乾学家多藏书,大江南北宿老争赴之,先生游其间,别有心得,不与人同。万斯同于书无所不读,独心折先生,引参《明史》。顾祖禹、黄仪咸长舆地,亦引先生预《一统志》事。先生谓:"诸公考古有余,而未切干实用。"独许王源,日与讨论天地阴阳之变,伯王大略,兵法,文章,典制,方域要害,古今兴亡之故,近代人才邪正。   先生自谓于声音之道,别有所窥,足究造化之奥,百世而不惑。尝作《新韵谱》,其悟自《华严》入,而参以天竺陀罗尼,泰西腊丁语,小西天梵书,暨天方、蒙古、女真等音;又证以辽人林益长之说,而益自信。其法:先立鼻音二,以为韵本;有开有合,各转阴阳上去入之五音;--阴阳即上下二平--共十声,而不历喉腭舌齿唇之七位,故有横转无直送;则等韵重迭之失去矣。次定喉音四,为诸韵之宗;而后知腊丁话、女真国书、梵音,尚有未精者;以四者为正喉音,而从此得半音、转音、伏音、送音、变喉音。又以二鼻音分配之,一为东北韵宗,一为西南韵宗,八韵立而四海之音可齐。于是以喉音互相合,凡得音十七;喉音与鼻音互相合,凡得音十;又以有余不尽者三合之,凡得音五。共计三十音为韵父。而韵历二十二位为韵母,横转备有五字;而万有不齐之声摄于此矣。又欲谱四方土音,以穷宇宙元音之变,乃取《新韵谱》为主,而以四方立音填之,逢人便可印正。   先生又谓朱子《纲目》非亲笔,故迂而不切,当别作《纪年》一书。又谓方舆书以北极出地为主。其说皆前此所未发。然卒以其所撰著之运量皆非一人一时所能成,故虽言之甚段,而终其身未见有成书。   先生归吴江即卒,年四十有八。门人黄宗夏辑其涉笔漫录之作成《广阳杂记》数卷传世。   ○刘湘煃   刘湘煃,字允恭,湖北江夏人。   性颖悟,负奇气。少工书,未几舍去,慨然求古今孤绝之诣,经世之业。尤倾服顾亭林、梅定九。作《六书世臣说》。六书者,《日知录》、《通雅》、《历法》、《天学会通》、《方舆纪要》、《历算丛书》也。初闻宣城梅氏以历算名当世,乃走千里受业其门。湛思积悟,多所创获。梅氏得之甚喜,其与人书曰:"金水二星历指所说未彻,得刘生说而知二星之有岁轮,其理确不可易。"因以所著《历学疑问》属之讨论。君为著《订补》二卷。复著《五星法象编》五卷。梅氏亦摘其精言入自撰《五星纪要》。又欲为浑盖通宪天盘安星之用,以戊辰历元加岁差用弧三角法,作《恒星经纬表根》一卷,及《月离交均表根》、《黄白距度表根》各一卷,皆以补新法所未及。由是君之历学,人争推之。大将军年羹尧闻其名,礼聘至幕下,颇亲重;卒测其骄悖必败,引去。游诸节镇大府间,虽时见咨询,而所谓舆地、河漕、食货、兵防之略,足以待世用者,举末由见诸施行,知终无以达其志,遂归而著书以老。惜无子,书多散佚不传。   ○刘毓崧   刘毓崧(1818--1867),字伯山,一字松崖,文淇子。   弱不好弄,长益通博,能尽读父书。由是以淹通经史有声江淮间。诸司鉴者皆愿得为举首。道光庚子,以廪膳生举优行,贡太学府生。两淮运司郭沛霖延课其子,知赏极深,至以家寄托。最后,曾文正殊礼异之。及曾忠襄督两江,聘入书局,亦敬礼弗衰。   为人质直之气溢于眉宇,无贵贱老幼,一接以诚。平生无妄语,无惰容,为人谋必忠,临财弗苟得。避寇以来,间关转徙。而性甘淡泊,虽饔飧不继,脱然不以为累。自孟瞻先生为左氏学,缵承先未,旁通经史诸子百家,凡所寓目,悉留于心;或广坐道其原委,闻者私校原书,不讹一字。前后十赴乡闱,多以三场实对见摈,卒不改故操。以荐授八旗官学教习。己未后,遂绝意进取。以同治丁卯病卒,年五十。   著有《春秋左氏传大义》,《周礼尚书毛诗礼记旧疏考正》,《经传史乘诸子通义》,《彭城征献录》,《旧德录》,《王船山年谱》,《通义堂诗文笔记》各若干卷。率皆博综载籍,旁究根要,剖析精微。复倦倦于表微阐幽,分得古人事外之情,言外之意。惜多未刊。而所谓《左氏旧疏长编》者,亦整理未就。子四人,长寿曾最有名。   ○柳兴恩   柳兴恩(1795--1880),字宾叔,原名兴宗,江苏丹徒人。   道光十二年举人。初治《毛诗》,著《毛诗注疏纠补》三十卷。嗣以毛公师荀卿、荀卿师穀梁,而《穀梁春秋》,千古绝谊,唐以后无治之者,乃纂《穀梁春秋大义述》三十卷,倡明鲁学,成一家言。分:《述日月例》第一,《述礼》第二,《述异文》第三,《述古训》第四,《述师说》第五,《述经师》第六,《述长编》第七。阮元见之,许以为扶翼孤经,并为之序。陈澧亦撰《穀梁笺》及条例,久而未竟。既与宾叔订交京师,读其书,遂不复作。又著《周易卦气补》四卷,《虞氏易象考》二卷,《尚书篇目考》二卷,《续王氏诗地理考》二卷,《仪礼释官考辨》二卷,《群经异义》四卷,《刘向年谱》四卷,《史记汉书南齐书校勘记》、《说文解字校勘记》、《壹宿斋诗文集》若干卷。为人敦朴纯谨,劬学至老不衰。光绪六年卒,年八十六。   ○卢文弨   卢文弨(1717-1795),字召弓,号矶渔,又号檠斋,晚更号弓父,"抱经"其堂颜也。人称曰抱经先生。   其先自余姚迁杭州。父存心,恩贡生,召试博学鸿词,不第;有《白云诗文集》。母,冯景女。先生生而颖异,濡染庭训,又渐涵于外王父之绪论,长则为桑调元婿,师事之。故其学具有本源。乾隆戊午,举顺天乡试。壬午,考内阁中书。壬申,以一甲第三名,成进士,授编修。丁丑,入直南书房,由中允荐升侍读学士。乙酉,典广东乡试,旋提督湖南学政。戊子,以学政言州县吏不应杖辱生员,左迁。明年,以继母年高,乞养归。乾隆乙卯卒于常州龙城书院,年七十有九。   先生好校书,终身未尝废。在馆阁十余年,归田后主讲书院凡二十余年,虽耄,孳孳无怠。昧爽起,翻阅点勘,朱墨并作,几间■〈门外宾內〉■〈门外燹內〉无置茗碗处;日且瞑,始出户,散步庭中;俄而篝灯如故,至夜半而后即安。宦俸脯脩所入,悉以购书。闻有旧本,必借抄之;有善说,必谨录之。一策之间,分别移写,诸本之乖异,字细而必工。今抱经堂藏书数万卷皆是也。所定《经典释文》,《孟子音义》,《逸周书》,《贾谊新书》,《春秋繁露》,《方言》,《白虎通》,《荀子》,《吕氏春秋》,《韩诗外传》,《独断》诸善本,镂版行世。又苦镂版难多,则合经史子集三十八种,如《经典释文》例,摘字而注之,名曰《群书拾补》以行世。所自为书,有《文集》三十四卷,《仪礼注疏详校》十六卷,《钟山札记》四卷,《龙城札记》三卷,《广雅注》二卷。皆能使学者諟正积非,蓄疑涣释。   ○陆桴亭   陆桴亭,字道威,江苏太仓人。生明万历三十九年,卒清康熙十一年(1611-1672),年六十二。   早岁有志事功,尝著论论平流寇方略,语极中肯。明亡,尝上书南明政权,不见用,又尝参人军事,被清廷名捕。事既解,返乡居,凿池十亩,筑亭其中,不通宾客,号曰桴亭,故学者称桴亭先生。所著有《思辨录》,全谢山谓其"上自周汉诸儒以迄于今,仰而象纬律历,下而礼乐政事异同,旁及异端,其所疏证剖析盖数百万言,无不粹且醇。......而其最足废诸家纷争之说,百世俟之而不惑者,尤在论明儒"(《鲒埼亭巢.陆桴亭先生传》)。桴亭不喜白沙(白沙,明代王学先驱陈献章的外号)、阳明之学,而评论最公,绝不为深文掊击。其论白沙曰:   世多以白沙为禅宗,非也。白沙曾点(曾点,孔子门人,曾参之父)之流,其意一主于洒脱旷间以为受用,不屑苦思力索,故其平日亦多赋诗写字以自遣,便与禅思相近。......是故白沙'静中养出端倪'之说,《中庸》有之矣,然不言戒慎恐惧,而惟咏歌舞蹈以养之,则近于手持足行无非道妙之意矣。......其言养气,:则以勿忘勿助为要。夫养气必先集义,所谓必有事焉也,白沙但以勿忘勿助为要,失却最上一层矣。......(《思辨录.诸懦异学篇》)   其论阳明曰:   阳明之学,原自穷理读书中来。不然,龙场一悟,安得六经皆凑泊?但其言朱子格物之非,谓尝以庭门竹子试之,七日而病。是则禅家参竹蓖之法,元非朱子格物之说,阳明自误会耳。盖阳明少时,实尝从事于禅宗,而正学工夫尚寡。初官京师,虽与甘泉讲道(甘泉,明代理学家湛若水的号。他强调随处体认天理,与王守仁致良知说对立,被奉为明中叶朱学宗师),非有深造。南中三载,始觉有得,而才气过高,遽为致良知之说,自树一帜,是后毕生鞅掌军旅之中,虽到处讲学,然终属聪明用事,而少时之熟处难忘,亦不免逗漏出来,是则阳明之定论也。要之,致良知固可入圣,然切莫打破敬字。打破敬字乃是坏良知也,其致之亦岂能废穷理读书?然阳明之意,主于简易直捷以救支离之失,故聪明者喜从之。而一闻简易直捷之说、则每厌穷理读书之繁,动云"一切放下"、"直下承当"。心粗胆大,只为断送一敬字,不知即此简易直捷之一念,便已放松脚跟也。故阳明在圣门,狂者之流,门人昧其苦心以负之耳。(同上)   此外论各家的话很多,大率皆极公平极中肯,所以桴亭可以说是一位最好的学术批评家棗倘使他做一部《明儒学案》,价值只怕还在梨洲之上。因为梨洲主观的意见,到底免不掉,桴亭真算得毫无成心的一面镜子了。桴亭常说:"世有大儒,决不别立宗旨。譬之国手,无科不精,无方不备,无药不用,岂有执一海上方而沾沾语人曰'舍此更无科无方无药也'?近之谈宗旨者,皆海上方也。"这话与梨洲所谓"凡学须有宗旨,是其人得力处,亦即学者用力处"者,正相反了。由此言之,后此程朱派学者,硬拉桴亭为程朱宗旨底下一个人,其实不对。他不过不宗陆王罢了,也不见得专宗程朱。程朱将"性"分为二;说:"义理之性善,气质之性恶。"此说他便不赞同。他论性却有点和颜习斋同调。他教学者止须习学六艺,谓"天文、地理、河渠、兵法之类,皆切于世用,亟当讲求",也和习斋学风有点相类。他又不喜欢讲学,尝说:"天下无讲学之人,此世道之衰;夫下皆讲学之人,亦世道之衰也。"又说:"近世讲学,多似晋人清谈。清谈甚害事。孔门无一语不教人就实处做。"他自述存养工夫,对于程朱所谓"静中验喜怒哀乐未发气象"者,亦有怀疑。他说:"尝于夜间闭目危坐,屏除万虑以求其所谓'中'。究之念虑不可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间或一时强制得定,嗒然若忘,以为此似之矣,然此境有何佳处,而先儒教人为之?......故除却'戒慎恐惧',别寻'未发',不是槁木死灰,便是空虚寂灭。"据此看来,桴亭和程朱门庭不尽相同,显然可见了。   他的《思辨录》,颜习斋、李恕谷都很推重。《正谊堂丛书》里头的《思辨录辑要》,系马负图所辑(1614-168l,马负图字伯河,叉字肇易,江苏武进人。明末诸生,清初交陆世仪,受陆影响颇大,曾主讲延陵书院,著有《皇极经世说》、《开方密率法》、《知非录》等),张伯行又删订一番(1651-1725,张伯行字孝先,号敬庵,河南仪封人。康熙进士,累官礼部尚书,辑有《正谊堂全书》五百余卷,其它著作甚多),必须与程朱相合的话始行录入,已经不是桴亭真面了。   ○陆稼书   陆稼书,名陇其,浙江平湖人,生明崇祯三年,卒清康熙三十一年(1630-1692),年六十三。他是康熙间进士出身,曾任嘉定、灵寿两县知县,很有惠政,人民极爱戴他,后来行取御史,很上过几篇好奏疏。他是鲠直而恬淡的人,所以做官做得不得意,自己也难进易退。   清朝讲理学的人,共推他为正统。清儒从祀孔庙的头一位便是他。他为什么独占这样高的位置呢?因为他门户之见最深最严,他说:"今之论学者无他,亦宗朱子而已。宗朱于为正学,不宗朱于即非正学。董子云:'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然后统纪可一面法度可明。'今有不宗朱子者,亦当绝其道勿使并进。"质而言之,他是要把朱子做成思想界的专制君主,凡和朱学稍持异同的都认为叛逆。他不惟攻击陆王,乃至高攀龙(景逸)、顾宪成(泾阳)学风介在朱王之间者,也不肯饶恕。所以程朱派的人极颂他卫道之功,比于孟子距杨、墨。平心而论,稼书人格极高洁,践履极笃实,我们对于他不能不表相当的敬意。但因为天分不高,性情又失之狷狭,或者也因王学末流猖狂太甚,有激而发,所以日以尊朱黜王为事。在他自己原没有什么别的作用,然而那些戴假道学面具的八股先生们,跟着这条路走,既可以掩饰自己的空疏不学,还可以唱高调骂人,于是相争捧他捧上天去,这不但是清代学界之不幸,也算稼书本人之不幸了。   稼书办事是肯认真肯用力的,但能力很平常,程朱派学者大率如此,也难专怪他。李恕谷尝记他一段轶事道:"陆稼书任灵寿,邵嗣尧任清苑(邵嗣尧字子昆,山西猗氏人,康熙进士,曾官河北清苑知县,官至江南学政,著有《易图定本》),并有清名,而稼书以邵嗣尧宗陆王,遂不相合,刊张烈所著《王学质疑》相垢厉(张烈字武承,顺天大兴人。康熙进士,应博学鸿词科,授翰林院编修。笃守朱学,著有《王学质疑》,专驳王守仁《传习录》、被清朝理学家奉为圭晷),及征嘎尔旦,抚院将命稼书运饷塞外。稼书不知所措,使人问计子昆。子昆答书云:'些须小事,便尔张皇,若遇宸濠大变,何以处之?速将《王学质疑》付之丙丁,则仆之荒计出矣。'......"(李恕谷著《中庸传注问》)我们对于稼书这个人的评价,这种小事,也是该参考的资料。   ○陆耀遹   陆耀遹,字助文,江苏阳湖人。少补诸生,工诗,有文名。壮岁出游,阮文达方任浙江学使,颇见器重。寻之陕西,客朱中丞幕。会教匪反滑县,上调陕督那公镇中州,过长安,求士于朱,朱言君知兵事阔狭,即请见,为陈机宜缓急数十事,因属具草以上,采以入奏,多见施行。朱罢,遂南归。有旨征孝廉方正,邑人举君应,试二等,用校官,得淮安府学教谕。而时客广东,当事者强留之,凡历十馀载,叔继辂招之使还。比抵家,继辂遽卒。为经纪其丧,刊其遗书。适改选阜宁训导,之官未见亦卒。   诗宗钱、刘,能自成家。酷嗜金石文字,随所至搜辑摹拓,小暇辄矻矻伏案考证,取王氏《金石萃编》所未备者千馀通,仿其例,成《金石续编》若干卷。简洁核实,较原书成于众门生之手,冗杂炫博者,盖尤胜之。惟遗稿经太仓陆增祥厘订,多所窜改,非复庐山真面目矣。   ○罗士琳   罗士琳,字次璆,号茗香,江苏甘泉人。   监生。循例贡太学,游京师,用考取天文生,出阮元门,故相从最久。阮公再抚浙西,初开诂经精会,名彬毕集,因得遍交通人,于当代明算之士尤多相识。咸丰辛亥,诏征举孝廉方正,郡县交荐,以老病辞。癸丑,粤寇陷扬州,死之,年垂七十。   先生少为举子业,已尽弃去,专力步算畴人之书,日夕研求。初精习西法,撰《宪法一隅》,阐明历学。复撰《比例汇通》四卷,后虽悔其少作,实便初学问途也。既获暑元朱氏《四元玉鉴》,于是眼膺叹绝,遂一意专精于天元四元之术。以朱氏此书,实集算学之大成,乃殚力一纪,步为全草,并有原书于率不通及列算传写之讹,悉加标识,补漏正舛,疑义更反复设例以明之,推演订证,广为二十四卷。阮文达为之作序。   又尝著《春秋朔闰异月考》二卷,遍列黄帝以来七历,条其同异,以补宋五子之书之亡。又以祖氏缀术失传,则融会诸家法意,作《辑补》二卷。又甄录古今畴人,仍依阮氏体例,作《续传》六卷。二十年后,集所校著,都为《观我生室汇稿》十二种,如:《玉鉴细草》二十四卷,《释例》二卷,《续畴人传》六卷,《校正算学启蒙》三卷,《割圜密率捷法》四卷,均别单行本外;已刊者尚有:《勾股容三事拾遗》三卷,《附例》一卷,《三角和较算例》一卷,《演元九式》一卷,《台锥积演》一卷,《周无专鼎铭考》一卷,《弧矢算术补》一卷,《推算口食增广新术》一卷,凡七种。其余:《交食图说举隅》,《勾股截积和较算例》,《淮南天文训存疑》,《博能丛话》,复若干卷,均未梓行。   ○马瑞辰   马瑞辰(1782~1853),字元伯。马宗琏之子。   嘉庆乙丑进士,改庶吉士。历官工部都水司郎中,因事遣戌沈阳。文诚公富俊,时为吉林将军,延主白山书院,生徒中式者二人,文诚以课士有效,奏赏主事。洊擢员外郎。复遣戍黑龙江,纳赎回籍。   乡居数十年,以著述自娱。闻乱,命二子团练乡兵。家人以其老,避之山中。咸丰二年,桐城陷,仲子死焉。贼兵搜山,围其宅,见一老人倨上坐,拽之起,怒诘为谁,植立大言曰:"吾前工部员外郎马某也!"劝之降,不屈,骂且厉,遂遇害。事闻,赐恤,予赐祭。   著《毛诗传笺通释》三十二卷,探赜达指,或高出陈氏新疏上。王益吾收入《续经解》中。   ○马骕   马骕(1620--1673),字宛斯,一字骢御,山东邹平人。   顺治己亥进士,谒选在京师,用才望与顺天乡试同考官。后为淮安府推官,甫三月,数有平反。改知灵壁县,蠲荒灾,除陋弊,刻石县门,岁省民力无数,流民复业者数千家。卒于官,年五十四,士民皆哭,得部檄祠名宦。   先生少孤,事母以孝闻。颖敏强记,于书无不精研,而尤癖《左氏春秋》。以叙事易编年,引端竟绪,条贯如一。著《左传事纬》十二卷,《删录》八卷。其图表皆考证精详,为专门之学。   先生又取太古以来及亡秦之事,合经史诸子,钩括裁纂,佐以图考,参以外录,谓之《绎史》。凡数十万言,为书百六十卷。分五部,一曰"太古三皇五帝",计十篇;二曰"三代夏商周西周",计二十篇;三曰"春秋十二公时事",计七十篇;四曰"战国春秋及亡秦",计五十篇;五曰"外录",纪天官地志名物制度等,计十一篇。纪事则详其颠末,纪人则备其始终,君臣之迹,治乱之道,名法儒墨之殊途,纵横分合之异势,了然具备。凡文献攸存,靡不毕取。传疑而又极高古者,亦复弗遗。真膺错杂者,取其强半。附托全伪者,仅存要略。汉魏以还,称述古事,兼为采缀,以观异同。若全书缺佚,其名仅见,谶纬诸号,尤为繁多;则诸筹注之言,类萃之帙。又百家所记,或事同文异,或文同人异,互见迭出,不可偏废。所谓"疑则传疑,广见闻也"。时人称为"马三代"。顾炎武读是书而叹曰:"必传之作也!"康熙四十四年,仁皇帝南巡至苏州,命大学士张玉书物色《绎史》元版。明年,令人赍白金二百两至邹平,购版入内府。   ○马宗琏   马宗琏(?~1802),字器之,号鲁陈,安徽桐城人。   少事其舅姚鼐,学为文词。后从邵晋涵、任大椿、王念孙游,其学益进。嘉庆丁巳中式举人,又二年成进士。尝以亭林摘《左传》杜解阙误,根据经典,率皆精核;惠松崖复广搜贾、服、京君之注,援引秦汉子书为证,拾顾氏之遗者尚多,而纠其速失者仅五六条耳,不无挂漏之处;因别撰《春秋左传补注》三卷。所以匡惠氏之误固确,其所自为说,亦足补元凯之略,暨亭林所未及焉。他著尚有《毛郑诗诂训考证》、《周礼郑注疏证》、《穀梁传疏证》、《说文字义广注》、《战国策地理考》、《南海郁林合浦苍梧四郡沿革考》、《岭南诗钞》、《崇郑堂诗》,共数十卷,惜多不传。   ○毛奇龄   毛奇龄(明天启三年,公元1623年-清康熙五十五年,公元1716年)浙江萧山人。字大可,又名甡,号秋晴,一曰初晴,学者称西河先生。康熙十八年(公元1679年)应试博学宏词科,列二等,授翰林院检讨,充《明史》纂修官。后以假归,不复出。   初曾著《毛诗续传》三十八卷,既因避仇,流寓江淮间,失其稿,乃就所记忆著《国风省篇》《诗札》、《毛诗写官记》,复在江西参议道施闰章所,与湖广杨洪才说诗,作《白鹭洲主客说诗》一卷。明嘉靖中,鄞人丰坊伪造《子贡诗传》、《申培诗说》等,奇龄作《诗传诗说驳议》五卷,引证诸说,多所纠正。通籍后,进所著《古今通韵》十二卷,诏付史馆。归田后,僦居杭州著《仲氏易》,及著《推易始末》四卷、《春秋占筮书》三卷、《易小帖》五卷、《易韵》四卷、《河图洛书原解编》一卷、《太极图说遗议》一卷。其设《易》,发明荀虞干侯诸家说,旁及卦变卦综之法。又就《春秋》经文起义,著《春秋毛氏传》三十六卷、《春秋简书刊误》二卷、《春秋属辞比事记》四卷。又欲全著礼经,以衰病不能,乃次第著昏丧祭礼、宗法庙制及郊社褅袷明堂学校诸问答,而于《论语》、《大学》、《中庸》、《孟子》各有考证。   奇龄所学博杂,而自负者在经学,然好为争辩,他人所已言者,必力反其词。《古文尚书》自宋吴棫后多疑其伪,及阎若璩作《古文尚书疏证》,奇龄乃力辨为真,作《古文尚书冤词》,又删旧作《尚书广听录》为五卷,以求胜于若璩。但于《周礼》、《仪礼》,又以为战国之书。《古文尚书冤词》未免意气,而于二《礼》之断定乃持平之论。奇龄好胜,所作《经问》指名攻驳者惟顾炎武、阎若璩、胡渭三人,以三人博学重望,足以攻击,而余子碌碌,不足齿录。并素喜音律,著有《竟山乐录》四卷,又有《圣谕乐本解说》二卷、《皇言定声录》八卷。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卒于家,年九十四。门人蒋枢编辑遗集,分《经集》、《文集》二部。《经集》自《仲氏易》以下几五十种,《文集》合诗赋序记及其他杂著凡二百三十四卷。四库全书著录多至四十余部。   奇龄虽以经学自负,而生当明清之际,朴学未兴,理学方炽,非王则朱,奇龄于此遂多所论述,而所言多中肯綮,在当时学者中造诣独深。虽然博杂不纯,一如其他诸作,但能区别、心、物、知、行,于朱王之学非皮相者。今逐项论述如下:   (一)心物之辨   自来哲学之争无非唯心唯物,虽因时代不同,名词有异,但基本范畴,论本体不外心、物。奇龄有《折客辨学文》.发挥此说云。   "客忽作心性事物之辨,时平湖陆义山在座,顾而问予,予曰,予充耳久矣。无已,试再理前说可乎?曰,君臣父子,物也,以学以忠,事也。阳明《答顾东桥书》云,事父不成在父上求,只在事父之心上求;事君不成在君上求,只在事君之心上求。殊不知事父明有个父在,明明有个事父之事在;事君明有个君在,明明有个事君之事在。若教人在心上求,则会事事物物,将这心求在何处?曰,此但知主说,而全不知有客说者也。夫阳明何尝谓无事物,但有心乎?事父,不在父上求,非无父也。只在事父之心上求,谓只以此事父之事求之于心,非舍事父之事而但求心也。客明明曰事父之心,而主但曰心,可乎?且心不能在事物上求也。阳明谓事物在心上求,则有事物,而子必谓心当在事物上求,则不惟无心,并无事物。何则?心能有事物,事物不能有心也。请观之天,夫天,一物也,四时错行,日月代明者,物之事也。然而目不见碧落,耳不辞气候,日星不知何所缀,风雷不识何所发,其物与其事几乎冥绝。然而即心求之,而千岁日至可坐而致,向使必求之事物,则夸父逐日有渴死已耳。故闭门造车,不见九道也,而动合轨辙。陋巷箪瓢,未尝服周冕乘殷辂也,但其心不违而用即可行。若谓事父必在父上求,事君必在君上求,则此心未通,而天论已绝。何则?人不能皆事君也。向亦谓君在心上求,故人人有君;分必在君上求,则君门九重,求在何处?"(《西河文集?折客辨学文》)   又云:   "尝读徐仲山《传是斋日记》,其中作事物心性之辨有云,紫阳说知行俱向外求,故知则格物,行则求事物,未免驰骛向外,若与圣贤存心知性之学有所不合,所以阳明以事物在心上求,对照挽之。"(同上)   他虽然从道德学入手谈心物,但涉及心物总是本体论上的根本问题。奇龄以为,阳明事物在心上求,则有事物,比如天为一物,但人不能知天为何物,苟于心上求天,则天之为天可以掌握,所谓闭户造车,出门合辙。他虽然没有抹杀物的存在,但谓只能在心上求物,物乃存在,不在心上求物,而知则格物,行则求物,未免向外,与圣贤心性之学有所不合,而阳明遂主张于心上求物。于心上求物,无疑以心为本体,而物为心之派生物,结果无心则无物。从道德哲学或自然哲学的角度求物,以为事君不能于君上求,事父不能于父上求;知天不能于天上求,知物不能于物上求,只能求之于吾心。吾心存事君事父,则有君有父;吾心知天知物,则有天有物。心只能代表思维,思维上有事君之心,则有君在;思维上有知天之意,则天在,一切关键在思维,思维是第一性的,而存在是第二性的。虽然他们可以说在道德上没有事君之心则无君,并不是否认君的存在,只是否认事君之事的存在;在自然哲学上不在心上求天则无天,也只是不能掌握天之法则而非否认天。这又牵涉到知行的问题,未免以知代行,而以知代行也正是阳明哲学的传统。因为在认识上以知代行,在本体上遂以心代物。这是必然的结果。   (二)知行问题   知行问题,是认识与实践问题,这是千百年来古今中外哲学上争论未绝的老问题。阳明学派主张知行合一,而知吞没了行,这等于在本体上心吞并了物。但奇龄于此亦为阳明辨,有云:   "客又曰,知行两事并无说合一者,经书所说,无一不以知行分作两件,如言之不出,耻躬不逮,其言不作,为之也难之类;于知处说得缓,于行处更说得急,从未有能知自然能行,不行只是不知的说话,惟佛家教外别传,才有此等言语。予曰,子欲辨知行合一,历引言行相对者言之,则以言后知,以为属行,此是书理未通之故,不足辨也。只知行合一四字,予前已明言之矣。孟子曰,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也。孩提知爱亲,无所谓行也,然而行矣;且孩提只爱亲,无所谓知也,然而知矣。故孟子前说知能,此只说知,以知能合一也,此其义紫阳亦言之。紫阳注《中庸》曰,由不明故不行,此非不行,只是不知乎。又曰,颜子惟真知之,故能择能守,如此非能知自然能行乎。然则阳明此言即紫阳之言,而子妄谓教外别传何与?往在史馆时,......同官张武承......极诋阳明,予曰,何言之?曰,知行合一,圣人之学乎?予曰,知行合一有二说,皆紫阳之言,然紫阳不自践其言而文成践之。其一说即前所言者是也;其又一说,谓知是理必行是理,知是事必行是事。此即紫阳注《中庸》所云,知所以知此也,仁所以体此也,知在此,行即在此,凡所知所行当在一处,亦谓之合一。乃其注《大学》,于格物则所知在物,于诚意则所行又在意。在物少一行,而在意少一知,何也?有人于此曰,吾格礼,节文登降所当习也,吾格乐,钟鼓考击所当事也。知礼乐当行礼乐,乃曰,吾知在礼乐,而所行在意可乎?且知礼乐只知礼乐,乃曰,吾己知礼乐,而凡吾心之所行更不必再知可平?是此知非此行,此行非此知,一知一行,断港绝流矣。此非合一之病,不合一之病也;此非阳明之言不合紫阳,紫阳之言不自合也。......郑端简作《今言》云,人但知阳明《大学》不合紫阳,然平情以观,恐不可便以宋儒改本为是,以汉儒旧本为非。王龠州题《正学元勋卷》,阳明直指心诀,以上合周程之说,所未合者,朱子耳。......"(《西河文集.折客辨学文》)   知行问题,用现在话说也就是真理与实践问题。阳明倡"知行合一",结果以知代行,以知代行势必以心代物,遂造成主观唯心一元论。而"致良知"可以掩盖一切,包罗万有,于是而圣人满街,等于禅宗之立地成佛,王学与禅宗实有不可分割的联系,奇龄于此为王学辨,以为知行合一,言知已包括行,故孟子云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也。孩提知爱亲无所谓行也,然而行矣,且孩提只爱亲无所谓知也,然而知矣。故孟子前说知能,此只说知,以知能合一也。知能合一即知行合一,以孟子解阳明,是数典不忘其祖,以主观唯心解主观唯心。本来,阳明之说来自孟子,因性善而有良知良能,阳明遂合知能为一而张之以"致良知",后来解释遂谓良知知也,致良知能也。总是以知为主,等于理论决定实践,而实践并不导出理论,是谓本末倒置,以意识决定存在者。而朱熹并不如此,朱是二元论,有时又自相矛盾而持客观唯心论。此点遂为奇龄把柄,而谓紫阳之知行合一有二说,其一,紫阳注《中庸》曰,由不明故不行,此非不行,只是不知乎。其又一说,谓知是理必行是理,知是事必行是事。此即紫阳注《中庸》所云,知所以知此也,仁所以体此也。知在此,行即在此,凡所知所行,当此一处亦谓之合一。乃其注《大学》,于格物则所知在物,于诚意则所行又在意;在物少一行,而在意少一知。朱子之学本非统一,一如前言。其补《大学》格物章,是承认客观物在,观察客观的事物可以得到真知,这是唯物主义的认识论,但他格物致知后的结果归于诚意正心。从唯物主义的认识论入手而达到唯心主义的道德观,本来是两截的理论,也是二元论的必然结果。承认有物的存在,但于格物后又抹杀物的存在,即所谓"所行又在意"。所行在意是内向的行,是一种道德修养。奇龄之不满紫阳是他把握了紫阳的本身矛盾。而阳明之知行合一实在是以知代行,但奇龄不作如是观,以为知行合一,即知即行,岂有不知而能行者,但能行者必有知。清初王学,奇龄而外,梨洲、习斋都偏离王学轨道而走向唯物主义的道路。奇龄本不以王学显,但他于朱王之学都有较深造诣而偏守王学,这也是偏离轨道的王学,或者是发展了的王学。他主张知行合一,但未提出以知代行,而认为即知即行。清人于奇龄之学,认为博杂无伦,评价不高,但多属买椟还珠者流,于奇龄王学罕有论及。《清儒学案》之《西河西案》是一个比较好的学案,我们这样说是因为他们录取了奇龄有关性理之学的许多著作,虽然他们对于这些性理著作的价值掌无理解。比如《学案》的"按语"中云:   "西河经说,阮文达权称之,谓学者不可不亟读。盖自明以来,申明汉德之学,使人不敢以空言说经,实自西河始,而辨正图书,排击异学,尤有功于经义。传之恕谷而其学益昌。至《学案小识》于经学不录西河,而目恕谷为放言无忌,隘矣。"   这些按语,可以说无一是处,西河经学可取处不多,《古文尚书冤词》尤属荒唐,《学案小识》不录其经学无可厚非。其可取处在于即经说理,一如亭林之经学即理学。以经学即理学,是亭林之经学代理学,而通经致用;西河之以经学说理,是以经学就王学,一如阳明之朱子晚年定论,以紫阳就己。西河非汉学之首倡者,而亭林、百诗、胐明乃汉学之首倡者,但均为西河攻击的对象,是非颠倒。而西河学风,枝叶扶疏,作风不类汉学,而谓其使人不敢以空言说经,实则彼正为以空言说经之首倡者。乾嘉学派皆祧西河而祖亭林、百诗,阮文达本通学,而于西河偏爱如此,亦可怪者。恕谷学自习斋,乃颜李学派之创始人,虽问学于西河,但不能以之归于西河学派。谓西河之学至恕谷而大昌亦无目者。而《学案小识》之不录西河,乃自有其道理。   我们不是否定西河。相反,我们肯定西河之王学成就,虽然他没有跳出王学的藩篱,但轻其所重而重其所轻,他究竟没有抹杀行,不抹杀行,"就不能抹杀物,这是一件事的两方面。因为行与物是统一的,不能行之无物,行之无物是闭门造车。此于西河之论格物诸文中,更可以看出他的思想本质。   (三)论"格物"   "格物"是理学家的认识论、方法论,但朱王之间于格物的解释有极大分歧,几百年来,争论不休。西河于此有许多论述,比如《大学知本图说》即云:   "......至于《大学》一出,则格物二字至今未解,尚何入圣之功之与有?......夫圣功在于格物,而格物莫解则圣功亡矣。今曰圣功在是书,得毋穷致事物之理即圣功耶?曰,是何言与?圣功有本,其一曰,此调知本,谓修身为本也,则本在修身矣。其一曰,此调知本,调诚意为本也,则本又在诚意矣。《大学》以修身为本,修身以诚意为本,而谓圣功在格物可乎?余乃嗒然若失,又憬然若有所得,曰,格物如何?曰,物有本末,格物也;知所先后,致知也。曰,在《大学》何文?曰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末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此《大学》文也,此即格物致知也。言《大学》始事,则但知本身而学已定也。曰,诚意如何?曰,诚意毋自欺,知至善也,知也;诚意必自慊,得至善也,行也。曰,在《大学》何文?曰,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慊,故君子必慎其独也。......故曰,诚意止至善也,言《大学》首功,则惟在于此而已也。......其所以先诚意而后正心者,亦谓用功从诚意始耳,非心意有次第也。是以用功者,当其既发也而即诚意,及发已而即正心,时心时意,即时正时诚,不加强勉,亦不是遏抑,任其自然。而由诚而正,循环焉以至于尽,而于是尽性至命之学亦俱见焉。......"(《毛西河先生全集?大学知本图说》)   西河以为,就格物而论格物,非知本之学,而知本即格物。何谓知本?就《大学》言,一以修身为本,则本在修身;一以诚意为本,则本在诚意。而修身以诚意为本,由诚而正,即时正时城,循环以至于尽,是谓物有本末。知物之本末,格物也;知所先后,致知也。此即《大学》所谓"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此即格物致如。格物致知本身不是工夫,只是知道工夫的次第,不致厚其所薄而薄其所厚,而工夫的先后应自诚意始。是谓《大学》有本,而格物乃所以知本。西河遂有《格物知本》说,他说:   "是以学者用功从格物始,但就物之本末而量度之,知明德先于新民,修身、正心、诚意先于齐家、治国、平天下。而知先之学全在知本,所谓格物也;格者,知也,量度也。   "此《大学》初下手处,第约略简点,毫不用力,祗求《大学》之本在何所而已。"(《毛西河先生全集?格物之本》)   所谓用功从格物始,只是说通过格物而知道工夫的本末先后,即所谓"知先之学"。以"格"为知,而"物"即物之本末。知先之学得到后,则得知《大学》之本之所在。   格物后而知本在修身,而修身以诚意为本,西河说:   "植物以修身为本,而修身则又以诚意为本。虽身有心意,不分先后,而诚意之功则先于正心,何则?以意之所发,始知有善不善。亦意有所发,始能诚于为善,与诚于不为不善,正心时无是事也。是以诚意二字,为圣门下手第一工夫。......"(同上)   "诚意""为圣门下手第一功夫",这就是西河之所谓本,即修身为明德之本,诚意又修身之本,此为圣功!   原来朱熹之格物,不完全是道德学上的修养工夫,他的物还是客观存在,承认客观存在,此所以决定朱熹的二元论。阳明之学则否定客观存在,一切归之于心,遂以格物为知本之学,化物为心。西河之说,不过是绕道而行,结果格物只是道德学上的认识论而已。但西河究竟讲通了格物致知,不似晦翁之心物两截。也许西河的理解近于《大学》原意,因为通过客观存在的究究没法达到道德学上的完整,道德与存在实在是没法合在一起。   我们说西河的解释也许近于《大学》原义,并不是肯定西河的理论,只是说以唯心解唯心,也许比二元解一元要直截了当些。   (四)辨"道学"   宋代理学又称作道学,所以《宋史》有《道学传》,以其讲道、器,讲理、气也,此后还以道学为儒家正统,而阳明心学不与焉。道学既奉为儒家正统,而阳明非道学,于是阳明亦非儒家正统。西河以王学为宗,于是有"道学"之辨。他说,   "惟道家者统,自起于老子而下,......私相授受以阴行其教,谓之道学。道学者,虽曰以道为学,实道家之学也。......是以道书有道学传,专载道学。人分居道观,名为道士。土者,学人之称,而《琅书经》曰,士者何理也?身心顺理,惟道之从,是名道学,又谓之理学。......   "逮至北宋,而陈抟以华山道士自号希夷,与种放、李溉辈张大其学,竟搜道书《无极尊经》及张角《九宫》,倡太极河洛诸教,作道学纲宗,而周敦颐、邵雍与程颢兄弟师之,遂篡道教于儒书之间。......至南宋,朱熹直丐史官洪迈为陈抟特立一名臣大传,而周程诸子则又倡道学总传。于《宋史》中使道学变作儒学,见南宋儒人皆以得附希夷道学为幸。如朱氏《寄陆子静书》云,熹衰病益深,幸叨祠禄,遂为希夷直下孙,良以自庆。又《答吕子约书》云,熹再叨祠禄,遂为希夷法眷,冒忝之多,不胜渐惧。是道学本道家学,......至华山而张大之,而宋人则又死心塌地以依归之,其为非圣学断断如也。   "向在史馆,同馆官张烈倡言,阳明非道学,而予颇争之,谓道学异学,不宜有阳明,然阳明故儒也。时徐司寇闻余言,问道学是异学何耶?予告之,徐大惊,急语其弟......,敕《明史》不立道学传,只立儒林传。......赖皇上圣明,直谕守仁之学过高有之,未尝与圣学有异同也。于是众论始定。......   "予谓圣学之中,原该道学。初学圣人只谓之学,学圣。既成,即谓之道。学者,道之始,道者,学之终,既非两途,又非两事,且并无两工夫。第从事于此,而学在是,道即在是焉。是以圣学圣道只在忠恕,......例圣学之该圣道,概可见矣。"(《西河文集.辨圣学非道学文》)   这段话交待清楚,宋代理学受有道家和道教的影响。这一点朱熹并不讳言,他对于道教经典有时还推崇过分,只是后来有朱陆之争,彼此以异学相讥,遂讳言"二氏"。但圣学既包有道学在内,谓理学为道学亦无不可,所以西河也说"圣学之中原该道字。......学圣既成,即谓之道"。但他以为程朱道学来自道家,而《宋史.道学传》以程朱为正统,那么后来史传不宜有道学。圣学既然包括道学,谓阳明非道学则不可,但与道家有关之道学则无阳明,而阳明故儒也。阳明为儒而朱熹为道,此即道家之道,异学也。圣学道学之争,实亦朱学王学之争,西河以朱子为异学而主阳明,在清初是王学之皎皎者。但后来史家于西河之王学未予重视,而多评论其经学考据,亦未免本末倒置。   (五)《古文尚书冤词》   《伪古文尚书》自宋吴才老疑为伪书,至清初阎若璩的《古文尚书疏证》已成定案.而西河仍以《伪古文尚书》为真,他在《与阎潜丘论尚书疏证书》中有云:   "昨承示《尚书疏证》一书,此不过惑前人之说,误以《尚书》为伪书耳。其于朱陆异同则风马不及,而忽诟金溪并及姚江,则又借端作横枝类。《尚书》本圣经,前人妄有遗议者,亦但以出书早晚,立学先后为疑,未尝于经文有不足也。且人心道心虽《荀子》有之,然亦《荀子》引经文,不是经文引《荀子》,况《荀子》明称道经,则直前古遗文,即《易通卦验》所云,燧人在伏羲以前,置刻道经,以开三皇五帝之书者是也。又且正心、诚意本于《大学》,存心见性见之《孟子》,并非金溪、姚江过信伪经,始倡为心学,断可知矣。今人于圣门忠恕,毫厘不讲,而沾沾于德性问学,硬树门户,此在孩提稚子,亦皆有一诋陆辟王之见存于胸中。以尊兄卓识而拾人牙慧,原不为武,然且趋附之徒,借为捷径,今见有以此而觊进取者。尊兄虽处士,然犹出入于时贤时贵之门,万一此说外闻,而不谅之徒藉为口实,则以此而贻累于尊兄之生平者不少,吾愿左右之閟之也。......鄙意谓《尚书疏证》总属难信,恐于尧舜孔子千圣相传之学,不无有损。"(《西河文集》)   这不是从《尚书》本身之真伪来论证《尚书》,只是从道统立场来论证《尚书》。《尚书?大禹谟》之所谓"十六字心传", 见于《荀子》,而西河谓《荀子》本于《道经》,《道经》即《易通卦验》,乃隧人在伏羲以前,置刻《道经》以开三皇五帝之书。这是毫无根据的言论,以此来论证《尚书》,只能说明西河之陋,而不能说明其博。但西河之疑《周礼》却是有见地的意见。   总之,西河非朴学,粗枝大叶,以之方于亭林、百诗,非其伦也。全谢山所撰《西河别传》有云;   "西河所撰过富,经后儒审正,有造为典故以欺者(如谓《大学》、《中庸》在唐时已与《论》、《孟》并列之小经),有造为师承以示人有本者(如所引《释文》旧本,考之宋椠《释文》亦并无有,盖捏造也),有前人之误已经辩正,而尚袭其误而不知者(如邯郸淳写魏石经,洪盘洲、胡梅磵已辨之,而反造为陈秦《魏志》原有邯郸写经之文),有不考古而妄者(如熹平石经《春秋》并无《左传》,而以为有《左传》),有信口臆说者(如谓后唐曾立石经之类),有前人之言本有出,而妄斥为无稽者(如《伯牛有疾章》,《集注》出于晋栾肇《论语驳》,而谓朱子自造,则并《或问》、《语类》亦似未见者,此等甚多),有因一言之误而诬其终身者(如胡文定公曾称秦桧,而遂谓其父子俱附和议,则籍溪、致堂、五峰之大节俱遭含沙之涉矣),有贸然引证而不知其非者(如引'周公朝读书百篇'而以为书百篇之证,周公岂及见《冏命》、《甫刑》、《毕命》等书耶),有改古书以就已者(如《汉书?地理志》回浦县乃今台州以东,而谓在肖山之江口,且本非县名,其谬如此)。"(《鲒埼亭集外编》)   以此而从事考据,鲜有不误者。西河于阳明学不能说无心得,虽然这是一种唯心主义体系,但我们称道他的心得,不等于称道他的体系。经学非其所长,人品亦为时人所疵议,但于音律乃有独到,而李塨曾从之问学。全谢山之评价不无可议处也。   ○梅文鼎(附:仲弟文鼐、季弟文鼏、子以燕)   梅文鼎(1633-1721),字定九,又字勿庵,安徽宣城人。   年二十七,与弟文鼐共习台官交食法,著《天学骈枝》六卷。值天学书之难读者,必求其说,至废寝食。畴人弟子,皆折节造访,人有问者亦详告之无隐。所著天算之书八十馀种。   初,先生尝读《元史授时法经》,叹其法之善,作《元史天经补注》二卷,又以授时实集古算法之大成。然创法五端外,大率多固古术。因参校古术七十馀家,著《古今天法通考》七十馀卷。授时以古术考古今冬至,取鲁献公冬至证统天术之流,然依其本法步算与授时所得正同,作《春秋以来冬至考》一卷。《元史》西征庚午元术:"西征"者,谓太祖庚辰也;"庚午元"者,上元起算之端也。志讹太祖庚辰为"太宗",不知太宗无庚辰也。又讹上元为庚子,则于积年不合也。考而正之,作《庚午元法考》一卷。授时非诸古术所能比,郭守敬所著《法草》,乃法经立法之根。括其义之精微者,作《郭太史法草补注》二卷。《立成》传写讹舛,不得其说,不敢妄用,作《大统立成法》二卷。授时法于日缠盈缩,月离迟疾,并以垛积招差立算,而九章诸书无此术,从未有能言其故者,作《平定三差详说》一卷。--此发明古法者也。   先生又以唐之九执算法,实为西法之权舆,其后有婆罗十一曜经及都聿利斯经,曾九执之属。在元则有札马鲁丁西域万年法,在明则有马沙亦黑马哈麻之回回法,西域天文书,天顺时贝琳所刻《天文实用》,即本此书。作《回回法补注》三卷,《天文书补注》二卷,《三十杂星考》一卷。表景生于日轨之高下,日轨又因于里差而变移,作《四省表景立成》一卷。《周髀》所言里差法,即西人之说所自出,作《周髀算经补注》一卷。浑盖之器,最便行测,作《浑盖通宪图说订补》一卷。西国日月以太阳行黄道三十度为一日,作《西国日月考》一卷。西术有细草,犹授时之有通轨也,以天指大意隐括注之,作《七政细草补注》三卷。新法有《交食蒙求》、《七政蒙引》二书并逸,作《交食蒙求订补》二卷,附说二卷。监正杨光先《不得巳日食图》,以金环与食甚时分为二图,而各具时刻,其误非小,作《交食作图法订误》一卷。新法以黄道求赤道,交食细草用仪象志表,不如弧三角之亲切,作《求赤道宿度法》一卷。谓中西两家之法,求交食起复方位,皆以东西南北为言;然东西南北惟日月行午规而又近天顶,则四方各正其位矣。自非然者,则黄道有斜正之殊,而自亏至夏,经历时刻,展转迁移,弧度之势顷刻易向。且北极有高下而随处所见不同,势难施诸测验。今别立新法不分东西南北之号,惟人所见日月圆体,分为八向,以正对天顶处,命之曰上,对地平处,命之曰下;上下联为直线,作十字横线,命之曰左,曰有;此四正向也。曰上左、上右,曰下左、下右,则四隅向也。乃以定其受食之所在,则举目可见。作《交食管见》一卷。太阳之有日差,犹月离交食之有加减,时因表说有误,作《日差原理》一卷。火星至为难算,至地谷而始密;解其立法之根,作《火纬本法图说》一卷。订火纬表记,因及七政,作《七政前均简洁》一卷。金水岁轮绕日,其度右移;上三星轨迹,其度左转;若岁轮则仍右移。作《上三星轨迹绕日圆象》一卷。《天问略》取黄纬不真,而列表从之误。作《黄赤距纬图辨》一卷。西人谓日月高度等,其表影有长短,以证日远月近,其说非是。作《太阴表影辨》一卷。新法《帝星句陈经纬》刊本互异,作《帝星句陈经纬考异》一卷。测帝星句陈二星为定夜时之简法,作《星晷真度》一卷。--以上皆以发明新法算书,或正其误,或补其缺也。   康熙间,清廷开局修《明史》,《天文志》为吴任臣所修,徐善。刘献廷、杨文言各有增定,最后以属黄宗羲,黄又以属先生。先生择其讹舛五十馀处,以天草通轨正之,成《明史志拟稿》三卷。虽为大统而作,实以阐明授时之奥,补《元史》之阙略。其总目凡三:曰发源,曰立成,曰推步。又作《天志赘言》一卷,大意言明用大统,实即授时,宜详《元史》所阙以补未备。又回回法承用三百年,法宜备书明郑世子之《天学》,袁黄之《天法新书》,唐顺之、周述学之《会通回法》。以庚午元法例例之,皆得附录。其西法方今见行,然徐、李测验改宪之功不可灭也,亦宜备载缘起。   康熙二十八年,先生至京师,大学士李光地请其作简要之书,俾人人得其门户,因作《天学疑问》三卷。四十二年,光地扈驾南巡,驻跸德州,有旨取文鼎书,以《天学疑问》进,奖谕有加。四十四年又南巡,召对御舟中,赐御书扇幅及珍馔,并赐"绩学参微"四大字。五十一年,命其孙瑴成内廷学习;明年,赐举人;又明年,赐进士。先生所著书,魏荔彤兼济堂纂刻者凡二十九种。瑴成别为编次,更名《梅氏丛书辑要》,总二十五种,六十二卷。木刻者,今失传。康熙六十年卒,年八十九。   附:   梅文鼐,字和仲。梅文鼎仲弟。   初学历时未有五星通轨,无从入算,与勿庵取《元史历经》以三差法布为五星盈缩立成,然后算之,共成《步五星式》六卷。早卒。   梅文藻,字尔素。梅文鼎季弟。   尝著《中西经星异同考》一卷。以三垣二十八宿星名依《步天歌》次第胪列其目,而以中西有无多寡分注其下,载古歌西歌于后。古歌即《步天歌》,西歌即利玛窦所撰《经天该》也。其南极诸星,则据汤若望算书及南怀仁《仪象志》,为考证补歌附之于末。至其累年算稿,勿庵为录存,名曰《授时步交食式》一卷。又有《几何类求》若干卷。   梅以燕,字正谋。梅文鼎之子。   康熙癸酉举人。于算学颇有悟入。有法与加减同理,而取径特殊,能于恒星历指中摘出致问,勿庵所谓"能助余之思也。"惜亦早卒,未充其学。   ○梅瑴成   梅瑴成,字玉汝,号循斋,又号柳下居士。安徽宣城人。梅文鼎之孙。   勿庵尝疑日差既有二根,即宜列二表。君以为定朔时既有高卑盈缩之加减矣,兹复用于此,岂非复平?勿庵因其说而复思,然后知《交食表》之非缺。比之童乌九岁能与《太玄》。康熙己未成进士,改编修。累官至左都御史。君通籍后,得肄业蒙养斋,以故数学日进。御制《数理精蕴历象考成》诸书,咸任分纂焉。立天元术,有明三百年来,虽唐荆川、顾箬溪所不能知,独取西洋借根方法,证以授时历草,悟其名异而实同,使洞渊遗法,一旦复显于世。明史馆开,与修《天文历志》,呈总裁书,辨两志不当合而为一;及月犯恒星为天行之常,无关休咎,不应登载;五星犯月入月,为理所必无,宜削;诸事均具卓识。又撰《时宪志》、《用图论》、《仪象论》,亦有关于典制者。卒年八十三。谥文穆。所著《增测算法统宗》十一卷,《赤水遗珍》一卷,《操缦厄言》一卷。复重编其祖勿庵《历算丛书》,订定为《梅氏丛书辑要》六十四卷,雕版以行。   ○梅毓   梅毓,字延祖,江苏甘泉人。   道光中,举本省乡试。诗人稽庵子也。稽庵名植之,通经术,工词章,与刘文淇、包世臣、薛传均、刘宝楠、陈立辈为友,尝同试金陵,为著书之约,文淇任治《春秋左氏传》,稽庵任治《穀梁》,宝楠任治《论语》,立任治《公羊》。嗣后立作《公羊疏》,垂老仅就。宝楠《论语疏》,及子恭冕始克写定。文淇《左疏》,则三世未有成书。稽庵疏《穀梁》,更止发凡起例而已。延祖继之,亦甫草创长编数卷,遽卒。   延祖又尝治《毛诗》、《郑笺小尔雅》,复拟续江郑堂《汉学师承记》,遗稿并散弗传。别有《刘更生年谱》一卷,收《积学斋丛书》中。其《续师承记商例》。如谓"拟仿《汉书儒林传》例,以所习之经为类,不以年世为叙次之后先。又前书附传诸人,有并无学术而亦得列入者,未免太滥。又更有似是而非者,痛斥传注,一似千古不传之秘,至今始发其覆,大言不惭,谬妄已极。又或其人书未成而没,以及并未著书而确宗汉学,必取其遗文一二篇,于学确有发明者列入,始为信而有征"诸条,均极精当。使其成书,必不在江《记》下。   ○苗夔   苗夔(1783--1857),字先麓,直隶肃宁人。   不好制举文,嗜六书形声之学。治许氏《说文》,精研力索,若有夙悟。后又得顾亭林《音学五书》,慕之弥笃,曰:"吾守此终身矣!"年二十余,即纂《毛诗韵订》,继又纂《广籀》一书。授徒穷乡,教帖括不中程,学子稍稍引去,弗顾也。县令王君闻而敬异,聘主翼经书院。道光辛卯,举优贡生。高邮王氏父子睹其著述,折节下交,与畅论音学源流,由是誉望日隆。初佐汪编修振基衡文山右,继入江苏学使祁文端公幕,所至甄拔名宿,复以暇日编摩撰述,从事于其所谓声韵之学。祁还京,乃醵金刻所著《说文声订》二卷,《说文声读表》七卷,《毛诗韵订》十卷,《建首字读》一卷。大旨以为叔重遗书多为后人妄删或附益者,乃订正《说文》声类八百余事。顾氏《音学》所立古音表十部,宏纲已具,然犹病其太密;而歌、麻既杂西音,不应别立一部。于是并庚、清及蒸、登于东、冬部,并歌、戈于支、脂部,定以七部,檃括群经之韵。书出,识者叹其精审。后数年,襄校山东,未毕役先归。至是亦齿衰而倦游矣。居京师,自祁公外,恒与何绍基、张穆、陈庆镛诸人游。并为曾文正公所推服,时时徒步过从,与辩论前世音学,暨江、戴、段、孔诸家部分之多寡,意指之得失,褒讥亭决,穷日夜不倦。卒年七十五。馀书尚有《说文声读考》《集韵经存韵补正》、《经韵钩沉》各若干卷,未刊。   ○缪荃孙   缪荃孙(1844-1919),字筱山,晚号艺风老人,江苏江阴人。   幼随宦于蜀,师阳湖汤成彦、双流宋玉棫。寄籍华阳,因举四川乡试。以被攻击,还试于苏,再登乙榜。吴棠督川,延致之幕下。时张之洞主蜀学,乃执贽称弟子,为撰《书目答问》以教士。光绪丙子成进士。散馆,授编修。已卯,点顺天乡试同考官,得人为盛。福山王文敏公以经学补荐,由先生力也。壬午,充国史馆协修,分纂儒林、文苑、循良、孝友、隐逸五传,忤总裁意,谢事归。苏学政王先谦重其才,聘主南菁书院。寻复入都,召见,以记名道府用。先后主奉天泺源、湖北经心讲席。擢国史馆提调。始,两湖制府裕禄延修通志,至是又之鄂,任通志役,兼自强学堂分教。张之洞移督两江,遂就钟山书院聘,领江楚编译书局事。书院改高等学堂,任总教习,为厘订学程殊详备。乙巳,荐举经济特科,未赴。丁未,再从之洞于鄂,感欧化锐进,国学日衰,说之洞创存古学堂,自任教务长。未几,江督端方奏派总办江南图书馆。宣统元年,唐景宗复奏充京师图书馆正监督。庚戌摄政王召见养心殿,奏对明澈,以学部参议候补。会武昌军兴,谒假南返。袁氏当国后,清史开馆,征任总纂。然年老亦未能成行。旋授参政院参政。卒年七十六。   先生少即博涉群籍,长考据,通训诂,尤精金石目录之学。虽不若汉人校雠之守专门家法,而考订同异,辨析源流,固非黄荛圃辈只讲版本者所可及。尝主定远方濬益家,佐成《梦园书画录》,故鉴赏复冠绝一时。骈文流畅,有宋人风度,惟散文稍平阘。乞休后,专事著述,撰有《艺风堂读书记》一卷,《藏书记》八卷,《续记》十二卷,《金石目》十八卷,《文集》八卷、《续集》八卷,《诗集》辛壬稿癸申稿若干卷。纂辑者:《续国朝碑传集》一百卷,《常州词录》三十一卷。编刊者:《云自在龛丛书》、《藕香零拾》、《烟画东堂小品》,又若干种。   ○莫友芝   莫友芝,字子偲,自号郘亭,晚又称聑臾,贵州独山人。   父庶吉士与俦,官遵义府学教授,日倡导朴学。先生为人默然湛深,笃治许、郑之学。当其时,郑珍亦从教授游,同志相友善,历五六年,业益进,黔中士林官师举交口推郑、莫,而两人遂名冠西南。   家贫嗜古,喜聚珍本书。积既久,读之恒彻旦暮不息,寝食并废。爰通苍雅故训,六经名物制度,旁及金石目录家言,率究及其奥颐。疏导源流,辨析正伪,鲜铢寸差失。复工诗善书,求者沓至。居常好游览,喜谈论,遇人无贵贱贤惠,一接以和。暇日相与商较古今,评骘术业高下,娓娓忘倦。顾外虽乐易,而中实介然有以自守。   自道光辛卯举于乡,其后连岁走京师,朝贵争欲罗致,必慎择其可,否即婉谢之。会试报罢,签取知县,且选官,意不所乐,辄弃去。往从胡文忠于太湖,为校刻《读史兵略》。既又从曾文正安庆、金陵。凡客文正所者逾十年,江南底定,寓妻子于白下,通走江淮吴越间,尽识其魁儒硕彦。同治四年,苏抚李鸿章请州县吏于朝,有诏征用,卒不出。十年以往,求文宗、文汇两阁书,赴扬州,抵兴化,病卒,年六十一。   先生生平志存文献,思为《黔志》一书,润色边裔。道光中,偕郑珍同撰《遵义府志》,博采汉唐以来图书地志,荒经野史,援证精确,体例谨核,成书四十八卷。时论以配《水经注》《华阳国志》。又辑明代黔人诗歌,因事存人,因人考事,为《黔诗纪略》三十二卷。贵州文献始烂然可述。   居金陵,得唐写本《说文》木部残卷,自谓"此吾西州漆书也"。以举正段、严二家校注,撰《筹异》一卷。至句容山中,搜讨《梁碑》,躬自监拓,惟恐一字见遗,撰《梁石记》一卷。   其余有《声韵考略》四卷,《过庭碎录》十二卷,《宋元旧本书经眼录》三卷,《附录》一卷,《樗萌谱注》一卷,《郘亭诗抄》六卷,《郘亭遗文》八卷,遗诗人卷。编订未竟者,则《郘亭经说》、《书典经眼录》、《旧本未见书经眼录》、《影山词》各若干卷。   ○钮树玉   钮树玉(1760--1827),字蓝田,自号匪石山人,江苏吴县人。   家洞庭东山。隐于贾,不事科举之业,而笃志好学,精研文字声音训诂,本本元元,独有心得,与许洨长结异代同心之契。谓:"《说文》一书,悬诸日月而不刊者也!"既著《说文解字校录》十五卷,复为《考异》三十卷。一字一句,莫不旁征博引,备加辨晰。时段注初行,多以己说强傅古义,则撰《段氏说文注订》八卷,以纠其失。又念后人多所新附,致淆本文,则撰《说文新附考》六卷,《续考》一卷。如:琡即,緅即纔,劬即跔,墪即,本后代增加;刹即■〈桼刂〉,抛即抱,赗即■〈目冒〉,乃传写讹溷;打即朾,辦即辨,勘即戡,乃吏牍妄造。一一疏通证明之,而其字之不必附不当附遂瞭然如视诸掌。   兼精音律,偕青浦王兰泉司寇,欲以八音调合宫商,俾复古乐。惜未果。善鉴别宋、元本书。晚岁尝主黄荛圃士礼居,相与校雠,恒穷日夕弗倦。事母至孝,母老病聋,每作孺子戏为娱。母九十四终,君牛亦六十六,而哀慕不衰。后八十余卒。尚有遗文一卷,及《匪石日记》一卷,潘文勤公收入《滂喜斋丛书》。   ○潘耒   潘耒(1645-1708),字次耕,又字稼堂,晚号止止居士,江苏吴江人,潘柽章之弟。   生而宿慧,读书目百行下。柽章既遘史祸,君以孱童,惨酷几无生理,念覆巢之余,计惟奋志向学,庶可以亢宗名世,乃受业于同郡徐枋、顾炎武,能承其教;群经诸史,旁及算数宗乘,无不通贯。   康熙己未,举鸿博,以母老固辞,终不获命,试列二等,授翰林院检讨,纂修《明史》。谓:"有明二百年史事繁赜,宜博采而精于考证,分任而一其义例,秉笔严而论平,岁月宽而帙简。"遂作议以上。总裁然之,使撰食贷志,兼他纪传。自洪武以下五朝稿皆所订定。寻充日讲起居注官,分校礼闱,称得士,名益甚。既以布衣进,齿最少,又傲睨不能容人,因此忌者颇众。甄别议起,坐浮躁降调,遂归。   癸丑,圣祖南巡,复原官。大学士陈廷敬将荐起之,力却乃止。家居凡二十余年,始卒。为人有至性,笃于风谊。遭母丧,哀毁骨立。哭其兄若弟,过时而悲。   复刊亭林《日知录》诗文集,犹以未及刊《肇域志》为憾。著《遂初堂集》四十卷。又因等韵之法,更推求以己意,撰《类音》八卷,与亭林《音学五书》殊有出入。盖亭林欲复古人之遗,君则务穷后世之变,审辨通微,实亦自成一家之学焉。   ○潘柽章   潘柽章(1626--1663),字圣木,一字力田,江苏吴江人。   生有异禀,颖悟绝人。九岁从父受文,裁过目,烬于火;责令复写,不遗一字。   年十五,补桐乡籍诸生。乱后弃去,隐居韭溪,肆力于学。综贯百家,天文地理皇极太乙之学靡不通晓。已而专精史事。念明兴三百年间,明君贤辅,政教礼乐制度文物大备,无有能如太史公叙述论列成一家言者。而友人吴炎所抱略同,因相约共纂《明史记》。先定为目,凡得纪十八、书十二、表十、世家四十、列传二百。力田撰本纪及诸志。炎分任世家、列传。其年表历法则属诸王锡阐。流寇与夫殉节诸臣则属诸戴笠。私家最难得者实录,力田鬻产购得之。而昆山顾炎武、江阴李逊之、长洲陈济生,并熟于掌故,且多藏书,悉出以相佐。间偕炎出其稿以质虞山钱谦益,谦益大善之,叹曰:"老夫耄矣,不图今日复见二君!綘云馀烬尚在,当举以相付。"遂连舟载归。谦益有《实录辨证》,力田作《国史考异》,颇加驳正,数贻书往复,谦益弗能夺也。撰述数年,史行成十之六七,而南浔庄氏狱起。参阅庄书,列君及炎名,乃俱及于难。实则庄氏取朱国桢《史概》为蓝本,两君俱未寓目;徒以名重,为所牵引,致罹惨祸,论者惜之。所著惟《国史考异》六卷刊于潘氏《功顺堂丛书》,《国榷》百卷,系《明史记》初稿,仅有传抄之本,已征入明史馆。馀若《松陵文献》、《杜诗博议》、《星名考》、《壬林韭溪集》,复若干卷,存没均无从咨访矣。   ○潘祖荫   潘祖荫(1830-1890),字伯寅,号郑盦,江苏吴县人。故大学士世恩裔。   钦赐举人。咸丰壬子,以进士第三名及第,授编修。洊历卿寺,值南书房。治事勤,甫辨色即起,至官署恒在人先。舆马甚敝,同僚多笑之,不屑也。性坦率,重贤好士,见义敢为,初不计祸福。左文襄被诬,祸几不测。公独上奏保举人左宗棠人材可用一折,大旨调:"楚军之得力,由于骆秉璋之调度有方,实由于左宗棠之运筹决胜。宗棠之为人,负性刚直,嫉恶如仇;官文惑于浮言,未免有引绳批根之处,致其洁身而退。夫以一在籍举人,去留似无足轻重;而于楚军事势关系甚大,有不得不为国家惜者。请饬下曾国藩等,酌量任用,尽其所长,襄理军务,毋为群议所挠。"云云。于是文宗诏询所以用之者,超授四品京堂。厥后中兴之功,以至荡千四域,成之者虽文襄,介之者则公也。人徒目公为翰墨侍从之臣,傎矣!官顺天府尹,擢工部尚书。时翁同龢领国子监,世称"翁潘"。然公诚笃廉直,殊非同龢所及。德宗大婚,内务府大臣喻共为中饱,阳不省,光更以书致意,答至,光启观,则赤笺书"弗肯弗肯"四字,其风概又如此。光绪庚寅薨于位。谥文勤。   公幼好学,涉猎百家,尤喜搜罗善本书,金石碑版之属。滂喜斋所储,不以繁富相炫,顾多精品。于经,通《公羊春秋》、《尔雅》。于史,通范氏《后汉书》。同、光间,承龚、魏余风,今文经学盛行,许、郑之谊遂微。公益从而左右之。元和江标出其门,视学湘中,创设时务学堂,益务张"新周改制"之说,固清季学术变迁之一大关键也。惟生平绝少著述,除所刊《滂喜斋丛书》间存并世通儒遗著,自撰只《攀古楼彝器款识》、《秦輶日记》等零星小品而已。   ○庞大堃   庞大堃,字子方,亦字厚甫,江苏常熟人。   以举人官终国子监学录,用子侍郎钟璐贵,赠如其官。自祖父来,以治经世其家,至子方益能博通。既屡试不第,遂更致力于六籍,群经皆有论撰。晚年乃独专心小学,于音韵之说尤深。   其言音韵曰:"不明等韵不可以读书,不明古韵不可以读古书。自昆山顾氏以经典用韵合之《说文》诸声,分郑庠六部为十,其义始明。婺源江氏演之而加密。江以传休宁戴氏,戴以传金坛段氏,授受相承,源流一贯。若曲阜孔氏,若高邮王氏,皆有所发明。而诸家分部互有出入者,以入声配隶无准耳。入声有正纽,有反纽。个音多从正纽,古音多从反纽。戴氏《声类表》作于段氏《音均表》之后,实足纠段氏之失,集诸家之大成。惟今音古音相间错出,粹难了晰,犹为未成之书。"故用王氏说,别出缉、盍为十八部,阳类明类各九部,阳奇阴耦,两两相配。一从陆法言所定为正纽,一从顾、江、戴、王氏所定为反纽。其转音之法,复有五例焉。   又谓:"欲明古音,必先究唐韵,乃可定其音切。"因取大徐所引孙愐《音切》,参以小徐《篆韵谱》,按部排纂,为《唐韵辑略》五卷,《备考》一卷。又以《说文》正字以声相统,而别出其流变之字为《形声辑略》一卷,《备考》一卷。又以《说文》谐声、经典用韵合之唐韵,以纽相承,而表出其分收之字,别收之字,为《古音辑略》三卷,《备考》一卷。其论等韵,则谓"字母三十六为天地自然之音,不可增减移易",取《切韵指掌图》《四声等子》《切韵指南》参互考订,合门法为八分十六摄为六十一图。以《唐韵》、《广韵》、《集韵》、《五音集韵》及《玉篇》、《篇海》之字按纽排纂,附注切音。为总图以提其纳,为略例以举其凡,为备考以核其实;又推之《玉篇》、《广韵》、《皇极经世》之论音,以畅其说;又推之天竺、西番藏经十二家之释字,以尽其变;为《等韵辑略》三卷。凡所著作、学说如此。惜其书多遗佚,世或不能尽见云。   ○皮锡瑞   皮锡瑞(1849--1908),号鹿门,湖南善化人。举人。   工诗及骄文,治经出入于古今文之间,颇与湘绮相类,而笃信《公羊》"改制"之说。又笺《王制》,翼张鲁学,实开近代蜀派之先声。亦颇考郡国利病,有经世之志。光绪季年,陈宝箴抚湘,江标、徐仁铸先后督学,设时务学堂,俾学者究心当世之务,先生赞助甚勇;而叶德辉等诋为悖正教,附异端;乃为文自明所学,其言友道尤沉痛,殆亦《绝交论》已。尝一任京师大学堂经学教习,归而著书以老。所撰百余卷,计数十万言。   初治《尚书》,有《今文尚书考证》三十卷,《尚书大传疏证》一卷,《古文尚书冤词平议》二卷,《尚书古文疏证辩证》一卷,《尚书中候疏证》一卷,《史记引尚书考》一卷。中攻郑学,有《郑志疏证》若干卷,《三疾疏证》一卷,《圣证论补评》二卷,《鲁礼禘祫义疏证》一卷,《六艺论疏证》一卷,《孝经郑注疏》二卷,《驳五经异义疏证》一卷。晚贯群经,创通大义,有《五经通论》五卷,《春秋讲义》二卷,《王制笺》一卷。而《五经通论》胪陈其所心得,示学人以途术。其说《易》也:论《卦辞》文王作,《交辞》周公作,皆无明据,当为孔子所作。论汉初说《易》,皆主义理,切人事,不言阴阳术数,而阴阳灾变为《易》之别传。其说《书》也:论伏生所传今文不伪,治《尚书》者不可背伏生《大传》最初之义。论伏传之后,以《史记》为最早,其引《书》多同今文,不当据为古文。论《禹贡》山川,当据经文及汉人古义解之,不得从后起之说。其说《诗》也:论《诗》比他经尤难明者有八。论毛义不及三家,略举典礼数端可证。其说三《礼》也:论三礼之分,自郑君始。论三礼皆同时之礼,不必聚讼,当观其通。论《周官》当从何休之说,出于六国时。论《王制》为今文大宗,即《春秋》素王之制。其说《春秋》也:论大义在诛讨乱贼,微言在改立法制。孟子之言,与公羊合。朱注深得孟子之旨。   其余有《汉碑引经考》一卷,笔记一卷,《自课文》三卷,骈文四卷,诗草六卷,咏史一卷,合刊为《师伏堂遗书》。其孙名振,重校梓行。   ○浦起龙   浦起龙(公元1679一 ?年),字二田,晚年自号三山伧父,清代无锡人。   他经历了康熙。雍正、乾隆三朝,于雍正二年中选为进士,后任苏州府学教授,负责教诲生员。他熟悉历史文献掌故,服膺刘知几评史的卓然有识,立志研究和注释《史通》。乾隆十年他告老归原籍时,即着手撰述《史通通释》。他依据西江郭孔延《史通评》本和大梁王损仲的《史通训故》本,互相参稽。凡有疑窦,他就釆摭各种史料,加以甄别抉择,细心考索,然后用简明扼要的文字写出注释史通的条文,真正做到字斟句酌,深入浅出。当他撰写的稿子就绪时,得见北平王叔琳的《史通训故补》,于是又据之参考,修改和补充了一些释解的条文,这样撰述工作才算告竣。   浦氏著述《通释》,孜孜不倦,用力极勤,前后共历八年的时光,易稿五次后又复加匣定,至乾隆十七年才刊刻行世,这时他已是年过古稀了。浦氏的《通释》一书,标立了"释"、 "按"等名目,并各订立体例,使释、按互相为用,目的是辅助读者领会《史通》原文。它以内容详赡、征引的材料繁富而见称。但是《通释》随意改变《史通》原文,致引起学者们的非议。此外,书中疏释与评语杂揉成文,造成注释体例的不纯。且浦氏一人的见识毕竟是有局限的,在释、按中疏忽和错误的地方也往往存在。然而,综观全书,瑕不掩瑜。《通释》是浦氏自出机杼的作品,而读《史通》者赖有它的点拨,能加深对《史通》原文的理解,遇有疑难,触处都可冰释。浦氏《史通通释》可以说是传播《史通》的得力之作。   浦起龙的重要著作,除《史通通释》外,另有《读杜心解》行世。这书同样受到学者们的重视,它注重从考证历史背景入手去解释杜诗,因此疏释比较中肯,并能纠正一些注释者的疏舛,突出地表现了浦氏研究杜诗的独到之功。这说明浦氏在文献史料的整理和传播方面是有成就和功绩的。   ○齐召南   齐召南(1703--1768),字次风,号琼台,晚号息园,浙江天台人。   幼有神童之目。十六补诸生,二十二,选拔贡成均。雍正七年,己酉科乡试中副车。十一年,诏复词科之制,总督学使以博学鸿词荐。乾隆元年,召试于保和殿,钦定二等第八名,改翰林院庶吉士,充《大清一统志》纂修官,授检讨。四年,充武英殿校勘经史官,又充明鉴纲目馆纂修官。累迁右春访右中允,日讲起居注官,侍读学士,充《大清会典》,《续文献通考》纂修官,主顺天乡试,充会试同考官,擢内阁学士,礼部侍郎。旋充续文献通考馆副总裁,特旨勘定通礼。十四年四月,充册封婉嫔副使。二十九日,自圆明园直上书房,归澄怀园,甫及门,马惊堕,触大石,负重伤几殆,上为动容,赐药,遣中官就寓探问,传蒙古医疗治。既乞归,高宗南巡,数召对,赏赉频多。主敷文书院,上幸书院,制诗索和。三十二年,因族子周华党吕留良遣戍归,刻其书呈于巡抚熊学鹏,并列召南十罪。学鹏上其书于朝。谳定,磔周华,其近族弟侄子孙论大辟者凡十人,召南逮至京,法司当召南徇隐之罪,而尽籍其产,后予革取,还其产之十三,旋卒。年六十六。   先生所著述,其在史局,则《一统志》中河南、山东、江苏、安徽、福建、云南,其所编辑。其外藩属国向无底本,召南创稿新撰也。《明史纲目前纪》二卷,神、光、惠三朝,召南所辑也。其分撰经史考证,经则《尚书》、《礼记》、《春秋》三传,史则《史记功臣侯表》五卷,《汉书》百卷,《后汉书?郡国志》五卷。《隋书?律历夭文》三卷,《旧唐书?律历天文》二卷。尝言:"郦氏之注《水经》,明于西北,而暗于东南,且域外之水道未详。"因撰《水道提纲》三十卷,大而河海,小而溪涧,溯源穷委,一览可悉。又有《史汉功臣侯第考》一卷,《历代帝王表》十三卷,《后汉公卿表》一卷,《宋史目录》等,皆藏于家。   ○祁隽藻   祁隽藻,字叔颖,又字实甫,学者称春圃先生。安徽寿阳人。   幼而歧痴,性至孝。年十二,父以事系刑部狱,公随侍读书不少辍。越岁事白,遣戍伊犁,请从行,不许,乃奉母返里,益笃苦于学。年十八,举乡试。省父于甘肃兰山书院,院故多藏书,乃以其暇研究经史,纵览诸于百家。公之殖学稽古,蔚为一代儒宗,实基乎此。   公以嘉庆甲戌成进士,改翰林院庶吉士。丁外艰归,散馆,授编修,充《仁宗实录》纂修官。道光元年,入值南书房,累迁至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衔。丙申,服阕,未补官,即擢兵部右侍即,升左都御史。偕侍郎黄爵滋赴闽筹海防。旋加兵部尚书。辛丑,命为军机大臣。己酉,充上书房总师傅。以户部尚书协办大学士。文宗登极,授体仁阁大学士,仍管户部,充实录馆总裁。时上锐意图治,粤氛不靖,深以议抚为非,罢大学士穆彰阿,公遂首揆席,日召见便殿,询用人行政之道,则为敷陈经史,动逾晷刻,同列咸苦之,上顾未尝倦听焉。   太平军势力蔓延东南各省,公弟宿藻官江宁布政使,城守劳瘁卒。公感愤时事,忧伤爱弟,旧病复作。又与尚书肃顺同值军机,诗论多不合。议京师钱票案,益相龃龉,乃称病乞休去。及顺败,孝钦后以耆臣优诏起复,命以大学士街为礼部尚书,与前大学士翁心存等偕宜弘德殿,侍皇帝读。顷之,用老病予告,薨于京邸,年七十有四。赐祭葬如例,赠太保,谥曰文端。   公为人清介端重,雅负时望。典试及视学儿六次,五主礼闱,所得士几遍天下。自甲子迄庚申,七年皆秉钧衡,门无杂宾,不通贿赂。好许氏学。其视学吴中,获景宋抄本《说文系传》,锓诸版,于是小徐书始行于世。一时游其门者,如安邱王筠、顺德苗夔辈,率精研训诂声韵,胥公提倡之力也。颇笃于故旧,每恤其后人,刻其遗书。歙程侍即恩泽诸人著作,先后助之付刊。所自撰诗文,曰《■〈合曼〉■〈谷九〉亭集》,四十四卷。 ○钱大昕   钱大昕(1728-1804),字晓征,又字辛楣,号竹汀,江苏嘉定人。   十五补诸生,有神童之目。初从长洲沈德潜游,颇擅属辞,为吴中七子之冠。既忽叹息曰:"经之未通,乃从而绣其鞶帨乎!"故闳览群籍,综贯六艺,勉为洽孰之儒。适紫阳院长王侍御峻询本邑人材于王鸣韶光禄,爰以先生对。鸣韶,盖先生之舅兄也。侍彻因告之巡抚雅公,檄召至院,试《周礼》《文献通考》两论,下笔千余言,悉中典要,公及侍御并惊为奇才。高宗南巡,献赋,赐举人,以内阁中书补用。乾隆甲戌成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   先生在京,偕同年褚寅亮、吴朗辈讲明九章算术暨西洋测量弧三角诸法,尚书何国宗久领钦天监事,精于推步,先往候之,与论宣城梅氏并及明季利、徐诸家之学,洞若观火,何辄逊谢,以为不及,出谓人曰:"今之贾逵也!"又以御制《数理精蕴》兼综中西法之妙,悉心探核,曲鬯旁通,由是用以观史,则自太初、三统、四分中至大衍,下迄授时,尽能得其测算之法,故于各史朔闰剥蚀凌犯进退强弱之殊,指掌立辨,咸为抉择而考定之。时休宁戴东原震同居朝列。戴故婺源江氏弟子,江深西法,恒曲护西人之短;戴颇墨守师说。先生贻书质之,谓:江氏论岁实论定气,大率祖欧罗巴之说而引伸之,其意颇不满于宣城,而吾益以见宣城学之高。盖宣城能用西学,江氏则为西人所用而已。乃取算术二十四条,演为答问,皆考核详审,各具神解;复参泰西日躔最高卑之说,以知《尚书》纬四游升降,畅刘歆《三统历》之意旨,因弹定班志论文舛义。其精思探赜如此。   二十三年,迁右赞善,再擢为侍讲学士,充日讲起居注官。寻乞假去职。三十七年,起补侍读学士。其年冬,升詹事府少詹事。先生既以绝学著闻部下,秦文恭公辑《五礼通考》及奉敕修《音韵阐微》,皆资相助。而当时朝廷修《热河志》、《续文献通考》、《续通志》、《一统志》、《天球图》,先生率任纂修官。历己卯、壬   午、乙酉、甲午科,充山东、湖南、浙江、河南主考,庚辰、丙戌充会试同考官。即于主考河南之岁,简放广东学政。盖上深知其学识兼优,寖将不次大用矣。顾先生淡于荣利,以识分知足为怀,谓官至四品可休。   明年夏,丁父忧归里,遂引疾不复出。   嘉庆四年,仁宗亲政,垂询先生家居状况,廷臣写书劝还朝,则婉言报谢。于是返初服者几三十年。迭主钟山、娄东,紫阳等书院,而主紫阳独至十六年之久。门下士积二千余人,其为台阁侍从者不可胜纪。九年十月,竟卒于紫阳,年七十有七。   先生博极群书,不专治一经,而无经不通;不专攻一艺,而无艺不习。凡经史文义、音韵、训诂、历代典章制度、官职、氏族、地理、金石、辽金国语,以及中西历算之法,莫不洞晰其是非。自其少时,吴江沈氏、元和惠氏,以经术著称东南,乃益推而广之,错综贯串,开示学者。其论《易》先后天之说曰:"汉唐以前,儒家与方士均未有言先天图者;宋初,方土始言之,而儒家尊信其说,欲取以驾乎文王、孔子之上,毋乃好奇而诬圣人!夫天高而尊,地下而卑,古今不易之位也。地势北高而南下,君位北而南面,臣位南而北面,信如'乾南坤北'之说,上下颠倒甚矣!安得云'定位'乎?"论虞氏"之卦"之说曰;"之卦,即变卦也。虞仲翔说易,专取旁通与之卦。旁通者,乾与坤、坎与离、艮与兑、震与巽,交相变也。之卦则以两爻交易而得一卦。乾坤者,诸卦之宗。复之泰、大壮、夬阳息卦,始遯、否、观、剥阴消卦,皆自乾坤来,而诸卦又生于消、息,卦临二之五为屯,观上之初亦为屯;临初之上为蒙,观五之二亦为蒙;故不从自临观来之例于屯曰坎二之初,于蒙曰艮三之二也。遯二之五为鼎,大壮之初亦为鼎;遁遯之上为革,大壮五之二亦为革;于例不当从、大壮来,而仲翔于鼎曰,大壮上之初,于革曰遯初之上,失其义矣。愚谓:鼎盖离二之初,革盖兑三之二也。又颐、大过、中孚、小过与坎、离、乾、坤皆反复不衰之卦,故别自为例;而仲翔于大过仍取大壮五之初,于颐兼取临二之上,又于坎云观上之二,于离云遯初之五,皆自紊其例也。"论郑爻辰之例曰:"康成初习京氏易,复从马季长授费氏易。费氏有《周易分野》一书,其爻辰之法所从出乎?"论孔壁《书》增多二十四篇,康成既亲见之,何以不为之注曰:"汉儒无无师之学,《古文尚书》初得之屋壁,未有能通之者,孔安国始以今文读之,而成孔氏之学。若增多之《书》,既无今文可相考,虽亦写定,而不为训诂,故马季长云逸十六篇,绝无师说也。自安国以及卫、贾、马诸君,皆未有说此逸篇者,康成又何能以无征不信之说著于竹帛也。"论《诗》毛传多转音曰:"《瞻仰》'藐藐昊天,无不克巩',传训巩为固,即转从固音,与下句复为韵。《载芟》'匪且有且',传训且为此,即转从此音,与下句兹为韵。顾亭林泥于一字只有一音,遂谓诗有无韵之句,是不然矣。"右所言固足见其经术湛深,而论《春秋》宗左氏说,谓:"君诚有道,何至于弑,遇弑者皆无道之君。"辨妇人七出,谓:"去妇之义,非徒以全丈夫,亦所以保匹妇。"尤发前人所不敢发。至于正文字之训诂,通古今之音韵,则有《耳舌同音假借说》、《古今方言说》、《说文答问》诸篇。考舆地之变迁沿革,则有《秦三十六郡考》《汉百三郡国考》《论孟子决汝汉排淮泗》诸篇,均最精博。   复以自惠、戴之学盛行,学者但治古经,略涉三史,以后遂茫然不知,未得谓之通儒,因著《甘二史考异》。又以史之芜陋,无过于明修《元史》,因搜罗元人诗文集、小说、笔记、金石碑版,拟为重修,恐违功令,改题曰《元诗纪事》,稿未就,先成《补氏族表》、《艺文志》。其《金石跋尾》,考据邃密,亦多出翁、毕各家之外。著述总裒为《潜研堂全书》,凡:《三史拾遗》五卷,《诸史拾遗》五卷,《元史氏族表》三卷,《补元史艺文志》四卷,《通鉴注辨正》二卷,洪忠惠、洪文敏、陆放翁、王伯厚、王弇州年谱各一卷,《元诗纪事))二卷,《金石文跋尾》六卷,续七卷,又续六卷,三续六卷,目录八卷,《十驾斋养新录》二十卷,续录三卷,《三统术衍》三卷,《钤》一卷,文集五十卷,诗集十卷,续集十卷。别刊者:《经典文字考异》三卷,《唐石经考异》一卷,   《声类》四卷,《廿二史考异》百卷,《唐五代?宋中兴学士年表》各一卷,《四史朔闰考》四卷,《拟年录》四卷,《日记抄》三卷,《恒言录》六卷。未刊者,尚若干种。弟大昭,从子塘、坫、东垣、绎、侗,于东壁、东塾,一门群从,皆治古学,能文章,盖蔚为东南之望焉。   ○钱大昭   钱大昭(1744-1813),字晦之,一字竹庐。钱大昕弟。   嘉庆元年举孝廉方正,赐六品服。好读书,不汐汐于荣利,题读书之所曰"可庐",取随寓自足义也。   其学,浩博无涯涘,而思绪细密,精识洞达,竹汀亟称之。精小学,著《诗古训》十卷,《尔雅释文补》三卷,《广雅疏义》二十卷,《说文统释》六十卷。惜全书未刊,惟说《尔雅》辅小木一条云:"《诗》'山有扶苏',毛云'扶胥,小木也'。扶辅声义皆相近,长言为扶苏,急言为辅。孔冲远以为释木无义,不知小木即木之名也。"聊可见其一斑。   于诸史,专力两汉、三国。以宋?熊方《后汉书年表》舛漏不可枚举,乃别为《补表》八卷,非若熊氏之仅取材于范书陈志,凡山经地志金石子集之有会于是书者,莫不网罗缀辑,而其体例一依孟坚之旧。诸侯王,王子候,分为二表;功臣侯与外戚恩泽侯,亦分二表;视熊氏之但以同异姓为别者,较然明矣。其不得不与孟坚微异者,班书《百官公卿表》,前叙百官沿革,若后汉则有司长,彪志百官已详,无庸复出,故但云《公卿表》。此又变通之得其宜者焉。复著《前后汉书辨疑》四十四卷,于地理、官制颇有发明,不立议论以测古今,不妄褒贬以骋词辨。《三国志辨疑》三卷,仍访《汉书辨疑》例,惟详略不能与《汉书》尽同。盖史事随证注而申,《两汉》之注简,简则易滋疏略;《三国》之注博,博则疑义鲜存也。又《后汉郡国令长考》一卷,取材金石碑版者为多。《补后汉书艺文志》二卷,虽未逮后来顾氏秋碧完备,固大略之椎轮耳。   又札记群书,成《迩言》六卷。总曰《可庐十种》。因卷帙繁重,先刊序例。   ○钱东垣   钱东垣,字既勤,号亦轩,钱大昭子。   嘉庆戊午举人,官浙江松阳县知县,调上虞。道光甲申,终于任。   承家学,笃好著述,以《孟子》绍六经之绝绪,传周孔之渊源,词约而义精,意深而旨远,而世传注疏,缪舛特甚,俗说流行,经义寖晦,乃作《孟子解谊》,共分七例:一曰正刊误,二曰正旧注,三曰集众说,四曰存鄙见,五曰正音读,六日辑古注,七日考异本。成书十四卷。不妄立议论以乱经,不空谈义理以媚世。制度则准之礼经,都邑则测其地望,训故则本之《尔雅》、《说文》,暨汉儒传注,折衷群言,惟归一是。又撰《历代建元表》十卷、《建元类聚考》二卷,取正史为资,间亦参之稗官载记,举凡正统代号,僭伪国名,帝王世系,历代兴亡,旁逮殊方兴废,外国相承,建元年数,并附其中;而东京以后,干枝以次编列,东京以前,略不备载,期复古人之旧焉。馀有《稽古录辨讹》二卷,《崇文总目辑释》六卷,《青华阁贴考异》三卷,以及补经义稿若干卷,《勤有堂文集》若干卷。   ○钱坫   钱坫(1741-1806),字献之,号十兰。钱塘之弟。卒年六十二   少颖敏,有过人之资。顾家贫,无力就外傅,则闭户自力学,凡十三年,三《礼》、《左氏春秋》、《毛诗》、《史记》、《汉书》、许氏《说文》、杜氏《通典》以及马、郑、孔、贾之言,皆能错综其义。   既补诸生,益困乏不能自存,乃走依詹事京师。君素劬学,不习为诗酒征逐。詹事以其通许书,乃命学篆,积三月无所成,至患痌,一夕忽起,濡墨写篆书乾卦如有神授,由是名大起。朱笥河先生延为上客。   乾隆甲午,中顺天乡试副榜贡生,就职州判。至关中,在毕秋帆抚部幕下,与阳湖孙星衍、洪亮吉辈,讨论训故舆地之学。毕公以其才,奏留陕西,补授乾州州判,署兴平、韩城等县,嗣又兼署武功。适教匪入盩庢,去县城六十里,则纠乡勇,分据要害,循河夜守,贼不得度渭,危城以全。病风痹,告归。   尝注《史记》,详于音训,及郡县沿革,山川所在。书法,论者谓不居李阳冰、徐铉下。晚年右体偏废,左手作篆尤精,世人藏其书,珍如拱璧。所著已刊者:《诗育表》一卷,《车制考》一卷,《论语后录》五卷,《尔雅释地》四篇,注二卷,《十经文字通正书》十四卷,《说文解字斠诠》十五卷,《汉书地理志集释》十六卷,并足驳正前人之误,不为异说而要归于是。《古器款识》四卷,《镜铭集录》二卷,亦开后来考证金石之风。未刊者,曰:《内则注》二卷,《史记补注》一百二十卷,《汉书十表注》十卷,《圣贤冢墓图考》十二卷,骈体文二卷,又《十六国地理志》若干卷,未成。   ○钱林   钱林(1762--1828),原名福林,字东生,一字志枚,号金粟,浙江仁和人。   嘉庆戊辰成进士,入翰林,大考一等,历官侍读学士。既以事左迁庶子。未几卒。   先生少时,学问渊博,于书无不窥。综览经籍,兼工词翰。加以才思敏捷,每给扎广庭,顷刻立就。居词馆日,因体弱多疾,谢绝应酬。日常过午不食,每夙兴在丑寅之交,烧高烛一二支,阅书数十番,天始曙。靡间寒暑。搜讨极勤,蝇头细字,或行或楷,随笔著录,间有涂抹,至不可辨识。临终,豫刘忘日经,画含敛,以诗三百篇贻高丽申侍郎,以写定《玉山草堂集》三十卷贻程春海,以所集《当代名流纪事》十一册付汪孟慈。弟子通州王藻展转得其稿于孟慈所,乞黟县俞理初、长洲陈硕甫重为厘定,成十卷,题曰《文献征存录》。虽未臻详实,而其叙次翔实,属辞尔雅,要亦江郑堂《汉学师承记》之流也。   ○钱泰吉   钱泰吉(1791--1863),字辅宜,号警石。浙江嘉兴人。   弱冠即与从兄仪吉齐名,事之在师友之间。远近盛称"嘉兴钱氏二石"云。衎石久宦京师,君则以廪贡生为海宁州训导者会三十年。不能以时聚晤,乃书问丛沓,咨询学术,动逾数千言。自周秦诸子,马、班群史,许、郑诂训,杜、马典章,洛、闽之渊源,唐宋名贤之诗古文辞,及目录校雠金石书典方志杂说,一孔半枝,无所不究,盖亦无所不辨。或献一疑,而诘难十返。或尚论前哲,评骘时流,亦皆穷极理趣。于是二石家书又蔚然为艺林所推焉。   自中年即好校古书,每假人善本,及先辈评点之册,写而注之眉端。如《史记》、前、后《汉书》、《晋书》、《集韵》、《元文类》、《礼记集说》等编,率校勘数周,一字之舛,旁求众证。尝著《曝书杂记》三卷,以发其凡。虽尚考据,复不薄义理。以为字体故训者,汉儒之小学也;《曲礼.少仪》者,宋儒之小学也;二者皆扶植根本。而宋儒重明伦,于道为尊。故兄弟咸修饬人纪,诵述先德。衎石既辑《庐江钱氏艺文略》,君则纂《清芬世守录》若干卷,上著祖宗文献之盛,下以勖后人孝友于弗替。贻谋典则,聿播芳馨,盖并有足称者矣。   咸丰庚辛之际,浙中遭寇乱,屡转兵间。最后由江西而达安庆,遘疾卒于旅舍。所著尚有《学职》、《禾人考》、《海昌备志》各若干卷,乱后版毁,仅存《甘泉乡人稿》。   ○钱侗   钱侗,字同人,号赵堂,可庐李子。   弱冠,举嘉庆庚午科顺天乡试。能传叔父竹汀先生历算之学。先生撰《四史朔闰考》将成,遽捐馆,君复加编次,证以群书数百种,金石二千通,翻阅厘补,其非月朔而有干支可逆推者,如各帝之生日圣节,金之射柳及击球,并御常武殿临幸东宫,元之廷试,皆有一定日期,又如伪齐刘豫用金正朔,其朔可考,计与金必同,共增辑一千三百余条,至废寝食,乃获成书。复精于考辨金石,嗜聚古泉币;取所见,略循时代先后,依韵分隶,撰《古钱待仿录》二卷;而有史志可征,暨稗官野乘足与钱文相发明者,别著《钱币图考》。惟《吴语诠》若干卷,以声音随俗变移,字亦因声改易;且俚俗所称,半皆有声无字之字;唐宋后小学书,率以委巷所制伪字当之,窃取谐声之义,益以偏旁,孳乳寖多,伊于胡底;乃据平日习闻方音,分类胪列,各原其声转之由,欲俾流俗承讹,悉衷古音,惜竟不传。诗文曰《乐斯堂文集》。   ○钱熙祚   钱熙祚,字锡之,一字雪枝,江苏金山人。   先世夙好施与,多隐德。至君坐席丰裕,益务举慈善事。道光二十三年,南乡大旱,塘河几涸,则力筹耕剔深储,民赖不饥。县故地瘠民贫,生不能育,死无以殓者多,则又独力为公所二,曰与善,曰接婴;置田若干,以赈生送死无憾。他若杠梁途路溪堰亭堠,凡可利济群众者,罔不率先倡导,规画周详。而淫祀土木之神,则又峻拒焉。   生而敏慧耐深思,长益厉学,探古籍,艰辞奥旨,靡间洪纤,洞若观火。尝以昭文张氏《墨海金壶》抉择未当,且版毁,计所以重订之者,乃尽出藏书,聚同志张文虎、顾亲光辈商榷去取,讨论真赝,准之以文渊阁本,反复雠校,或注案语,或系札语,其取材分类,略仿张例;几十易寒暑,梓成《守山阁丛书》一百十种,六百五十二卷。复仿鲍氏《知不足斋丛书》例,辑为小集,取《抱朴子》语,名曰"指海",亦先后刻成十二集。会以海疆捐输,叙选通判,抵京师,铨有日矣,遘微疾,卒于寓斋。年四十有四。   ○钱绎   钱绎,字子乐,号小庐,可庐次子。   家学渊源,究穷经术。徒以困躓伏处,蒙时俗姗笑,为几辈所侮,不屑也。先后成《十三经汉学句读》《孟子义疏》二书。初弟侗,创《杨雄方言笺疏》,未及成而死,藏笥者十余年,其侄出以示君,阅其本,简眉牍尾,如蚁攒聚,几不可辨;闵其用力之勤,棋或久而散佚,乃取而件系条录,未及补之,复出删之,未尽详之,未安辨之;有因此而及彼者,则触类而引伸之,竭数年心力始脱稿,自后时加厘正,而涂乙纂改者又十之六,成书十三卷梓行焉。   ○钱仪吉   钱仪吉(1783--1850),字衎石,号心壶,又号新梧,浙江嘉兴人。   嘉庆十三年进士,散馆授户部主事,擢绘事中。博通群籍,早有高名。深史学,尝撰《三国会要》若干卷,体裁悉仿宋徐天激《两汉会要》,而略有所变更,如改术数为天运推步算术之类,及史文奥赜者通其所可知,间为之注释。复仿宋杜大珪《碑传集》例,辑《国朝碑传集》一百六十卷,起开国以迄当时,内而宰辅卿贰词臣,外而督抚守令僚佐,及忠义、孝友、儒林、文苑、列女;荟萃私家文集著述数十百种,博采旁按,俾有清二百年史料粲然大备。其所自撰《衎石斋记事》正续集二十卷,亦多具名人行谊,尤拳拳于表彰节孝,阐发幽微,足与《碑传集》相辅。   兼长历算。官京师,友程杰、董祐诚,作《黄初朝日辨》一篇。其《历者》集乾象景初二术成书,同郡朱鸿为注,张豸冠审定之。   道光中叶游广东,主学海堂。晚客汴,主大梁书院讲席十馀年,谆谆以通经为多士勖,严立课程,负笈就学者甚众。尝谓,士欲通经,允宜博古。自书遭秦火,六艺阙佚有间,历唐宋诸儒纂述注疏,发挥古义,昭如日月,使遗经晦而复明,有功圣教,洵非浅鲜。惟旧籍流传汴中,多未概见。乃商诸当道,出所藏书,集资补刊《通志堂经解》之失收者得四十一种,名曰《经苑》。内二十五种甫竣工,而《吕氏读诗记》付梓在后,且不及校定,遽卒。遗集尚有《刻楮集》四卷、《旅逸小稿》二卷。   ○钱塘   钱塘(1735-1790),字学渊,一字禹美,号溉亭。钱坫兄,钱大昕从子。   既补猪生,与诸淀沦、王鹤谿辈相唱和,为王西庄光禄、兰泉侍御所激赏。顾恒嗛然不欲以诗名。及选拔入成均,试阙下归。益肆力于经史之学。   乾隆己丑,举江南乡试,明年成进土,需次当得知县,自以不习吏事,请就教职选,授江宁府学教授,公务多暇,专精撰述,于声音文字,尤有神解。著《律吕古义》六卷。谓:"不知实管之宜异黍,则容授必不符。不知考律之用方龠,则黄钟必非八百十分。不知径三分之积六百四十分,则必以方径为圆径。不知周鬴止用十寸尺,则声不能中黄钟之宫。不知玉律之积数增多,则《隋志》错误之故不明。不知雅乐燕乐异调,则郊庙与房中无别。不知中管之非元声,则八奇俱乖本律。不知校律用尺再乘方,则得数必舛。不知今权所应之度,则不能审古物之应律与否。如是而律不可通矣。夫言律,必求其实用。律之数,寓于度量权衡,而其声应乎金石丝竹。律本无不通,故以是数物为其用;通则有法焉,即黄钟之律是也。放曰为万事根本。"又著《史记三书释疑》,于律历天官家言,皆究其本源,而以他书疏通证明之。又以《淮南?天文训》一篇,多周官冯相保章遗法,高氏注颇阙略,罕所推阐;因作《补注》二卷,以通其指。晚岁读《春秋左氏传》,精心有得,作《古义》若干卷,对杜氏则有拾遗纠违之功云。其所诂信经之文,曰:《述古录》二卷,仪征阮氏刊入《文选楼丛书》。   年五十六,卒于官。   ○秦蕙田   秦蕙田(1702--1764),字树峰,号味经,江苏金匮人。   乾隆元年,进士第三人及第,授翰林院编修,入直南书房。累迁侍讲,右春坊右庶子,改通政使司右通政,擢内阁学士,迁礼部右侍郎。丁父忧,服阕,补礼部左侍郎,调刑部右侍郎,转左侍郎,兼理国子监算学,充经筵讲官,擢工部尚书,兼理乐部,调刑部尚书,加太子太保。二十九年,给假南旋就医,卒于途。赐祭葬如例。予谥文恭。时年六十有三。   公少承家学,以经术笃行为江阴杨名时所知。父道然以藩邸事久系县狱,公既通籍,伏阙陈情,乞以身赎父罪。道然竟得释官。   翰林时,月进札子,原本经术。迨官侍郎,尝举仁和孙灏自代,世服其知人。领西曹最久,遇事沈毅果断,退则闭户著书。   公夙精三礼之学,按《周官》吉、凶、军、宾、嘉之目,撰为《五礼通考》二百六十二卷,因徐乾学《读礼通考》体例,网罗众说,以成一书。凡为类七十有五。以乐律附于吉礼宗庙制度之后;以天文推步句股割圆,立观象授时一题统之;以古今州国都邑山川地名,立体国经野一题统之;并载入嘉礼。先德所聚讼者,一一疏其脉络,破其症结,上探古人制作之原,下不违当代之法。殚思二十馀年,稿易三四而后定。公少喜谈《易》,谓:易者象也,先儒详于言理,略于言象。故撰《周易象义日笺》若干卷。又谓:《诗》三百篇古人皆被之管絃,汉魏以降,始失其传。然天籁之发,今犹古也。因与同志讲求,欲以今曲歌古诗,庶几协诗乐合一之旨。又以近代声韵之书未有善本,奏请刊正。上命公与武进刘公任其事。公建议言古韵二百六部,今并为一百七韵,如:元与魂、痕当析为二,殷韵宜并入真部,不当人文韵;上声拯韵,去声证韵,宜分出,各自为韵。又考定《四声表》,兼采顾亭林、江慎修之说,欲通古音于等韵。公之著述大者如此。若夫律吕算数以及医方堪舆星命家言,皆能溯流穷源得其要领。   ○全祖望   全祖望(1705--1755),字绍衣,号榭山,浙江鄞县人。自署鲒埼亭长,故其文集称《鲒埼亭集》,学者均称谢山先生。   明朝灭亡后,家道中衰,他父亲以经术教授学生,兼研究历史,并于民间搜集故国遗文轶事。这对全祖望后来治文献之学有着一定影响。四岁时,父亲即教他读书,并已能粗解章句。八岁开始,于诸经之外,兼读《资治通鉴》、《文献通考》诸书。年十四,补诸生,不久。举顺天乡试,雍正七年选贡入都,乾隆元年成进士,选庶吉士,很有才名。尝忤首铺张廷玉,故散馆以知县用。遂反里不复出。贫且病,饔飧或不给,而好学益厉,人有所馈,皆峻辞。   鄞故滨海,为浙东遗民所萃,流风馀韵,犹有存者。族母为张苍水女,年八十馀,先生曾从之询掌故。以东钱湖之童岙为先人避兵地,益参考旧闻,成《沧田录》。复撰《续甬上耆旧诗》,发扬幽潜,以诗存人,于桑海之变三致意焉。迨及晚年,益留心明季遗闻,以表章节义为己任。凡明末里民之死难者,为之博考野史,旁及家乘,作为碑志铭传,缠绵怆恻,有变徵之音。其纪庄氏史狱诸事,直笔无隐。浙东官吏以细事罗织之,抚军常某不欲从,其事始释。先生持志不稍屈,作汗漫游,往来大江南北,交其贤豪长者。尝主蕺山、端溪两书院。讲授之馀,殚心著述。   全祖望一生特别喜欢读书,青年时就曾登范氏天一阁、谢氏天赐阁、陈氏云在楼。凡遇稀有的书本,一定抄录。入都后,更是埋头不停地抄书。在翰林院时,曾与李绂共借读《永乐大典》,每日读《永乐大典》尽二十册,并从中抄录佚书。尽管他们所抄录的数字不大,但这种纂辑佚书的工作,对后来学术发展起了相当大的影响,使人们逐渐注意到《永乐大典》中保存着许多早已失传的史籍,而且实际上开了清代辑佚学的先河。   开明史馆,复为书六通论之。其第一第二,专论艺文一门。又谓本代之书,必略及其大意,始有系于一代之事故典则,而不仅书目。第三第四,专论表。于外蕃属国变乱,了如指掌。第五第六,专论隐佚忠义两传,足扶宇宙之元气。   曾至扬州,居马氏畬经堂,成《困学纪闻三笺》,又修南雷《宋元儒学案》。他曾七校《水经注》。暇则作文自娱,以征乡邦文献。尝谓"史臣不立节烈传,所当立传者何人。"卒于乾隆二十年,年五十一。门人董秉纯裒其文为《鲒埼亭集》。其所著书,尚有《经史答问》、《汉地志稽疑》及《古今通志年表》。   ○任大椿   任大椿(1738~1789),字幼植,一字子田,江苏兴化人。   少颖异,工文词,既乃究心经史传注。乾隆己丑成进士,授主事,补礼部仪制司。礼部四司,祠祭仪制号繁剧,他司往往求兼,先生独请于部尚书,移司闲曹,得竭半日一夜之力,假书诵习;以为十年守官,犹可强半读书也。   诏开四库全书馆,大臣有知其才,举为纂修官。是时非翰林而为纂修者凡八人,先生居一焉。初及戴东原先生同举于乡,于是习闻其论说,益究心汉儒之学。《全书》礼经类《提要》虽不出一手,皆所详定,人取其清简。循资迁员外郎,郎中,升陕西道监察御史,未莅任而卒,年五十二。   先生家贫,尽色养,读书守道义。所学淹通,于礼尤长名物。初欲荟萃全经,久之,知其浩博难罄,因思即类以求,一类既贯,乃更求他类。其著《弁取释例》八卷、《深衣释例》三卷、《释缯》一卷,皆博综群籍,衷以己意。或视为《尔雅广疏》,不知实礼经之别也。学者能推其意,广所未尽,以类穷之,可以会经之全矣。   于小学,有《字林考逸》八卷、《小学钩沉》二十卷。搜猎繁富,钩沉之功,亦不在余古农下。惟《考逸》有传为丁小疋作,而遭先生剽窃者;当系各辑此书,文人相轻,籍成隙末,此与戴、赵两家《水经》同一疑案,要非事实耳。他著有《吴越备史注》二十卷、诗集六卷。   ○任兆麟   任兆麟,字文田,号心斋。任大椿族弟。   吴江籍诸生。荐举孝廉方正。尝注《夏小正》,本郑种师《周官注》移"主夫出火"一条在三月,又移"时有见稊始收"一条在五月",又补入"采芑"、"鸡始乳"二条。王西庄序以为精惬绝伦。别采获一百五十馀条,为《字林考逸补正》。复辑《尸子逸文》为二卷,与《弦歌古乐谱》等合刊,总名曰《心斋十种》。   ○阮元(附:次子福)   阮元(1764-1849),字伯元,号云台,江苏仪征人。   乾隆五十一年举人,五十四年进士。由翰林院编修大考第一,擢少詹。历官内阁学士,户、礼、兵、工等部侍郎,山东、浙江学政,浙江、河南、江西巡抚,漕运两湖、两广、云贵总督,太子少保,体仁阁大学士;嘉庆四年,道光十三年,两充会试总裁。十八年秋,予告回籍,晋加太子太保,支食半俸。二十六年,丙午科,重宴鹿鸣,晋加太傅,支食全俸。二十九年卒,年八十六岁。谕赐祭葬,予谥文达。   公生手持躬清慎,为政务崇大体。督学时,士有一艺之长,无不奖励;能解经义及古今体诗者,必擢置于前。总裁会试,必合校二三场文策,绩学之士,多从此出。所至必以兴学教士为急。在浙江则立诂经精舍,在广东则立学海堂,选诸生务实学者肄业其中,得士极盛。主持风会者五十馀年,士林尊为山斗。盖其一生,以座师朱文正公为模楷,故其经术政事与文正相类云。   公抚浙时,安南艇匪肆掠,亲督水军御诸台州,伪总兵伦贵利等皆伏诛。海盗蔡牵屡扰闽、浙,奏请以提督李忠毅公总统两省舟师,不分畛域,立专注首逆,隔断馀船之法,循环攻击。识者谓牵之淹毙于温州黑水洋,全得力于此策。   公抚江西时,严查保甲,破获朱毛俚谋反巨案,未尝控弦发矢,销叛逆于未萌。以功得赏宫保,花翎。   公督云贵时,留盐课溢额之半,协济边防。腾越厅边外,野人出没无常,甚为民患,乃访知保山县境有傈傈熟夷,弩箭最精,为野人所惮;因筹款招募,以资捍卫,野人俱献木刻乞降。是时提督曾勤勇公方官云南副将,特荐其堪膺专阃。及曾公会剿广东判傜,力战先登,功居第一。中外咸以为知人。   公督两广时,履任之初,即筹缉捕经费,俾州县无畏累讳饰之弊。广西富贺、怀集,广东连山、阳山多盗,以接界之姑婆山为通逃薮,因调集两省重兵三路合围,扫其巢穴,先后获会匪劫盗数千,内地一律肃清。又创建大虎山炮台以防外洋。奏禁鸦片烟,不许带烟之洋船入口。外洋护货之兵船杀二民人于伶仃山,遂封闭其舱,不容贸易。数月后,查献凶犯,始令照旧通商。故终其任,兵船不敢犯粤。   公论学之旨,在实事求是。自经史小学以及金石诗文,巨细无所不包,而尤以发明大义为主。所著《性命古训》,《论语孟子论仁论》,《曾子十篇注》,推阐古圣贤训世之意,务在切于日用,使人可身体力行。在史馆时,采诸书为《儒林传》,合师儒异派而持其平,不稍存门户之见。其余说各经之精义,载于《研经室集》者,不可枚举。所编《经籍纂诂》、《十三经校勘记》,传布海内,为学者所取资。《畴人传》,《淮海英灵集》,《钟鼎款识》,《山左两浙金石志》,并为考古者所重。即随笔记录如《广陵诗事》、《小沧浪笔谈》等书,亦皆有关于掌故。所刻之书尤多,最著者为《十三经注疏》、《皇清经解》。   公归田后,怡志林泉,不与郡县相接,而于地方义举无不首先倡办。待族党故旧,事事从厚。汲引后进,尤觉周至。   附:阮福   次子福,字喜斋,以候选郎中,外简湖北宜昌府知府。初,文达既撰《曾子注释》以与《孝经》相表里,因命福撰《孝经义疏补》九卷。全载注疏音义原文,而以《曾子》十篇中凡可以发明《孝经》,可以见孔曾授受大义者,悉分系于各章各句之下;如有郑注见引于唐以前书,复据以补入,而于《说文》所载郑注旧文旧义,搜采靡遗,俾还郑氏旧观,且疏证之;古籍可相辅翼,并为甄录,兼下己意,曲鬯旁通,既博且精,得未曾有。虽曰补疏,而实与疏全经者无殊,即此足征其家学渊源矣。   ○邵晋涵   邵晋涵(1743--1796),字与桐,一字二云。浙江余姚人。为念鲁从孙。   先生以《禹贡》三江,其南江从余姚入海,遂自号南江。世传道学,性质贞亮。乾隆三十年举于乡。典试者为钱大昕,得先生文,谓非老宿不辨;及来谒,年裁逾冠;叩其学,渊博无涯涘。三十六年,会试第一,成进士。廷试二甲,归部铨选。三十八年,诏开四库馆,大学士刘统勋首荐之,特旨改庶吉士,充纂修官。逾年,授编修。五十六年,迁中允,擢侍讲。转侍读,历左庶子、侍读学士,充日讲起居注官,直文渊阁。历充成安宫总裁、万寿盛典、八旗通志、二史馆、三通馆纂修官,又为国史馆提调,兼掌进拟文字。典试广西者一,教习庶吉士者二。分校石经,先生职春秋三传,亦多校正。   先生至性过人,执亲丧,哀毁骨立。与人交,始终如一,未尝以博雅自矜;惟以非义干者,不待语竟,即拂衣起,人以是严惮之。少多病,左目微眚,清羸如不胜衣,而独善读书,数行俱下,寒暑舟车未尝顷刻辍业。于四库七略无不研究,而尤能推极本原,实事求是。在馆时,总裁问以某事,答曰"在某册第见叶中",不失一字,咸讶以为神。先生与戴东原同在四库馆,士大夫言经学推戴氏,言史学推先生。   先生以浙东三先生为宗,每上下古今,凡政治得失,人才消长,君子小人之元黄水火,皆能快其弊之所由始与害之所由终。尤熟于前明掌故,于朋党阉祸及唐鲁二王起兵始末,口讲指画,往往出正史之外。每语一事,辄亟称三先生不置。盖其学之所本,又心仪其人,而欲取以为法者也。会稽章学诚恒与先生言:"文学不求家法,则贪奇务琐;但知日务增华,不过千年,特恐大地不足容间架矣。"闻之抚膺叹绝,欲以斯意刊定前史,自成一家。时议前史榛芜,莫甚于元修三史,而措功《宋史》尤难,遂独慨然自任。以《宋史》自南渡后,益为荒谬,原东都尚赖有王偁事略也。乃先辑《南都事略》,将使前后条贯粗具,然后别加裁断,更为赵宋一代全书。惜草创未克竟业。在四库馆时,见《永乐大典》载有薛居正《五代史》,因荟萃编次,第其前后,再取《册府元龟》、《太平御览》,并《通鉴》、《长编》诸书,以补治所阙,始末饬备,部帙如旧。书成,奏上,高宗览而称善,令依《旧唐书》例,列为二十四史,颁行天下学宫,使数百年幽瀹之书隐而更扬焉。毕制府秋帆尝以二十年之久,集宾客续《宋元通鉴》,大率就徐氏本稍为损益,殊不惬心,爰属先生订正。先生出绪余,间为之覆审,即大改观。毕公旋薨,嗣其家所刻,仍系初稿,非君定本,致可慨也!   先生于学无所不窥,浩广初未易裁,颇用累志。及在安徽,依朱竹君督学幕,竹君谓之曰:"经训之义荒久矣,《雅疏》尤芜陋不治,以君子奥博,宜与郭景纯氏先后发明,庶几嘉惠来学。"于是殚思十年,成《尔雅正义》二十卷,取景纯为宗。而兼采舍人樊光、李巡、孙炎诸家之注;有未详者,摭他书补之;凡三四易稿始定。中如九野之梁山,即今衡山,释草蘩菟蒵,即今款冬之类,时多服其卓识。   他所著尚有《韩诗内传考》、《穀梁正义》、《孟子述义》、《輶轩日记》、《方舆金石编目》,而传者独《尔雅正义》、《皇朝谥迹录》、咱江诗文集》数种。《五代史考异》二卷仅存残本。故世但推先生精于考辨训诂笺疏虫鱼而已,不知实首倡西汉今文经学,且为一代独出之史才也,嗟夫!嘉庆元年卒,年五十四。   ○邵庭寀   邵廷寀(音cai,1648--1711),字允斯,又字念鲁。浙江余姚人。曾可之孙。   家世传阳明学。九岁读史,即操椠为徐达、常遇春传,有法度。曾可一日偶为言宋儒语录,闻之辄兴曰:"其人安往耶?愿得而事之。"曾可察其志高,乃为具衣冠送于姚江书院,使就学韩先生孔当。初读《传习录》,无所得。既读刘宗周《人谱》,曰:"吾知王氏学所始事矣。"年二十,补诸生,顾耻为制举文,入则读古书,出则古衣冠行市中,人传以为笑。久之,居祖及父忧,而书院请老宿相继殁;先生独抱遗书,守其师说而不变。蠡县李塨贻书论明儒异同,兼询所学。答曰:"致良知者,主诚意。阳明而后,愿学蕺山。"孝感熊赐履以辟王学为己任,先生曰:"是不足辨,顾在力行耳。"尝从同邑黄梨洲先生问乾凿度算法,会稽董瑒受阵图,保定王正中学西历。将军施琅征台湾过杭,遭先生,相与纵谈沿海要害,琅奇之,请与俱北,谢不行。间游镇江,与梁化凤部将讲坐作击刺之法,一日而尽。之淮安,从防河卒问河、淮离合状。北入河南,访黄流故道。西走窥潼关,喟然曰:"土则古所耕也,而水利亡矣,奈何!"岁辛巳,之黄岗,韦钟藻建姚江书院于县南,博访有绍文成之学者,遂以礼币聘先生主讲。戊子,如京师,鄞万经等欲招之,与一统志馆,以老辞。南归,未几卒。年六十四。   先生讲肄宗阳明,而学问则贯串群史。尤攻胜国怀宗末福、唐、鲁、桂诸王事迹,本末了了,作《东南纪事》、《西南纪事》二书。值禁网严,未获传布。近邵武徐氏始获其遗稿,刻入丛书中。既倦游无所遇,复念师友渊源,惧及身而即斩,于是推崇阳明,扶世翼教,作《王子传》。蕺山功主慎独,忠清节义,作《刘子传》。王学盛行,务使合乎准则,作《三门弟子传》。金鋐、祁彪佳、张兆鳌、黄宗羲等能确守师说,作《刘门弟子传》。更作《宋明遗民所知传》、《姚江书院传》及《倪文正》、《施忠愍》诸传,凡数十篇。门弟子为编刊其《思复堂文集》二十卷。所持论,如:复封建,行井田,改学校,多言人所不敢言。有谓:"宋以后书一切束且勿观,从事于孔、颜、曾、孟之教。"唐确慎且援此相诋,论者浅之。好学晚而弥笃,常寄居萧寺,草创传记及忠魂幽魄蔽泉壤而姓名不彰者,为中夜悲哀,涕泪随笔下焉。   ○邵懿辰   邵懿辰(1810--1861),字位西,浙江仁和人。   嗜宋学,以安溪李文贞、桐城方侍郎为则。为文章务先义理,不事缛色繁声,旁征博引,以追时好。厥后以举人仕京师,授内阁中书,擢刑部员外郎,入直军机处。所从游多知名士。乃博涉群籍,熟闻典故朝章,其文益奥美盘折。复兼通汉儒经谊以自广。闻有高才宿学,辄折节造请,交誉互证,穷日夕无厌倦。然性故戆直,往往面折人过,终用此取戾于世。大学土琦善在狱,尝发十九事难之。赛尚阿视师广西,手疏七不可争之。诸公贵人咸侧目,每思中伤。咸丰中,卒坐防河无效挂吏议。   既罢归,则大覃思经籍。纂著《尚书通义》、《孝经通义》、诗古文若干卷。太平军入杭州,饥饿围城之中,犹草《礼经通论》,诵声铿然彻于巷外。太平军退,挈家东徙绍兴。治母丧甫毕,遽返杭州,城再陷,不食三日,遇害。乱定,巡抚上其状,诏褒恤如例。   所著大半散佚,仅存《礼经通论》一卷。始辨《仪礼》十七篇为足本,所谓《古文逸礼》三十九篇者,出刘歆伪造。盖昌明西汉之学较阎百诗辨《伪古文尚书》识力尤巨。遗文一卷刊入潘氏《滂喜斋丛书》。传抄所见书目二十卷,则就四库简明目录一一考其版刻源流,标于书眉。独山莫氏即据此编知见传目云。   ○沈炳震(附:沈炳巽))   沈炳震(1679--1737),字寅驭,自号东甫,浙江归安人。   少即淬厉于学。补诸生后,日有名。省试八不遇,遂谢举子业,专肆志于考古。好涉览纪传年月世系。他人所不经意者,必默识之。及长,才益闳雅。即新旧《唐书》同异加以详审,成《合抄》二百六十卷。其书分为纲目,如本纪列传以旧书为纲,分注新书为目;诸志旧书多缺略舛错,则以新书为纲,仍分注旧书为目。而莫善于订正宰相世系表之讹谬。补列拜罢承袭诸条,积数十寒暑始竣,蔚为巨观。钱侍郎陈群见而惊叹,因语詹事王奕清,举应博学宏词科,复不遇。归二岁卒,年五十九。后陈群终录其书进御,高宗览之嘉赏,付词馆采取。馆员适校《唐书》,即引据议论之精粹者入考证中,旨以为允,刊刻内府,颁布天下。郁于生前,而褒于身后,士论荣之。   此外《九经辨字读蒙》十二卷:一校正九经文字,二经典重文,三经无重文,四经典传讹,五经典传异,六经典通借,七先儒异读,八通音异义,九异音异义,十注解传述人。--则小学之膏粱也。《廿一史四谱》五十四卷,其体盖出于表历之流,而变其分行斜上者为标目,举帝纪之凡,撮世家列传载纪之要,类聚区分,合乎书志荟萃群言之法,亦《三通》之羽翼也。其馀尚有《历代帝系纪元歌》一卷,《沈氏族谱》三十二卷,《井鱼听编》十六卷,《唐诗金粉》十卷,《增默斋诗》八卷,杂著十卷。   附:沈炳巽   沈炳巽,字绎旃。沈炳震叔弟。著《水经注集释订讹》一书,凡从前篇简脱漏,文字蹐驳,首尾颠躓,句读转易者,一一正之,复还道元之旧观。时大典本未出,虽不能如赵、戴二家之精,全榭山氏则亦尝取资于是。且其发端,本出东甫,绎旃实竟其绪。笃学嗜古之勤,终不可没焉。   ○沈钦韩   沈钦韩(1775--1831),字文起,号小宛,江苏吴县人。   资秉极敏,而勤学甚至。家綦贫,书值千钱即无力购致,假之藏书家,计日以还,辄写其要,遂淹通群经。尤长《礼》与《春秋》,熟于诸史志,旁及百家,故记,官书,野乘,古今专集,汇集,类抄,札记,究其条绪,悉归于统。故所为制举文,沈博怪玮,常人不能解。年逾三十,始为诸生。嘉庆丁卯举于乡。屡踬会试。道光壬午,选授安徽宁国县训导。年年五十七。   先生少时,念《汉书》深博,颜注浅陋;章怀《后汉书注》,杂出众手,纯驳互见;刘氏注司马八志,虽宏富而少统贯,尤疏于地理;乃远搜故籍,覃思几二十年,为《两汉书疏任》七十四卷,共二百馀万言。不但正讹补缺,尤能详陈得失,考论制度。又为《左氏传补注》十二卷、《考异》十卷,正杜氏之大失,辟众家之淆乱。又以裴氏《三国志注》专在补其事迹,典章名物转略焉,为《补训故》八卷,《释地理》八卷。又以地理之学,古书唯存郦注《水经》,而戴东原短在凭臆,赵诚夫苟于轻信,至如旧籍之有足互证与近今志乘之目验可据者,反皆搜讨未逮;为《水经注疏证》四十卷。又以一代巨公诗文,非晓然于其朝章事实,则不能得作者用心之所在。韩、王诸集,宋人作注,空疏漏缺者尚多。为《韩昌黎集补往》四十卷,《王荆公诗集补注》、《文集注》、《范石湖诗集注》共若干卷。凡所注,率先写于书,上下右左几无间隙,乃录为初稿;久之增删复录为再稿。每一书成,稿辄三四易。他若陈祥道《礼书》,王施查《三家苏诗注》,王昶《金石萃编》,随手纠缪,积成卷帙。又节录《太平御览》、《云笈七签》、《法苑珠林》,较原书十存二三,而菁英悉萃焉。自著《幼学堂诗集》十七卷、《文集》八卷。总其撰述,盖五百万言。遗槁归泰峰郁氏。惟《两汉书疏证》仅获梓行。   ○沈涛   沈涛,原名尔岐,字西雝,号匏庐,浙江嘉兴人。   未冠,举嘉庆庚午乡试。选授江苏如皋县知县,寻擢守燕北各郡,卓著政声。顾躯干小,入觐,坐是久不调,援例以观察指分江西,历署盐法、粮储。会粤事棘,随巡抚张芾婴城拒守四十九日,解围后,授福建兴、泉、永道,改调江苏,病卒。   先生生平专尚考订。《论语》孔注之伪,自段茂堂发之,陈仲鱼昌言之,至先生乃设为五证,抉摘尽致,作《论语孔注辨伪》二卷。又作《说文古本考》十四卷,亦有根据,与妄以他书改本书者不同。其关于金石学之书,则有《常山贞石志》二十四卷。读书所得,加以考辨,有《铜熨斗斋随笔》八卷、《瑟榭丛谈》二卷、《交翠轩笔记》四卷。其余尚有《柴辟亭诗集》四卷,《十经斋文集》四卷,《匏庐诗话》三卷,并刊行。   ○沈彤   沈彤(1688-1752),字冠云,号果堂,江苏吴江人。   康雍间,何义门以古学倡导东南,四方从游弟子著录者甚众,惟陈李方、少章称最,而果堂为之后劲。少淳笃,尽洗吴中名士习气。读书以穷经为根柢,贯穿古人之异同,务求其至是。文章不屑辞华,独抒心得。顾暗淡自修,世鲜知之者。   乾隆元年,由诸生应博学鸿词科,缘奏赋至夜半,不及成诗,不入选。有人荐修《三礼》暨《大清一统志》,议叙授九品官,耻不仕,遂以亲老乞归。居丧不茹荤,不内寝,动中乎礼。穷年屹屹,闭门撰述,群经皆有考订。   其学长于三礼。以宋欧阳修疑周官官多田少,禄且不给,其有辨者,率以摄官为辞,乃详制周制,著宦爵数、公田数、禄田数,成《周官禄田考》三卷。又尝为《周官颁田异同说》《五沟异同说》、《井田军赋说》、《释地征篇》,援据典核,自郑注贾疏后,推为特精。复撰《仪礼小疏》一卷,取士冠礼、士昏礼、公食大夫礼、丧服、士丧礼,为之笺疏,足订旧义之讹。   惠定宇撰《古文尚书考》,为作序,推许备至。以为"二十五篇之古文,非不依于义理,顾后儒之作虽精醇,不可以混淆圣籍。《扬子》《文中子》之拟经,皆谓之僭;况以伪乱真者!故欲尊古经,必辨后出者之伪;而欲辨后出者之伪,必据其前之真者而后可;此定宇之书所以高出于群言也!"   居恒讲求经世之务,所著《保甲论》,与安溪李光型《保甲说》并能剖析利病,见称于时。纂《吴江震泽二县志》,震泽故吴江之分邑也,于二志经纬分合各有法,可以为天下分邑修志者之式。其他尚有《尚书小疏》一卷,《春秋左传小疏》一卷,《果堂集》   十二卷。兼通医术,又为《气穴考略》《内经本论》,各若干卷。   卒年六十五。   ○沈默   沈默,字兴之,号让斋,晚号遁叟老人,江苏泰州人。   早入州庠,举京兆试,而七上公车,春官不第。归而著书清芬堂中,寒暑不辍。晚年学益勤,清廷召修国史,檄至州,州牧举其事属默,默胪州中诸前辈及节烈流寓隐逸等,一一为之传。又虑国史不能悉载,遂家刻一书,名曰发幽录。其人物限于泰之一邑,又断自清初,凡分名臣、循吏、理学、文苑、忠臣、孝子、良将、隐逸、方伎、杂流、烈女、烈妇、学女十五类,得三十七人。韩公已刊入《海陵丛刻》第十八种。   ○沈垚   沈垚,字效三,号子效,浙江乌程人。   道光甲午优贡生。英姿卓荦,言论出人意表。工骈体文,经史子集罔不溯流探源。于三礼最深。尤精舆地之学。《水经注》、《元和郡县志》,皆成诵,而融会贯通。大兴徐松见其所著《新疆私议》,叹曰:"吾谪戍新疆,诸水道咸所目击,犹历数十年之久始知曲折;沈君闭户家居,独从故纸中搜得之,非具绝大识力,曷克臻此!"乃为之延誉公卿间。比贡入成均,侍郎姚元之延佐修国史地理志。复为编修徐宝善补辑《一统志新疆》数册,并撰《道光九域志》,大体粗具,书迄未成。松尝考《元史》西北地理,又欲注《魏书地形志》,并引垚为助。   先生生平笃于友谊,辈朋有过,必正言规劝;有善,则称道不置,相与敬而惮之。故人盛朝勋、纪庆曾卒,纵穷困,岁恒寄钱恤两家之孤,风义殊令人所罕见,在都六年,郁悒遘瘵疾殁。年仅四十三。   遗文仅杨氏《连筠簃丛书》刻其四卷,盖非全豹。邑人刘翰怡获睹全稿,裒为二十四卷;一至三为前集,首列《六镇释》,《新疆私议》;卷三为《漳北滱南诸水考》;四至六为后集,凡论序、书启、事略二卷,《西游纪金山以东释》一卷;七至廿三为外集,内《地道记》十卷--即《九域志》初稿--馀为《诗音考》、《梁书释官》、《后汉书注地名录》、《水经注地名释》、《校河南志》、《往西域小记》等残篇;二十四为别集,后附补遗一卷。其少作《台湾郑氏始末注》四卷,则收入凌氏《传经堂丛书》。   ○盛世佐   盛世佐,字庸三,浙江秀水人。   乾隆戊辰进士,官龙里县知县。深于经学。尝裒辑先秦迄于近代说《仪礼》者一百九十七家,成《仪礼集编》十七卷。以朱子《通解》析诸篇之记分隶经文,嫌于经传混淆,为晦庵未定之稿;故斯编,经自为经,传自为传,一依郑氏之旧。于《士冠》《士相见》《丧服》诸篇传写错出者,则从蔡氏考定《武成》之例,别定次序附末,而不敢移易经文。凡编次众说,一以时代为序;二说略同,则录前而置后;后足以发前所未备,始兼录之;间有己见,更缀于诸儒之后,辨其异同,务归至当。其抉择之严,裁断之精,直欲与唐李氏《周易集解》、宋卫氏《礼记集说》相骖靳。又撮取大要,作《纲领》十二篇,列诸卷首,上自制作之本原,下逮授受源流、先儒评论得失,皆著之,俾读者有以考焉。   ○施国祁   施国祁,字非熊,号北研,浙江乌程人。诸生。   嗜学,工诗古文,善填词,尤熟于完颜国故。以《金史》号称繁简得中,究其实,芜漏亦复不少,因拟补正之。遍览群书,有获辄加纪录,积二十馀年书成,名曰《金文详校》。推以卷帙繁重,乃列举条目,凡关于辨体裁、考事实、订字句,得其讹谬衍脱颠倒诸处,共二百馀事,别抄为《金源札记》二卷,又札一卷。复就全榭山与杭堇甫论《金史》之帖各为之答,以附于末。又出其绪馀,《为元遗山诗文集笺注》若干卷,《金源杂兴诗》一卷。   先生家极贫,少尝授经于外。中年忽学市隐,寓北浔,为人经理商业,设吉贝肆,中有小楼一,即颜曰"吉贝居"。所著书多属槁于是间。会不戒于火,著述悉付一炬。今所存者,大半出自记忆补缀,故现刊《详校》止十卷,盖非其初稿矣。卒年七十馀,无子。   ○师范   师范(1751--1811),字端人,号荔扉,又号金华山樵。   少即博学,下笔千言立就。年二十一,以中本省乡试第二名入都,诸先达巨公虽咸叹为国士,卒不获遇。便挑补剑川学博。后以军功保授望江县知县。时值西南用兵,军事繁剧,州郡承应,恒惧不给,而先生以闲曹受当时知,委理州事,措施裕如,且出奇策济饷,一时赖之。及莅任,察奸靖匿,务除民害;复志在整饬风俗,敦礼节,兴学校。士有长者,誉之如恐不及,岁损数百金资书院诸生,而时考其学之进退,亲为讲论辨析,勤勤不倦。并搜刻望江先辈遗文,籍风后进。城内三十年未有通籍者,至是且相继登选。惜以疾去官,未尽展其才,士民哀之。   先生生平慷慨有大节,重然诺。自幼倜傥多能,凡有关民生国计者,莫不考求实用。尤熟于水利边防事宜,指陈古今,悉中利害。晚成《滇系》百卷,固为研究西南舆地所必不可少之书,更睠睠于表章遗逸,多足订补史乘,盖合亭林、梨洲两先生之才识为一,非徒推方志善本已也。馀诗文集尚若干卷。   ○宋保   宋保,字定之,一字小城。宋绵初之子。   能世其家学。早岁游庠,食饩。入部,以廪贡生肄业成均。从学同里王侍御念孙之门,究心声音训诂,得经义会通,不囿于汉家门户。邵学士与桐、钱少詹晓征、孙观察季述诸老宿,皆深加契识。出作司训,叠权诸邑篆,学使多刮目相待,盖知名久也。   所著《谐声补逸》十四卷,刊入《鄦学丛书》。尚有《尔雅集注》、《京笔杂记》、《治河纪略》书,藏于家。   ○宋绵初   宋绵初,字守端,号爮园,江苏高邮人。   为学勤敏,幼即蜚声《黉序》。学使彭文勤公元瑞、扬州安定书院主讲蒋士铨最知赏之。举乾隆丁酉拔贡,选教职,历任五河、清河诸县教谕,课士多有成。中年无意科名,博览经世书,凡所纂述,以赅洽著称。说经贯串古义,亦为当代经师推服。归筑书种堂训育子弟,以老疾卒。   著有《韩诗内传征》四卷,征引翔实,训故明详,深得西汉今文家法。《释服》二卷,自冕服深衣,下逮履舄之类,莫不原原本本曲加考订。其馀《困知录》、《是亦山房文集》、《爮园诗存》,遗稿均未刊。   ○宋世荦   宋世荦,字卣勋,浙江临海人。   年十五,彭文勤公视学至台,拔补弟子员。时有神童之誉。乾隆戊申举人。考取咸安宫教习。在京文名藉甚,馆朱文正邸第,门下瑰玮之士咸与往来论交。七应礼部试,不售。教习期满,以知县用。南归,闭门授徒,考订经史,搜集乡邦文献,意洒如也。嘉庆甲戌,选陕西扶风,地当孔道,供应繁剧,悉裁陋规,不妄受一钱。长听讼,剖决如流。暇辄论文赋诗。既纂修县志,复校定《台州丛书》六种,以积劳去官。   著有《仪礼古今文疏证》二卷,《周礼故书疏证》六卷,《确山骈体文》四卷,《红杏轩诗抄》十六卷、续一卷,《兰行纪程》、《扶风杂咏》、《湋川诗征》各若干卷。又著《诂经文字古义通释》,王伯申称其"求古义以释古经,触类引伸,四通六辟,非熟于谐声假借之例不能"。惜与《台郡识小录》、《十六铜爵书屋金石文》、《愚得笔记》、《台诗三录》稿均未刊。道光中卒,年五十七。   ○宋翔凤   宋翔凤(1776--1860),字虞廷,一字于庭,江苏长洲人。   少跳荡不乐举子业,嗜读古书,不得,则窃衣物以易,祖父夏楚之,不能禁也。母阳湖庄氏,为珍艺先生妹。尝随母归宁,因留常州,从舅父受业,遂得闻庄氏今文学之家法绪论。比长,更游段懋堂门,兼治东汉许、郑之学。嘉庚庚申举于乡,大挑投泰州州学正。丁艰服阕,改安徽旌德县训导。保知县,试吏湖南。用材干见知大府,历任剧邑。以州牧致仕。咸丰己未,重宴鹿鸣,加知府衔。卒年八十七。   生平淹贯群籍,尤长治经。珍艺尝谓:"吾诸甥中刘申受可以为师,宋虞廷可以为友。"珍艺发明归藏之说,世多不能晓,先生则谓:"归藏首坤,坤辟亥壬甲之所藏也,则六壬六甲之占皆本于归藏,惜仅存于术家耳。"故著《卦气解》一卷、《尚书略说》一卷,悉本师说也。复取《周易》经文文字异同之见于《说文》音义及群籍者,一一疏通而证明之,成《周易考异》一卷。条举今文二十八篇与伪书序百篇目暨马、郑本比较其有无,加论列干其后,成《尚书谱》一卷。以康成《论语注》虽久佚,而散见他书,尚存梗概,辑《论语郑注》十卷。以《论语》说曰子夏六十四人共撰仲尼微言,以当素王。微言者,性与天道之言也。惜自汉以来,诸家之说时合时离,未得画一,乃综核之,撰《论语纂言》。文繁未就,先别成《说又》十卷。以少习《孟子》,得转附朝儛之训,见许珍艺;至京师,王石臞闻其解"西丧地于秦七百里",亦以为然;簿书余暇,遂取邠卿旧注补所不逮,成《孟子赵注补正》六卷。又以刘熙之学出于郑氏,如南河、牛山诸注,考其地形,并胜于赵,辑《孟子刘注》一卷。谓《大学》为《礼记》四十九篇之一,首尾完具,脉络贯通,无经传之可分,无缺亡之可补,成《大学古义说》二卷。谓小学义在通博,故《方言》《释名》等鲜获所宗,独《小雅》依循古文,罕见凌杂,成《小尔雅训纂》六卷。其余尚有《四书释地辨证》二卷,《尔雅释服》一卷,辑《五经要义》一卷、《五经通义》一卷,考证经史札记总裒为《过庭录》十六卷。兼工诗词,亦隽雅可诵。   ○孙兰   孙兰,字滋九,一名御寇,江苏江都人。   明季补诸生,后弃去。于书无所不窥。尤精九章六书之学。顺治初,西人汤若望为钦天监监正,君从之受历法,遂尽通泰西推步之术。著书八卷,曰《理气众数辨疑纠缪》。又以中国土地在大圜中才八十一分之一,不推极之,则狃于习闻习见,而无以尽其变;于是作《格理》、《推事》、《外方》、《考证》四论,以穷极夫天地之所以始终,山川之所以流峙,人所以生,国所以建,古今所以递沿革,人物所以治乱,成《古今凡》三十二编,为四卷。又推三光之变,谓:"象悬于天,无与人事;而彗孛盈编出见,皆有常度;水旱地震,亦有常经。"语皆科学至理。惟阴阳灾变之说,惑溺已深,时人颇不谓善也。又作《山河大地图说》,一以赤道为心,一以北京天顶为心,明地圆之旨。阮文达公得其本,为润色之,易名《舆地隅说》,刊入《文选楼丛书》。尝创河淮分流议,河臣王条上之,亦格不行。卒年九十馀。   ○孙奇逢   孙夏峰,名奇逢,字启泰,号钟元,直隶容城人,生明万历十二年,卒清康熙十四年(1584-1675),年九十二。他在清初诸儒中最为老辈。当顺治元年已经六十二岁了。他在明季以节侠闻。天启间魏阉窃柄,茶毒正人,左光斗、魏大中、周顺昌被诬下狱时,一般人多惧祸引避,夏峰与其友鹿伯顺(名善继1575-1636,字伯顺(或作百顺),直隶定兴人。仰慕王守仁的事功,天启时曾助孙承宗反击情军。后辞官家居,于清军攻定兴时抵抗而死。著有《四书说约》等。)倾身营救,义声动天下。此外替个人急难主持公道,替地方任事开发公益,所做的事很不少。崇祯九年,清师入关大掠,畿辅列城俱陷。他以一诸生督率昆弟亲戚,调和官绅,固守容城。清兵攻之下下而去。其后流寇遍地,人无安枕,他率领子弟门人入易州五公山避乱,远近闻风来依者甚众。他立很简单的规条互相约束,一面修饰武备抵抗寇难,一面从容讲学,养成很健全的风俗。在中国历史上,三国时代田子泰(田畴)以后,夏峰算是第二个人了。鼎革以后,他依旧家居讲学。未几,清廷畿滋辅各地圈占,赏给旗员作采地。他的田园庐墓都被占去,举家避地南下。河南辉县之百泉山-即夏峰,亦名苏门山,为宋时邵康节(北宋理学先行者之一邵雍的谥号)所曾居。他因仰慕昔贤,暂流寓在那里。后来有一位马光裕(字绳诒,别号止斋,清山西安邑人。顺治进士,官吏部郎中。以恪守礼教自命,著有《止斋集》、《庭训录》),把自己的田分送给他,他便在夏峰躬耕终老。所以学者称为夏峰先生。他在明清两代被荐举十数次,屡蒙诏书特征,他始终不出。他八十一岁的时候(康熙三年),曾有人以文字狱相诬陷。他闻信,从容说道:"天下事只论有愧无愧,不论有祸无祸。"即日投呈当局请对簿,后亦无事。他的祖父从阳明高弟邹东廓(名守益,邹守益的学说,被黄宗羲称为王守仁的正统。孙奇逢曾说邹谓"除却慎独便无学、包括了全部圣贤功夫。)受学,他的挚友鹿伯顺又专服膺阳明,所以他的学问自然是得力于阳明者最深。但他并无异同门户之见,对于程、朱、陆、王,各道其长而不讳其短。门人有问晦翁、阳明得失者,他说:   "门宗分裂(按此四字疑有误),使人知反而求诸事物之际、晦翁之功也。然晦翁没而天下之实病不可不泄,词章繁兴,使人知反而求诸心性之中,阳明之功也。然阳明没而天下之虚病不可不补。"(《夏峰语绿》)   又说:   "诸儒学问,皆有深造自得之处,故其生平各能了当一件大事。虽其间异同纷坛,辨论未已,我辈只宜平心探讨,各取其长,不必代他人争是非求胜负也。一有争是非求胜负之心,却于前人不相千,便是已私,便是浮气,此病关系殊不小"。(同上)   他对于朱王两派之态度,大略如此。他并不是模棱调停。他确见得争辩之无谓,这是他独到之处。但他到底是王学出身,他很相信阳明所谓"朱子晚年定论",所以他不觉得有大异同可争。   他不像晚明人空谈心性,他是很切实办事的人。观前文所述他生平行事,可见大概了,他很注重文献,著有《理学宗传》二十六卷,记述宋明学术流派,又有《畿辅人物考》、《中州人物考》、《两大案录》、《甲申大难录》、《孙文正公年谱》、《苏门纪事》等书(孙奇逢主要理学著作尚有《理学传心纂要》、《四书近指》、《周易大指》、《尚书近指》等书,及《夏峰先生集》中请文。),皆有价值之史料。   他因为年寿长,资格老,人格又高尚,性情又诚挚,学问又平实,所以同时人没有不景仰他,门生子弟遍天下。遗老如申凫盟(1612一1677,名涵光,字孚孟,号凫盟,一号聪山,直隶永年人,清顺洽中恩贡生,理学著作有《性习图》、《义利说》、《进说》及文集等。)、王五公(1615一1684,名余佑,字介祺,自号五公山人,直隶新城人,从孙奇逢学兵法,著有《居诸编》、《诸葛八阵图》、《兵民经络图》及文集等)。......,达官如汤孔伯(1627一1687,名斌,字孔伯,号荆岘xian,河南睢州人,清初理学名臣,官至工部尚书,著作甚多,要旨见于《汤子遗书》,并撰有《孙征君年谱》)、魏环极(1616一1685,名象枢,字环极,晚号寒松老人,山西蔚州人,清初理学名臣,官至都察院左都御史,言论见《寒松堂集》)、魏石生(1616一1686,名裔介,字石生,号贞庵、昆林,直隶柏乡人,清初理学名臣,官至保和殿大学士,曾向清廷献灭南明策。理学著作二十余种,要旨见《圣学知统论》、《论性书》、《希贤录》等)......,皆及门受业。乃至乡农贩竖,他都不吝教诲。许多人见他一面,听他几旬话,便奋志向上做人。要之,夏峰是一位有肝胆有气骨有才略的人。晚年加以学养,越发形成他的人格之尊严,所以感化力极大,屹然成为北学重镇。   ○孙星衍   孙星衍(1753-1818),字渊如,江苏阳湖人。   幼有异禀,过目成诵,《文选》能全诵之。未冠补诸生。袁枚尝称曰:"天下清才多,奇才少,渊如天下奇才也!"遂相与为忘年交。先生雅不欲以诗名,深究经史文字音训之学,旁及诸子百家,皆通其义。钱大昕主钟山书院,深器之。陕西巡抚毕沅招入幕府,毕撰《关中胜迹志》、《山海经注》,校正《晏子春秋》、《墨子》,及校刻惠栋诸书,皆先生手定。   乾隆五十一年,朱珪典试江南,在都与彭元端约曰:"吾此行必得汪中、孙星衍。"及搜遗卷,得其经文策曰:"此必汪中也。"拆卷得先生,而汪实未就试。明年,赐进士第二人,授编修,充三通馆校理。散馆试厉忐赋,用《史记》"如畏"语,大学士和珅疑为别字,置二等,以部曹用。补刑部主事,总办秋审。每有疑狱,辄依古义平议行,所平反全活甚众。   乾隆六十年,外简山东兖、沂、曹、济道。既莅任,政事之暇,尤喜考古,以济阴汤陵在曹南,其山西荣河县汤陵虽列祀典,实宋以来相沿之误;因遍考诸书,据汉崔骃、魏皇览、晋伏滔汤陵在济阴之说;并考荥河之陵,出后魏小说家言张恩破陵得铭,附会股汤,未为典要。后再官山左卒令曹县令修葺汤陵庙屋以祭田奉祀,立碑纪事寻署按察使事,以整肃吏治为己任,亲问囚,定爰书,矜慎庶狱。凡权臬七阅月,平反数十百狱,活死罪诬服者十余人。先生又以先儒伏生及郑康成功在经传,可比七十子,身通六艺,皆宜立五经博士;后大吏奏请,郑议格而伏允行。旋回河道本任。值曹工漫溢,应赔坝工银巨万。未几,丁母忧归,侨寓金陵。   请业者盈门。未十年,舍中土掇巍科,入馆阁,及撰述成一家言者,不可胜数。   先生淡干宦情,服阕后,游吴、越数年,终以河工偿项故,个得已再出。嘉庆十年,署登、莱、青道,补山东督粮道。十三年,乞假省迎老父于江南。抵江宁,纠族众建孙子祠,回任自郯城取道费县,访季桓子墓,得羵羊井铭于县署。又访曾晳南城葬处,及澹台子羽墓,立碑季桓子井上。尝考《太平寰宇记》,先贤闵子墓在范县东,今所传在历城者误也。并访左伯桃、羊角哀墓,皆为文纪其事。又得秦时展氏先茔碑,知柳下惠墓在泰安,更封树之。   先生尝病《古文尚书》为东晋梅赜所乱,撰集《古义尚书马郑王注》十卷,又《逸文》三篇。更为《尚书古今文注疏》三十卷,考证详备,盖积二十余年而后成,其专精如此。治《尚书》之学者,莫不视为最完善之本焉。   先生又善校书,写刻必访宋本。高丽使臣朴齐家于都肆见先生所校书爱之,书"问字堂"以赠。尤好聚书,闻有善本,借抄无虚日。所校刊者,有:《周易口诀义》六卷,《尚书考异》三卷,《春秋释例》十五卷,《孙子十家注》十三卷;《元和郡县志》四十卷,《景定建康志》五十卷,《唐律疏议》三十卷。金石文字及古彝鼎书画,皆能穷原竟委。文在六朝汉魏间,不欲似唐宋八家。所著又有《周易集解》十卷,《夏小正传校正》三卷,《魏三体石经残字考》一卷,《仓颉篇》三卷,《孔子集语》四卷,《史记天官书考证》十卷,《寰宇访碑录》十三卷,《平津馆金石草编》二十卷,《孙氏家藏书目内编》四卷、《外编》三卷,《续古文苑》二十卷,《问字堂文槁》五卷,《岱南阁文稿》五卷,《五松园文稿》一卷,《平津文稿》二卷,诗集若干卷。卒于嘉庆二十三年正月,年六十有六。   ○孙诒让   孙诒让(1848--1908),字仲容,浙江瑞安人。太仆依言之子。   少好六艺古文,太仆讽之使为经世致远之学,诒让谓"先汉诸黎献,夙义皭(jiao)然,经训固未尝不可通于治也。"太仆乃授以《周官经》。其后作《正义》,实自此始。   同治丁卯科乡试中式,援例得主事。从父官江宁,与德清戴望、海宁唐仁义、仪征刘寿兽等游,学益进。   以为典莫备于周官,故疏《周礼》。取《尔雅》《说文》,正其诂训;《礼经大小戴记》,证其制度;复博采汉唐宋以来,迄于乾嘉诸儒旧诂,参互稽绎,藉发郑注之渊奥,裨贾疏之遗阙。始为长编数十巨册,顾最录多则异义滋牴牾,不免杂出。嗣更改定谊例,一切依古文弹正。删繁补失,凡屡易稿,成书八十六卷。并辑《三家佚注》一卷附焉。甲戌间,国势浸弱,群谋所以致富强者,则作《政要》二卷,都四十篇。   又以行莫贤于墨翟,故释《墨子》。因墨学既不合于儒术,其传中绝书虽仅存,脱误几不可读;而古字古言,转多沿袭末改;非精究形声通假之原,无由贯晰;毕氏校注,初启途径,尚待补苴。乃集合诸本,为依经谊字例,逐加诠释。其订补《经说上下》篇旁行句读,正兵法各篇之讹文错简,致力独深。成《间诂》十五卷,《目录》一卷,《附录》一卷,《后语》二卷。   又以文莫正于宗彝,故考金文。盖自经典相承,诸文字少半缺略,后世遂欲以金石款识弥其缺乏;薛书固不足道,即清阮、钱诸家,亦不审形声,无以下笔;仁和龚氏,谬戾尤众。"特详审彝器情伪;据宋人所假名,置其不可知,取可知者,辨其刻画,不 切爽毫发;然后传之六书,使所定文字,皆隐括就绳墨,成《古籀拾遗》三卷、《馀论》一卷。仍推阐古人造字之精微,成《名原》二卷。辨析龟甲文,成《契文举例》二卷。   他著有《札迻》十二卷,书少于王氏《杂志》、俞氏《平议》,而雠校之勤倍之。《周书斟补》四卷、《九旗古义述》一卷,并确慎不苟。更裒其考辨杂文,为《籀膏述林》十四卷,辑《永嘉郡记》一卷。至于《经迻》、《尚书骈枝》、《大戴礼记斠补》、《六历甄微》、《广韵姓氏刊误》,凡若干卷,均未刊。盖其学术,实兼包金榜、钱大昕、段玉裁、王念孙四家。其明大义,钧深穷高,几驾四家上。岿然为清三百年朴学之殿,洵不诬矣。晚岁,尝主温州师范学校,充浙江教育会会长,朝议征主礼学馆,不起,卒年六十一。   ○孙沅   孙沅,字子兰。优贡生。为文好窈渺之思。屡试于乡不得当,而科岁试辄冠侪偶。平生最精《说文》,段玉裁作《解字注》,多所商榷。尝以《说文》五百四十部从段氏《音韵表》十七部编之字为之注,凡段氏之讹者,加驳正焉。惟全书卷帙繁重,未克付梓。仅《说文释例》二卷,载《许学丛书》中。世传工篆书,至君尤变化神妙,自成一家。得古文之法于彭尺木。兼工填词。先后一游闽、粤,余则里居教授时为多。弟子成材者甚众。卒年七十一。诗文为《染香盦文集》二卷,《外集》一卷。   ○孙志祖   孙志祖(1737~1801),字贻谷,或作颐谷,号约斋,浙江仁和人。   乾隆丙子举人,丙戌成进士,以主事用,分刑部,由员外郎升云南司郎中,擢江南道监察御史。淡于宦情,乞养归,遂不复出,日惟从事撰述。晚掌教紫阳书院。未几卒,年六十。   初,君以解经见重督学雷公翠庭,补弟子员。其乡试以策对李氏《周易集解》,受知庄宗伯方耕。其赴礼部试,以黍稷与文受知裘文达公。凡皆稽古之力,无所愧于科名。任刑部时,于庶狱必察至再三,精核与其治经史同。   所著有;《家语疏证》六卷,谓:"王肃作伪难郑,诬圣背经,既作《圣证论》以攻康成,又伪撰《家语》,饰其说以欺世。因博集群书,凡肃所剿窃者,皆疏通证明之,如鞠盗之获真赃焉。"《文选考异》四卷,取潘、何诸校本,参稽众说,仿朱子《韩文考异》例,以正俗本之误。《选注补正》四卷,则仿吴师道校《国策》例,辑前贤评论及朋辈商榷之说以补李注所未及。《读书脞录》七卷,考论经子杂家,折衷精详,实事求是,不为凿空武断之论,悫然如其为人。复辑《风俗通佚文》一卷,补正姚之骃辑谢承《后汉书》五卷。又谓:"《孔丛子》亦王肃伪托,其《小尔雅》乃肃借古书以自文。"作《疏证》辨其妄,惜未卒业。子同元能嗣家学。   ○谭莹   谭莹,字兆仁,号玉生,广东南海人。   幼颖敏,于书无所不窥,而尤长于词赋。年弱冠,应重子试,时阮元开府粤中,偶游山寺,见题其壁诗,大奇之,果即以县考第一人入泮。比入学海堂肄业,文达得所作《蒲洞修禊序》暨《岭南荔支词》百首,尤为激赏。自是文誉日起,凡海内名流游粤者靡不慕与缔交。乃数奇,乡场屡报罢。虽程侍郎恩泽素喜奖拔才隽,典试犹失之。直至甲辰科始获隽。顾淡于荣利,无意进取,仅一循例计偕,嗣后遂不复北上。   任化州学训导。州民朴鲁少文,谆谆以诗书相训迪。升琼州府学教授,叠委管学海堂学长,粤秀、越华、端溪书院监院,凡数十年。后进有可造者,誉之弗去口。加以强记过人,凡先哲嘉言懿行,与夫地方沿革掌故,纵隔时甚久,能备述其颠末。故府县诸志率延任纂修之役。而有功艺林,尤在校刊丛编巨帙,惟粤中先正遗书焉。   初粤中虽号富饶,而藏书家绝少;由阮文达倡朴学课士,风气始开。推版刻无多,转购他处,价值倍昂,寒畯颇以为苦。适洋商伍崇曜雄于资,夙钦服玉生,乃劝其刊刻古书善本以便流通。躬自雠校,每一书刊竟,复考证其源流得失为跋尾。先后成《粤雅堂丛书》二十集,总一百八十种。半属秘册,王象之《舆地纪胜》二百卷,亦系宇内孤本。   更辑《岭南遗书》六十二种,《粤东十三家诗集》若干卷,《楚庭音旧遗诗》七十二卷,则关于本省文献者也。性质直坦率,用是得享修龄。咸丰中,军兴,以襄办捐劳绩赏内阁中书衔。卒年七十有三。   ○谈泰   谈泰,字阶平,一字星符,江南上元人。   由乾隆丙午举人,大挑,选授山阳县学教谕,转南汇县学训导。淹通经史,专志选述,不为世俗之学。凡音律算数,无不精通,尤长援引考核,务求其是。尝从学于钱竹汀先生,竹汀赠序中有云:"中法之绌于欧罗巴,由于儒者之不知数。东原氏殁,斯学无传。比来金陵,得谈子阶平,其于斯学,形几于深造者。"盖称许如此。   先是,竹汀从子塘,创"周径率",阶平因作一丈径木板,以篾尺量其圆周正,得三丈一尺六寸有奇,乃反复引伸,广援博证,撰《周径说》一卷,以为溉亭之说确不可易。复与江都焦里堂、叙县汪孝婴相友善。里堂著《开方通释》曾及之互相证订。又以五经中罕言算术,惟《王制》论里亩及之,然注疏歧误,折中綦难,则取梅氏"方田度里"一篇逐句疏解,加以详推,成《王制里亩算法解》、《井里算法解》各一卷。凡所撰算术书三十余种,存者仅此而已。其考证经史之书,曰《观书杂识》二十卷。别有诗文集若干卷。   ○汤鹏   汤鹏,字海秋,湖南益阳人。   道光三年成进士,授礼部主事。年甫二十,负气自喜,为文章震铄奇特。当轴异其才,选入军机章京,旋补户部,转贵州司郎中,擢山东道监察御史。年亦仅三十余。意志蹈厉,谓天下事无不可为者。其议论所许可,独李文饶、张太岳辈徒为词章无当也。于是勇言事,未逾月,三上章。最后以言宗室尚书,叱辱满司官事,言过当;且在已奉旨处分后;罢御史,任户部员外。而时方草奏,将大有论建,未及上而改官。既见其言不用,遂大著书,欲有所表白于天下。以为事无论利钝成败,有所为,当震暴人耳目;苟不得施于事而著之言,使吾书出而人以为古尝有是言,虽工弗贵也。于是为《浮邱子》一书。立一意为干,而分数支支之;支之中又有支焉,则支复为干;支干相演,以递于无穷。大抵言军国利病,吏治要最,人事情伪,开张形势,寻蹑要眇,篇数千言者九十余篇,最四十余万言。每遇人,辄曰:"能过我一阅《浮邱子》乎?"其自喜如此。又为《学术明林》十六卷,指陈前代得失;《七经补疏》明经义;《止信笔初稿》,杂记见闻事实。造作皆出示人。惟《止信笔初稿》人多未见,或问之,曰:"此石室之藏书也。"   值英人扰海疆,当道议抚,许通市。先生愤甚,已黜不得进言,犹条上尚书,请转奏三十事。虽召见而无所询,报闻而已。后美国求改关市约,有先生奏中所预计者,人以是服其精,非疏阔。大略者也。既更为本部四川司郎中,京察亦竟不得上考,感慨抑郁而卒。年四十有四。诗才横溢,晚多悲愤沉痛之作。存集二十六卷。   ○汤球   汤球(公元1804-1881年),字伯玕,安徽黟县人。   自幼勤奋学习,兴趣广泛,博闻强记,"星纬推步,研究其奥",尤通天文历法之妙。但是他并没有从这方面发展自己的聪明才智,而把精力转移到治经论史方面。他与同乡俞正燮、汪文台等人,交往频繁,互相切磋。   汤球的治学态度严谨。他对前人的说法,一定要依据经典,考核真伪,比较异同因而很少有穿凿附会。他在俞正燮、汪文台的帮助和鼓励下,在考据学上就取得了惊人的成就。他修订补辑的古书有郑康成逸书九种,刘熙《孟子注》、《孝经、论语注》、刘珍等《东观汉纪》、皇甫谧《帝王世纪》、谯周《古史考》、《傅子》、伏侯《古今注》等。   汤球用了自己一生中主要的精力,对二十三家晋史进行辑佚和校勘。唐代以前属纪传体的《晋书》共有:王隐《晋书》、虞预《晋书》、朱凤《晋书》,谢沈《晋书》,何法盛《晋中兴书》、谢灵运《晋书》、肖子显《晋史草》、郑忠《晋书》、梁庾铣《东晋新书》、萧子云《晋书》、沈约《晋书》、臧荣绪《晋书》十二部。其中臧荣绪所编《晋书》一百一十卷,志传俱备,是比较完整的。另有以编年体写的十一家:即陆机《晋纪》、干宝《晋纪》、曹嘉之《晋纪》,习凿齿《汉晋春秋》、邓粲《晋纪》,孙盛《晋阳秋》、刘谦之《晋纪》、王韶之《晋纪》、徐广《晋纪》、檀道鸾《续晋阳秋》、郭李产《续晋纪》。总共合计有二十三部。唐太宗贞观二十年(公元646年),诏令房玄龄、褚遂良、许敬宗为监修,组织编写《晋书》,参加的人员有来济、陆元仕、刘子翼、令狐德棻、李淳风、李文府、薛元超、上官仪等人。唐太宗亲自为宣帝(司马懿)、武帝(司马炎)两篇帝纪,以及陆机、王羲之二传写了论赞,故该本《晋书》又题"御撰",于贞观二十二年完成,共一百三十卷。这部书存在严重的缺点和错误,特别是取材不够慎重,"好采诡谬碎事",不注意对史料的甄别取舍,对一些怪诞荒谬的史料,也收录编入,损害了该书的史料价值;也因出于众手,未作统一规划,以致书中记事前后矛盾,疏漏遗脱的地方很多。到"安史之乱"时,作为"御撰"《晋书》编写时的主要依据臧荣绪的《晋书》,已不知去向,其余的二十二家《晋书》,也皆散佚,因此对晋史的辑夫和校勘,便成了一件十分必要的事。   汤球把散佚的二十三家晋史辑录成册,他杜门不出,埋头书案。首先是广泛搜集各种资料,分门别类,进行排比对照。其次是对搜集到的资料,运用他在考据学上的学识,进行"补阙"与"纠伪"的工作,几经寒暑,完成了二十三家晋史的辑佚与校助的工作。虽然不能完全还其本来面目,但经过他的努力,使这些史书得以大致保存下来,其贡献是很大的。   《十六国春秋辑补》一书的编写,是汤球对晋史的又一贡献。原崔鸿《十六国春秋》一百零二卷,以晋为主,有表赞序例,体裁详备,集诸家的长处。但该书到北宋中叶以后已散佚。后来流传的《十六国春秋》一百卷,系为明代屠乔孙等作。作者虽花费了不少心血,但有严重的错误。它主要是把《魏书》所记十六国史实抄进来,称崔鸿自作。因此对崔著《十六国春秋》有辨伪存真的需要。汤球根据何镗《汉魏丛书》的简本《十六国春秋》,并参考《晋书》张轨、李暠两传,以及《三十载记》等书,全文补足,对其中有与诸书所引不同者,再进行更正。而且对辑录来的文字多注明出处,校勘工作做得很细致,不妄改一字,有差异的地方,一一核实注明。并考虑十六国历史比较复杂,他又特编有年表,放在该书的前面,起了纲举目张的作用。   崔鸿另一部《十六国春秋纂录》十卷,共纂录六十二人的传记,其书编纂简洁,历代流传,但经过辗转传抄,其中有不少删节脱误。汤球根据何镗《汉魏丛书》刊本,以及北齐修文殿御览偏霸部所载文字,互相校雠,录为定本,小有异同,则加考订,补正脱误,纠谬拾遗,写成《十六国春伙纂录校本》。关于《十六国春秋纂录》的名称,历代史书有不同的说法,如《宋崇文总目》称它为《十六国春秋略》;《通鉴考异》称为《十六国春秋抄》;《四库简明目录》则称是别本《十六国春秋》。汤球根据《隋书.经籍志》的纪载,否定了种种错误的说法,定名为《十六国春秋纂录》。   汤球"好学深思,心知其意",是一位善于深思明辨的学者。他拒绝作官,安贫乐学,默默无闻地从事辑佚校助工作,成就是很大的。此外,他还旁辑《两晋诏钞》等十九种,一代掌故,搜集殆尽。此外,在地理学方面的成就也是很大,他辑有《太康地记》、《邺中记》、《林邑记》三种;言论集则辑有《晋诸公别传》、袁宏《名士传》、郭颁《世语》、裴启《语林》、《山公启事》等五种;还著录晋别集三百家,晋文集三百家。大量的书稿,都是由他一笔一划,逐字逐句的校订和抄写的,经过他长期的辛勤劳动,把这些十分珍贵的史料保存下来。他这种治学精神受到后人的称赞。   ○李铭汉   李铭汉(公元1808-1891年),字云章。生于清嘉庆十三年(公元1808年),卒于清光绪十七年(公元1891年),享年八十四岁。他的祖先原来居住在宁夏卫之门城驿,明朝末年迁居凉州卫。清雍正二年(公元1724年)改置凉州府,治武威县,故李为甘肃省武威县人。   武威辟处河西,与内地相比较,文化相对落后。李铭汉读书较晚,年十余岁,才从塾师受经。他学习刻苦,喜欢提问题,对于经书字字要问个究竟。"音训声义之未谛者,必再三询究,不得解不止"。年二十,入县庠。二十四岁,应辛卯(公元1831年)乡试,失败。愈加致力于学问。同乡尹世阿自江西罢官归,家中藏书甚多,达十余万卷,铭汉经常去尹家借书阅读,向尹请教。尹询问他学习的志向,他以"实事求是"回答,受到尹的夸奖。铭汉二十七岁,参加甲午(公元1834年)科秋试至陕西,往见同乡张澍,因受业于其门下,为其校《诸葛忠武侯文集》及《蜀典》等书。己亥(公元 1839年)房师怀宁陈世熔任古浪知县时,手书招铭汉和伏羌(今甘谷县)王权到署学习。铭汉在古浪五年,受到陈世熔的教益甚大。   李铭汉博通经史,才华出众。对于天文、算术、舆地、兵农都学习过,对于音韵、训诂之学尤有研究。当时在陇右人士中他是极负声望的。但是,他在科举道路上却走得很艰难。他一生八次参加乡试,都不得中,到了四十二岁才考了个副贡生。李铭汉在科场失意后,转而致力于史学研究。   李铭汉晚年主讲凉州雍凉书院、甘州甘泉书院。致力于教授生徒,著书立说。他的著作,有《续通鉴纪事本末》、《尔雅声类》、《说文谐声表》。李铭汉还是-位诗人,他的诗集题为《日知斋诗稿》,其中多述怀之作,未曾付梓。   关于李铭汉的思想,汪辟疆曾指出他"平生论学,实主顾亭林经学即理学之言,其教子侄生徒,亦以'行已有耻,勤学好古'八字为主旨,教生徒如是,主甘州书院讲席亦如是。"这是很中肯的说法。   《续通鉴纪事本末》是李铭汉晚年的著作,是根据清乾隆年间毕沅主持编撰的《续资治通鉴》编写的。全书共一百一十卷。其第八十九卷以前,是李铭汉手辑。其第九十卷至第一百一十卷,共二十一卷,是李铭汉死后由其次子李于锴所续辑的。毕沅的《续资治通鉴》是一部编年体的宋、辽、金、元史,其优点是宋、辽、金史事并重,叙事分明,文笔流畅。李铭汉的《续通鉴纪事本末》,就是以毕书为底本的。《续通鉴纪事本末》是一部纪事本末体的宋、辽、金,元史。它将这一时期四百年之间的史事,概括为一百一十件大事。每卷写一件大事,有的卷下又附有若干小事。始于宋太祖代周,终于明玉珍据蜀。象王安石变法、贾似道误国之类大事,都有专章叙述。其辑录原文,剪裁精密,取舍得宜,对于探求一事的起讫经过,十分方便。孟森的《续通鉴纪事本末书后》说:"不得李氏之书,使家喻户晓,于据撰通史之资料,不无缺憾。"汪辟疆的《读常见书斋小记》说:"义例谨严,条贯备具,视陈邦瞻、冯琦书为通核。"这些评价是公允的。   该书为木版印刷。据该书扉页载:开雕于光绪二十九年癸卯(公元1903年),竣工于光绪三十二年丙午(公元1906年)。是李铭汉次子李于锴在山东作官时付印的。印完后,版移故里。解放后,李氏后裔将版交给国家。1957年北京的古籍出版社曾用原版印刷过一次。现在版存甘肃省博物馆。   ○唐甄   唐甄(1630-1704),原名大陶,字铸万,别号圃亭,四川达州人。从父宦于吴,蜀乱不得归,因家焉。   十四五岁即嗜古学,精进淬砺,不拘拘于师说,落笔卓有端绪。性孝友,色养愉愉,中外无间言。然处世乃刚直伉爽,深恶媕妸随俗。家素贫,求为禄养,中顺治丁酉科四川乡试,选授山西长子县知县。以循良著称。顾因逃人事罣误去职。罢官还吴,僦居仅三数椽,炊烟恒绝,而振笔著书不辍。曰:"君子当厄,正为学用力之时。穷厄生死,外也,小也;岂可求诸外而忘其内,顾其小而遗其大哉?"生平综贯经史,扬榷风雅,非秦汉之书弗读。尝研精覃思,著《衡书》九十七篇,天道人事,前后古今具备。其中曰"衡"者,志在权衡天下也。后以连蹇不遇,更名"潜书"。又撰《毛诗传笺合义》,《春秋述传》,《潜文》,《潜诗》,《日记》,各若干卷。魏叔子见君《潜书》曰:"是周秦之书也!今犹有此人乎?"梅定九则移录所著诸书,谓:"此必传之作,当藏之名山,以待其人耳!"凡为时推重若此。卒年七十五。贫不克葬,何义门为请于八亲王,赙白金五十两。   ○田宝臣   田宝臣,字少泉,江苏泰州人。   家贫笃学,师事魏茂林,研精训诂,不龂龂(yin)于一言半字。撰有《小学骈支》八卷,其一百五十三条。其自序:以《说文》为主,以《尔雅》、《方言》毛氏郑氏为根柢,而波澜于孔、贾、郭、陆,旁及《荀子》、《庄子》、《淮南》、《素问》、《大戴记》、《史记》三家注、班书额注、范书李注、《释名》、《水经注》、《广雅》、《玉篇》、《广韵》、《文选》、《众经音义》,下逮二徐、《集韵》、《类篇》以及乾嘉以来名家之说。欲溯其源始,故讨论之词多;欲畅其支流,故参互之说尽。云"骈支"者,事系于《骈雅》;冠以"小学"者,因四库全书以《骈雅》隶小学类也。初写一本,意尚未已;欲取《吕氏春秋》高注、《管子》房注、《列于》张、殷两注研求而更讨之。咸丰三年,粤寇将破郡城,势岌岌不可保。先生于风声鹤唳、盗贼纵横间,睠睠于是书,冀鸿硕君子为之存焉。谢世后,囊藏于家,力不能刊,惟魏茂林《窜雅训纂补遗》中摘其十之一耳。直至民国九年孟夏,今苏省长韩国钧刊入《海陵丛刻》中,而先生毕生精力所粹者,终赖以表白于世云。   ○屠寄   屠寄(1856--1921),字敬山,一字景山,江苏武进人。   幼颖敏。比长,博通群籍。负才使气。工诗古文辞,尤擅长于骈偶。光绪乙酉举于乡,入都赴礼部试,不售,应东省当道聘,佐理政务。时外交方棘,三省地处低、日之间,尤艰应付。君为折冲尊俎,措施裕如。主者故满洲世裔,茸阘庸懦;久之,议不合,辄因事欲中伤之,逃而免。短衣匹马,越蒙古草地以归。顾转得遍览山川厄塞,形势险要。取辽金元兴废之迹,证以旧史,其学益进。壬辰,成进士,改庶吉士。仍落落无所合,遂南还。适朝廷励行新政,改天下书院为学校;广陵就安定书院设仪董学堂,运使程仪洛延君任总教习。课程规则,多师法欧美,程本顽固,意不善也,乃复使教官詹某任提调,阴掣其肘。居一载,郁郁去。晚选浙江浮安县知县,之官数月,即谢病不复出。家居锐意兴学,力谋开通风气,暇惟从事著述。入民国卒。   所著诂经之书,未闻传稿。辑《常州骈体文录》三十卷,亦止乡里征献,无关宏旨。独《蒙兀儿史记》五十卷,参照元秘史及西方史料,证以身所亲历调查者,对于《元史》大加补订,足可远并邵、魏,近开柯氏,惜仅本纪列传世系表暨地理志之一斑,其馀有目无书者,尚待后人补辑耳。   ○万经   万经(1659--1741),字授一,号九沙。浙江鄞县人。万斯大子。   自幼濡染家学,受经说数百万言于父及诸父,受《明史》纪传三百卷与夫列代史表数十种于季父及其从兄万言,而又讲性理于应嗣寅,考地理笺释于阎百诗,求汉隶源流于郑谷口。梨洲至鄞,立证人书院,复师之,论蕺山之学。其学益浩博无涯涘。以康熙癸未成进士,选庶吉士。散馆,授编修。充《字典》纂修馆,授编修,充《字典》纂修官。时方望溪适以《南山集》案牵连下诏狱,莫敢谋保释者,君独奋然送状西曹,遂出之,举朝高其义。典试山西,太原孙嘉淦从问学,一见即推指,卒成魁儒。又尝识杭世骏、全祖望于髻年,以为郑渔仲之流。世称其有人伦藻鉴。出督贵州学政,还朝,为忌者所中,有通州修城之役。既归家,资悉罄,遂卖所作隶书,得钱给朝夕。乃增补充宗《礼记集解》凡数万言;以《春秋》定、哀二公未毕,续纂数万言。又订从兄万言《尚书说》,辑成一编,以成万氏经学。又重修季野列代《纪年》暨贞一《明史举要》,以成万氏史学。乾隆初,举博学鸿词。已而,李侍郎绂再荐入三礼馆,并以老辞。著述传者,有《分隶偶存》二卷,收入四库。卒年八十三。   ○万斯大   万斯大(1633--1683),字充宗,浙江鄞县人。悔庵先生第六子,万斯同之兄。   遭乱赤贫,惟藉授徒自给。师事黄梨洲,盖父执也。岁丁未,偕同学十数子执贽其门,因为讲经之会于甬上。一时胜友如云,质疑辨难,号称极盛,而于其间肄业尤勤。以一再试有司不合,抽身隐退,日沉酣颠倒六经之中,专长于《春秋》、《三礼》。其读书大旨,以为非通诸经不能通一经,非以经释经则无由悟传之失。治《春秋》有"专传"、"论世"、"属辞比事"、"原情定罪"诸义例。--"专传"者,经无事实,待传而明。《公》、《穀》、《左氏》互有异同,左氏亲承所见,事多详核,当以为主。"论世"者,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世皆无道,孔子但据事直书,是非自别,初未尝以后起之匹夫,责以往之天子。"属辞比事"者,春秋一事必有本末,异事亦有同形:如"卫人杀州吁"、"卫人立晋",此属辞而见为一人也。立晋则书卫人,主王子朝则书尹氏,此比事而见其有公私也。"原情定罪"者,如鲁桓公见杀于齐时,庄公尚幼,法无可施,故书"薨"书"丧";至书葬,一似贼之已讨者;及庄公既长,则书"如齐"书"如莒",庄于是不得辞其忘仇之责矣。   初纂诸家说,得二百四十二卷,癸丑毁于火;辛酉,海昌陈令延主其家,以经义相质,尚力能著书,较前更倍;癸亥七月,至"昭公"而疾作,临殁时犹惓惓"季武子立后"一事。凡苦心壹志如此。惜传者止《读春秋随笔》十卷,则编纂时间有独得,另为札记亦迄于"昭";多以礼释者,用其所长,犹康成之用《礼》注《易》笺《诗》,视宋人凭理妄说,有霄壤之判焉。若其治三礼:于《仪礼》则有《商榷》三卷,于《礼记》则有《偶笺》三卷,于《周官》则有《辨非》二卷;类能取甲乙之证据,剖前人之聚讼;而总义则有《学礼质疑》二卷。梨洲称其《宗法》八篇为冠古绝今必传之作。他如:论郊曰:"郊惟日至一礼,社谷不名郊。"论社曰:"大社在北郊,主月王社在国中。"论禘曰:"禘与祫一事,鲁禘不追所自出。"论祖宗曰:"东周主文而宗武。"论泰坛明堂曰:"仪礼方明坛即泰坛,即圜丘,其宫方三百步,上有明堂,日至郊天,即于方明坛。谓之方明,郊天主日也。季秋大享于明堂,明堂圜丘同在三百步内,非有两地。"论丧服曰:"承重之丧,皆从夫服。"又曰;"庶子为其生母之党,服与適子为其母党服同。"悉皆发先儒所未发。   为人刚毅。见有不可者,辄形于色,而嗜义若饥渴然。张苍水死国难,弃骨荒郊,为醵金葬之南屏。居家兄弟怡怡,修辑谱牒成十卷,条理井如。杂文存《丁灾》、《甲阳草》各一卷,亦以说经为多。足微病,因自号"跛翁"云。卒年五十一。   ○万斯同   万斯同(1638--1702),字季野,学者称石园先生。浙江鄞县人。   户部泰第八子。生而异敏,读书过目不忘。八岁在客座中背诵扬子《法言》,终篇不失一字。顾跅弛不驯,户部闭之空室中,先生窃视架上有明史料数十册,读之甚喜,数日而尽。又见经学诸书,皆尽之。既出,时时随诸兄后听其议论。会家课,先生欲豫焉,诸兄笑曰:"汝何知?"先生曰;"观诸兄所为,易与耳!"因杂出经义目试作之,千言立就。伯兄大惊,持之泣,以告户部曰:"几失吾弟!"户部亦愕然曰:"儿失我子!"遵从黄梨洲游,为高第弟子,与闻蕺山刘氏之学。以慎独为主,以圣贤为必可及。时甬江有五经会,先生年最少,通疑义辄片言析之。尝守先儒戒,以为无益之书不必观,无益之文不必作。遂专意古学,博通诸史,尤熟于明代掌故。康熙戊午,诏征博学鸿词,巡道许鸿勋以先生荐,力辞兔。明年,修《明史》,相国徐元文延至京师。时史局中征士,例食七品俸,称纂修官。先生请以布衣参史局,不署衔,不支俸。许之。诸纂修以稿至,主者皆送先生覆审,览毕,谓侍者曰:"取某书某卷某叶,有某事当补入,某事当参校。"如言取至,无爽者。徐公罢,继之者张玉书、陈延敬、王鸿绪,皆延请有加礼。明史稿五百卷,先生手定也。   先生病唐以后史官设局分修之失,尝曰:"昔迁、固才既杰出,又承父学,故事信而言文。其后专家之学,才虽不逮,犹未至如官修者之杂乱也。官修之史,仓碎成于众人,不暇择其材之宜与事之习,是犹招市人而与谋室中之事也。吾辞史局而就总裁所者,惟恐众人分操割裂,使一代治乱贤奸之迹昧晦而不明耳。"又尝语方苞曰:"史之难为久矣,非论其世,知其人,具见其表里,则吾以为信而人受其枉者多矣。吾少馆某氏,其家有列朝实录,吾默识暗涌,未敢有一言一事之遗也。长游四方,从故家求遗书,旁及郡志邑乘、杂家志传之文,莫不网罗参互,而要以实录为指归。盖实录者,直截其事与言而无所增饰者也。因其世以考其事,核其言而平心察之,则其人之本末,十得八九矣。然言之发,或有所由;事之端,或有所起;而其流,或有所激;则非他书不能具也。凡实录之难详者,我以他书证之;他书之诬且滥者,我以所得于实录者裁之。子盍就我所述,约以义法,而经纬其文,他日书成,曰'此四明万氏所草创也',吾死不恨矣!"盖先生以遗民自居,而即任故国之史事以报故国。其至京师,特以群书有不能自致者,必资有力者以成之。其后,乾隆中大学士张廷玉等奉诏刊定《明史》,皆以史稿为本,而加增损焉。先生之志,于是为不负矣。   先生初至京师也,时议意其专长在史。及徐乾学居忧,请先生纂《读礼通考》,自国恤及家礼,十四经之笺疏,廿一史之志传,汉、唐、宋诸儒之文集说部无或遗者。又以其余为《丧礼辨疑》四卷、《庙制折衷》二卷。乃知先生故深于经。徐因请编成五礼之书二百余卷。当是时,京师耆彦云集,各以所长自见,而先生最暗淡。自王公以下争相从问古仪法,月再三会,听讲者尝数十人,录所闻共讲肄,莫不呼曰:"万先生!"而先生与人往还自署只曰"布衣万斯同",未尝有他称也。故督师之姻人方居要津,乞史馆于督师少宽假,先生屡数其罪以告之。有运饷官以弃运走道死,其孙以贿乞入死事列,先生斥之。父友冯侍郎跻仲诸子没入勋卫家,先生赎而归之。以康熙壬午卒于王尚书史局中,年六十。门人私谥曰"贞文"。   先生于前史体例,贯穿精熟,指陈得失,洞中肯綮。刘知几、郑樵不能及也。马、班史皆有表,而《后汉》、《三国》以下无之,刘知几谓无关得失,先生则曰:"史之有表,所以通纪传之穷。有其人已入纪传而表之者,有未入而牵连以表之者,表立而后纪传之文可省。读史不读表,非深于史者也。"所著《补历代史表》六十卷,又《纪元汇考》四卷,《安季忠义录》十六卷,《南宋六陵遗事》一卷,《庚申君遗事》一卷,《河源考》二卷,《河渠考》十二卷,《儒林宗派》八倦,《石经考》二卷,《石经文考》二卷,《群书疑辨》十二卷,《书学汇编》二十二卷,《周正汇考》八卷,《历代宰辅汇考》八卷,《石园诗文集》二十卷,而《明史稿》及《读礼通考》别为书。   ○汪绂   汪绂,又名烜,字灿人,号双池。安徽婺源人。   初能言,母江氏口授四子书五经,八岁悉成诵。自是读书禀母教,未尝从师。   母殁,闻父淹滞金陵,泣且往,劝父归。父曰:"吾无家安归!"叱之返。归葬母后,无以自活,为景德镇画碗佣,且佣且读。旋教读于枫岭浦城。闻父卒,恸几绝,扶柩而归。   二十以后,著书十馀万言,旁及百氏九流,三十后尽烧之。自是凡有述作,息神庄坐,振笔直书,博极两汉六朝诸儒疏义,元元本本,而一以来五子之学为归。六经皆有成书,下遗乐律、天文。舆地、陈法、术数,无不究畅,卓然可传于世。所著《易经诠义》十五卷,《尚书诠义》十二卷,《诗经诠义》十五卷,《春秋集传》十六卷,《礼记章句》十卷,《或问》四卷,《参读礼志疑》二卷,《孝经章句》一卷,《乐经律吕通解》五卷,《乐经或问》三卷,《读阴符经》一卷,《读参同契》一卷,《读近思录》一卷,《读读书录》一,卷《先儒晤语》二卷,《山海经存》九卷,《理学逢原》十二卷,《诗韵析》六卷,《物诠》八卷,《芾略》四卷,《读困知记》一卷,《读问学录》一卷;《琴谱》一卷,《医林辑略探源》九卷,《戍笈谈兵》若干卷,《六壬数论》若干卷,《大风集》四卷,文集诗集各六卷。   先生著书博,而用功专,不求人知,而功愈严焉。盖其学体勘精密,贯彻内外,毫厘必析,由不欺以至于至诚,偶设一喻,能使盲者察、愚者明。先生殁后,门人余元遴刊其书,并上之督学朱筠,以应求名之诏,旋檄府建主祔祀紫阳书院。   ○汪莱   汪莱,字孝婴,号衡斋,安徽歙县人。   其学实自得,不由师授。弱冠后,读书吴篈门外数年,苦心冥索,尽得中西之秘,亦未尝与吴中人士相接。嘉庆丁卯,举优贡生,赴京师朝考,大学士禄康荐修国史天文志,议叙以教官用,选石埭县学训导。癸酉,卒于官,年止四十六。   天资敏绝,深经学,十三经注疏每背诵如流水,而又能心通其义。人有质疑问难者,随事阐明,略无疑滞。既嗜畴人术,而性能攻坚,极繁颐幽秘,他人翻覆再三,未克理其绪,孝婴目一二过,辄默识静会,已洞悉其本原,而贯通其条目,是非间隙毫发莫遁。人所言,不复言;所言,告人所未言与人所不能言;故其著述虽仅传《衡斋算学》七卷,而简奥似周秦古书。   八线之制,终于三分取益,用益实归除法求之,乃以一表之真数,仅得十之二,因俗得五分之一通弦与五分之三通弦交错为三角形比例立法以取五分之一之通弦而弦切之数益密。梅氏环中黍尺有以量代算之术,惟求倚平仪外周之两角,而缩于内半周之角未详;则以为易更立新法量取不倚外周之角度,而三角之量法始全。堆垛有求平三角立三角尖堆积法,不及三乘方以上,"复为推而补之,自三乘四乘以上之尖堆,皆可由根知积,因即诸物递兼之法以补古九章所未备。--凡此引伸触类,莫不探幽索隐,条疏层解。所尤独得者,为纠正梅文穆公勾股知积之术,并与李尚之论天元一元正负开方之可知不可知。然卒因此及尚之齮龁。实则尚之究乎既商之后,孝婴审于未商之先,言若殊趋,义实互证也。   ○汪龙   江龙,字叔辰,安徽歙县人。   乾隆丙午举人,拣选知县。尝读《诗?生民》《玄鸟》二篇,疑郑笺"迹乳卵生"之说,不若毛传谓"姜嫄简狄从帝喾祀郊禖"之为正,遂博稽传笺问异,用力于是经者数十年,成《毛诗异义》四卷,《毛诗申成》十卷。顾郑氏集汉儒之大成,笺《诗》且在注《礼》之后,学益深邃,有未易訾议者,故虽意主述毛,而立论必持其平;一字之异,不惮详考以反覆证明之。又分本《诗谱》多讹脱,复据各书校补,录附《异义》之后。并熟于许氏《说文》,所著书数自手写,点画悉宗六书,无一笔苟。   年逾七十,始交段玉裁,得所注《说文》取以补正《异义》若干事,重缮定本。段亦多采其说入《说文注》。   为人安贫乐道,闭门不预外务。当事者钦其学,率多造访。仅应聘主讲郡城古紫阳书院,及一修志书而已。卒年八十有二。   ○汪士铎   汪士铎(1802--1889),字振庵,别字梅村,江苏江宁人。   道光庚子举人。治学根柢经训,以为圣贤大道,有体有用,体原一贯,用则万变。虽穷居,于人鲜尺寸裨益,然不可不读经世书,储待他日用。从绩溪胡培翚、荆溪任泰游。与杨大堉同精三礼,时号"汪杨"。尝据《注疏通典》及宋杨氏、元敖氏、清程瑶田、张惠言诸家说,作《礼服记》三篇。又取后汉诸书,成《仪礼郑注今制疏证》,塔翚亟称许之。并谓:学者必先有得力之一书,而后能推类以概其馀。   先生覃精舆地,于《水经注》致力尤勤。曰戴、赵二家外,搜补疏栉,释以今地,而山川阨塞陂地水利特加详尽。《水经》旧多佚文,赵补漯滏等十三水,以足一百三十七之数。先生谓;"漯水原附见,河水丰水见渭水注中,《禹贡》雍州两见渭汭,犹言洛汭,《水经》叙于渭水末,则汭亦不当补。滁乃小水,不宜为篇。止洛、泾、滹沱、滏、洺、弱、黑、派、滋,各宜为篇,合赵氏漯水,惟十九耳,是水经终不能全也。"因仿戴氏渭水南海陈氏温水之例,订正穀水、江水、若水、沫水、延江水、存水、温水、叶输水、夷水、玩水。资水、湘水十二篇,期补所未备。《水经注图》,盖为现志而作,为读唐以前古书所不可少者。   咸丰三年,粤寇陷金陵,仅以身免。南度岭之绩溪,居山间五年,空谷弦歌,讲诵不绝。座主胡文忠公迎入鄂,时属有裁兵议,上书推得失,文忠深纳之。金陵既下,归葺金沙井老屋以居。杜门却扫,颐情典籍。曹文正以谓;"芳絜欲师陶靖节,湛冥略近蜀君平。"其推重其此。光绪中,学政黄体芳荐于朝,授国子监助教衔。卒年八十六。   著述有:《水经注图》二卷,附《汉末释地略》、《汉志志疑》各一卷,《南北史补志》十四卷,《梅村文》十三卷,诗十五卷,词五卷,笔记六卷。别修《江宁府志》十五卷,《上江两县志》二十九卷,均刊行。   ○汪廷珍   汪廷珍,字玉粲,号瑟庵,江苏山阳人。   早孤,家贫,攻苦力学,志趣高简,不事声气结纳,人多以迂怪目之。任大椿侍御主讲淮上,一见嗟叹,期以国士。乾隆己酉,以一甲第二名及第,授编修。嘉庆初,擢侍讲,迁祭酒。当国者恶其不附己,多方阻抑,公益自厉不少挫。累官左都御史,上书房总师傅,礼部尚书。道光癸未,临雍礼成,诏加太子太保。乙酉,授协办大学士,越明年,卒于位,赠太子太师,赐祭葬如例,谥曰文端。公于书无所不窥,尤深于经术。十三经义疏皆能暗诵。平居讲学,于汉宋不为左右袒,一本义理为折衷。其他民情政治之大,下及舆地名物算数方技,无不曲究。当是时,阮文达方用通经博学负盛誉,尝劝公著书。答曰:"六经之奥,昔儒皆先我言之,岂敢复以此语相溷哉!但读书所以析义,要归于中有所主而已。"先后立朝三十馀年,风节侃侃,不棘不阿;而文章品谊,自高天下,海内推为正人。又其虚衷延纳,优恤寒畯,亦与阮公相亚云。   ○汪喜孙   汪喜孙,字孟慈,后更名喜荀。汪中之子。   容南殁于杭州,时仅九龄。少长,能读父书,溺志于学。   嘉庆丁卯举乡试。援例为内阁中书,开户部员外郎。合于管理部务大学士英和,奏免河工征民积欠八十二万两。丁母忧,服阕,道光癸巳入都,奉命往东河学习,河督栗毓美深倚重之,奏保用知府,赏加道衔。乙巳,补河南怀庆府知府。下车之始,日坐堂皇,审结积案百数十起。暇辄巡行郊野间,问民疾苦。修葺敷文书院,课士首以经史,文风称盛。浚济河,使复故道。义引沁流至王曲村,溉田数百顷,民称之曰:"新开汪公河"。会值大旱,步行赴白龙潭取水归,大雨立霈。亦因以积劳病卒。   所学由声音以通训诂,由训诂以通名物,由名物以通周、秦大义,周、见古书,而要以经明行修,通经致用为归。观其上张石洲一书,尤能融会汉、宋,力除门户之见,与独抱遗经硁硁自守者异矣。著有《国朝名臣言行录》、《经师言行录》、《尚友记》、《从政录》、《孤儿编》、《且住庵诗文稿》若干卷。   ○汪远孙   汪远孙(1794--1836),字久也,号小米,浙江钱塘人。   十岁传祖父受经通大义。嘉庚丙子举于乡,两赴计偕,循例为内阁中书。戊寅,在京待铨,丁外艰,闻讣,疾归里。既撄大故,遂绝意进取,一惟肆力于著书。先世藏书之所曰"振绮堂",插架夙多善本,遂寝馈其中,务为根柢之学。排日读十三经注疏,以心得者辄录诸札记。又嫌饱经堂《释文》多讹缺,欲为补正,功虽未竟,其宗尚已可概见。《春秋外传国语》自韦氏而外,古注多佚,因辑贾逵等三家佚注三卷,复作《发正》二十一卷、《考异》四卷,以羽翼之。著述之暇,与同里耆彦结"东轩吟社",优游畅吟;时更登山临水,寄其旷逸之怀,乃自号曰"借闲漫士"。浙中志乘,推咸淳、临安志最古,为重雕以广其传。他若厉樊榭《辽史拾遗》、《东城杂记》,梁处素《左通补释》等,俱次第梓行。至其亡友诗文,代为校刊者,尤难悉数。生平重然诺,见事明决,贫者感其施,饶裕者亦倚以定是非可否。卒年四十有三耳。所著尚有《诗考补遗》,《汉书地理志校勘记》若干卷,《借闲生诗词》四卷。   --妻梁瑞、汤漱玉,并通诗礼。端字无非,著《列女传校注》八卷。漱玉著《玉台画史》五卷。   ○汪中   汪中(1745~1794),字容甫,江苏江都人。   幼孤贫,赖母氏授读。少长,游书肆,得借阅经史百家,触目成诵,遂为通人。年二十,学使李因培试射雁赋,以第一人入学。然时尚未之知。适仪征火坏盐船,焚溺死者千余,因著《哀盐船文》,杭编修大宗奇其作,广为延誉。复受知于郑赞善炳世、沈按察椒园、钱詹事晓征诸君,名益起。乾隆丁酉,谢侍郎墉,督学江苏,选充拔贡,尝曰:"吾之先容甫,爵也;若以学,吾北面事之矣!"其礼重如此。顾困于贫窭,每游四方,营甘旨以养母。历就安徽学政朱竹君及太平知府沈业富、宁绍台道冯廷承幕,所至皆尊为上客。会游武昌,谒毕秋帆尚书,为撰《黄鹤楼铭》;歙县程瑶田书石,嘉定钱坫篆额,时人目为三绝。惟殊落落寡合。其后益困悴无聊赖,乃作《吊黄祖文》,拟刘孝标自序以写怀自伤,于是闭户不复出。丙午,朱文正公以侍郎典试江南,思得先生为选首,不知实未与试也。深感知遇,因上书请执弟子礼,寻往就谒于钱塘,朱公谓之曰;"先世籍萧山,本会糟地,今适奉使于此,曾览朱育对濮阳兴语,善其赅洽,吾子谘于故实,多识前言往行,亦可以广陵之事谂余乎?"先生应时成《广陵对》一篇,凡三千言,文正叹曰:"善乎子之张广陵也!辞富而事核,可谓有征矣!"晚岁巡盐御史全德闻其名,使司文汇阁所须四库书。甲寅,以检校往杭州,卒子西湖葛岭僧舍,年五十一。   先生事母至孝,尝称贷以供母,侍疾累昼夜不寝,勤劳无倦容。且笃师友之谊,虽一饭终身不忘,披榛拜墓,存恤衰门,往往过于生前。惟性伉直,不言佛老阴阳神怪之说,又不喜宋儒性命之学。朱子之外,有举其名者,必痛诋之。于时流不轻许可,有盛名于世者,益肆讥弹。人或规之,则曰:"吾所骂者,皆非不知古今者,惟恐莠乱苗耳。"然当世通儒,雅才若钱晓征、程易畴、王怀祖、孔众仲、刘端临诸先生,或以师事之,或以友事之,终身称道弗衰焉。   先生为学殊赅博,经传诸史,旁逮医药种树之书.靡不观览。复推六经之指,以合于世用。凡古今制度沿革,民生利病,皆博问而切究之。其治《尚书》,撰《尚书考异》。治《礼》,溯源于荀卿、贾傅,纲提条析,得其会通。于丧服用力最深,惜未成书。撰《仪礼经注正讹》《大截礼记补注》。治小学,撰《尔雅朴注》,又撰《小学说文求端》,羽翼苍雅,深探乎声音训诂之原。治《春秋》,撰《春秋述义》,识议超卓,论者谓唐以下所未有也。   清初,二顾舆地之学,历二百年,江左莫能继。先生于诸史.地理山川厄要,讲画了然,口若悬河。论关内、东吴、江北、淮南之形胜,则有《秦蚕食六国表》、《金陵地图考》、《广陵通典》。博稽三代典礼。--全于文字训诂名物象数,成一家言,为《述学》。依据经证,实事求是,为《知新记》。又撰《春秋后传》《国语正讹》《旧学蓄疑》《强识录》藏于家。今传者只《广陵通典》十卷、《经义知新记》一卷、《旧学蓄疑》一卷。而《述学》一书,属稿未成,后乃以撰著之文分内外篇六卷刊行,然其间于世所称《哀盐船文》、《黄鹤楼铭》、《广陵对》外,解经尤有神识。病古人之疑《周官》《左传》也,为《周官征文》及《左氏春秋释疑》,率依据经传,箴砭俗学。凡所为文,亦多有益经术,维持世道云。   ○王昶   王昶(1724--1806),字德甫,号述庵,一字兰泉,又字琴德,江苏青浦人。   少颖异,博学,善属文。体貌修伟。年十八,应学使试,以第一入学。二十二,侍父疾,居丧尽礼。服除,家益贫,作《固穷赋》以见志。游吴下,蒋恭裴、杨绳武见先生诗文,谓:"宋文宪以后一人也!"肄业紫阳书院,时从惠定宇游,于是潜心经术,讲求声音训诂之学。是时沈尚书归愚为院长,选兰泉及王凤喈、吴企晋、钱晓征、赵升之、曹来殷、黄芳亭七人诗,称为"吴中七子"。流传日本,大学头默真迦见而心折,附番舶上书于沈尚书,又每人各寄相忆诗一首,一时传为艺林盛事。   公以乾隆癸酉举于乡。甲戌成进士。归选班。二十二年,南巡,召试一等第一,赐内阁中书,协办侍读,直军机房,洊升刑部主事、员外郎、郎中。三十三年,以言两淮盐运提引事不密,罢职。时缅甸未靖,云贵总督阿文成公请公佐军事,遂至腾越,出铜壁关,击贼江中,胜之,缅酋乞降。阿公属公草檄允其降,班师旋永昌。缅甸久未至,复从阿公如腾越。三十六年,温公福代阿公,移师四川,办金川事,奉旨授吏部主事。从温公西路军进讨,温公属公作檄斥僧克桑罪,三路进攻,克小金川。阿公奏公无兄弟,母年七十馀,明大义勖以殚心军事,今从军五年矣,得旨升员外郎。三十八年,至当噶山,官军且溃,警报络绎,诏旨叠至,公力疾叱马悬崖,日行数百里,夜治章奏文书,于炮火矢石之中,无误无畏。小金川平,补员外部,擢郎中。复认讨大金川。四十一年,三路兵合攻益急、索诺木等率众投罪,公草露布告捷。公在军中前后九年,每有所充,辄议叙,凡加军功十三级,纪录八次。凯旋之日,以戎服行礼,赐宴紫光阁,赏赉优渥。奉旨升鸿胪寺卿,赏戴花翎,在军机处行走。秋,擢通政司副使。四十二年,擢大理寺卿。四十四年,乞归,改葬父及嫡母。冬,授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四十五年,授江西按察使,六十馀日决狱百馀案。秋,丁生母忧。服除,补直隶按察使,调陕西按察使。严缉盗犯。回逆田五倡乱,奉命备兵长武,公严守备,民以无恐;大兵过境,供应速而无误。五十一年,授云南布政使。云南铜政繁,公尽发古籍,著《铜政全书》,示补救调剂之术。五十三年,调江西布政使。五十四年,擢刑部右侍郎。五十八年,乞归修基。冬,还京,以病乞休,上鉴其老,允之。谕以岁暮寒,俟春融归。明年归,名其堂曰"春融堂"。嘉庆元年,以授受大典至京与千叟宴。四年,纯皇帝升遐,夏至京谒梓宫,蒙召见,敕建言,公密封以进,不留草。夏,归青浦。分赔滇铜,留田宅以入官,居于庙庑,朋旧赠遗,尽以刻书。五年,年七十有七,重游泮宫。十一年,年八十有三,病甚,口授谢恩表,自定丧礼,嘱阮元为神道碑文。六月初七日,鸡初鸣。公曰;"时至矣!"遂卒。   公之扈驾巡山东、江、浙也,古帝王圣贤名臣陵墓祠庙尝分遣致祭。己卯、庚辰、壬午顺天乡试,辛巳、癸未会试,五为同考官。壬子,主顺天乡试。皆以经术取土。士之出门下为小门生及从游受业者二千馀人。又尝主娄东、敷文两书院。钦定《通鉴辑览》、《同文志人《大清一统志》、《续三通》等书,奉敕与纂修事。又奉敕删定三藏圣教经咒,编译佛典,深于禅理者不及也。前后奉使鞫奏高邮州假印重征、江陵县偷减堤工等七案。公正研求,分别虚实。--高邮州案,巡抚府州并拟罪。堤工案,以知府草率捏饰,劾落其职。   公自弱冠时,即嗜金石之学,及宦游所至,无不访求。自三代至辽金,积千五百通,而甄录之。著《金石萃编》一百六十卷。凡其文漫漶见于他书者,则为旁注以记其全。篆隶及见古文别体者,摹其点画,加以训诂。即题额阴两侧,亦必详载碑制之长短宽博,取建初虑傂尺度其分寸,并志其行字之数。诸家题跋见于金石诸书文集者悉著于编。金石之书,至此可谓集大成矣!其中以门人钱侗等所考证者为多。   公在京师时,与朱笥河互主骚坛,有"南王北朱"之称。所至朋旧文宴,提倡风雅;后进才学之士,执业请益,舟车错互,屦满户外。士藉品藻以成名致通显者甚众。归田后,往来吴门,宾从益盛,与王西沚、钱竹汀艤舟白公堤下,朋簪杂沓,诗酒飞腾,望之者若神仙。   公天资过人,于学无所不窥,尤邃于《易》。诗宗杜少陵、玉溪生,而参以韩、柳。古文则以韩、柳之笔,发服、郑之蕴。著述甚富,除《金石萃编》外,有《春融堂诗文集》六十八卷,《明词综》十二卷,《国朝词综》四十八卷,《湖海诗传》四十六卷,《续修西湖志》、《青浦志》、《太仓志》、《陕西旧案成编》,《云南铜政全书》皆刊行于世。其未刊行者,则《滇行目录》三卷,《征缅纪闻》三卷,《蜀徼纪闻》四卷,《属车杂志》二卷,《豫章行程记》一卷,《商雒行程记》一卷,《重游滇诏纪程》一卷,《雪鸿再录》二卷,《使楚丛谈》一卷,《台怀随笔》一卷,《青浦诗传》三十六卷,《天下书院志》十卷。其未成书者,则《群经揭橥》、《五代史注》。--《揭橥》取《周礼》积金注"今时之书有所表识,谓之揭橥"之意。盖以汉学为表识,而专攻毁汉学者。--皆藏于家。   ○王夫之   王夫之,字而农,一号姜斋,湖南衡阳人。因晚年隐居于湘西之石船山,学者称为船山先生。生明万历四十七年,卒清康熙三十一年(1619-1692),年七十四。   他生在比较偏僻的湖南,除武昌、南昌、肇庆三个地方曾作短期流寓外,未曾到过别的都会。当时名士,除刘继庄(献廷)外,没有一个相识。张献忠在湖南时,他因为不肯从,几乎把命送掉。清师下湖南,他在衡山举义反抗。失败后走桂林,大学士瞿文忠(式耜)很敬重他,特荐于永历帝,授行人司行人。时永历帝驻肇庆,王化澄当国,纪纲大坏,只有给谏金堡等五人志在振刷,不为群小所容,把他们下狱,行将杀害。船山奔告少傅严起恒,力救他们。化澄于是参起恒,船山亦三上疏参化澄,化澄恨极:誓要杀他,有降帅某救他,才免返桂林,依瞿式耜。因母病回衡阳。其后式耜殉节桂林,起恒也在南宁遇害。船山知事不可为,遂不复出。   当时清廷严令剃发,不从者死。他誓死抵抗,转徙苗瑶山洞中,艰苦备尝,"贫无书籍纸笔,多假之故人门生,书成,因以授之" (潘宗洛《船山先生传》)。他一生著书极多,然而二百年来几乎没有人知道。   王夫之六世孙承佺于道光初即开始搜集其著作;七世孙世全于道光二十年(1840)起在湘潭雕版付印,至道光二十二年陆续刊成《湘潭王氏守遗经书屋船山遗书》十八种。未几,版毁于太平天国。道光年间邓湘皋(显鹤)也搜集王夫之的著作,编成一张书目。同治初,曾国荃在南京重刻成五十八种,后又有浏阳刘氏补刻本,长沙等坊间散刻本。1930年上海太平洋书店以曾刻本为基础,又集各本及手稿,综合排印成《船山遗书》本,共集录七十种,二百八十八卷。。此外未刻及已佚的还不少。内中说经之书,关于《易经》者五种(《周易内传》、《周易大象解》、《周易稗疏》、《周易考异》、《周易外传》);关于《书经》者三种(《尚书稗疏》、《尚书考异》、《尚书引义》);关于《诗经》者三种(《诗经稗疏》、《诗经考异》、《诗广传》);关于《礼记》者一种(《礼记幸句》);关于《春秋》者四种(《春秋稗疏》、《春秋家说》、《春秋世论》、《续春秋左传博议》);关于《四书》者五种(《四书训义》、《四书稗疏》、《四书考异》、《读四书大全说》、《四书详解》);关于"小学"者一种(《说文广义》)。其解释诸子之书,则有《老子衍》、《庄子解》、《庄子通》、《吕览释》、《淮南子注》。其解释宋儒书,则有《张子正蒙注》、《近思录释》。其史评之书,则有《读通鉴论》、《宋论》。其史料之书,则有《永历实录》。其杂著,则有《思问录内外篇》、《俟解》、《噩梦》、《黄书》、《识小录》、《龙源夜话》等。此外诗文集、诗余、诗话及诗选、文选等又若干种。内中最特别的,有《相宗络索》及《三藏法师八识规矩论赞》之两种。研究法相宗的著述,晚唐来千余年,此为仅见了。   邓湘皋既述其目,系以叙论曰:"先生生当鼎革,窃自维先世为明世臣,存亡与共,甲申后崎岖岭表,备尝险阻。既知事不可为,乃退而著书,窜伏祁、永、涟、邵山中,流离困苦,一岁数徙其处......,故国之戚,生死不忘。......当是时,海内儒硕,北有容城,西有盩厔(音周至),东南则有昆山、余姚(容城,指孙奇逢(夏峰);盩厔,指李塨(二曲);昆山,指顾炎武:余姚,指黄宗蠢)。先生刻苦似二曲,贞晦过夏峰,多闻博学,志节皎然,不愧顾、黄两先生。顾诸君子......虽隐逸之荐,鸿博之征,皆以死拒,而公卿交口,天子动容,其志易白,其书易行。先生窜身瑶峒,绝迹人间,席棘饴荼,声影不出林莽。门人故旧,又无一有气力者,为之推挽。殁后遗书散佚。后生小子,至不能举其名姓,可哀也已。"读这段话可以想见船山为人了。   船山和亭林,都是王学反动所产生人物。但他们不但能破坏。而且能建设。拿今日的术语来讲,亭林建设方向近于"科学的",船山建设方向近于"哲学的"。   西方哲家,前此惟高谈宇宙本体,后来渐渐觉得不辨知识之来源,则本体论等于瞎说,于是认识论和逻辑学,成为哲学主要之郁分。船山哲学正从这个方向出发。他有《知性论》一施,把这个问题提出,说道:   言性者皆曰吾知性也。折之曰性弗然也,犹将曰性胡弗然也。故必正告之曰:尔所言性者,非性也。今吾勿问其性,且问其知。知实而不知名,知名而不知实,皆不知也。......目击而遇之,有其成象,而不能为之名,如是者,于体非茫然也,而不给于用,无以名之,斯无以用之也,曾闻而识之,谓有名之必有实,而究不能得其实,如是者,执名以起用,而茫然于其体,虽有用,固异体之用,非其用也。夫二者则有辨矣。知实而不知名,弗求名焉,则用将终绌。问以审之,学以证之,思以反求之,则实在而终得乎名,体定而终伸其用。......知名而不知实,以为既知之矣,则终始于名而惝恍以测其影,斯问而益疑,学而益僻,思而益甚其狂惑,以其名加诸迥异之体,枝辞日兴,愈离其本。......夫言性者,则皆有名之可执,有用之可见,而终不知何者之为性。盖不知。何如之为'知',而以知名当之?......故可直折之曰:其所云性者非 性,其所自谓知者非知。......(《姜斋文集》卷一)   然则他对于"知"的问题怎样解答呢?他排斥"唯觉主义"。他说:   见闻可以证于知已知之后,而知不因见闻而发。(《正蒙注》卷四上)   耳与声合,目与色合,皆心所翕辟之牖也。合,故相知:乃其所以合之故,则岂耳目声色之力哉!故舆薪过前,群言杂至,而非意所属,则见如不见,闻如不闻,其非耳目之受而即合,明矣。(同上)   前文所录《知性》篇言"知名不知实"之弊,其意谓向来学者所论争只在名词上,然而名词的来源,实不过见闻上一种习气。他说:   感于闻见,触名思义,不得谓之知能。......闻见习也,习所之知者有穷。(同上)   又说:   见闻所得者,象也。......知象者本心也,非识心者象也。存象于心而据之以为知,则其知者象而已;象化其心。而心唯有象,不可谓此为吾心之知也明矣。(同上)   "象化其心"怎么解呢?他说:   其所为信诸己者,或因习气,或守一先生之言,渐渍而据为亡心。(《俟解》)   他根据这种理论,断言"缘见闻而生之知非真知"(同上)。以为因此发生二蔽:其一,"流俗之徇欲者以见闻域其所知";其二,则释氏据见闻之所穷而遂谓无"。他因此排斥虚无主义,说道:   目所不见,非无色也;耳所不闻,非无声也,言所不通,非无义也,故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知其有不知者存,则既知有之矣是知也。......(《思问录.内篇》)   他又从论理方面难虚无主义,说道:   言无者激于言有者而破除之也,就言有者之所谓有而谓无其有也,天下果何者而可谓之无哉?......言者必有所立,而后其说成。今使言者立一"无"于前,博求之上下四维古今存亡而不可得穷矣。(同上)   他于是建设他的实有主义、说道:   无不可为体。人有立人之体,百姓日用而不知尔,虽无形迹而非无实。使其无也,则生理以何为体而得存耶?......(《正蒙注》卷三下)   他所认的实体是什么?就是人的心。他说:   过去,吾识也;未来,吾虑也,现在,吾思也。天地古今以此而成,天下之亹亹以此而生。(《思问录.内篇》)   他的本体论重要根据,大概在此。我们更看他的知识论和本体论怎么结合。他所谓"真知"是"诚有而自喻,如暗中自指其口鼻,不待镜而悉"(《正蒙注》卷四上)这种知;他名之曰"德性之知"。但他并不谓知限于此。他说:   因理而体其所以然,知以天也(超经验的)。事物至而以所闻所见者怔之,知以人也(经验的)。通学识之知于德性之所喻而体用一源,则其明自诚而明也。(《正蒙注》卷三下)   又说:   谁知有其不知,而必因此(所知者)以致之(即大学致知之致),不迫于其所不知而索之。(《思问录.内篇》)   又说:   内者心之神,外者物之法象。法象非神不立,神非法象不显。多闻而择,多见面识,乃以启发其心思而令归于一,又非徒恃存神而置格物穷理之学也。(《正蒙注》卷四上)   欲知船山哲学的全系统,非把他的著作全部仔细紬绎后,不能见出。船山哲学要点大略如此:   一、他认"生理体"为实有。   二、认宇宙本体和生理体合一。   三、这个实休即人人能思虑之心。   四、这种实体论,建设在知识论的基础之上。其所以能成立者,因为有超出见闻习气的"真知"在。   五、见闻的"知"也可以辅助"真知",与之并进。   可以说他是为宋明哲学辟一新路。因为知识本质、知识来源的审查,宋明人是没有注意到的。船山的知识论对不对,属另一问题。他这种治哲学的方法,不能不说比前人健实许多了。他著作中有关于法相宗的书两种,或者他的思想受法相宗一点儿影响,也未可知。   顾亭林极端的排斥哲理谈-最不喜讲"性与天道"。船山不然。他一方面极力提倡实行,一方面常要研求最高原理。为什么如此呢?船山盖认为有不容已者。他说:   人之生也,君子而极乎圣,小人而极乎禽兽。苟不知所以生,不知所以死,则为善为恶,皆非性分之所固有,职分之所当为。下焉者何弗荡弃彝伦,以遂其苟且私利之欲。其稍有耻之心而厌焉者,则见为寄生两间,去来无准,恶为赘疣,善亦弁髦。生无所从,而名与善皆属沤瀑,以求异于逐而不返之顽鄙。乃其究也不可以终日,则又必佚出猖狂,为无缚无碍之邪说,终归于无忌惮。自非究吾之所始与其所终,神之所化、鬼之所归,效天下之正而不容不惧以终始,恶能释其惑而使信于学?......(《张子正蒙注.自序》)   船山之意以为,要解决人生问题,须先讲明人之所以生。若把这个问题囫囵躲过不讲,那么、人类生活之向上便无根据,无从鞭策起来。否则为不正当的讲法所误,致人生越发陷于不安定。船山所以不废哲理谈者,意盖在此。   船山虽喜言哲理,然而对于纯主观的玄谈,则大反对。他说:   经云"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递推其先,则曰"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盖尝论之。何以谓之德?行焉而得之谓也。何以谓之善?处焉而宜之谓也。不行胡得?不处胡宜?则君子之所谓知者,吾心喜怒哀乐之节,万物是非得失之几,诚明于心而不昧之谓耳。......今使绝物而始静焉,舍天下之恶而不取天下之善,堕其志,息其意,外其身,于是而洞洞焉,晃晃焉,若有一澄澈之境,......庄周、瞿昙氏之所谓知、尽此矣。然而求之于身,身无当也;求之于天下,天下无当也。行焉而不得,处焉而不宜,则固然矣。于是曰:"吾将不行,奚不得?不处,奚不宜?"乃势不容己,而抑必与物接,则又洸洋自恣,未有不蹶而狂者也。......有儒之驳者起焉,有志于圣人之道,而惮至善之难止也,......于是取《大学》之教,疾趋以附二氏之途,以其恍惚空明之见,名之曰:此明德也,此知也,此致良知而明明德也。体用一,知行合,善恶混,介然有觉,颓然任之,而德明于天下矣。乃罗织朱子之过,而以穷理格物为其大罪。天下之畏难苟安以希冀不劳无所忌惮而坐致圣贤者,翕然起而从之。......《大学衍补传》   船山反对王学的根本理由大概如此,他所以想另创新哲学的理由亦在此。有志研究的人,请把他所著《正蒙注》、《思问录?内篇》做中坚,再博看他别的著作,或者可以对他的哲学全系统有一个了解。   自将《船山遗书》刻成之后,一般社会所最欢迎的是他的《读通鉴论》和《宋论》。这两部自然不是船山第一等著作,但在史评一类书里头,可以说是最有价值的。他有他的一贯精神,借史事来发表。他有他的特别眼光,立论往往迥异流俗。所以这两部书可以说是有主义有组织的书。若拿出来和吕东莱的《东莱博议》(东莱,南宋吕祖谦的外号。《东莱博议》是他读《左传》所作的史论,全称《东莱左氏博议》)、张天如的《历代史论》(天如,明末复社领袖张溥的字。《历代史论》是他读历代正史所写的人事评论,凡二编)等量齐观,那便错了。"攘夷排满"是里头主义之一种。现在事过境迁,这类活倒觉无甚意义了。   船山本来不是考证学派,但他的经说,考核精详者也不少。邓湘皋说:"当代经师,后先生而兴者无虑百十家,所言皆有根底。然诸家所著,有据为新义,辄为先生所己言者,《四库总目》于《春秋裨疏》曾及之。以余所见,尤非一事,盖未见其书也。"湘皋这话很不错,越发可见船山学问规模之博大了。   船山学术,二百多年没有传人。到道光、咸丰年间,罗罗山(泽南)像稍为得着一点。后来谭壮飞(嗣同)研究得很深。   ○王闿运   王闿运(1832--1916),字壬秋,一字壬父,湖南湘潭人。   幼颖慧,三岁识字。十九补诸生,有文名。与李篁仙等结"兰林词社",号"湘五子"。治经通训故章句,二十余即有志著述;作《仪礼演》十三篇。咸丰丁巳,举本省乡试。以贫就食四方。尝主山东巡抚崇恩所。己未,礼闱报罢,大学士肃顺素钦其才,延馆于家,奉之若师保,机要咸与咨访,左文襄之狱因以得解。   值天下方乱,将帅多开幕府招致才俊,曾文正尤称好士,肃顺既败,乃走依文正祁门军。时幕下布衣或起家为藩臬,裸身来,归资巨万;先生独以客自居,不受事。说公屏仪节,虚衷延纳,重法以绳吏胥,严刑以殛好宄,多见采用。迨公益贵,宾僚率著籍称弟子;先生仍为客,往来军中,每旬月数日即归。会走谒文正于金陵节署,公未报,但遣使召饮。先生笑曰:"相国以我为餔餟来平!"迳携装乘小舟去,追谢弗及。盖文正丧归再出,遽变节为巽顺,虽复功成,勋业冠代,而先生笑其避事,文正且不自信也。又尝说胡文忠公据湘鄂独立,徐平发捻,逐清建夏,文忠谢不敏。复说文正日:"南洋诸埠,土皆我辟,而英、荷占之,且假道窥我,今士犹知兵,敌方初强,曷略南洋以蔽闽粤。"文正亦谢不敏。至是,知事成之由命,毁誉之无真,乃退息无复用世之志,惟出所学以牖后进。   丁文诚公宝桢礼重之,聘任成都尊经书院院长。至之日,进诸生而告曰:"治经于《易》,必先知易字含数义,不当虚衍卦名。于《书》,必先断句读。于《诗》,必先知男女赠答之辞,不足以颁学官,传后世。一洗三陋,乃可言《礼》。《礼》明然后治《春秋》。"又曰:"说经以识字为贵,而非识《说文解字》之字为贵。"又曰:"文不取裁于古则亡法,文而毕摹乎古则亡意。"当清李,蜀学晦塞,久鲜通儒,闻先生言,始知研诵注疏诸史文选等。院生日有记,月有课,暇则习礼,--若乡饮投壶之类,--三年而士风丕变。其后廖平、戴光、胡从简请人,蔚为经师,咸守家法,较之诂经、学海所造就者殆有过无不及焉。蜀学成,还生长沙校经书院,继移衡州船山书院,而所得士少逊于蜀矣。   宣统间,湘抚岑春蓂以所著诸书奏闻,得旨赐翰林院检讨晋侍读。入民国,征为国史馆馆长。甫发凡起例,遽卒。年八十八。   先生于学,初由礼始,考三代之制度,详品物之所用,然后达《春秋》微言,张公羊,申何学。见夫乾嘉来学者习注疏文章,皆法郑、孔,有解释,无纪述,重考证,略论辩,读者竟十行辄隐几卧,慨然曰:"文者,圣之所托,礼之所寄;史赖之以信后世,人赖之以为语言。词不修则意不达,意不笔则艺文废,俗且反乎混饨。况乎孳乳所积皆仰观俯察之所得。字曰文,言其若在天之星象,在地鸟兽蹄迹之迹,必其灿然者也。今著此,文之道几乎息矣!"故其为文,悉本《诗》、《礼》、《春秋》,而通乎庄生之旨;汪洋纵肆,曲直而达之于理,使闻者有所解悟,发其蒙而悦其心。末世争利,则言利害人心,其祸有甚于杀;群言淆乱,则推拨乱之道,其要必本诸修身。括中外之学说,探赜索隐,举折衷于圣人。昧者不察,或以为滑稽玩世,或以为高远不中世情,莫知微妙去通,薪传之所自来,徒赏其文辞,目为文士;而通经致用,悲天悯人之衷,自弱冠以至旄期无一日而或息者,虽及门问学之士,朝夕相处,或莫之能喻也。   所著《周易说》十一卷,《尚书笺》三十卷,《尚书大传补注》七卷,《诗经补笺》二十卷,《礼经笺》十七卷,《周官笺》六卷,《礼记笺》四十六卷,《春秋公羊传笺》十一卷,《论语训》二卷,《尔雅集解》十九卷,凡皆简要,而兼采今古。《湘军志》十六卷,是非之公,推唐后良史第一。《庄子注》二卷,《墨子注》七卷,《鹖冠子注》一卷,《楚词释》十一卷,亦多新义。《文集》八卷,散体溯源董、贾,骈偶不沿六朝纤靡。《诗集》十四卷,有步兵、太冲之风。更辑《八代诗选》若干卷,《唐诗选》十三卷。群弟子复述绪论,仿《郑志》作《王志》二卷。合刊为《湘绮楼全书》。余稿尚多,末投梓。   ○王懋竑   王白田,名懋竑(hong),字与中,江苏宝应人,生康熙七年,卒乾隆六年(1668-1741),年七十四。他是康熙间进士出身,改授教官,雍正间以特荐召见授翰林院编修,不久便辞官而归。他是一位极谨严方正的人。王安国(1694-1757,念孙父,字书城,号春圃,江苏高邮人,雍正榜眼,官至吏部尚书)说他:"自处闺门里巷,一言一行,以至平生出处大节,举无愧于典型" (《王文肃公集?李子年谱序)。他有一部著作,曰《朱子年谱》,四卷,附《考异》四卷。这部书经二十多年,四易稿然后做成,是他一生精力所聚,也是研究朱学唯一的好书,要知道这部书的价值,先要知道明清以来朱王两派交涉的形势。   朱子和陆子是同时讲学的朋友,但他们做学问的方法根本不同。两位见面和通信时已经有不少的辩论,后来两家门生,越发闹成门户水火,这是公然的事实,无庸为讳的。王阳明是主张陆学的人,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做了一部书,叫做《朱子晚年定论》。这部书大意说,朱子到了晚年,也觉得自己学问支离,渐渐悔悟,走到陆象山同一条路上去了。朱子学问是否免得了支离两个字,朱陆两家学问谁比谁好,属另一问题。但他们俩的出发点根本不同,这是人人共见的。阳明是一位豪杰之士,他既卓然有所自信,又何必依傍古人?《晚年定论》这部书,明明是援朱入陆,有高攀朱子、借重朱子的意思。既失朱子面目,也失自己身份。这是我们不能不替阳明可惜的。   王守仁于明正德十年编成《朱子晚年定论》,其中也收入朱熹早年部分言论,遭到尊崇朱学的罗钦顺指斥,并由此引起两派辩论。晚明时候,有一位广东人陈建(陈建,号清澜,明弘治至隆庆间人,《学蔀通辨》著于嘉靖二十一年。时朝议陆九渊可从祀孔庙,陈建遂著此书斥王守仁《朱子晚年定论》"颠倒早晚"、并指责陆学"阳儒阴释")著一部《学蔀通辨》专驳王守仁。后来顾亭林的《日知录》也有一条驳《晚年定论》,驳得很中要害。而黄梨洲一派大率左袒阳明。内中彭定求的《阳明释毁录》最为激烈(彭定求1645-1719,字勤止,号南昀,江苏长洲人。康熙状元,官至翰林院侍讲学士。自称生平最服膺"明七子"棗陈献章、王守仁、邹守益、罗洪先、顾宪成、刘宗周、黄道周棗均为王学系统名人。著有《明儒蒙正录》、《姚江释毁录》、《阳明释毁录》、《儒门法语》等,均为王学张目)。   争辩日烈,调停派当然发生。但调停派却并非第三者,乃出于两派之自身,一边是王派出身的孙夏峰,一边是朱派出身的陆桴亭,都是努力想把学派学说异中求同,省却无谓的门户口舌。但这时候,王学正值盛极而衰的末运,朱学则皇帝喜欢他,大臣恭维他,一种烘烘热热的气势。朱派乘盛穷追,王派的炮火渐渐衰熄了。这场战争里头,朱派态度很有点不对。陈建的书纯然破口漫骂,如何能服人?陆稼书比较稳健些,但太褊狭了,一定要将朱派造成专制的学阀,同样也行不通。尤可恨的,许多随声附和的人,对于朱陆两派学说内容并未尝理会过,一味跟着人呐喊瞎骂,结果当然引起一般人讨厌,两派同归于尽。乾嘉以后,"汉学家"这面招牌出来,将所有宋明学一齐打倒。   在这个时候,朱陆两派各有一个人将自己本派学说平心静气忠忠实实的说明真相,既不作模棱的调和,也不作意气的攻击。其人为谁?陆派方面是李穆堂,朱派方面是王白田。而白田的成绩,就在一部《朱子年谱》。   《朱子年谱》,从前有三个人做过:一,李晦(李晦,号果斋。他是朱熹弟予黄榦的门人),朱子的再传弟子,其书三卷,魏了翁为之序(魏了翁,南宋后期著名官员,曾替朱熹一派辩护,但治学标榜穷经学古,反对将学派变成门户。著作传世的有《九经要义》等)。二,李默(李默,号古冲,明嘉靖间累官翰林学士,以反对严嵩下狱死),明嘉靖间人。三,洪璟(洪璟,字去芜),清康熙间人。李晦本今不存,因为李默本以李晦本作底本而改窜一番,后者行而前者废了。洪璟本则将李默本增删,无甚特识。李晦生王学正盛之时,脑子里装满了《朱子晚年定论》一派话,援朱入陆之嫌疑,实是无可避免。白田著这部新年谱的主要动机,自然是要矫正这一点。但白田和陈建一派的态度截然不同。陈建好用主观的批评(虽然客观方面也有些),白田则尽力搜罗客观事实,把年月日调查得清清楚楚,令敌派更无强辩的余地,所以他不用说闲话争闲气,自然壁垒森严,颠扑不破。王白田真是"科学的研究朱子"。朱子著作注释纂辑之书无虑数百卷,他钻在里头潜心研究几十年,没有一个字不经过一番心,甚至连字缝间也不放过,此外别派的著作,如张南轩、吕伯恭、陆梭山、象山、陈同甫、陈止斋(张南轩,张栻的号。吕伯恭,吕祖谦的字。陆梭山,即陆九韶,人称梭山居士。象山,陆九渊,九韶弟。陈同甫,陈亮的字。陈止斋,即陈傅良,人称止斋先生。他们都同朱熹交往,但学派各异,可参看《宋元学案》有关专篇)......等,凡和朱子有交涉的,一律忠实研究,把他们的交情关系和学术异同,都照原样介绍过来。他于《年谱》之外,又附一部《年谱考异》,凡事实有须考证的都严密鉴定一番,令读者知道他的根据何在;又附一部《朱子论学切要语》,把朱子主要学说都提挈出来。我们要知道朱于是怎样一个人,则非读这部书不可,而且读这部书也足够了。   白田其他的著述,还有一部《白田草堂存稿》,内中也是研究朱子的最多。他考定许多伪托朱子的书或朱子未成之书由后人续纂者,如《文公家礼》、《通鉴纲目》、《名臣言行录》及《易本义》前面的九个图和筮仪等等,都足以廓清障雾,为朱子功臣。此外许多杂考证也有发明,如考汉初甲子因《三统历》窜乱错了四年,也是前人没有留意到的事。   选自梁启超《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   ○王鸣韶   王鸣韶,字鹗起,初名廷谔,字仪凤,更字夔律,自号鹤溪子。   幼儒染家学,高自期许。稍长,涉猎群书,慕洪景庐、王伯厚、陶九成之风,好评论古今人物,侃侃伉伉,不肯随声附和。西庄官京师,君侍二亲在家,而学日益进。学使侍郎梦麟赏其文,用廷谔名,补新阳县学生员、后始更今名。性落拓,淡于荣利。闭门两版,独抱遗经。治古文以清简为工,兼善诗画。西庄自列卿家居,以诗文提倡后进,尝评选江左十二子诗,鹤溪占其一,论者不以为私。钱竹汀视学广东,邀与俱往,途中遇名胜必游览题咏,归而投徒讲业终焉。生平喜抄书,所藏多善本。尤喜元、明人书画,真赝入手立辨。于邑中文献,留心搜访,寺观桥梁,残碑只字,躬自摹拓,考证异同,以补志乘之阙。谈先达遗事,以系派别,里居迁徙,立身贤否,历历如在目前。著《春秋三传考》,《十三经异义》,《祖德述闻》,《逸野堂杂录》,《粤东窃记》,《竹窗琐碎》,共若干卷。诗文曰《鹤溪剩槁》十卷。   ○王鸣盛   王鸣盛(1722-1797),字凤喈,一字礼堂,江苏嘉定人。   幼奇慧,四五岁日识数百字,县令冯咏以神童目之。年十七,补诸生。岁种试屡获前列,乡试中副榜,才名藉甚。苏抚陈大受取入紫阳书院肄业,东南才俊咸出其下。在吴门,与王昶德甫、吴泰来企晋、赵文哲损之诸人唱和;沈尚书归愚以为不下"嘉靖七子"。又与惠松岩讲经义,知训诂必以汉儒为宗。服膺《尚书》,探索久之,乃信东晋之古文固伪,而马、郑所注,实孔壁之古文也;东晋所献之《太誓》固伪,而唐儒所斥为伪太誓者实非伪也;古文之真伪辨,而《尚书》二十九篇粲然具在,知所从得力矣。   先生以乾隆丁卯举江南乡试,甲戌,会试,中式;殿试,以一甲第二人及第,投翰林院编修。掌院事蒋文恪公溥重其学,延为上客。戊寅,人考翰詹,特擢一等,超迁侍讲学士,充日讲起居注官。明年,典试福建;未蕆事,即有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之命。还朝,召对,天语甚温。会御史论其驰驿不谨,被议,镌级。寻授光禄寺卿。丁未,遭母忧,去职;以父年高,遂不赴补。家居者三十年。   先生性俭约,无玩好之储、声色之奉。宴坐一室,左右图书,研诵穷日夕,绝不与当事通谒。惟喜汲引后进,一篇一句之工,奖赏每不去口。尝言;"汉人说经,必守家法;--亦云师法,--自唐贞观撰《诸经义疏》,而家法亡;宋元丰以新经义取士,而汉学殆绝。今好古之儒皆知宗注疏矣,然注疏惟《诗》《三礼》及《公学传》犹是汉人家法,他经注则出于魏晋人,未为醇备。"故所撰《尚书后案》二十卷,专主郑康成;郑注亡逸者,采马、王补之;孔传虽伪,其训诂犹有传授,非尽向壁虚造,间亦取焉。经营二十余年,自谓存古之功足与惠氏《周易述》相埒。   又撰《十七史商榷》百卷,主于校勘本文,补正讹脱;审事迹之虚实,辨纪传之异同;于舆地职官典章名物,每致详焉。《蛾术篇》百卷,其目有十:曰说录,说字,说地,说制,说人,说物,说集,说刻,说通,说系。盖访王深宁、顾亭林之意,而援引尤加博赡。古文纡徐敦厚,用欧、曾之法,阐许、郑之学。诗早岁宗仰"盛唐",独爱李义山,吟咏甚富,集凡四十卷。   自束发至垂白,未尝一日辍书。年六十八,两目忽瞽,阅两岁,得吴兴医针之而愈,著书如常时,七十六卒。   ○王念孙   王念孙(1744--1832),字怀祖,号石臞,江苏高邮人。冢宰文肃公安国子。   幼随父入都,有神童之目,十岁而毕十三经。长从戴东原游,遂力为稽古之学,尤精声音训诂。乾隆乙酉,高宗南巡,以博士弟子献颂册,钦赐举人。乙未成进士,由庶常改工部都水司主事,擢给事中。仁宗亲政之初,抗疏劾大学士和珅黩货揽权,特蒙嘉纳,即日明罚敕法,天下比之凤鸣朝。巡淮安、济宁湾,汰陋规,吏治民瘼悉以闻。寻授直隶永定河道,水溢去职。轸其劳,仍令效力工次。明年,加主事衔,命周视道省,凡涉水利,悉纪载条陈事宜多予施行。时河南衡家桥决,得旨随尚书费淳往勘,并饬专办台庄一带。朝廷既知其明悉河事,谕挑浚要害悉如议。改调山东运河道。居六载,抉剔弊薮,省帑数十万。复任永定河道。会东河督臣与东抚以引黄利运异议,诏入都定其是非,凡所持白,并诏许之。未几,终用河溃致仕。適子引之亦贵,就养邸第。道光五年,重与鹿鸣宴,赐四品衔。年九十卒。   性方正,无依违。居官事上侃侃,通属吏奖饬不少假借,礼节疏则弗之责。河工题销,恒准驳参半,惟所详无可驳。性俭约,妻吴夫人早世,数十年块然独处。居乡乐周恤,顾不惑于二氏。   生平笃守经训,自壮岁好古,精审故训,编诗三百以及九经《楚辞》之韵,剖析入微。分亭林古韵十部为二十一部,而于支脂之三部,分辨之尤力。海内只金坛段氏与之合,而分至、祭、盍、缉四部,则又段氏所未逮。官给谏时注释《广雅》,日以三字为率,十年始成书二十卷,名曰《广雅疏证》。以本书讹脱久矣,乃据耳目所及,旁考诸书,校订此本。凡字之讹者五百八十,脱者四百九十,衍者三十九,先后错乱者一百二十三,正文误入音内者十九,音内字误入正文者五十七。莫不随条厘补,然后举汉以前仓雅古训,皆搜括而通证之。谓:"训诂之旨,本于声音。就古音以求古义,引伸触类,扩充于《尔雅》《说文》之外,无所不达。惟声音文字部分之严,则一丝不乱。盖虽藉张辑之书以纳众说,实多楫所未知者。"学者比诸郦善长之《水经注》--谓注优于经也。   罢官后,校正《淮南子内篇》、《战国策》、《史记》、《管子》、《曼子春秋》、《荀子》、《逸周书》,暨旧所注《汉书》、《墨子》,附以《汉隶拾遗》,凡十种,都八十二卷,名曰《读书杂志》。一字之征,博及万卷,其精核如此。自馀纂述未就之稿尚数十巨册。引之承之,遂开创高邮一派,为海内所宗仰焉。   ○王聘珍   王聘珍,字贞吾,号实斋,江西南城人。   嘉庆已巳,以拔贡生就博士选。而学丰遇啬,晚更抱"西河之痛",郁郁不得志,遂卒。   君为人厚重诚笃,有古人风。   初自垂髫,受书于父,即口授《大戴记》,凡诵习几数十载。惜旧注之少,且又不尽允当;乃禀承庭训,博访通儒,融会郑氏说经诸书,分节注之,成《解诂》十三卷,《目录》一卷。以为大戴与小戴同受业后苍,各取孔壁古文记,非小戴删大戴,马融足少戴也。礼察保傅,语及秦亡,乃孔襄等所合藏,是贾谊有取于古记,非古记采及新书也。三朝记曾子,乃刘氏分属九流,非大戴所裒集也。稿前后数易。他对正文校的特点是,反对据他书如《孔子家语》以及唐宋类书来增删《大戴礼记》的字句,"惟据相承旧本,不复增删改易。其显然讹误者,则注云某当为某,抑或古今文异,假借相成,依声托类,意义可通,则注云某读曰某而已"。他对正文注解的特点是:"礼典器数,墨守郑义,解诂文字,一依《尔雅》、《说文》及两汉经师训诂。有不知而阙,无杜撰之言"。能使三千年孔壁古文无隐滞之义,无虚造之文,用力勤而为功巨矣!   别有《周礼学》、《仪礼学》残槁,亦收王氏《续经解》中。   ○王绍兰   王绍兰(1760~1835),字畹馨,号南陔,浙江萧山人。   家世通儒术,少好学,深研经史,受知学使朱筠,充选贡;檄召至杭州敷文书院肄业,月三试之,由是学益进。   乾隆五十八年成进士,以知县用,分贵州;告近,改选福建;补屏南,寻调闽县;并清介自持。巡抚汪志伊深赏拔之,奏保堪大用。嘉庆五年,诏引见,加知州街,仍发原省,借补马家港通判。未几,升知府。整饬民俗,械斗目稀。转兴、泉、永道,蔡牵馀党就擒,议叙擢本省按察使。累迁布政使、巡抚。以藩司李赓芸冤死事,坐免官,非其罪也。   公自闽疆归,遂专志著述,不与外事,题其斋田"许郑学庐"。所著有《漆书古文尚书逸文考》一卷,《附录》二卷,《董子诗说笺》一卷,《匡说诗义疏》一卷,《礼堂集议》四十二卷,《仪礼图》十七卷,《石渠议逸文考》一卷,《夏小正逸文考》一卷,《周人礼说》八卷,《周人经说》八卷,《说文集注》一百二十四卷,《凡将篇逸文注》一卷,《弟子职古本考》一卷,《袁宏后汉纪补证》三十卷,《老庄急救章》一卷,《读书杂记》十二卷,《思推居士存稿》十卷。《说文集注》尤毕生精力所萃,惜俱未刊。传者仅《周人经说》存四卷,《王氏经说》六卷,《说文段注订补》六卷,《汉书地理志校注》二卷,《管子地员篇补注》四卷,莫不训义邃精,故论者谓呵方惠、戴。然尊古好博,殊不类东原,大抵与吴派为近云。 ○王锡阐   王锡阐(1628-1682),字寅旭,又字昭冥,号晓庵,又号余不,别号天同一生,江苏吴江人。   少友张履祥,讲学以濂、洛为宗。壮益耽究文艺,博览群书;历象之学,尤所笃好。生于明季,当徐光启等修新法时,聚讼盈庭,先生独闭户著述,潜心测算。每夜遇天色澄霁,辄登屋卧鸱吻间,仰观景象,竟夕不寐。复发历书玩索,精思于推步之理,宏亮而不滞。久之,则中西两家异说皆能条其原委,考其得失焉。尝谓:历法测实增减,宜求定率。说之曰:"古测既为今日所疑,近测又非今人所信,画一之法,何时可立。不如及今求其定率,既有微差,他日测验修改亦易为力矣。"   其论经星云:"夫距度既殊,则分至诸限亦宜随易用求差数,其理始全。然必有平行之岁差,而后有朓朒之岁差;有一定之岁实,然后有消长之岁实。以有定者纪其常,以无定者通其变,乃可垂久而无戾。"   其辨西法宫闰之失云:"大略西之宫闰实难与中法并行,而会通两家又非目前诸人所及,故不胜龃龉之病。"新法推步交食密于旧法,而亦有差失。推求其故曰:"交食之法,西历亦略尽矣。乃所推戊戌仲夏朔食己亥季夏望食差数已著,则致差之故岂宜不讲。不知日食不惟亏复二限不在定限,即食甚之时亦非真远。正论食甚已不能以入转均数求其必会,况初亏复明,距度尤殊。地景日景,实因远近损益。最卑之地景大,日入景深,食分不得反小,最高之地景小,月入景浅,食分不得反大。此与几何公论自相矛盾,傥亦致差之一端乎?"   其论日月五星天因及新法推测之误曰:"新法既谓星天以太阳为心,则本天之行既为岁行,乃复设本天仍以地心为心。法既不定,安所取衷。考木火土三星之行,与金水二星不同。金于本圜右旋,木火土三星于本圜左旋,皆为日天所挈而东。左族之数,土最疾,木次之,火又次之。自古旋论,则疾者反迟,迟者反疾。故今日在最高者法应迟,而视行为疾;冲日在最卑者法应疾,而视行为迟为退。盖本圜之迟疾为左旋,而视行之迟疾则右旋也。此理甚明,何莫之察耶!"   复统论新法旧法曰:"欲知新法之诚非,项核其非之实;欲使旧法之无误,宜厘其误之由,然后天官家言在今可以尽革其弊,将来可以益明其故矣。旧法之屈于西法也,非法之不若也,以甄明法意者无其人也。若是则何从而可!从乎天而已。古人有言:'当顺天以求合,不当为合以验天'。法所以差,固必有致差之故;法所吻合,犹恐有偶合之缘。测愈久则数愈密,思愈精则理愈出。以古法为型范,而取才于天行,考晷漏,审圭表,慎摔人,详著法,则异同之见渐可尽泯;成宪一定,不难媲美羲和,高出近代矣。"   先生心以明《大统历》为疏,崇祯间,改用新历法,亦未尽善,乃著《晓庵新法》,兼采中西,去其疵颣,参以己见,成历法六篇,会通若干事,考正若干事,增补若干事,表明若干事,立法若干事。且于序中具列西人不知法意者五,当辨者十。其书定为六卷。虽私家撰述,未见施行,而为术精妙,识者莫不称善。更櫽括中西步术,作《大统西历启蒙》。丁未岁,因推步大统法,作《丁未历稿》。辛酉八月朔日食,以中西法及己法豫定时刻分秒;至期,与徐发等以五家法同测,已法独合。作《推步交朔测日小记》。西法谓"五星皆有旋",则以为土木火实左旋,当改岁轮为不同心圈,则理数画一,作《五星行度解》。术家言"日月右旋",儒者云"左旋",二说不同;今定为日月实右旋。作《日月左右旋问答》。治历首在割圜,作《圜解》。测天当据仪晷,造三辰晷,兼测日星,因作《三辰晷志》。其书又若千卷。以布衣终于家,年五十五。   梅先生勿庵曰:"从来言交食者只有食甚分数,末及其边。惟王寅旭则以日月圆体分为三百六十度,而论其食甚时所亏之边凡几何度。今为推衍,其法颇精确。"然则《历象考成》以上下左右算交食方法,盖本于先生矣。谁先生无子,其遗书知之者少,故不如梅氏之学盛行。持平论之:晓庵精审,勿庵博大,各造其极,未可轩轾也。   ○王熙震   王熙震,字晓凤,一字惕盦,四川阆中人。   道光丁酉拔贡,以小京富历户部主事,累迁至郎中,外任宜昌府知府。治狱迕上官旨,开缺归。为锦屏书院院长。   少贫,未尝读书,里人孔广絪奇其貌,令就学己塾。读书务得解始已。偶读《大雅》至"乃立冢上",叩其义,师曰:"大社也"。叩何为大社?师弗能答。自是每诵一书,必释其义;每释一义,必参稽他籍,广求多证,学日通博。及官京师,对人默默,不稍骋议论,世无知其能学者。一日,因共祁文端论篆籀变迁,多补洨长所未逮,文端大惊曰:"初以君特习帖括,不谓淹雅出时流上!"遂倾心交之。比罢归,益覃精群籍,撰《大戴礼记注》四十卷、《后汉书义证》若干卷、《惕盦读书志》若干卷、《文集》若干卷,稿藏于家。卒年八十。   ○王先谦   王先谦(1872-1917),字益吾,湖南长沙人。   初学为古文词,师曾文正,已,益泛滥群籍,颇识制度名物。同治乙丑成进士。散馆授编修,历官国子监祭酒。   督江苏学政,踵阮文达后,辑刊《续皇清经解》,凡二百十种,一千四百三十卷。所收虽不如文达之精萃,而有清一代汉学家经师经说每赖以传,所遗者或寡矣。又仿姚姬传编《经古文辞类纂》二十八卷,亦严谨有义法。王湘绮尝谓曰:"《经解》纵未能抗行芸台,《类纂》差足以比肩惜抱。"闻之辄大乐。在苏数年,多延通儒主南菁书院,造士甚众。自苏学还朝,即谢病归,为城南书院院长,撰述逾富。   治经循乾、嘉遗轨,趋重考证;而小学弗深,且释名物不克贯通三代礼制,以此视文达终有"上下床"之别。惟《尚书孔传参正》,辨析详确,较他书为醇。   复用考据以校雠诸史地志,成《汉书补注》一百卷、《水经注合笺》四十卷,亦多荟集群言,自为发明者少。独《荀子集解》二十卷,用高邮王氏《读书杂志》例,取诸家校本,参稽考订,补正杨注凡数百事,可谓兰陵功臣!   岑春萱抚湘,上所著书,得旨嘉奖,晋内阁学士。陈宝箴、徐仁铸等建湘学以开通风气,先谦故守旧,议不合,屡书让之。光绪已酉,乞粜变起,两湖总督瑞澂疑其所主,奏劾免职。旋卒。别有《天命以来十朝东华录》若干卷,《虚受堂诗文集》若干卷。   ○王懿荣   王懿荣,字正孺,一字廉生,山东福山人。   自幼性情笃挚,读书过目不忘。年未冠,随父官京师,观政户部,声誉大起。顾屡踬场屋。同治癸酉,始中顺天乡试副榜第一。座主吴县潘文勤公深重惜之。光绪己卯,中式顺天举人。明年成进士,入翰林,散馆授编修。癸巳,典试河南。甲午,朝考一等,命值南书房,署国子监祭酒。中东事亟,上疏请回籍办团练以为声援。会议和乃罢。回京复命,并缴还饷项五千金。是岁即补授祭酒。丁母忧。服阕,还原任。前后三拜司成,诸生得其指授者,皆相勉为实学。以会典馆编校叙劳加二品街。庚子,刚毅与端王朋比引义和团入京,偕侍郎李端遇同授团练大臣。于召见时,面奏义和团无法纪状,朝廷始知为乱民,而国事已不可为矣。都城破,两宫西狩,遂投井殉节。事闻,赠侍郎衔,予谥文敏。   公为学不分汉宋门户,珠笃好金石文字。得诸城刘氏旧藏,故收蓄颇富。与潍县陈编修介祺商订古文书疏往还不绝。潘文勤暨常熟翁尚书咸推之为博学多识。于书无所不窥,而于篆籀奇字尤善悟,视当时通儒所获独多,盖天性也。为人坦白,不屑问家人生产。至购买书画古器,即典农质物不惜,故官日崇而贫日甚。所著率未就,仅《天壤阁杂记》一卷载江氏《灵鹣阁丛书》中。奏稿若干卷,别刊。   ○王引之   王引之(1766--1834),字伯申。江苏高邮人。王念孙之子。   乾隆六十年举人。嘉庆四年,成一甲三名进士,授职编修。寻擢侍讲,充日讲起居注官。丁母忧,服阕,视学河南,捐俸购十三经注疏,分藏各学。中州字音不协,选订诗韵,俾士子勤肄焉。旋升侍读诗讲学士,继授通政司副使。各省题本多为奸胥舞弊压搁者,任事数日,廉得一本,穷治之,弊遂绝。十八年,由太仆寺卿转大理寺卿。时米禁严,畿辅岁歉乏食,疏请宽禁。是秋巨逆林清犯禁门,有议加筑圆明园宫墙,或请增宿卫兵额者,公皆不谓然,具折上仁宗,大动容,召对良久乃罢,上谕军机大臣:"王引之言人所不敢言"。其事卒见施行与否,与其奏牍何辞,海内咸弗知也。逾年,视学山东,值教匪捕诛之后,作《阐训化愚论》、《见利思害说》,士民赖以端所向。任满,迁左副都御史,奉命治福建藩司李赓芸狱,得实平反。还朝,擢礼部侍郎,迁吏部,充修《仁宗实录》总裁。道光元年,为经筵讲官,升工部尚书,调礼部尚书。丁父忧。时怀祖先生年九十,公亦六十七矣。执亲之丧,白衣冠,周一岁,起复任原职。十七年,以疾卒于位,赐祭葬,予谥文简。   公立朝,不唯阿,不矫激,敷陈密勿,家人多不及知,有古大臣风度。凡典乡试者四,典会试者二,得士甚众。幼承家学,精研古义,尝言于人曰:"吾之学,于百家未暇治,独治经。吾治经,于大道不敢承,独好小学。夫三代之语言与今之语言,如燕越之相语也;吾治小学,吾为之舌人焉。其大归曰:用小学说经,用小学校经而已矣。"又曰:"吾用小学校经,有所改,有所不改。周以降,书体六七变,写官主之;写官误,则为改。孟蜀以降,椠工主之;椠工误,则为改。唐宋明之士,或不知声音文字而改经,以不误为误,是妄改也,则为改其所改。若夫周之没,汉之初,经师无竹帛异字,博矣,吾不能择一以定,则不改。假借之法,由来旧矣;其本字什八可求,什二不可求。必求本字以改假错字,则考文之圣之任也,则不改。写官椠工误矣,吾疑之,且思而得之矣;但群书无佐证,惧后来之籍口也,则又不改焉。"   尝本石臞先生《广雅疏证》所诠,及平日趋庭所闻者,成《经义述闻》三十一卷,皆摘经句为题而解之。间有摘一字及类摘二句三句数句不等。其前人传注不皆合干经,则择其合经者从之;其皆不合,则以己意逆经意,而参之他经,证以成训,而别为之说。非专守一家,无少出入,如何劭公之墨守,故即毛、郑《诗》《礼》传注,且凭文字假借,辨其是非。于近时惠、戴诸家号为通儒者,亦辄引古义以驳正之。莫不旁征曲喻,融会贯通。其解及《大戴》,以宋人曾升之为十四经,《国语》则汉《律历志》有《春秋外传》之目也。   复怪自汉以来,说经者崇尚雅训,凡实义所在,既明著之矣,而语词之例则略而不究,即以实字释之,遂使其文扞格,而意亦不明,因见石臞论《诗》"终风且暴"《礼记》"此若例也"诸条,发挥意旨,于是始涣若冰释,得所遵循;遂益引而伸之,以尽其义类。自九经三传及周秦西汉之书,凡语助之文,莫不遍为搜讨,分字编次,成《经传释词》十卷。都百六十字。前人所未及者补之,误解者证之,易晓者则略而不论。与《述闻》益互为表里,实今世文典之先河云。   ○王源   王源,字昆绳。一字或庵,直隶大兴人。生于顺治五年,卒于康熙四十九年(1648-1710)。   少有节概,慕诸葛亮、王守仁之为人。从魏禧学古文。豪侠尚气,喜言兵,作《平书》十篇,一曰分民,二曰分土,三曰建官,四曰取土,五曰制田,六曰武备,七曰财用,八曰河淮,九曰刑罚,十曰礼乐。分上中下三卷。大旨谓:   "秦坏先王之法,祸中于一时;后世因之,祸流于万世。且夫草昧初造,苟因前制,立国已耳。位天地,育万物,宅心者谁乎?势已定,功已成,欲变法难矣。法至明而弊已极,非尽其旧而别为规,不可以为治。爰本三代之法,而不泥其迹,准今酌古,变而通之,以适其宜,参取后制,一洗历代相因之弊,而返乎古,使遵行之毋失,亦可为一二千年太平之业,斯愚志也。"   于文章,亦恒自言:"左、史、昌黎之外,无北面者。"年四十,初游京师,徐元文颇加礼重,诸公排纂文史,必就质焉。《明史》稿《兵志》,实出其手。或病其不习时文,笑曰:"是尚需学而能乎!"因就有司求试,举京兆第四人。寻舍去,曰:"吾寄焉,以为不知己者诟厉也。"   晚岁,闻颜习斋讲学乡里,偕李刚主往谒,与语,大悦服,同师事之。然自负轻世学益坚,曰:"吾所学及今始可见之行事,非虚言也。"既而以习斋之说告方苞,苞故皮傅程、朱,颇相诘难。或且谓君因而自咎,乃恐失实生平好为汗漫游,见人不自道姓名。逾六十后归,客死山阳。卒之日,神色洒然,无片语及家务。   所著《平书》外,有《易传》十卷,《兵论》二卷,《或庵文集》十六卷。   ○王筠   王筠(1784--1854),字贯山,一字泉友,山东安邱人。   道光元年举人。博涉经史,尤深《说文》之学。游京师三十年,出任山西宁乡知县。县在万山中,民朴事简,暇则抱一编不去手。旋权徐沟、曲沃,并号繁剧,二县皆治,亦未尝废学。   著有《说文释例》二十卷,即诗书而释其条例,犹杜元凯之于《春秋》也。共分五十二目,自指事至列文变例,皆论篆籀;自说解正例至双声叠韵,皆论说解;自挩文至末,则皆臆说。《存疑》数卷,专订许氏及段玉裁之误。其例目失之繁多,论说或涉穿凿,不无遗憾。而其精确之处,如论象形之字当分平看竖看,又有当放低看者,时契文尚未发见,可谓创获。   复著《说文句读》三十卷,虽多采段注及桂氏义证,然贯以己意,折衷一是。初不依傍于人,《说文补正》二十卷,《句读补正》三十卷,则辅翼两书者。《说文系传校录》三十卷,又所以绍述大徐之学,足以骖靳钱、钮焉。斯为《王氏说文五种》。   他著;《禹贡正字》一卷,《毛诗重言》一卷,《毛诗双声叠韵说》一卷,《夏小正义》一卷,《弟子职正音》一卷,《蛾术编》二卷,《小学三支别》《四书说略》四卷,《教童子法》一卷,亦不落讲章语录窠臼。《马首农言》一卷,典雅翔核,有六朝地志风度。卒年七十一。光绪中曾由国子监将所著书择要进呈,奉旨留览。   ○魏源   魏源(1794--1857),字默深,湖南邵阳人。   七八岁时,即常夜手一编咿唔达旦。十五补诸生,始究心阳明之学。好读史,贫无书,假之族塾。乾隆癸酉,举拔贡。翌年入都,遂留从胡墨庄问汉儒家法。侍郎周系英见其著作,力为揄畅,数月,名满京师。是时复问宋德之学于姚镜塘,学《公羊》于刘申受,古文辞则与董桂敷、龚自珍诸人相切磋。道光壬午,中顺天乡试。苏藩司贺长龄延辑《皇朝经世文编》,乃更留心经济之学。巡扰陶澍亦加礼重。凡海运水利诸大政,咸与咨访。已丑,应礼部试不售,援例以内阁中书候补,益熟于一代掌故沿革。比陶公督两江,用先生议,改淮北,试行票盐,引销课裕,每年额溢数十万。壬寅,英人犯海疆,江浙震动,佐钦差长白裕公幕,数月辞归。裕公阵殁,抚议遂成。有感而著《圣武记》十四卷。甲辰,成进士。以知州用,分发江苏,权知东台县事。礼耆德,惩奸猾,士民说服。未几,丁母艰去官。读礼之暇,念曩岁夷祸,缘当事者为其鴪远,不谙底蕴所致;因搜览历代史志及明以来岛志并近译外洋诸纪述,辑《海国图志》六十卷。继又得布人玛吉士等所著书,补辑四十卷,合前书共一百卷。服阕,署兴化知县。请于大府,定收获后启坝,且筑西堤以捍秋汛。民感其德,议集资建生祠,坚阻乃止。会淮南亦改鹺政,而盐缺产课不足,檄权海州分司运判,相机调剂。咸丰辛亥,补高邮州牧。粤寇既陷扬州,则首倡团练,亲督巡防,人心始定。乃为忌者以迟误驿报劾罢。仅一佐周天爵治军皖北。避兵侨居兴化,惟手订生平著述,不与人事。   其学最精史地,故推《圣武记》、《海国图志》称佳构。治经好求微言大义。于《书》,专申《史记》伏生大传,及《汉书》所载欧阳、夏侯、刘向遗说,以难马、郑,作《书古微》十七卷。于《诗》,表章齐、鲁、韩坠绪,以匡传笺,作《诗古微》二十二卷。其馀尚有《公羊古微》、《春秋繁露注》、《曾子子思子章句》等十馀种,多不传。后之论者诋其空疏少实,盖考据非其所擅,而新理解则时出也。杂文自编为《古微堂内外集十卷》。卒年六十四。   ○温睿临   温睿临,字邻翼,一字哂园,浙江乌程人。为故辅体、仁族孙。   举康熙乙酉乡试,诗古文雄于时。性伉直,好面折人过。与万季野交最善。以赴礼闱游京师,当道钦其名,咸致敬礼。会开明史局,徐元文延万主任编纂,因常相过从,多所参论。季野乃谓之曰:"鼎革之际,事变繁多,金陵粤闽,播迁支柱,"历年二十,遗事零落,及今时故老犹存,遗文尚在,可网罗也,子曷辑而志之成一书乎!"应曰"诺"。在京无事,遂裒聚野史绥寇纪略等四十馀种排比纂次,三帝鲁王为纪略者四,诸臣为列传者二十四,总成四十卷,题曰《南疆逸史》。观其序万氏《纪元汇考》称:"余来京师,与之游者十馀年,见则问看何书?有何著述?勤勤以年老时迈毋荒岁月为戒。"是《逸史》虽成于哂园,而实犹是季野之志也。究缘怵于利害,不能直笔,比诸陈承祚《蜀志》差可比肩。尔后文网日密,即此四十卷者,辗转传抄,仅止二十卷;且削脱撰人名氏。然则详于南都、闽、浙,略于滇、粤、台峤,尚未知原本如此,或后来之佚脱也。殆李氏瑶重编为五十六卷,则更非'庐山之真面目',良足惜也!"他著尚有《吾征录》、《均役全书》、《游西山吟稿》若干卷,均不传。   ○翁方纲   翁方纲(1733--1818),字覃溪,直隶大兴人。   乾隆甲子,年十二,补顺天府学生。丁卯年十五,乡试中式。壬申,年二十,会试中式;殿试,改庶吉士。即于是年自编《复初斋诗集》。甲戌,年二十二,散馆,授编修。己卯,年二十七,奉命典试江西。壬午,年三十,奉命典试湖北。甲申,年三十二,奉命视学粤东。壬辰,还都。次年得宋椠苏诗施顾注本,因以"宝苏"名室。丙申,奉命充文渊阁校理官。己亥,奉命典试江南。辛丑,擢国子监司业,旋擢司经局洗马。癸卯,充顺天乡试副考官。甲辰,还少詹事。丙午,再视学江西。辛亥,奉命视学山东。嘉庆元年,丙辰,年六十四,赐千叟宴,赏赉珍物。己未,授鸿胪寺卿。甲子,年七十二,重赴泮杯。丁卯,年七十五,赐三品街,重与鹿鸣宴。甲戌,年八十二,赐加二品衔,重与恩荣筵宴。戊寅,年八十六,卒。   先生精心汲古,宏览多闻,于金石谱录书画碑版之学,尤能剖析毫芒,如肉贯串。著《两汉金石记》二十二卷。前列《年月表》,十八卷附《魏吴石刻八钟》,十九卷《隶续补急救章注》,二十卷《隶八分考》,二十一卷《补遗》,末附《斑马字类记》。议论坚卓,断制详明。既刻后,随有刬改。晚定本,尤见精核。惟间以诗歌附入,与欧、赵之体又异。视学广东时,著《粤东金石略》若干卷。   先生诗宗西江派,多至六手馀篇。自诸经注疏以及史传之考订,金石文字之爬梳,皆贯彻洋溢于其中。虽瓣香在少陵、东坡,初不以一家执也。书法初学颜平原,继学欧阳率更;隶法史晨韩敕诸碑。生平双钩事勒旧帖数十本,北方求书碑版者毕归之。   ○吴东发   吴东发,字侃叔,号芸父,浙江海盐人。   屡荐于乡不售,以岁贡入成均。性孝友,工诗文,通六书,工篆隶,善画山水。致力金石之学,凡商周秦汉之文及见者,莫不研究。尝从钱竹汀游,多所商榷,钱引为畏友焉。著有《群经字考》,《读经笔记》,《经韵六书述》,《石鼓读》,《商周文拾遗》,《钟鼎款识释文》,《金石文跋尾续》,《澉浦诗话》,《遵道堂文稿诗稿》等。尤邃于《尚书》,著《书序镜》、《尚书后案质疑》二种。卒年五十七。   ○吴大澂   吴大澂,字清卿,江苏吴县人。   起家翰林,博通训诂辞章,尤嗜金石。有所见,辄手摹之,或图其形,存箧笥,积久得百数十器,编《恒轩吉金录》若干卷。及视学西陲,铎车所莅,地不爱宝,鼎自尊簋之属廉石归装,往往载之兼两,以此文采风流,照耀京国。且数上封章论时事,潘祖荫、翁同龢交称其贤,屡迁至副都御史。光绪庚辰,以伊犁议约出治军吉林。甲申,法越搆衅,会办北洋军务,驻天津。已而简任湖南巡抚。所收蓄益富。甲午,日寇朝鲜,自请督师赴前敌。德宗壮之,授帮办前部,甫交绥,即奔溃,寻自劾,部议革职,得旨改为留任,令还湘。言官交章纠弹,始开缺。未几,慈禧后恶其党同龢,将追论失律罪,赖袁世凯营救,仅予罢斥,永不叙用。卒于家。   公擅长文学,负才气,好为大言,而军旅实非所习。所著《恒轩吉金录》外,又尽取潘氏暨潍县陈氏、福山王氏诸家合己所旧藏拓本,考而释之,都十四卷。仿宋欧阳公例,名曰《愙斋集古录》。其言曰:"《说文》之字,皆周末相沿,非孔子六经旧简;故求之《说文》而不可通者,往往于《经典释文》得之,如'徐'之古文'■〈余阝〉',《周礼》雍氏注'征徐戎',《释文》刘本作'■〈余阝〉',举沇儿钟鲁公伐■〈余阝〉鼎为证。又如'来'作'逨'、'韔'通'鬯'。《释文》所存异字多与古器铭密合,人初不信,后见敦煌唐写本,《释文》虞书虽止十一叶,以校《通志》、《抱经》两刻,增字不啻倍蓰,《说文》所无,迨难枚举,而今则古字亡矣。"然后知初唐旧本陆氏所存古字实有溢出许书之外,而公之言信而有征也。复裒钟鼎异文,撰《说文古籀补》十四卷、《附录》一卷;就古金文以探制字之源,撰《字说》一卷;纵不若后来孙仲容氏之精,要多创获。书法亦遒丽,有《篆文论语》井《说文部首》见重于艺林云。   ○吴嘉善   吴嘉善,字子登,江西南丰人。   咸丰壬子进士,改庶吉士。散馆,授编修。居京师,获交乌程徐庄愍公,同治算学。其后演述庄愍割圜八线缀术,叙中有感恩知己之语一,可征其交谊之笃矣。同治改元,避乱之长沙,识丁取忠。逾年客广州。因南海邹伯奇又识钱塘夏鸾翔。亦志同道合,并结针芥之契。光绪己卯,奉使法兰西国,驻巴黎。所撰著书,首述笔算,次九章翼,曰今有术,曰分法,曰开方术,曰平方平圆各形术。推测方田者,曰立方立圆术。推衍商功者,曰勾股术,曰衰分术,曰盈不足术,曰方程术。于勾股术后,次附平三角、弧三角、测量高远三术。又次,则专述天元四元之书,为《天元一术释例》,为《名式释例》,并草为《四元浅释》。丁氏初用活字印行十七种,后悉刻入《白芙堂丛书》。公自巴黎受代还,旋卒。   ○吴凌云   吴凌云,字得青,号客槎,江苏嘉定人。   岁贡生。师承汉学,晚尝假馆钱竹汀孱守斋,得悉发所藏书读之,闻见益廓,研究益精。遂取十三经释文,最录其文字声音训诂之互异者,而剖析其义类,折衷许书,实事求是,不苟依傍前贤,亦不妄与前贤驳难,惜未卒业而殁。年五十七。然论列已逮《尔雅?释言》,仅阙《孟子》而已。竹汀且间采其言入《养新录》。海盐陈其幹获手稿,厘为《经说》三卷,附《小学广韵说》各一卷,总曰《吴氏遗书》。其中如:引"护网",证《葛罩》是"护";以食哺小儿曰"饫",证《棠棣》饮酒之"饫";"背当",证《仪礼?乡射记》"韦当";谋以酒酢谓之"亨",证《礼运》以亨以炙之数;皆世俗恒言,而简质精卓,辞达理举。小学诸说,则谓:"身"当训家人有身,"后"当训尾下窍,"甘"即古"柑"字,"卜"即古"报"字,"弗"即古"绋"字,"来"即古"赉"字,"夷"、"吊"等字并象缠束形。又推本造文之始,阐发前人未宣之秘,无不典核明析。   ○吴其濬   吴其濬,字瀹斋,河南固始人。   家世贵胄,由举人捐内阁中书。嘉庆二年,以一甲第一名及第。授修撰,放广东考官。旋丁父母忧。服阕,值南书房。迭任湖北江西学政,累官至内阁学士,兼兵部左侍郎。奉命查办湖广总督周天爵滥刑诸款,得实,周论遣,即署督缺,寻简湖南抚巡。适崇阳县逆匪钟人杰连陷崇通,将进窥巴陵,偕提督台涌驰岳州防堵,诸镇兵至,令分扼临湘、平江各隘,而自移驻湘阴,匪三千馀偷劫平江军营,击却之。未几,湖北兵收崇通,钟匪就擒,叙功调云南巡抚。数月,改福建,奏请清查云南铜厂情形及库存款项。寻复调山西,以兼管盐政,疏陈河东活引课银短绌,拟裁减盐政办公银万两充抵,均允行。晋省烟土充斥,群贩者或劫夺相械斗,禁之尤力。道光二十六年,以旧疾屡发,请开缺,旋卒。赠太子太保,赐祭葬如例。   公虽弋巍科,登显宦,顾留心博识之学。所读四部书,苟有涉于水陆草木者,靡不剬而缉之,名曰《长编》;然后乃出其生平所耳治目验者以印证古今,辨其颜色,别其性味,省详论定,摹形绘状,成《植物名实图考》三十八卷。并以《长编》二十二卷合之。首谷蔬,次草花果木,都数千馀种。诚可谓包孕万有,独出冠时者矣。惟分类或不若今植物学家之密,又遣辞间有文人习气;大辂始于椎轮,要未足为此书病也。   ○吴骞   吴骞(1733-1813)字槎客,浙江海宁人。诸生。   友同郡陈鳣,讲求训诂之学,互相质证。著《子夏易传疏》二卷,《诗谱补亡后订》一卷。   笃嗜典籍,遇善本书,辄倾囊购之。先后所得不下数万卷。颜所居楼曰"拜经",取东莞臧氏例也。校勘精审,裒其题跋成《藏书记》五卷,多资考订,在钱遵王、吴尺凫上。尝获宋椠本《咸淳临安志》,刻一印文,为"临安志百卷人家",盖风致如此。   先世故有别业在荆溪,每间岁来往。因采访旧闻,撰《桃溪客语》五卷。又成《国山碑考》一卷,《阳羡名陶录》二卷,并极详赅。年八十卒。   刊《拜经楼丛书》若干种,如《陶靖节》、《谢元晖》、《罗昭谏》诸集,率宋元旧刻,而以已著暨诗文集附焉,艺林重之,与"士礼居"相颉颃云。   ○吴任臣   吴任臣,字志伊,一字尔器,号托园,浙江仁和人。为明诸生。   康熙己未,召试博学鸿词,授翰林院检讨。志行端懿,学博而思深。穿穴经史,兼擅天官奇壬之术,射事多中,时人比诸管、郭。尝以欧阳氏《五代史》附十国世家于末,虽叙次简洁,然遂不免遗漏,立传者孙晟、刘仁瞻数人而已。又于十国时事亦间有未核,读史者或不足焉。因取其间人物事实而章著之,网罗典籍,仿崔鸿例,勒成《十国春秋》。为本纪二十四,列传千二百八十二;人以国分,事以类属,又为纪元、世系、地理、藩镇、百官、五表,总一百十四卷。所采古今书籍,无虑数百种,即石刻亦所不遗,故绝鲜臆说杜撰。复为考异夹注各条之下,以示有征。其所辨证,如田頵擒孙儒年月,则从吴录,而不从薛史。吕师周奔湖南年月,则从《通鉴》,而不从《九国志》。南唐《烈祖世家》,则从欧史《十国纪年》,而不从《江南野史》《吴越备史》之类。采择详博,而考据明慎。五表义法尤精,为文亦渊雅,得马、班遗意,诚足称淹贯矣!他著尚有《字汇补》、《山海经广注》、《托园诗文集》,共若干卷。惜《周礼大义通》、《春秋正朔考辨》、《南北史合注》,并佚不传。   ○吴荣光   吴荣光(1773--1843),宇伯荣,号荷屋,广东南海人。   嘉庆戊午举人,己未进士。散馆,特授编修。京察一等,补御史。充浙江乡试副考官。未几,以巡漕失察落职。指复员外郎,选刑部。随成格往山西谳狱,覆命升郎中,补军机章京,授陕西西安道。道光元年辛巳,擢福建按察使,赶贵州布政使。寻丁外艰。期满入都召见,补授湖南巡抚。值江华逆傜赵金陇倡乱,偕总督卢坤、提督罗思举讨平之。署湖广总督。除办理善后外,在任五年。凡裁冗员,惩蠹役,缉奸民,政事莫不具举。丙申,坐湖南学政龚维琳被劾,未先据实陈奏,降四品卿。未成行,适武岗匪警,得旨留湘会剿。事毕赴京,逾岁,授福建布政使。嗣以衰老乞假归。卒年七十一。   公恢廓大度,喜延纳,遇士抱才艺者咸罗而致之幕下,或为游扬声誉,有毕秋帆、阮芸台之风。尤酷嗜金石,精鉴赏。所藏如辛举卣、祖乙鼎、姬彝、蛢笠尊、太史虘父巳彝、兵史鼎等,皆海内绝品。其馀碑版,又几二千通。著《筠清馆金石记》,先刊其金文五卷。说者谓公经学虽不逮文达,此书实足与《积古斋钟鼎款识》相颉颃。复撰《帖镜》六卷,考证亦颇雅赡云。   ○吴式芬   吴式芬,字子苾,号诵孙,山东海丰人。   道光甲午进土。官至内阁学土。酷嗜金石,尝就《寰宇访碑录》,补其未备,删其讹复,增入三代秦汉以来吉金,各注姓氏家藏,如孙录收砖瓦之例;惟不载玺印泉币镜铭,只载有年月者;孙录未详碑额,亦并补之;书约十六卷,名曰《攈古录》。又复荟萃金石目录,分州县编之。其存者,则列为己见;未见者,则注明见某书,列为待访。凡古今金石诸书,无不备采;更取历代史籍及诸家文集说部以益之;墓志以曾出土、著录者为断,而不采文集;钟鼎砖瓦,流传本无定所,亦不收载;地里未详者,别附于后,以俟参考;名《金石汇目分编》,约四十卷。于款识古文,研究六书,多所考释;于穹碑巨著,缺文误字,博访旧本,多所补正;皆散见所蓄金文册子,及手校金石各书。近代关中汉泥封出土綦多,谓足明两京制度,订史册沿讹;集拓本,据《汉志》编次,加以考证,成书一卷,与《攈古录》并梓行。惟《汇目》稿藏于家。   ○吴廷华   吴廷华,字中林,号东壁,浙江仁和人。   康熙甲午举人。官福建海防同知。生平于六经笺疏,无所不窥。尝以荐预纂修《三礼义疏》,得遍览中秘储书之古今先儒著述,故礼学尤为赅洽。撰《周礼疑义》四十四卷,《仪礼疑义》五十卷,《礼记疑义》七十二卷,稿凡百数十册,惜以卷帙浩繁,无力刊行。昭文张海鹏曾抄入《治经堂续经解》,亦未遑授梓。今传世者止《仪礼章句》十七卷。以经文叙次质直,无脉络起止可寻;又自一字至数十字,句多奇零不整,语语涩口;且监本与石本各有脱误,郑注与贾疏不免轇轕;用是删繁取约,补脱勘讹,作为此书。一篇之中,画其节目;一节之内,析其句读;其训释多本郑、贾笺疏,间亦采他说附案以发明之。至丧取特关教孝要道,则倍加详审。论者谓:虽不逮张蒿庵,而较胜于马德章云。   ○吴炎   吴炎(1626--1663),字赤溟,又字如晦,号愧庵。江苏吴江人。以遭逢鼎革,不忘宗国,故更号赤民。   少承家学,为归安诸生,有声于时。国变后,乃遁迹湖州山中,久之始出,则偕其伯叔昆季结逃难之盟于溪上,一时吴越间高蹈能文之士声应气求者得数十百人,盖彬彬乎有月泉吟社之遗风焉。   既与同邑潘柽章约撰《明史记》,柽章精考核,而赤民长于叙事,因各竭其能昕夕载笔。又疏遗轶暨赫赫耳目前足感慨后人者,得百事,作《今乐府》。史祸作,或劝趋避,笑不应,阖户危坐,以待捕者。既鞫讯,廷辩侃侃不稍挠;已知其无济,益抗激骂不止。棰楚交下,意气自若,竟与柽章同磔于市。天下咸识其惨!《乐府》清季有梓行者。邑人陈去病复裒其遗集。   ○吴颖芳   吴颖芳,字西林,自号临江乡人,浙江仁和人。   少端重,寡言笑。年十五而孤。一应童试,为隶所呵,曰:"是求荣而反辱也!"自是遂不复为制举业,壹志读书。尝怪郑樵《通志》务与先儒为难,于是取六书七音乐略为之从流而溯其源。其用力,则自乐始。谓:"律管音调,请儒能致其说而不能习其器,俗工能习其器而不能得其说,遂以为不可究诘。"乃案典籍证众器,成《吹豳录》五十卷。次及六书,悉本许叔重。谓:"今本《说文》取一字为篆书,而细书为往;其实许氏原文,上下相连,皆当作大书。又许氏所列文字间有未备,每于说中见之,如某字从某,则所从之字可以补正文。"成《说文理董》四十卷。因六书而及音韵,谓;"字读有古音,有正音;经传反切,皆经先儒审定,不对执后人口音以取证。"成《音韵讨论》四卷。又因《说文》而考制字之原,分六类,各溯其所从始,而沿其孳生,成《文字源流》六卷。又取钟鼎文字有成篇可读者,笺释其文义,详论其前后倒互之例,读之皆能文从字顺,成《金石文释》六卷。兼通内典,所著关于"因明"、"唯识"者复数种。晚年名益重。通州雷翠庭、武进庄方耕视学两浙,均躬造其庐订交焉。惜遗稿多散失,仅《吹豳录》及《理董后编》六卷有写本。而《临江乡人诗》四卷独传。迩来竞倡道古金石文学与夫佛学之相宗,不知百数十年前先生夙已开之,转以诗人目先生也,嗟夫!   ○吴玉搢   吴玉搢,字籍五,号山夫,江苏山阳人。贡生。   自幼即好辨识古字。稍长,究心六书,博通群籍,学有本源,旁及金石彝器,合同异之迹,析流传之变,形声既明,训诂斯定,因以考证经传,指摘谬讹,勒而成书,著《说文引经考》二卷,虽不逮后来完备,实大辂之椎轮也。《别雅》五卷,取字体之假借通用者依韵编之,各注所出,而为之辨证,于考古深为有功。《金石存》十五卷,前为篆书五十二种,后为隶书六十八种,皆列其文于前,而解题于后,详其出处,系以时代。李氏函海刻此书,题仁和赵搢撰,误矣。性喜游,尝南浮大江,访求畴人逸士,与涉历山谷,探采古迹,以证其所学。穷冬匹马走塞上,登居庸关。所至就戍卒野人叩以山川厄塞,时徘徊丛莽落照中,竟日不食,人多怪之。复游京师。时翁覃溪、朱竹君方以考据金石称专家,闻山夫至,争出所著以相质。秦蕙田纂《五礼通考》,亦多出其手订。晚得凤阳训导。久之告归,卒于家。   ○吴云   吴云,字少甫,号平斋,晚自号曰退楼,浙江归安人。   少虽孤露,而能自奋于学。屡踬场屋,六试始补博士弟子,秋闱复不售。转益讲求经世之学,旁及金石书画,咸究壸奥。道光甲辰,援例以通判分发江苏,两权宝山,一权金匮,所至有政声。长于折狱办赈,富经验,实事求是。寻摄泰坝监掣同知。值粤寇沿江东下,侍郎雷以諴治军扬州,檄总理营务。叙功升知府,并加道衔。咸丰戊午,权知镇江府。时郡城残破之馀,抚绥安辑,流亡渐归。明年,调苏州,奉上官命赴上海与西国领事会议假洋兵助战,议未定,而省垣陷。巡抚薛焕使率炮艇会洋兵收复松江府城,遂兼摄松守,而部议以失地将夺取,薛公力争得白。因固请交代,并辞兼篆。然尚佐薛公幕,虽不居职,而有大议必须焉。终为忌者谮去,遂不复出。诸大吏屡欲强起,皆以疾谢。侨居吴下,有泉石之胜。客有见之者,则幅巾杖履,萧然如神仙中人,几忘前此之为风尘吏也。生平笃嗜金石,幼读《汉书》至梁孝王尊罍事,曰:"此必三代上法物,惜史氏言之不详耳!"塾师大异之。所著有《二百兰亭斋金石记》,毁于兵火。乱后得齐侯罍二,更名所居曰"两罍轩",著《两罍轩彝器图释》十二卷,凡一器一铭,莫不钩摹格刻;意有所疑,则博稽经史,以相证明。此外有《古官私印考》,都二十七卷;《虢季子白盘考》、《汉建安弩机考》、《温虞恭公碑考》、《华山碑考》各一卷,《焦山志》十六卷,诗文尺牍题跋又若干卷。同治十年,以捐赈直隶水灾复原官。卒年七十三。   ○武亿   武亿(1745--1799),字虚谷,号授堂,河南堰师人。   年十二,偏览九经诸子,为文下笔千言。早失怙恃,衰毁骨立。会伊、洛溢,居圮,架木为小屋,读书其中。严冬砍木,烧以御寒,斧伤足,血殷不顾。倜傥负奇气。乾隆庚寅,举乡试,乃由兴汉走四川,沿夔巫以归,揽其形胜。作《六国论》。旋居京师,从朱筠游,益为博通之学。庚子成进士,选授山东博山知县。莅任,勤政爱民,革诸供馈,决辞无留狱,祷雨立沛,严止贿赂,舆情大治。创范泉书院,进其秀者,亲讲授以敦实学。当和珅秉国,遣番役捕反贼,横行民间,州县莫敢谁何,先生率人收之,杖而解去。大府虑获咎权要,因颟顸以滥刑劾奏。罢官日,博山民千馀人遮道乞留,不得,相与馆其全家于县中,朝夕馈问;先生不忍用家口累民,悉遣归。乃间游东昌临清间,修鲁山、郏县、宝丰三志,藉以自给。继主讲清源书院,凡五载,始返里。安阳令赵希潢与同受业朱筠,延至署,订金石文字,旋抱病辞。嘉庆四年,和珅既伏诛,诏举枉曲,于是先生去官事闻,敕史部起复而先一月竟卒,年五十有五。   先生生平博洽于学,诸经注疏、三史、通鉴,皆能暗诵。好收藏碑版,游历所至,如嵩山泰岱,遇有石刻,扪苔剔藓,尽心摹拓。或不能施■〈亹毛〉椎者,必手录一本。惬师杏园庄民家掘得宋刘韬墓志,重几百斤,急往购之,负之行数十里,困惫无恤,其嗜古有如此。所著《三礼义证》十二卷,《群经义证》八卷,《经读考异》八卷、补一卷,《四书考异》一卷,《句读叙述》二卷,《金石三跋》十卷,《续跋》十四卷,《偃师堂石遗文录》,并核定五经异义,驳异义补遗,箴膏肓,起废疾,发墨守、郑志等,各若干卷。《授望文抄》十卷,《诗抄》八卷,《读史金石集目》、《年谱》、《授堂札记》又若干卷。   ○夏鸾翔   夏变翔,字紫笙,浙江钱塘人。   诸生。以输饷议叙,得詹事府主薄。年少聪颖,讲究曲线诸术,洞析圆出于方之理。条列各法,更推演以究其变。撰《洞方术图解》二卷。谓"楕圆及诸曲线其理皆出于平圆,苟会其通,则制器尚象,俯仰观察,为用无穷。"撰《致曲术图解》二卷。复尝专立捷术,以开各类乘方通为一术,可径求平方根数十位,不论益积翻积,俱为坦途。成《少广缒凿》一卷。又《万象一原》九卷。刻汪氏《振绮堂丛书》中。   ○夏荃   夏荃,字退庵,江苏泰州人。   编辑《海陵文征诗征》凡数十卷,又撰《退庵笔记》十六卷,《梓里旧闻》八卷。凡桑梓旧闻,衣冠盛事,故书杂记,轶行遗文,下及技艺寸长,乡闾琐语,莫不辨非求是,援古证今,搜罗甚富。宝应刘宝楠称其"在小说杂家间,固梦溪香祖之流亚也"。又集其所获古钱干馀品而录之为谱,谱凡八卷。前有《历代年号重袭考》,《历代钱谱考》,为之辨真赝,别良楛,考其年世,核其异同,旁征百家,折衷至是。虽未能悉存模拓,而专重考证。后此李竹朋之纂《古泉汇》,实用其例。海陵韩国钧跋以为"审是非,辨得失,能订董广川、洪景伯诸家之误;其考年号重袭,亦与赵瓯北、李申耆相伯仲。洵乎为史学之津梁,圜府之龟鉴也!"以明经终。生平勤于著述,而付印者仅《海陵文征》二十卷,其馀俱未梓行。甚至遗稿散失,十不存一。韩公编《海陵丛刻》,始取其《退庵笔记》、《梓里旧闻》、《退庵钱谱》、表而章之,而先生遗著赖垂不朽云。   ○夏燮   夏燮(公元1800-1875年),字嗛甫,又字季理,别号江上蹇叟、谢山居士,安徽当涂人。   夏燮出身于书香门第,自幼受家庭教育的熏陶,兄弟之间自相师友,学业日进。他除熟谙经书、音韵学之外,"兼深史学,留意时务",成为一代史家。   夏燮于道光元年(公元1821年)中举人,初任青阳县学训导。道光三十年,任直隶临城县学训导,《中西纪事》初稿编次成书。咸丰十年(公元1860年)十月,曾国藩调任两江总督,驻扎在祁门。夏燮从浙江返回江西,调入曾国藩幕府。这时,夏燮从事于明史的研究,开始了撰写《明通鉴》的准备工作。接着又做了江西巡抚毓科、沈葆桢的幕撩,处理过长江设关和江西法国教士传教纠纷。同治元年(公元1862年),他在《与弘莲详明经论修明通鉴书》中,阐述了修《明通鉴》的目的和凡例。同治四年六月,他又将《中西纪事》增订为24卷,刻印发行。其后在江西历任吉安、永宁、宜黄等县知县。同治十二年,在宜黄县任所刊刻了《明通鉴》一百卷。   夏燮在宜黄县任内,历年亏空,多达几万金。此事被江西藩司刘秉璋查觉,历次交代不清。光绪元年(公元1875年),夏燮在贫病忧愤中去世。夏燮死后,官府逼还欠款,其家人只好将夏燮的藏书出售偿债,但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刘秉璋曾派人告诉夏家,如果愿将《明通鉴》木版归官书局,可折价一万五千金。由于夏家不肯,于是刘秉璋便报请江西巡抚刘坤一,将夏燮参奏革职、查抄、监追。至光绪七年,欠款尚未还清,其子夏■〈來上金下〉也遭受连累。江西巡抚李文敏参奏他"顽抗不缴,实属延玩"。上谕将在外省任职的夏■〈來上金下〉暂行革职,由吴元炳委员押解到江西,勒逼追缴。夏燮所刻的书版,被没入江西官库。光绪九、十年间,两江总督左宗棠,鉴于夏燮是当时的著名学者,奏请朝廷将他列入儒林传。这时刘秉璋已调升浙江巡抚,见到左宗棠的奏稿后,便旧事重提,将夏燮亏欠公款原案同时上奏。并说:"岂有亏空公款数万金,而可称为儒林者?"因而撤销左宗棠原奏。   夏燮勤于撰述,著作甚多,他的代表作为《中西纪事》和《明通鉴》。   《中西纪事》全书二十四卷,记载鸦片战争前后至咸丰末年中外关系的史事。例如,对于英国侵略者用炮舰政策,打开中国大门,强行通商的经过,以及西方教士来华传教的始末等,记载甚为详细。特别可贵的是他搜集了抗击外国侵略而英勇牺牲的烈士事迹,列为《海疆殉难》一目,加以记录。《中西纪事》的编撰,采用纪事本末体裁,将中外关系的有关史事,分类记载,列成二十四个题目,每个题目为书一卷,按时间先后,叙明原委,眉目清楚,叙事详明。夏燮自叙编书的目的是抗御外国的侵略和不满清政府的腐败,因而怀着"蒿目增伤,裂眦怀愤"的心情,"搜辑邸钞文报,旁及新闻纸之可据者,录而存之"。但又考虑到清政府文字狱的余威,"窃怀挟书之惧",因而署名"江上蹇叟"。书中贯串着强烈的爱国思想,揭露英、法、美、俄等国的侵略罪行,颂扬中国人民的英勇反抗精神,为我们研究中国近代史提供了宝贵资料。《中西纪事》初稿成于道光三十年,后经咸丰九年(公元1859年)的修改,定为十六卷。同治四年(公元1865年)今增订为本24卷。出版以后,因触犯了洋人,受到腐败的清政府的查禁,曾被毁版。到公元1871年,才又重新刊刻印行。   《明通鉴》是夏燮一生精力的结晶。他不满记载颇失其真的官修《明史》,决意从事明史的研究。经过二十多年的努力,"参证群书,考其异同",乃写成此书。全书共一百卷,二百万字,记载明朝一代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外交等方面的历史。在《明通鉴》中,夏燮把明代历史分为三个部分来撰写:《明前纪》,起于元顺帝至正十二年(公元1352年),迄于至正二十八年(公元1368年),用元朝的年号,记叙朱元璋投奔郭子兴参加农民起义军到建立明朝的历史。《明纪》,起自洪武元年,迄于崇祯十七年,记叙朱元璋称帝后到崇祯缢死煤山、清兵入关的历史。《附编》,起子清顺治元年,迄于康熙三年,用清朝的年号,记叙南明政权的历史,特别是抗清斗争的历史。《附编》这种形式,是夏燮在编撰《明通鉴》中的一个独创,是与清政府作合法斗争的产物。因为清统治者害怕激起汉族人民的反抗情绪,对南明的历史讳莫如深,不使编入官修的《明史》,因而这段历史缺乏记载。夏燮找出乾隆《附唐桂两王本末》于《通鉴辑览》后的诏令作护身符,巧妙地将南明历史收入作为《附编》,纳入明史体系,这不仅保存大量南明史料,而且使明史首尾相连,成为一部完整的历史著作。   《明通鉴》一书,还有它自己的一些特点, 材料丰富,考订详实。夏燮仿照司马光《通鉴考异》的办法,另撰"考异",并按照胡三省注《通鉴》的办法,收"考异"分注于正文之下。他在《明通鉴》和"考异"中所引用的资料,有的已经散佚了,但在此书中却保存着,为我们研究明史提供了较多的资料。   《明通鉴》于同洽十二年(公元1873年)刻印于江西宜黄官署。光绪二十三年(公元1897年)。又由湖北官书局重校刊行。中华书局出版了标点本。   此外,夏燮的著作,尚有《五服释例》二十卷,《粤氛纪事》二十卷,校勘明《陶安学土集》,吴应箕《楼山堂集》、《国朝汪策算学书》,《校<汉书>八表》等,都刊印发行。没有刻印的有《明史纲目考证》、《明史考异》、《谢山堂文集》等书。   ○项名达   项名达,原名万准,字步莱,号梅侃,浙江仁和人。   嘉庆丙子举人,考授国子监学正。道光丙戌成进士。改官知县,不就职,退而专攻算学。年六十二卒于家。   先生与乌程陈助教杰,钱塘戴处士煦,交契最深。晚年造诣益精进。谓古法为无所用。不甚涉猎,而专意于平弧三角。与助教意不谋而合。癸卯夏,陈以事至杭州,冒雨访之,纵言至于三角,梅侃曰:"平三角两边夹一角迳求夹角对边,向无其法,窃尝疑而得之,君闻之乎?"陈曰:"未也。"因录其法以归。其倾倒如此。著述甚富,传者但有《下学庵勾股六术》及《图解》一卷。以勾股相求和较诸题术稍繁杂,初学恒难了然,乃取旧术略为变通,分术为六,使题之相同者通为一术,厘然悉有以御之,繁杂可无复虑矣。又著《象数原始》一书未竟,疾革时,遗书属戴处士足成之。处士为补六七两卷。徐庄愍公索定本付梓。借庄愍殉难,书与版同付劫灰。弟子夏鸾翔最有名。   ○谢启昆   谢启昆(1737--1802),字蕴山,号苏潭,江西南康人。   乾隆庚辰进士,改庶吉士,散馆授编修。既而充国史馆纂修,日讲起居注官。出为镇江府知府,调扬州府,因事革职,发军台。旋开复,署安徽宁国府,擢江南河库道,浙江按察使,山西布政使,转浙江布政使。仁宗亲政,简任广西巡抚,凡三载,终于位。年六十六。   公居官明决,素持正,上官或异意而不能夺。任扬州,适东台县民徐述夔诗祸起,迁延弗忍竟治,虽坐此获咎,而颂声遍江、淮。及为藩司,其时各省官帑多缺,每至公私相瞀,阅历数宦,前后援倚,所亏愈不可补夏。公独持身廉洁而智足究郡县利病之多寡,立法以其赢绌互补。故所任不数年,无造怨于吏民,而能完久亏之额。比抚广西,内治整饬,夷獠安堵。筑湘漓之堤以为民利,迄今人呼曰谢公堤。又尝兴学校,肃营伍,文武皆怀爱,且敬畏之。   自少博闻强识,本以文学名。迨出翁覃澳门,益专力经史金石诸学。居史局暇日以元魏之季,东西对峙,虽各为强臣所制,无以相尚,而天平改元,孝武固在,东魏诚不能如西魏之正。且天保受禅而后,关西犹拥虚号者七八年,国祚亦较愈于东之促。乃伯起书仅存,彦深之史失佚,读史者不无遗憾,爰斠定义例,排次成篇,计本纪一,表三,考二,列传十三,载记一,合为《西魏书》二十四卷。其中将相大臣征伐诸表尤为精核。   后著《小学考》五十卷,补朱氏《经义考》所未备。《粤西金石志》十五卷,与覃溪《粤东金石志》并行。请修《广西通志》,成书若干卷,显微阐幽,搜罗博洽,称方志善本。为诗宏瞻富丽,兼具唐宋名家之体。有《树经堂集》十五卷,咏史诗八卷,杂古文四卷。   ○邢澍   邢澍,字雨民,号佺山,甘肃阶州人。   乾隆庚戌进士。历充壬子、戊午、庚申、辛酉乡试同考官。任浙江永康、长兴等县知县。精于决狱,发覆擿奸、莫不神效,而行政利人,所至有耆年之称;故循声卓著,为上游所推重。寻署江西饶州府知府,迁南安府。精天文舆地之学,兼嗜金石。东南素号繁剧,莅事数年,刑清政简。乃以其暇,裒宋《会要》及《金石札记》等书。又念关中自唐宋以来,迭经兵资,昔贤述作,沦佚者众;爰竭二年之力,精心搜采,为《全秦艺文志》八十卷,始三代,迄明,分门别类,条举遗逸,大致仿史志,而参经义考例。于金石,则《札记》之外,既偕孙星衍纂《寰宇访碑录》,复据所见唐宋以前金石刻并宋元刊本《隶释》《隶续》等编字体不同者,撰《金石文字辨异》十二卷。归里后,沉静寡营,但以著书自娱。诗文有《守雅堂文集》、《南旋诗草》。   ○徐承庆   徐承庆,字梦祥,自号谢山,江苏长州人。   举乾隆丙午顺天乡试。大挑以知县分发山西,补孟县,调阳曲,擢平定州,转解州,署汾州府知府,引疾归。夙通经义,覃精小学。于许书致力尤深,虽风尘鞅掌,暇辄留心考订。初,段懋堂欲注洨长之书,先成《说文解字读》,密行细字,每册厚寸许,凡四十余册。晚始删繁就要以作注,又恐老而不及期,未免求速,转多疏略。君乃作《说文段注匡谬》若干卷,借正懋堂之失,心平而气和,辞达而理举,与钮匪石《段注订》同意而说加详;不独叔事之功臣,抑亦段氏之诤友也。   ○徐乾学   徐乾学(1631-1694),字原一,号健庵,江苏昆山人。为顾事林外甥,   八岁能文,十三通五经。康熙庚戌进士。癸丑,以第三人及第,授编修。壬子,主试顺天,拔韩菼(tan)于遗卷中,卒魁天下,咸服其藻鉴之精。升右赞善,丁内艰归。   公守制家居,病近世丧礼流失,寖以成俗,旧典弃而不讲,乃搜讨古今丧纪因革兴废之由,分别部居,先经史,后群籍,而以近代通儒硕学之议论附之,并加按语,折衷诸说,成《读礼通考》一百二十卷。朱彝尊序称其"摭采之博,而择之也精;考据之详,而执之有要,为天壤间必不可少之书。"   起复,充日讲起居注官,明史总裁。累官侍讲学士,詹事,内阁学士,教习庶吉士,转礼部侍郎。一切礼制,酌古准今,有不便者,多所厘正。奉命总裁《一统志》,《会典》,及《明史》,纂《鉴古辑览》,《古文渊鉴》。见著作之任,无不领。寻充经筵讲官,擢左都御史,迁刑部尚书。   溯由翰林荐升至大司寇,昆季俱位列卿,门第之隆,宾客之盛,一时无两。而公尤知人能得士。一时庶几之流,奔走辐凑如不及。虽山林遗逸,亦为强起。率迎致馆餐而厚资之,俾至如归。访问放实,商榷僻书,以广见闻。后生之才隽者,延举荐引无虚日。即片言细行之善,每叹赏不去口。荜门寒畯,或穷困来投,辄竭所有佽(ci)助无吝色。宾退,则书卷随身,从事铅椠。纵饮阑寝倦,曾鲜休息之时。传是楼藏书甲海内,晨夕雠校。尤笃志经学,凡唐宋来先儒经解,世所不常见者靡不搜览参考,雕版以行。即世所传《通志堂经解》,人知为纳兰容若纂辑,不知实出于公也。   官御史日,饬台纲,察军政,尝劾罢赣豫抚臣及山西、甘肃两总兵。时方分南北党,诸台谏益倚之,弹劾不避,结怨遂深。会张汧(qian)狱起,于是督抚暨内大臣摭拾罪状,连章许奏,上宽大,置不问。公乃谢病乞归。五疏始得请。仍命修《一统志》。仿宋司马光故事,书局自随,后终坐潍县令朱敦厚事落职。卒于家。有旨召用,已不及矣。   所著《读礼通考》而外,尚欲荟萃古今经说,各为一书,以正群讹,未就。其于史学,《宋元通鉴》一百八十四卷,属草甫成;而《明史》稿中议大礼三案、东林理学诸源流,皆公之特笔,足为实录焉。诗文雍容和平,不失玉堂风度,有《澹园集》三十卷。   ○徐时栋   徐时栋,字定宇,一字同叔,学者称柳泉先生,浙江鄞县人。   资性通敏,委己于学。道光丙午举人,以输饷授内阁中书。两上春官,即家居不复出。湖西烟屿楼藏四部书六万卷,尽发而读之,丹黄杂下,穷旦夕弗倦。溴遭兵燹,图籍俱尽,乃营新宅,购藏如其旧,寝息于中,老而弥笃,覃思精诣,著书数百卷。   治经尤有心得,不傍汉,不徇宋,尝主先秦之书以平众难,故鲜蹈墨守之弊。《尚书?汤誓》有二,一为伐桀,见于今文;一为祷旱,错见于古书。梅氏窃取旧交以缀《汤诰》,而祷旱之誓湮。则作《逸汤誓考》。《太誓》亡于秦火,河内女子所献,亦伪书也,后儒或据以为真,则作《三太誓考》。言诗音者,始自陈第,亭林辈继之,往往以汉魏之音强合古音,独以诗证诗,分为七部,而周人之韵以著,则有《诗音通》。避寇建隩,杜门说诗,恒发明新义,则有《山中学诗记》。读充宗之书而嫌其疏也,因作《春秋规万》。读西河之书而斥其妄也,因作《舜典补亡驳义》、《四书毛说驳正》。又尝补朱辑之《逸经》,正毕校之《吕览》。旁逮群经《国语》,并多论撰焉。   既校刊宋元四明六志,复附以札记佚丈余考。又为宋袁正献公请从祀,详其本末,作《事实录》;考其系代,作《世谱略》。为舒氏子孙校宋文靖公遗集,参稽群书,纠近刻《宋元学案》之谬作《新校广平学案》。   主修县志,仿史馆儒林文苑传例,征引文句,各注本书,不厌求备,征采几逾千种。且建议为贞烈节孝请旌,至千余人,择其尤者,人自为传,列诸新志。更搜访乡先正诗文,踵诸家耆旧之集凡数十册。皆以存乡邦掌献也。   又辑《偃王志》、《北宋谱疏证》、《言行记》、《思旧记》,则皆徐氏一家之书也。文集四十卷,宗法龙门、昌黎。诗集十八卷,亦浩浩直达,无门户之习。卒年六十。综其生平,沉潜遗经,接据古训,本汉经师之家法,而于宋代讲学诸儒仍阐发不遗余力,信乎其为通儒者矣!   ○徐松   徐松,字生伯,顺天大兴人,原籍上虞。幼随宦京师,遂家焉。   九岁入邑庠。嘉庆乙丑,以二甲第一人成进土,授编修。旋入值南书房。大学士董诰心重其渊雅有俊才,一切应奉文字率委之。会诏与纂辑唐文,因遍视四库敕修《新疆志》,属其亲历各城,周咨彼中情事。于是足迹尽南北路。每携开方小册,置指南针,具记山川道里,下马录之。至邮舍,则进仆夫驿卒台弁通事,一一与之质证。经年,风土备悉。乃援古证今,成书十二卷,有图有叙,论山河之襟带,城郭之控制,兵食财赋之储积,田野畜牧之繁博,条分件系,详核该洽。庚辰,赐还。道光改元,全书缮呈御览。宣宗召见,奏对西陆情形甚悉。授官中书。并以其书付武英殿赐序刊行,名曰《新疆识略》。又撮其要领,作《新疆南北路赋》二章。自为注记,词旨华赡。十六年,选礼部主事。寻擢御史,外放陕西、榆林府知府。有政声,转延、榆兵备道,量移潼、商。未几,致仕归。年六十八卒。   先生生平研究经术、尤精史事,嗜读《新旧唐书》。纂唐文时,于《永乐大典》中得《河南志图》,亟为摹抄,采集金石传记,合以程大昌、李好文之《长安图》,成《唐两京城坊考》五卷。性复好钟鼎碑碣文字,谓足资考证。于敦煌搜得唐索勋及李氏修功德两碑,皆向来著录家所无者。自塞外归,名益噪,所交并当时贤豪之士。别撰有《唐登科记考》三十卷,《宋三司条例考》若干卷,《后汉书.西域传补注》二卷,《西域水道记》五卷,《长春真人西游记考》二卷。   ○徐同柏   徐同柏,字寿藏,号籀庄,自号少孺;初名大椿,宁春甫。浙江海盐人。   幼依外家张氏,就其家塾受经,闻塾师与诸生讲子史故实,悉能窃听暗记。继从舅氏叔未先生问学。叔未固嗜金石。又请益于毕明经星海。--毕为处士宏述孙,工篆隶,精研六书,著有《六书通摭遗》。--得其指授,小学之功,盖基于此。年十九,补博士弟子员。初治钟鼎款识之学,尝谢生徒读书叔未清仪阁,愤发刻厉,金坛段若膺见其文,以磊砢英多目之。复丐钱竹汀书"讽籀书窠"匾,用示己志。佐县志金石采访,因辑《履仁乡金石文字记》八卷。全稿未梓,仅存其目。旋食廪饩。既屡试不久彀,愈专力吉金文字。叔未每得款识之难辨者,属其细意融会,即豁然通解。海内如平湖钱梦庐、仁和赵次闲、长白斌笠耕、诸城刘燕庭、钱塘瞿颖山、潍县陈寿卿,诸家藏器,多拓请考释,久之成《从古堂款识学》十六卷。更为翟氏著《清吟阁古器款识释文》数册。其间释虢叔大林钟,定"旅"为虢公长父名,定周封"敦"为康叔封器,定齐侯"钘"为陈桓子钘之类,均极详审。仪征阮元题记,称许甚至。他著尚有《焦山周鼎斛》,《新莽泉刀二品考》,《珣溪古玉式》,暨《竹里诗存》若干卷。卒年八十。   ○徐文靖   徐文靖(1667--1757?),宇容尊,号位山,安徽当涂人。   雍正癸卯,与任启运、陈祖范同举江南乡试。主考黄叔琳诧曰:"吾得三经师矣!"乾隆丙辰,举博学宏词,又举经学,授翰林院检讨。   平居好寻究舆图方志,以胡渭《禹贡锥指》虽著闻于一时,容有疏略之处,为作《会笺》十四卷,期补正其缺失,颇多可取。又为《山河两戒考》十四卷,使与《会笺》相辅。且旁探《山海经》《竹书纪年》,以考见古史地之源流沿革。于《竹书》别成《统笺》十二卷,援引繁富,卢文弨序而行之。   治经初取汉魏诸家《易》说证朱子《本义》,作《周易拾遗》。嗣复推诸群经,成《经言拾遗》十四卷。其抄诗礼经论及考辨于史说部,成《管城琐记》三十卷。全榭山先生称其精博。尝与语邵子三十宫说,引据殊赅博,质之曰:"君不读《击壤集》乎?'物外洞天三十六,都疑布在洛阳中,小车春暖秋凉日,一日只能移一宫'。是非三十六宫之明文乎?天根月窟,老氏之微言也。三十六宫,图经之洞天福地也;其必以复姤之说文之者,其犹《参同》必以乾坤坎离分气值日而究之。《参同契》之用《易》,非圣人作《易》之旨也。"榭山大叹服。因撰《皇极经世考》若干卷。并工诗,亦皆典雅可诵。   ○徐文范   徐文范,字仲圃,江苏嘉定人。   与钱大昕友善。好学深思,专精地理,虽足迹不出里闬,而三条四列十道九域一一囊括于心胸。以两唐两宋之世,区宇混一,经纬秩如;即三国之承汉,五代十国之承唐,封畛虽分,名实未改,稽古之彦,搜索匪难;独典午渡江以后,开皇平陈以前,瓜剖豆分,盖三十国南北侨置,千回百易,史之存者十家,而有志者才五;晋则但述太康,而不详江左偏安之局;魏则只举武定,而反遗洛阳全盛之规;休文或失诸繁,辅机或嫌其略,子显、谀闻更无论矣;甚至杜佑、李吉甫、乐史辈于方舆之学最称赅治,而南北侨立之迹亦复十缺其九。乃上溯太安,下讫大业,以年为经,以国为纬,旁行书之;又以晋初所分之廿州为其纬中之纬,下至炀帝罢州郡而止;先辨实土,附缀侨置,其间分列并合,参互错综,志有渗漏,则采纪传以证之;作《东晋南北朝舆地表》二十四卷。书成,钩稽毫发,穷极幼眇,可称杰构。   ○徐养原   徐养原(1758~1825),字新田,又字饴庵,浙江德清人。   夙承家学,读书有深识。年十三,随父宦入京师,从一时名土问业,于学术之源流派别靡不晓贯。父乞养归,益覃思经训,顺事左右,往往以说经娱亲。充嘉庆六年副贡生。父母先后卒,遂无意攻制举业。   初,阮元抚浙,筑精舍西湖上,选高材生数十人讲肄其中,先生及弟养灏与焉。又集诸儒校勘十三经注疏,先生任《尚书》、《仪礼》。《仪礼》多脱文错简,素号难治,所校独精。   平居尝曰:"古之儒者,必修六艺;邮之书数,居之礼乐,皆以养性也。"于是条通经传,著其大者为《明堂说禘郊辨》、《井田议》、《饮食考》、《周官五礼表》、《五官表》、《考工杂记》。其说虽泰半墨守郑氏,然若论明堂,失之隘;计侯道,失之远;又直诤其失。为《尚书考》,列汉魏旧说,举近日诸家为未及举。为《黑水考》、《渤海考》,复不附和胡渭之说,皆实事求是,不为苟同。   兼通声律六书古音,旁逮历算舆地氏族之学。于字书,辨析于会意、指事、形声四者。有《六书故》、《纠檀园字说》、《僮籥》、《急救篇考异》。于古音,增定段氏十七部为十九。有《说文声类》、《毛诗类韵》、《周易楚辞经传诸子音证》、《古音备征记》。因而《仪礼》之今古文,《周官》之故书,《春秋三家》、《论语鲁读》,咸能列其异同,以为之考焉。于声律,以母夫人善琴,秉承慈训,有《律吕臆说》、《琴学原始》、《乐曲考》、《管色考》、《荀勖笛律图说注》。   于历算,欲中西之法各明其直,无相杂糅。有《周髀解》、《九章重差补图》、《刘徽割圆表》、《长广方说》、《带纵诸乘方记》、《乘方补记》、《三角割圆》、《对数比例》、《对数新论》。   于舆地氏族,有《朝鲜疆域考》、《氏族谱》等书,亦详核。   凡若干卷,数十万言。   为人舍书籍外无嗜好,非疾病丧纪不辍业。诵读孜孜,考论矻矻,迄老弗衰。卒年六十八。   ○徐有壬   徐有壬,字君青,亦字钩卿,浙江乌程人。   用宛平籍,举顺天乡试。道光己丑,成进土,改主事,官户部。出守扬州,迁四川成绵龙茂道,历滇臬湘藩以至江苏巡抚。咸丰庚申,粤寇陷苏城,弗屈遇害,举家殉焉。事闻,恤荫如典礼,赐谥庄愍。   公精于推步,方在郎署日,宣庙尝召询:"圆明园水高于京城若干丈?西洋贡器其用如何?"奏对称旨。台官往往就决所疑。始治算,得《四元玉鉴》,积思三昼夜,以意步为细草,人见而奇之,争相传抄以去。尤精于割圜堆垛之术。算术以割圜为甚难,嘉定钱塘本沈氏笔谈说创为进位开方法,一时信之。乃以内容外切反复课之,其说遂破。又对数表传自西人,云以屡次开方而得其数,则取屡乘屡除法驭之,得数巧合,而省力百倍。益精心探索,思入幼眇,深造自得如此。   所著《务民义斋算学》,曰:《割圜密率》三卷,《楕圆正术》一卷,《弧三角拾遗》一卷,《朔食九服里差》三卷,《用表推日食三差捷法》一卷,《截球解义》一卷,附《楕圜求周术》一卷,造《各表简法》一卷。其见于目录而未刻者:为《堆垛测圜》等七种,退稿均佚。   ○徐元文   徐元文(1634-1691),字公肃,号立斋。江苏昆山人。徐乾学之弟。   年十四,补诸生。顺治十一年,赐进土第一。康熙初元,江南奏销案起,坐罣误,谪銮仪卫经历,阅四年,事白,复原官。丁外艰,与两兄日居丧次,酌古礼行之。起复,补国史院修撰,迁秘书院侍读,典试陕西。九年,迁祭酒,充经筵讲官。累迁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超拜左都御史。二十七年二月,公兄乾学自总宪迁大司寇,上难其代,久之不补;七月,复还公故官。兄弟相代为亚相,海内荣之。十二月,迁刑部尚书,甫旬日,调户部。二十八年,拜文华殿大学士。公既以廷议数与满大臣忤,屡招党讦,乃具疏力求去;上许原官致仕,即日辞朝。舟过临清,关吏大索,虽酱瓿之属皆发视,仅得图书数千卷,光禄馔金三百而已。皆啧啧叹清官不置。三十年七月,薨于里第,年五十有八。   公之在成均也,毅然以师道自任,疏请准顺治间例,令直省学臣选拔文行兼代之士,复乡试副榜额,并送监肄业。得旨下部著为令。复请广监生中式之额。并请永停纳栗一途,言其不可者有四,下所司,纳例自河工外得一切停止。莅学四年,端士习,正文体,条教大饬。充日讲起居住官时,圣祖诏公用历代通鉴与四书参讲。公与桐城张文端取《通鉴纲目》,择其事之关主德裨治理者,逐一进讲,博采先儒之论,以己意附之,旁推交通,一以仁义为本。及岁终,汇进讲议。公具疏尤以"心法"为谆谆。其责难陈善,多此类也。   康熙十八年,特召监修《明史》。学士充监修,非故事也,请辞,不许。因请购遗书,征遗献荐故给事中李清、主事黄宗羲及原任副使曹溶、主事江懋麟,布衣黄虞稷、诸生姜宸英、万言。部议不允,特旨从之。有诏召清等。宗羲、溶,并以老不至,而各上所著书,诏并付史馆。   公与兄健庵俱好士,延揽奖借如不及,累散于金,赴人之急,晚年官逾贵,常戚戚如有忧者。内行修洁,苞苴之使不及门。御家人严整,退食之暇,匡坐读书而已。待兄弟极友爱,然恒以道义相规切。历充《孝经衍义》、《政治训典》、《方略》、《一统志》总裁。《明史》稿未成,尝疏准《宋史》益、卫二王例,以福、唐、桂三王事迹载附传,其明末诸臣尽忠所事者,直书无隐。诏曰可。至乾隆初,《明史》告成,颇用其例云。著《含经堂集》若干卷。   ○许桂林   许桂林,宇同叔,号月南,又号月岚。江苏海州人。与兄乔林、石华齐名。   由拔贡生举嘉庆丙子科江南乡试。旋丁内艰,以哀毁卒。年四十三。   君生平好学深思,至性纯粹,躬行践履,博综群书。体素弱,不耐劳。惟读书则精神焕发,故日以诂经为事。馀力兼娴六书九数。人以疑义就质,有问必答,霭然可亲。治诸经皆有发明,尤邃于《易》,撰《易确》二十卷。谓:说经当以经为主,与经合者为是,与经违者为非。乃取乾为主,而以全易皆乾所生。博观约守,于易义实有独见。复因《春秋》三传,治《穀梁》者恒少,成《穀梁传年月释例》一卷。折衷汉、宋,成《四书因论》二卷。于算术采集《宣夜》遗文,通之以西法,成《宣西通》三卷。读《数理精蕴》,撮其简要切于日用者,成《算牖》四卷。并先后刊行。他如《毛诗后笺》、《春秋左传地名考》、《步纬简明法》、《味无味斋文集》、骈体文、《壹籁词》等,尚三四十种,百馀卷。又通古音,曾为《许氏说音》以配洨长《说文》,惜并不传。唐陶山刺海州,延课其子,交谊甚笃。甘泉罗土琳从之游,后遂以畴人名世云。   ○许瀚   许瀚,字印林,山东日照人。   幼博综经史及金石文字。年逾冠,入县学。道光乙酉,道州何文安公视学山左,奇其才,拔贡成均,次年入都,即寓何邸,得与公子绍基友,互相考订。治小学,尤深于声音训诂之原。至勘定宋元明旧籍,精审度不减顾涧薲、黄荛圃辇下知名士若张穆、苗夔、俞燮辈,皆昕夕过从,以学问相切劘。龚自珍素少许可,独推为北方学者第一。其见重于时如此。会核录重修字典,议叙得州同街。乙未,北闱乡试中式;五上着官不利。应聘主讲渔山书院,修辑《济宁州志》。复选投峄县教谕,旋丁忧去官。丙午,河帅潘芸阁侍郎延校史籍,因识丁晏、鲁一同、许梿,文字往还,契合无间。而商城杨铎宝卿交最挚。己酉,为山西杨氏校刊桂氏《说文义证》。时患偏痹,养疴里门,尚力疾从事。咸丰庚辛之际,太平军犯东境,越日照,所藏书籍碑版悉付劫灰。幸先期走避,获免于难。未几遂卒。   所著惟《攀古小庐文》数卷梓行。遗著一卷,刻入《滂喜斋丛书》,《韩诗外传勘误》则仅存遗稿。其致杨宝卿书谓;"古人造字,实由于音。近代若王氏父子及金坛段氏,略悟此义,惟未有专成一书者。欲治《说文》,宜从事声音之学。"又谓;"《说文》中所列重文,治之者咸不明其例。倘将《说又》所有重文勒为一编,亦发前人未发之蕴。"此亦可见其小学之一斑矣。   ○许梿   许梿,号叔夏,字珊林,浙江海宁人。   生而绝慧,读书能推究民物。笃志经术,精治六书,尤喜研究律学。嘉庆二十四年举人。道光十三年成进士。选直隶知县,未赴。荐修国子监金石志,书成,改知州,得山东平度。始莅任,决狱捕盗类老吏。河漫州田,为开浚支渠,赋且大入。牧平度八年,邻封有疑狱,大府辄檄委往勘,无不结正或平反者。素留心检验尸伤损,订《洗冤录详义》,俾后之刑官奉为师法云。历官淮安、镇江、徐州知府,并著捍灾赈荒诸绩。升江苏粮储道。方改海运,散遣内河水手,部勒周密,无哗者。   顾虽吏事精敏,而日不废学。洞识古篆源流。攻《说文解字》,以为其一家之学也。寝馈久,罗致古今撰述,独推钮树玉、王筠为绝诣。纂《说文流笺》巨篇高数尺,未写定,寇乱散佚。别纂《识字略》,依韵戢孴,盖非初志。考定金石文字,手自钩抚。《古均阁宝刻录》行世亦不及十一。工篆隶,书势茂密,与弟楣齐名。兼通医术,博览群书,往往有所刊误校正。咸丰间,兵事大起,流寓转徙,书策沦失,所著不悉传,承学之士惜焉。卒年七十六。   ○许宗彦   许宗彦(1768--1818),字积卿,又字周生,浙江德清人。   九岁能读经史,善属文。王昶爱其才,为作《积卿字说》。乾隆丙午举于乡。嘉庆己未成进士。是科得人最盛。朱珪尤器之,尝曰:"经学则有张惠言,小学则有王引之,词章则有吴才鼎等,兼之者其许某乎!"释褐授兵部主事。   性至学。时父方伯公告养在籍,念侍奉无人,观政两月即假归。及两亲相继辞世,益无意进取,颜其室曰"止水"以见志。杜门著书垂二十年。卒年五十。著《止水斋诗文集》二十卷。   先生既濡染其乡梨洲、季野、西河、榭山、堇浦诸先生之泽,复与当世通儒名德若程易畴、钱晓征、段若膺、姚姬传辈游,上下议论,益湛深经术。为学务求六经大义,深观自汉以来二千年治乱得失,究古今儒道隆替,文章真伪,不屑屑校雠文字,辨析偏旁训诂,不惑于百家支离蔓衍迂疏寡效之言。盖殊持平于汉宋者。其辞有曰:"所谓'下学而上达'者,'诗书执礼'则'下学'也,'知天命"则'上达'也。后之儒者,研穷心胜,而忽略庸近,是知有'上达'而不由于'下学',必且虚无惝恍而无所归;考证训诂名物,不务高远,是知有'下学'不知有'上达',其究琐屑散乱无所统纪。圣贤之学,不若是矣。"   考周五庙二祧,以为周制五庙之外,别有二祧,为迁庙之杀,以厚亲亲之仁。宗庙之外,别立祖宗,与禘郊同为重祭,以大尊尊之义。考文武二世室,以为周文武皆配于明堂太室,故有文武世室之号。均能发韦玄成、刘歆、郑康成、王肃所未能明。   说六书转注,以为从偏旁转相注。如示为部首,从示之偏旁,注为神祗等字,从神祗,注为祠祀祭祝等字,展转相注,皆同意为一类。戴东原指尔疋诂训为转注,而不知诂训出于后来,非制字时所豫定。段懋堂申戴说,又言尔疋等字多假借;而不知假借者,本无其字。今如初、哉、首、基之训,非本无首字,而假初、哉诸字以当之也。余若日月诸解,辨王晓庵之误。礼论治论各篇,稽古证今,通达治体。文虽不多,然率独具神识,未经人道云。   ○薛传均   薛传均,字子韵,江苏甘泉人。县学生。   初工骈文,以肄业梅花书院,闻山长歙人洪梧讲论,自惭闻见浅陋,乃与刘文淇、包世荣等五人者相结,为本原之学。积三载,各聚书至五七千卷,交相假阅质难,遂博览群籍,强记精识,于十三经注疏及《资治通鉴》用力尤勤,反复至数十过。注疏本,手自校勘,发明毛、郑、贾、服之说,其魏晋诸儒不守师法者概置焉。读史则重在研究治乱得失;遗文琐事,亦复强记,而大端必数小学。就许君原书钩稽贯穿,洞其义而熟其辞。当时精许学者,称嘉定钱氏、金坛段氏。段氏徒众尤盛,独谓其时杂臆说,不若钱氏精审。终推究得失,而右钱氏。《潜研堂集》中有《说文答问》一卷,深明通转假借之义。乃博引经史以证之,成《说文答问疏证》六卷。又尝以《文选》中多古字,条举件系,疏通证明,成《文选古字通疏义》十二卷,草创未竟。文淇诸人为纂辑缮副,并集录其十三经本丹黄手勘之语,尚廿余卷。   家始裕,缘嗜读书,辄中落,而好读之志未尝少挫,每曰"富贵不敢期,但有暇读书则愿足矣。"既十赴省试报罢,生计日迫,乃就福建学使陈用光聘,见所著书,恨相见之晚。会随陈按临汀州,遘热疾,殁于试院,年四十有四耳。   ○薛凤祥   薛凤祥(?-1680),字仪甫,山东淄川人。   尝师事定兴鹿善继、容城孙奇逢,著《圣学心传》,发明"认理寻乐"之旨。嗣从魏文魁学天文,主持旧法。顺治中,与西人穆尼阁游,遂改从西学,尽传其术。因成《天学会通》十馀种。其曰:"对数比例"者,即西洋之"假数"也。曰"中法四线"者,以西法六十分为度,不便于算,改从古法,以百分为度,表所列止正弦馀弦,正切余切,故曰"四线"。其推步诸书,曰:"太阳诸行法原",曰"木火土三星经行法原",曰"交食法原",曰"历年甲子",曰"求岁实",曰"五星高行",曰"交食表",曰"经星中星",曰"西域回回术",曰"西域表",曰"今西法选要",曰"今法表"。皆会中西以立法。以顺治十二年乙未天正冬至为元,诸应皆从此起算。以三百六十五日二十三刻三分五十七秒五微为岁实,黄赤道交度有加减,恒星岁行五十二秒,与天步真原同。梅氏《算书记》所谓"青州之学"。时人以与王晓庵并称"南王北薛"。又著《两河清汇考》,究黄河、运河以及职官夫役道里之数,历代治河成绩,援据古今,疏证颇详。   ○薛寿   薛寿,字介伯,晚字价伯,江都人。   学于同县梅蕴生植之,兼通词章小学。二十补诸生。道光戊辰,祁文端岁试拔置第一。会蕴生游浙,复受经刘文淇,业愈进。所居曰"学诂斋"。罗列书史,聚友论学,日事点勘。省试辄不利,力学不辍。咸丰初,遭乱丧其资,以客授自给。尝从事淮南书局,运使方濬颐、庞际云并礼遇之。最后应湖北学使张之洞聘,主经心书院讲席,以疾归,卒年六十一。   生平专力许书,于音韵尤有深造。好以读若例说《诗经》,用韵正转;又欲分《广韵》入声缉合盍为一部,叶帖以下为一部,皆未有成书。所著《续文选古字通》二十卷,《读经札记》二卷,《学诂斋文集》二卷,《外集》二卷,《诗集》二卷。   ○严长明(附:子严观)   严长明,字冬友,号道甫,江苏江宁人。   幼颖敏,十行并读。既补诸生,学使梦侍即以国士目之,知其贫,问所需,对曰:"贫乃士之常,闻广陵马氏多藏书,愿得一席为读书计耳。"因荐诸运使卢雅雨,立延致之。是时,东南名士多假馆马氏斋,冬友虚心质难,相与上下其议论,遂博极群书。乾隆壬午南巡,以献赋召试,特赐举人,授内阁中书。通古今,多智计,又工于奏牍。请大臣刘文正公最奇其才。户部奏大下杂项钱粮名目繁多,请并入地丁项下,乃言于文正曰;"今之杂项,古之正供也。今法折征银,若去其名,异日更有需用,必复加征,是使民重困也。"公曰;"不图后生有此说论!"即令驳止之。旋荐入军机办事,前后凡七年。内值日久,诸悉典故,尤务持平允。一日,云南粮道罗源浩坐分赔属员亏银迫限期将论死,时文正任会试考官,君挝鼓入闱,具牍请文正奏宽之,获免。其年遂擢侍读。其治事,众中独勤辨类如此。然用是颇见疾。后既连遭父母丧,服阕即引疾不出。筑室数楹,颜曰"归求草堂",藏书三万卷,金石文字三千卷,或举问,无不能对。为诗文用思周密,和易而当于情。毕中丞秋帆招游秦中,得尽览终南、太华之胜,诗文并奇纵,所收金石刻益富。撰次《西安府志》八十卷,《汉中府志》四十卷,皆详赡有法。尝充《平定准噶尔方略》、《通鉴辑览》、《一统志》、《热河志》四纂修官。兼通蒙古、托忒、唐古忒文。直经咒馆,更正《繙译名义》、《蒙古源流》请书。晚为庐江书院院长,卒年五十七。自著有《毛诗地理疏证》,《三经答问》,《三史答问》,《西清备对》,《石经考异》,《智白斋金石类签》,《金石文字跋尾》,《汉金石例》,《五岳贞珉考》,《五陵金石志》,《石迹表》,《吴兴石迹表》,《尊闻录》,《献征馀录》,《五经算术补正》,《淮南天文太阳解》,《素灵发伏》,《养生家言》,《墨缘小录》,《八表停云录》,《吴谐志》,《奇觚类聚》,《文选课读》,《文选声类》,《南宋文鉴》,《怀袖集》,《归求草堂诗文集》,凡二十馀种。   附:严观   长子严观,字子进。太学生。能绍其家学,深造自得;于金石刻,范废寝忘食以求之。尤以金陵桑梓地,旧刻之湮没者既不可考,乃访其见在者拓而藏之。始汉迄元,依时代为次,录其全文,附以考证,合一府七县,凡若干种。甚至穷乡僻巷,古庙荒坟,莫不策蹇裹粮,手自椎拓。撰成《江宁金石记》八卷。复取求而未得者;为《江宁金石待访目》二卷,梓行于世。   ○严可均   严可均(1762--1843),字景文,号铁樵,浙江乌程人。   于学无所不通,尤邃于许氏书。少尝负粮课,校官惎焉,遂跳入京师,举宛平籍乡试。明年试礼部,主者贵人索其卷欲魁之,以诗失谐斥。或劝诣谢,贵人喜,且谓之曰:"君大博通,顾诗失谐何!"卒瞠目对曰;"唐始以律诗取士,今所传失谐者十九矣!"贵人失色,罢。   性好游,足迹几半天下。叠受姚文田、孙星衍校书之聘。   道光二年,选授建德县教谕。义乌有高才生某,为忌者所诬,见弃于其父。事闻之官,大吏欲解之,苦难措辞;为作《甲癸议》一篇,大吏览而韪之,据以定谳,某生遂为父子如初。在任数年,大修学宫,并葺严子陵祠。旋引疾归,著书不辍。   四十年中,所撰辑等身者,再统经史子集为《四录堂类稿》千二百余卷。最后复辑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七百四十六卷,使与全唐文相接,多至三千余家,皆一己写定,不假众手。清代著述之富,盖无有过之者。惟卷帙既繁,多不能自刊,往往赠人刊刻,即署他人之名。署本名已刊者,《全古文》外,仅《说文声类》二卷、《说文翼》十五卷、《唐石经校文》十卷、《金石题跋》四卷、《漫稿》八卷而已。   先是,为《说文长编》,以撰疏义未成;《声类》即长编第四种,《翼》即长编第七种。孙星衍劝先作提纲,遂为校议,半年而竣,合姚文田说共三十卷。长编稿藏遵义郑氏,亦未梓行。并其他余稿,闻藏南浔刘氏,咸、同间毁于火,良足惜也!   生平自负学识,睥睨群流。有某进士来见,叩以《汉书》中事,不尽了了,则曰;"君仅知时文耳,我失言矣!"晚年白须朱履,庄然儒者。一日过书肆,遇少年骤询之曰:"谁也?"熟视久,乃指架上书某册曰:"将来!"少年以进,则固先生所著,曰:"是即余矣!"少年骇走。然虽玩世傲物,而遇后进好学之士,辄多方奖掖,有问必答,略无少忤。盖严于嫉俗而实笃于爱人云。   附   弟章福,号松樵。廪生。亦精小学,著《说文校议议》,刊入《吴兴丛书》。   ○严元照   严元照,字九能,浙江归安人。   父树萼,性喜聚书,至数万卷,课子,不应试,谓之曰:"读书不精,非学也。士必通经,通经必通训诂。舍训诂而以意说经,破碎大道,必始此矣。"元照既幼慧,又承家学,十龄尝于屏风作四体书,擅其艺者莫能及,时称奇童。少长补诸生。朱珪、阮元深赏之。尤精熟《尔雅》《说文解字》。曰:"《说文》古文家学,《尔雅》今文家学。以《说文叙》称《易》孟氏、《书》孔氏、《诗》毛氏、《礼周官》《春秋》左氏、《论语》、《孝经》皆古文,而引《诗》亦涉三家,《春秋》亦称《公羊》;《叙》皆不载者,则固古文书多不立学官,故特著之。三家《诗》,公羊《春秋》,人所共习,故不著。孟氏《易》久立学官,乃亦著之者,所以别于梁邱、施、京三家也。"又谓:"《尔雅》有音义异而并训者。台、朕、赉,为予我之予;赉、畀、卜为赐予之予之类是也。有音同义异而并训者,栖、迟、憩、休、苦,乃止息之息,齂、呬,乃气息之息之类是也。古人之于字训,不因音读而区别也。《释诂篇》:首训始,末训死,两端具矣。篇内次第,亦各以类相从。《释言篇》有一字而兼两义,或字异而义同,或义训相递嬗而下,或字义皆异而青同,率 置一所。刘熙《释言语篇》其字义必反覆相对,似亦深悉此旨。"又谓:"《尔雅》与《说文》不尽合,若《说文》系部以赓为古绩字,《尔雅》则云'赓,续也',故曰《说文》古文家学,《尔雅》今文家学也。"作《尔雅匡名》二十卷,自畅其说。趋庭之暇,复裒辨正经典之札记,成《娱亲雅言》六卷。然绝意仕进,人以为碌碌,已亦不乐人知,意泊如也。卒年仅三十余。尚有《悔庵学文》八卷,《柯家山馆诗集》六卷,《词集》三卷,收入《湖州丛书》中。   ○颜元   颜习斋,名元,字浑然,直隶博野县人。生明崇祯八年,卒清康熙四十三年(1635-1704),年七十。他是京津铁路线中间一个小村落-杨村的小户人家儿子。他父亲做了蠡县朱家的养子,所以他幼年冒姓朱氏。   他三岁的时候,满洲兵入关大掠,他父亲被掳,他母亲也改嫁去了。据李塨、王源纂订《颜习斋先生年谱》,谓颜元三十四岁居养祖母丧时方知父非朱姓,三十九岁养祖父死后,才归博野本宗,复姓颜。由于三藩之乱,蒙古响应。辽东戒严,直到五十一岁方能出关寻父,北达铁岭,东抵抚顺,南出天复门,困苦不可名状。经一年余,卒负骨归葬。他的全生涯,十有九都在家乡过活。除出关之役外;五十六、七岁时候,曾一度出游,到过直隶南部及河南。六十二岁,曾应肥乡漳南书院之聘,往设教,要想把他自己理想的教育精神和方法在那里试验。分设四斋,曰文事,曰武备,曰经史,曰艺能。正在开学,碰着漳水决口,把书院淹了,他自此便归家不复出。他曾和孙夏峰、李二曲、陆桴亭通过信,但都未识面。当时知名之士,除刁蒙吉(包)、王介祺(余佑)外,都没有来往。他一生经历大略如此。   他幼年曾学神仙导引术,娶妻不近,既而知其妄,乃折节为学。二十岁前后,好陆王书,未几又从事程朱学,信之甚笃。三十岁以后,才觉得这路数都不对。他说唐虞时代的教学是六府-水火金木土谷,三事-正德、利用、厚生;《周礼》教士以三物:六德-知仁圣义忠和,六行-孝友睦婣(姻)任恤,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孔子以四教-文行忠信;和后世学术专务记诵或静坐冥想者,门庭迥乎不同。他说:"必有事焉,学之要也。心有事则存,身有事则修,家之齐,国之治,皆有事也。无事则治与道俱废。故正德、利用、厚生曰事,不见诸事,非德非用非生也。德、行、艺曰物,不征诸物,非德非行非艺也"。(李塨著《习斋年谱》卷上)他以为,离却事物无学问;离却事物而言学问,便非学问;在事物上求学问,则非实习不可。他说:"如天文、地志、律历、兵机等类,须日夜讲习之力,多年历验之功,非比理会文字之可坐而获也。"(《存学编》卷二《性理书评》)所以他极力提倡一个"习"字,名所居曰"习斋"。学者因称为习斋先生。他所谓习,绝非温习书本之谓,乃是说凡学一件事都要用实地练习功夫。所以被称之谓"实践主义"。他讲学问最重效率。董仲舒说,"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他翻这个案,说要"正其谊以谋其利,明其道而计其功"。他用世之心极热,凡学问都要以有益于人生、可施诸政治为主。所以又被称做"实用主义"。王昆绳说:"先生崛起无师受,确有见于后儒之高谈性命,为参杂二氏而乱孔孟之真,确有见于先王先圣学教之成法,非静坐读书之空腐,确有见于后世之乱,皆由儒术之失其传;而一复周、孔之旧,无不可复斯民于三代。......毅然谓圣人必可学,而终身矻矻(音枯,勤奋不懈意)于困知勉行,无一言一事之自欺自恕,慨然任天下之重,而以弘济苍生为心。......"(《居业堂集?颜先生年谱序》)这话虽出自门生心悦诚服之口,却不算溢美之词。   习斋很反对著书。有一次,孙夏峰的门生张天章请他著礼仪水政书,他说:"元之著《存学》也,病后儒之著书也,尤而效之乎?且纸墨功多,恐习行之精力少也。"(《年谱》卷下)所以他一生著书很少,只有《存学》、《存性》、《存治》、《存人》四编,都是很简短的小册子。《存学编》说孔于以前教学成法,大指在主张习行六艺,而对于静坐与读书两派痛加驳斥。《存性编》可以说是习斋哲学的根本谈,大致宗孟子之性善论,而对于宋儒变化气质之说不以为然。《存治编》发表他政治上主张,如行均田、重选举、重武事......等等。《存人编》专驳佛教,说他非人道主义。习斋一生著述仅此,实则不过几篇短文和信札笔记等类凑成,算不得著书。戴子高《习斋传》说他,"推论明制之得失所当因革者,为书曰《会典大政记》,曰:'如有用我,举而错之'。"有《四书正误》、《朱子语类评》两书,今皆存。这书是他读朱子《四书集注》及《语类》随手批的,门人纂录起来,也不算什么著述。他三十岁以后,和他的朋友王法乾(王养粹,字法乾,直隶蠡县人,清诸生,为颜元终身交)共立日记;凡言行善否,意念之欺慊,逐时自勘注之。后来他的门生李恕谷用日记做底本,加以平日所闻见,撰成《习斋先生年谱》二卷,钟金若(钟錂,字金若,直隶博野人。清诸生,颜元门人。著作另有《农书》、《一隅集》等)又辑有《习斋先生言行录》四卷,补年谱所未备;又辑《习斋纪余》二卷,则录其杂文。学者欲知习斋之全人格及其学术纲要,看《年谱》及《言行录》最好。   这个实践实用学派,自然是由颜习斋手创出来。但习斋是一位暗然自修的人,足迹罕出里门,交游绝少,又不肯著书。若当对仅有他这一个人,恐怕这学派早已湮灭没人知道了。幸亏他有一位才气极高、声气极广、志愿极宏的门生李恕谷,才能把这个学派恢张出来。太史公说:"使孔子名周闻于天下者,子贡先后之也。"孔于是否赖有子贡,我们不敢说。习斋之有恕谷,却真是史公所谓"相得而益彰"了,所以这派学问,我们叫他做"颜李学"。   有清一代学术,初期为程朱陆王之争,次期为汉宋之争,末期为新旧之争。其间有人举朱陆汉宋诸派所凭借者一切摧陷廓清之,对于二千年来思想界,为极猛烈极诚挚的大革命。其所树的旗号曰"复古",而其精神纯为"现代的"。其人为谁?曰颜习斋及其门人李恕谷。   颜李学派,在建设方面,成绩如何,下文别有批评。至于破坏方面,其见识之高,胆量之大,从古未有其比,因为自汉以后二千年所有学术,都被他否认完了。他否认读书是学问,尤其否认注释古书是学问,乃至否认用所有各种方式的文字发表出来的是学问。他否认讲说是学问,尤其否认讲说哲理是学问。他否认静坐是学问,尤其否认内观式的明心见性是学问。我们试想,二千年来的学问,除了这几项更有何物?都被他否认得干干净净了。我们请先看他否认读书是学问的理由。习斋说:   以读经史订群书为穷理处事,以求道之功,则相隔千里;以读经史订群书为即穷理处事,而曰道在是焉,则相隔万里矣。......譬之学琴然,书犹琴谱也,烂熟琴谱,讲解分明,可谓学琴乎?故曰,以讲读为求道之功,相隔千里也。更有一妄人指琴谱曰,是即琴也,辨音律,协声韵,理性情,通神明,此物此事也,谱果琴乎?故曰,以书为道,相隔万里也。......歌得其调,抚娴其指,弦求中音,徽求中节,是之谓学琴矣,未为习琴也。手随心,音随手,清浊疾徐有常功,鼓有常规,奏有常乐,是之谓习琴矣,未为能琴也。弦器可手制也,音律可耳审也,诗歌惟其所欲也,心与手忘,手与弦忘,于是乎命之曰能琴。今手不弹,心不会,但以讲读琴谱为学琴,是渡河而望江也,故曰千里也。今目不睹,耳不闻,但以谱为琴,是指蓟北而谈滇南也,故曰万里也。(《存学篇》卷二《性理书评》)   这种道理,本来一说便明。若说必读书才有学问,那么,许多书没有出现以前,岂不是没有一个有学问的人么?后儒解释《论语》"博学于文"、大率说是"多读书"。习斋说:"儒道之亡,亡在误认一'文'字。试观帝尧'焕乎文章',固非大家帖括,抑岂四书五经乎?周公监二代所制之'郁郁',孔子所谓'在兹',颜子所谓'博我'者,是何物事?后儒全然误了"。(《言行录?学须篇》)又说"汉宋儒满眼只看得几册文字是'文',然则虞夏以前大圣贤皆鄙陋无学矣。"(《四书正误》卷三)又说:"后儒以文墨为文,将博学改为博读博讲博著,不又天渊之分耶?"(《习斋年谱》卷下)可谓一针见血语了。   "读书即学问"这个观念从那里发生呢?习斋以为:"汉宋诸儒,但见孔子叙《书》、传《礼》、删《诗》、正《乐》、系《易》、作《春秋》.误认纂修文字是圣人,则我传达注解便是贤人,读之熟、讲之明而会作书文者,皆圣人之徒矣、遂合二千年成一虚花无用之局。......"(《四书正误》卷三)孔子曾否删《书》、《诗》、定《礼》、系《易》等等,本来还属历史上一个疑问。就令有之、也断不能说孔子之所以为孔子者专在此,这是显而易见之理。据习斋的意思,以为"孔于是在强壮时已学成内圣外王之德,教成一班治世之才,不得用乃周游,又不得用乃删述,皆大不得已而为之者,其所删述,不过编出一部'习行经济谱',望后人照样去做、战国说客,置学教而学周游,是不知周游为孔子之不得已也;宋儒又置学教及行道当时,而自幼即学删述,教弟于亦不过如是,是不知删述为孔子之尤不得已也;如效富翁者,不学其经营治家之实,而徒效其凶岁转移及遭乱记产籍以遗子孙者乎!"(《存学编》卷三《年谱》卷下)这些话说孔子说得对不对,另一问题。对于后儒误认读书即学问之心理,可谓洞中症结了。   习斋为什么恨读书恨到这步田地呢?他以为专读书能令人愚。能令人弱。他有一位门生,把《中庸》"好学近乎知"这句话问他。他先问那人道,"你心中必先有多读书可以破愚之见,是不是呢?"那人道:"是。"他说:"不然,试观今天下秀才晓事否?读书人便愚。多读更愚,但书生必自智,其愚却益深。......"(《四书正误》卷二)又说:"读书愈多愈惑,审事机愈无识,办经济愈无力。"(《朱子语羹评》)朱子曾说:"求文字之工,用许多工夫,费许多精神,甚可惜。"习斋进一步说道:"文家把许多精神费在文墨上诚可惜矣,先生辈舍生尽死,在思、读、讲、著四字上做工夫,全忘却尧舜三事六府,周礼六德六行六艺,不肯去学,不肯去习,又算什么?千余年来率天下入故纸堆中,耗尽身心气力,作弱人病人无用人者,皆晦庵为之也。"(《朱手语类评》)恕谷说:"读阅久则喜静恶烦,而心板滞迂腐矣。......故予人以口实,曰'白面书生',曰'书生无用',曰'林间咳嗽病猕猴'。世人犹谓诵读可以养身心,误哉!......颜先生所谓,读书人率习如妇人女于,以识则户隙窥人,以力则不能胜一匹雏也。'(《恕谷后集?与冯枢天论读书》)这些话不能说他太过火,因为这些"读书人"实在把全个社会弄得糟透了。   但我们须要牢牢紧记,习斋反对读书,并非反对学问。他因为他认定读书与学问截然而事,而且认读书妨碍学问,所以反对它。他说:   人之岁月精神有限,诵说中度一日,便习行中错一日;纸墨上多一分,便身世上少一分。(《存学编》卷一)   恕谷亦说:   纸上之阅历多,则世事之阅历少;笔墨之精神多,则经济之精神少。宋明之亡以此。(《恕谷年谱》)   观此,可知他反对读书,纯为积极的,而非消极的。他只是叫人把读书的岁月精神腾出来去做学问。至于他所谓学问是什么,下文再说。   习斋不惟反对读书,而且反对著书,看上文所引的话多以读著并举,便可见。恕谷比较的好著书。习斋曾告诫他,说道:"今即著述尽是、不过宋儒为误解之书生,我为不误解之书生耳,何与儒者本业哉!"(《年谱》卷下)总而言之,凡纸上学问,习斋无一件不反对。   反对读书不自颜李始。陆王学派便已反对,禅宗尤其反对。颜李这种话,不是助他们张目吗?其实不然,颜李所反对不仅在读书,尤在宋明儒之谈玄式的讲学。习斋说:   近世圣道之亡,多因心内惺觉、口中讲说、纸上议论三者之间见道,而身世乃不见道。学堂辄称书院,或曰讲堂,皆倚《论语》"学之不讲"一句为遂非之柄。殊不思孔门为学而讲,后人以讲为学,千里矣。(《年谱》卷下)   总之,习斋学风,只是教人多做事,少讲话,多务实际,少谈原理。他说:"宋儒如得一路程本,观一处又观一处,自喜为通天下路程,人人亦以晓路称之,其实一步未行,一处未到,周行芜榛矣。"(《年谱》卷下)又说:"有圣贤之言可以引路。今乃不走路,只效圣贤言以当走路。每代引路之言增而愈多,卒之荡荡周道上鲜见人也。"(《存学篇》卷三)又说:"专说话的人,便说许多尧舜话,终无用。即如说糟粕无救于饥渴,说稻梁鱼肉亦无救于饥渴也。"(《朱子语类评》)他反对讲学之理由,大略如此。   宋明儒所讲个人修养方法,最普通的为主静、主敬、穷理格物......等等。颜李学派对于这些法门,或根本反对,或名同实异。今分述如下。   主静是颜李根本反对的。以朱陆两派论,向来都说朱主敬,陆主静。其实"主静立人极"这句话,倡自周濂溪,程子(指北宋的程颐)见人静坐,便叹为善学。朱子教人"半日静坐",教人"看喜怒哀乐未发之中",程朱派何尝不是主静?所以"静"之一字,虽谓为宋元明七百年间道学先生们公共的法宝,亦无不可。习斋对于这一派话,最为痛恨;他说:"终日危坐以验未发气象为求中之功,此真孔子以前千圣百王所未尝闻也。"(《存学编》卷二)朱子口头上常常排斥佛学,排斥汉儒。习斋诘问他:"你教人半日静坐,半日读书,是半日当和尚,半日当汉儒。试问十二个时辰,那一刻是尧、舜、周、孔?"(《朱子语类评》)颜李书中,像这类的话很多,今不备引了。但他们并非用空言反对,盖从心理学上提出极强的理由,证明静中所得境界实靠不住。习斋说:   洞照万象,昔人形容其妙,曰镜花水月。宋明儒者所谓悟道,亦大率类此。吾非谓佛学中无此镜也,亦非谓学佛者不能致此也,正谓其洞照者无用之水镜,其万象皆无用之花月也。不至于此,徒苦半生为腐朽之枯禅。不幸而至此,自欺更深。何也?人心如水,但一澄定,不浊以泥沙,不激以风石,不必名山巨海之水能照百态,虽沟渠盆盂之水皆能照也。今使竦起静坐而不扰以事为,不杂以旁念,敏者数十日,钝者三五年,皆能洞照万象如镜花水月。功至此,快然自喜,以为得之矣。或邪妄相感,人物小有征应,愈隐怪惊人,转相推服,以为有道矣。予戊申前亦尝从宋儒用静坐工夫,故身历而知其为妄,不足据也。(《存学编》卷二有一段大意与此同,而更举实例为证云:"吾闻一管姓者与吾友汪魁楚之伯同学仙于泰山中,止语三年。汪之离家十七年;其子往视之,管能预知,以手书字曰:'汪师今日有子来'。既而果然。未儿其兄呼还,则与乡人同也,吾游燕京,遇一僧敬轩,不识字,坐禅数月,能作诗,既而出关,则仍一无知人也......)天地间岂有不流动之水?不著地、不见泥沙、不见风石之水?一动一著,仍是一物不照矣。今玩镜里花、水中月,信足以娱人心目;若去镜水,则花月无有矣。即对镜水一生,徒自欺一生而已矣。若指水月以照临,取镜花以折佩,此必不可得之数也,故空静之理,愈谈愈惑:空静之功,愈妙愈妄。......(《存人编》)   这段话真是餍心切理之谈。天下往往有许多例外现象,一般人认为神秘不可思议,其实不过一种变态的心理作用。因为人类本有所谓潜意识者,当普通意识停止时,他会发动,棗做梦便是这个缘故。我们若用人为的工夫将普通意识制止,令潜意识单独出锋头,则'镜花水月"的境界,当然会现前。认这种境界为神秘,而惊异他,歆羡他,固属可笑,若咬定说没有这种境界,则亦不足以服迷信者之心,因为他们可以举出实例来反驳你。习斋虽没有学过近世心理学,但这段话确有他的发明。他承认这种变态心理是有的,但说他是靠不住的,无用的。后来儒家辟佛之说,没有比习斋更透彻的了。   主静若仅属徒劳无功,也可以不管他。习斋以为主静有大害二。其一,是坏身体。他说,"终日兀坐书房中,萎惰人精神,使筋骨皆疲软,以至天下无不弱之书生,无不病之书生。生民之祸,未有甚于此者也。"(《朱子语类评》)其二,是损神智,他说,"为爱静空谈之学久,则必至厌事。遇事即茫然,贤豪且不免,况常人乎?故误人才败天下事者,宋人之学也。"(《年谱》卷下)这两段话,从生理上心理上分别说明主静之弊,可谓博深切明。   习斋于是对于主静主义,提出一个正反面曰"主动主义"。他说:"常动则筋骨谏,气脉舒,故曰'立于礼',故曰'制舞而民不肿'。宋元来儒者皆习静,今日正可言习动。"(《言行录》卷下《世性编》)又说:"养身莫善于习动。夙兴夜寐,振起精神,寻事去做,行之有常,并不困疲,日益精壮。但说静息将养,便日就惰弱了。故曰君子庄敬日强,安肆日偷。"(同上《学人篇》)这是从生理上说明习动之必要。他又说:"人心动物也,习于事则有所寄而不妄动。故吾儒时习力行,皆所以治心。释氏则寂室静坐,绝事离群,以求治心,不惟理有所不可,势亦有所不能,故置数珠以寄念。......"(《言行录》卷上《刚峰篇》)又说:"吾用力农事,不遑食寝,邪妄之念,亦自不起。信乎'力行近乎仁'也"。(同上《理学篇》)这是从心理上说明习动之必要。尤奇特者,昔人多以心不动为贵,习斋则连心也要它常动。他最爱说"提醒身心,一齐振起"二语。怎样振起法呢?"身无事干,寻事去干;心无理思,寻理去思。习此身使勤,习此心使存。"(《言行录》卷下《鼓琴篇》)他深信这个主动主义,于是为极有力之结论道:   五帝、三王、周孔,皆教天下以动之圣人也,皆以动造成世道之圣人也。汉唐袭其动之一二以造其世也。晋宋之苟安,佛之空,老之无,周、程、朱、邵之静坐,徒事口笔,总之皆不动也,而人才尽矣,世道沦矣!吾尝言,一身动则一身强,一家动则一家强,一国动则一国强,天下动则天下强。自信其考前圣而不缨,俟后圣而不惑矣。(《言行录》卷下《学须篇》)   宋儒修养,除主静外,还有主敬一法。程朱派学者常拿这个和陆王派对抗。颜李对于主敬,是极端赞成的,但宋儒所用的方法却认为不对。习斋说:"宋儒拈'穷理居敬'四字,以文观之甚美;以实考之,则以读书为穷理功力,以恍惚道体为穷理精妙,以讲解著述为穷理事业,以俨然静坐为居敬容貌,以主一无适为居敬工夫,以舒徐安重为居敬作用。......"(《存学编》卷二)习斋以为这是大错了。他引《论语》的话作证,说道:"曰'执事敬',曰'敬事而信',曰'敬其事',曰'行笃敬',皆身心一致加功,无往非敬也。若将古人成法皆舍置,专向静坐收摄徐行缓语处言主敬,则是儒其名而释其实,去道远矣。"(《存学编》卷三)恕谷说:"圣门不空言敬。'敬其事'、'执事敬'、'行笃敬'、'修己以敬',孟子所谓必有事焉也。程子以'主一无适'训敬,粗言之犹可通,谓为此事则心在此事,不又适于他也;精言之则'心常惺惺'、'心要在腔子里'(案此皆程朱言主敬法门),乃离事以言敬矣。且为事之敬,有当主一无适者,亦有未尽者。瞽者善听,聋者善视,绝利一源,收功百倍,此主一无适也。武王不泄迩,不忘远,刘穆之五官并用,则神明肆应,敬无不通,又非可以主一无适言也。"又说:"宋儒讲主敬,皆主静也。'主一无适', 乃静之训,非敬之训也。"(《论语传注问》)是则同谓讲主敬,而颜李与程朱截然不同。总之谓离却事有任何学问,颜李绝不承认。   宋儒之学自称曰道学,曰理学。其所标帜者曰明道,曰穷理。颜李自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以为宋儒所讲道理都讲错了,而且明道穷理的方法也都不对。宋儒最爱说道体,其说正如老子所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字之曰道"者。习斋说:"道者,人所由之路也,故曰'道不远人'。宋儒则远人以为道者也"。(《四书正误》四)恕谷说:"路从足,道从走,皆言人所共由之义理,犹人所由之街衢也。《中庸》言行道,《论语》言适道,《尚书》言遵道,皆与《孟子》言由道由路同。遂亦可曰'小人之道'、'小人道消',谓小人所由之路。若以道为定名,为专物,则老庄之说矣。(《恕谷年谱》卷五)恕谷更从初民狩猎时代状况说明道之名所由立,而谓道不出五伦六艺以外。他说:"道者,人伦庶物而已矣。奚以明其然也?厥初生民,浑浑沌沌。既而有夫妇父子,有兄弟朋友,朋友之尽乃有君臣。诛取禽兽、茹毛饮血、事轨次序为礼,前呼后应、鼓午相从为乐,挽强中之为射,乘马随徒为御,归而计件、契于册为书数。因之衣食滋、吉凶备,其伦为人所共由,其物为人所共习,犹逢衢然,故曰道。伦物实实事也,道虚名也。异端乃曰'道生天地',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是道为天地前一物矣。天地尚未有,是物安在哉?且独成而非共由者矣,何以谓之道哉!"(《恕谷后集?原道篇》)这段话所说道的范围,举例或不免稍狭,然大指谓社会道德起源在于规定人与人及人与事物之关系,不能不算是特识。因此他们不言天道,只言人道。恕谷说:"人,天之所生也,人之事即天之道也。子,父母所出也,然有子于此,问其温清定省不尽,问其继志述事不能,而专恩其父母从何而来,如何坐蓐以有吾身,人孰不以妄 目之耶?"(《周易传注序》)宋儒所谓明道、传道,乃至中外哲学家之形而上论,皆属此类,所以颜李反对他们。   宋儒说的理及明理方法有两种:一,天理--即天道,指一个仿佛空明的虚体,下手工夫在"随处体认天理",结果所得是"人欲净尽,天理流行"。二,物理,指客观的事物原理,下手工夫在"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以求,至乎其极",结果所得是"一旦豁然贯通,则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面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其实两事只是一事。因为他们最高目的,是要从心中得着一种虚明灵觉境界,便是学问上抓住大本大原,其余都是枝叶。颜李学派对于这种主张,极力反对,习斋说:"理者,木中纹理也,指条理言。"(《四书正误》卷六)又说:"前圣鲜有说理者,孟子忽发出,宋人遂一切废弃而倡为明理之学。不知孟子所谓礼义悦心,有自己注脚,曰'仁义忠信,乐善不倦'。仁义等又有许多注脚。......今一切抹杀,而心头玩弄,曰'孔颜乐处',曰'义理悦心',使前后贤豪皆笼盖于释氏极乐世界中。......"(同上)恕谷说:"后儒改圣门不言性天之矩,日以理气为谈柄,而究无了义。......不知圣经无在伦常之外而别有一物曰道曰理者。......在人通行者,名之曰道。故小人别有由行,亦曰小人之道。理字则圣经甚少。《中庸》'文理"与《孟子》'条理'同,言秩然有条,犹玉有脉理、地有分理也。......今乃以理置之人物以前,则铸铁成错矣。......"(《中庸传注问》)训"理"为条理,而以木之纹理、玉之脉理为喻,最合古义。后此戴东原《孟子字义疏证》,即从这个训诂引出许多精义来。理之界说已定,那么,不能于事物之外求理,甚明。故恕谷说:"事有条理,理即在事中。《诗》曰'有物有则',离事物何所为理乎?"(《论语传注问》)既已除却事物无所谓理,自然除却应事接物无所谓穷理。所以习斋说:"凡事必求分析之精,是谓穷理。"(《存学编》卷二)怎样分析才能精呢?非深入事中不可。朱子说:"岂有见理已明而不能处事者?"习斋驳他道:"见理已明而不能处事者多矣!有宋诸先生便谓还是见理不明,只教人再穷理:孔子则只教人习事。迨见理于事,则已彻上彻下矣。此孔子之学与程朱之学所由分也。"(同上卷三)又说:"若只凭口中所谈,纸上所见,心内所思之理义养人,恐养之不深且固也。"(同上)颜李主张习六艺。有人说:"小学与六艺已粗知其概,但不能明其所以然,故入大学又须穷理。"恕谷答道:"请间穷理是搁置六艺专为穷理之功乎,抑功即在此学习六艺,年长则愈精愈熟而理自明也?譬如成衣匠学针黹,由粗及精,遂通晓成衣要诀,未闻立一法曰,学针黹之后又搁置针黹而专思其理若何也?"(《圣经学规纂》)这段譬喻,说明习斋所谓"见理于事",真足令人解颐。夫使穷理仅无益,犹可言也,而结果必且有害。恕谷说:"道学家教人存诚明理,而其流每不明不诚,盖高坐空谈,捕风捉影,诸实事概弃掷为粗迹,惟穷理是务。离事言理,又无质据,且执理自是,遂好武断。"(《恕谷文集.恽氏族谱序》)这话真切中中国念书人通病。戴东原说"宋儒以理杀人",颜李早论及了。   然则朱子所谓"即物穷理"工夫对吗?朱子对于这句话自己下有注解道:"上而无极太极,下而至于一草一木一昆虫之微,亦各有理。一书不读,则缺了一书道理;一事不穷,则缺了一事穷理;一物不格,则缺了一物道理。须逐着一件与他理会过。"恕谷批评他说:"朱子一生功力志愿,皆在此数言,自以为表里精粗无不到矣。然圣贤初无如此教学之法也。《论语》曰'中人以下,不可语上';'夫于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闻'。《中庸》曰'圣人有所不知不能'。《孟子》曰'尧舜之知而不遍物'。可见初学不必讲性天,圣人亦不能遍知一草一木也。朱子乃如此浩大为愿能乎?"(《大学辨业》)朱子这类活,荒唐极了,天下哪里能够有这样穷理的人?想要无所不知,结果非闹到一无所知不可,何怪陆王派说他"支离"!习斋尝问一门人自度才智何取,对云:"欲无不知能。"习斋说:"误矣!孔门诸贤,礼乐兵农各精其一,唐虞五臣,水火农教,各司其一。后世菲资,乃思兼长,如是必流于后儒恩著之学矣,盖书本上见,心头上思,可无所不及,而最易自欺欺世,究之莫道一无能,其实一无知也。"(《言行录?刁过之篇》)所以宋明儒两种穷理方法,在颜李眼中,都见得一无是处。   习斋以"习"名其斋。因为他感觉"习"的力量之伟大,因取《论语》"习相远"和"学而时习"这两句话极力提倡。所以我说他是"唯习主义"。习斋所讲的"习",函有两义,一是改良习惯,二是练习实务。而改良习惯的下手方法又全在练习实务,所以两义还只是一义。然则习些什么呢?他所最提倡的就是六艺棗礼、乐、射、御、书、数。他说:"习行礼乐射御之学,健人筋骨,和人血气,调人情性,长人神智。一时习行,受一时之福:一日习行,受一日之福。一人习之,锡福一人:一家习之,锡福一家;一国天下皆然。小之却一身之疾,大之措民物之安。"(《言行录.刁过之篇》)他的朋友王法乾和他辩论:说这些都是粗迹,他答道:   学问无所谓精粗。喜精恶粗,此后世之所误苍生也。(《存学编》卷一)   法乾又说,"射御之类,有司事,不足学,须当如三公坐论。"   他答道:   人皆三公,孰为有司?学正是学作有司耳。譬之于医,《素问》、《金匮》,所以明医理也;而疗疾救世,则必诊脉制药针灸摩砭为之力也。今有妄人者,止务览医书千百卷,熟读详说,以为予国手矣,视诊脉制药针灸摩砭以为术家之粗不足学也,一人倡之,举世效之,岐黄盈天下,而天下之人病相枕死相藉也,可谓明医乎?若读尽医书而鄙视方脉药饵针灸摩砭,不惟非岐黄,并非医也,尚不如习一科验一方者之为医也。......(《存学编》卷一《学辨一》)   《习斋年谱》记他一段事道:   返鄢陵,访李乾行等论学。乾行曰:"何须学习?但须操存功至,即可将百万兵无不如意。"先生悚然,惧后儒虚学诬罔至此,乃举古人兵间二事扣其策。次日问之,乾行曰:"未之思,亦不必思,小才小智耳。"先生曰:"小才智尚未能思,大才智又何在?岂君操存未至耶?"乾行语塞。   习斋这些话,不但为一时一人说法。中国念书人思想笼统,作事颟顸,受病一千多年了,人人都好为阔大精微的空论。习斋专教人从窄狭的粗浅的切实练习去,他说:"宁为一端一节之实,无为全体大用之虚。"(《存学编》卷一)何只当时,在今日恐怕还是应病良药罢。   我们对于习斋不能不稍为觖望者,他的唯习主义,和近世经验学派本同一出发点,本来与科学精神极相接近,可惜他被"古圣成法"四个字缚住了,一定要习唐虞三代时的实务,未免陷于时代错误。即如六艺中"御"之一项,在春秋车战时候,诚为切用,今日何必要人人学赶车呢?如"礼"之一项,他要人习《仪札》十七篇里头的昏礼、冠礼、士相见礼......等等,岂不是唱滑稽戏吗?他这个学派不能盛行,未始不由于此。倘能把这种实习工夫,移用于科学,岂非不善!虽然,以此责备习斋,毕竟太苛了。第一,严格的科学,不过近百余年的产物,不能责望诸古人。第二,他说要如古人之习六艺,并非说专习古时代之六艺,如学技击便是学射,学西洋算术便是学数,李恕谷已屡屡论及了。第三,他说要习六艺之类的学问,非特专限于这六件,所以他最喜欢说"兵农礼乐水火工虞"。总而言之,凡属于虚玄的学问,他无一件不反列;凡属于实验的学问,他无一件不赞成。   虽然,颜李与科学家,正自有别。科学家之实验实习,其目的专在知识之追求。颜李虽亦认此为增进知识之一法门,其目的实在人格全部之磨练。他们最爱说的话,曰"身心一齐竦起",曰"人己事物一致",曰"身心道艺一致加功"。以习礼论,有俯仰升降进退之节,所以劳动身体,习行时必严恭寅畏,所以振竦精神,讲求节文度数,所以增长智慧。每日如此做去,则身心两方面之锻炼,常平均用力而无间断,拿现代术语来讲,则体育、德育、智育"三位合一"也。颜李之理想的教育方针,实在如此。他们认这三件事缺一不可,又认这三件事非同时着力不可。   他们锻炼心能之法,务在"提竦精神,使心常灵活"。(《习斋年谱》卷上)习斋解《孟子》操则存,舍则亡"两句活,说道:"识得'出入无时'是心,操之之功始有下落。操如操舟之操,操舟之妙在舵,舵不是死操的,又如操兵操国柄之操,操兵必要坐作进退如法,操国柄必要运转得政务。今要操心,却要把持一个死寂,如何谓之操?"(《四书正误》卷六。案:此钱绪山语,习斋取之)盖宋儒言存养之法,主要在令不起一杂念,令心中无一事。颜李则"不论有事无事,有念无念,皆持以敬"。(《恕谷年谱》卷三)拿现在的话来讲,则时时刻刻集中精神便是。孔子说:"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习斋说:"此三语最为赅切详备。盖执事、与人之外皆居处也,则凡非礼勿视听言动具是矣;居处、与人之外皆执事也,则凡礼乐射御书数之类具是矣;居处、执事之外皆与人也,则凡君礼臣忠、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义妇顺、朋友先施皆具是矣"(《言行录.学人篇》)做一件事,便集中精神于一件事。接一个人,便集中精神于一个人。不做事不接人而自己独处的时候,便提起一种严肃的精神,令身心不致散漫无归着,这是颜李学派修养的不二法门。   习斋好动恶静,所以论学论政,皆以日日改良进步为目标。他有一天鼓琴弦断,解而更张之,音调顿佳,因叹道:"为学而惰,为政而懈,亦宜思有以更张之也。彼无志之人,乐言迁就、惮于更张、死而后己者,可哀也。"(《言行录.鼓琴篇》)又说:"学者须振萎惰,破因循,每日有过可改,有善可迁,即日新之学也。改心之过,迁心之善,谓之正心;改身之过,迁身之善,谓之修身;改家国天下之过,迁家国天下之善,谓之齐治平。学者但不见今日有过可改,有善可迁,便是昏惰了一日。为政者但不见今日有过可改,有善可迁,便是苟且了一日。"(《言行录.王次亭篇》)总之,常常活着不叫他死,常常新着不叫他旧,便是颜李主动之学。他们所谓身心内外一齐振起者,指此。   习斋不喜欢谈哲理,但他对于"性"的问题,有自己独到的主张。中国哲学上争论最多的问题就是"性善恶论"。因为这问题和教育方针关系最密切,所以向来学者极重视它。孟子,告子,荀子,董仲舒,扬雄,各有各的见解。到宋儒程朱,则将性分而为二:一、义理之性,是善的,二、气质之性,是恶的。其教育方针,则以"变化气质"为归宿。习斋大反对此说,著《存性编》驳他们,首言性不能分为理气,更不能谓气质为恶。其略曰:   ......若谓气恶,则理亦恶:若谓理善,则气亦善。盖气即理之气,理即气之理,乌得谓理统一善而气质偏有恶哉?譬之目矣,眶疱睛,气质也,其中光明能见物者,性也,将谓光明之理专视正色,眶疱睛乃视邪色乎?余谓更不必分何者为义理之性,气质之性。......能视即目是性善,其视之也则情之善,其视之详略远近则才之强弱。(启超案:孟子论性善,附带着论"情"、论"才",说"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又说"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习斋释这三个字道:"心之理曰性,性之动曰情,情之力曰才。"见《年谱》卷下。《存性编》亦有专章释此三字,今不详引)皆不可以恶言。盖详且远固善,即略且近亦第善不精耳,恶于何加?惟因有邪色引动,障蔽其明,然后有淫视,而恶始名焉。然其为之引动者,性之咎乎?气质之咎乎?若归咎于气质,是必无此目,然后可全目之性矣。......"(《存性篇?驳气质性恶》)   然则性善的人,为什么又会为恶呢?习斋以为皆从"引蔽习染"而来,而引蔽习染皆从外入,绝非本性所固有。程子说,"清浊虽不同,然不可以浊者不为水。"朱子引申这句活,因说:"善固牲也,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主张气质性恶的论据如此。习斋驳他们道:   问浊是水之气质否?吾恐澄澈渊湛者水之气质,其浊者乃杂入水性本无之土,正犹吾言性之有引蔽习染也,其浊之有远近多少,正犹引蔽习染之有轻重深浅也。若谓浊是水之气质,则浊水有气质,清水无气质矣,如之何其可也?(同上《借水喻性》)   程子又谓"性本善而流于恶"。习斋以为也不对,他驳道:   原善者流亦善,上流无恶者下流亦无恶。......如水出泉,若皆行石路,虽自西海达东海,绝不加浊。其有浊者,乃亏土染之,不可谓水本清而流浊也。知浊者为土所染,非水之气质,则知恶者是外物染乎性,非人之气质矣。"(同上《性理书评》)   习斋论引蔽习染之由来,说得极详尽。今为篇幅所限,不具引了,(看《存性篇?性说》)习斋最重要的论点,在极力替气质辩护。为什么要辩护呢?因为他认定气质为个人做人的本钱。他说:   尽吾气质之能,则圣贤矣。(《言行录》卷下)   又说:   昔儒视气质甚重。习礼习乐习射御书数,非礼勿视听言动,皆以气质用力。即此为存心,即此为养性,故曰"志至焉,气次焉,持其志无暴其气";故曰"养吾浩然之气";故曰"唯圣人然后可以践形"。魏晋以来,佛老肆行,乃千形体之外,别状一空虚幻觉之性灵;礼乐之外,别作一闭目静坐之存养。佛者曰入定,儒者曰吾道亦有入定也。老者曰内丹,儒者曰吾道亦有内丹也,借五经《语》《孟》之文,行《楞严》《参同》之事。以躬习其事为粗迹,则自以气骨血肉为分外。于是始以性命为精,形体为累,乃敢以有恶加之气质矣。(《存性编?性理书评》)   气质各有所偏,当然是不能免的。但这点偏处,正是各人个性的基础。习斋以为教育家该利用他,不该厌恶他。他说:"偏胜者可以为偏至之圣贤。......宋儒乃以偏为恶,不知偏不引蔽,偏亦善也。"(同上)又说:"气禀偏而即命之曰恶,是指刀而坐以杀人也,庸知刀之能利用杀贼乎!"(同上)习斋主张发展个性的教育,当然和宋儒"变化气质"之说不能相容。他说:   人之质性各异,当就其质性之所近、心志之所愿。才力之所能以为学,则无龃龉捍格终身不就之患。故孟子于夷、惠(夷,伯夷。惠,柳下惠)曰不同道,惟愿学孔于,非止以孔子独上也,非谓夷、惠不可学也。人之质性近夷者自宜学夷,近惠者自宜学惠。今变化气质之说,是必平丘陵以为川泽,填川泽以为丘陵也,不亦愚乎?且使包孝肃必变化而为庞德公(包孝肃,北宋名臣包拯的谥号。庞德公,东汉末名士,以不屈于官著称),庞德公必变化而为包孝肃,必不可得之数,亦徒失其为包为庞而已矣。(《四书正误》卷六)   有人问他,你反对变化气质,那么《尚书》所谓"沈潜刚克,高明柔克"的活,不对吗?他说:"甚刚人亦必有柔处,甚柔人亦必有刚处,只是偏任惯了。今加学问之功,则吾本有之柔自会胜刚,本有之刚自会胜柔。正如技击者好动脚,教师教他动手以济脚,岂是变化其脚?"(《言行录》卷下《王次亭篇》)质而言之,程朱一派别气质于义理,明是袭荀于性恶之说,而又必自附于孟子,故其语益支离。习斋直斥之曰:   耳目口鼻手足五脏六腑筋骨血肉毛发秀且备者,人之质也,虽蠢犹异于物也。呼吸充周荣润运用乎五官百骸粹且灵者,人之气也,虽蠢犹异于物也。故曰"人为万物之灵",故曰"人皆可以为尧舜"。其灵而能为尧舜者,即气质也。非气质无以为性。非气质无以见性也。今乃以本来之气质而恶之,其势不并本来之性而恶之不已也。以作圣之气质,而视为污性坏性害性之物,明是禅家"六贼"之说,能不为此惧乎?(《存性篇.正性理评》)   习斋之龂龂辨此,并非和程朱论争哲理。他认为这问题在教育关系太大,故不能已于言。他说:   大约孔孟以前责之习,使人去其所本无。程朱以后责之气,使人憎其所本有。是以人多以气质自诿,竟有"山河易改,本性难移"之谚矣。其误世岂浅哉!(同上)他于是断定程朱之说,"蒙晦先圣尽性之旨,而授世间无志人以口实"。(《存学编》卷一《上孙钟元先生书》)他又断言,凡人"为丝毫之恶,皆自玷其光莹之体,极神圣之善,始自践其固有之形"。(同上《上陆桴亭先生书》)习斋对于哲学上和教育上的见解,这两句包括尽了。   以上所讲,颜李学派的主要精神,大略可见了。这种议论,在今日还有许多人听见了摇头咋舌,何况二百年前?他们那时作这种主张,简直可以说大着胆冒天下之不韪。习斋说:   宋儒,今之尧舜周孔也。韩愈辟佛,几至杀身,况敢议今世之尧舜周孔乎?季友著书驳程朱之说(季友,姓朱,明饶州人。永乐二年(1404)至京献所著书,驳宋儒之说。大学士杨士奇谓朱季友非毁先贤,请毁其书,明成祖乃敕行人锢其至饶州,大会省县官员吏民,当众鞭挞,并烧毁其家所著书。见陈建《学 通辨》末引《皇明政要》,又见明郑晓《吾学编》),发州决杖,况敢议及宋儒之学术品诣乎?此言一出,身命之虞,所必至也。然惧一身之祸而不言,委气数于终误,置民物于终坏,恐结舌安坐不援沟读与强暴横逆纳人于沟读者,其忍心害理不甚相远也。(《上陆桴亭书》)   又说:   予未南游时,尚有将就程朱附之圣门之意。自一南游,见人人禅子,家家虚文,直与孔门敌列。必破一分程朱,始入一分孔孟,乃定以为孔孟与程朱判然两途,不愿作道统中乡原矣。(《年谱》卷下)   他并非闹意气与古人争胜。他是一位心地极光明而意志极强毅的人,自己所信,便以百折不挠的精神赴之,丝毫不肯迁就躲闪。他曾告诫恕谷道:立言但论是非,不论异同。是,则一二人之见,不可易也,非,则虽千万人所同,不随声也。岂惟千万人?虽百千年同迷之局,我辈亦当以先觉觉后觉,不必附和雷同也。(《言行录?学问篇》)   试读这种话,志节何等卓荦!气魄何等沈雄!他临终那年,有几句话嘱咐恕谷道:"学者勿以转移之权委之气数。一人行之为学术,众人从之为风俗。民之 矣,忍度外置之乎?"恕谷闻言,泣数行下。(《恕谷年谱》卷下)   习斋、恕谷抱这种宏愿,想要转移学风,别造一个新社会。他说:   文盛之极则必衰。文衰之返则有二:一是文衰而返于实,则天下厌文之心,必转而为喜实之心,乾坤蒙其福矣,......一是文衰而返于野,则天下厌文之心,必激而为灭文之念,吾儒与斯民沦胥以亡矣。如有宋程朱党伪之禁,天启时东林之逮狱,崇祯末张献忠之焚杀,恐犹未已其祸也。而今不知此几之何向也?《易》曰;'知几其神乎?'余曰,知几,其俱乎?"(《存学编》卷四)   ○阎若璩   阎百诗,名若璩,别号潜丘居士,山西太原人,寄籍江苏之山阳,生于明崇祯九年,卒于清康熙四十三年(1636-1704),年六十九。   他的父亲阎修龄,号牛叟,本淮南盐商,但很风雅,也可算一位名士或一位遗老。   百诗生而口吃,性颇钝,读书千遍不能熟。年十五,冬夜读书,寒甚,漏四下,坚坐沉思,心忽开朗,自是颖悟异常。是岁补学官弟子。   年二十,读《尚书》至古文二十五篇,即疑其伪,沉潜三十余年,尽得其症结所在,作《古文尚书疏证》八卷,专辨东晋晚出之《古文尚书》十六篇及同时出现之孔安国《尚书传》皆为伪书。   康熙元年始游京师,尚书龚鼎等为之延誉,由是知名。旋改归太原,为廪膳生。顾事林游太原,以所撰《日知录》相质,即改计数则,亭林心折焉。未几,出游巩昌,与陈寿善一夕共成七言绝句百首,名曰《陇右倡和诗》。   十七年,应博学宏词科试,不第,留京师,与汪琬反覆论难。琬著《五服考异》成,先生纠其谬,汪意不怿,谓人曰:"百诗有亲在而喋喋言丧礼乎?"先生闻之曰:"王伯厚尝云,'夏侯胜善说礼服',言礼之丧服也。萧望之以礼服授皇太子,则汉世不以丧服为讳也。唐之奸臣以凶事非臣子所宜言,去《国恤》一篇,识者非之。讲经之家岂可拾其唾余哉!"徐乾学因问于经亦有征乎?先生曰:"按《杂记》曾申问于曾子曰:'哭父母有常声乎?'申,曾子次子也。《擅弓》子张死,曾子有母之丧,齐衰而往哭之。夫孔子没,子张尚存,见于《孟子》。子张死,而曾子方丧母,则孔子时,曾子母在可知。《记》所载《曾子问》一篇,正其亲在时也。"乾学叹服。   三十一年,客闽归,乾学延至京师,为上客,每诗文成,必属裁定,曰:"阎先生学有师法,非吴志伊辈所及也。"李天馥亦云:"诗文不经百诗勘定,末可轻易示人。"   后乾学奉敕修《一统志》,开局于洞庭东山,既又移嘉善,后归昆山,先生皆从事焉。   先生又精于地理之学,山川形势,州郡沿革,了若指掌。尝曰:"孟子言读书当论其世,予谓并当论其地。少读《孟子》书,疑滕定公薨,使然友之邹问孟子,何缓不及事?及长大亲历其地,方知故滕国城在今县西南十五里,故邾城在今邹县东南二十六里,相去仅百里,故朝发而夕至。朝见孟子,而暮即反命也。"因撰《四书释地》六卷,《释地馀论》一卷。又据《孟子》七篇参以《史记》请书,作《孟子生卒年月考》一卷。   先生平生长于考证,遇有疑义,反复穷究,必得其解乃已。尝语弟子曰:"曩在徐尚书邸夜饮,尚书云:'今晨直起居注,皇上问古人有言,使功不如使过。此语自有出处,当时不能答。'予举宋陈良时有《使功不如使过论》,篇中有秦伯用孟明事,但不知此语出何书耳。越十五年,读《唐书?李靖传》:高祖以靖逗留,诏斩之,许绍为请而免。后率兵破开州蛮,俘擒五千。帝谓左右曰;'使功不如使过,果然。'谓即出此。又越五年,读《后汉书?独行传》索卢放谏更始使者勿斩太守曰:'夫使功者不如使过。'章怀注;'若秦穆公赦孟明而用之,霸西戎。'乃知全出于此。甚矣学问之无穷,而人尤不可以无年也!"   先生晚年名益著,清世宗在潜邸,手书延至京师,握手赐坐,呼先生而不名,索观所著书,每进一篇,未尝不称善。疾亟,请移就外,留之不可,乃以大床为舆,上施青纱帐,二十人舁之出,移居城外十五里,如卧床箦,不觉其行也。先生又著《潜邱劄记》六卷,《毛朱诗说》一卷,及《日知录补正》《丧服翼注》《博学掌录》,宋刘攽、李焘、马端临、王应麟《四家逸事》诸书,诗有《眷西堂》诸集。   卒年六十有九,时康熙四十三年六月八日。世宗遣官经纪其丧,亲制挽诗,又为文祭之。   百诗仅有这点点成绩,为什么三百年来公认他是第一流学者呢?他的价值,全在一部《古文尚书疏证》。《尚书》在汉代,本有今古文之争。伏生所传二十八篇,叫做"今文尚书"。别有十六篇,说是孔安国所传,叫做"古文尚书"。然而孔安国这十六篇,魏晋之间,久已没有人看见。到东晋,忽然有梅賾(ze)其人者,拿出一部《古文尚书》来,篇数却是比今文增多二十五篇,而且有孔安国做的全传-即全部的注。到初唐,陆德明据以作《经典释文》,孔颖达据以作《正义》。自此以后,治《尚书》者,都用梅賾本,一千余年,著为功令。中间虽有吴棫、朱熹、吴澄(吴澄,字幼清,元崇仁人,著《书纂言》四卷,唯注《今文尚书》,谓《古文尚书》乃晋世晚出之书,不注)、梅鷟(字致斋,明旌德人。著《尚书考异》五卷,指出证据,明言东晋《古文尚书》是伪书)诸人稍稍怀疑,但都未敢昌言攻击。百诗著这部《古文尚书疏证》,才尽发其覆,引种种证据证明那二十五篇和孔传都是东晋人赝作。百诗从二十岁起就着手著这部书,此后四十年问,随时增订,直至临终还未完成。自这部书出版后,有毛西河(奇龄)著《古文尚书冤词》和他抗辩,在当时学术界为公开讨论之绝大问题,结果阎胜毛败。《四库提要》评阎书所谓:"有据之言,先立于不可败也"。自兹以后,惠栋之《古文尚书考》,段茂堂(玉裁)之《古文尚书撰异》等,皆衍阎绪,益加绵密。而伪古文一案,逐成定案。最后光绪年间,虽有洪右臣续作冤词(1827-1897,名良品,字右臣,湖北黄冈人。著书近四十种,康有为《新学伪经考》方出,即撰《新学伪经考商正》二卷进行驳难。所谓续作冤词,指他曾作《古文尚书辨惑》十人卷,又《释难》二卷,《析疑》一卷,《商是》一卷,大抵重复前人陈说,声称《伪古文尚书》不伪。其说极迂腐,连信古文经学的学者也无人提及。),然而没有人理他,成案到底不可翻了。   请问,区区二十篇书的真伪,虽辨明有何关系,值得如此张皇推许吗?答道,是大不然。这二十几篇书和别的书不同,二千余年来公认为神圣不可侵犯之宝典,上自皇帝经筵进讲,下至蒙馆课读,没有一天不背诵他。忽焉真赃实证,发现出全部是假造,你想,思想界该受如何的震动呢?凡信仰的对象,照例是不许人研究的,造物主到底有没有?那稣基督到底是不是人?这些问题,基督教徒敢出诸口吗?何止不敢出诸口,连动一动念也不敢哩。中国人向来对于几部经书,完全在盲目信仰的状态之下。自《古文尚书疏证》出来,才知道这几件"传家宝"里头,也有些靠不住,非研究研究不可。研究之路一开,便相引于无穷。自此以后,今文和古文的相对研究,六经和诸子的相对研究,乃至中国经典和外国经典相对研究,经典和"野人之语"的相对研究,都一层一层的开拓出来了。所以阎百诗的《古文尚书疏证》不能不认为近三百年学术解放之第一功臣。   阎百诗为什么能有这种成绩呢?因为他的研究方法实有过人处。他的儿子说道:"府君读书,每于无字句处精思独得,而辩才锋颖。证据出入无方,当之者辄失据。常曰:'读书不寻源头,虽得之,殊可危!'手一书至检数十书相证,侍侧者头目为眩,而府君精神涌溢,眼烂如电,一义未析,反复穷思,饥不食,渴不饮,寒不衣,热不扇,必得其解而后止。"(阎咏《左汾近稿.先府君行述》)他自己亦说:"古人之事,应无不可考者。纵无正文,亦隐在书缝中,要须细心人一搜出耳。"(《潜邱札记》卷六)戴东原亦说:"阎百诗善读书。百诗读一句书,能识其正面背面。"(段玉裁著戴先生年谱)大抵百诗学风,如老吏断狱,眼光极尖锐,手段极严辣,然而判断必凭证据,证据往往在别人不注意处得来。《四库提要》赞美他说:"考证之学,未知或先。"(《古文尚书疏证》条下)百诗在清学界位置之高,以此。《四库提要》又说:"若璩学问淹通,而负气求胜,与人辩论,往往杂以毒诟恶谑,与汪琬遂成仇衅,颇乖著书之体。"(《潜邱札记》条下。汪琬(1624-1689),字苕文,号钝翁,江苏长洲人。康熙中应博学鸿词科,授 翰林院编修,预修明史。著有《钝翁类稿》、《尧峰文集》等数百卷。他崇拜归有光,性狷急不容人持异议。其弟子惠周惕,传其说《易》议《礼》之学,开清朝汉学吴派先河。阎若璩曾批评汪及李因笃、毛奇龄说经史多穿凿,谓:"汪尧峰私造典礼,李天生社撰故实,毛大可割裂经文,贻误后学匪浅!"汪闻之终身切齿。)据他的著述和传记看来,这种毛病,实所不免,比顾亭林的虚心差得多了。又以著书体例论,如《古文尚书疏证》,本专研究一个问题,乃书中杂入许多信札日记之类,与全书宗旨无涉。如《四书释地》,标名释地,而所释许多溢出地理范围外,如《孟子生卒年月考》考了一大堆,年月依然无着。诸如此类,不能不说他欠谨严。虽然,凡一个学派的初期作品,大率粗枝大叶,瑕类很多,正不必专责备百诗。   ○杨丕复   杨丕复,字愚斋,湖南武陵人。   嘉庆丁卯举人,借补石门县学训导。生平著作甚富,要推《历代舆地沿革表》一书称最。尝谓;"郡志沿革,名儒每不惜搜讨以究今昔之异同,而其考据必以正史为断。顾读史亦不易也。《禹贡》山川,《左传》郡邑,注家已极聚讼纷纭;司马八书,不载地理,独班志可称简而详。范书亦尚明确。陈寿《三国志》则徒为纪传而已。迨至南北朝,制作无章,十羊九牧,徒夸疆理之广,不惮划别之繁,以侨置而别实土,骋虚名而薄吏治。惟《隋志》能汇其总,《两汉》后比较差善。《二唐书》虽翔核,其时更变频仍,述之棼如乱丝。《五代史》太略,《辽史》尤舛,《宋》《金》尚无大谬。《元史》亦然。《明史》官修,于近代郡县,实为完备,而《明一统志》草率成书,讹误百出。顾氏《方舆纪要》,夙号精博,且尚多沿其失焉。以此读史之馀,每即诸地寻其因革,见后儒不无袭谬承讹之病,遂竭四载力,制成斯表,又以山脉水道附于后。分搜博采,不为无稽之言。"凡曰总纲者四,分纪者三十六,共四十卷。他著有《春秋经传合编》三十卷,《辨疑》二卷,《朱子四书纂要》四十卷,《序说》一卷。其《春秋经传合编》,亦用纲目例,取经文为纲,《左传》为目;先儒解说,则别为书法翼之。更可征君之于史学也深矣!   ○杨守敬   杨守敬(1839--1915),字惺吾,晚号邻苏老人,湖北宜都人。   家世业贾,自少时虽日在肆持筹握算,而夜间则诵读弗辍。粤匪乱后,始应重子试。十九补诸生。同治壬戌举乡榜。两赴礼闱报罢,考取景山官学教习。暇日辄走海甸搜求古书以及碑版文字,期满用教职。嗣是又数上春官,不售。武昌张裕制荐任驻日钦使黎庶昌随员。至东京,值日本维新伊始,其国人唾弃旧学书,因以贱值得之。并为黎校刻《古逸丛书》若干种,均宋元旧刻,或数百年之古抄,为此土所罕见者,择名手影雕,士林威珍异之。寻回国,选黄冈县教谕,调黄州府教授,继保知县,加五品街。张文禁督鄂,延为两湖书院暨勤成、存古二学堂教习。光绪癸卯,开经济特科,文襄奏举先生名列第一。丙辰,选授安徽霍山县知县,未赴,仍请以内阁中书用。武汉起义,避兵之沪上。民国癸丑,袁世凯征为参政院参政。卒年七十六。   先生博闻强记,嗜古成癖。储藏之富,当代罕俦。善考证,精鉴别。于地理目录金石之学特擅绝长,书法直逼汉魏。著述甚富。关于地理者,有:《禹贡本义》一卷,《汉书地理志补校》二卷,《三国郡县表补正》八卷,《隋书地理志考证》八卷,《古地理志辑本》三十二卷,《历代舆地沿革险要图》若干卷,《水经注疏》八十卷,又《要删》十二卷,补遗并《续补》六卷,《水经注图》八卷。关于目录者,有:《日本访书志》十六卷,《留真谱》初编十二卷、续编十二卷,《丛书举要》二十卷,《隋书经籍志补证》四卷,《唐宋类书引用书目》八卷。关于金石者,有:《三续寰宇访碑录》十六卷,《望堂金石》初二集若干卷,《寰宇贞石图》若干卷,《指法溯源》十八卷、续十八卷,《集帖目录》四十卷,《评碑记》二卷,《评帖记》二卷,《邻苏老人手书题跋》四卷,《手书墓志铭》四卷。其他关于经史诗文书法者,有:《重订说文古本考》四卷;《汉书二十四家古注辑存》十二卷,《补古今人表》四卷,《古诗辑存目录》十二卷,《补严氏古文存》二十卷,《书学迩言》一卷。尚有自撰杂文,曰《明晦轩稿》二卷,续稿十卷。惟《水经注疏》尤竭毕生之力。罗振玉推其纠正全、戴、赵三家之失,创获真谛,可与王、段之小学,李壬叔之算学,同为千古绝业云。   ○姚际恒   姚际恒字立方,一字首源,安徽桐城人,浙江仁和籍。诸生。少折节读书,泛滥百家。西河作《山阴何氏藏书记》,毛会侯见之曰:"何氏藏书有几,不及姚立方腹笥耳!"其所许所倾倒如此。既而尽弃词章之学,专事于经。年五十,曰:"向平婚嫁毕而游五岳,予婚嫁毕而注九经。"遂屏绝人事,阅十四年而书成,名曰《九经通论》。又著《庸言录》若干卷,杂论经史理学诸子,末附《古今伪书考》,持论虽严,足以破惑,学者称之。所居海峰阁西窗面湖,储藏古籍善本及书画金石甚富,鉴赏每不爽分寸。惜《九经通论》遗稿散佚,止《尚书通论辨伪例》十卷,见朱竹垞《经义考》。其考驳伪古文当不在潜邱之下。《诗经通论》数称于方玉润《诗经原始》,专主废序,尤为言人所不敢言。余则杭大宗《续礼记集说》间引其《礼经通论》,他皆不可问矣。今存者惟《古今伪书考》二卷,分经史子三类,共七十种。又有真书间以伪者,凡八;有本非伪书,而后人妄托其名者,凡六;有两人共定一书,无从识其主名者,凡三;有未足定著书之人者,凡四。而近代不传,与夫琐细无裨之书,并弗录。其前人辨论精确可取,悉载于前,以期征信,而非逞臆,务使千百年来疑案昭昭然判黑白焉。大抵先生著书,力求创获,虽至惊世骇俗,在所不顾。徒恨《通论》暨《庸言录》之无从搜访也。此书外,尚有《好古堂书目》四卷,《书画记》二卷,收入丛书中。   ○姚配中   姚配中,字仲虞,安徽旌德人。卒于道光二十四年十月,生于乾隆五十七年十一月(1792--1844)。   弱冠已博览经史,旁通百家言,而尤嗜《易》。既善张惠言《虞氏义》,因求李氏《集解》,研究群说,郑氏最优,苦其简略,意推之至形梦寐,成《周易参象》十四卷;又为论十篇,说其通义,附于编后;后又删说《通义》之十篇为三,移冠编首,题曰《周易姚氏学》。又以《月令》一编,实先王体天穷民之大经,其义一皆本于卦气,为《月令笺》三卷,继总其要为《月令说》一卷,复合之为《周易通》《论月令》二卷。又嗜琴,知传谱舛误者多,乃更正世所盛习者十数曲,又自制七曲,原数说声,上溯本始,为《琴学》二卷。又嗜书,为《书学拾遗》四千余言。又注《智果心成颂》,以传立书大幅执笔之法。家贫而守坚,学优而遇蹇,以廪膳生终。年五十有三。   ○姚文田   姚文田(1758--1827),字秋农,浙江归安人。   乾隆癸酉由拔贡生领乡荐,召试,得内阁中书。嘉庆己未成进士,以一甲一名及第,授职修撰。充国史馆、唐文馆纂修,会试总裁一,广东等省正副考官四,广东等省学政三。累官祭酒,詹事,内阁学士,户、礼、兵诸部侍郎,左都御史,终礼部尚书。予谥文僖。享年七十。   公生平以文章经术结主知,尝谓:"士或泥于古而戾于今,是迁儒之为也。"故其久督扰之任,宽州县之考,及急农桑、缓刑狱诸疏,当时多见施行。后善化贺氏复甄采以入《经世文编》。   数十年来,学人盛谈考据,率尊汉诋宋,公独持议称:"三代以上,其道皆本尧舜,得孔、孟氏而明。三代以下,其道皆本孔、孟,得宋诸儒而传。五代以后,人道不至陵夷者,宋诸儒之力。至其所著之书,岂得无一误。惟文字小差,汉唐先儒亦多有之,未足以为诟病。"然公持己端方,居官清慎,虽本宋儒,而博览群书,精于攻核,则一取汉儒为法。既与严可均同撰《说文斠议》三十卷,《说文考异》三十卷;自著者尚有:《说文声系》三十卷,《古音谐》八卷,《四声易知录》四卷,均有裨于小学。其余《易原》一卷,《广陵事略》七卷,《邃雅堂学古录》七卷,《诗文集》十卷。兼通历算,有《春秋经传朔闰表》二卷。旁及天文、五行、杂占、医经,著书复若干种。   ○叶昌炽   叶昌炽,字鞠裳,江苏长洲人。   为人简淡沉静,好稽考目录,辨别版本。光绪初,偕管礼耕、王颂蔚客常熟程氏,编校书录,所藏无不披览。继游幕羊城,吴愙斋适视学来粤,相与讨论金石文字,称莫逆。壬辰,成进士。入翰林。出潘文勤门,即馆于其家。于是凡滂喜斋宋椠元抄,又遍阅之。   每自恨家贫,不能多得异书。复叹自来藏书家节衣缩食,鸠集善本,曾不再传,遗书星散,有名姓翳如之感。因网罗前闻,捃摭轶事,成《藏书纪事诗》六卷,共二百余首。由宋迄清,贵如明、衡、徽诸藩,微如安麓邨、钱听默之属,悉载靡遗。盖著录中之别格也。   邠州城西有大佛寺,石室累累,皆唐宋元人题刻。壬寅,被命度陇,尽拓以归。排缵考订,成《邠石室录》三卷。   既游文勤所,遂获交福山王文敏公诸人,益研求碑版。久之,积至八千余通。更撰《语石》十卷,为后来考斯学者入门之资。举夫制作之名谊,标题之发凡,书学之升降,藏弆之源流,以逮抚拓装池琐闻雅故,分门别类,条理秩然,则又与《藏书纪事诗》异曲同工者焉。   清亡后,南归。乌程刘承干饶于资,好刻书,延缪艺风及先生佐其雠校,题跋尤出先生为多。   ○叶奕苞   叶奕苞,字九来,江苏昆山人。   少师事葛芝、叶宏儒,务根柢之学。工待,善书法。康熙戊午,举博学鸿词,罢归,葺半茧园,与海内名流姜宸英、施闰章、陈维崧及同里归庄辈流连觞咏于其间,文采辉映一时。尝作《太甲改元》、《周公居东周诗》、《用周正辨》诸篇,皆穿穴经义,有裨学者。又偕盛符升等预修县志,未竣而邑今董正位罢官,平居悉心采访,别授志稿二十二卷,隶事必求其实,家世必详其源,为他志所不及。尤酷嗜金石,始得墨拓数十通,即思专为一书以绍述宋赵明诚氏之《金石录》。于是遍访考古家,征集日富,久之,成《金石录补》二十七卷,《续跋》七卷,所论多具独见。时钱竹汀、翁覃溪诸书未出,而搜罗广博,上起《峋嵝禹碑》讫宋《周处台记》,辨证精核,殊不在两家下。钱遵王《读书敏求记》谓"迥胜赵氏原本",非过言也。末数卷复列考异、碑题、立碑处、存疑、杂记五门,足为后来取法。   ○余萧客   余萧客(1732-1778),字仲林,别字古农,江苏吴县人。   生五岁,父客游不归,母颜教以四子书五经,夜则课《文选》及唐宋人诗古文。十五,通群经,即知理气空言,无补经术。思读汉唐注疏,家贫不能具,借之于书棚徐姓,匝月毕《左传疏》,徐大惊日:"子奇人也!"赠以注疏全本暨《十七史》、《说文解字》、《玉篇》、《广韵》。于是闭户肄经史,益务博览。闻有异书,必假抄录。同邑朱奂,藏书甲吴中,延先生教读,馆于滋兰堂,因得悉窥四部之富。嗣又阅《道藏》于玄妙观,阅《释藏》于南禅寺。居恒手一编弗辍,日不足,复继之以夜;竟至目力亏损,不见一物,后虽治愈,然仅能读大字本而已。   初作《尔雅旧注疏》未就,先成《注雅别抄》八卷,专攻陆佃、罗愿,质诸惠松崖,惠谓:"陆氏乃安石新学,罗亦非有宋大儒,均不必辨。子读书撰著,当务其大者远者。"先生闻之矍然,遂执贽受业称弟子,益自磨砺。念唐以前经说颇多缺遗,欲求补之,乃繙览训典,旁逮唐宋诸类书,有可采摘,即付之楮翰,岁月积久,篇帙略备;乃依经文诠次,其间多寡,亦微有准绳;辞采丰蔚,则掇其菁英;一二仅存,则随条备录,兼注所引书名卷第,以示不由臆撰。为《古经解钩沉》三十卷。凡《周易》二,《尚书》三,《毛诗》二,《周礼》一,《仪礼》二,《礼记》四,《左传》八,《公》《穀》《孝经》《论语》各一,《孟子》二,《尔雅》三;冠以诸儒姓氏著述,为《叙录》一卷。   方恪敏公观承督直隶,闻其名,延至保定,修《畿辅水利志》。间游京师,与朱笥河学士、纪文达公、胡文恪公相友善,咸称其深宁、亭林之间。缘目疾复作,举戴东原自代,遂南归,以经术教授乡里,闭目口授,生徒极盛。卒年四十有七。   并精选学,著有《文选纪闻》三十卷,《杂题》三十卷,《音义》八卷。《注雅别抄》悔少作未梓。《选音楼诗拾》若干卷,哀音微茫,得骚人之遗意焉。   ○俞樾   俞樾(1821--1907),号曲园,浙江德清人。   幼有夙慧,九岁即戏为书,而自注其下。著述等身,实兆于此。   道光庚戌进士,改庶吉士。以复试诗有"落花春仍在"之句,为曾文正公所赏,散馆授编修。博物闳览,著称辇下。咸丰乙卯,放河南学政,因人言罢归。   既运初服,年甫三十八,乃壹意治经。始读高邮王氏书,善之,自是专依为宗。其《群经平议》,则继《经义述闻》而作,小有未逮;《诸子平议》乃几与《读书杂志》抗衡。《古书疑义举例》,条理毕贯,视《经传释词》变而愈上,且益恢廓矣。逮后《俞楼杂志》、《曲园杂纂》诸书出,其析疑振滞,虽多及前数书相仿,或精义较甚于昔;学随年进,亦初不自讳也。尝受学长洲陈奂,罢官侨吴,犹及见宋大令翔凤,得闻武进庄氏之说,故治经颇有《公羊》。然为学固无常师,左右采获,深疾守家法、违实录者。惟好改经字,末年稍自敕,成《经说》十六卷,比前异矣。治小学,不摭商周彝器,谓多后世诈托为之,可以辨形体,识通假,当止于秦汉碑铭。其审谛又如此。   既专以著书自娱,遂不复出。曾文正督两江,李文忠抚吴下,咸礼重之;时以巾服从游,往来如处士。文正乃有"闳才不荐,徒窃高位"之叹。历主讲苏州紫阳、上海求志、德清清溪、归安龙湖等书院,而立杭州诂经精舍至三十一年,为从来所未有。先是,浙江治朴学者本之金鹗、沈涛,其他率羼杂汉宋;及先生施教于诂经,学者乡方,始屯固不陵,节所造就,蔚为通材,益难偻数。   性雅不好声色,既丧母妻,终身不肴食,衣不过大布。遇人岂弟,卧起有节。保真持满,故老而神志弗衰。读书著作守常程,每竟一岁,辄以写定之书刊布于世。晚年足迹不逾江浙,而声名扬溢海内外,远道投赠,藉申景慕。居林下,阅四十余载。光绪癸卯,大吏以重宴鹿鸣请,得旨复编修原官。授孙陛云读,亲见其以第三人及第,典试蜀中,举特科,乞假侍左右,亦几若高邮王氏文肃之于文简,虽得年略逊怀祖,名山之业固足绍述。惟既博通典籍,或旁涉稗宫杂流,复以笔札泛爱人,论者遂以比之随园,雷同相和,所谓貌同心异,有道于通人之前,宜不值一吷耳。卒年八十有六。   所著凡五百余卷,统曰《春在堂全书》。除《群经平议》五十卷、《诸子平议》五十卷、《茶香室经说》十六卷、《古书疑义举例》七卷外,其《第一楼丛书》三十卷、《曲园俞楼杂纂》共百卷,并颇资考证。馀见自著全书录要中。   ○俞正燮   俞正燮,字理初,安徽黟县人。   天资英敏,读书过目成诵。偶有所作,必荟萃群书,以意贯穿,走笔立就,如宿构。侍养句容学署,尝与邑人王乔年同撰《阴律拟实》,时称为穷理尽性之书。   方年二十余,负所业北谒孙渊如观察于兖州,适孙既为伏生建立博士,复求左氏后裔。因作《左邱明子孙姓氏论》、《左山考》、《左墓考》、《申杂难篇》。孙多采其文以折众论。而君陈古刺今之识,亦由是日益坚,故其议论学术与孙恒相出入也。   治经一以汉儒为宗。谓:秦汉去古不远,师说相承,可信者多。每解一义,依经为据,有脱误始取证先秦诸书、汉诸儒以衷至是;而又不拘牵于注疏,不离畔于训诂。并研究史籍暨诸子百家九流等说,剖析疑似,莫不服其精确。   道光辛巳,江南乡试中式。翌春赴礼闱,主考为阮元,榜发竟报罢,闻者扼腕。王菽原礼部时任分校官,亟赏之,且索其著作《类稿》三十卷。《类稿》者,君足迹半天下,得书即读,读即有所疏记,每一事为一题,巨册数十,鳞比行箧中,积岁月证据周遍,断以己意,一文遂立。礼部因与程侍郎春海校刊其正集十五卷。取辑成之年颜曰《癸巳类稿》。余十五卷,则张穆编定,曰《存稿》,刊入杨氏《连筠簃丛书》。   初下第后,拣选得知县,留京师,佐给事中叶继善修《会典》;继馆侍郎陈用光所,为校顾氏《方舆纪要》。岁乙未林文忠聘修《两湖通志》。晚主江宁惜阴书院,昌明朴学,裁成后进,一时质疑问难者轸履相错。学政祁文端公赠额曰"经师人表",其礼重如此。卒年六十六。   所著尚有《说文经纬》各一卷,《校补海国纪闻》二卷,咸丰间毁于兵火。《四养斋诗》三卷,另梓行。   ○袁廷梼   袁廷梼,字又恺,一字寿楷,江苏吴县人。   上舍生。家世故望族,资尤饶。筑小园于枫江,有水石之胜。得先世所藏五砚,为楼弆之。聚书万卷,多宋椠元刻及传钞秘本。以红蕙一丛植于阶,名曰"红蕙山房"。日坐其中,丹黄不去手,与顾广圻、钮树玉辈为友,而钱竹汀、王西沚、段懋堂三寓公亦时相过从,作文酒之会,于是四方名流闻声景附。   事亲以孝称。少孤,母自教之。诗文清峭,无凡俗之累。惟既嗜书,遂不屑治生产;且挥霍,数急人难,家坐中落。乃奔走江浙间。会触暑致疾,卒于家,年四十七。   于书无不窥,尤精校雠,邃小学。其论《说文解字》"鞠以秋华"、"麔麋牝者"、"液尽也"、"布古文实为豕,与豕同"诸条,时见新义。而于"嗙"字下引司马相如说"淮南宋蔡舞嗙喻",谓七言为句,系《凡将篇》逸文,举李注《文选》及《艺文类聚》所引为证,更确切不移。撰著甚多,惜其子椎鲁,不能守父书,所有稿本,散失无传矣。   ○岳森   岳森字森宗,四川南江人。拔贡生,考取景山官学教习,未及叙官而殁。与德阳举人刘子雄、孟雄均湘绮弟子。汲古考文,足继师说。虽深造弗逮廖平,而通博过之。著《考工记考证》、《说文举例》、《蜀汉地志》,并刊行。   孟雄仅存《群经宫室考补》,余若《古文尚书考》、《礼经表》、《穀梁凡例》,遗稿未传。   ○臧礼堂   臧礼堂,字和贵。臧庸之弟。   秉质淳笃,且至孝。家贫无仆役,躬执爨以为养。父久疟畏寒,自潜温被,恐熏燎不利于病体也。迨父丧,三日不食,三年不入内。   母疾,刲股和药以进,并祷诸神,乞减算益母寿。母寻愈,而君竟夭,年止三十。   其初娶也,惧妇不能孝其亲,则豫撰戒辞,使女嫔庄诵,俾立听毕,乃合卺如礼。   少溺苦于学,撢稽六艺,讨论苍雅,从伯兄镛堂受业,事之如师,然有过辄规谏。大兴朱文正公尝称其文行。阮文达聘襄《经籍纂诂》。所著《说文引经考》十三卷,段若膺、王伯申皆服其精确。又辑录传记孝子孝妇诸节行,成《古今孝传》,尤有裨于伦纪。他著《南宋石经考》、《爱日居笔记》共若干卷。   卒之日,镛堂在京,闻讣,哭之恸,为私谥曰"孝节"。   ○臧琳   臧琳(1650-1713),字玉琳,江苏武进人。   康熙中,补县学生。生平博极群书,尤精《尔雅》《说文》之学。谓:"不识字何以读书,不通训诂何以明经。"孳孳讲论,必求其是而后已。潦倒诸生三十年,未尝一日不读经。有所得,辄随笔记之,积文成《经义杂记》三十卷。每卷有标目,而不分门,凡五百十七则,皆会粹唐以前诸儒之说,辨其离合,咸有确征,非由臆决。至于《诗》《礼》二经,王肃私窜以难郑者,尤能推见至隐,盖有功经学甚巨;间附他说,亦不过十分之一,要为学者所当知也。书成,不自表暴,朋侪率非笑之,独阎百诗叹赏,以为学识出唐儒陆、孔之上,且称为隐德君子焉。玄孙庸取遗稿校正刊行,乃大显于世。别有《尚书集解》百二十卷,藏于家。会馆,先生亦往,万君向众揖先生曰:"此蠡李先生,负圣学正传,非予敢望。"因将《大学辨业》之旨历历敷陈,曰:"此质之圣人而不惑者!"其见重若此。适宛平郭金汤作令桐乡,聘先生往治所,举邑以听,政教大行。及故人杨勤令富年,亦敦请先生,事以师礼,事谘而后行,百废具举;关西学者,闻风麕集。逾年反里。谒选得知县,以母年高,改选通州学正,旋以疾告归,迁居博野,修葺习斋学舍,以收召学者,从游日众。公卿屡谋荐之,辞不就。雍正十一年卒,年七十五。   先生解格物心性,多本习斋。惟论封建郡县,语不强同。早从毛奇龄问乐,毛尝推为盖世儒者。后以论格物不合,遂斥先生为背师,并作《大学佚讲笺》以攻颜学。桐城方苞与先生交至厚,惟固信程、朱,与先生持论抵牾。后先生殁,方为作墓志;惟载先生论学始末,且谓先生因方言改师法,则诬说也。先生承习斋教,以著书自见。著有《小学编辨业》五卷,《大学辨业》四卷,《圣经学规纂》二卷,《论学》二卷,《周易传注》七卷,《筮者》一卷,《论语传注》二卷,《大学》《中庸》传注各一卷,《传注问》四卷,《经说》六卷,《学礼录》一卷,《郊社考》一卷,《拟太平策》一卷,《恕谷文集》十三卷,皆刊行于世。其著作均由臧庸汇刻入《拜经堂丛书》。   ○臧寿恭   臧寿恭(1788~1846),字眉卿,初名曜,浙江长兴人。   嘉庆中,举于乡,屡试礼部不售。归闭户著述。性方严,有洁癖,不问家人生产事。   居恒喜抄书,日五六千字,端整无讹夺。于经,喜《春秋左氏传》。作《春秋古谊》一书,摭周秦两汉旧说,贾、服注,正社预之谬。于史仿王偁《东都事略》,为《南都事略》若干卷,其体裁则钱竹汀以授邵二去而未卒业者也。通畴人术,为《春秋古谊》时,痛长历之不衷于法。命弟子杨岘依刘歆三统术作《中朔表》十二篇;稿甫竟而先生殁,年五十有九。   尝诏岘曰:"置散钱满屋,无下手处,授以索,则贯矣。四部书千万卷,犹散钱也;沈研一经而群书为之用,始犹索欤!"又曰:"读书遇有用者录片纸黏于壁,朝夕循览;坐左右各设空器一,壁积多以入器,更黏新者;越日探左器入于右,试复诵焉;越日探右器入于左,亦如之;勿怠勿弃,博学多识奚难哉!"其治学方法有如此。《事略》稿已佚,惟《古谊》刻潘氏《功顺堂丛书》。   ○臧庸   臧庸,字西成,又字拜经,本名镛堂。江苏武进人。   乾隆中,卢学士文弨主常州书院,君往受经学,抱其高祖玉琳先生所著《经义杂记》质于学士,学士惊异之,于校《经典释文》中多引其说。嗣在苏州从钱辛楣、王德甫、段若膺诸先生研究学术,钱、王因荐于鄂督毕秋帆所,授其孙兰庆经。嘉庆丁巳,阮文达督浙江学政,延助辑《经籍纂诂》,书成,寻为校刊于广东。庚申,文达抚浙,新辟诂经精舍,复延之佐校计三经注疏》。两应顺天乡试不售。在京师,侍讲王伯申、桂香东,编修吴美存,咸加礼重。既受美存聘修中州文献,即卒于吴氏馆,年四十五。   君为人沈默敦重,天性孝友。其为学,根据经传,剖析精微。德清许兵部周生谓其好学深造如皇侃、熊安生,当求之唐以上也。   所著之书,拟《经义杂记》为《拜经日记》八卷。高邮王怀祖先生亟称之,用笔圈识其精确不磨者十之六七。尝谓:"戴东原所为《毛郑诗》,好逞臆说以夺旧学。惠定宇好用古字,所校《李氏易集解》与开成石刻往往互异。近得明刻版勘对,始知《李易本》与今本不殊。其异者,惠所私改也。"虽坚守师说,甚得"和而不同"之义。   又生平考古最勤,故辑古之书亦多。《子夏易传》一卷,以为韩婴所撰,非卜子夏。惟采《释文》、《正义》、《集解》,不取宋以后。《说诗考异》四卷,大致如王应麟,但逐条必自考辑,绝不依循王本。《韩诗遗说》二卷,《订讹》一卷,顾千里以为辑《韩诗》者众矣,此为最精。《卢植礼记解诂》一卷,《尔雅古注》三卷,《说文旧音考》三卷,《蔡邕月令章句》二卷,《王肃礼记注》一卷,《圣证论》一卷,《帝王世纪》一卷,《尸子》一卷,《贾唐国语注》二卷,《校郑康成易注》二卷,《萧该汉书音义》二卷。皆详审过人。他著有《月令杂说》一卷、《乐记二十三篇注》一卷、《孝经考异》一卷、《臧氏文献考》六卷、《拜经堂文集》四卷。   ○查继佐   查继佐(公元1601一1676年),字伊璜。明亡后改名左尹,字非人,别号东山钓史。浙江海宁人。崇祯六年举人。   查继佐出身于小地主家庭。他五岁开始跟父亲读四书,七岁跟母亲学诗。他的母亲沈氏是处士沈宗武的女儿,通音韵反切之学,工诗文。查继佐学习十分刻苦。十一岁时,他在临近一个学馆就读,午间不能回家吃饭,早晨要带粉饵去作为午餐。他往往一面走路,一面高声朗诵读过的书,有时把粉饵撒在沿路都全然不知。十二岁时,他到远处读书,住在学馆,要自己做饭吃。由于他努力学习,十五岁就"文誉日起"。   二十岁时,查继佐家道中落,开始在当地做塾师维持生活。由于他声誉很高,富家望族都抢着聘请他。他一面教书,一面读书。三十三岁时,他考中举人后,寄居西湖南屏,读书,讲学,直到明朝灭亡,方怀着"亡国"的隐痛,回到自己的家乡。   查继佐不仅是一个学问渊博,在史学上很有成就的学者,而且是一个具有高度民族气节的抗清志土。公元1645年闰六月,鲁王朱以海在绍兴称"监国"。他听到消息后,毅然渡江去参加了鲁王政府。他在鲁王政府,初任兵部职方主事,监郑义兴军,后迁职方员外兼御史监军,官至兵部职方司郎中。在鲁王监国的一年中,查继佐在浙东地区亲自率军抗击清军。多有所获。为了西征,他费尽心血。亲自组织兵力,派人设间行探,秘密联络太湖等地义旅,互相接应。可惜当时鲁王政府内部分裂,政治腐败。他的主张处处遭到掣肘,未能实现。   公元1646年六月,清军攻占绍兴,鲁王政府复亡,查继佐辗转回到家乡海宁,发愤著书立说。公元1652年,查继佐52岁,离家到西湖觉觉堂讲学,旋又主讲杭州铁冶岭之敬修堂。各省学子不远千里前来就学,成一时讲学之盛。从此,查继佐一面讲学,一面著书,一直到去世。   查继佐一生写过很多种书。沈起《查东山年谱》说查继佐"全集一百二十册,约八千余页"。其中大部分是历史书,特别是关于明清易代之际的历史书。可惜大部分已经散佚,目前流传的只有《罪惟录》、《鲁春秋》、《东山国语》,《钓业》数种而已。   《罪惟录》是一部纪传体的明史。原名《明书》,后来改名《罪惟录》,取孔子"罪我者其惟春秋"之义。查继佐在《罪惟录》中坚持反清立场。他在《自序》中明确表示,自己是明朝人,不是清朝百姓。书中都用明朝年号,直到清康熙三年,仍称永历十八年。南明各主,均列本纪。福王称安宗简皇帝。建文、崇祯两帝谥号,皆从弘光朝所定,不用清政府所谥。对清朝或称"满人",或称"后金",或称"建彝"、"建虏",或称"东师"、"北师",绝不称"大清"。书中对抗清人物立传特别多。并随处发抒对满人和投降派的愤恨。如书中引张煌言的《报韩论》说:"自古称张良始终为韩,先儒论之详矣。今世仕虏庭者多借此为口实,以建州固常驱贼,遂以沛公亡秦,子房事汉为拟。噫!何其不犹之甚也!"   《罪惟录》的撰写时间,据自序说,从甲申年(顺治元年,公元1644年)开始,壬子年(康熙十一年,公元 1672年)写成,用了29年的时间。这部书是在极端险恶的环境中写成的。当时清政府最忌私人撰写明史,尤其是易代之际的历史,唯恐把历史真像揭露出米。浙江湖州南浔人庄廷鑨购得朱国桢《列朝诸臣传》稿本,补以崇祯朝事,定名《明书》,用自己的名字刊刻。因为书中称努尔哈赤为建州都督,不用清朝年号,康熙元年被入告发,结果庄氏全族和为此书写序、校阅、刻字、印刷以至卖书、买书的人和地方官,都被处死,死者70余人。查继佐列名参校,亦被逮捕入狱,幸经友人多方营救,才得免死。在这样一个万分恐怖的情况下,查继佐冒着灭族的危险,终于把《罪惟录》写了出来。他在自序中说,手稿改易了数十次,备极辛苦。   《罪惟录》的材料来源,关于明末史事,一部分是作者自身所经历,尤其关于鲁王政府的历史,作者就是当事人。许多人的传里都有关于他的记载。一部分是调查访问得来的.这在许多篇章中都有所说明。他在《自序》中所谓"耳采经数千人",就指的是调查研究。关于崇祯以前的史料,一部分采自庄廷鑨《明书》,一部分采自明纂国史和实录。明黄尊素著有《时略》,记嘉靖、隆庆时事及诸臣奏疏,其子宗羲著《续时略》,记万历至崇祯朝事及奏疏。宗羲与继佐在鲁王政府同事,因此《罪惟录》部分史料可能得之于宗羲。   《罪惟录》是一部未定稿。书中常有"某卷颠倒错乱,当重为排定"一类的批语和"当入某目"的眉注,可以概见。原稿在作者当时已经"水溢火焦,泥涂鼠啮,零落破损",收藏者惧祸,又将"建虏"、"满兵"等字样都涂改成"大清",在南明各主及年号上加一"伪"字,所以稿本已非完璧。1931年,张宗祥借得浙江吴兴刘氏嘉业堂所藏原稿加以校补,厘订为本纪22卷、志32卷、传36卷(皆为类传),并子目合共102卷。 1936年,上海商务印书馆据嘉业堂原稿,将涂易可辨的字恢复原样,加注张氏校补文字,影印行世。历经沧桑,沉埋了二百多年的《罪惟录》,至此才得与世人见面。   《罪惟录》最注意"靖难"(指明成祖朱棣夺取皇位的事)以及明清易代之际的记载。 《荒节传》中人物都是"靖难"迎降诸臣。《播匿传》所记孙镇以下44人都是"靖难"时反对成祖的,田时震以下40人都是明末抗清的。《抗运》、《致命》两传,亦大多为"靖难"和易代之际的人物。王鸿绪的《明史稿》、傅维麟的《明书》和清代官修的《明史》,对于"靖难"的记载,往往把真实情况湮没。牵涉到清入关以前的事和易代之际的事,更是讳莫如深,略而不详。查氏《罪惟录》翔实过于三书,尤其是关于清入关以前的历史和易代之际的历史,可以补正三史的缺失。此书也有一些缺点:记事间有自相牴牾处,取材间有道听途说,失于考核处,列传分类,亦有不尽允当处,外志一篇,简直是小说,不是历史。但总起来说,此书大醇小疵,终不失为一部有价值的史书。   ○迮鹤寿   迮鹤寿,字兰宫,江苏长洲人。   道光丙戌进士,改池州府学教授。行履惇笃,尝斥私产,置田产,以赠其族人。卒祀乡贤。   自少博览群籍,特长考据。嗜经学,兼明天算。尝谓:"汉翼少君习《齐诗》,每假天象变异,以警惕人主,无愧通儒;而班孟坚目为方士之流,未免太过。惟《齐诗》亡逸最早,故四始五际诗篇之部分,值岁之多寡,后世罕有言者;独赖《诗纬》尚存其梗概,徒改戊际为辰际,致今反失本旨。"乃著《齐诗翼氏学》四卷,发挥西汉今文家微言大义,并纠正《诗纬》之误于后。又撰《帝王世纪地名衍》,推测三代土田户口之数,至三万余言。嗣更考订夏商周九州经界开方计里,使封建井田之制,皆可推算而得,成《孟子班爵禄正经界两章考疏证》,凡百二十卷,以畅其说。惜不传。惟《齐诗翼氏学》收诸王氏《续经解》中。   ○翟中溶   瞿中溶,字苌生,号木友,江苏嘉定人。为钱竹汀门婿。   闽通淹雅,金石之学尤深。自其十岁时,见古钱年号,即知爱玩。尝除夕乞母出制钱数十千,俾逐一检取,其天性笃好如此。初从费士玑游,嗜小学经学书,诵习至夜分不寐。稍长,购得汉碑数种,选始治金石文字。三十一岁补诸生。援例捐布政司理问,分发湖南。会翁元圻、吴荣光左辅先后为湘大吏,均致敬礼。任修通志,金石一门最赅备,所擅长也。游元次山祠,《浯溪》、《落亭》二铭皆亲为椎拓,不假手于碑工。五士后,弃官归田,晚境颇艰窘。设骨董肆于虎邱,曰"长物斋",藉谋饘粥。年七十四卒。   生平著述极多,有《魏石经遗字举正》一卷,《唐石经考异补正》二十卷,《校勘释隶续大义拾补》十二卷,《吴郡金石志存目》一卷,《古泉山馆金石文编》一百二十卷,存残稿四卷,《泉志补考》十五卷,《泉志续编》二十卷,《古玉图录》六卷,文集一卷,诗集六卷。又《春秋三传经异文备考》、《三礼石经辨正》、《古文孝经辨误》、《孝经释文辨证》、《汉石经考异补正》、《蜀石经考异补正》、《谐声表》、《宋本汉书附录札记》、《列代避讳札记》、《古泉山馆彝器图释》、《汉武梁祠画像考》、《集古官印考证》、《古镜图录》、《洗冤录详辨》、《见闻随笔》各若干卷。   ○张成孙   张成孙,字彦惟。张惠言之子。   通小学,工历算,于经精研礼意。其论汉家之异同,谓:"汉之学,要在礼;宋之学,要在理。汉儒非不言理,言礼而后可以言理也。汉俟其人自明,故其言宏;宋强人以为善,故其言密。不学于宋,无以正其趋;不学于汉,无以充其用。"又言:"汉人说礼,而制作之精自具;宋人说理,举礼以附合之,其说乃全。特由礼之说,可为中人以下言之;由理之说,可为中人以上言之。" 有《端虚勉一居文集》若干卷。   始,皋文别录许书,俾各以声相从,分别部居,为《说文谐声谱》二十卷,辑录未竟,遽捐馆舍。彦惟既学于庄宝琛,得其大要,乃重加厘订,凡:象形二卷;毛诗易翼楚词之韵三卷;以诗中先出字建首中僮等二十部,列表二十卷;由是而谐以《说文》之声,列谱二十卷;声之未见于诗易屈者,考以群经诸子及汉人之韵,为略四卷;足以原作五论,合序目共五十卷。虽出原书十之六,续附续成者仅十之四,而篇例多所增易,即谓彦惟绍述父志以自成一书,要无不可。惜《续经解》所收只十卷,系抄节本,原稿未审存佚矣。   ○张弨   张弨(1625--?),字力臣,江苏山阳人。明崇祯中诸生。   父致中,精小学,辨体审音,正讹厘谬,为土林所宗仰。且收藏鼎彝碑版文甚富。力臣传其家教,通经博古,专心六书,尤嗜金石文字,尝躬历焦山水澨仰卧沙石,手拓《瘗鹤铭》,增多前人十馀字。又谒唐昭陵,遍拓从葬诸王公墓碑及《六马图赞》。过济宁州,拓孔子庙五汉碑。皆加辨论,根据详洽。虽以聋废,而考证殊勤。后人哀其所著为《张亟斋遗集》,以为董觉远,黄伯思不是过也。与昆山顾亭林善,取鬵产之值为刊《广韵》及《音学五书》,手加校雠。亭林自叙五书后云:"余纂辑此书三十馀年,刊削数四,又得力臣为考《说文》、采《玉篇》,仿字样,酌时宜,而手书之,鸠工淮上,不远数千里,累书往复,必归于是。"又与潘耒书云:"著述家最不利以未定之书传之于人。近日力臣来札五书,改正一二百处。"且居恒叹曰;"笃信好古,吾不如张力臣!"其推服如此。晚岁遍游五岳,悉为之图。书画皆名家。   ○张尔岐   张尔岐(1612-1677),字稷若,自号蒿庵居士,山东济阳人。   少为县诸生,逊志好学,工古文词。著《天道论》,《中庸论》,《谨俗论》,《笃终论》,《立命说辨》,其文大抵主于匡世救俗,不为肤俗之论,故皆切实可行。年三十,因《仪礼》郑康成注文古质,贸公彦释义曼衍,学者不能寻其端绪,乃取经与注章分之,定其句读,疏其节,录其要,取其明注而止;有疑义则以意断之,亦附于未;始名《仪礼郑注节释》,后改名《仪礼郑注句读》。又参定监本脱误凡二百余字,并考石经脱误凡五十余字,作《正误》二篇附于后。成书十七卷。时年五十九矣。顾亭林游山左,与先生友善,读其书而为之序,手录一本,藏山西祁县所立书堂;尝与汪碗书,称尔岐之学,根本先儒,立言简当;又与友人论师道书日:"独精三礼,卓然经师,吾不如张稷若。"其为事林所推重如此。先生孝友恳挚,萧然物外,不与世接,自为墓铭而卒,年六十有六。所著尚有《易经说略》八卷,《诗经说略》五卷,《夏小正注》一卷,《弟子职注》一卷,《老子说略》二卷,《蒿庵集》三卷,《蒿庵间语》二卷,《济阳县志》九卷,《吴氏仪礼注订误》一卷,及《春秋传义》未成。说者调先生著书,,虽同经生,然笃信程、朱,能会汉宋于一,而得其通,故卓然自树,以上接齐鲁之传。   ○张符骧   张符骧,字良御,号海房,江苏泰州人。   为诸生时,博览有名。圣祖南巡,召试,献竹西曲,张文正第其诗一等。年五十,贡入太学。康熙五十三年,举顺天乡试。六十年,成进士,授庶吉士。旋乞假归。   家居贫约,不私谒当事;然于有益乡里之举,则力言之。著有《自长吟》、《日下丽泽》、《顺时录》、《海房文稿》、《依归草》等集。游其门者甚众。雍正五年三月卒于家,年六十有四。今惟《依归草》刊行,馀不传。   先生生居海滨,承明季遗民之流风,颇留心前代掌故。所作多传状碑志,皆以表忠义、彰节烈、述学行、存文献为旨。其纪吕晚村诸事状,辄怆然有桑海之感。江都焦里堂序《依归草》,称"其文日加高,而湮塞不平之气亦日盛"。先生始与全榭山、杭大宗、邵二云诸公有同志平?书凡三刻,而传本多残缺,次第又各不同。盖当时文字之狱已渐起,所遗脱之篇,多涉忌讳语,因而删之也。民国十年,泰县韩止石裒其全集刊入《海陵丛刻》第八种,跋云:"是集世不甚传,岂非以吕氏之祸,陈大始之序,而因有以尼之耶?"   先生与徐述夔同乡,乾隆时,徐氏逆书之狱方炽;则集中所刻《吴张传》及其子沆补刻朱书序,皆在违禁之列,宜有隐晦,今幸赖韩刻得窥全豹耳!韩公又论:"其文之神理,殆由震川以追步庐陵、南丰,上接龙门。"观其遗集,如《魏国公世系考》,固为《史记》世家体;《吴王张士诚传》,固犹《项羽本纪》意;莫非史笔也。又若《春王正月论》、《七出论》、《斩丘木之议论》,亦颇能发明《春秋》、《礼经》之微言大义。故焦里堂言"为其发凡起义"焉。   ○张惠言   张惠言(1761~1862),字皋文,江苏武进人。   少受《易》,能通大义。家固孤贫,年十四即为童子师。乾隆丙午,举本省乡试。赴礼闱,报罢。考取教习景山宫,期满例得引见,闻母疾,遽归。嘉庆己未,始成进士。朱文正公珪重其学行,特奏改庶吉士。充实录馆纂修官、武英殿协修官。散馆,以部属用。文正复特奏改授翰林院编修。卒年四十有二。   先生体格清羸,面有风稜,而性特和易。与人交,无贤不肖皆乐之。至义之所在,必达然后已。其乡试中式,虽出朱文正门,顾未尝求私见,以所能自异;文正默察,阴加器重,故屡进达之;而先生复龂龂以相善相争不敢隐。文正言:"天于当以宽大得民。"先生言;"国家承平百余年,至仁涵育,远出汉唐宋之上,吏民习于宽大,故奸孽萌芽其间,宜大伸刑罚以肃内外之政,"文正言:"天子当优有过大臣。"先生言:"庸猥之辈,幸至通显,复坏朝廷法度,惜全之,当何所用。"文正喜进淹雅之士。先生言:"当进内治官府外治疆埸者。"尝与洪编修亮吉于广坐争之。夙善篆书,列圣加上尊号,命诣盛京篆玉宝焉。少为辞赋,拟司马相如、扬雄,散文学韩愈、欧阳修。   先生尝见惠栋所著《易》学,好之,于是游心爻系,敷衍圣道。惟惠《易》遵畅虞翻之旨,兼参荀、郑。先生则专主虞氏。以虞翻言《易》,以阴阳消息六爻发挥,旁通升降,归于乾元用九而天下治,依物取类,贯穿比附,实传孟氏易家阴阳之学,实非宋儒意造图书所可比。惟古书亡佚,汉魏师说略具梗概者,仅郑、荀、虞三家,而虞又较备,放专研虞氏之学,而上溯孟喜,以七十子之微言,为田何、杨叔、丁将军之所传者乃求其条贯;明其统例,释其疑滞,信其亡阙,为《周易虞氏义》九卷。又表其大意,为《消息》二卷,刺取《易》文之可与礼经相比附者,本郑氏"以礼言易"之指,不用爻辰,而更以虞氏之例,为《易礼》二卷。孟氏说《易》本于气,而以人事明之;虞氏说人事虽具,后学每苦其略不贯穿;谓象无所不具,而事著于一端,并非汉儒之略,为《易事》二卷。惧言虞氏者执其象变,失其指旧;引伸《文言》举隅之例,正魏晋以后儒者"望文生义"之失,为《易言》二卷。复以汉儒说易大旨可见者三家,--虞氏言消息,本乎孟喜;郑氏言礼;荀氏言升降,则本乎费直。--既述虞氏之学而发其义,乃更采合两家各通其要,为《周易郑荀义》三卷。九家者,荀爽集古易凡九家,惠定宇则云六朝人说荀氏易者,要可翼附荀氏,为《荀氏九家义》一卷。自余诸家,虽条理不具,然先师所述之大义要旨往往而有,乃辑释文集解及他书所见,为《别录》。凡:孟氏四家,京氏三家,费氏七家;子夏传非汉师说,别为一家;共十四卷。《易纬》者,传孟、京氏阴阳之学;亦求其醇者而次之,为《略义》三卷。   先生治《礼》,专宗康成。以宋杨复作《仪礼图》,虽经文完具,而地位或淆。因兼采唐宋元及近儒之义,断以经注,首述宫室图,而后依图比事,按而读之,步武朗然。又详考吉凶冠服之制,为之图表,别成《仪礼图》六卷。   先生于小学,纂《说文谐声谱》,未就而卒。   他著有:《墨子经说解》二卷,《握机经定本》一卷,《青囊天玉经正义》五卷,《茗柯文》五卷,词一卷。   曾文正称其"学循汉儒轨辙,而虚衷研究,绝无凌驾先贤之意。文词温润,亦无考证辩驳之风。迨古之所谓大雅者欤!"非过言也。   ○张履祥   张履祥,字考夫,浙江桐乡县人。所居曰杨园里,故学者称杨园先生。生明万历三十九年,卒清康熙十二年(1611-1674),年六十四。   九岁丧父,母沈氏授以《论语》、《孟子》,勉励他说:"孔孟只是两家无父儿也。"他三十二岁,谒黄石斋间学(黄石斋,名道周,字幼平,一字细遵,号石斋,福建漳浦人。明朝天启间进士,累官少詹事、侍读学士。南明时曾奉唐王称帝,任吏部尚书,数月后被清军所俘,不屈被杀。他是明末著名学者,主张调和朱陆,著有《榕坛问业》等多种)。三十四岁,谒刘蕺山,受业为弟子。当时复杜声气甚广,东南人士,争相依附。杨园说:"东南坛坫,西北干戈,其为乱一也。"又说:"一入声气,便长一'傲'字,便熟一'伪'字,百恶都从此起矣。"于是龂龂自守,不肯和当时名士来往。   甲申闻国变,缟素不食者累日,嗣后便杜门谢客,训童蒙以终老:晚年德望益隆。有事以师礼者,终不肯受,说道:"近见时流讲学之风,始于浮滥,终于溃败,平日所深恶也,岂肯躬自蹈之!"当时黄梨洲正以绍述蕺山鼓动天下,杨园说:"此名士,非儒者也"。   杨园虽学于蕺山,而不甚墨守其师说,尝辑《刘子粹言》一书,专录蕺山矫正阳明之语。他极不喜欢阳明的《传习录》,说道:"读此书使人长傲文过,轻自大而卒无得。"又说:"一部《传习录》,吝骄二字足以蔽之"。他一生专用刻苦工夫,暗然自修,尝说:"人知作家计须苦吃苦挣,不知读书学问与夫立身行己,俱不可不苦吃苦挣。"晚年写《寒风伫立图》,自题云:"行己欲清,恒入干浊。求道欲勇,恒病于怯。噫!君之初志,岂不曰'古之人古之人,老斯至矣,其仿佛乎何代之民?"他用力坚苦的精神,大略可见了。   他所著有《经正录》、《愿学记》、《问目》、《备忘录》、《初学备忘》,《训子语》、《言行见闻录》,《近鉴》等书。   他居乡躬耕,习于农事,以为"学者舍稼穑外别无治生之道。能稼穑则无求于人而廉耻立;知稼穑之艰难,则不敢妄取于人而礼让兴。"《补农书》这部书,有海昌人范鲲曾刻之。陈梓做的《杨园小传》说这书"不戒于火,天下借之。"(1683-1759,陈梓字俯恭,号一斋,浙江秀水人。曾重辑《杨园年谱》及其诗文集),据钱林《文献征存录》说,因为某次文字狱,怕有牵累把板毁了(1762-1828,钱林字东生,号金粟,浙江仁和人。所编《文献征存录》十卷,于研究请代学术史有参考作用)。《农书》尚见遭此厄,可谓大奇。   杨园因为是清儒中辟王学的第一个人,后来朱学家极椎尊他,认为道学正统。杨园品格方严,践履笃实,固属可敬,但对于学术上并没有什么新发明、新开拓,不过是一位独善其身的君子罢了。   ○张穆   张穆,字诵风,初名瀛暹,一字石洲,山西平定州人。   道光辛卯优贡,充白旗汉教习。生具异禀,于书无所不读,才名藉甚。应京兆试,误犯伤规被斥。自此遂绝意举业,专志著述。祁文端典试江苏,延入幕。阮元家居见其书叹曰:"二百年无此作也!"推为硕儒。   其为学,尤长地理。所著《蒙古游牧记》十六卷,考据精确,以殚洽称最。而《延昌地形志》,因魏收书乃东魏之志,与北魏无,读未见书;并采辑《永乐大典》之能成卷帙者。己巳,典试湖南,坐事谪伊犁。将军松筠素相知,以涉,读《水经注》者,偶一援及,辄成歧误,自来志家无此荒谬;为博采旁稽,俾稍还元魏旧观;仅于司州恒朔十二镇三事,几费三载之力,然后得其梗概。其不断自太和乃断自延昌者,以魏孝文都洛阳,开拓土宇,至明帝熙平元年,凡州四十六,镇十二,郡国二百八十九;元魏之盛,迨此而极。熙平乃宣武、延昌四年后之一年,故以延昌为允综全盛也。体例用郦注为经,各地家言为纬;考其兴废,计其讹脱。他若古书金石遗文有涉及魏事者,亦详采之。复有总图,有各州郡图,载于每卷之首,不但为元魏一代地理专书,实足释千古之疑,供读《水经》者之门径焉。惜止成十三卷,未卒业。   又撰顾亭林、阎潜邱两家年谱八卷。灵石杨氏刻《连筠簃丛书》,礼庀其事,为校正《元朝秘史》、《长春真人西游记》等七种。又有《乌斋诗文集》若干卷。年四十五,卒于京师。   ○张澍   张澍(1781--1847),字伯瀹,自号介侯,甘肃武威人。   九龄先母。读书过目辄记,文章巨丽倾一时。乾隆甲寅中乡榜,典试者得君惊叹,目为异人。年犹未弱冠也。性亢直,疾恶如仇。会试留京,因贫假馆谷自给,主人有召优娱客或夜樗蒲者,辄谯让怒去之。嘉庆己未成进士,入翰林,充实录馆纂修。比散馆,改外,选黔之玉屏。未几,引疾归。数岁,起任四川屏山等县。丁父优,再起为江西、永新,署临江通判,以缓漕免职。开复,补沪溪,又丁继母艰,不复出。凡作宰三十年,治事简易而聪察,持法严,且刚介特立,论事屹然,不唯不阿。道光中,卒于家。   先生所学,长于考证舆地,以及姓氏谱牒。在黔,著《续黔书》八卷,文笔或少逊,精核盖有过山■〈艹疆〉原书。在蜀,著《蜀典》十二卷,亦称翔实。其《五凉旧闻》若干卷,则专纪乡邦征献者也。复补辑《汉皇德传》、《魏周生烈子》以下关陇著述十余种,裒次《诸葛忠武全集》,暨选西人诗为《秦音》若干卷。至撰姓氏五书,辑《世本》《风俗通》《姓氏篇》,用力尤深。自定诗集二十六卷、文集三十五卷。别有《诗小序翼》、《三古人苑》,与《五凉旧闻》、《秦音》,俱未刊。   ○张廷济   张廷济(1768--1838),字叔未,浙江嘉兴人。   少亲炙海盐吴懋政,学有根柢。领嘉庆戊午省解。屡踬礼闱,不售。遂结庐高隐,以图书金石自娱。建清仪阁,古香溢翰墨间。鉴赏精审,每一器一碑入手,即能知其真伪,别其源流。所拓商周秦汉古彝鼎铭文千种,有现今及藏家所未著录者。翁方纲与之往复考论,多所辨析。所储石刻,自石鼓文以下,至宋金元亦千种。并多数十百年旧拓,而其名今已全佚者。藏器中钟鼎尊彝六十馀事,绝无伪造。其周女方爵,秦始皇时度,则嘉宇中称仅见焉。藏石有唐天宝七载修子产庙碑、颜鲁公玄静先生残石、苏文忠马券碑、贾刻宣示表、宋覆刻淳化残帖、金元刻兰亭诸石,率精出近刻倍倍。馀如汉晋古砖,秦汉古瓦,汉魏至宋元古官私印,周秦以来钱币,亦均不让古收藏家。里居近竹林,于耆旧书画网罗尤备。书法米南宫,草隶独出冠时。诗林劲典核。著有《叔未金石文字》、《清仪阁题跋》、《金石奇缘》、《墨林清话》、《桂馨堂集》,各若干卷。晚年眉长径寸,与阮文达合摹肩寿图泐石艺林传为盛事云。   ○张文虎   张文虎(1808-1885),字孟彪,又字啸山,江苏南汇人。   幼见插架书,辄自翻阅,信笔评其是非。家故贫,十六即为童子师,稍获脩脯以供甘旨。不喜帖括,肆力诗古文。道光丙戌始补邑诸生。明年,丁母忧,境益窘。客授南唐张氏。读惠、钱、江、戴诸家书,叹为学自有原本,驰骛枝叶无益也。则取九经汉唐宋人注流,若说经之作,由形声以通其字,由洲诂以会其义,由度数名物以辨其制作,由言语事迹以窥古圣贤精义所存;旁及子史是非得失,源流异同,以参古今风会之变。益无志于科举。壬辰大比,试卷墨汙,题诗号舍而出。自是不复应试。   金山钱熙祚辑《守山阁丛书》,以属武陵山人顾观光,顾推之自代。先后主其家三十年。凡所校雠,丛书外,复有《指海珠丛别录》,《续艺海珠尘》,《壬癸两集》,《小万卷楼丛书》等,无虚数百种。一时考据家称善本焉。   尝三诣文澜阁纵观四库书,手自校录。胡培翚、陈奂适同窝西湖,过从商榷甚欢。癸卯,自京师护熙祚丧南还,道维扬,遏阮元,阮深契之,书函往复无间。咸丰初,李善兰与英人艾约瑟辈译《重学》及《几何原本》后九本,为与校刊参订之役,艾等大折服,叹为彼国专家弗能及。因太平天国起义爆发,避难回里。曾文正聘主书局事,从皖之宁,暨刘毓崧校雠《船山遗书》。在宁局所刻,如《十一经》、《四史》、《文选》,皆其独任。而于《史记集解》、《索隐》、《正义》,考核尤深。历任督抚咸礼重之。   初,江宁克复,保举以训导选用。光绪初,援例加州判衔。   所著书已刊者:《史记札记》五卷,《舒艺室全集》二十四卷。又尝以汉魏以来古乐失传,而古书之存于今者只滋后人聚讼,乃因端以考其器数,审其声气以究其变异,作《古今乐律考》一书。顾观光作《段历考》,所以申郑氏一家之言;为证之经传,知郑氏误执《纬书》及《大传》之文,致《召诰》注破经从历;而刘歆又损夏皆周,移前五十七年以求密合经文;乃作《周初岁朔考》以疏通之,并经寇乱散佚。又选录唐元道州以下诸家文为《十八家文录》若干卷,欲破唐宋八家之固陋,亦未编定。卒年七十八。   ○张燕昌   张燕昌,字苞堂,号文鱼,又号金粟山人,浙江海盐人。   乾隆丁酉,以优行贡入成均。不屑仕进,屏居村落间,孤介为怀。性嗜金石,尤爱小品。搜奇采癖,为《金石契》,共五卷。考证之外,复附以各家诗歌题跋。常往宁波,于范氏天一阁藏书中获睹北宋石鼓文拓本,手自摹勒,撰《石鼓文释存》一卷,验以篆籀,定其偏旁点画。又裒古来飞白书之源流派别,作《飞白抄》二卷。辨经笺纸,作《金粟笺说》一卷,嘉庆丙辰,举孝廉方正。年七十七卒。   ○张宗泰   张宗泰(1750--1832),字登封,号筠岩,江苏甘泉人。   自为诸生,廉隅自饬,研究经史,寒暑不辍。乾隆庚戌,由拔贡朝考二等一名,用知县,以亲老呈请改教职,改选天长县教谕。训士以敦品绩学为先。治黉序,备乐舞,率皆实力奉行。境内遇偏灾,上官司委查验,务使实惠及民无苛滥,从不假手胥交。公馀仍笃志著述,纂《备修天长志》搞十卷。巡抚朱文正公知其勤属,欲保升知县,仍辞。嘉庆辛未,奉父讳去官。服阕后,乡人拟举应孝廉方正,则谓盛名难居,亦力辞弗就。道光乙酉,再选合肥县教谕。未二年而职事修举,一如官天长时。寻引疾归里,暇辄以诵读自娱,卒年八十三。所著有《质疑偶存》六卷,及《周官尔雅注疏正误》、《孟子七篇诸国年表》,《天长县志表》,俱锓梓行世。其馀卷轴最巨者,为《旧唐书疏证》、《新旧唐书合抄》。盖毕生精力所萃,惜未付刊。又有《春秋左氏传读本正误》,《乙部考目长编》,《新唐书天文志疏正》,《竹书纪年校补》,《二十二史日食征》,《唐冬夏两至考》,《宋辽金元朔闰考》,稿均藏于家。   ○张作楠   张作楠,字丹邨,浙江金华人。   由处州府学教授,历阳湖县太仓州,升徐州知府。以不得于当道,将改简,遂乞假归。优游林下者十余年。   生平酷嗜西人历算之学,居官不事应酬,尝曰:"与其浪费无益,敦若以薄俸招致工匠制仪器刻算书,俾绝学大昌乎。"所著若干种,总称《翠微山房数学》。大率皆西人成法,推而演之。量取坤舆全图经纬线列为全表,附诸日晷法,成《揣籥小录》一卷。又推算各节气太阳距地平高弧列表于前,更取直横各一尺表景亦如前法,列表于后,成《续录》三卷。又取正弧及斜弧三角,括以二十八例,成《弧三角举隅》一卷,《弧角设如》三卷。又测道光癸未天正冬至星度各中星列表,并附星图及岁差日差诸表,俾可逐年逐日依法加减,使中星与时刻互求,成《新测中星图表》一卷,《金华晷景表》二卷,《金华更漏中星表》三卷。又推癸未年各恒星,以至天汉起没、黄赤经纬度,成《恒星图表》一卷。又因八线及八线对度表十秒为率,嫌其繁重,爰取简便,以每度六十分列表,成《八线类编》三卷,《八线对数类编》二卷。又推北极出地诸度各节气逐时刻太阳高弧度分,成《高弧细草》一卷。复汇采诸书量仓田各法,成《仓田通法》十四卷。--虽太半不外乎抄撮,然削繁就简,亦足见其苦心矣。   ○章学诚   章学诚(1738--1801),字实斋,浙江会稽人。   禀赋孱弱,日仅诵百余言,犹亟亟不中程。然性耽典籍,雅好乙部之学。塾课余暇,曾私取《左》《国》诸书,分为纪、表、志、传,作《东周书》几百卷,转辞助语,固尚未尽得当也。比长,从山阳刘文蔚量钰游,习闻蕺山、南雷之说,遂骎骎(qin)日进。乾隆庚辰,始应顺天乡试,不售,肄业成均,乃问学于大兴朱竹君先生,即馆其邸舍,得遍览群书,获交当世闻人,名渐起。寻中戊子科北榜副车。竹君督学安徽,先生暨邵晋涵、洪亮吉、黄景仁等,皆延致幕中;而与邵论史,尤折合无间。   初,先生随父客湖北天门,适改修县志,为撰《修志十议》。尔后,亦尝就南北方志之聘,修和州、亳州、永清诸志。更创州县立志科,方志立三书议,时虽称善,顾本能行用。戴东原见其《和州志》例,谓修志当详沿革,不当侈言文献。先生则立方志如古国史,不得已而势不两全,无宁重文献而轻沿革。往复辨难,终不相届。观其为毕秋帆制府修《湖北通志》稿,大略分四部;以图经合列传为一部,掌故文征各为一部,附以丛谈为一部。即可概见其义法焉。   丁酉,秋闱获隽。逾年成进士。官国子监典籍。绝意进取,至开选垂得,仍舍去。惟苦著书贫无赀,叠主近畿及河南、山东诸书院讲席,藉馆谷所入,以佐探讨。独恃才睥睨一切,又所持论务高远,恒与俗迕,知之者抵笥河、弇山,深相推挹。两先生既殁,益寥落无所合。晚岁病瞽,撰述每倩写官,迄死弗辍。卒年六十有八。   先生地产霸材,天挺史识;大抵推本官礼,而服膺向、歆父子之传,故于古今学术渊源,辄能条别而明其宗旨。下笔沈雄醇茂,尤长攻难驳诘之文,班、范以次均遭指摘。自谓"卑论仲任,俯视子元",未免过诩。平心而论,清代三百年间,盖鲜此作手。彼李慈铭辈,妄加诋諆,未免过当。所著书以《史籍考》为最博,而《文史通义》为最精。《史籍考》代谢苏潭侍郎撰,踵竹垞成例,凡十二纲,五十七目,三百二十五卷。其言史部虽占群籍四之一,而实上援甲而下合丙丁,故范围广博,竭毕生心力然后成。惜遗稿竟不传。至于《文史通义》,共数十万亩,则以六经皆史书,与《春秋》同原;诗教最广,太史陈之;官礼制作,与《大易》之制宪明时,圣王经世之大,皆所以为史也。每一篇就,率写寄友人,因之传录多有异同。道光壬辰,次子华绂始编定为《文史通义内篇》五卷,《外篇》三卷,《校雠通义》三卷,刊于大梁。全稿除《史籍考》外,卒前存诸萧山王宗炎处。近乌程刘氏翰怡得之,重加校订,凡三十卷,益以《信摭》、《乙卯丙辰札记》、《阅书随札》、《永清》《和州》两志,为《外集》十八卷,并《目录》《附录》各一卷,共五十卷。于是章氏遗书,粲然大备,翰怡其不愧实斋之功臣矣!   ○章宗源   章宗源(1752--1800),字逢之,浙江山阴人。   少聪颖不喜为时文,以兄宗瀛编修官京师,遂入大兴籍。用对策详赡,中乾隆丙午科举人。适都门广慧寺有妖僧明心者,逞符蛊诳人,京朝官多深信之,益豪横擅威福,事败,罪遣归南中,宗源等以佞佛与牵连,罢斥不听会试。既坐诖误,犹长斋蔬食终其身。尝寓书孙星衍,属去所为《三教论》,孙非笑之,不为怪。   初,博览群书,积十馀年,来获经史传注,辑录唐宋已来亡佚古书,盈数箧。自言;"欲撰《隋书经籍志考证》,书成后,此皆糟粕,可鬻之。"然编次成帙,悉枕中秘本也。又言"辑书虽不由性灵,而学问日以进,吾为此事久之亦能为古文为骈体文矣"。又以今世所存古书版本多经宋明人删改,每恨曩时辑录已佚之书不录见存诸书订正异同义字;当补成之。其已辑各书,编就者皆为之序,通知作者体例曲折,词旨明畅。盖古书多亡于北宋。故辑佚始于王应麟,清代惠栋踵为之。嗣纂《四库全书》,即用其法,多从《永乐大典》写录编次,流布甚夥,究未若宗源之无书不具焉。   《隋志考证》刊于湖北书局者,仅存史部十三卷。其馀及杂文若干卷并不传。或谓历城马氏所辑《玉函山房丛书》悉出章宗源辑稿,然少确证,亦学术界之一疑案云。   ○赵坦   赵坦,字宽夫,浙江仁和人。   少为郡小吏,独嗜学,尝窃裒书就壁默诵,僚吏厌怒,欲苦之,遁去。   会阮元视浙学,遂以经术受知,补诸生,入诂经精舍,著籍称弟子。而王昶、孙星衍迭主讲席,举重其文。一时声誉隆起。顾学虽成,恒韬晦不自表暴。搢绅之东西行过者争物色之,辄谢不与通。阮公抚浙,诸借助声望致通显者甚众,夏无毫厘之干。   道光改元,诏天下举孝廉方正,乡耆宿暨博士弟子咸毅然相推,踧踖三让不获。会监司吏索赇,弗与,因称病除其名。事闻,巡抚帅公趣宣使具文书,而自折简以招,且讽之仕;则以亲老固辞,语次泣下。公恻然怜,益贤之,乃踵成例奏给六品章服。逾二年,丧母,哀毁致疾。既除丧,又逾年卒。   初繇受知阮公,深自淬厉,研究汉经师言,疏通证明之,著《周易郑注引义》、《春秋异文笺》、《石经考续》。尤好古金石文,钩稽剔抉,具有辨识;益以他杂义,为《保甓斋文录》及札记各若干卷。   ○赵绍祖   赵绍祖,字绳伯,号琴士,安徽泾县人。   九岁即以能文称。二十应重子试,以经解冠八邑。受知于朱筠,拔入县学,旋食饩。朱公奇其材,手授许氏《说文》,令肄习,且言"读注疏日毋过十叶,读说文日毋过十字,必精造乃已。"于是学大进。既屡荐棘闱不售,乃益专力于经史百家及碑版文献之属,钩鎃抽绎,务求要归。平生淡嗜欲,惟日夕手一编不辍,矻矻(ku)终其身。所著有名者:《通鉴注商》十八卷,--胡氏之书,本极赅洽,为参研抉发至六百馀条,视《日知录》及陈景云所列不啻倍蓰,一一有成处可核。《新旧唐书互证》二十卷,于刘朐并欧、宋书无所偏狥,惟以旧书尚存班、范之法,新书专修文词,考证或舛,故摘之者十八九,率平心以救其失,不挟门户之见也。顾尤笃好碑版,偶遇诸市肆,不惜重价购归,悉心检阅,谓可补史传之遗。仿金薤琳琅例,成《金石文抄》八卷、《续抄》二卷。并搜罗断缺之本,作《金石跋》六卷,中如汉太室石阙铭已漶漫,而顾亭林铭其残字,"崇高"作"嵩高",不知《说文》有崇无嵩,崇即今之嵩字也。他所举咸类是。又在家既有《泾川金石记》一卷,修志之暇,别撰《安徽金石略》八卷,《人物志》八卷,称合壁焉。其他撰述关经义者:《校补王氏诗考》二卷;关史学者:《校补竹书纪年》二卷,《建元考》二卷。关掌故者:《泾事》二卷。关考订者:《读书偶记》八卷,《消暑录》一卷,《古墨斋笔记》六卷,《观书记》八卷,《书画记》一卷。《读书偶记》中论丧服、论古今韵诸条,最推翔实平允。自作诗文,有《琴士诗抄》十卷,文抄六卷。复辑其师友所作诗,为《兰言集》十二卷,又为《同心言》一卷。辑族人诗,为《赵氏渊源集》十卷。汇集乡先辈遗著数十种,为《泾川丛书》百馀卷,乡邦文献大备。迭署滕州、广德州训导,虽皆不数月去,而士林慕之。主讲池州秀山、太平翠螺两书院,殷勤教诱,迄无倦容。道光辛亥,安徽布政使陶澍采舆论檄举孝廉方正,敦迫始就道,奏名第一,以衰老未赴公车,留省。会修通志,五年志成,群叹为详整有体。卒年八十有二。   ○赵翼   赵翼(1727--1814),字耘松,一字云崧,号瓯北,晚号三半老人。江苏常州府阳湖县人。   早年家境清贫。自六岁起,即随在私塾任教的父亲就读于外。十二岁为制举文,一日能成七艺,人皆奇之。   十五岁,父卒,迫于生计艰难,他接过父业,挑起生活重担。十九岁入府学,成为秀才。在此后的数年中,他一直应聘为富家课徒。   乾隆十四年(1749年),私塾职被解雇,饥寒驱迫他离家北上,投奔作幕于京城的亲戚。时年二十三岁。   抵京后,赵翼以其文才受知于刑部尚书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刘统勋。刘文正公延至家,纂修《国朝宫史》。翌年秋,他在顺天乡试中一举克捷,中乾隆庚午科北榜举人。由于主考官汪由敦的器重,自同年冬起,赵翼在结束《国朝宫史》的编写之后,又被聘入汪氏幕署。汪氏家中富于藏书,加以汪由敦本人深于文学,又极爱赵才。积以日月,赵翼的诗文修养不觉大进。在此期间,赵翼虽在会试中边遭败北,但仍然以文理畅通而先后考取礼部教习、内阁中书。乾隆二十一年,入直军机。此时正值清廷兴兵征计西北准噶尔,军事文书往返频繁,为赵翼崭露头角提供了良机。尹文端公、傅文忠公咸倚重之。其扈从行在,或伏地草奏,下笔千言,文不加点,一切应奉文字,几非君不办。   辛巳(乾隆二十六年)成进士。殿试拟第一,高宗以清代陕西未有元,因取第三,卷互易,即王文端也。授翰林院编修。以后数年,他相继参加了《平定准噶尔方略》和《御批通鉴辑览》两部官修史书的编写,还数度主持乡会试事宜。   乾隆三十一年冬,出任广西镇安知府。地固边徼,虽民淳讼简,而仓谷出入,吏缘为奸;为痛革其弊,民大悦服。寻奉特旨,令赴滇参军事,筹划与缅甸的战事。说经略:大兵欲渡戛鸠河,则偏师宜由蛮暮老官屯进,庶两军可互为声援。功卒以济。一年后,复返镇安。   乾隆三十五年,调守广州。获海盗一百八人,按律皆当死,乃条别其轻重,戮其魁,馀多遣戍。未几,擢贵西兵备道。乾隆三十七年十月,他当初在广州处理失误的一桩旧案被朝廷追究,受到降一级调用的处分,当路将奏留,以母者力辞。归里侍养者五年,暨终制,遂不复出。   乾隆四十五年五月,他取道山东赴京,打算在宦海竞渡中再决雌雄。行至台儿庄,忽患风疾,双臂不能自主,他只好向命运屈服,掉头南归。从此开始了长达三十余年的归隐生涯。   乾隆五十二年,闽督李侍尧征台湾,道常州,邀往赞画。李素精严,君则济以宽大。时兵将云集,群谓不日荡平;君独难之,亟清密调粤兵为备。及兵败,李乃服其先见。事平,欲奏起,仍坚辞。   既归,复以著述自娱。主讲安定书院。往来常苏间,所至名流倾倒,传写诗篇,江左纸贵。与钱塘袁枚、铅山蒋士铨齐名,如唐之"元、白"。而君高才博物,既历清要,通达朝章国典,尤邃于史学,非袁、蒋所及也。   家居数十年,手不释卷。所撰《廿二史札记》三十六卷,钩稽同异,属辞比事;其于前代弊政,一篇之中三致意焉。又撰《陔馀丛考》四十三卷、《檐曝杂记》六卷,虽未逮《日知》《养心》,并足为多闻之助。其馀《皇朝武功纪盛》四卷,亦征史才。所为诗,无不如人意所欲出,不拘唐宋格律,自成一家。有集五十三卷。又《唐宋十家诗话》十二卷。   嘉庆庚午,重赴腐鸣宴,赐三品冠服。卒年八十八。   ○赵一清   赵一清,字诚夫,号东潜,诗人谷林之子。   少学于全祖望。初,祖望告以郦道元《水经注》传写讹谬,绝少善本,雅有志审正之,校七遍矣,未有卒业。及得先世旧闻,始知道元注中有注本双行夹写,今混作大字,几不可辨,东潜因本其师说,辨验文义,离析其注中之注,以大字细字分别书之,使语不相杂,而文仍相属,如范成大作《吴郡志》、姚宏注《战国策》例,条理分明,朗若眉列。又据唐《六典》注称桑钦所引"天下之水百十七,江河在焉",今本仅存一百十六水,考《崇文总目》载"《水经注》三十五卷",是宋代已佚其五,今本实后世割裂篇帙以合旧数,此二十一水盖即在所佚之中。爰取本注为证,杂摭他籍,得滏、洺、滹沱、泒、滋、伊、瀍、涧、洛、丰、泾、汭、渠获、洙、滁、日南、弱、黑十八水于漯水下,分漯馀水,复钩稽本经,知清浊漳水大小辽水皆原分为二,共得二十一水,与《六典》原数相符,成《水经注释》四十卷。考据订补,颇极精核。更附《刊误》十二卷,盖据以校正者凡四十家。其中如二顾、二黄、阎诸本均未写定,当只就原稿迻录,用力之勤如此。故博引旁征,既极淹贯,订疑辨讹,是正良多,全后戴前,诚无愧独树一帜者。惟与戴氏注本颇有类似之处,致启后人疑窦,聚讼纷纭,迄鲜定论。案东潜隐居草野,虽未得窥《大典》于中秘,而闭门造车,容竟合辙。东原入四库馆,见赵书每同《大典》,则但引《大典》作据,以并世之人,遂不别著赵名,正不足为两贤病也。   ○郑元庆   郑元庆(1660--?),字子馀,一字芷畦,浙江归安人。   父骏声,素治朴学,尤邃于《易》、《礼》。元庆自幼即传其业,并通史传,旁逮金石文字,覃思著述,期有用于世。当时如西河、竹垞、东樵诸先生并折行辈与之交。康熙庚午秋试报罢,以贫故出游四方,混迹幕府间,非其志也。丁丑食饩。寻以次贡人国子学,复病风而归,遂不复出,竟赍志以终。仪封张清恪公欲荐未果。雍正乙卯,诏举鸿博,乾隆中开三礼馆,临川李侍郎穆堂叹曰:"如郑芷畦之博物通经,庶几可应兹选,惜不幸死矣!"   其著述甚富,曰《廿一史约编》者,乃最少之作,嗣深悔之。曰《礼记集说参同》八十卷,曰《湖录》百二卷,曰《石柱记笺释》五卷。曰《行水金鉴》百七十五卷,曰《海运议》一卷。卷帙未详者:曰《周礼集说》,《诗序传同异》,《家礼经典参同》,《官礼经典参同》,《丧服古今异同考》,《春王正月考》,《湖州重赋考》。又有小谷《口荟蕞》、《今水学》、《两河薛镜》、《七省漕程》,附见《行水金鉴》中。其《礼记集说参同》,续卫正叔之作;《家礼经典参同》,纂杨信斋之绪;亟为全榭山所称许。惜与《周礼集说》等遗编俱佚。《石柱记笺释》,竹垞作序,亦钦其翔洽。《湖录》即《湖州府志》稿,订补旧志缺失,参之廿一史;又采取徐献忠以下圹家之书,更挟笔砚,遍游七属,访问故家谱系,老成之土驳难辨正,虽膏火舟辑之费至耗其产弗顾也。历八年,凡六易稿始就。   《行水金鉴》代副使傅泽洪作,集古今之大成,自《禹贡》及诸经之注传,列史之河渠沟洫,山经地志,稗官小说,莫不摭采而条贯之。四渎大川之外,若金沙、澜沧之荒远,展卷按之,皆同指掌。而历代疏瀹之方,名臣儒者之奏议论说,悉囊括赅备。凡宣力河隍者,莫不奉为圭臬云。   ○郑珍   郑珍(1806--1864),字子尹,晚号柴翁,贵州遵义人。   自幼精力超迈,寓目辄能记诵。舅黎氏多蓄典籍,悉鼓箧读之,恒达旦。数年而学以大明。   道光五年,选拔贡生,受知干程侍郎恩泽。程诏之曰:"为学不先识字,何以读三代秦汉之书。"遂大感悟,进求诸声音文字之原与古宫室冠服车舆之制。久之,经术益更涵肆,莫可殚诘。以道光丁酉举于乡。凡三为教官,最后补荔波县训导。未见即弃官归。   同治癸亥,用大臣密荐以知县发苏,未行而疾作,卒年五十有九。   其为学也,初实致力于许、郑,以为明训诂为读传注通经义之阶。其于二家,尊信最笃,既治三反,苟有惑则愤发覃思,又不合则群综诸儒之说,旁参曲证,必求一得当程、朱之义理而后已。如是者积三十余年,始于三礼六书涣然冰释。尝谓:"遵义汉牂柯地,自郡人尹珍从许慎受经以教南域,后遂无有经术发闻者。"故毅然以道真自命。以经莫难读于《仪礼》,则为《仪礼私笺》八卷;人道莫重于亲族,则为《亲属记》二卷;古制莫晦于考工,则为《轮舆私笺》二卷;小学莫详于《说文》,则为《说文新附考》八卷、《逸字》二卷;奇字莫详干汉简,则为《汉简笺正》八卷;汉学莫盛于康成,则为《郑学录》四卷。并《巢经说》一卷,文抄诗抄九卷,《樗茧谱》一卷,《母教录》一卷,均刊行。别有《考工凫氏图说》、《说隶》、《老子注》、《世系一线图》、《无欲斋诗注》,凡若干卷,未刊。而纂辑乡邦文献,则有《遵义府志》、《播雅》两书。   ○郑献甫   郑献甫,其名避文宗旧讳,以字行,别字小谷,广西象州人。   年十五,入州学。后十年,拔贡,中举人。又十年,中进士。以主事用,分刑部。请假归,丁父母忧,遂不出。掌教诸书院。屡遭寇乱,流离转徙,丧所著书。总督劳崇光延为上客。广东巡抚郭嵩焘奏君学深养邃,通达治体,请饬赴广东差遣委用。君上书广西巡张凯嵩,以年老求奏免。张复奏君品高守正,足励风俗,请赐五品卿衔。君为书力辞,而疏已上。得旨如所请。同治十一年十月卒于桂林榕湖书院,年七十二。遗命葬不择时地。桂之官吏朋友门下士,绘像祀之。   象州乱后,民失田契,官失粮册,讼狱繁兴。君请于官,命民呈田数粮数,总算符旧额而止。乡人服君忠信,无欺伪者。于是官给印照,讼狱遂息。君学识博通,而遇乱祸,所著《法论》、《储材议》、《士策》、《学官议》、《权论》、《治盗说》诸篇,皆对时政立论,言之痛切。尤不喜当时之为文者。以为:道无所谓统,文无所谓派。自明人辑宋五子书,而道之统立;自明人选唐宋八家文,而文之派别。遂若先秦以来之贤人君子,东汉以来之鸿篇巨制,皆可置之不论。具一孔之见,勒一途之归,则陈陈相因而已。故恶夫徒知有五子八家者云。   君天资高朗,耿介豪逸,发言行事,纯任自然,谈笑讥贬,无所避忌。生平无嗜好,惟好书,终日不释卷,博览强记。《十三经注疏》、《校勘记》,皆有评点。尤熟诸史。为文章,贯串古今,直抒所见,绝去修饰。凡所著:《文集》六卷,《诗集》八卷,《家记》四卷,《家藏书目解题》四卷,《愚一录》若干卷。《愚一录》者,说经之书,先被贼劫去,晚年追忆而为之者也。   ○钟褱   钟褱,字保其,一字■〈艹臤〉厓。甘泉人。   先世业贾,至君而贫,然乐道知命,虽饘粥不继,不废啸歌。好著书,而不与世争名,故世罕知者。阮文达公微时,暨焦循独相友善,共为经学,旦夕讨论,务求于是。未弱冠,补县学生。应省试十三次。屡遭困项,惟自讼,无所怨尤。嘉庆甲子,诸城刘侍郎督学江苏,嗟叹其才,深加礼重,举为优贡生。于是慨然有知己之感。生平谨守礼法,笃实敦行。   著述草稿共十三种:曰《春秋考异》,论三传也;曰《说书》,解《尚书》也;曰《区别录》,考订《毛诗》之草木虫鱼也;曰《论语考古》,发《鲁论》之疑滞也;曰《祭法解》,核古祀典也;曰《周官识小》,经纬诸识而类释之也;曰《读选杂述》,补李注之不及也;曰《兴艺塾答问》,与弟子讲说所录也;曰《汉儒考》,表两汉经师也;曰《兴艺塾笔记》,曰《考古录》,杂论经籍也;曰《竟庵日记》,记日所行事也;曰《筠心馆集》,诗古文词也。焦里堂为刺取其精华,得四卷,统曰《■〈艹臤〉厓考古录》,阮文达刻梓于《文选楼丛书》中。卒年四十五。   ○钟文蒸   钟文蒸(1818--1877),字展才,又字朝美,号子勤,浙江嘉善人。   少通小学,年十二应邑试,冠其曹。道光丙午登贤书。再上春官,以县令注选归,绝意仕进,日事著述。同治初,应江苏忠义局聘,与陈奂、顾广誉诸人同任编纂,时出所学相质证。主讲敬学书院者十二年。   治经宗尚汉德,尤究心《春秋》。谓:"穀梁子独得麟经遗意。汉世三传并行,自江左中兴,妄称其肤浅不足立学,相沿至唐初,遂目为小书,使无范宁、徐邈、杨士勋辈,则几何不与《逸书》十六篇,齐鲁韩三家诗同归湮没!惟范注既略而舛,杨疏复庞而杂,近代虽经学大盛,亦未闻有专门巨编发前人所未发者。"于是繁称广引,起例发凡,敷畅简言,宣扬幽理,条贯前后,罗陈异同,若禘祫祖祢谥法诸大端,更莫不实事求是,务使典礼有征,训诂从朔,历时二十馀年撰成《穀梁补注》二十四卷。脱稿后,复增易千数百条,始勘定付刊。其谨慎不苟如此。又据《经典释文》及汉石经残碑,博考之两汉之书,与夫唐以前旧说,写定《鲁论语》二十篇。少作《论语序说详正》、《乡党集说备考》、《河图洛书说》各一卷,则祖述婺源江氏。甲子后读书所得随笔札记为《乙闰录》四卷,亦多有精义焉。   ○周春   周春,字芚兮,号松霭,浙江海宁人。   家富藏书,不下万馀卷。少与其兄同塾,皆勤读,朝经暮史,自为师友。以乾隆庚午举于乡,甲戌成进士。注吏部籍,阅十馀年始除县令。方其释褐后,益务深湛,为有用之学。既选广西之岑溪县,地素荒陋,至即立书院学规以训士,士风丕变。在任二年,揉邪哺穷,人乐其政。无何,丁忧,遂键关不出,潜心著述。   所居书斋,终岁不扫除,凝尘满室,插架环列,卧起其中者三十年。四部七略,莫不浏览。复以其暇为诗,长篇短谣,亦多可存。已刊《十三经音略》十二卷,《小学余论》二卷,《中文孝经》一卷,《代北姓谱》二卷,《辽金元姓谱》一卷,《杜诗双声迭韵谱括略》八卷,《选材录》一卷,《辽诗话》一卷,总曰《松霭遗书》。经学虽未颛门,而长于训诂音韵。《杜诗音韵》实于鄦书有所发明,非《群玉佩文》诸类书所能比也。别刊《孝经外传》一卷、《海潮说》三篇、《海神庙志》一卷、《佛尔雅》八卷、《大悲咒音义》一卷、《昙花馆小稿》一卷。尚有《尔雅广疏》、《西夏书》等二十余种未梓行。   ○周济   周济(1781--1839),字保绪,一字介存,号未斋,晚号止庵,江苏荆溪人。   九岁能文。读书明大义,不屑屑章句间。好谈兵,兼习击刺骑射。嘉庆甲子举乡魁,明年成进士。以对策言直,抑置丙科,用知县。父虑其性卞急偾事,为请改教职,选淮安府学教授。郡守王毂,簠簋不饬,揭诸大府,勿听,即日移病去。益交当世豪杰士。得色世臣,以经济相切劘。屏去琐碎,提挈大纲,务为通儒有用之学。宝山令田均钦其名,延往商海防,因客宝山数载。会田有母丧,而曹、滑间为豫匪梗道不得归,慨然代之行。单骑走曹州,逢贼党数百人,枪仆其二,馀惊窜。七昼夜抵钜野,视田太君丧无恙返报。并历察齐鲁晋楚道所出者,通山川形势关隘险厄,必穷究其要领,及郡县诸利害,得间为当事言之,由是名愈震。南旋居广陵。两江节相孙公慕其才略,以淮南北盐枭充斥,属专任缉私事,令所在营弁悉受指挥。则一用兵法部勒,擒击防剿毕当。寻以激变尼之者,遽停罢。乃舍而治鹺(音cuo),获资颇巨。遂构第宅,纵情声色狗马,日聚侠少年过酒楼酣饮。裙屐杂沓,忽或悲歌慷慨,见者皆莫测为何许人。一日翻然悔曰:"吾数年一念所误乃至此!"尽斥其资,谢其党,且更号止庵以自讼。复去扬州,侨寓白门春水园,屏曩时豪习,规理故业,取平生蕴蓄,赅括荟萃,著为《晋略》六十六篇,体例精严,识力超特。其诸论赞,放攻取防守地势,尤反复曲折,确有指归。不获施诸世,因以托之言。自序谓:"将以喻志适用,匪侈博闻。什七折衷于涑水,庶几无悖资治之意。"他所著,尚有《说文字系》二卷,《韵原》七卷,《史义》二卷,《介存斋诗》六卷,《味隽斋词》一卷,晚年食贫日甚,再秉铎淮、吴,更恂恂笃儒行,兴礼乐,表贞孝。渍帅周天爵雅重之。周移督两湖,坚招同往。经夏口婴疾,卒于行馆,年五十九。   ○周嘉猷   周嘉猷,号两塍,浙江钱塘人。   乾隆中,成进士,选授知县,分发山东,历官青城、益都等县。在任十馀年,仕优而不废学,时与名士李文藻、杨峒辈为文酒之会。尝览史至南北分统之际,觉不列年为表,则无以知其时世之所值,以考其朝聘征伐之由。爰自魏登国元年丙戌,至隋皇泰二年己卯,凡二百三十四年,撰成《南北史表》五卷。首为年表一卷,以纪八代崖略;次帝王世系表一卷,又次为世系表一卷,以纪臣工世系。旁行斜上,朗若列眉。复访《世说》例,排纂南北史事,成《南北史捃华》八卷,足继临川之书,与何元朗所补殊有"上下床"之别。曰"捃华"者,李延寿上书表云"兼采八代,除其冗长,捃其精华",故取以名之也。又著《齐乘考征》若干卷,并有关于掌故云。积劳卒于官。   ○周寿昌   周寿昌,字应甫,一字荇农,晚号自菴,湖南长沙人。   生有异禀,在襁褓闻书声辄欢跃。稍长,举止若成人。经史过目成诵。年十八,补县学生。父卒于官,鬻产携一老仆匍匐千馀里奉丧归。服阕,益肆力于诗古文词。时汀中大吏,如中丞吴荣光、方伯王藻,率以宏奖风流为己任,咸伟视之。咸丰壬子,中顺天乡试,联捷成进士,入翰林,授职编修。累官至侍读学士,两署户部侍郎。以足疾予告,日用著述自娱。卒年七十一。   先生充讲官时,尝疏劾督师赛尚阿逗留不战,并条陈讨贼事,一时钦其敢言。厥后数上封事,虽召对称旨,然终以论列切直,遭世所忌。丁母忧在籍,曾文正治师湖北,拟奏请襄赞军事,有毁之者,辄寝。故中兴汀人多以功名显,先生独回翔词苑,几数十年,未始非婞直所致。顾才名乇中外,高丽相国李裕元乞为作《嘉梧室记》,侍读闵翰山亦丐其订正诗集。   平生无书不读,尤癖嗜班史,手自丹黄,书眉行间,涂识殆遍。校补颜注稿凡十七易,成书五十六卷。复撰《后汉书注补正》八卷,《三国志注证遗》四卷,《五代史证纂误补续》一卷,皆有裨于史学。《思益堂日札》六十卷,考订群籍,纂述旧闻,在梦溪、容斋之间。其他所著,有《思益堂文集》十卷,《诗集》二十卷,《诗馀》四卷,辑《历代宫闱文选》十卷,并行于世。   ○周永年   周永年,字书昌,山东历城县人。结茅林汲泉侧,因自号林汲山人。   平居于衣服饮食声色玩好一不问,但喜聚书。凡有贵客出入大姓故家,得书辄归之。久之,积储近十万卷,古椠缮抄希覯之本略具。因见自来收藏家易遭散失,感于古人柱下藏书之义,以谓释老反藉藏以永久其书,而儒家失其法,乃作《儒藏说》十八篇。复约桂馥等拟买田筑借书园祠汉经师伏生诸人,藏书其中,招致来学,苦力屈不就。县令胡德琳延偕青州李文藻同修县志,搜讨颇备。朱筠见之,称为详慎。   乾隆辛卯成进士,特授庶吉士,征纂四库全书。时议采辑《永乐大典》,馆臣多次择其易为功者,遂谓无所遗逸。先生独固争,以为尚多可录;同列未如之何,则尽举而委先生。乃不间昕夕,目尽九千巨册,丹铅标识,摘抉编摩,于是永新刘氏兄弟公是公非诸集以下又得十有馀家,皆前此所未见者,咸著于录,好古之上目为有功斯文焉。散馆,授编修,充文渊阁校理。乾隆四十四年,一任贵州乡试主考。   惟阔于世故,既入翰林,亟谋治生计,数失败,坐是大困,俗每迂之。然其论学实深有得,其大者,渊源《官礼》。尝谓:"宋儒以后,学统授受,学案异同,言人人殊,皆逐末而遗本。夫学安得有统?《周官礼》千古之学统也。学安得有案?《春官礼》千古之学案也。"又曰:"君子思不出其位,位于古文同,立礼有定位,所以立不易方,不知礼,无以立也。郑、孔诸儒之于礼。往往张之,或失其位,周官之礼遂失其传,而人且无所措手足矣。"故于宫室制度,登降仪节,讲求甚悉。以为学而不明于此,皆面墙也。   居京师时,学士大夫闻声争欲纳交,投刺者踵相接;而深相知者,程晋芳、丁杰、邵晋涵数人而已。惜著述不喜存稿,殁后遂无传。卒年六十有三。   ○周中孚   周中孚(1768-1831),字信之,别字郑堂,浙江乌程人。   幼有孝行,善力学。嘉庆元年,举拔萃科。   阮元抚浙,筑诂经精舍于西湖,以处浙中文学士,使修《经籍纂诂》,先生与焉。   游京师,交宋翔凤,为刊正所著书十余事。宋大叹服。   先生屡应乡举不中式。道光初,犹与试。会钱大昕族子为同考官,得其卷,绝叹赏,力荐于主者,将列名,以策中数用《钱集》语,主者疑有私,抑置副车,自是遂无意仕进。   旋以荐,客上海李氏。李名筠嘉,嗜搜旧籍,所储计四千七百余种,为其定《藏书志》。复游岭南,三载归,卒于家。年六十四。   先生初读《四库书提要》,谓为学之途径在此。乃依其例,取现存目睹请书,条最篇目,甄叙卷部;更旁胪其抄椠得失,最数十万言,著《郑堂读书记》若干卷。别撰《孝经集解》,《逸周书注补正》,《顾职方年谱》,《子书考》,《金石识小录》,《词苑丛话》,《文录》,《诗录》。   殁后,其次子不肖,悉以手稿鬻他姓,无可究问。止《读书记》藏独山莫氏,已逸十之二三。嗣归其外孙戴望,颇私其说。近乌程刘氏始刻入《吴兴丛书》,存七十二卷。   ○朱彬   朱彬(1753--1834),字武曹,号郁甫,江苏宝应人。   幼颖异,承乡先达白田先生教法,又及高邮王石臞、伯申父子切劘有年,以从事经传训诂声音文字之学,久遂与外兄刘台拱齐名。江都汪中尝谓:"治经者固多,义章则无作者。"故君于文用力尤深。   丁父忧,敛葬尽礼,三年蔬食,不内宿。   乾隆乙卯,中北榜举人。子士彦、士达,既达,迎养于任,口不言公事。士彦视学三省,每诫以衡文毋使稍有屈抑。家居从未一干有司,遇地方灾歉捐赈,则又踊跃为首倡。   自少至老,嗜学弗倦。一言之善,书而藏之。凡手写书数十册,丹黄者不下千册。著《经义考证》八卷,援引详确,辨订精当,阮文达为收入《皇清经解》。晚年更撰《礼记训纂》,虽仍以注疏为主,而撷其精要,纬以古今诸说,如肉贯串,其间附己意,亦恒发前人所未发。成书四十九卷,大率不薄今而爱古,不别户而分门,言简意赅,示学者之涂术焉。卒年八十一。以子贵,赠如其官。   ○朱次琦   朱次琦,号稚圭,又字子襄,广东南海县人。   道光丁未进士。令山西襄陵百九十日,政化大行。以巡抚某为某亲王嬖人,拂衣归,讲学于其九江乡礼山草堂,垂三十年。   先生授学者以四行五学。四行:一曰敦行孝弟,二曰崇尚名节,三曰变化气质,四曰检摄威仪。五学:一曰经,二曰史,三曰掌故,四曰义理,五曰词章。日一登堂讲学,诸生敬侍,威仪肃穆。先生博闻强记,不挟一卷,而征引群书,贯穿风诵,不遗只字,学者录之,即可成书一卷,今所传《礼山讲义》是也。   先生博极群书,金石书画,罔不穷究。厉节行于后汉,探谊理于宋人;既则舍康成,释紫阳,一一以孔子为归。其学行盖近似亭林。所著有《国朝学案》、《国朝名臣言行录》,凡百卷;《蒙古记》、《晋乘》各数十卷。诗文集数十卷。晚岁皆自焚之。始疾世之哗嚣,多以文学炫宠,而以身为法也。卒于光绪壬午之春,年七十五。其门人康有为等,刊其佚文数十篇,存《是女师斋诗集》《大匹堂诗集》。   ○朱珪   朱珪,字石君,号南厓。顺天大兴人。朱筠之叔弟。   十一岁,即传高安朱文端之学。年十七,举乾隆十二年乡试,与叔兄筠同榜,名震都下。次年成进士,选庶吉士。习国书,寻授编修。累迁侍读学士。二十四年,主河南乡试,奉使祭告南岳。明年,充会试同考官,秋,授福建粮道。毁和合适淫祠,民大惊服。二十八年,擢按察使。闽人裘自位假平台湾功鬵武职,狱连数十人,公诛正犯一人,诸受欺者皆不坐。旋兼署布政使。有告家谱妄逆者,谳之,仅戮一撰谱者尸。二十九年,父忧归。三十二年,补湖北按察使。明年,调山西。又明年,就迁布政使。三十六年,权巡抚事。入觐,授侍讲学士。四十一年,命上书房行走,侍仁宗皇帝学,直文渊阁事。主福建己亥乡试。四十五年,督福建学政。四十九年,扈跸南巡,授内阁学士,阅江浙召试卷。五十一年,授礼部侍郎,主试江南,督浙江学政。五十四年,冬,还朝,充经筵讲官。明年春,总裁会试。秋,授安徽巡抚。五十九年,调抚广东,寻署两广总督,授左都御史,兵部尚书,皆留巡抚任。嘉庆元年,授两广总督,兼署巡抚。六月,有旨内召,仍授安徽巡抚。明年,授兵部尚书。调吏部,皆留巡抚任。高宗上宾,仁宗驰驿召公,及至京哭临,上执公手哭失声,旋命直南书房,管户部三库。自是国家大政事有所咨询,皆造膝自陈。赐第西华门,紫禁城骑马,加太子少保,充实录总裁,典己未会试,调户部尚书。七年秋,扈跸滦阳,宣制以户部尚书,拜协办大学士。八年,兼掌院学士。九年春,驾幸翰林院,先期晋公太子太傅。十年正月,宣制拜体仁阁大学士,管理工部事。冬十一月,薨于位,年七十有六。给帑银二千五百两治丧,晋赠太傅,入祀贤良祠,予谥"文正"。上亲临奠三爵。   公端凝纯粹,胸中无城府。于经术无所不通,取士务以经策较四书文,锐意求朴学才士,门生遍天下。通人寒士,必扬其名于朝。典试事,不受外僚赠遗。承宣数省,平馀银巨万悉不取。官于外,厓岸廉峻,中朝大官,绝无所援。管部事,持大端,不亲细务。清操亮节,海内仰之。抚皖时,门人汪庶子学金来请益,匝月归,公曰:"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汪曰:"一谈一笑,无非天理,某所见乃大进。"其感人如此。尤笃孝友,父杖兄,跪而以身蔽受之。恸母氏早世,事庶母如生母。事诸兄悲愉如一体。执兄丧,咯血几至毁。事寡嫂尽敬,抚兄于如已子。三党故交,靡不周恤。尝曰:"吾三十九岁夜坐,忽腹间自暖,由脊上贯于顶,甘液自咢下注,由是流转至老不绝,万知朱子注参同契非空言也。"年四十馀,即独居,迄无妾媵。   公在翰林时,国家有大典礼,撰进雅颂诗册文跋,高宗必嘉赏之,以为能见其大,颂不忘规,或陈坐隔,或命诸皇子皇孙写为副。御制诗时或命和。公官督抚时,仁宗皇帝在南书房,常颁手札,积一百三十九函,装六卷,归朝缴进;上亦书数年怀公诗数十首为二册,题日"蒹葭远目",曰"山海遥思",以示公。其于《大学》义利之辨,《通鉴》治乱之由,天命呼吸可通,民情忧乐无闲,反复敷陈,不以为迂阔而远于事情也。公所著《知不足斋诗文集》,上命以劾本进,赐题律诗四章于卷首。《高宗实录》由公总修八载而后成。   ○朱鹤龄   朱鹤龄(1606-1683),字长孺,江苏吴江人。前明诸生。与顾炎武同为惊隐诗社成员。   性好学,遗落世事,晨夕手一编,行不识路途,坐不知寒暑;或谓之愚,因以愚庵自号。尝笺注杜子美、李义山诗集,故所为韵语,颇出入二家。   甲申国变后,益屏居著述。与顾亭林相友善,亭林亦朂以本厚之学。乃更湛思致力于诸经注疏,及先儒语录。谓:《诗序》之出于子夏与出于毛公虽无可考,然自周至春秋数百年,其说必有所本。大约首句为诗根柢,以下则推而衍之,间出汉儒。八九百年来说诗者宗序,迄无异辞;因郑夹漈作《辨妄》,朱子《集传》从之,掊击不遗余力,《集传》行而序几废。实则康成用礼学笺诗,或牵经配序,或泥序传经,胶执支离,举诗人言前之旨,言外之意而尽湮乱。孔疏又依违两家。朱传出,诚有廓清之功。谁毛郑可黜,序不可黜。盖无序说诗,即无所凭依。故诗义一泊于康成之胶滞,再泊于紫阳之斥排。将圣人所谓"主文谲谏""厚人伦美教化"以至于"动天地感鬼神"者,其终晦昧湮没而不可求。于是窃取古义而参诸家,于汉取毛郑,唐取孔冲远,宋取欧阳、颖滨、东莱、华谷,清取陈氏长发,释音用明陈一斋、清顾亭林。凡序之不可易而可信者,为疏明之;其抵牾不可信者,则详辨之;要以审定可否,综覈异同,使积蔽群疑涣若冰释。成《诗经通义》十二卷,盖折衷于今古之间者s又以蔡沈《书传》主于拨弃注流,故名物制度之属不能无讹;乃明诂义而兼及史家,胪群言而断以臆说,务为通今实用之学,成《尚书埤传》十七卷,并撰《禹贡长笺》十二卷,备古今利害,期于经国救时。虽《埤传》过信伪孔,是其所短;而《长笺》"三江、震泽、太湖、嶓冢、汉源"诸辨威有资于考证。其他以胡安国传《春秋》,偏见凿说颇多;因合唐宋来诸儒解,作《春秋集说》二十卷。以杜氏注《左》,固未尽当,俗复以林注乱之,作《读左日钞》十四卷。以《易》理虽至宋儒始明,然左图所载,皆言象也;《本义》精善,惜多未备;作《易广义略》四卷。自为诗文,曰《愚庵小集》十二卷。其书元裕之集后云:"裕之于元既践其土茹其毛,即无反詈之理。乃分之诋诎不少避者,若欲掩其失身之事以避国人,非徒修也,其愚亦甚矣!"意隐讥清初钱蒙叟之流进退失据,而先生羞与若辈为伍,可就言外征之。年七十余卒。   ○朱骏声   朱骏声(1788--1858),字丰芑,号允倩,江苏吴县人。   年十三,受许氏《说文》,一读即通晓,时有神童之誉。十五冠群试补府学生。适钱竹汀主紫阳讲席,亦十五岁入泮,国重游泮宫,一见奇其才,遂受业门下,益专力古学。嘉庆戊寅举于乡。屡踬春官,郁郁不得志。以知名早,苏抚张师诚延入幕,继复就馆浙江、扬州,叠主江阴、吴江、萧山各书院。会试数留京,又因事出居庸、大同。如是奔走风尘,穷愁落寞者积计余年,未尝一日废学。道光六年始用大挑诠黟县训导。教诸生多暇,更肆力探讨,著述日富。弟子恒数十人持笔礼为录所著书。   研究许书,功深且久。尝谓;"自二徐以后至本朝段、钱、严、桂,推衍已极精密,而六书中转往假借二义究未有确诂。因独创义例,以为转往者,即一字而推广其义,非合数字而雷同;其训通其所可通者,为转注;通其所不可通者,为假借。假借不异声而役异形之字,可以悟古人之音语;转注不异字而有无形之字,可以省后世之俗书。"乃成《说文通训定声》三十二卷。又取百六韵而权衡之,作《古今韵》、《东韵》各二卷。循《尔雅》之条例,贯许氏之说解,作《说雅》四卷。会广西学政孙锵鸣奏请许海内文学士献所著书,咸丰元年遂缮定由礼部进呈。文宗披览,嘉其赅洽,赏国子监博士衔。寻升扬州府学教授,未之官,居黟八年卒,年七十一。   馀所著初刊者,曰《临啸阁群书》,为:《仪礼经注一隅》二卷,《夏小正补传》二卷,《春秋左传识小录》二卷,《小尔雅约注》一卷,《通训定声补遗》一卷,《离骚补注》一卷。其他续刊及刊入别家丛书者为:《春秋三家异文核》一卷,《春秋乱蛾考》一卷,《小学识馀》四卷,《六书假借经征》四卷,《岁星表》一卷,《经史答问》二十六卷,存稿校定未刊者为;《六十四卦经解》八卷,《尚书古注便读》四卷,《春秋平议》三卷,《秦汉郡国考》四卷,《天算琐记》四卷。尚有未经校定者,为:《学易札记》等四十二种,又《诗传签》等七种,存稿已佚。   ○朱为弼   朱为弼,字右甫,号某堂,浙江平湖人。   通经学兼长词翰。其祖含叔以兄弟牵累羁成都狱,待质二十馀年始归,旋卒。事祖母以孝闻。抚诸弟读书,皆成立。方兰士薰为写慈竹居图。嘉庆十年成进士,授主事,转员外郎,擢御史。奏刻仓场侍郎和桂、张映汉覆奏海运仓立石处变情形不实,按治如其言,和、张并革职,累迁至兵部左侍郎,寻署仓场侍郎,调漕运总督。在任条疏剔弊速漕章程九条,均下所司议行。未几,因病请致仕,卒年七十四。   先生少耽六书,尤嗜吉金文字。官京师时,与汉阳叶志诜交甚欢。遇古器未尝不手拓,遇拓本未尝不手摹。其用心之专,鉴古之当,指天性使然。既出阮元门,阮萃并世同好十二家拓本益所自藏,成《积古斋钟鼎彝器款识》二十卷,以续宋薛尚功书,而考义释文远秩薛作,编定盖全出右甫。原稿藏于家,题《吉金古文释》者是也。并为撰序文三千言,博综弇雅,冠绝等伦,一时士林传诵。好为诗,兴会高远,不专工字句之末,有《茮声馆诗集》十六卷。   ○朱文藻   朱文藻,字映漘(chun),号朗斋,浙江仁和人。诸生。   尝馆汪氏振绮堂,任校雠之役者三年。汪氏富藏书,自是所学日益,文名日盛。渔猎百家,取材宏富。精六书,自说文系传佩觿汉简以及钟鼎款识博古图等,无不贯穿源流,会其指要,且能手摹,非徒以形声点画自名小学者可比。韩城王相国督浙学时,访而延之至京师,佐校《四库全书》。寻奉敕在南斋,考核事宜,亦俱谙习。又通史学,凡合纪传编年纪事通典诸书,辄复考其缺略,审其是非。久之,钱塘黄小松司马招游山左,时督学为阮文达,兵备为孙渊如,同任一方,笃嗜金石,与之商订,拓本甚富,成《山左金石志》。嗣阮公编《两浙輶轩录》,修《嘉兴府志》,并分任其役。王侍郎兰泉更招君于三泖渔庄,纂辑《金石萃编》,《大藏圣教解题》各若干卷。会侍郎下世,未及竟业。师沈耕寸先生衰疾困顿,躬视汤药者十馀年,比卒,营丧葬备至,行谊类汉人风。所著《说文系传考异》四卷,已收入《四库》。馀有《续礼记集说》,《东城小志》,《东皋小志》,《朗斋碑录》,《碧溪丛抄》,《东轩随录》,《金箔考》,《苔谱》,《萍谱》,《青鸟考原》,《碧溪草堂诗文集》,《碧溪诗话》,稿藏于家。   ○朱一新   朱一新,字鼎甫,浙江义乌人。   生而颖异,长嗜濂洛关闽之学,务通经以致用。学政徐树铭亟赏之。同治庚午举乡试,出李文田门。光绪丙子进士,改庶吉士。散馆,授编修。官翰林时,与袁昶、朱采、黄国瑾相友善。尝遇雨感疾发狂言,所语皆民穷财尽,不力求振作,非只外患,必有内忧,而尤以俄为虑。闻者皆感其忠义。寻擢御史,封事数上,率侃侃尽陈,惟论是非,罔顾利害。会上遇灾修省求直谏,疏劾及内侍李莲英,懿旨诘责,降主事,告归。   两广总督张之洞延主广雅书院讲席。为设院规,先读书而后考艺,重实行而屏华士。仿古颛蒙之学,分经史理文四者,延四分校主之。猪生人赋以册记,质疑问难,以次答焉,成就甚众。因辑其讲学之词,成《无邪堂答问》五卷。   其论学术,谓:"近世汉与宋分,文与学分,道与艺分;岂知圣门设教,但有本末先后之殊,初无文行与学术治术之别。"又以道、咸以来,士夫好讲西汉公羊之学,流弊至于蔑古荒经。因反覆论难以正其失。至论西学、西教、新疆铁路、吉林边防数十条,尤称闳达。   他所著:《汉书管见》四卷,《京师坊巷志》二卷,《佩弦斋文诗存》五卷,外集四卷。总题曰《拙盦丛稿》。尚有《法庆州志》、《东三省内外蒙古地图考证》各若干卷。卒年四十九。   ○朱彝尊   朱彝尊(1629-1709),字锡鬯,号竹垞,浙江秀水人。   少聪慧绝人,书过眼即能复诵。十七,弃举子业,肆力于古学,久之,博通群籍。顾宁人、阎百诗皆亟称之。康熙己未开词科,年逾五十,与富平李因笃等四人以布衣入选,并授翰林院检讨,纂修《明史》。   既入词馆,日偕诸名宿掉鞅文坛。时王渔洋工诗而疏于文,汪苕文工文而疏于诗,阎百诗、毛西河工考记而诗文复次乘,独先生兼擅其长。   任修史,有上总裁七书,大意谓:宜定体例,宽期限,革除事多难信;道学传不当以门户分邪正,不必别立;崇祯朝虽无实录,亦未可专据邸报。世取其有识。后史成,多从之。   寻充讲官。辛酉,典试江南,称得人。为言者所中,镌级,旋复原官。因无意进取,假归,遂不复出。乙酉,圣祖南巡,召见于行宫,进所著《经义考》,温谕褒奖,赐御书"研经博物"四字。《经义考》,于十四经外,附以逸经、毖纬、拟经、家学、承师、宣讲、立学、刊石、书壁、镂版、著录、通说诸门,共三百卷。每一书,前列撰人姓氏、书名、卷数,次列存佚、阙未见字,次列序跋暨诸儒论说,有所考正。更自为案语附末。上下二千年间,元元本本,使传经原委,一一可稽,称赅博详赡焉。   又尝慨明诗自万历后,作者散而无统,辑《明诗综》百卷。搜集北都地理,山川古迹,与夫掌故文献,加以辨证,成《日下旧闻》四十二卷。工倚声,甄录宋元人词,为《词综》三十四卷。自著诗文词,总曰《曝书亭集》,八十卷。   子毘田,亦善诗。   ○朱右曾   朱右曾,字述之,号咀露,江苏嘉定人。   道光戊戌进士。官知府。邃于经学,通故训。守乡先达钱竹汀家法,而与太仓陆麟书、同里葛其仁诸人为友。尝取《诗经》地名,广搜群籍,一一辨订,并考其今地所在,成《诗地理征》七卷。陈硕甫作《诗疏》屡引之,又以《逸周书》上翼六经,下笼诸子,弘深质古,虽未必果出文、武、周、召之手,要非战国秦、汉间人伪托。盖周室之初,箕子陈畴,《周官》分职,皆以数纪,既大致与此书相似;且称引者,如荀息、狼瞫(shen)、魏绛,复均在孔子前,而《商誓》《度邑》《皇门》《芮良夫》诸篇,大似今文《尚书》,犹非伪古文所能仿佛也。独惜孔、晁注固嫌疏略,更多讹阙;近代卢抱经虽有校本,亦殊未备;乃采集各家之说,仍是删违,申以己意,撰《逸周书集训校释》十卷:一考定正文,若《大匡》"树患不瘱","瘱"讹为"■〈疒悉〉"之类;、一正其训诂,若《武称》"遂其咎"之"遂",当本《说文》训"亡"之类;一详其名物,若矛为刺兵,非句兵之戟之类。咸极精审。自以为譬《左氏传》欲待服、杜诸儒出而论定,非徒妄作夸辞者比矣。   ○朱筠   朱筠(1729-1781),字竹君,一字美叔,学者称笥河先生。其先家浙之萧山,曾祖必名始居京师,遂为顾天大兴人。   年十三,通七经。与弟珪少皆以能文有声于时。大学士诸城刘文正公延居邸第,凡参决大事,每从咨访,中乾隆癸酉乡试。明年,成进士。改庶吉士。散馆,授编修。充方略馆纂修官。及丁父忧,服阕后,无意出仕,欲作名山大川之游。会上夙闻公名,召坐询家事,使为强起,辞不获已,遂复就职。即授赞善。旋擢翰林院侍读学士,充日讲起居注官。己丑,钦派协办内阁学士批本事。庚寅,典试福建。俄奉命督学安徽。以识字通经诲士,序刊旧藏宋椠许氏《说文》,广布学宫,语诸生曰:"古学权舆专在是矣!"婺源江慎修、歙汪双池,皆品端学粹,著述等身;特躬拜其主,祀之乡贤,藉资激劝。适有诏求遗书,欣然谓可大行其志。既悉心搜访以献,且上言:"中秘所贮《永乐大典》,裒集至富,但分析篇次,以四声韵字为部居,割裂破碎,与散佚无异。请旨敕下儒臣,采辑讨论,以还旧观,可得人间未见书数百种。"上览奏嘉许,因开四库全书馆,校理各省上进之书及《大典》。且征遗雅之士戴震等五人为纂修官。于是自《大典》辑出逸书凡五百余部,次第刊行,流播海内,天下学者莫不欢欣鼓舞复知稽古之荣焉。寻坐公事不如令式,部议镌三级,解任还朝。得旨:"朱筠学问尚优,著仍以编修用,在四库全书处行走。"嗣充日下旧闻总纂官。已亥,再提督福建学政。教诸生务经古根柢之学如在皖。任满,与弟珪相代。一时称为盛事。而闽士攀辕走送者数百里不绝,人馈一石,积试院成山,曰"三百三十有三士亭"。既回京,未见,病卒于家。年五十二。   公博闻闳览,于学无不通。解经宗郑、孔,而兼参宋元诸儒之说。论史宗涑水,而历代诸史亦皆考究贯串,证其同异。为文仿迁、固、渊、云,诗歌出入昌黎、东坡。书法参会六书,有隋以前体格。既著声施早,自年三十许,天下震惊其名者以为宿学耆德,及既见止,爽然自失。为人性质直,坦易无城府。内友于兄弟,外好交游。尤喜奖拔士类。后生小子,一艺之长或未及然者,假借称誉,过于所试,虽得汰评之诮,不自屑也。前后从游几数百人,因材施教,拓越畦畛,比于树艺,由拱把至于百围,咸达其性,靡所矫揉。才彦若戴东原、邵二云、王怀祖、汪容甫辈,皆延至幕中,卒用绩学显。弟子以通经著者;兴化任大椿,龙溪李威,阳湖洪亮吉、孙星衍,会稽章学诚,偃师武亿,全椒吴鼒,均其首选也。惜所著书多未就,仅传《笥河诗文集》二十卷。   ○朱之瑜   有一位大师,在本国几乎没有人知道,然而在外国发生莫大影响者,曰朱舜水,日本史家通行一句话,说"德川二百余年太平之治"。说到这句话,自然要联想到朱舜水。 舜水,名之瑜,字鲁屿(朱之瑜,字楚屿。明末到安南,改字鲁屿,后居日本,又号舜水。因在明末和南明曾二次奉诏特征,未就,人称征君),浙江余姚人。生明万历二十八年,卒清康熙二十一年(1600-1682),年八十二。他是王阳明、黄梨洲的胞同乡。他比梨洲长十一岁,比亭林长十四岁,他和亭林同一年死,仅迟三个月。最奇怪的,我们研究他的传记,知道他也曾和梨洲同在舟山一年,然而他们俩像未曾相识。其余东南学者,也并没有一位和他有来往。他的'深藏若虚",可比船山还加几倍了。   崇祯十七年明亡时候,他已经四十五岁了。他早年便绝意仕进,那时不过一位贡生,并无官职。福王建号南京,马士英要罗致他:他不就,逃跑了。从南京失陷起,到永历被害止,十五年间,他时而跑日本,跑安南,跑暹罗,时而返国内,日日奔走国事。他曾和张苍水(煌言)在舟山共事,他曾入四明山助王完勋翊练兵,他曾和冯跻仲京第到日本乞师,他曾随郑延平(成功)入长江北伐。到最后百无可为,他因为抵死不肯剃发,只得亡命日本以终老。当时日本排斥外人,不许居住,有几位民间志士敬重他的为人,设法破例留他住在长崎。住了七年,日本宰相德川光国,请他到东京,待以宾师之礼。光国亲受业为弟子。其余藩侯藩士,(日本当时纯为封建制,像我国春秋时代)请业的很多。舜水以极光明俊伟的人格,极平实渊的学问,极诚挚和蔼的感情,给日本全国人以莫大感化。德川二百年,日本整个变成儒教的国民,最大的动劳实在舜水,后来德川光国著一部《大日本史》、专标"尊王一统"之义。五十年前,德川庆喜归政,废藩置县,成明治维新之大业,光国这部书功劳最多,而光国之学全受自舜水。所以舜水不特是德川朝的恩人,也对日本维新致强有很大的影响。   舜水并没有开门讲学,也没有著书。我们研究这个人,只靠他一部文集里头的信札和问答。他以羁旅穷困之身,能博邻国全国人的尊敬,全恃他人格的权威。他说:"不佞生平,无有言而不能行者,无有行而不如其言者。"(《文集》卷九《答安东守约书》)又说:"弟性直率,毫不犹人,不论大明、日本,唯独行其是而已,不问其有非之者也。"(《文集》卷十二~《答小宅生顺问》)。又说:"自流离丧乱以来,二十六七年矣,其濒于必死,大者十余。......是故青天白日,隐然若雷霆震惊于其上,至于风涛险巇,倾荡颠危,则坦然无疑,盖自信者素耳。"(《文集》卷十八《德始堂记》)又说:"仆事事不如人,独于"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似可无愧于古圣先贤万分之一。一身亲历之事,固与士子纸上空谈者异也,"(《文集》卷八《答小宅生顺书》)他是个德行纯粹而意志最坚强的人,常常把整个人格毫无掩饰地表现出来与人共见。所以当时日本人对于他"如七十子之服孔子",殊非偶然。   他的学风,主张实践,排斥谈玄。他说:先儒将现前道理,每每说向极微极妙处,固是精细工夫,然圣狂分于毫厘,未免使人惧。不佞举极难重事,一概都说到明明白白平平常常,似乎肤浅庸陋,然'人人皆可为尧舜'之意也。......末世已不知圣人之道,而偶有问学之机,又与人辨析精微而逆折之,使智者诋为刍狗,而不肖者望若登天。......此岂引掖之意乎?(《文集》卷九《答安东守约书》)。又说:颜渊问仁,孔子告以非礼勿视听言动。夫视听言动者,耳目口体之常事;礼与非礼者,中智之衡量;而'勿'者下学之持守。岂夫子不能说玄说妙言高言远哉!抑颜渊之才不能为玄为妙骛高骛远哉!......故知道之至极者、在此而不在彼也。(《文集》卷十八《勿斋记》)舜水之教人者,大略如此。   这种学风,自然是王学的反动。所以他论阳明,许以豪杰之士,但谓其多却讲学一事。(《文集》卷六《答佐野回翁书》)不唯王学为然,他对于宋以来所谓"道学家",皆有所不满。他说:有良工能于棘端刻沐猴,此天下之巧匠也,然不佞得此,必诋之为砂砾。何也?工虽巧;无益于世用也。......宋儒辨析毫厘,终不曾做得一事,况又于其屋下架屋哉?(《文集》卷九《与安东守约书》)   他论学问,以有实用为标准。所谓实用者,一曰有益于自己身心,二曰有益于社会。他说:为学之道,在于近里着己,有益天下国家,不在掉弄虚脾,捅风捉影。......勿剽窃粉饰自号于人曰"我儒者也"。处之危疑而弗能决,投之艰大而弗能胜,岂儒者哉?(《文集》卷十《答奥村庸礼书》)他所谓学问如此,然则不独宋明道学,即清儒之考证学,也非他所许,可以推见了。   舜水娴习艺事,有巧思。"尝为德川光国作《学宫图说》,图成,模之以木,大居其三十分之一,栋梁枅(音机)椽,莫不悉备。而殿堂结构之法,梓人所不能通晓者,舜水亲指授之,及度量分寸,凑离机巧,教喻缜密,经岁乃毕。光国欲作石桥,舜水授梓人制度,梓人自愧其能之不及。此外,器物衣冠,由舜水绘图教制者甚多。"(据今井弘济、安积觉合撰《舜水先生行实》)我们因这些事实,可以见舜水不独为日本精神文明界之大恩人,即物质方面,所给他们的益处也不少了。   总而言之,舜水之学和亭林、习斋皆有点相近。博学于文功夫,不如亭林,而守约易简或过之;摧陷廓清之功不如习斋,而气象比习斋博大。舜水之学不行于中国,是中国的不幸,然而行于日本,也算人类之幸了。   夏峰、梨洲、亭林、船山、舜水这些大师,都是才气极倜傥而意志极坚强的人。舜水尤为伉烈。他反抗满洲的精神,至老不衰。他著有《中原阳九述略》一篇,内分"致虏之由","虏害"、"灭虏之策"等条,末题"明孤臣朱之瑜泣血稽颡谨述"。此外,《文集》中关于这类话很多。这类话入到晚清青年眼中,象触着电气一般,震得直跳,在当时,影响实在不小。他死后葬在日本,现在东京第一高等学校,便是他生前的住宅,死后的坟园。   朱舜水的著作,康熙年间即在日本广为流传,先后有《朱舜水先生文集》二十八卷、《朱征君集》十卷诸刊本行世。清末,日人稻叶岩吉将上述二本参校合刊为《朱舜水全集》。民国初年,浙江人马浮据以删定厘为《文集》二十五卷、《释奠仪注》一卷、《阳九述略》一卷、《安南供役纪事》一卷,总为《舜水遗书》。近年,中华书局将舜水遗著重加校点成《朱舜水集》刊行。   ○庄存与   庄存与(1719--1788),字方耕,江苏武进人。   乾隆乙丑中一甲二名进土,授编修,屡迁内阁学土,擢礼部侍郎。为讲官日,上御文华殿,同官者将事,上起,礼仪毕矣。忽奏:"讲章有舛误,臣意不谓尔也。"因进,琅琅尽其指。同官皆大惊,上竟为少留,颔之。提督直隶学政,满蒙生童素无赖,因关防严密,传递者不得逞,遂哄场,几坐免职。典试浙江,浙抚馈金,不受;遗以二品冠,受之。及途,从者以告曰:"真珊瑚也,值千金。"驰使千余里而反焉。其方正耿介如此。   先生为学贯通六经,悉有撰述,说《易》以孟氏六日七分为经,以马、班天官地理律历各书志为纬。其为文,辨而精,醇而肆,旨远而义近,举大而不遗小,能言诸儒所不能言。计为《彖传论》一卷、《象传论》一卷、《系辞传论》一卷,附《序卦传论》、《八卦观象解》二卷,《卦气解》一卷。于《书》:不分今古文文字同异,而剖析经义,深得孔子序书、孟子论世之意。为《尚书既见》二卷、《书说》一卷。于《诗》:详于变雅,发挥大义,凡毛、郑异说者,多是毛而非郑。为《毛诗说》二卷,补一卷,附一卷,则专释"楚茨"一章,申传笺以难集传焉。于《礼》:独重《周官》,原本经籍,博采传记诸子,为《周官记》五卷。《冢宰记》有官属表,《司徒记》有载师任地谱,《司马记》则补其缺文。无宗伯司寇记,而别采掇《尚书》《国语》等周秦古书,作《司空记》一篇。复采经中大典,如郊庙族属之类,原本郑氏,又遍览古人所论列者,件系而折衷之,为《周官说》五卷。于《春秋》:专主公羊、董子,虽略采左、穀及宋、元诸家之说,而无何劭公所讥"倍经任意反传违戾"诸弊。本赵氏汸《春秋属辞》例,檃括其条,正列其义,以成一家之言,为《春秋正辞》十二卷。至《举例》一卷、《要旨》一卷,尤足阐明家法,示治《公羊春秋》者以途径。于四书不崇虚语,而归中于六经,盖深得汉人遗意;虽多非考亭,要可处乎诤友之列,为《四书说》一卷。厥后从子述祖、外甥刘建禄等畅发先生《春秋》遗绪,遂衍常州派今文之学焉。久之,以年就力衰请老,乾隆五十三年卒。   ○庄逵吉   庄逵吉(1760-1813),字伯鸿,江苏武进人。邠州知州炘子,钱文敏公维城甥也。   幼早慧,倜傥自喜。父奇其才,不以绳度束。甫弱冠,即纵使游侠结客,见者咸倾靡。老师宿儒或訾以为狂,弗之恤也。时省父往来秦中,用词章受知于王兰泉、毕弇山,又与孙渊如、洪稚存、钱坫,为考据训诂之学。尝读《道藏》于南山之说经台,得《淮南子内篇》,病其注为后人所删改,质诸钱坫。坫谓:"道书中亦非全本,然较之流俗所行者已多十之五六。"因发箧出旧所藏者相与校其同异,正其舛讹。后人误合许慎、高诱两注为一,既为之疏通旁证,一一抉择,又辨音为唐何诱作,非出高氏,均极精确。校成梓于官舍,迄今称为善本。故其名益盛。   少年时颇易科举,及屡试不售,乃始厌苦场屋。值嘉庆戊午,乡试报罢,遂请于父,纳资为县令。仍分发陕西。恨不克肖,致堕父宦绩,则悉屏所好舆服声伎,专力为治。初署咸阳,再署大荔,补蓝田,调咸宁,擢潼关同知。所至有循声,群称为"小包公",相戒毋敢犯。比擢潼关,邠州君尚就养;缘天旱祷雨致疾,卒不起,年仅五十有四。   生平工篆书,善画,通晓音律。三十后,更究心灵素之学。所著惟存《秣陵秋》、《江上缘》乐府二种,并校《淮南子》,馀多湮佚,至可惜焉。   ○庄绶甲   庄绶甲,字卿珊。江苏武进人。庄存与之孙。   少受业于从叔述祖,日从讲论,尽通方耕《公羊春秋》、《毛诗》、《周官》之学,而于《尚书》尤精。以为读书必先审文字,乃可进求义理,乃为《尚书考异》,舟车所至,随时纂撰。伏、郑兼题虞夏则更之,《太誓》晚出则削之;于清儒纯疵互见者博稽慎取,一用己意剖析其是非,使归于一定,无滋学者之惑。惜遗稿脱佚,仅存十四篇。《大诰》而下,有录无书。其子润编成三卷。于《周官》,有《周官礼郑氏注笺》十卷,传本复勘。于小学,得之述祖者最深;虽只成《释书名》一卷,首论河图洛书八卦为造字之始,次及六书八体及魏晋以来字书,末详简策之属;自为注,详其出处。亦赅博古雅,初学必读之书也。   既负敏达之资,每期兼综素业,通汇条流;又承师论交,博访孤指,与同郡张皋闻、丁若士、刘申受等朝夕研咏,上下其议论,盖庶几好学不倦,笃行不困者焉。于经义无不窥,有所得辄札记之,往往具精诣。以附监生考取州吏目。宗伯所著书,多未刊布;乃研精校寻,于未刻者,次第付梓;已刻者,补续未备。每一书竟,即探求旨趣,附记简末,条理秩然可观。惜乎仅竟三书,遽属疾不起。珍艺之殁也,古文甲乙篇尚未脱稿,君方思理其纶绪,就所思条其大端,使来者可继,此志亦竟不遂!卒年五十五。   ○庄述祖   庄述祖(1750--1816),字葆琛,学者称为珍艺先生。江苏武进人。侍讲学士培因子也。   生有至性,父殁甫十岁,君丧如成人。少长受经术于伯父方耕侍郎,而学文则取法舅氏彭先生尺木。乾隆丁酉,以官卷中式江南乡试。庚子成进士。归班铨选。乞假回籍,奉母以居。从事小学,治许氏书以先求识字。谓;"六书之义,转注、谐声最繁而无定说。"用《尔雅》之例,编《说文转注》;用《广韵》例,又博考三代秦汉有韵之文,编《说文谐声》。说文之学,由是遂明,而周秦之书无不可读者。乃更校《逸周书》,解《夏小正》。诗书次第皆有撰著。会部撤至,谒选得甘肃,援亲老例改山东。初任昌乐,逾年调潍县。在潍五年,整饬吏治,培奖士林,尝以经义断事,耆宿倾服。岁甲寅,大计卓异,引见,交军机记名。忤和珅,抑不得进,珅败,有知其事者始补入,则已乞终养矣。家居足迹不至州府,亦不以书简通当路,不与乡人酒食之会。然遇后生以学问就正,即诲诱无所隐。侍母以孝,怡怡色养,未尝一日离左右,凡十六年。比母丧,时已六十有二。哀毁柴瘠,见者嗟叹。又五岁,亦病死。   遗书几百卷,不能尽刻,止先刊序例,使读者可以寻绎。计:《尚书今古文考证》七卷,《周颂口义》三卷,《毛诗考证》四卷,《夏小正经传考释》十卷,《五经小学述》二卷,《历代载籍足征录》二卷,《弟子职集解》一卷,《汉铙歌句解》一卷,《石鼓然疑》一卷,《珍艺宦文抄》七卷,《诗抄》二卷,李兆洛序之,极推其"博而能敏"。其余《书序说义考注》二卷,《校尚书大传》三卷,《校逸周书》十卷,《毛诗授读》三十卷,《诗纪长编》一卷,《乐记广义》一卷,《左传补注》一卷,《穀梁考异》二卷,《辑郑氏箴膏肓起废疾发墨守》一卷,《五经疑义》一卷,《特牲馈食礼节记》一卷,《论语集解别记》一。卷,《明堂阴阳记》长编十卷,《古文甲乙篇》四卷,《甲乙篇偏旁条例》二十五卷,《说文古籀疏证》二十五卷,《说文谐声考》一卷,《说文转注》二十卷,《钟鼎彝器释文》一卷,《声字类苑》一卷,校正《列女传》凡首一卷,《史地决疑》五卷,《天官书补考》一卷,校定《孔子世家》一卷,《白虎通义考》一卷,目录一卷。尤以《古文甲乙篇》发明书契,通平归藏之义为最精。惜稿多未刊,存佚不可知矣。   ○庄有可   庄有可,字大久,或字岱久。江苏武进人。郡庠生。   沈粹内朗,喜读书,无歧好。迨长,淡于名利,不以世故撄心,惟抱遗经,寝食与共。当其凝心冥求,耳目仅废,块然不复知有形骸,数十年如一日。两游京华,为侍讲孙公、大学士刘公所知,延校中秘,考核翔审,见者服其精博,自以为学问中粗迹也。   平居取诸经传研穷义礼,参考礼制,句栉字比,求其异同损益之故,使如轨辙之合,浩然无滞于心,然后合诸儒之书正其是非而自为之说。首撰《周官指掌》四卷,族祖方耕侍郎大加叹赏。   群经多有纂述,独于《春秋》功力为最挚。凡成《春秋注解》十六卷,《春秋字数义》一百四卷,《春秋天道义》九十四卷,《春秋人伦义》五十六卷,《春秋地理义》十六卷,《春秋物类义》六卷,《春秋字义本》四卷,《春秋小学》七卷,《春秋异文小学》一卷,《春秋地名考》二卷,《春秋人名考》二卷。其说谓:"孔子作《春秋》,属之以词,系之以事,其迹也,非义也。若其义,则以字准数,以数集字,经之以天,纬之以地,而人物之伦类亦无不寓于其中。是故删《书》百篇,所以观政也;赞《易》十翼,所以穷理也;皆数也,皆与《春秋》相发挥而旁通者也。"又谓:"《春秋》一字有一字之义,一句有一句之义,以至一时一年有一时一年之义。一公与数公分之合之,又莫不各有其义。浸及属辞比事,参伍错综,假借断章,千变万化,其义无穷,岂易以端倪测哉!然蔽以一言,则穷理尽性,达诸天道无不备矣。"阳湖左仲辅称以为"论甚奇,惜未能深究其说"。族兄葆琛于其《春秋小学》且有微辞。盖义由独创,与专尚考证,笃守家法者不同,宜乎难得解人也。   此外于《易》;有《周易集说》七卷,《易义条析》一卷,《卦序别臆》一卷,《周易原本订正》一卷,删辑《周易玩辞》二卷。于《书》:有《尚书经文集注》六卷,《尚书序说》二卷。于《诗》:有《毛诗说》五卷,《毛诗述蕴》四卷,《毛诗序说》一卷,《毛诗字义》五卷,《毛诗异闻》二卷。于《礼》:有《周官集说》十二卷,《考工记集说》一卷,《仪礼丧服经传分释图表》二卷,《礼记集说》四十九卷。于小学:有《各经传记小学》十卷,《传记不载说文余字》三卷,亦颇采宋元人说。   为人气穆以愉,不立崖岸。见客喜坦率,不作寒暄语。惟雅疏贵游,授读京师十年,刺不入公卿之门。季子诜男成士,官庶常,每报至,夷然若忘。或议其矫,殊未知曾不缘此为轻重。以功力猛进,故中年精气衰耗,心灼灼如焚,恒嚼黄连咽之。及子贵,迎养于署,犹晨夕手一编弗释。卒年七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