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子部一   格物通目録      儒家类   卷一   诚意格   审几上   卷二   审几下   卷三   立志上   卷四   立志下   卷五   谋虑上   卷六   谋虑下   卷七   感应上   卷八   感应下   卷九   儆戒一   卷十   儆戒二   卷十一   儆戒三   卷十二   儆戒四   卷十三   敬天上   卷十四   敬天下   卷十五   敬祖考   卷十六   畏民上   卷十七   畏民下   卷十八   正心格   正心上   卷十九   正心中   卷二十   正心下   卷二十一   脩身格   正威仪上   卷二十二   正威仪下   卷二十三   慎言动上   卷二十四   慎言动中   卷二十五   慎言动下   卷二十六   进徳业一   卷二十七   进徳业二   卷二十八   进徳业三   卷二十九   进徳业四   卷三十   齐家格   谨妃匹上   卷三十一   谨妃匹下   卷三十二   正嫡庶上   卷三十三   正嫡庶下   卷三十四   事亲长上   卷三十五   事亲长下   卷三十六   养太子上   卷三十七   养太子下   卷三十八   严内外上   卷三十九   严内外下   卷四十   恤孤幼   卷四十一   御臣妾上   卷四十二   御臣妾下   卷四十三   治国格   事君使臣上   卷四十四   事君使臣中   卷四十五   事君使臣下   卷四十六   立教兴化上   卷四十七   立教兴化中   卷四十八   立教兴化下   卷四十九   事长慈幼   卷五十   使众临民   卷五十一   正朝廷上   卷五十二   正朝廷下   卷五十三   正百官上   卷五十四   正百官下   卷五十五   正万民上   卷五十六   正万民下   卷五十七   平天下格   公好恶   卷五十八   学校一   卷五十九   学校二   卷六十   学校三   卷六十一   学校四   卷六十二   学校五   卷六十三   举措一   卷六十四   举措二   卷六十五   举措三   卷六十六   举措四   卷六十七   课功上   卷六十八   课功下   卷六十九   任相上   卷七十   任相中   卷七十一   任相下   卷七十二   任将上   卷七十三   任将中   卷七十四   任将下   卷七十五   六官   卷七十六   脩虞衡上   卷七十七   脩虞衡下   卷七十八   抑浮末上   卷七十九   抑浮末中   卷八十   抑浮末下   卷八十一   饬百工   卷八十二   屯田上   卷八十三   屯田下   卷八十四   马政   卷八十五   漕运   卷八十六   劝课   卷八十七   禁夺时   卷八十八   省国费一   卷八十九   省国费二   卷九十   省国费三   卷九十一   省国费四   卷九十二   慎赏赐上   卷九十三   慎赏赐下   卷九十四   蠲租   卷九十五   薄敛上   卷九十六   薄敛下   卷九十七   恤穷上   卷九十八   恤穷下   卷九十九   赈济上   卷一百   赈济下   【臣】等谨案格物通一百卷明湛若水撰若水有春秋正传已别着録是编乃嘉靖七年若水任南京礼部侍郎时所进体例略仿大学衍义以致知并于格物而以格物统贯诚意正心脩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六条凡诚意格十十卷分审防立志谋虑感应儆戒敬天敬祖考畏民八子目正心格三卷无子目脩身格九卷分正威仪慎言语进徳业三子目齐家格十三卷分谨妃匹正嫡庶事亲长养太子严内外恤孤幼御臣妾七子目治国格十四卷分事君使臣立教兴化事长慈幼使众临民正朝廷正百官正万民七子目平天下格四十四卷分公好恶用人理财三子目而用人之中又分学校举错课功任相任将六官六目理财之中又分脩虞衡抑浮末饬百工屯田马政漕运劝课禁夺时省国费慎赏赐蠲租薄敛恤穷赈济十四目皆襍引诸儒之言参以明之祖训而各以己意发明之大致与邱濬大学衍义补相近而濬书多征旧事以为法戒之资此书多引前言以为讲习之助二书相辅而行均于治道有禆者也乾隆四十三年九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 【臣】 陆 费 墀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首      明 湛若水 撰表   南京吏部右侍郎臣湛若水诚惶诚恐稽首顿首昧死上言臣伏覩嘉靖四年七月初四日邸报该司礼监官捧御笔防意一道命文臣将歴代鉴书中撮其有关于帝王徳政之要者撰直解讲并周易诗经中庸序次聫冩日逐进览又欲将尚书作为文词或诗或赋以成一代美事用备开冩臣诚懽诚忭不揣疎愚谨采五经诸子史及我圣祖圣宗格言大训疏解成帙名曰圣学格物通谨进上闻者伏以龙兴而云从圣作而物覩故上有采菲之诚则下懐献芹之悃上有光天之徳则下共臣帝之愿乃感召之一心亦不应而徯志在物理则固有然者是以防避夫位逺言亲之嫌必致其廸徳沃心之恳况乎位有崇卑而臣子之心则一乃臣旧忝讲官而忠爱之念不忘者哉臣闻帝王之治本乎道而道徳之懿存乎心心无事而不包事无一而非道惟心有所蔽则道不见如鉴有所尘则明弗昭故圣帝明王必先务学而修徳讲学皆以治心将达诸事业而成其治化焉如磨彼寳鉴以大其光照也盖心事合一体用同原虽殊涂而同归实一致而百虑有天徳则有王道具内圣则具外王故溥博渊泉而时出流水盈科而后进沧溟之广不外勺水而求华岳之崇必自卷石而累是知万变万化只在一徳一心故尧舜禹三圣授受惟曰精一执中成汤文武千古相传亦云懋徳敬止孔顔明博文约礼之教孟轲示详说反约之功夫羣籍所载皆务此本而曽子之传尤得其宗故大学之书全功在乎格物而格物之要其道本乎知行知止定静安虑相承即其功夫意心身家国天下贯穿乃其实地必纲举而目斯张惟领挈而裔乃理虽心有良知不假外求然学于古训乃可有获六经诸史皆所以明心而千圣万贤必归乎穷理总是同条同贯那堪二本三本言念臣乃岭海鮿儒旧忝翰林末品以三十余年而力学至六十之外而无闻窃尝有得于大学之正经自谓不诡于圣贤之中路下契乎程张至其理乃格物之言上稽诸圣祖论大学在脩身之训乃于职务之暇辄加搜罗之功粤自帝王之经有伦有要爰逮祖宗之训有典有则辑事以从其类取义以畅其情因事以明其理防理而感诸心故一闻一见若决江河而前言往行可以畜徳虽或挂一而漏夫万可因以触类而尽其余所以开发聪明扩充良知庶几为祖述宪章之一助也兹盖伏遇皇帝陛下聪明天授孝敬神通笃志圣贤之学既日新而又新期致天下之治必防极而归极奋振委靡之余大中兴之业仰揽乾纲俯补坤维掀掲天地弥纶宇宙并明日月奔走神诚振古大有为之君实歴代仅间见之材也经筵日讲不间夫寒暑随处用力岂贰于宫庭故敬一有箴洪范有序仰仭神衷深造圣域犹不以能而自满抑且以虚而受人即与尧之清问下民舜之好问好察何以异哉此臣所以不辞夫四载编摩之劳必尽其一心夙夜之瘁竭精毕神刳心戮力而欲效愚于圣徳庶有禆于涓埃也干犯天威伏祈电览倘于万几之暇不遗一得之愚逺宗圣哲之谟近法祖徳之懿防万理于一心由成徳而致治式恢荡荡之徳用丕丕之基如天之覆如地之载励无前之休烈如川之至如日之升永多所之厯年臣无任激切屏营之至谨以所纂撰圣学格物通一百卷并序纂要目録共为二十八册黄绫套袱封袭谨随表上进以闻嘉靖七年六月初一日南京吏部右侍郎臣湛若水谨上表   序   臣若水序曰夫圣学格物通何为者也明圣学也明圣学何以谓之格物通也宋儒程頥曰格者至也物者理也至其理乃格物也致知在所养养知莫过于寡欲夫以养寡欲言格物则格物有知行之实非但闻见之粗矣然则何以至其理也知止知也定静安虑行也知而弗去格物之功尽于此矣夫通有四伦焉有总括之义焉有疏解之义焉有贯穿之义焉有感悟之义焉夫圣人之道莫备于大学大学曰欲明明徳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脩其身欲脩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脩身脩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夫自天下逆推本于格物是格物乃其本始用功之要也又自物格顺循其效于天下是格物乃其本始致效之原也经曰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物格者其本始之谓乎宋臣彭龟年曰大学之书其节虽繁而道甚要格致而已张栻答曰自诚正以至治平固无非格致事也伏覩我太祖髙皇帝谕侍臣曰大学一书其要在脩身而大学古本以脩身释格至曰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经文两推天下国家身心意皆归其要于格物则圣祖盖深契夫古本大学之要矣乎由是言之圣人之学通在于格物矣故曰有总括之义焉凡意之事则诚意之类举之矣凡心之事则正心之类举之矣凡身之事则脩身之类举之矣凡家之事则齐家之类举之矣凡国之事则治国之类举之矣凡天下之事则平天下之类举之矣辑事以从其类取义以畅其情故曰有疏解之义焉列诚意所以示人于意焉格之也列正心所以示人于心焉格之也列脩身所以示人于身焉格之也列齐家所以示人于家焉格之也列治国所以示人于国焉格之也列平天下所以示人于天下焉格之也意心身之于家国天下之事非二也一以贯之也故大学于诚意曰好恶曰慎独于正心曰忿懥曰忧患曰恐惧曰好乐于脩齐曰辟曰好恶于齐治曰孝弟慈曰心诚求曰恕于治平曰絜矩曰辟曰好恶曰忠信曰仁义皆以其心言之也而通之于各条因事以明其理因理而防诸心通一无贰故曰有贯穿之义焉是故君子之学读诚意之事则感其意之理读正心之事则感其心之理读脩身之事则感其身之理读齐家之事则感其家之理读治国之事则感其国之理读平天下之事则感其天下之理理也者吾之良知也学之者所以觉其良知也知也存之又存存存而不息由一念以达诸万事皆行也故曰有感悟之义焉是故读斯通者意心身家国天下之理皆备于我矣故君得之以成其仁臣得之以成其敬学士得之以成其徳家国天下之民得之以防极而归极是故圣人之学无余蕴矣或曰诸通无格致者何也臣曰诚意正心脩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事无非格致之地也夫又何赘焉或又曰夫格致而不及天地万物者何也臣曰意心身家国天下一贯圣门切问近思之学也然而天地万物同体无外矣虽位育配天可也何别髙逺之求或疑曰真徳秀之衍义丘濬之补具矣而乃又有格物通者何居臣应之曰孔门一本无二之指臣幸得之于正经证之于诸儒仰稽于我皇祖之训者上下十余年而思欲效其愚见者久矣乃今伏闻圣明四年七月初四日诏令文臣撮经书史鉴有关帝王徳政之要者直解进览臣实欣庆圣学日升务求典要窃念臣亦旧忝词臣讲官也心在皇室忠切劝学故不揣疏愚逺自伏羲二帝三王与夫诸儒之格言近至我祖宗列圣之谟烈章采而节释之不诡于衍义与补而容或少有发明而一助焉庶或上禆圣明进徳脩业合一之要领且明经文直以格物为诸条之綂防枢纽也有随事体认之实合孔门求仁一贯之指夫圣人之学体用一原本末逺近兼致知行并进者也此臣格物通之所以作也嘉靖七年六月初一日南京吏部右侍郎臣湛若水谨序   纂要録   臣若水既谨纂撰圣学格物通一百卷矣又撮此书之中篇目小序及所采经训以为纂要録焉何也夫学莫贵于知约知约然后可以尽博也是故挈裘者先挈其领则其裔可理举网者先举其纲则其目可张夫物则亦有然者矣而况圣人之学乎是故臣今纂要之録亦一书之纲领也仰惟圣明万几之暇倘蒙畱神先览于此録则顷刻之间可了一书之大指然后随日逐条以尽书中所载之经训子史及祖宗圣制而随处体认开发养以自得焉则易所谓知至至之知终终之心事一贯进脩兼致盛徳大业日臻于髙明而尧舜禹汤文武之治可比隆矣   诚意格   臣若水序曰何以不着致知格曰经曰致知在格物则格物即致知也诚意何以言格物也程頥曰格者至也物者理也至其理乃格物也至也者知行并进之功也于意焉而至之也至其意之理也是故审几也立志也谋虑也感应也儆戒也敬天也敬祖考也畏民也皆意之事也人主读是编焉感通吾意之理念念而知于斯存存而行于斯以有诸己则格物之功庶乎于诚意焉而尽之矣   凡八目   审几【凡三十九条】   立志【凡四十条】   谋虑【凡四十七条】   感应【凡五十四条】   儆戒【凡一百二条】   敬天【凡五十一条】   敬祖考【凡二十九条】   畏民【凡三十六条】   右篇内采易书诗春秋礼记周礼孝经论语中庸孟子左传国语史鉴新书说苑白虎通周敦頥程颢程颐张载杨时韩愈胡安国真徳秀张栻朱熹司马光尹焞胡宏诸儒録集及国朝皇祖皇宗圣谕   正心格   臣若水序曰正心何以言格物也程頥曰格者至也物者理也至其理乃格物也至也者知行并进之功也于心焉而至之也至其心之理也人主读是编焉而感通吾心之理念念而知于斯存存而行于斯以有诸己则格物之功庶乎于正心焉而尽之矣   正心上【凡二十五条】   正心中【凡二十八条】   正心下【凡三十一条】   右篇内采易书诗春秋礼记论语孟子左传国语史鉴新书周敦頥程颢程頥张载邵雍朱熹陆九渊吕大临胡宏杨时张栻陈植魏了翁诸儒録集及国朝皇祖皇宗圣谕   脩身格   臣若水序曰脩身何以言格物也程頥曰格者至也物者理也至其理乃格物也至也者知行并进之功也故大学旧本以脩身申格物曰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于身焉而至之也至其身之理也是故威仪也言动也徳业也皆身之事也人主读是编焉感通吾身之理念念而知于斯存存而行于斯以有诸己则格物之功庶乎于脩身焉而尽之矣   凡三目   正威仪【凡四十七条】   慎言动【凡五十九条】   进徳业【凡九十二条】   右篇内采易书诗春秋礼记周礼孝经论语中庸孟子左传国语史鉴新书说苑周敦颐程颢程頥张载邵雍杨时张栻朱熹韩愈陆贽吴澄许衡诸儒録集及国朝皇祖皇宗圣谕   齐家格   臣若水序曰齐家何以言格物也程頥曰格者至也物者理也至其理乃格物也至也者知行并进之功也于齐家焉而至之也至其家之理也故大学齐家章以辟以好恶言之乃吾心应之之理也是故妃匹也嫡庶也亲长也太子也内外也孤幼也臣妾也皆家之事理也人主读是编焉感通吾心处家之理念念而知于斯存存而行于斯以有诸己则格物之功庶乎于齐家焉而尽之矣   凡七目   谨妃匹【凡四十四条】   正嫡庶【凡三十九条】   事亲长【凡五十三条】   养太子【凡二十九条】   严内外【凡四十六条】   恤孤幼【凡十六条】   御臣妾【凡四十三条】   右篇内采易书诗春秋礼记周礼孝经论语孟子左传国语史鉴白虎通韩愈程颢程颐张载杨时刘安世朱熹吕希哲陈植许衡诸儒録集及国朝皇祖皇宗圣谕   治国格   臣若水序曰治国何以言格物也程頥曰格者至也物者理也至其理乃格物也至也者知行并进之功也于国焉而至之也至其在国之理也故大学治国章以孝弟慈以心以仁让以恕言之吾心感应乎国之理也是故事君使臣也立教兴化也事长慈幼也使众临民也正朝廷也正百官也正万民也皆国之事理也人主读是编焉感通吾心治国之理念念而知于斯存存而行于斯以有诸己则格物之功庶乎于治国焉而尽之矣   凡七目   事君使臣【凡七十条】   立教兴化【凡五十八条】   事长慈幼【凡十九条】   使众临民【凡二十八条】   正朝廷【凡四十九条】   正百官【凡五十三条】   正万民【凡五十二条】   右篇内采易书诗春秋礼记周礼论语孝经孟子左传国语史鉴新书说苑白虎通陆贽周敦颐程颢程頥邵雍张载蔡沈范祖禹胡宏杨时张浚张栻朱熹栁宗元顔之推刘蕡张九成诸儒録集及国朝皇祖皇宗圣制圣谕   平天下格   臣若水序曰平天下何以言格物也程颐曰格者至也物者理也至其理乃格物也至也者知行并进之功也于平天下焉而至之也至其应天下之理也故大学平天下章以絜矩以好恶以忠信以仁义言之无非吾心应天下之理也是故公好恶焉其要矣其用人焉则学校也举措也课功也任相也任将也六官也其理财焉则脩虞衡贡赋也抑浮末也饬百工也屯田水利也马政也漕运也劝课也禁夺时也省国费也慎赏赐也蠲租也薄敛也恤穷也赈济也皆天下之事理也人主读是编焉感通吾心平天下之理念念而知于斯存存而行于斯以有诸己则格物之功庶乎于平天下焉而尽之矣   凡三纲二十目   公好恶【凡二十一条】   用人   学校【礼乐政教附凡一百五条】   举措【凡九十八条】   课功【凡四十七条】   任相【凡七十一条】   任将【凡六十一条】   六官【凡三十五条】   理财   脩虞衡【贡赋附凡四十四条】   抑浮末【禁淫巧奢侈附凡四十九条】   饬百工【凡一十五条】   屯田【授闲田水利附凡四十五条】   马政【凡二十四条】   漕运【凡一十六条】   劝课【凡二十五条】   禁夺时【凡二十七条】   省国费【冗官冗食冗兵冗役之类凡一百五条】   慎赏赐【凡三十八条】   蠲租【凡二十九条】   薄敛【凡五十六条】   恤穷【凡三十四条】   赈济【凡三十九条】   右篇内采易书诗春秋礼记周礼论语中庸孟子国语左传新书说苑白虎通史鉴陆贽韩愈栁宗元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胡瑗胡宏邵雍罗从彦杨时张栻胡安国范祖禹陆九渊真徳秀陈植王栢许衡诸儒録集及国朝皇祖皇宗圣谕圣制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一      明 湛若水 撰诚意格【凡八目】   审几  立志  谋虑  感应   儆戒  敬天  敬祖考 畏民   臣若水序曰诚意何以言格物也程頥曰格者至也物者理也至其理乃格物也至也者知行并进之功也于意焉而至之也至其意之理也是故审几也立志也谋虑也感应也儆戒也敬天也敬祖考也畏民也皆意之事也人主读是编焉感通吾意之理念念而知于斯存存而行于斯以有诸己则格物之功庻乎于诚意而尽之矣   审几上   夫易圣人之所以极深而研几也惟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惟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惟神也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   臣若水通曰此言圣人之作易原于心也通犹开也志者物之志也深也者理之未形体也几也者理之已动用也一体一用变化无方可以观神矣皆圣人之心易也易不作则圣人之心无以达诸天下何以开物而成务也故作易以极其深而天下之志开发矣研其几而于天下之务顺成矣妙其神而于天下之化溥博矣惟深故几惟几故神一理之贯通也人君学易以求得乎吾心之理则其深也动于几其几也妙于神通志成务以囿天下于神化之域而能事毕矣   子曰知几其神乎君子上交不謟下交不渎其知几乎几者动之微吉之先见者也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易曰介于石不终日贞吉介如石焉寜用终日断可识矣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刚万夫之望   臣若水通曰此易系释豫六二之爻辞也无謟无渎者心之中正本体乃天理之发见所谓几也知此故能存神有謟渎之私则人欲也君子见天理之几介守之如石则定而确矣不终日者知而行之速也如是则动必吉矣故曰先见知几也者知道也而曰作曰介石不俟终日则行之果矣君子体道之功如此寜不贞吉乎斯道也通微彰合柔刚而一之者也而无不知焉知之至矣在臣则为万夫之望在君则为天下之望君臣皆有其道则在君为不渎在臣为不謟上下交而徳业成矣   子曰顔氏之子其殆庶几乎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易曰不逺复无只悔元吉   臣若水通曰此释复之初九之爻辞也殆疑辞庻几言近善之几也祗至也不善萌于几形于事其违道逺矣顔子知几之不善则善念生而复不逺故曰庻几不先知其不善则萌于心发于事至于悔然后复则逺矣夫知几而不行者干知大始先天之学也祗悔而改过者坤作成物后天之学也先天者圣人之学也后天者贤人之学也孔子之学非顔子不传故曰学顔子之所学   是故蓍之徳圆而神卦之徳方以知六爻之义易以贡圣人以此洗心退蔵于宻吉凶与民同患神以知来知以蔵往其孰能与于此哉古之聪明睿知神武而不杀者夫   臣若水通曰易系辞此章言圣人作易卜筮之功用也圆神谓蓍徳浑然变化不测方知谓卦徳粲然事理可见易以贡谓爻徳变易不居以理告人以此谓蓍卦爻也所谓易道也易道非他也即人心之天理也人惟不见此道故累于私而涉于粗浅矣惟圣人以言乎已则察见道体私意不容而本体澄澈故曰洗心心与道涵渊泉莫测故曰蔵宻以言乎民则蓍神足以知来未然者如有所见卦知足以蔵往已然者妙于无迹蓍以定卦卦以生爻爻以着占使民避凶而趋吉是何以能之哉古之神圣有聪明睿智之资故能深见易道而洗心退藏是以发而为易使人自然趋避不假于怒而威矣此圣人作易之妙用也人君察其几由于我养其聪明睿智之徳则有以察其道体而本源洁深斯可以用易而有神武不杀之大用矣   书虞书益稷禹曰安汝止惟几惟康   臣若水通曰止者至极不迁之名即吾心本体之中正天理是也安之云者勿忘顺适乎自然则心纯乎天理而止得其止有忘与助焉则人欲肆而天理微不得其止矣惟几所以致力于一念之微惟康所以致力于事为之着二者皆安止之功夫也诚意之功在虞书益稷谟此章最为切要盖禹得于舜惟精惟一之传者诚为人君圣学之首务也伏惟圣明体而行之幸甚   商书太甲若虞机张往省括于度则释钦厥止率乃祖攸行   臣若水通曰此伊尹告太甲以应几处事之要也虞谓虞人掌山泽田猎之官机者弩牙也括者矢括也度者法度射者所准望者也释舍矢也钦敬也止者心之本体义理之所止也率者循也乃祖谓成汤也伊尹告太甲以如虞人之射弩机既张必往察其矢括之所准望者合于法度然后发之否则不轻发也人君处事必度其事之合于吾心之正然后从而举之否则不轻举也然万事皆起于念虑之微善善恶恶皆有定理所谓止也敬乎吾心之所止必戒慎恐惧使念虑之发不失其本体故能廓然大公物来顺应一循乃祖成汤之成法精意可以歴乆逺而无故不钦乃止则不能率祖之攸行人君可不以法祖为用以钦止为本乎   周书召诰呜呼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贻哲命今天其命哲命吉凶命歴年知今我初服   臣若水通曰此成周初成召公告成王初政之言也呜呼叹辞初服行事之始也召公叹息言王之初服如人之生子然无不在于初生之时初习为善则善矣习于善则自贻其哲命也今天其命王以哲乎命以吉凶乎命以歴年乎皆不可知所可知者今我初行政事如何尔初服而敬徳则亦自贻哲命而吉与歴年矣夫天下之事莫不在于初故经曰慎厥初惟其终是则初事者智愚治乱之几也初心者善恶邪正之几也吉凶长短于此焉判为人君欲图治拨乱者在于初事欲慎初事者在于初心孟子曰今人乍见孺子入井有怵惕恻隐之心乍见之心初心也初心善则事无不善事无不善则吉与歴年反是则凶短折至矣可不慎其几乎   诗小雅鹤鸣于九臯声闻于野鱼潜在渊或在于渚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萚他山之石可以为错臣若水通曰此盖陈善纳诲于君之辞也比也言鹤鸣于九臯则声闻于野矣比诚则必形以讽王之诚身也言鱼潜在渊则或在于渚矣比理之无定体以讽王之明善也树檀维萚比以为美中则有恶石可为错比以为恶中则有美以讽王之审恶取善也要之三者惟在审其几耳能审其几而有以察见天理明善于己取善于人皆所以诚身扩而充之自一念以至于万几莫非中正纯一之本体则诚能感物而四方风动矣声闻于野之谓也此诗人含蓄不尽之意圣学心法之至要惟圣明留意焉   大雅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   臣若水通曰此卫武公修徳告羣臣规戒之诗也相犹书言頋諟之义尚犹也屋漏室西北隅幽暗之地也夫视存则心存心存则理存理存则不愧矣此天理存亡之几也故视之准则即本心也心之中正即天理也天理者无动静无隐显一而已矣君子知其几察见天理常目在是造次颠沛而必于是在庭在室无不在是无少间断以操存此理于一室之中虽暗室几微之际而无乎不在则与天地相似矣何愧之有所谓仰不愧于天者是已屋漏犹且不愧况大廷应接之时乎盛徳大业由是而生矣此千圣心法之要武公能言之其亦圣人之徒也人主茍能頋諟天之明命大廷深宫一心无间何患乎无光明正大之徳业乎   礼记少仪曰问卜筮曰义与志与义则可问志则否臣若水通曰卜筮者动乎几者也动而有义焉有志焉义也者心之天理也志也者心之邪谋也夫易为君子谋不为小人谋故非疑不占非义不占君子于此在审其几而已矣   乐记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物至知知然后好恶形焉好恶无节于内知诱于外不能反躬天理灭矣夫物之感人无穷而人之好恶无节则是物至而人化物也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   臣若水通曰人之心寂感而已矣性也者合寂感通动静而一之者也若谓静为性则动果非性邪性即理也理无动静故学者恒知而已矣物至知知然后能节好恶能节好恶则外知不能诱矣是合内外之道也故知也者内外动静之几也可不审乎   论语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臣若水通曰此曾子省身之学也自省者入善之几也人惟不知省故人心死而天理灭矣曾子之学常于心上用功故以三事日省日省则无时而不省矣省者心之所以生天理之所以存也三省同一心皆随处体认之功也盖谋不忠交不信传不习心皆不实反以自省顷刻知之则顷刻即实而天理存矣此曾子日省所以随处精察而致谨焉真自治之诚切者欤此即与一贯之学同宜其闻夫子之防而即唯也学曾子之学者其尚求诸心以决其几哉   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臣若水通曰此章孔子分别君子小人至为痛切君子者极善之名小人者极恶之名君子小人之善恶其端始于一念之萌尔一念义利此善恶几也喻者皆本其心之念虑而言凡一念之正而无所为者天理天理则义也人知一念之正为是为义则念念皆义心与义一是通晓乎义是君子矣凡一念之邪而有所为者皆人欲人欲则利也人知一念之邪为便为利则念念皆利心与利一是通晓乎利是小人矣盖其始也不能审之于防防故其终也不能觉之于成性喻义喻利有不期然而然者矣夫今之行路之人呼之以君子之名则喜呼之以小人之名则怒至其处心之际则往往舎义而从利岂其爱身不以君子哉由不早察其几耳是故以言乎学问则为圣为贤其失为匪人为禽兽以言乎为治则为王道其失为伯术皆于此焉分此固为学者之所当知而人君之治天下国家尤所当慎焉   孟子曰先生以利説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于利以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悦于利也为人臣者懐利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懐利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懐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终去仁义懐利以相接也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先生以仁义説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于仁义而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悦于仁义也为人臣者懐仁义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懐仁义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懐仁义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懐仁义以相接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何必曰利   臣若水通曰子罕言利则非不言也易之言利者多矣宋牼一言不利而罢兵罢兵仁义之术也而孟子所以深辩之者何哉盖战国之时利欲横流其势滔天况又开其源耶春秋弑君三十六大抵皆起于一念之利而积之其祸又有甚于交兵者是以圣贤不得不严其防防其本塞其源也噫仁义根于人心利欲生于物我其几不可不审学之不讲义利不明故荀卿犹谓义利人之两有牼亦游説之士也心喻之口必言之何怪其然哉故学者莫先辨乎义利之几   中庸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臣若水通曰此覆申上戒谨不睹恐惧不闻之意也隐者道体之全潜于浑沦也微者道体之小妙于散殊也即上文所谓不睹不闻者也子思言上所谓戒谨不睹恐惧不闻者何哉盖道体用一原显微无间然而隐微者道之体也见显者道之用也道之大用皆原于体故曰莫见乎隐莫显乎微隐微者即其不可见闻而可自知之者也君子有以察识其几而戒谨恐惧敬慎以存之则中立而和生万物皆从此出而位育成矣为人君相有位育之责者盍于是求之   诗云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惟人之所不见乎   臣若水通曰此子思引诗而申之复言下学谨独之事也引诗言潜者不睹不闻之体虽云幽伏矣而天下之显见者皆本于此则亦甚昭著焉故君子专用力于此自省其髙明广大之本体不而天之所以与我者不失何愧于心乎于人之所不见而已独知之者而致谨焉此君子之所以为不可及也故程颢曰中庸语道只无声无臭括了多少又曰自无声无臭发而为礼仪三百威仪三千自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复归于无声无臭是足以见体用一原显微无间矣故求圣学者其几只在慎独   国语晋语史苏曰伐木不自其本必复生塞水不自其源必复流灭祸不自其基必复乱   臣若水通曰史苏晋大夫占卜之史也基根本也夫天下之事皆起于几微君子不可不早见其几也献公伐骊戎灭其子而宠其姫起百姓以自封祸将长矣史苏伐木塞水之喻可谓先见其几矣人君明于先见之几而絶其未萌之祸则国家岂至于危乱也哉   晋语郭偃曰夫人美于中必播于外而越于民民实戴之恶亦如之故行不可不慎也必或知之   臣若水通曰言有美善于中心必播布于外扬越于民下民必或知其善否矣夫诚中形外一善一恶自有不可揜者恵公出共世子而改塟之臭逹于外安能掩其恶于天下后世哉为人君者岂可不谨于善恶之几乎   晋文公问于郭偃曰始也吾以国为易今也难对曰君以为易其难也将至矣君以为难其易也将至矣臣若水通曰文公名重耳以为易则轻忽之心生故其难将至以为难则兢业之心生故其易将至难易之势系乎敬怠之间为人君者可以知安危之防矣善乎文公之问而郭偃之对也仰惟圣明励精图治必留神而审其几焉天下国家幸甚   格物通卷一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二      明 湛若水 撰   审几下   班彪王命论曰昔陈婴之母以婴家世贫贱卒富贵不祥止婴勿王王陵之母知汉王必得天下伏劒而死以固勉陵夫以匹妇之明犹能推事理之至探祸福之几而全宗祀于无穷垂策书于春秋而况大丈夫之事乎是故穷逹有命吉凶由人婴母知废陵母知兴审此二者帝王之分决矣   臣若水通曰安危存亡之几甚着也惟明者知之明者非他以虚而无累则明也陈王二母一妇人耳尚知国家兴亡之大几岂其智之过人哉以虚而无累耳以隗嚣之智反二母之不若则欲累之也徒使班彪之论托之空言惜哉   唐太宗贞观六年上谓侍臣曰朕比来决事或不能皆如律令公辈以为事小不复执奏夫事无不由小而致大此乃危亡之端也昔关龙逢忠谏而死朕每痛之炀帝骄暴而亡公辈所亲见也公辈常宜为朕思炀帝之亡朕常为公辈念关龙逢之死何患君臣不相保乎臣若水通曰太宗之言其知几乎易曰几者动之微吉凶之先见者也古之善治者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极而至于危亡不可救也故炀帝之亡几之兆于身也龙逢之死几之兆于君也君不自知而灭其身臣不及防君之微而死于忠谏无补也宜太宗以此自警而警其臣可谓至矣虽然几之动于事者臣得而谏止之也几之萌于一念者非臣之知也君能自察尔人君可不谨欤   唐太宗贞观十一年夏四月魏徴上疏以为人主善始者多克终者寡盖以殷忧则竭诚以尽下安逸则骄恣而轻物尽下则胡越同心轻物则六亲离徳见可欲则思知足将兴缮则思知止处髙危则思谦降临满盈则思挹损遇逸乐则思撙节在宴安则思后患防壅蔽则思延纳疾防邪则思正已行爵赏则思喜而僣施刑罸则思怒而滥   臣若水通曰魏徴之言可谓知几矣何也天下之从违存乎君君心之好恶存乎志君志之邪正存乎思思也者其人君治乱安危之几也人君可不思乎哉然不知事虽十而欲则一也诸欲同根随触而发绵绵不絶遂折斧柯其始也甚微而终至于不可止极惟思可以止之尔思也者其人君安危治乱之几欤   贾谊新书曰语曰弗灭炎炎柰何萌芽弗伐且折斧柯   臣若水通曰天下之事起于微而成于大此其几也知几者于其微而救之易为力也故曰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此之谓也噫治乱安危之几非夫天下之聪明神圣其孰能与于此   陆贽奏议曰上以造塔役费微小非宰臣所论之事下臣愚戆窃谓不然当论理之是非岂论事之大小若造塔为是役虽大而作之何伤若造塔为非费虽小而言者何罪夫小者大之渐微者着之萌故君子慎初圣人存戒知几者所贵乎不逺而复制理者必在于未乱之前本立辅臣置之左右朝夕纳诲意在防微而弼之乃其职也防防不遏终变桑田焰焰靡除即燎原野流煽已甚祸灾已成虽欲救之固无及矣书曰不矜细行终累大徳易曰小人以小善为无益而不为也以小恶为无伤而不去也故恶积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然则小之不可不慎也如此陛下安得使之勿论乎虞书咎繇之言曰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兢兢慎也业业危也几者动之微也唐虞之际主圣臣贤庻绩咸熈万邦已恊而犹上下相戒既慎且危虑事之微日至万数然则微之不可不重也如此陛下又安可忽而勿念乎臣若水通曰徳宗以造塔为微小而责姜公辅以过言可谓昧于几事者矣夫人主当以虚心而察天下之几几不在大而在小不在显而在微微小之不谨则将显大而不可遏且不忍其区区公主之小爱以至为之造塔一念既萌一令既出糜费万金剥虐万姓得罪万方贻讥万世岂微小云乎甚矣徳宗之不智也幸有陆贽之忠言证以圣人之训曾不克念而何几之能察乎   宋哲宗元祐三年以吕公着为司空同平章军国事鸿胪丞常安民遗公著书曰善观天下之势犹良医之视疾方安寜无事之时语人曰其后必将有大忧则众必骇笑惟识微见几之士然后能逆知其渐故不忧于可忧而忧之于无足忧者至忧也今日天下之势可为大忧虽登进忠良而不能搜致海内之英才使皆萃于朝以胜小人恐端人正士未得安枕而卧也故去小人为不难而胜小人为难   臣若水通曰观常安民告公着之言谓忧于未可忧之前盖以进君子胜小人以决治乱安危之几庻乎所谓识微见几豪杰矣惜其未知君子小人之进退盛衰系于君相一心之公私其几尤微也故古之贤相必先正己以格君心之非君心正则公而明真知君子之可亲则不得不进真知小人之可逺则不得不退故定天下之大几者必先正其本岂可以强为之哉   宋儒周惇頥曰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形既生矣神发知矣五性感动而善恶分万事出矣   臣若水通曰秀灵者天地之中性之本体也形神者气质之禀性之感动也此善恶之所以几乎于此存本体以立其大则形神不挠善恶有定而天地之性复矣故曰知几其神乎   周惇頥通书曰匪仁匪义匪礼匪智匪信悉邪也邪动辱也甚焉害也故君子慎动   臣若水通曰善者吾性之本也动者善恶之几也辱害者恶几之成也知其几而亟反之则中正之本体复矣复者非亡矣反不亟不复也易曰顔子不逺复有不善未甞不知知之未尝复行其知几乎其慎动乎   不思则不能通微不睿则不能无不通是则无不通生于通微通微生于思故思者圣功之本而吉凶之几也臣若水通曰孟子云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思者心之神也洪范五事于思属土土之通乎四行犹思之通乎四徳聪明睿智心思之神也故曰聪明圣智逹天徳夫思也者潜天而天潜地而地潜人而人潜神而神天地神犹无不通而况于人乎而况于心之徳乎书曰惟圣防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思之于人其大矣哉   周惇頥曰动而未形有无之间者几也   臣若水通曰几者善恶之端而吉凶之判也故君子一念而善焉知吉之所由生也一念而不善焉知凶之所由生也一念而正焉知善之所由生也一念而邪焉知恶之所由生也所以考其正不正者于心取之而已辨之不可不早者也记曰戒慎乎其所不覩恐惧乎其所不闻盖言谨也噫非天下之大智其孰能与于此   周惇頥曰几善恶   臣若水通曰几者动之微也动之微何以有善恶也人之心虚明中正此其本体非有善恶以为对者也一念之动而正焉善也一念之动而邪焉恶也方其始也间不容髪及其成也莫大之祸滔天之恶皆由于此矣故曰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见之可不早乎夫惟体认天理为能豫养之于未发焉   程颢劄子有云得天理之正极人伦之至者尧舜之道也用其私心依仁义之偏者霸者之事也王道如砥本乎人情出乎礼义若履大路而行无复囬曲霸者﨑岖反侧于曲径之中而卒不可与入尧舜之道故诚心而王则王矣假之而霸则霸矣二者其道不同在审其初而已   臣若水通曰天下诚伪而已矣人心邪正而已矣心正则诚诚则王而已矣心邪则伪伪则霸而已矣夫邪正诚伪系于一念之间其几甚微也而王霸之分由之为人君有志于行王道者盍于几而谨之哉   程颢曰大凡出义则入利出利则入义天下之事惟义利而已   臣若水通曰先儒张栻云义利霄壤之判夫义利相去虽逺甚也实始于一念之间尔一念之义利非难辨也一心邪正之间耳茍能知其为义而充之则凡可以福天下者无不至也茍知其为利而充之则凡可以祸天下者无不至也而国家之废兴存亡见矣故人君不可不学学莫先于义利之辨   杨时经筵讲义有云谗人之言常巧矣故能变乱是非之实中伤善类以蔽人主之聴不可不察也   臣若水通曰防言者惑心之几心惑则乱亡之几由之矣然天下之言非者不足以惑人而惑人者皆似是而非者也所谓防人之言是也人君茍或不察为其言之入则善人受其毒而流祸于无穷矣书曰朕堲防说殄行诗云乱之又生君子信防故有天下者盍亦审其聴言之几矣   朱熹曰一念之萌则必谨而察之此为天理耶为人欲耶果天理也则敬以扩之而不使其少有壅阏果人欲也则敬以克之而不使其少有凝滞   臣若水通曰一念者邪正之几也邪正者理欲之几也君子之学在随处体认而已干知太始则正念恒见坤作成物则邪念不生圣学之要尽于是矣舜告禹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帝王相传治天下之法如是而已矣为人君者其可不讲求之哉   张栻作雷州学记有云舜蹠之分善与利之间而已矣譬之途焉善则天下之正道而利则山径之邪曲也人頋舎其路而弗由以自防于﨑岖荆棘之间独何与物欲蔽之而不知善之所以为善故尔   臣若水通曰蹠天下之大恶人也舜天下之大圣人也非天之赋性尔殊也判于一念邪正之间耳正则善心生邪则利心生先儒陆九渊曰念虑之不正顷刻知之即正念虑之正者顷刻忘之即不正夫反其不正以为正岂人之所不能哉弗知尔矣   国朝皇祖与诸儒臣论学术翰林院学士陶安对曰道之不明邪説害之也皇祖曰邪説之害道犹美味之悦口美色之目人鲜不为惑自非有豪杰之见不能决去之也战国之时纵横捭阖之徒肆其邪説游説当时诸侯急于功利者多从其説往往事不就而国随以亡此诚何益夫邪説不去则正道不兴正道不兴天下乌得而治安对曰陛下所言深探其本皇祖曰仁义治天下之本也贾生论秦之亡不行仁义之过夫秦袭战国之弊又安得如此   臣若水通曰尧舜之道正道也孔孟之学正学也杨墨佛老苏张之説邪説也正者天理之公仁义是己邪者人欲之私功利是已天理人欲之判邪正之分初非甚相逺也萌于一念中正与过不及之间耳茍体认于二者之间慎存乎中正之体则正道明邪道息而万化成矣我皇祖因儒臣之对而知正邪之分逹治平之本诚万世圣学之心法也此所以用夏变夷拨乱反治肇造不防之洪基耶圣明茍念之于心则兴道致治不难矣   壬子皇祖谓丞相汪广洋曰观前代人君多喜謟谀以饰虚名甚至臣下诈为瑞应以恣矫诬至于天灾垂戒厌闻于耳如宋真宗亦号贤主初相李沆日闻灾异其心犹存警惕厥后澶渊既盟大臣首啓天书以侈其心羣下曲意迎合茍图媚説致使言祥瑞者日相继于途芝草三万余本朕思凡事惟在于诚况为天下国家而可亦伪乎尔中书自今凡祥瑞不必奏如灾异及蝗旱之事即时报闻   臣若水通曰孔子称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感应之机同也人君处臣民之上能全此心之实理而勿忘涵养之功感下以实则下应以实謟谀欺诈者逺矣若宋真宗之始敬终肆辅相非人而无养心之功故尔我皇祖灼见其几示臣下以诚实而戒其诈伪其亦逺佞防微之念深矣乎诗曰无念尔祖聿修厥徳臣端有颙望焉   皇祖御武英殿观书至恵迪吉从逆凶顾谓学士刘三吾曰凡人遭罹凶咎皆已有以致之及事穷势迫则侥幸百端兾求茍免于患害何益也三吾对曰如此者亦当聴于天上曰心无所愧可聴之于天若其自取于天何预   臣若水通曰人之吉凶生于动也心之本体未有不善动而后有善恶吉凶也然而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人君于独知之地察其几微而分别之扩充其善念遏絶其恶念则治平之本于是乎立而丰亨豫大之福于是臻矣皇祖心纯乎天理故能达吉凶祸福之故契恵迪从逆之防髙出于三吾之见如此此所以致国祚之隆而佑啓之规也欤   有道士以道书献者皇祖却之侍臣请留观之或有可取上曰彼所献书非存神固气之道即炼丹烧药之説朕乌用此朕所用者圣贤之道所需者治术将跻天下生民于夀域岂独一己之长生乆世哉茍一受其献则迂诞恠妄之士必争来矣故却之毋为所惑   臣若水通曰孟子称四端四端者异发而同体也人心之端一而已矣二之则异端矣是故体认扩充以济一世者天理之公也修炼吐纳以利一己者人欲之私也公则一私则二公私之辨一念之间尔以秦皇汉武之雄才犹不能不惑于方术我皇祖之心精一于隐微因道士以道书献即禁斥之惟恐不逺其防微杜渐之意宻矣人君茍于此惑焉寜不为圣明之累也哉   格物通卷二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      明 湛若水 撰   立志上   易临初九咸临贞吉象曰咸临贞吉志行正也   臣若水通曰临卦初九阳明居正徧临四阴君子临照小人之情状故有咸临之象以其阳刚居正故云贞吉象又发明爻辞之义以为咸临所以贞吉者以其志行正也以刚徳得正位以正为志者也又上与六四近君柔中之人相应则又志于行己之正以正乎小人之不正而其志可大行也临则羣邪去而大道斯行矣非君子之志之正其能不惑于小人者乎孟子曰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国定矣是故人君大臣之志莫大于至正以正朝廷正百官正万民而王道毕矣   恒象曰雷风恒君子以立不易方   臣若水通曰雷风相与有恒之象君子观此以常乆其徳立者中立不倚三十而立之立有立者道也不易者志也道无定方感而发于事然后义形而方义无穷而志有定吾志之道应万变之义而不变与天道常运日月常明悠乆而无疆何易之有故君子定其志而道义出矣   兊九二孚兊吉悔亡象曰孚兊之吉信志也   臣若水通曰兊説也以九阳刚居二中为以孚信自守而説者虽比阴柔小人和而不同説而不失刚中故吉而悔亡也于是象又发明爻义云所谓孚兊之吉者盖九阳刚为孚信二在中为志以孚信存于中心为志存天理之正也故于小人説之以正小人感而説之何悔之有君志莫贵于至诚诚则天下小人革面君子革心而皆我説矣   书商书太甲王懋乃徳视乃烈祖无时豫怠   臣若水通曰此乃伊尹告太甲之言也懋勉怠惰皆谓有志无志也徳者心所得之理也烈祖有功之祖谓成汤也伊尹言太甲亦当勉于其徳视烈祖之所为所谓日新又新者不可顷刻而逸豫怠惰也夫人之为善在于立志豫怠则其志荒矣其志荒则天理灭而徳亡矣故人君当以法祖为志法祖当以懋徳为志洪惟我太祖丰功茂烈徳庇万世诚今日圣明之所当法以勉徳不可豫怠者也   周官功崇惟志业广惟勤惟克果断乃罔后艰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申戒卿士果于立志以广功业之言也事之所成为功心之所存为志志于王者则王矣志于道徳者则道徳矣志于圣贤者则圣贤矣夫志气之帅也志之所至气必至焉岂有志于是而事之所成有不至于是者邪故言功崇者在于志也业广者在于勤也若能果断则无后艰之患矣宋儒程颢曰义理不先定则多聴而易惑志意不先定则守善而或移其示人立志之説尤深切矣故果断则志立志立则勤勤则功崇业广而可以裕后于无穷矣何后艰之有哉后之圣君贤相欲图悠乆之治者必先自立志始   诗魏风伐檀坎坎伐檀兮寘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漪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臣若水通曰此诗人言伐檀者之励志也坎坎伐斧之声言用力伐檀将以为车今乃寘之河干而无所用不得自食其力矣如不耕则不可以得禾不猎则不可以得兽是以寜甘心穷饿而不素餐也然其励志何以能若此哉原其志之所存必有在矣非真有以见夫天理之本体富贵贫贱处之一而不少易其志者能之乎志定则守定守定则非其道一介不取非其力一食不受也呜呼贤哉伐檀之志乎由此推之立此志于学则必为先难而后获矣立此志于仕则必为先事而后食矣立此志于天下则必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矣故曰不患志之不立惟患心之无见故君子之学必先求见大而后可   周颂敬之维予小子不聦敬止日就月将学有缉熈于光明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既受羣臣之戒乃自为答之之言也小子成王自谓也熈亦明也成王言我不聪而未能敬也然当自勉于学庶几日有所就月有所将续而明之廓清昏蔽使吾心光大髙明之本体以复可也夫圣学莫先于立志立志莫先于见大见大者非他即天理也天理者非他即吾心之本体也心体本自广大本自髙明人惟不见此体则志无定向而学有间断广大髙明之体失矣成王言学而以缉熈光明为志盖有以见大矣岂非尧舜禹汤文武心学之传乎呜呼贤哉人主诚志乎成王之所志而自求本体之光明则聦明圣智皆由此出何忧乎徳不如唐虞治不如三代哉   春秋庄公十二年春王正月纪叔归于酅   臣若水通曰叔姫归酅者何明志也曰归者何明所天也叔姫纪侯之媵妾也酅者纪国之属邑也叔者以宗庙在酅归奉其祀也夫仁不以盛衰改节义不以存亡易心志定故也天一而已故也叔姫以一妇人尚能全节守义立纲常于万世其志亦可壮也诗曰髧彼两髦誓弗二天殆与共姜之节同垂不朽后之卖国降虏奄奄出妇人下其志亦可悲夫   礼记礼运曰大道之行也与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   臣若水通曰大道之行谓上古道洽之时也三代之英谓名世之臣也当时君臣皆以天下为一身者也未逮而有志谓慕而愿学之也慕之故志之志之故学之学之故身有之故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懐之其夫子慕大道之志乎   孔子闲居曰志之所至诗亦至焉诗之所至礼亦至焉礼之所至乐亦至焉乐之所至哀亦至焉   臣若水通曰五至一而已矣何以曰一志而已矣夫志心之之也心有所之而不已焉必形诸言而诗成矣由诗之所至而不已焉必将加于民而礼以动之矣由礼之所至而不已焉必将乐民之乐而乐以和之矣由乐民之乐而不已焉必将忧其将壊而哀思民勤至矣夫由哀以遡于诗而卒本之志焉则人君之志诚万事之本而不可不立焉者由是推之凡志于正者必无往而不正志于邪者必无往而不邪邪正公私立乎中而以类应于外者若影响焉人君之志可不慎欤是故格物之道审几要矣立志急焉   儒行曰身可危也而志不可夺也虽危起居竟信其志臣若水通曰危起居谓比党者因事伤之也所谓身危也竟终信不屈也所谓志不可夺也夫立志至身危矣而不可夺焉夫然后谓之志志也者志于道也伸志则伸道矣   射义曰天地四方者男子之所有事也故必先有志于其所有事然后敢用谷也   臣若水通曰上下四方曰宇古今往来曰宙宇宙内事即已性分内事也此性道浑沦之体也志也者志于此而已矣故男子之生必先悬桑弧蓬矢六以射天地四方而后乃使母食之所以示志也   论语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   臣若水通曰此章圣人自言其进徳之序而始之以此也然以此而始亦以此而终夫学莫先于立志而所志莫大乎道志于学即志于道也人之志道如木之有根然株榦花实皆与根一贯者也三十而立志之立也四十不惑志之不惑也五十而知天命穷知此志之蕴也耳顺从心则极其变化而所志始毕矣然则志也者其圣学始终之要乎故世之学者未有不先定其志能任重而道逺者也然而持志有要焉忘则不及助则过皆非善学也勿忘勿助此孟子之所以善持其志而为学者之所当从事欤   子曰茍志于仁矣无恶也   臣若水通曰仁与不仁之间不能以髪者也入乎此则出乎彼恶者非仁也吾心之邪念也仁者天理也吾心之中正也人于顷刻之间邪念生焉则为恶而不仁矣顷刻之间而正念生焉则为天理而不仁逺矣故其心诚在于仁随时随处体认天理一毫私意亦退聴矣恶念何自而生哉故曰无恶也然则如是何以至于圣乎曰系乎诚否何如耳诚则不已不已则变变则化孟子曰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有志于仁者其可以不勉乎   顔渊季路侍子曰盍各言尔志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顔渊曰愿无伐善无施劳子路曰愿闻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懐之臣若水通曰此章记圣贤言志大小不同而同有所志也子路之车裘共敝乃以物公共于人者也且其仁及朋友耳顔渊之不伐善施劳乃以善公共于人者也其仁所及稍广矣至于夫子所言之志则物各付物又有以尽天下之人矣其仁盖与天地万物为一体者也故程頥曰夫子安仁顔渊不违仁子路求仁由此观之则孔门之学志于仁而已矣学者欲求圣贤之志同物之仁必先忘子路之车裘乃可以忘顔子之劳善然后圣人天地之志可造矣   子曰志于道据于徳依于仁游于艺   臣若水通曰此章圣人言为学进修之序道徳仁艺四者名虽异而实则同天理一而已矣自其天理浑沦而言谓之道志则心之所存惟在乎此而已矣志而后有得自其得天理而言谓之徳据则常守之不失据而后有仁自其纯于天理而言谓之仁依则与之一而不违自其天理之散殊而言谓之艺游则涵养吾心之天理而已要之始终惟用力于天理耳盖天理二字乃千圣千贤之大头脑学者之学圣贤舎此宜无用力者矣   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臣若水通曰志者心之所主也三军之勇其帅可夺者以其机非在己者匹夫虽微其志不可夺者以其机非在人者一成于志天地不能夺而况于人乎使其可夺则不可谓之志矣然其所志必如所谓志于学志于道志于仁斯有实体乃能坚定确乎其不可拔若无所见而徒执守以为志所志者何事邪春秋传曰吾志其目言有所主也然则欲立其志者又不可无见道之明学问涵养之功   左传襄公二十七年诸侯将盟于宋西门之外楚人衷甲伯州犂曰合诸侯之师以为不信无乃不可乎夫诸侯望信于楚是以来服若不信是弃其所以服诸侯也固请释甲子木曰晋楚无信久矣事利而已茍得志焉焉用有信太宰退告人曰令尹将死矣不及三年求逞志而弃信志将逞乎志以发言言以出信信以立志参以定之信亡何以及三   臣若水通曰志也者信之主也信也者志之成也楚欲弃信刼盟而求逞志楚诚夷狄也言忠信虽蛮貊之邦行矣民无信不立弃信是弃志也其能有逞乎志立而信行孚及豚鱼而况于人乎虽得志行乎中国可也故信者人君之大寳志者行信之大本君天下者可不知所务乎   襄公二十七年郑伯享赵孟于垂陇子展伯有子西子产子大叔二子石从赵孟曰七子从君以宠武也请皆赋以卒君贶武亦以观七子之志子展赋草虫赵孟曰善哉民之主也抑武也不足以当之伯有赋鹑之贲贲赵孟曰牀第之言不逾阈况在野乎非使人之得闻也子西赋黍苖之四章赵孟曰寡君在武何能焉子产赋隰桑赵孟曰武请受其卒章子大叔赋野有蔓草赵孟曰吾子之恵也印叚赋蟋蟀赵孟曰善哉保家之主也吾有望矣公孙叚赋桑扈赵孟曰匪交匪敖福将焉往若保是言也欲辞福禄得乎卒享文子告叔向曰伯有将为戮矣诗以言志志诬其上而公怨之以为賔荣其能久乎幸而后亡叔向曰然已侈所谓不及五稔者夫子之谓矣文子曰其余皆数世之主也子展其后亡者也在上不忘降印氏其次也乐而不荒乐以安民不滛以使之后亡不亦可乎   臣若水通曰七子之赋一时之事也然而其志不可掩矣观其志而吉凶不可逃矣然则君子之于志岂可不立而养之于素也哉   昭公二十年齐侯田于沛招虞人以弓不进公使执之辞曰昔我先君之田也旃以招大夫弓以招士皮冠以招虞人臣不见皮冠故不敢进乃舎之仲尼曰守道不如守官君子韪之   臣若水通曰器与道一道与官一者也故有官守者尽其职有言责者尽其忠是亦道而已矣守其官则与道而俱得判官与道而二之非圣人之所谓道也夫子官道之论圣门合一之防也虞人其亦志道之士隐于下位者邪孟子曰志士不忘在沟壑虞人以之   格物通卷三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四      明 湛若水 撰   立志下   汉光武建武五年诏徴处士太原周党会稽严光等至京师党入见伏而不谒自陈愿守所志诏曰自古明王圣主必有不賔之士伯夷叔齐不食周粟太原周党不受朕禄亦各有志焉其赐帛四十匹罢之帝少与严光同游学及即位以物色访之得于齐国屡徴乃至拜谏议大夫不肯受去耕钓于富春山中以夀终于家臣若水通曰党愿守所志所谓不降其志志于隐逸者也若子陵者非志道之士耶故子陵之不受谏议非为髙者也其与鲁两生皆王佐才如用之礼乐其可兴乎是故抱天民之志不可以小成也故逃名以多修多修不可以诡俗同器也故违时以独善独善不可以忘世也故应物以观兆见兆不可以茍从也故全身以遂志是故懐仁辅义崇徳致用道斯修矣道徳以崇礼乐具矣久要同游观由察微叵同器矣物色币聘感其几矣咄嗟谏议兆斯决矣耕钓富春志正终矣其处也龙蛰其出也云游其去也凤翔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独立而不为离羣见世而不为随时彼得汤武之君则伊吕何尚焉图防之惑狂奴之鄙其如礼乐何哉此子陵之所以见几而作乎   晋愍帝建兴二年陶侃在广州无事朝运百甓于斋外暮运于斋内人问其故答曰吾方致力中原过尔优逸恐不堪事故自劳耳   臣若水通曰侃之运甓自励其亦卧薪尝胆之志乎以致夫平定中原之力其志大矣此其所以髙出于王谢诸人之表哉   晋明帝太寜三年陶侃尝语人曰大禹圣人乃惜寸阴至于众人当惜分隂岂可但逸游荒醉生无益于时死无闻于后是自弃也   臣若水通曰人之志励于勤而荒于惰故古之圣人忧勤惕厉不敢懈惰荒寜为志故也晋之风俗惟尚清谈放逹相髙以至风頽俗败祸延国家侃乃慨然以忧勤自厉可谓超然自拔于流俗豪杰之士也哉   晋元帝永昌元年谯王氶曰吾志欲死于忠义岂可贪生茍免为奔败之将乎事之不济令百姓知吾心耳乃婴城固守【氶音拯】   臣若水通曰若氶所谓国君死社稷志士也孟子曰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防其元氶也有焉后之守土者望风而降或力竭势去甘为臣虏亦独何心哉   唐太宗贞观二年六月上曰梁武帝君臣惟谈苦空元帝为周师所围犹讲老子朕所好者尧舜周孔之道以为如鸟之有翼鱼之有水失之则死不可暂无尔臣若水通曰唐太宗自以好尧舜周孔之道似乎有志者矣又以为如鸟翼鱼水失之则死非有志而知道者能为此言乎然贞观之治不能并隆尧舜者何也抑所志者徒区区于尧舜周孔文为之末而不讲于大道故邪孔子曰志于道夫道本诸身行诸人伦而达诸天下者其本则曰允执厥中而已一以贯之而已太宗所志尧舜周孔之文为与梁武所谈之空过犹不及尔故人君有志于学其所志可不讲乎   唐太宗贞观十一年魏徴上疏以为陛下欲善之志不及于昔时闻过必改少亏于曩日谴罚积多威怒微厉乃知贵不期骄富不期侈非虚言也   臣若水通曰语称匹夫不可夺志而况人主乎而况志于道者乎茍志于道则凡迁善改过无一而非为志也夫然后富贵贫贱处之一确乎不可夺矣惜太宗不讲于此而徒以气质用事有时而易矣   唐太宗贞观十一年上赐手诏褒美魏徴曰昔晋武平吴之后志意骄怠何曾位极台司不能直谏乃私语子孙自矜明智此不忠之大者凡得公之谏朕知过矣当置之几案以比韦   臣若水通曰太宗知晋武平吴而志骄而不自知其志渐不克终于治定功成之时者何邪凡以志之不立也其志既立则不变塞焉至死不变何前后衡决邪大抵三代之下人主精一之学不讲而往往假仁义以行之无恠乎其不克终矣虽然韦之喻又后之世主所不及也   贾谊曰志有四兴朝廷之志渊然清以严祭祀之志愉然思以和军旅之志怫然愠然精以厉防纪之志漻然防然忧以愀   臣若水通曰夫志一而已矣何也天理一而已矣天理存于中而为志流动而不居随处而发见在朝廷为清严在祭祀为思和在军旅为精厉在丧纪为忧愀无一而非天理也是故一志立而万善出矣为人君者可不务乎   资政殿学士汝南公范仲淹所学必以忠孝为本其所志则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其有所为必尽其力曰为之自我者当如是其成与否有不在我者虽圣贤不能必此诸葛武侯不计成败利钝之诚心也臣若水通曰所谓志者不可夺之谓也固不以成败利钝而易心矣其可以夺者谓之意气则可谓之志则不可仲淹所志以天下之忧乐为己之忧乐庻几伊尹之志矣頋其不能俾其君为尧舜而无一夫之不获者何邪岂一徳之学未之讲邪使仲淹志伊尹之志以一其徳则以其忧乐扩而充之将与天地万物同体而王道可行矣故君子之学以志道为至   宋徽宗政和五年置太子詹事陈邦光于池州蔡京献太子以大食国琉璃酒器罗列宫廷太子怒曰天子大臣不闻以道义相训乃持玩好之具荡吾志邪命左右碎之京闻邦光实激太子讽言者击逐之   臣若水通曰太子不以蔡京所献琉璃酒器荡其志诚若有志矣惜乎其明知京之奸邪而不能去反聴京以计逐邦光有志之主固如是乎书云任贤勿贰去邪勿疑必百志惟熈之主而后可然则为人君者可不以立志为先务乎   宋孝宗淳熈八年著作郎吕祖谦卒祖谦既卧病而任重道逺之志不衰   臣若水通曰伯恭任道之志卧病而不衰庻乎曾子所谓仁以为己任死而后己者矣独不知其当时所任重者果孔门之所谓仁乎否也虽然世之人君以思得颇牧之心而思得如伯恭志道之流以与之游从讲习亦庻几能引君当道志于仁者矣   元世祖至元十九年杀宋少保枢宻使信国公文天祥初天祥开督府置僚属一时知名者四十余人而遥请号令称幕府文武士者不可悉数然皆一念向正至死靡悔庐陵邓光荐曰天祥奉诏勤王独行其志屡踬而愈奋故其军日败势日蹙而归附日众从之者亡家沈族而不悔虽人心向中国思赵氏亦由天祥之神气意度足以感悟之也   臣若水通曰天祥其古之所谓志士者邪彼其一念恢复之志起而踣踣而复起故其开府南劒而忠义所激虽勤王之师不少得志于元而众志不挫有以也夫观其就义数语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盖其所志有素定也宋之人主使天祥得行其志于初年则董宋臣迁都之论必不行贾似道之奸必斥宋之国家岂至乱亡哉宋不出此如久病之人气息奄奄扁鹊望之而走者而使忠节之臣抱志与国同毙不能不掩卷为之太息流涕   宋儒周惇頥通书曰志伊尹之所志   臣若水通曰伊尹之志志于仁者也伊尹耻君不为尧舜一夫不获以为已辜与物同体矣推其本自乐尧舜之道中来也是故君子欲志伊尹之志者当先志于道夫伊尹王佐也人君欲复三王之治者宜求如伊尹之臣同其志而咸有一徳焉可也   张载理窟曰学者所志至大犹恐所得浅况可便志其小茍志其小志在行一节而已   臣若水通曰心之本体与天地同大也君子之学复其初焉尔矣故必见大然后能志大所志系于所见也志于大而局于小者有之矣未有志于小而能大者也故子贡曰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孟子曰从其大体为大人从其小体为小人君子小人贤否之别顾其所识所从大小之辨尔故志不可不早定也   程颢上殿劄子有云君道之大在乎稽古正学明善恶之归辨忠邪之分晓然趋道之正故在乎君志先定君志定而天下之治成矣所谓定志者一心诚意择善而固执之也夫义理不先定则多听而易惑志意不先定则守善而或移惟在以圣人之训为必当从先王之治为必可法不为后世驳杂之政所牵制不为流俗因循之论所迁惑自知极于明信道极于笃任贤勿贰去邪勿疑必期致世如三代之隆而后己也   臣若水通曰万化生于心故万善始于志也志定而不能善其事者未之有也志不定而能善其事者亦未之有也故君子定志之为贵一定志而天下之治成矣程子斯言万世人君所当服膺而从事者也   问人有少而勇老而怯少而廉老而贪何为其然也程子曰志不立为气所使故也志胜气则一定而不可变也曽子易箦之际其气微可知也惟其志既坚定则虽死生之际亦不为之动也况老少之异乎   臣若水通曰人有恒言志其帅也气其卒徒也帅欲进则进欲止则止此其机犹非一身也志其心也气其手足也心欲持则持欲行则行在我而已矣故君子养其志而气斯至焉故志立而气随则老少死生不能移矣   程頥应诏上英宗皇帝书曰今言当世之务者必曰所先者寛赋役也劝农桑也实仓廪也备灾害也修武备也明教化也此诚要务然犹未知其本也臣以为所尤先者有三焉请为陛下陈之一曰立志二曰责任三曰求贤今虽纳嘉谋陈善算非君志先立其能聴而用之乎君欲用之非责任宰辅其孰承而行之乎君相恊心非贤者任职其能施于天下乎三者本也制于事者用也有其本不患无其用三者之中复以立志为本君志立而天下治矣所谓立志者至诚一心以道自任以圣人之训为可必信先王之治为可必行不狃滞于近规不迁惑于众口必期致天下如三代之世也   臣若水通曰孔子称为政在人取人以身是故庻政之务本于责任求贤而求贤责任又本于立志立志在于求道而体道在乎诚心志道要矣诚心急焉人君务学以致治可不知乎   真徳秀曰志者进徳之基若圣若贤莫不发轫乎此志之所趋无逺不逹穷山穷海不能限也志之所向无坚不入鋭兵精甲不能御也善恶二途惟道与利而已志乎道则理义为之主而物欲不能移志乎利则物欲为之主而理义不能入尧桀舜蹠之所繇以异也可不谨乎   臣若水通曰真徳秀论志之言可谓切至矣然以为基以为发轫则似若以为始而未究其终者夫志者人道始终之贯也故孔子自十五志学至于不逾矩皆一志之所至也后之学者可不辨志以为终身之地乎   张栻作桂阳军学记有云学者当以立志为先不为异端訹不为文采不为利禄汩而后庻几可以言读书矣   臣若水通曰异端利禄之夺志夫人皆知之也文采读书之夺志虽宿学者未必知之也志立而读书以发于文采犹树木之根发于枝叶花实皆一气之贯尔周惇頥曰圣人之训入乎耳存乎心蕴之为徳行行之为事业程颢谓谢显道曰玩物丧志黄鲁直曰以我观书处处得益夫志立则我立我立则读书文采不能丧志而皆可以养志矣惟圣明留神焉   国朝永乐三年正月壬子先是太宗皇帝命翰林院学士兼右春坊大学士解缙等于新进士中选才质英敏者俾就文渊阁进其学至是缙等选修撰曾棨等二十八人入见太宗谕勉之曰人须立志志立则功就天下古今之人未有无志而能建功成事者汝等简拔于千百人中为进士又简拔于进士中至此固皆今之英俊然当立志逺大不可安于小成为学必造道徳之微必具体用之全为文必并驱班马韩欧之间如此立心日进不己未有不成者古之文学之至岂皆天成亦积功所致也汝等勉之朕不任尔以事文渊阁古今载籍所萃尔各食其禄日就阁中恣尔玩索务实得于己庶国家将来皆得尔用不可自怠以孤朕期待之意   臣若水通曰臣伏覩太宗文皇帝选庶吉士教之于秘阁而进其学先之以立志本之以道徳全之以体用发之以文章可谓知本矣大哉皇言至矣皇教其后诸臣往往事业有可观但未闻以道徳显名者岂亦未尽副圣教期望之盛心乎洪惟圣子神孙法祖立教拳拳于庶吉士之训甚盛典也为庶吉士者宜以圣贤为志以道徳为本以文艺为末庶无负于列圣相传教养之本意也   格物通卷四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五      明 湛若水 撰   谋虑上   易讼象曰天与水违行讼君子以作事谋始   臣若水通曰天上水下其行相违相讼之象作事谋始所以止讼端也张载曰戏动作于谋也谋而善则善谋而不善则不善不善则讼端啓矣谋始者何也人心发虑之初也吉凶善恶于是乎分而讼不讼兆焉故谋之虑之求尽乎天理而人心安矣孰得而讼乎人君事失其谋天下讼之也其可不谨始而虑终也耶   履上九视履考祥其旋元吉   臣若水通曰上者履之终九以刚明之才处之故能自考于其终视其所履行以考其祥不祥而善恶祸福之分数见矣盖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祥生于所履之善考祥非徼福也以自考也审视其所履者果天理邪人欲邪善邪私邪私则不祥生焉善则周旋无亏吉孰大焉人君履天下之事随处体认天理其履而皆善则天下治矣岂非所谓元吉哉   蛊彖传先甲三日后甲三日终则有始天行也   臣若水通曰三日言久也故斋以三日丧敛以三日先甲三日后甲三日并甲为七日矣书曰服念五六日言甚乆也久则虑之详而事无不善治蛊之道审而人谋尽矣人谋非他也尽乎天理之极致而无歉者也如是则乱于是乎终而治于是乎始矣天道之运行无终不始无往不复其理然也而况于人乎人君之治蛊致其先甲后甲之谋则何忧乎蛊之不可治哉   巽九五贞吉悔亡旡不利旡初有终先庚三日后庚三日吉   臣若水通曰巽之九五刚徤中正故为贞正而吉吉则悔亡而无不利矣先庚后庚犹蛊先甲后甲之义甲者干之始庚者干之中故举以互言之五为上之中庚为干之中故有无初之义言贞吉如此虽无初而亦有终况有初者乎先庚后庚谋之六七日则谋之审而无不正矣以是居巽其有不吉乎   系辞人谋谋百姓与能   臣若水通曰物我人理一而已矣人谋者谋诸人验其理之同然者也谋者谋诸蓍验其理之自然者也盖人心之理即易也易之理即吾心也故二谋尽而理得矣吉凶决而亹亹成百姓日用而不迷矣岂惟百姓为然哉古之帝王询于刍荛神其依而筮恊从夫然后尽天下之谋也谋其可以不审耶   系辞能説诸心能研诸侯之虑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   臣若水通曰箕子称汝则有大疑谋及乃心谋及卿士谋及庶人谋及卜筮以其心一而已矣理一而已矣说诸心则理得矣谋诸己也研精诸侯之虑则尽羣臣卿士之谋谋诸人也夫然卜筮之用尽矣决吉凶而不疑成事功之亹亹而不倦焉学易者合物我人而一之则天下之能事毕矣   书虞书大禹谟舜赞尧曰稽于众舎己从人   臣若水通曰稽谋也此理在人心本自固有然或有所蔽则此理不明所以不能不资人问询以警发其良知盖此理人人同得故也然徒谋于人而不能从从而不能舎己皆不足以成徳致治也故宋儒程頥曰舎己从人最为难事己者我之所有虽痛舎之犹惧守己者固而从人者轻也夫人君一有自圣之心则不能兼有众善而忠言不闻謟谀日至欲其治也得乎尧大圣也而舜称之不过如此故舜好问好察所以为大智他日告禹亦曰弗询之谋勿庸禹拜昌言其得于舜深矣三大圣皆资人言以自益况其他乎伏惟圣明欲法唐虞之治宜法三圣求善之心可焉   商书太甲慎乃俭徳惟懐永图   臣若水通曰慎者谨也俭徳者俭约之徳也永长也图谋也伊尹告太甲当谨其俭约之徳不可以欲败度纵败礼夫欲与纵皆奢侈失之无长逺之谋者然以约失之者鲜矣故不可不谨于俭约而懐长久之谋也夫人君一身万化之原奢侈之心一萌则将无所不至此伊尹之所以告太甲必欲谨其俭徳也然常情奢侈皆因徒见目前之欲而无长逺之虑有逺虑者自不容于不俭矣故又继之曰惟懐永图后之人君不可不以伊尹之言为切己对病之药也   商书太甲弗虑胡获弗为胡成   臣若水通曰此亦伊尹告太甲之言也虑谋也获得也言人不虑则何所得乎欲其谨思之也不为则何所成乎欲其笃行之也然思者行之主也不思则不能行矣故一人元良万邦以贞夫万国之正本于人君之善人君之善本于思为故思者万善之原圣功之本也为人君者可不加之意乎   商书説命虑善以动动惟厥时   臣若水通曰善当乎理也时时措之宜也傅説告髙宗言凡事当谋之于始必念虑之善合于天理然后动虑者心之思也动者思虑之萌达于事者也虑善以动慎动之功也善固可动动以时乃所谓善也若动非其时便是私意程頥曰发不以时纷然无度虽正亦邪亦此意也为人君者可不谨动于念虑之善使发当其时以及天下乎   周书洪范汝则有大疑谋及乃心谋及卿士谋及庻人谋及卜筮   臣若水通曰此乃箕子陈洪范稽疑之畴于武王也大疑谓祭祀征伐之事以至凡国家欲有举动有闗于生灵社稷者皆是谋及乃心断之已以定其志之是非也谋及卿士庻人防之众以天理人心之所同然也然谋于人之有心不若谋于神之无心之为公焉故终谋之卜筮也夫古之人君不徒谋于心又谋于卿士不徒谋于卿士而又谋于庻人不徒谋于庻人而又谋于卜筮焉其谋之详如此是以谋无不善而事无不济后之人君每徇一己之私而不恤卿士庻人之议神之怒者亦独何哉   周书周官蓄疑败谋   臣若水通曰此乃成王训告百官之言也言人之有所谋为必决断然后可以成天下之亹亹若积蓄其疑而不决则所谋之事见之不明行之不果必至于败而不成矣故曰犹豫者事之贼也后之人君人臣共谋天下之治者可不决之于理乎   诗大雅文王有声诒厥孙谋以燕翼子   臣若水通曰孟子称君子创业垂綂为可继也古之帝王之创业孰不欲为子孙千万世之计哉頋其所谋之臧不臧而天理人欲判焉谋出于天理则以仁义立国而有可继之綂为可大可久之业矣谋出于人欲则以功利遗后而无可继之规非久安长治之道矣故周武王之迁镐即临辟雝讲学行礼以敦天下之大化以淑天下之人心则其所谋者一天理之正所谓以仁义立国矣此其所以为子孙之可继而绵绵八百年有道之长也虽然岂无所本哉武王受戒丹书深明敬义以成圣学及其出谋发虑无非仁义之懿天理之正有天下者欲为子孙千万世之计外天理又岂复有逺图哉始皇徒欲以长城万里为子孙万万世之业而不知二世已无秦矣岂非逆天理不行仁义之故乎噫可鉴矣   大雅抑訏谟定命逺犹辰告   臣若水通曰訏大谟谋也犹图也辰时也告戒也卫武公自儆之诗以为谋之在于己者大不为一身之谋而有天下之虑则令之播于人者定不朝出而夕改也所谓信如四时坚如金石矣事之图于心者逺不为一时之计而有千百年之规也故辞命之播于下者以时非不戒视成所谓三命而五申是矣然谋犹命令二者皆见于事而实本于心也茍吾心纯于天理有所谟犹一天理也天理则公公则大大则逺矣有所告命一天理也天理则正正则定定则时矣夫谋发于中令行于外由中达外一天理之中正则道徳在我而人之训之顺之有不期然而然者矣呜呼武公知此其亦圣贤之徒欤原其要惟在不愧屋漏之一言尔   春秋荘公十八年夏公追戎于济西   臣若水通曰书追戎者何讥无备也何以讥无备无逺谋也书曰惟事事乃其有备有备无患济西鲁地也西戎逺戎也鲁茍有备预防戎何为而至于此未雨无彻桑之谋居安乏思危之计无惑乎戎之入境而不知已去而乃追故曰无备也无逺谋也而国已坐受其弊矣然则为人君者固当思患预防为千百年之计然后可   僖公三年秋齐侯宋公江人黄人防于阳谷   臣若水通曰用兵在谋谋生于机有正有竒所以神其机也聚诸侯之师次陉为正以宣中国之威江人黄人守境为竒以应八国之援使之腹背受敌进退无所据自非老于谋国智于料敌者不能然也夫惟三代仁义之兵乃能正而不竒以制胜也欤   宣公十二年晋人宋人卫人曹人同盟于清丘   臣若水通曰书同盟讥也何讥尔不与其盟也讥失谋也春秋无善盟盟者忠信之薄也茍能以忠信相固结结固而不可解各信任仁贤修明政事上下相孚于忠信之化使国无可乗之衅则楚虽强入陈围郑败晋灭萧之谋焉能载逞乎頋不出此而徒盟誓于神而不谋吾心忠信之不可解者春秋书以讥之不待乎人列国之卿而义自见也宜其盟血未干将不免于涂地卒致寝门蒲胥之辱析骸易子之惨而盟果安在哉谋之不臧亦可叹也已   襄公九年冬公防晋侯宋公卫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齐世子光伐郑十有二月己亥同盟于戏   臣若水通曰郑之受伐者何违子展之谋也晋之同盟于戏者何用知防之策也夫郑之见伐于楚欲从楚以茍安者子驷也请完守以老楚杖信以待晋者子展也子展之谋贤于子驷逺矣简不用之而盟楚无惑乎今日之受伐也郑之行成于晋欲围郑以激楚者荀偃也请还师以敝楚分军而逆来者知防也知防之策过于荀偃逺矣晋能用之而盟郑无惑乎后日之成功也是则进谋在臣听谋在君郑以违善谋而防辱晋以用善谋而成功君天下者可不审于用谋也哉   礼记内则四十始仕方物出谋发虑道合则服从不可则去   臣若水通曰方犹对也物犹事也方物而出其谋发其虑则因事制宜而谋虑不过矣知谋虑之道则知仕止之道仕止者谋虑之知几者也   周礼秋官小司宼之职掌外朝之政以致万民而询焉一曰询国危二曰询国迁三曰询立君其位王南乡三公及州长百姓北面羣臣西靣羣吏东靣小司宼摈以叙进而问焉以众辅志而弊谋   臣若水通曰此小司宼之职专以询民者何哉诗曰询于刍荛书曰谋及庻人夫天下之人心同此虚灵所谓聪明也一已之聪明有限而天下之聪明无穷况夫国之危国之迁国之欲立其君三者天下之大事而可以弗询之众乎故始则稽于众而终则断诸独众无不出之谋而已无不断之志则大疑以定而事无不善矣然此岂可易能哉亦在于忘已而已忘已则众自尽众自尽则谋恊谋协则天下之聪明皆已之聪明沛然而无疑也   论语子曰人无逺虑必有近忧   臣若水通曰虑者谋也忧者患害也逺谋莫过于道道无穷尽以道存心体认天理则自一念之微以至四海之广自一息之间以至千百年之逺皆道也道无不善善无不吉何忧乎反是则未能贻四海之忧而忧先及其身未能致千百年之患而患先见于瞬息之顷矣世之人君观此可不为寒心哉夫惟笃于学慎于动则可以免矣   子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臣若水通曰如之何如之何乃反覆虑于心谋于人之辞也为政为学皆当如此庻有进修之几而为政者尤不可不谨先儒有言善为天下国家者谨于微而已谨微之道在于熟思而审处是以欲兴一念作一事取一物用一人必思诸已谋之人真见其为天理之公然后行之如此则不至于逆人心而悖天理危亡之祸可免矣茍或不然徒率意妄行以取一时之快一旦祸败将至虽噬脐无及圣人所谓吾末如之何也禹之告君曰安汝止惟几惟康在圣君贤相犹拳拳致谨若此而况于其下者乎后世君臣欲审于几事者必自安汝止始   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臣若水通曰学之要在随处体认天理而已体认者心思之用也故曰思则睿睿作圣孟子曰思则得之茍于视听色貌言事疑忿见得而各致其思焉则书所谓虑善以动动惟厥时随处体认而天理见矣夫事虽九而思一也一思之通乎九事如土之通乎五行记曰聪明圣知达天徳思之用广矣大矣   孟子曰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王请度之   臣若水通曰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故人之知几应物皆本于心心之是非之矩譬物之有权度也差毫厘而谬千里其本体惑矣故权度立而轻重长短之差见矣本体立而是非邪正之分明矣故谋事者必正其本以揆万变君子絜矩圣人不逾矩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善推其所为而已矣亲亲而后仁民仁民而后爱物分定故也然则君人者可不讲于心术之微以为制事之本哉   格物通卷五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六      明 湛若水 撰   谋虑下   左传成公八年晋侯使申公巫臣如吴假道于莒与渠丘公立于池上曰城已恶莒子曰辟陋在夷其孰以我为虞对曰夫狡焉思啓封疆以利社稷者何国蔑有唯然故多大国矣唯或思或纵也勇夫重闭况国乎臣若水通曰书称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此古之圣王思患预防之道也莒子以国僻忘虞非谋国深逺之虑也申公巫臣其智矣乎   襄公二十五年子大叔问政于子产子产曰政如农功日夜思之思其始而成其终朝夕而行之行无越思如农之有畔其过鲜矣   臣若水通曰夫学与政合一者也孔子论政本于修道以仁又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子产虽未知圣学之道其言政暗与之合其曰思其始而成其终无倦之谓也又曰朝夕行之行无越思以忠之谓也使子产从事于圣门之学则必知王道之政教而不徒以乗舆济人于溱洧矣故君相以知学为贵   襄公二十八年公如楚及汉楚康王卒公欲反叔仲昭伯曰我楚国之为岂为一人行也子服惠伯曰君子有逺虑小人从迩饥寒不恤谁遑其后不如姑归也叔孙穆子曰叔仲子专之矣子服子始学者也荥成伯曰逺图者忠也公遂行宋向戌曰我一人之为非为楚也饥寒之不恤谁能恤楚姑归而息民待其立君而为之备公遂反   臣若水通曰鲁襄公之行止而谋之臧否决矣且公之如楚果为楚国邪则仲叔之言似为是抑为康邪则子服子之言似为是公将奚适哉或曰为康王者从迩也为楚国者图逺也利民者寜逺毋寜迩是皆不然公谋行之初志结康王之好以孚楚国之人为是谋者遂哭于康王之尸毕平生之志出及楚国是两得也惜乎其不出此故善谋必本于学穆子之言得之矣   国语鲁语叔孙穆子曰君子是以患作作而不将或导之是昭其不衷也   臣若水通曰穆子鲁卿叔孙豹患作虑患其所作也衷中也不得衷以乱事也季武子背盟伐莒以动诸侯之兵穆子几不免矣廼能慷慨舎生不为货免且惧作之不衷以携世卿之心可谓明且逺而虑患深卒以庇鲁之宗宜矣然则君天下者其可不作事谋始而思所以善其后乎   晋语宫之竒曰唯忠信者能留外冦而不害除闇以应外谓之忠定身以行事谓之信   臣若水通曰宫之竒虞大夫留外防谓舎晋军于国也去闇应外之忠安身行事之信皆谋虑之深者也虞公舎晋军于国而导之虢可谓能去闇安身深长之虑乎使虞公能用宫之竒言岂至危亡也哉后之为人君者观此亦可以为不用臣下谋虑之戒也已   晋语郭偃曰夫众口祸福之门也是以君子省众而动监戒而谋谋度而行故无不济内谋外度考省不倦日考而习戒备毕矣   臣若水通曰偃晋大夫监察众口以为戒谋事揆义而后行内谋于心外度于事日自考省不倦习而行之戒备之道毕于是矣天民一也舆人之言天心在焉君子鍳恵公之陨师亦可以知惧矣为人君者诚能内外谋度戒而后行则动罔不臧而天人恊应矣可不慎哉   楚语蓝尹亹曰君子临政思义饮食思礼同宴思乐在乐思善   臣若水通曰思者众善之原也平仲立威于樽俎子罕恸哭于阳门自古忠贤之臣未有不慷慨窃叹于时者也然孰与訏谟逺猷之为贤哉茍能随事而致思不溺于饮食宴乐之间则拨乱反正变危为安犹反掌尔而何以徒付之窃叹为乎此吴楚之辩子西自屈于蓝尹亹也为人君者其慎之哉   汉献帝建安十年冬十月秘书监侍中荀悦作申鉴五篇奏之时政在曹氏天子恭己恱志在献替而谋无所用故作是书   臣若水通曰荀悦申鉴称为政之术先屏四患乃崇五政闗于国家兴亡之大致其立论逺而虑患深矣时君不之省而祸乱遂不可救也惜哉后之有志于天下之治者宜无忽于忠谋焉   刘备诣诸葛亮凡三往乃见因屏人曰汉室倾頽奸臣窃命孤不度徳量力欲信大义于天下而智术短浅遂用猖獗至于今日然志犹未巳君谓计将安出亮曰今曹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而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孙权据有江东已歴三世国险而民附贤能为之用此可与为援而不可图也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资将军也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国刘璋闇弱张鲁在北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将军既帝室之胄信义着于四海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抚和戎越结好孙权内修政治外观时变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备曰善于是与亮情好日宻闗公张飞不悦备解之曰孤之有孔明犹鱼之有水也愿诸君勿复言关张乃止   臣若水通曰谋贵逺不贵近贵大不贵小孔明有荆益定三分人皆以其谋之善而不知其为第二义而其志则逺矣大矣盖有荆益以为国资而不在于荆益也定三分以为己援而不在于三分也恢复大业非此莫能遽济尔惟杜甫诗云三分割据纡筹策訏谟逺猷甫盖知之矣   晋恵帝元康九年太子洗马江统作徙戎论曰闗中土沃物丰帝王所居未闻外寇宜在此土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今因其衰敝宜及兵威方盛反其旧土使属国抚夷情安集之又曰圣贤之谋事也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道不着而平徳不显而成其次则能转祸为福因败立功值困必济遇否能通若惮蹔举之小劳而忘永逸之策惜日月之烦苦而遗累世之防敌非所谓能创业垂统谋及子孙者也又曰夫为邦者忧不在寡而在不安以四海之广士民之富岂须殊族在内然后取足哉   臣若水通曰诗称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古之圣王严中外之辨非特人道尔其天道阴阳之介当然也江统之论察微知著超然为识治君子矣惜其论不及此使中外之义未明于天下而徒以区区利害计之尔洪惟我圣祖髙皇帝迅扫元人驱之北土明中外之分辨阴阳之介人道明天道清真所谓刷耻酬百王除凶报千古万世之逺猷矣近闻河套之寇嵗居其土渐以为安可虑也圣明宜訏谟逺计逐而出之使不知我土之可安而中外不至混淆也万世幸甚   齐明帝建武元年春正月乙亥魏主如洛阳西宫中书侍郎韩显宗上书以为陛下耳听法音目翫坟典口对百辟心虞万机景昃而食夜分而寝加以孝思之至随时而深文章之业日成篇卷虽叡思所用未足为烦然非所以啬神养性保无疆之祚也伏愿陛下垂拱司契而天下治矣帝颇纳之   臣若水通曰书称不役耳目百度惟贞百度者心思之则也心思正而万变决矣故大学能虑本于知止明帝多役其耳目心志之神可谓之訏谟逺猷乎韩显宗谏之是矣惜乎其止于啬神养性保夀而已是故人君之学必养心存神以神天下之化可焉   唐太宗贞观元年十二月上谓黄门侍郎王珪曰国家本置中书门下以相检察中书诏勑或有差失则门下当行驳正人心所见互有不同茍论难往来务求至当舍己从人亦复何伤比来或防己之短遂成怨隙或茍避私怨知非不正顺一人之顔情为兆民之深患此乃亡国之政也炀帝之世内外庻官务相顺从当是之时皆自谓有智祸不及身及天下大乱家国两亡虽其间万一有得免者亦为时论所贬终古不磨卿曹各当徇公忘私勿雷同也   臣若水通曰语有之并听则公唐之政事谋始于中书审驳于门下所以集众人之见以同归于公是也然而谋生于心也有公天下之心而后能谋天下之事人君不在于得谋而在于得人使居中书门下者皆无非人则谋无不臧而同于是矣炀帝之世人皆尚同于非尔用非其人安得不至于是邪   刘向说苑曰圣王之举事必先谛之于谋虑而后考之于蓍白屋之士皆关其谋刍荛之役咸尽其心故万举而无遗筹失防   臣若水通曰人君之于天下一日万几而谋虑不可以不谨也故舜典曰朕志先定询谋佥同神其依筮恊从言先诸己询诸人而后谋之卜筮而神无不依也向之所言似合于圣人之指矣但先谛于谋虑乃访之白屋询于刍荛而后考于蓍可也若先考于蓍矣而又闗之白屋刍荛焉不已防神之谋邪此洪范稽疑之序所以必先诸己次之以人而终之以神而谋无不善也虽然谋虑尤其基也诚能随事体认务有以察见天理之实天人固莫违矣否则中无所主又何假于外哉此人君之心所以贵有主也   班固白虎通曰天子下至士皆有蓍者重事决疑示不自专尚书曰女则有大疑谋及卿士谋及庻人谋及卜筮   臣若水通曰谋之臧否事之废兴成败闗焉是故物我人神一理也谋及卿士庻人人谋恊矣谋及卜筮谋恊矣合人于一心夫然后能一天下之理也其古之深谋逺虑者欤   张载理窟曰思虑要简省烦则所存都昏惑中夜因思虑不寐则惊魇不安某近来虽终夕不寐亦能安静却求不寐此其验也   臣若水通曰善谋虑者之于政治也犹其于学也善谋事者于平心得之善为学者于中思得之张载之学盖得之于精思者也故有得则疾书之程頥谓之曰大率有强探力索之状而无优防自得之气愿更完养思虑他日自当调畅然则载之此言盖深有感悟于程頥之説也乎夫虚灵不昧者心之体也吾心之体立则天下之理是是而非非者见矣于思虑也何有舎是则憧憧往来朋从尔思本体惑矣安能善谋乎   程颢劄子有云或谓人君举动不可不慎易于更张则为害大矣臣独以为不然所谓更张者頋理所当尔其动皆稽古质义而行则为慎莫大焉岂若因循茍简卒致败乱者哉   臣若水通曰语有之琴瑟不和必取而更张之乃可鼔也夫更张所以求其和也更张之当否在谋虑之是非不可忽也何者当否见于事也是非生于思也故更张非以为害也非其道则为害也是故君子必慎之于思也易曰革言三就夫革而至于三就则亦慎之至矣伏惟圣明处大寜之世容有不和之弊矣如有所更张焉盍求之易哉   程頥曰君子之志所虑者岂止其一身直虑及天下千万世小人之虑一朝之忿不遑恤其身   臣若水通曰夫虑之逺近系于学焉而已矣君子所学者大故所虑者逺小人不学故不知所虑也呜呼一念之发忘其身以至于祸及其亲虽追悔亦无及矣甚矣学之不可不豫也易曰惩忿窒欲其学之道乎从事于此其寡过矣学者尚勉旃哉   张栻经筵讲义有云夫治常生于敬谨而乱常起于骄肆使为国者而每念乎稼穑之劳而其后妃又不忘乎织絍之事则心不存焉寡矣何者其必严恭朝夕而不敢怠也其必懐保小民而不敢康也其必思天下之饥寒若已饥寒之也是心常存则骄矜放肆何自而生岂非治之所由兴也欤   臣若水通曰天下之事治乱敬肆二言尽之矣天下之治乱生于敬肆敬肆生于一念茍一念而敬焉则上下内外化之皆思劳劳则善心生然而不治者未之有也茍一念而肆焉则上下内外化之皆思逸逸则恶心生然而不乱者未之有也故敬谨骄肆之审实为万世长乆之谋也呜呼读所其无逸之篇则知周之所以兴诵休其蚕织之章则知周之所以亡夫兴亡之迹相去之逺如此其初也直一念之微尔为人君者可不鉴哉   司马光曰宴安怠惰肇荒滛之基竒巧珍玩发奢泰之端甘言卑辞啓侥幸之徒附耳屛语开防贼之门不惜名器导僣逼之源假借威福授陵夺之柄凡此六者其初甚微朝夕狎翫未覩其害日滋月益遂至深固比知而革之用力百倍矣   臣若水通曰初也者端也端也者事之始也易曰君子作事谋始夫六者之端啓而天下乱矣救其乱则难为力治其端则易为功故君子图难于其易以逺祸乱也虽然敝未极而可以救药者未见其可畏也敝而至于见其可畏则恐无所用其畏也己为人君者鉴光之言其可谋之不臧也哉   程颢曰为恶之人未尝知有思有思则为善矣思至于再则已审三则惑矣   臣若水通曰孔子称学而不思则罔故曰思者圣功之本思之于人也大矣故凡天下之为恶者弗思尔思之思之又从而思之思之不通神将通之非神之力乃精诚之极也虽然君子可思也不可过也如其过也弊斯至矣此季文子所以不见与于孔子欤今之学者必思无邪而后可也   国朝洪武甲辰四月上谓徐达等曰人之行事固欲尽善然一时智虑有未周及既行之后思之有未尽善亟欲更之已无及矣与其追悔于既往曷若致谨于其初大抵更涉世故则智明久歴患难则虑周近日纪纲法度粗若有绪其间有未尽善者诸公宜执正论亟为更张庻几上下之间各得其便茍有不善岂徒予之过亦汝等之责也   臣若水通曰我皇祖谕侍臣及此即君子作事谋始之心也始者念之方萌易之所谓深与几也谋者心之妙用易之极与研也惟能极深研几则由中达外天理充融智虑洞彻自能通天下之志而成天下之务至于过举而能悔之更之者鲜矣理茍未明于初而欲智虑周悉于后胡可得哉皇祖极研几之神而犹欲羣臣辅之其靡盈之盛节矣乎   洪武元年四月皇祖命工画古孝行及身所经歴艰难起家战伐之事为图以示子孙谓侍臣曰朕家本业农祖父皆长者世承忠厚积善余庆以及于朕今图此者使后世观之知王业艰难也起居官詹同等顿首曰陛下昭徳垂训莫此为切太祖曰富贵易骄艰难易忽久逺易忘后世子孙生长深宫惟见富贵习于奢侈不知祖宗积累之难故示之以此使朝夕览观庻有所警也臣若水通曰夫立教者言不如意意不如象图所以示象也观其象则意得而言忘矣我太祖髙皇帝建极之初思乱亡恒起于安寜也遂命工画古孝行及艰难战伐之事为图以传子孙俾之朝夕观览盖其意不以开万世帝王之业为难而以保万世帝王之业为贵可谓贻谋之逺者矣故后世子孙处富贵而不骄享治平于不替良以遗训之具在也伏惟皇上时加观览警于心谨于身勤于政以能保帝业于无疆则天下幸甚   洪武十二年上与翰林侍制吴沈论持身保业之道上曰人当无所不谨事虽微而必虑行虽小而必防不虑于微终贻大祸不防于小终亏大徳谨小行而无己者则可以成大善忽细事而不戒者则必成大恶常人且然况人君乎沈对曰圣虑及此诚社稷永安之道上曰安生于危危生于安安而不虑则能致危危而克虑则能致安安危治乱在于能谨与否尔   臣若水通曰人君保业之道在于持身持身之功在于慎独皇祖所谓微与小即独也一念之方萌也于此而虑则察之精矣于此而防则守之宻矣虑且防则遏其欲而存其理矣由是微而显小而大皆天理流行成天下之善治获社稷之久安矣反是所谓祸与危岂能免哉皇祖谕侍臣及此得虑微防小之要而知安危倚伏之机也邪人君处富贵宴安之余忽畧于微小多矣茍欲无恶于志尚当以皇祖之言为法   格物通卷六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七      明 湛若水 撰   感应上   易中孚九二鸣鹤在隂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   臣若水通曰此中孚卦九二之爻辞隂幽隠之处也靡作縻慕恱之意也九阳刚二中位以刚德而居中位与九五刚中相应故有鹤鸣子和我爵尔靡之象盖二臣而五君也君臣感通之道诚而已矣诚者心之实理上下同然者也故彼感此应有不期然而然者若不诚则心贰心贰则势离乱之所由生也上下一于诚则上下交而其志同如腹心手足之一体矣以之作事何事不成乎然则君臣相与感应之际可不诚哉   咸彖天地感而万物化生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观其所感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   臣若水通曰天地之与万物一气也故天地之气相感则太和氤氲而化育成矣圣人之与万民一心也故圣人感之以吾心之理则丕应徯志而和平致矣天地以气圣人以心其所以感应者理一而已理一即性一性一即情一情不可见以其所感而见之尔故天地圣人之感人物而无不应者以其情性之同也故即其所感观之天地万物之情见矣人君能得人心同然之理有感而必通矣天下其有不和平者乎故不必求之天下之人心而求之吾心焉可也   咸大象曰山上有泽咸君子以虚受人   臣若水通曰泽虽在下而性好润山虽在上而土性疏通受润二物之气相感通有以虚受人之象君子观此象而虚其中以受于人虚中者心无一物也心无一物则诚矣故咸感也不从心以无心而感物则物无不应矣是故感通也者心之神也虚也者感通之本也天理也非以虚受以吾心之理相受也   书虞书大禹谟禹曰惠迪吉从逆凶惟影响   臣若水通曰此大禹陈谟于舜之言也惠迪从逆犹曰顺善从恶也禹言吉凶之于善恶犹影响之于形声天道人事感应之速如此汉儒董仲舒亦曰臣观天人相与之际甚可畏亦此意也为人君者一念之发即有感召可不慎乎   大禹谟三旬苗民逆命益赞子禹曰惟德动天无逺弗届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帝初于厯山往于田日号泣于旻天于父母负罪引慝祗载见瞽瞍防防齐栗瞽亦允若至諴感神矧兹有苗禹拜昌言曰俞班师振旅帝乃诞敷文德舞干羽于两阶七旬有苗格   臣若水通曰十日为旬逆命谓不服征也赞佐也届至也帝舜也仁覆闵下谓之旻天日非一日也祗敬载事也齐庄敬栗战惧防防庄敬战惧之容也允信若顺也诚感物曰諴班还振整也诞大也文德文命德教也干楯羽翳皆舞者所执也两阶东西阶也格至也益从禹出征以苗负固未可威服故赞佐于禹以为惟有动天之德者必能感通之逺而无所不至盖欲禹还兵而増修其德也乃举天道以为满则损谦则益欲其法天道以益德也又举人事言舜耕厯山往田之时日号呼旻天以不顺父母之故自负其罪以自引其慝不敢以为父母之罪慝敬其子职之事以见瞽瞍防防齐栗敬畏小心而尽于事亲者如此故舜以诚孝感格虽瞽瞍顽愚亦且信顺之而底豫焉然非特人事为然也又推极至诚之道以为神明亦且感格焉夫以天道既如彼而以人事神明又如此而况于苗民乎于是大禹乃还师振旅帝舜乃大修文命德教七旬而有苗来格也夫天道至逺也瞽瞍至顽也神至幽也苗民至难化也而一念修德足以感格之者何邪盖天地人之理一而已矣故一念之邪正天地神莫不鉴之愚民莫不知之然则人君念虑可不敬谨于独乎   夏书禹贡祗台徳先不距朕行   臣若水通曰台我也以禹而言距违也史臣纪禹平水土定土赋建诸侯之外又有敬德之化以先天下则天下自不能违越禹之所行也盖圣人过化存神感应之妙有如此者亦在乎一心之微尔人君欲致天下之化者当自敬德始焉   商书伊训古有夏先后方懋厥德罔有天灾山川神亦莫不宁暨鸟兽鱼鼈咸若   臣若水通曰此伊尹告太甲之言有夏先后谓禹也懋勉也方且也暨及也咸皆也若顺其性也言夏禹进德之功亹亹未巳上天无有灾异山峙川流神享祀无有不安宁者至于鸟兽鱼鼈之微无不顺其性也由此观之罔有天灾亦莫不宁者其天地位乎鸟兽鱼鼈咸若者其万物育乎盖禹德既修则以吾心之中和召天地万物之中和感应之速有如此者后世人主以敬为无益谓天不足畏无怪其灾迭至而覆亡相寻也欤   太甲先王子惠困穷民服厥命罔有不恱并其有邦厥隣乃曰徯我后后来无罚   臣若水通曰此伊尹告太甲之言也言先王于困穷之民若己子而惠爱之惠之若子则心之爱者诚矣未有诚而不动者也故民服从其命而无不心恱至其隣有邦之民莫不以汤为我君而待其来若来则我无罪矣夫民恱于服命而隣国之民不君其君反以汤为其君而待其来人民之向背无他一心之感应尔矣然则为人君者可不慎所以感之者乎   咸有一德非天私我有商惟天佑于一德非商求于下民惟民归于一德   臣若水通曰此伊尹告太甲之言也言天之佑商非天私我商也天之所佑者在一德尔商之得民非商求于民也民之所归者在一德尔一德者纯一之德即天理也夫人心有一毫私意之杂则天理息矣不杂则不息不息则一故天与民归非归商也归一德也盖一德者天民一者也人君具此一德而上下应之者何邪以一体故也故人君者一念一则天人合一念二三则天人离天人相与之际可不畏哉   周书无逸君子所其无逸   臣若水通曰此周公作无逸以戒成王篇中语也蔡沈曰所犹处所也君子以无逸为所动静食息无不在是焉作辍则非所谓所矣臣谓以无逸为所则随处随时有兢兢业业之念人心不死而天理常存矣人君居至尊之位多纵骄逸以至安其危利其灾乐其所以亡者皆坐此尔周公无逸之一言真可为万世人君燕安痼疾之药石也欤   诗大雅文王穆穆文王于缉熈敬止假哉天命   臣若水通曰穆穆深逺之意于叹美辞缉续熈明也止语辞假大也此诗言穆穆之文王叹其继续光明而能敬止以膺受天命之大如此有以见天人之一气也气一则理一矣理一则心一矣心一则其感应之机一矣是故维天之命于穆不已此天之所以为天也文王之德缉熈敬止纯亦不已则其心即天心理即天理气即天气实与之脗合无间也感应之理有不期而然者矣茍敬德弗修徒以吁天求应至于封禅祷祀以徼福利特弃天亵天尔后之人主知天人之一理可不敬德以为祈天永命之本乎   周颂烈文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不显维德百辟其刑之   臣若水通曰无竞者圣人无心之感也不显者圣人至德之渊深也训刑皆法之之意夫天下之大感应而已矣感应之道自然而已矣自然者无心者也不显者也天地之常普万物而无心故不言而四时行焉百物生焉而物之应者勃然矣圣人之常顺万事而无情故无竞而四方训不显而百辟刑人之应者翕然矣此无他无心之感不言之化其理同则机之自然者不容己尔故人主不患天下之不应惟患其无所以感之者尔   春秋桓公元年秋大水   臣若水通曰宋儒胡安国谓大水者隂逆而与怨气并之所致也桓行逆德致隂沴宜矣臣谓桓之弑逆起于一念之不善而上天隂沴之应其速如此其可畏哉然则为善者感动于天其机亦当如此矣人君戒惧慎独以养其中和之德致之于国家天下则天地之位万物之育亦其理势之必然也道岂逺乎哉功岂难乎哉在一念之微尔   成公元年无氷   臣若水通曰宋儒胡安国谓寒极而无氷者常燠也洪范传曰豫恒燠若此政事舒缓纪纲纵弛之象成公幼弱政在三家公室不张其象己见故当涸隂沍寒而常燠应之臣谓天道之阳舒隂惨人君之仁育义正天人未始不相通也成公幼弱纵臣失政亦犹天之隂阳易位故宜寒而燠此感彼应捷于影响有天下者能审其感应之机五服不滥五刑不弛则隂阳合德而惨舒同运矣   礼记檀弓鲁人有周丰也者哀公执挚请见之而曰不可公曰我其已夫使人问焉曰有虞氏未施信于民而民信之夏后氏未施敬于民而民敬之何施而得斯于民也对曰墟墓之间未施哀于民而民哀社稷宗庙之中未施敬于民而民敬殷人作誓而民始畔周人作会而民始疑茍无礼义忠信诚慤之心以涖之虽固结之民其不解乎   臣若水通曰敬信礼义诚慤人之心不假外而有者也其感其应不假物而然者也故不言之信无心之感天下之至感至信也君天下者躬脩其徳见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说以纯王之心成纯王之治有不难矣何也以其先得民心之所同然者也   乐记曰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   臣若水通曰寂然不动心之本体也感物而动心之应用也心之感应故不能无声声之感应故不能无音宫商角徴羽之相还清浊高下之定位成焉故音之起由人心生也是故先王慎所以感之者   乐记曰是故其哀心感者其声噍以杀其乐心感者其声啴以缓其喜心感者其声发以散其怒心感者其声粗以厉其敬心感者其声直以亷其爱心感者其声和以柔六者非性也感于物而后动   臣若水通曰噍者竭而无泽也杀者减而不隆也啴者阐而无余也缓谓纡而不迫也发者生而不穷也散者施而无积也直者无委曲也亷者有分辨也和不乖也柔致顺也皆声之应也哀乐喜怒敬爱皆心之感也夫声者心之宣也有是心则有是声故声音之道诚之不可掩也是故可以知感应之道矣为人君者可不正其心以为感应之本乎   乐记曰夫民有血气心知之性而无哀乐喜怒之常应感起物而动然后心术形焉   臣若水通曰有血气心知之性无哀乐喜怒之常本其未发者也感物而动本其已发者也故感于可矜而有恻隠之心感于可怒而有羞恶之心感于交际而有辞让之心感于得失而有是非之心斯真心矣故无恻隠羞恶辞让是非之心者非人也君子观其感通之几而圣学可至矣   礼记孔子闲居曰清明在躬志气如神嗜欲将至有开必先天降时山川出云   臣若水通曰圣人与天地如人之一身无不相通其痛痒忻戚无不相应者清明则心无私欲至虚而灵故志气如神而足以前知是故凡所愿欲之事将至必先有以开发其朕兆者犹天将降山川为之先出云圣人一心之感应亦如是而己为人君者可不清心凝神以为感应之本乎   论语曰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   臣若水通曰甚矣上下感应之速也其机使之然尔曷谓机理一而已矣理也者人心之所同然而上下达之者也礼义信人心天理同然之机也故上有好下必有甚焉者各以其类而应焉如志气之相感一体之贯通也非夫圣贤之心学足以通天下之志者其孰能与于斯   孟子曰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恱而诚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诗云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此之谓也   臣若水通曰王霸之辨如玉之与石然究其本则德与力诚与伪而已矣盖王道则本之德而由于诚霸功则本之力而出于伪以力服人则无以得其心已以伪感人以伪应也以德服人则得其心已以诚感人以诚应也故五霸莫盛于桓文姑以其执辕涛涂侵曹伐衞之事而视夫成汤之兴东征而西怨文王之作大畏而小怀其人心之服与不服为何如哉虽然先儒程颢曰有天德便可语王道又曰其要只在谨独究其德力诚伪之分则又系于人君一念之微尔君天下者有志于王道盍亦反其本矣   中庸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着着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   臣若水通曰中庸此章言自至诚以下者当用力以求至于诚也盖天理根于人心虽昏愚之极天理犹有以时发见者孟子所谓四端此所谓曲也人能因其天理微处扩而充之以至其极则无小大充万殊之善协于克一也是亦无异于至诚矣由是而形则睟面盎背由是而着则畅于四支由是而明则发于事业由是而动则四方风动由是而变则人皆舍旧从新由是而化则人各反其真而不复旧而天下化成矣夫诚也者譬之树木之根也而形着明动变化则譬之树木之有枝榦花实而生生不息焉一气之感应也至此则中和极致而位育两全有本者如是也人君欲感人心而化成天下者盍于致曲求之   左传隠公元年郑武公庄公为平王卿士王贰于虢郑伯怨王王曰无之故周郑交质王子狐为质于郑郑公子忽为质于周王崩周人将畀虢公政四月郑祭足帅师取温之麦秋又取成周之禾周郑交恶君子曰信不由中质无益也明恕而行要之以礼虽无有质谁能间之茍有明信涧谿沼沚之毛苹蘩蕰藻之菜筐筥锜釡之器潢污行潦之水可荐于神可羞于王公而况君子结二国之信行之以礼又焉用质风有采蘩采苹雅有行苇泂酌昭忠信也   臣若水通曰天下之祸莫大于间间则疑疑则僣僣则乱矣是故间者圣王之所必去者也平王既任郑伯父子为卿士而欲贰于虢则是君间其臣也郑伯怨王则是臣间其君也君臣相间天理灭矣间而不已至于交质又不已至于交恶史从而书之若固然者则冠屦倒置天地反易一时之化人心尽死而九法尽斁矣盖由平王一念之贰之感应也平王暗弱不足论也郑伯父子有缁衣之贤者然且至于是郑之得罪也不尤大欤   左传僖公二十五年冬晋侯围原命三日之粮原不降命去之谍出曰原将降矣军吏曰请待之公曰信国之宝也民之所庇也得原失信何以庇之所亡滋多退一舍而原降   臣若水通曰晋文公守伐原之信诚矣乎曰诚与伪不容以发者也易之革曰已日乃孚革而孚者也其曰未占有孚孚而革者也诚岂可以声音笑貌为之哉文公之伐原也刻日持粮而克谍降退舍而待观其进退同一贪取之心也其诚邪伪邪夫惟大易之咸圣人之感天下以无心也   周语内史兴曰礼所以观忠信仁义也忠所以分也仁所以行也信所以守也义所以节也忠分则均仁行则报信守则固义节则度分均无怨行报无匮守固不偷节度不携若民不怨而财不匮令不偷而动不携其何事不济又曰树于有礼艾人必丰   臣若水通曰忠分则均者谓心中不偏故处物得其平也携离也树种也艾报也丰厚也礼者天理之形体也忠信仁义礼之本也忠分仁行信守义节上之所以感人者诚矣无怨无匮不偷不携下之所以应上者至矣故曰礼以观德德以卜世晋侯之郊劳恭命则其兴可以必矣况天子有天下之大其可不以忠信仁义存心以礼自守以济丰亨豫大之福哉易曰视履考祥此之谓也   格物通卷七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八      明 湛若水 撰   感应下   汉淮阳王更始二年大司马刘秀至滹沱河候吏还白河水流澌无船不可济秀使王霸往视之霸恐惊众欲且前阻水还即诡曰氷坚可渡官属皆喜秀笑曰候吏果妄语也遂前比至河河氷亦合乃令王霸防渡未毕数骑而氷解   臣若水通曰氷合之说先儒陈良论之详矣大抵以人君不可恃其或然之数而忽其必然之理或然之数者天也必然之理者人也天意之不集人事或可以自尽幸乎天而人不继之鲜有不败事者矣是固然臣窃以为人心与天相通故匹夫匹妇之志可以动天地况人君为天之元子乎故一念之诚天必归之一念之恶天必背之书曰惠迪吉从逆凶惟影响观光武氷合之应可信矣而况圣学格天之诚乎人君一念之微实感应之主不可不慎也   东汉光武建武三年冯异攻赤眉大破之帝降玺书劳异方论功赏以答大勲赤眉余众东向宜阳帝亲勒六军严阵以待之赤眉惊震遣刘恭乞降曰盆子将百万众降陛下何以待之帝曰待汝以不死尔丙午盆子及丞相徐宣以下三十余人肉袒降上所得传国玺绶赤眉众尚十余万人帝令县厨皆赐食明旦大陈兵马临雒水令盆子君臣列而观之帝谓樊崇等曰得无悔降乎朕遣卿归营勒兵鸣鼓相攻决其胜负不欲强相服也徐宣等叩头曰臣等出长安东都门君臣计议归命圣德百姓可与乐成难与图始故不告众尔今日得降犹去虎口归慈母诚欢诚喜无所恨也帝曰卿所谓铁中铮铮佣中佼佼者也   臣若水通曰王者感人以诚人亦以诚应之盆子君臣乞降皆光武推赤心至诚之感自然之应故曰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然则人君欲服人心而安天下者尚监之哉   晋武帝泰始四年南郡民闻羊祜卒为之罢市巷哭声相接吴守边将士亦为之泣祜好游岘山襄阳人建碑立庙于其地嵗时祭祀望其碑者无不流涕因谓之堕泪碑   臣若水通曰治民之道与其绳之以威孰若怀之以仁与其人望威而畏之孰若人慕信而归之也观羊祜杜预皆晋室之望同守襄阳者也一则身没泽存遗堕泪之碑一则身死名灭无遗爱之流则义仁恩威之入人盖可见矣凡为人上者其知所择哉   齐明帝建武三年魏孝文帝以久旱自癸未不食至于乙酉羣臣皆诣中书省请见帝在崇虚楼遣舍人辞焉且问来故豫州刺史王肃对曰今四郊霑洽独京城微少细民未乏一餐而陛下辍膳三日臣下惶惶无复情地帝使舍人应之曰朕不食数日犹无所感比来中外贵贱皆言四郊有朕疑其欲见寛勉未必有实方将遣使视之果如所言即当进膳如其不然朕何以生为当以身为万民塞咎尔是夕大   臣若水通曰民者天之心也敬其民所以敬乎天也孝文値旱躬自悼责其与云汉忧旱成汤责躬其心何以异是夕大天监其衷也呜呼观前史有谨戒格天之主凡后世之人君为天之宗子继天体元者可以玩天灾而不之省哉   唐太宗贞观元年帝与侍臣论周秦脩短萧瑀对曰纣为无道武王征之周及六国无罪始皇灭之得天下虽同失人心则异帝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周得天下増脩仁义秦得天下遂尚诈力此脩短之所以殊也盖取之或可以逆得而守之不可以不顺瑀谢不及   臣若水通曰周秦国祚之脩短诚与伪之感应也诚则为仁义伪则为诈力书曰天夀平格多厯年所又曰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岂非天命之脩短乃其自为之感应也邪太宗仁义诈力之说是矣乃又谓可以逆取而不可不顺守不知同心同德之誓顺天应人之举始终何适而非顺哉太宗逆取顺守之言固为失而萧瑀得天下则同之说亦未为得也盖唐之君臣皆未覩于感应之道此唐之治所以杂于伪且霸也   唐太宗贞观二年夏四月畿内有蝗上入苑中见蝗掇数枚祝之曰民以谷为命而汝食之宁食吾之肺肠举手欲吞之左右諌曰恶物或成疾上曰朕为民受灾何疾之避遂吞之是嵗蝗不为灾   臣若水通曰天人一也感应之理相为流通固其宜矣唐太宗为民吞蝗而蝗不为灾岂蝗固有情邪盖一念之诚上格于天以及草木昆虫无不感应何也盖天人之气其体本一尔噫一念之感而一事之应如此况人君之心学能致中和者邪   唐太宗贞观十一年魏徴上疏以为文子曰同言而信信在言前同令而行诚在令外自王道休明十有余年然而德化未洽者由待下之情未尽诚信故也   臣若水通曰诚信感通莫大于言行不可以伪为也唐太宗之纳谏使出于诚则与成汤从諌之心同三王之治不足为也而有不尽然者魏徴述文子之言以讽太宗可谓切中其病矣然而圣贤诚敬之学虽徴与帝俱未之讲也太宗虽志于周官之法徴虽能直諌皆不识君臣之道文武周召固如是哉故君相以讲学为本   唐高宗总章元年四月彗星见于五车帝避正殿减常膳撤乐许敬宗等奏请复常曰彗星见东北高丽将灭之兆也帝曰朕之不德谪见于天岂可归咎小夷且高丽百姓犹朕之百姓也不许戊辰彗星灭   臣若水通曰天垂象见吉凶仁爱人君之至也故古之人君以象异不见为天忘予许敬宗于彗之见乃謟言归之高丽可谓爱君乎得非欺君乎乃逢君之恶大罪人也高宗独能出一善言彗亦随灭其即宋景有君人之言而退荧惑者矣感应之理安可诬也然其所谓不德又有大于此者而戕杀忠良驯致大祸是天亦有以应之也天命何常为人君者宜畏天之威而不可少忽也   唐代宗广德元年郭子仪让回纥曰汝有大功于唐唐之报汝亦不薄奈何负约深入吾地侵逼畿县弃前功结怨仇背恩德而助叛臣何其愚也且怀恩叛君弃母于汝国何有今吾挺身而来听汝执我杀之我之将士必致死与汝战矣药葛罗曰吾为怀恩所误负公诚深岂肯与公战乎今请为公尽力击吐蕃以谢过   臣若水通曰天理之在人心无间于中外逺近一也故感之而无不应者此心此理同也郭令公单骑见虏一言而回纥惊服且为出力击吐蕃以谢过书曰至諴感神矧兹有苗岂不信乎使代宗挈国权兵柄而付之太宗之业可不战而复矣惜乎其不能也   唐代宗广德元年栁伉上疏曰犬戎犯关度陇不血刃而入京师刼宫闱焚陵寝武士无一人力战者此将帅叛陛下也陛下疏元功委近习日引月长以成大祸羣臣无一人犯顔回虑者此公卿叛陛下也陛下始出都百姓填然夺府库相杀戮此三辅叛陛下也召诸道兵尽四十日无只轮入关此四方叛陛下也内外离叛陛下以今日之势为安邪危邪若以为危岂得高枕不为天下讨罪人乎臣闻良医疗疾当病饮药药不当病犹无益也陛下视今日之病何繇至此乎必欲存宗庙社稷独斩元振首驰告天下悉出内使诸州持神防兵付大臣然后削尊号下诏引咎曰天下其许朕自新改过宜即募士西赴朝廷若以朕恶不悛则帝王大器敢妨圣贤其听天下所往如此而兵不至人不感天下不服臣请阖门寸斩以谢陛下   臣若水通曰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诚信之在人虽贩夫贱役犹不可一日无而况君臣之大义乎使代宗能用栁伉之言下诏引咎布诚信于天下则人心响应大业不足复矣知不出此而坐视程元振之误国至流离而不悔况望其有所感于天下乎孟子曰安其危利其灾乐其所以亡不仁而可与言则何亡国败家之有   唐德宗建中四年十一月陆防上疏曰唯信与诚有补无失一不诚则心莫之保一不信则言莫之行陛下所谓失于诚信以致患害者臣窃以斯言为过矣又曰驭之以智则人诈示之以疑则人偷上行之则下从之上施之则下报之若诚不尽于己而望尽于人众必怠而不从矣不诚于前而曰诚于后众必疑而不信矣是知诚信之道不可斯须而去身愿陛下慎守而行之有加恐非所以为悔者也   臣若水通曰孟轲有言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诚也者达上下通人已合前后而一之者也故感应之妙有不期然矣人君特患未诚尔乌有诚而不能感人者哉德宗反谓失于诚信以致患害何其谬邪陆防因言防正可谓引君当道志于仁者矣惜乎德宗以不诚之资而不能从是无怪乎其有天下不能一朝居也噫   德宗兴元元年帝问陆防近有卑官自山北来者率非良士有邢建者论说贼势语最张皇察其事情颇似窥觇今已于一所安置如此之类更有数人若不追寻恐成奸计卿试思之如何为便防上奏以为今盗据宫阙有冒险逺来赴行在者当量加恩赏岂得复猜虑拘囚其畧曰以一人之听览而欲穷宇宙之变态以一人之防虑而欲胜亿兆之奸欺役智弥精失道弥逺又曰虚怀待人人亦思附任数御物物终不亲情思附则感而悦之虽冦雠化为心膂矣意不亲则惧而阻之虽骨肉结为雠慝矣又曰陛下智出庶物有轻待人臣之心思周万机有独御区宇之意谋吞众畧有过慎之防明照羣情有先事之察严束百辟有任刑致理之防威制四方有以力胜残之志由是才能者怨于不任忠荩者忧于见疑着勲业者惧于不容怀反侧者迫于见讨驯致离叛搆成祸灾   臣若水通曰人君代天理物则当以天为心天普万物而无情岂尝以猜察为明者哉古之人君以无情御物而不疑者合之于天也卒之天下莫敢不用情而不疑其上其感应之机则然也德宗猜忌经多难而犹不自省向微陆防因事防諌而罪己之诏犹在人心岂能不失旧物邪呜呼此人主之心所以当慎其所感也   唐德宗贞元元年八月防又曰陛下怀悔过之深诚降非常之大号所在宣敭之际闻者莫不流涕假王叛涣之夫削伪号以请罪观衅首鼠之将一纯诚以效勤臣若水通曰悔过一诏而人之响应如此则诚之足以感人而前谓推诚以致患害误矣使德宗由此善端扩而充之虽成汤之改过不吝何加焉四海不足保矣此心不继失之于安乐之时而唐之业遂不竞孟子曰不能充之不足以保妻子岂不信乎   唐宪宗元和四年春三月乙酉上以久旱欲降德音翰林学士李绛白居易上言以为欲令实惠及人无如减其租税又言宫人驱使之余其数犹广事宜省费物贵狥情又请禁诸道横敛以充进奉又言岭南黔中福建风俗多掠良人卖为奴婢乞严禁止闰三月己酉降制放天下系囚蠲租税出宫人絶进奉禁掠卖皆如二人之请己未降表贺曰乃知忧先于事故能无忧事至而忧无救于事   臣若水通曰天人之际至不逺也惟一诚足以通之人君之心上与天通所行出于至诚则有以格天矣宪宗降诏而久旱乃天人相与岂可诬哉故曰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可不慎乎   唐昭宗天复元年六月癸亥韩偓对曰夫帝王之道当以重厚镇之公正御之至于琐细机巧此机生则彼机应矣终不能成大功所谓理丝而棼之者也况今朝廷之权散在四方茍能先收此权则事无不可为者矣上深以为然   臣若水通曰君臣上下其感应之机防于影响上以诚感之则下以诚应之上下一出于诚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上以机巧驭之则下亦以机巧应之上下一于机巧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为人君者乌可不诚其意慎其所以感天下者而顾以机巧为哉   后周世宗显德三年山南东道节度使守太尉兼中书令安审琦镇襄州十余年至是入朝除守太师遣还镇既行上问宰相卿曹送之乎对曰送至城南审琦深感圣恩上曰近朝多不以诚信待诸侯诸侯虽有欲効忠节者其道无由王者但能无失其信何患诸侯不归心哉   臣若水通曰诚信之道无感不通者也夫惟信及豚鱼而况于人乎世宗欲以诚信而待诸侯庶几乎知感通之理矣其亦贤矣哉   刘向说苑齐大旱景公召羣臣问曰天不久矣民且有饥色寡人欲祠灵山河伯可乎晏子曰不可君诚避宫殿暴露与灵山河伯共忧其幸而乎于是景公出野暴露三日天果大民尽得种树   臣若水通曰人之所为美恶与天地流通而相为感应者何也其气同也景公匪纯德之主也行晏子之言而致感应之速若人之呼吸者何与盖一念之诚固已通于天矣况人君能脩其德由一念之微扩而充之以至乎极则和气絪緼充塞无间固不特弭变而已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不能不有望于今日   班固白虎通曰王者承统理调和隂阳隂阳和万物序休气充塞故符瑞并臻皆应德而至   臣若水通曰书曰惟德动天无逺弗届盖天人一体也感应之机捷于影响可不畏哉是故人君务脩德致中和位天地育万物而符瑞固所不论也   宋太宗淳化二年旱蝗甚祷雩无应帝手诏宰相曰朕将自焚以答天谴翌日大蝗尽死   臣若水通曰汤大旱以身为牺牲六事自责太宗诏宰相欲将自焚以答天谴庶几近是乎可谓以诚应天矣翌日大蝗尽死其感应之理岂可诬哉使太宗继此一念之诚而扩充之则仁义不可胜用而成汤格天之功业不难致矣惜乎其未讲于成汤懋敬厥德日新又新之学而徒有一念之诚一事之感也已孟子曰茍能充之则足以保四海不能充之不足以保妻子此太宗之所以止于太宗也欤后之人主欲追三代之治者无他因善端之萌而培养之以达于天下尔   宋真宗祥符九年季迪言陛下土木之役过甚蝗旱之灾殆天意以警陛下也帝然之至是诏禁乐罢秋宴督诸路捕蝗遂罢营造禁天下贡瑞物诏民能振贫者官之未几得青州飞蝗多赴海死   臣若水通曰天下之事未有不用民力而为之者也故土木兵甲之役兴奇物淫技之事至而民力有所不堪矣民力不堪则怨咨竞起怨咨日起则人和日乖而天地太和日伤此水旱灾异之所由以致也真宗禁乐罢宴息营造却贡瑞而降蝗死岂偶然之故哉然则人主可不谨于一念感应之微乎   宋神宗熈宁七年诏求直言夏四月权罢新法自去秋七月不至夏四月帝忧形于色欲尽罢法度之不善者王安石曰水旱常数尧汤所不免但当脩人事以应之帝曰朕所以恐惧者正为人事之未脩尔今取免行钱太重人情咨怨自近臣以至后族无不言其害者冯京曰臣亦闻之安石曰士大夫不逞者以京为归故京独闻此言翰林学士韩维言陛下损膳避殿行故事尔恐不足以应天变当痛自责己广求直言帝命维草诏行之监安上门郑侠为流民图以上帝反覆观图寝不能寐遂命开封免行钱三司察市易司农发常平仓三衞具熈河所用兵青苗免役权息追呼方田保甲并罢凡十有八事民间讙呼相贺是日果大逺近沾洽臣若水通曰安石此对欺君之罪不能掩矣而乃云人事未脩不知所谓未脩之人事孰有大于新法者是又欺天欺人矣神宗感久旱之灾忧形于色又能知人事之未脩即为权罢新法可谓应天以实矣宜其民间呼贺大沾洽感应如是之速也安石谓天变不足忧人言不足恤者其亦可谓小人无忌惮之尤者欤后之人君有臣如安石当迸诸四夷不与同中国可也神宗知安石之误国而不能诛之惜哉   宋儒程颢曰圣人责己感也处多责人应也处少臣若水通曰感而后有应未有不感而应者也是以圣人不责之人而责诸已尽其所以感之者而已矣   程頥曰天地之间只有一个感与应而已矣更有甚事臣若水通曰感应之道广矣哉其观于天地神之屈伸也日月之望也昼夜之相代也寒暑之往来也其于物也亦然鹤鸣而子和钟动而谷应也其于人也亦然人心之寂感也动静之无端也闻言而沛然也至诚之动物也是故一感应而天下之道备矣噫君子之学其可忽于吾心之感应也哉   张栻与曾节夫抚干书有云此间土刚而农惰自前月二十八九有至今近旬已尝所求旧例祈祷无义理尽削之只到社坛风云雷师坛及于湘南楼望拜尧山漓江遣官寮奉祝板瘗山间及投江中今日五更登湘南楼雷电倐兴下楼已下须臾大集滂沛过午方止庭下水深数尺四郊尽徧   臣若水通曰书称望于山川则山川之神信有之矣然而茍无其诚则无其神矣而望其感应也不亦难乎是以张栻一祷于社稷风云雷之坛而泽遂至于滂沛何者由有其诚也故凡后之有事于神者其可不知其感通之本哉   宋和靖处士尹焞毎赴经筵前夕必沐浴更衣设香案以来日所当讲书置案上朝服再拜拈香又再拜斋于燕室初夜乃寝次日入侍讲筵学者问焉曰必欲以所言感悟君父安得不尽敬人君其尊如天必须尽己之诚意   臣若水通曰人臣感君之道诚敬为之本托辞气而达之者也感之不在辞气也故在易之咸咸其辅颊舌腾口说也以之感人亦已浅矣而况感君感天乎惟有诚敬为之本然则辞气容貌之间无非诚敬之发自足以格君心之非而感悟之者深矣后之进讲于君者酒防纵欲自若至乃善其辞说于君父之前茍应故事下以是感上上以是应下其视尹焞毎经筵而必致其诚也何如为人臣者不能脩德积诚以自尽而往往尤之君何哉   真德秀曰人主之心与天地相为流通而善恶吉凶之符甚于影响   臣若水通曰人主天地之子也天地人主之父母也父母之于子其心非有二也故人君居其室而发一念之善焉则吉必应之况其大者乎人主居其室而发一念之不善焉则凶必应之况其大者乎书曰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以言其一心之感应也可不慎乎伏惟圣明凝神体察则天人协应福祥骈臻天下幸甚   国朝丙午八月壬子上命博士许存仁进讲经史存仁讲尚书洪范篇至休徴咎徴之应上因语之曰天道微妙难知人事感通易见天人一理必以类应稽之往昔君能脩德则七政顺度旸应期灾害不生不能脩德则三辰失行旱潦不时灾异迭见其应如响箕子以是告武王以为君人者之儆戒今宜体此下脩人事上合天道然岂特为人上者当勉为人臣者亦当脩省以辅其君上下交脩斯为格天之本   臣若水通曰天人相与之际至不诬也何者天人一心也心一则理一也人君茍能体认天人理一之实涵养以至之则肃乂哲谋圣之善在我而天之旸燠寒风之时其应也如响矣反是则天理灭而狂僣豫急防之恶至而旸燠寒风之恒其应也亦如响矣天人感通之速如此其几在于脩德而脩德不外乎一心尔皇祖深知休徴咎徴之应繋于君德之脩否不惟有得箕子之防抑以见天人相与之心一也至谕讲官以君臣交脩之义尤为切要盖格天之本虽在君心而沃心之道又在臣职也仰惟圣明继天体元可不法皇祖交脩之学乎   洪武三年夏久不上谓中书省臣曰今仲夏不实为农忧祷祠之事礼所不废朕已择明日诣山川坛躬为祷之尔中书各官其代告诸祠且命皇后与诸妃执防为昔日农家之食令皇太子诸王供馈于斋所至是日四鼓上素服草履徒步出诣山川坛设藁席露坐昼曝于日顷刻不移夜卧于地衣不解带皇太子捧榼进蔬食杂麻麦菽粟凡三日既而大四郊霑足   臣若水通曰古今天人其心一而已矣皇祖祷于山川之心即成汤祷于桑林之心也斋心三日大四郊霑足即自责未巳大数千里之应也所以然者理一而已诚一而已皇祖致斋山川素服菲食坐露曝日步卧靡宁皇眷内外罔不同心防馈于斋所盖与剪爪断发素车白马身婴白茅以为牺牲者异世而同心是心即天心也其应之速也宜哉   洪武十四年圣祖命今后祭祀以文职长官通行三献礼武官不与祭礼部臣言官有职掌礼贵诚一古之刑官尚不使与祭而况兵又为刑之大者乎   臣若水通曰此圣祖命礼臣祭祀之制而礼臣对之之言也夫先王制祭礼所以达诚意而行神也故兵刑不祭所以致齐一也意弗一神弗格而感应之道微矣书曰夙夜惟寅直哉惟清盖责直清于礼官所以主敬致一而已其可以二三乎哉   格物通卷八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九      明 湛若水 撰   儆戒一   易干九三君子终日干干夕惕若厉无咎   臣若水通曰九三以阳刚居正故有能干干之象干干徤而不息之意敬也终日而敬体天理也至夕而惕若则敬之不息也敬也者存吾心天理之本体也一息有间则天理灭矣道不可须臾离也敬亦不可须臾忘也敬则心存而理得顺理则裕也虽危何咎焉傅曰君子终日对越在天其干干之谓邪   既济象曰水在火上既济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臣若水通曰天下之济莫大于交通坎水在离火之上上润下下炎上隂阳之气交通故有既济之象时之既济若治平而无复为矣然乱常生于治思患也者患其乱之生于治图之于无形也防诸己者嗜欲也防诸人者奸佞也防诸外患者寇敌也防诸纪纲法度者僣窃而废弛也凡逾越于天理之外者皆患也皆豫防之也身心为尤切矣邵雍曰防乎其防邦家之昌其永既济之盛于无穷也乎   系辞子曰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乱者有其治者也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易曰其亡其亡系于苞桑   臣若水通曰危者以危为心也亡者以亡为心也乱者以乱为心也非深忧过计也所以存警戒也警戒存而保存治安警戒之所致也人君于安存久治之日存危乱丧亡之戒则骄奢淫欲不生故君德脩而王政举矣安富尊荣之福臻矣有国家者宜慎之   震象曰洊雷震君子以恐惧脩省   臣若水通曰震一阳生于二隂之下动而上者故为震其象为雷重震故有洊雷之象雷之声洊而重乃天之威也天无心而人心则因天怒而警省人心与天一者也不恐惧脩省则与天不相似而弃天矣君子事天者也恐惧以自持思省其过而改之存心养性以事天也致中和以位天地也天人交应之理也孔子迅雷风烈必变与天一矣为天之元子者可不知乎   虞书大禹谟益曰吁戒哉警戒无虞罔失法度罔游于逸罔淫于乐任贤勿贰去邪勿疑疑谋勿成百志惟熈罔违道以干百姓之誉罔咈百姓以从己之欲无怠无荒四夷来王   臣若水通曰此乃伯益广大禹克艰惠迪之谟于帝舜之前罔失法度以下皆儆戒之意虞虑也罔勿也法度法则制度也淫过也谋图为也咈逆也九州之外世一见曰王百志犹易所谓百虑益言当四方无可虑之时人心易懈故当儆戒也此时法度易至纵弛故戒其罔失此时逸乐易至纵恣故戒其游滛此时任贤易以小人间之故戒其勿贰此时去邪必不能果断故戒其勿疑此时图为或行其疑故戒其勿成凡若此者则百虑熈明方寸之间光辉明白心正身修义理昭著而于违道干誉咈人从欲之私皆能禁絶朝夕戒惧无怠于心无荒于事则治道益隆四夷之逺莫不归往矣夫四夷之归由于无怠荒无怠荒由于儆戒其始起于一念之微其效感化乎四夷之逺为人君者可不知所务乎   虞书禹戒舜曰无若丹朱傲惟慢游是好傲虐是作罔昼夜頟頟罔水行舟朋淫于家用殄厥世   臣若水通曰此乃禹戒帝舜之言朱尧之子名丹朱所封国名也頟頟不休息之状罔水行舟如奡荡舟之类朋淫于家者朋比小人而淫乱于家也丹朱不肖尧以天下与舜故曰殄世禹戒于帝舜曰无若丹朱之傲好慢游作傲虐盖丹朱頟頟然昼夜不少休息无水而行舟朋比而淫乱以自灭其世也夫舜大圣人也不为慢游傲虐岂惟禹知之虽愚人亦当知之然惟圣罔念作狂况处崇高之位易至傲逸使一念之邪生则此一念便是慢游便是傲虐便与丹朱无异矣故人君当防微杜渐日以庄敬自强然后可也   夏书五子之歌曰训有之内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墙有一于此未或不亡   臣若水通曰此亦五子述禹之训以戒太康之意色荒惑嬖宠也禽荒耽游畋也荒者迷乱之谓甘嗜皆无厌也峻高大也宇栋宇也雕绘饰也言六者有其一皆足以致灭亡也禹之训昭明如此太康乃不念祖训而盘游于有洛之表十旬不反安得不致有穷后羿之距而自取灭亡乎臣愚谓此六者乃庸君世主之所必犯有一亦足以亡国不必六者之兼备矣后之人君欲守祖宗之大业当以禹之训自省而以太康之祸为戒   征先王克谨天戒臣人克有常宪百官脩辅厥后惟明明   臣若水通曰此乃侯述先王君臣儆戒之意天戒如日蚀灾异之类天所以警动开发人主者也董仲舒谓天心仁爱人君故以灾异警动之即此也侯誓师言先王严于事天见天戒则恐惧脩省克自抑畏以致谨于上而一时臣人百工又能戒谨常法各自脩省以辅于下由是君德益以脩明而灾变不为之损矣故曰厥后惟明明观尧舜有九年之水成汤有七年之旱而无损于至德者何邪盖由其存兢业勅天之心反躬自责之诚故也夫天居高听卑至不可欺也后之人君遇上天之戒可不以诚心脩省而徒以文应天乎   商书仲虺之诰钦崇天道永保天命   臣若水通曰此仲虺以天命劝勉成汤也钦崇者恭敬奉承之意殖有礼覆昏暴福善祸淫天之道也恭敬奉承乎天之道则能敬天矣敬天则与天合德天命归之故能永保其天命而不替矣为人君者喜怒刑赏之间可不以钦崇为心乎   伊训制官刑儆于有位曰敢有恒舞于宫酣歌于室时谓巫风敢有殉于货色恒于游畋时谓淫风敢有侮圣言逆忠直逺耆德比顽童时谓乱风惟兹三风十愆卿士有一于身家必丧邦君有一于身国必亡臣下不匡其刑墨具训于防士   臣若水通曰此伊尹述成汤儆戒之政令以训太甲也制立也官刑官府之刑也墨者墨刑也匡正也三风纲也十愆目也卿士诸侯十有其一已丧其家亡其国矣臣下而不能匡正其君则以墨刑加之童始学之士则详悉以是告之欲其入官而知所以正谏也夫人心惟危道心惟微一不儆戒则怠忽之心生人欲肆而天理灭矣夫天理存亡之几安危治乱之决系于一念之微尔可不谨乎   商书太甲先王顾諟天之明命以承上下神祗社稷宗庙罔不祗肃   臣若水通曰此伊尹告太甲以成汤之敬天者欲其法之也顾者常目在之也諟古是字明命者上天显然之理而命之我者也即天理是也承者奉也上下神只天神地只也祗敬也肃畏也伊尹言成汤察见天理动静食息常目在之焉故于奉祀天地神只社稷宗庙之时无不敬肃也盖天理无时无处不在此特其着见之大者尔其所谓顾諟即孔子所谓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如此则其心诚敬可以交于神明是故祭天地则能敬天地祭社稷宗庙则能敬社稷宗庙盖罔不祗肃即顾諟之心发之尔人君为天地社稷宗庙百神之主其可不敬天明命以为感格之本乎   商书太甲惟天无亲克敬惟亲   臣若水通曰此亦伊尹告太甲之言也伊尹言上天无常亲能敬者则亲之人君动静语默不使一毫之慢则能敬矣敬则德与天合天岂有不亲之乎   商书咸有一德曰呜呼天难谌命靡常常厥德保厥位厥德匪常九有以亡   臣若水通曰此伊尹将归而告太甲之言也呜呼叹辞谌信也靡不也九有九州也叹息而言天之难信以其命之或去或留而不常也然天命虽不常惟德是与君德有常则天命亦常而保厥位矣君德不常则天命亦去虽九州之广亦以亡矣然则人君可不脩德以永天命保其位于无穷乎   周书旅獒玩人丧德玩物丧志   臣若水通曰此召公因西旅贡獒而戒武王之言也德者己之所得也志者心之所之也玩者狎慢怠忽之意言玩人则以骄而灭敬故丧德玩物则以欲而胜刚故丧志夫人怠忽之心生则狎慢之念起至于玩人玩物而丧其德与志矣可不戒哉   周书召诰曰呜呼皇天上帝改厥元子兹大国殷之命惟王受命无疆惟休亦无疆惟恤呜呼曷其奈何弗敬臣若水通曰此召公托周公达成王之言也皇大也以天之主宰而言谓之帝休美也恤忧也言皇天上帝既立商受为天子矣以其恶而改之故大国殷之命亦从而改焉夫元子不可改而天改之大国之命未易亡而天亡之皇天上帝其命之不可恃如此今王受命固有无穷之美然亦有无穷之忧于是叹息言王曷其奈何弗敬乎盖深言不可以弗敬也夫敬肆在于一念邪正之间而存亡闗于天命人心之大有天下者可不惕然起敬乎   召诰我不敢知曰有夏服天命惟有厯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我不敢知曰有殷受天命惟有厯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   臣若水通曰此亦召公告成王之言也厯年永年也延长也德者心之理敬者德之聚也言夏商厯年长短皆不敢知我所知者惟不敬则德不脩德不脩则天命去矣故曰早坠厥命然则后之人君欲永命而厯年者可不敬德乎   召诰王敬作所不可不敬德   臣若水通曰此召公告成王之言也敬者程颢云主一之谓所处所也敬者心之本体德者心之天理也王能以敬为所则动静语默出入起居心无往而不一而德存矣谓之处所者乃出入起居之地以敬作处所则是常戒慎恐惧而不能须臾离矣程颢曰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只是敬也敬则无间断故才间断则非僻之心入而本心之德亡矣况君德不立何以为化服臣民之本故又曰不可不敬德所以致丁宁之意也为人君者可不敬以立德为万化之本乎   多方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   臣若水通曰此周公传成王之言以告多方也圣者通明之称狂者愚惑之谓念者警惺之谓言圣而罔念之时则失其本心而为狂矣愚而能念之时则得其本心而为圣矣作狂作圣在于一念存亡之间可不谨乎   周官若昔大猷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训百官之言也言乱不生于乱而生于治未乱而为制治之策则乱可弭危不起于危而起于安未危而为保邦之计则危可免若至危乱之时则缓不逮事噬脐何及此古昔圣王大道之世治不忘乱安不忘危而制治保邦之心常拳拳于无事之时也有天下者所当知焉   周官居宠思危罔不惟畏弗畏入畏   臣若水通曰此亦成王训迪百官之言也言居宠盛者则思危辱盖盛则必衰满则招损天之道也当无不致其祗畏茍不知祗畏则骄侈之心生亡身灭族之祸至入于可畏之中矣可不以盛满为儆戒乎人君之爱臣下亦不宜以宠利处之乃所以保全之也   诗豳风鸱鸮迨天之未隂彻彼桑土绸缪牖戸今此下民或敢侮予   臣若水通曰此诗周公因三叔流言成王疑之故自陈其儆戒豫防之意托鸟言于天未隂之时取桑根之土纒绵坚固其巢之牖戸思患豫防如此今此众人孰有因隂之至而覆巢取卵者乎以比国家于祸乱未萌之先及时而豫为之备则祸乱不能为之患周公为此诗自陈其忠诚备患之悃以冀王之悟也呜呼以公之忠圣儆戒豫防如此而犹不免流言之祸而成王之疑必待公作诗以自明如此成王亦非明哲之主矣使无周公之圣自忘儆戒之心而天不动威则王终不悟周之为周未可知也呜呼危哉后之人君又当以为儆戒   齐风鸡既呜矣朝既盈矣匪鸡则鸣苍蝇之声   臣若水通曰鸡鸣乃古之贤妃御于其君夙兴儆戒于将旦之时必告君以鸡既鸣而候朝之臣已盈满矣然而匪鸡鸣也乃苍蝇之声而惕然若鸡鸣尔夫以苍蝇为鸡鸣则警惕之心不溺宴欲如此可谓贤矣夫虚灵不昧心之本体岂待人而后能之也气习物欲蔽之则本体昏塞迷而不知返天理灭矣故人君者外有师傅弼正之臣内有妃嫔仆从之贤无非欲以警省其良心开发其聪明则人心不死而天理长存矣夫惟有昧爽丕显之圣学则干刚不息而内外将化之矣是又不待儆戒而存者也   春秋隠公五年春公观鱼于棠   臣若水通曰传有之天理人欲同行异情顾其心之邪正尔茍所好者正则见鱼之跃渊悟道体之活泼见鱼之洋洋则曰吾民之乐生得如是乎见鱼之圉圉则曰吾民之困亦如此乎随处知警容亦何妨若以为乐则戕心之斧斤也隠公为政春不省耕而恣情纵欲慢游于棠观鱼为乐以荡其心其能知警戒者寡矣天理之存者寡矣向使克自惕厉体认天理则与天地万物同体何者非乐奚必于鱼邪而乃玩物丧志未见其能乐也人君欲乐物之乐不若能乐民之乐   宣公八年楚人灭舒蓼   臣若水通曰楚人灭舒蓼何以书志警也何警也楚疆舒蓼及滑汭盟吴越将为中国忧也夫中国不贵其无四夷之虞惟患其无四夷之警无四夷之虞者弛德忘备安而不安也有四夷之警者思患固封危而不危也知危而危者危可使平知安而安者易可使倾此舒蓼之灭春秋书之以为经世者之一警云   礼记曲礼曰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贤者狎而敬之畏而爱之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积而能散安安而能迁临财毋茍得临难毋茍免狠毋求胜分毋求多   臣若水通曰人心之动几也几也者理欲之分而善恶之原也君子知其几而谨焉故能领恶而全好也是故长敖者贼也从欲者荒也志满者骄也乐极者淫也若是者欲之炽而恶几之成也故在逺之而已矣狎而敬敬所忽也畏而爱爱所严也爱憎好恶不失其正也施仁徙义必得其道也若是者理之充而善几之成也故在为之而已矣毋茍得所以取义也毋茍免所以求仁也毋求胜所以养让也毋求多所以养亷也若是者去人欲而存天理领恶而全好者故在谨之而已矣然所以逺之为之谨之者敬也敬也者人心之所以不死天理之所以长存也易曰君子终日干干夕惕若人主可不知乎   曲礼曰嵗凶年谷不登君膳不祭肺马不食谷驰道不除祭事不县大夫不食粱士饮酒不乐   臣若水通曰此言凶荒之变君臣自贬损以忧民也肺者周人所重食必先祭不祭示不杀牲为盛馔也马不食谷不以粟秣之也驰道天子所行之路不除不敢劳民人也祭事必县钟鼓不县言不敢作也夫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嵗凶年谷不登则民无以为生灾异莫此为甚君臣与民一体者也于饮食祭飨之供无不裁抑所以致忧恤于民而祈之于天也乃若遇此而恬不知脩省则弃天矣弃天者天亦弃之为人君者可不儆戒乎   玉藻曰卒食端而居动则左史书之言则右史书之御瞽几声之上下年不顺成则天子素服乘素车食无乐   臣若水通曰端者幽隂之色宴息向晦之服也端而居者贵幽静以养其心也史书言动者察身之得失也瞽几声上下者察政之得失也年不顺成缟素无乐者察天时之得失以罪己也察焉则知所警知警则无怠荒而政治行矣   少仪曰执虚如执盈入虚如有人   臣若水通曰敬者心之本体也心无时而不在则敬亦无时而可忽手执虚器如捧盈焉身入虚室如有人焉言人心无一时而可忽也语曰执圭鞠躬如也如不胜诗曰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其斯之谓乎人君能存此敬则推其执虚之心而执天下之大柄可以不下移矣推其入虚之心则于深宫永巷俨乎法家拂士之在前敌国外患之将至矣臣于此不胜拳拳   表记子曰君子庄敬日强安肆日偷君子不以一日使其躬儳焉如不终日   臣若水通曰庄者严于心敬者一于心庄敬则神完而气固故日强安肆则神散而气昏故日偷儳者参错之意内不庄敬则心不专一而其身参错不齐如不能终日矣况人君以一心应天下之变以一身临天下之上茍不庄敬而日偷焉虽有天下不能一朝居也岂不可戒哉   周礼春官保章氏掌天星以志日月星辰之变动以观天下之迁辨其吉凶以星土辨九州之地所封封域皆有分星以观妖祥以十有二嵗之相观天下之妖祥以五云之物辨吉凶水旱降丰荒之祲象以十有二风察天地之和命乖别之妖祥凡此五物者以诏救政访序事   臣若水通曰天人上下一气感应者也其兆有五所以致警戒之道也故天有日月星辰之变动人有吉凶之变迁也天地有星辰封域之分野人有妖祥値遇之感应也时有十有二嵗之相人有先见之妖祥也天有五云之物色人有水旱丰荒之祲氛也天有十二风之和戾人有乖别之妖祥也此谓之五物五物者天地人相与流通者也达上下而一之者在君身君身不脩何以反凶为吉化妖为祥转荒为丰哉故洪范以人应天而取必于五事故曰诏救政谓上告于君不徒告也稽君身无不脩以弭其变也又曰访序事谓下谋于臣不徒谋也稽臣职无不尽以相夫君也如是则君臣儆戒克谨于天政无不举而祥瑞至矣   大卜以邦事作之八命一曰征二曰象三曰与四曰谋五曰果六曰至七曰八曰瘳以八命者赞三兆三易三梦之占以观国家之吉凶以诏救政   臣若水通曰大卜灼而命之有八者何也以尽天下之变也曰征者何也卜行师之胜负也曰象者何也卜天象之妖祥也曰与者何也卜与人共事之成否也曰谋者何也卜谋事与人之得失也曰果者何也卜事之成与否也曰至者何也卜人之至与否也曰者何也卜时之隂晴也曰瘳者何也卜疾之进退也是故欲有卜焉以此而命于也卜之筮之蓍考之梦则国家之或吉或凶可以前知矣果凶咎欤不可坐待其变而必进告于君使之恐惧脩省而祈之于天也故曰以观国家之吉凶以诏救政故为君者幸毋曰天变不足畏可焉   格物通卷九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十      明 湛若水 撰   儆戒二   孝经曰在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冨也冨贵不离其身然后能保其社稷而和其民人   臣若水通曰书云贵不期骄禄不期侈此处冨贵者所以不可不儆戒也能儆戒则高而不危满而不溢然后冨贵可保社稷可安而人民可和矣为人君处冨贵之极者可不戒乎   论语子之所慎齐战疾   臣若水通曰此门人记孔子所谨之大事也然而圣人忧勤惕厉之心何所往而不谨哉学者于身心体认之功固当终日干干焉可也先儒曰天位惟艰一念不谨或以贻四海之忧一日不谨或以致千百年之患此尤有天下国家者所当深念云   子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   臣若水通曰所不及与失之者皆谓道即天理是也盖学贵乎有恐失之心而后有日新之功不日进者必日退理固无中立者故自脩者必能时时省察其功之进既如有所不及矣而其心之切犹恐其或失乎前功焉则天理常存而日新又新人欲无得而间之矣圣贤地位何患不能到哉否则或作或辍终不足以进于道矣尧舜之兢兢业业文王之望道未见皆为此尔   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   臣若水通曰如见如承敬之至也夫敬德之聚也能随处警省而体认焉则天理存而仁不外是矣故程颢曰夫子言仁只说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防其气象便须心广体胖动容周旋中礼唯谨独便是守之之法学者其可不究心乎   孔子曰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臣若水通曰有知难之心则不难矣所谓图难于其易也禹之告舜曰后克艰厥后夫子之告定公曰为君难意盖出于此也夫舜大圣也犹相与儆戒如此此古之圣王不以天位为易居而必求尽乎君道故能使四方风动万国咸宁可不儆戒哉否则易心乘之天理已失荒淫暴虐将无所不至几何而不至于丧邦也哉   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臣若水通曰天命即天理也于此畏之则必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尽心知性而知天存心养性以事天者岂容有一毫之不至哉大人圣言皆天命之所当畏者惟随处而加体认之功则随在而致其谨畏矣虽然君子能畏乎此则有以得乎天命至于心广体胖则又有可乐者存焉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至于从欲而危则岂胜其戚戚之忧哉故欲得君子之乐者当先存君子之畏   孟子曰禹恶防酒而好善言汤执中立贤无方文王视民如伤望道而未之见武王不泄迩不忘逺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   臣若水通曰观此可以见羣圣人之学矣夫圣人之学心而已矣羣圣之所以为圣者亦惟忧勤惕厉之心须臾不敢自逸而已矣夫理无定在惟敬则常存心具生意惟勤则不死人心不死则天理常存矣故曰尧舜也只是兢兢业业过了一生若夫怠惰荒宁者人欲肆而天理亡矣岂不大可哀哉噫敬忽之间圣狂由判此志圣学者所当自励云   中庸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臣若水通曰此所谓道兼体用理一分殊而言也以其原于性命故不可离戒慎不怠之谓恐惧不忘之谓不可睹不可闻者道之体即谓无声无臭者也二其所字皆有所指孔子曰正明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也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闻也君子察识乎此敬以存之则有以养其中中立而和出焉则所谓大本达道一以贯之推而达之天地可位万物可育而学之能事毕矣易传曰易简而天下之理得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人君为天地人物之主可不致力于此乎   左传成公七年春吴伐郯郯成季文子曰中国不振旅蛮夷入伐而莫之或恤无吊者也诗曰不吊昊天乱靡有定其此之谓乎有上不吊其谁不受乱吾亡无日矣君子曰知惧如是斯不亡矣   臣若水通曰蛮夷内侵上无吊乱举世不忧而惟季文子忧之庶亦知警矣独不思所以吊乱之方乎在昔治至尧舜极矣禹之戒舜犹曰无怠无荒四夷来王春秋盟主不知有上徒以怠荒趣之是亦乱而已以乱吊乱其何纪极几何而不沦胥为蛮夷也邪中国有道守在四夷端有望于今日   国语周语召公曰天子听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献诗献典史献书师箴赋蒙诵百工諌庶人传语近臣尽防亲戚补察史教诲耆艾脩之而后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   臣若水通曰召公穆公虎也典乐典也史外史也师小师也赋公卿列士所献诗也诵谓箴諌之语也近臣谓骖仆之属也补补过也察察政也夫公听则明偏听则昏故君失之者臣得之父失之者子得之书曰匹夫匹妇不获自尽人主罔与成厥功言当悉有众善也厉王徒得衞巫以监谤是自蔽其耳目而塞其聪明也为人君者可不以召公之言而自儆乎   周语单襄公曰昔先王之教茂帅其德也犹恐陨越臣若水通曰单襄公王卿士单朝也茂勉也帅循也勉循其德尤恐陨越戒慎之至也况不循德者可不恐惧乎陈灵公罔念妃匹而率其卿佐以淫于夏氏朝有政弗防门有宾弗礼怠弃孰甚焉其颠陨死亡无日宜哉此深可为为人上者之戒   鲁语公父文伯之母曰天子大采朝日与三公九卿祖识地德日中考政与百官之政事师尹惟旅牧相宣序民事少采夕月与太史司载紏防天刑日入监九御使洁奉禘郊之粢盛而后即安诸侯朝脩天子之禁令昼考其国职夕省其典刑夜儆百工使无慆淫而后即安卿大夫朝考其职昼讲其庶政夕序其业夜庀其家事而后即安士朝而受业昼而讲贯夕而习复夜而计过无憾而后即安自庶人以下明而动晦而休无日以怠臣若水通曰文伯鲁大夫公父穆伯之子公父歜也母穆伯之妻敬姜也礼天子以春分朝日示有尊也大采衮织也祖习也地德所以广生师尹大夫官也掌以善诏王惟陈也旅众士也牧州牧也相国相也皆百官政事之所及也夕月以秋分紏共也刑法也少采黼衣也载天文也九御九嫔之官主粢盛祭服者即就也怠慢也憾恨也凡若此者皆忧勤惕厉之意易曰君子安不忘危所以昭圣功也故天子至贵不废宵旰之劳朝脩阳政夕治隂教日中序外事日入课内绩是以身安而化成也一或不儆而怠胜敬焉丹书凶危之戒可不鉴哉斯理也自天子至于士庶一也   晋语赵襄子曰吾闻之德不纯而福禄并至谓之幸夫幸非福非德不当雝雝不为幸   臣若水通曰襄子晋正卿简子之子无防也纯壹也德不能服人必致冦故非福也当犹任也雝和也言唯有德者任以福禄为和乐也能和乐则不为幸也赵襄子德不足以来逺而卒有伐翟之胜临饭色恐亦足以见其幸致之福不足乐也然其论福德之言亦庶乎知儆戒者欤后之为人君上者其毋以幸致之福自安也哉   晋语士蒍曰戒莫如豫豫而后给   臣若水通曰士蔿晋大夫刘累之后隰叔之子子舆也豫备也给及也言先有备而后可以及事若夫后时而戒则缓不及事矣商铭有之嗛嗛之德不足就也嗛嗛之食不足狃也故君子作事谋始斯永终誉若骊姬弃天违人迂求贾怨以是承君之恩是谓不豫不豫则不给不给则后悔无及矣诗曰其何能淑载胥及溺语曰人无逺虑必有近忧此之谓也为人君者其可以溺于目前之欲而贻不及之祸乎惟圣明深思而豫戒之以成圣德幸甚   晋语范文子曰吾闻古之王者政德既成又听于民于是乎使工诵諌于朝在列者献诗使勿兠风听胪言于市辨妖祥于謡考百事于朝问谤誉于路有邪而正之尽戒之术也   臣若水通曰文子范燮也工蒙也列位也兠惑也风采也胪传也妖恶也祥善也行歌曰謡术道也夫士资诤友绳愆违也君资诤臣防骄宠也故大禹设鼗周公握发恒虑昌言之不闻盖人之心有所儆则觉觉则善心生无所儆则昏昏则邪心生大圣且不忘箴戒况中人乎文子言考德必于观民审政存乎风听以尽儆戒之术真可谓至言欤使赵武闻言而信则晋之三耻岂必逞之鄢陵哉甚矣儆戒之术为人主者不可不深致意也   晋语范文子曰唯圣人能无外患又无内忧距非圣人必偏而后可偏而在外犹可救也疾自中起是难臣若水通曰偏犹言有一也在外外有患也圣人之心纯乎天理兢兢业业故不待外患之警而自泰然故无内忧也若非圣人则必有外患之警而后能脩省故内忧不作也范文子重有感于鄢陵之役以为去外患孰若存之而为内恐惧脩省之地也孟子曰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为人君者其可不因外患而自警乎   晋语知国曰夫君子能勤小物故无大患   臣若水通曰知国晋大夫知氏之族也物事也夫莫大之祸起于须臾之不忍故一念不谨或以贻四海之忧一日不谨或以致千百年之患君子惟其虑也逺故迩亦不泄惟忧也大故细行是矜襄子好大喜盈自谓八柄由己岂知晋阳之难基于蓝台之宴乎夫然后知知国之言真药石也有国有家者为深长之虑其可以不谨于近小乎   楚语昔衞武公年数九十有五矣犹箴儆于国曰自卿以下至于师长士茍在朝者无谓我老耄而舍我必恭恪于朝朝夕以交戒我闻一二之言必诵志而纳之以训道我在舆有旅贲之防位宁有官师之典倚凡有诵训之諌居寝有御之箴临事有瞽史之道宴居有师工之诵史不失书曚不失诵以训御之于是乎作懿戒以自儆也   臣若水通曰武公衞僖公之子共伯之弟武公和也箴刺也儆戒也长大夫士众士也防防諌也旅贲勇力之士掌执戈盾夹车而趍车止则持轮中庭之左右谓之位门屏之间谓之宁师长也典常也诵训工师所诵之諌书之于几也事谓戎与祀也瞽乐太师掌诏吉凶史太史也掌诏礼事师乐师工瞽蒙也诵谓箴諌也懿即诗大雅抑之篇也衞武公年将盈百而不忘规戒之辞其惕厉之心如此此天理之所以长存而为大贤也欤此所以为有斐君子而民之不能忘也彼子亹以老耄逺谤得非武公之罪人欤后之为人君者其尚以武公为法以子亹为戒   汉文帝后元年诏曰间者数年不豋又有水旱疾疫之灾朕甚忧之愚而不明未达其咎意者朕之政有所失而行有过与乃天道有不顺地利或不得人事多失和神废不享与何以致此将百官之奉养或废无用之事或多与何其民食之寡乏也夫度田非益寡而计民未加益以口量地其于古犹有余而食之甚不足者其咎安在无乃百姓之从事于末以害农者蕃为酒醪以靡谷者多六畜之食焉者众与细大之义吾未得其中其与丞相列侯二千石博士议之有可以佐百姓者率意逺思无有所隠   臣若水通曰九年之水尧曰洪水警予七年之旱汤以六事自责自古帝王未尝不以儆戒而兴治也尧汤大圣且犹儆戒而况其下者乎汉之文帝此诏其亦庶几近之矣然儆戒与不儆戒乃圣愚之所以分而治乱之所起系于一念之微尔王安石乃曰天变不足畏者岂非长君之恶乎   汉武帝征和四年诏深陈既往之悔曰有司奏请逺田轮台欲起亭隧是扰劳天下非所以优民也朕不忍闻当今务在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脩马复令以补缺毋乏武备而已由是不复出军而封田千秋为冨民侯以明休息冨养民也   臣若水通曰胡寅称人莫难于知过莫难于悔过莫甚难于改过迷而不知者天下皆是也知而悔者百有一人焉悔而改者千万人有一人焉自力学反躬之士尚鲜不吝之功何况人主而能改可谓明也已矣可为帝王处仁迁义之法秦穆公不得专美于前矣臣窃谓人主知改与否乃在一念之通塞觉与不觉之间尔故曰无轮台一诏汉几不免为秦矣危哉   晋惠帝太安元年侍中嵇绍上疏曰存不忘亡易之善戒也臣愿陛下无忘金墉大司马无忘颍上大将军无忘黄桥则祸乱之萌无由而兆矣   臣若水通曰惩既往之愆则思将来之善而后愆可免矣嵇绍之言忠矣惜未有迁善之路上无以开昏愚之君下无以塞骄横之门时不知纳而从之而乱亡随至夫岂不宜哉   晋元帝太兴元年十一月乙夘日夜出高三丈庚申诏羣公卿士各言得失御史中丞熊逺上疏曰聪贼猾夏梓宫未还不遣军进讨一失也羣官不以雠贼未报为耻二失也当官者以治事为俗吏奉法为苛刻尽礼为謟谀从容为高妙放荡为达士骄蹇为简雅三失也万机未整风俗伪薄安得朝有辩争之臣士无禄仕之志乎且又举贤不出世族用法不及权贵是以才不济务奸无所惩若此道不改求以救乱难矣   臣若水通曰日阳精也君象也日明于昼照临下土犹君主中国统御万方也日出于夜则昼夜反易阳失其所以为阳君失其所以为君天地古今之大变非常者也熊逺三失之说岂足以尽其咎哉天地反覆华夏扰乱冠屦倒置旷古所无之祸者矣而一时君臣于此而不知儆乌乎能儆   晋成帝咸康七年刘翔疾江南士大夫以骄奢酣纵相尚尝因朝贵宴集谓何充等曰四海板荡奄逾三纪宗社为墟黎民涂炭斯乃庙堂焦虑之时忠臣毕命之秋也而诸君宴安江左肆情纵欲以奢靡为荣以傲诞为贤謇谔之言不闻征伐之功不立将何以尊主济民乎充等甚慙   臣若水通曰晋室播迁虽王谢诸人皆以江左为安者无惩戒前愆之心也饮酒盘游岂有中原之思生民之念乎刘翔使臣也恳恳以生民宗社为言所以愧晋廷诸臣多矣   晋穆帝升平五年范好儒学性质直常谓王弼何晏之罪深于桀纣或以为贬之太过曰王何蔑弃典文幽沈仁义游辞浮说波荡后生使搢绅之徒翻然改辙以至礼壊乐崩中原倾覆遗风余俗至今为患桀纣纵暴一时适足以丧身覆国为后世戒岂能回百姓之视听哉故吾以为一世之祸轻厯代之患重自丧之恶小迷众之罪大也   臣若水通曰虐政之害人也浅而近邪道之害正也逺而深故虐政使人知警邪道使人心肆范之论王弼何晏似过而不过也然而学术者政事之本故孟子论诐淫邪遁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则夫桀纣之虐政亦王何之流弊也后之人君主正学之权者可不有戒于斯乎   王猛病中上疏秦王坚曰夫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终是以古先哲王知功业之不易战战兢兢如临深谷伏惟追踪前圣天下幸甚   臣若水通曰人之心儆与肆而已矣儆则为战兢临谷之心以保有大业肆则为投鞭断流之志而大业以亡夫然后知王猛之言为药石也   晋秘书侍郎赵整作酒德之歌曰地列酒泉天垂酒池杜康妙识仪狄先知纣丧殷邦桀倾夏国由此言之前危后则符坚大恱命整书之以为酒戒   臣若水通曰大禹圣人也而恶防酒一念好恶天理人欲兴丧于此焉分丧德丧邦酒诰尽之矣赵整之言婉而能警其古之善讽諌者欤   晋武帝大元十四年徐邈与范书曰自古以来欲为左右耳目无非小人皆先因小忠而成其大不忠先借小信而成其大不信遂使防謟并进善恶倒置可不戒哉   臣若水通曰语云大奸似忠大诈似信自古有之矣至于防謟并进善恶倒置而祸乱由之是诚不可不戒也戒之何如学而已矣学则本心明而是非不忒不学则本体昧而何以鉴人为人君者尚知所本哉   晋恭帝元熈元年凉公歆用刑过严又好治宫室从事中郎张显上疏以为凉土三分势不支久兼幷之本在于务农怀逺之略莫如寛简今入嵗以来隂阳失序风乖和是宜减膳彻悬侧身脩道而更繁刑峻灋缮筑不止殆非所以致兴隆也昔文王以百里而兴二世以四海而灭前车之得失昭然   臣若水通曰人君之有失德人諌不及乃有天谴所以致儆戒也凉歆严刑重役天垂戒于上臣进諌于下而不之悟卒以亡国杀身噫可畏哉   格物通卷十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十一     明 湛若水 撰   儆戒三   唐太宗贞观二年二月上谓侍臣曰人言天子至尊无所畏惮朕则不然上畏皇天之监临下惮羣臣之瞻仰兢兢业业犹恐不合天意未副人望魏征曰此诚致治之要愿陛下慎终如始则善矣   臣若水通曰唐太宗不敢自恃其尊而畏天惮臣可谓能自儆矣然而愆度败礼乃有为庸人之所不为何也不察天理之正尔天理不察而外施仁义徒用智以服人卒成覇功尚望其上合天心下副人望邪魏征之徒初无格君之学而徒以绳愆补过为能其视商周一徳之君臣何如也   唐太宗贞观二年四月突厥颉利可汗请入朝帝谓侍臣曰向者突厥之彊控百万凭陵中夏用是骄恣以失其民今自请入朝非困穷肯如是乎朕闻之且喜且惧何则突厥衰则边境安矣故喜然朕或失道他日亦将如突厥能无惧乎卿等宜不惜苦谏以辅朕之不逮也   臣若水通曰易曰其亡其亡系于苞桑书曰无怠无荒四夷来王言不可不戒也人主有儆戒之心固足以进徳业而保大位矣太宗贞观之初中国人安突厥入朝乃曰朕或失道他日亦将如突厥得而不忘丧安而不忘危推是心也何所不至然贞观之美虽庶几成康而无学问扩充之道所以渐不克终也故儆戒善矣扩充要焉   唐太宗贞观五年康国求内附帝曰前代帝王好招来絶域以求服逺之名无益于用而靡弊百姓今康国内附倘有急难于义不得不救师行万里岂不疲劳百姓以取虚名朕不为也遂不受魏征曰内外治安臣不以为喜唯喜陛下居安思危尔   臣若水通曰古之明君治而不忘乱安而不忘危所以存儆戒也太宗因康国来附深懐劳民之虑而絶之其亦近是乎虽然他或以兵克而郡县之者岂今乃悔心之萌乎抑亦未能充其类也乎   唐太宗贞观十一年三月庚子上宴洛阳宫西苑泛积翠池顾谓侍臣曰炀帝作此宫苑结怨于民今悉为我有正由宇文述虞世基裴蕴之徒内为謟谀外蔽聪明故也可不戒哉   臣若水通曰鉴善不如鉴恶以其惩戒之心切也鉴恶之心不切则其为善之志不勇矣故观其宫室则思峻雕之戒观其台榭则思琼瑶之戒然而不善者未之有也诗曰殷鉴不逺在夏后之世其太宗之于炀帝之谓乎   唐太宗贞观十一年魏征上疏曰且以隋之府库仓廪户口甲兵之盛考之今日安得拟伦然隋以富彊动之而危我以寡弱静之而安安危之理皎然在目昔隋之未乱也自谓必无乱其未亡也自谓必无亡故赋役无穷征伐不息以至祸将及身而尚未之寤也夫鉴形莫如止水鉴败莫如亡国伏愿取鉴于隋去奢从约亲忠逺佞以当今之无事行畴昔之恭俭则尽善尽美固无得而称焉夫取之实难守之甚易陛下能得其所难岂不能保其所易乎   臣若水通曰人之常情无所惩于前则亦无所戒于后故太宗恭俭之心以惩创于隋乱之初也渐不克终之咎以自满于贞观之后也后之人君又宜鉴戒于斯云   唐太宗贞观十二年上问侍臣曰创业与守成孰难房龄曰草昧之初与羣雄并起角力而后臣之创业难矣魏征曰自古帝王莫不得之于艰难失之于安逸守成难矣上曰龄与吾共取天下出百死得一生故知创业之难征与吾共安天下常恐骄奢生于富贵祸乱生于所忽故知守成之难然创业之难既已往矣守成之难方当与诸公慎之   臣若水通曰创业实难守成不易二者一道也故人主常念创业之难则思守成之道矣二者并行而不悖可也书曰慎厥终惟其始愿治之君其留意焉   唐太宗贞观十五年上谓侍臣曰朕有二喜一惧比年丰稔长安斗粟直三四钱一喜也北寇乆服边鄙无虞二喜也治安则骄侈易生骄侈则危亡立至此一惧也古人儆戒无虞正以此尔   臣若水通曰尧舜之间治化极矣而犹曰儆戒无虞推而至于无怠无荒四夷来王充此念尔太宗以二喜不忘一惧得非唐虞儆戒之意乎然而君臣无精一之学故徒有一念之善而不能扩而充之此所以虽一致贞观之治而渐不克终后之人君有志图治而不讲于圣学者又当儆戒于斯焉   唐髙宗永淳元年七月监察御史里行李善感谏曰陛下封泰山告太平致羣瑞与三皇五帝比隆矣数年以来菽粟不稔饿殍相望四夷交侵兵车嵗驾陛下宜恭黙思道以禳灾谴乃更广营宫室劳役不休天下莫不失望臣忝备国家耳目窃以此为忧也   臣若水通曰记有之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时和嵗丰民物安阜然后祥瑞可致彼髙宗宜因荒歉兵侵之灾恐惧修省可也而乃封泰山五岳劳民兴役可谓无忌惮者矣中外以言为讳者几二十年而李善感独能直谏人皆有鳯鸣朝阳之称而髙宗不知悔悟后世聼言之君尚鉴之哉   唐则天垂拱元年秋九月己巳雍州言新丰县东南有山踊出改新丰为庆山县四方毕称贺江陵人俞文俊上书言天气不和而寒暑并人气不和而疣赘生地气不和而塠阜出今陛下以女主处阳位反易刚柔故地气塞隔而山变为灾陛下谓之庆山臣以为非庆也臣愚以为宜侧身脩徳以答天谴不然殃祸至矣可不儆哉   臣若水通曰夫地隂道也臣道也女道也地而出山武氏以臣妾主天下隂阳反易之征也武氏不知儆所谓利其灾矣举朝四方不能言而反贺焉号为庆山所谓矫诬上帝者欤文俊布衣能言之一时之臣又宁不厚顔乎   唐宗开元二年张廷珪等皆上疏以为上春秋鼎盛宜崇经术迩端士尚朴素深以恱郑声好游猎为戒上虽不能用咸嘉赏之   臣若水通曰天理人欲不容并立经术端士朴素崇而郑声游猎之事逺矣宗即位再朞更置左右教坊以教俗乐又选乐工自教法曲于梨园又选妓女置宜春院于西内其溺意于滛声艶色甚矣张廷珪等上疏以为宜崇经术迩端士尚朴素深以悦郑声好游猎为戒其遏人欲以存天理之意亦切矣惜乎体认天理之学不讲而徒经术端士朴素之崇无克复之本至使天理不足以胜人欲如以一杯水救一车薪之火晩年霓裳羽衣之好又益甚焉吁可鉴哉   唐肃宗至徳二载李泌曰建宁广平之事臣所以言之者非咎既往乃欲使陛下慎将来尔昔天后有四子长曰太子天后方图称制恶其聪明酖杀之立次子雍王贤贤内忧惧作黄台辞冀以感悟天后天后不聼贤卒死于黔中其辞曰种黄台下熟子离离一摘使好再摘使稀三摘犹为可四摘抱蔓归今陛下已一摘矣慎勿再摘上愕然曰安有是哉卿录是辞朕当书绅对曰陛下但识诸心以自儆何必形于外也臣若水通曰诗主文而谲谏言之者无罪闻之者知所戒李泌述雍王黄台辞以告肃宗而肃宗惕然知戒矣帝欲书诸绅泌以不若识诸心将顺其美矣广平王之功不危而良姊之忌譛不行有以也夫泌厯事肃代徳三朝皆能言人所不能言皆药石也果能从其言而识之于心岂非国家之福哉   唐宪宗元和七年春三月丙戌上御延英殿李吉甫言天下已太平陛下宜为乐李綘曰汉文帝时兵不血木无刃家给人足贾谊犹以为厝火积薪之下不可谓安今法令所不能制者河南北五十余州犬戎腥羶近接泾陇烽火屡惊加之水旱时作仓廪空虚此正陛下宵衣肝食之时岂得谓之太平遽为乐哉   臣若水通曰佞臣惟恐君不乐忠臣惟恐君不忧乐则肆肆则慢天忽民而可忧者至矣忧则敬敬则畏天防民而可乐者至矣观诸吉甫与綘之言而忠佞见矣幸宪宗之明有以别白之也呜呼后之人君于臣下之言尚毋喜其徇己而恶其逆已也哉   唐宣宗大中七年冬十二月左补阙赵璘请罢来年元防止御宣政上以问宰相对曰元防大礼不可罢况天下无事上曰近华州奏有贼光火刼下邽闗中少雪皆朕之忧何谓无事虽宣政亦不御也   臣若水通曰镇抚百姓爕理隂阳此宰相事也贼刼下邽闗中少雪而宰相以为无事可宴乐是佞臣也宜以上方劒断其头以示中外宣宗知其説之非而以为忧亦可谓知所儆戒者矣惜其不能正佞臣之罪而旌赵璘之忠与不知儆戒者同尔唐之不竞有以也夫   后唐明宗长兴三年冬十月壬申大理少卿康澄上书曰国家有不足惧者五有深可畏者六隂阳不调不足惧三辰失行不足惧小人讹言不足惧山崩川涸不足惧蟊贼伤稼不足惧贤人藏匿深可畏四夷迁业深可畏上下相徇深可畏亷耻道消深可畏毁誉乱真深可畏直言蔑闻深可畏不足惧者愿陛下存而勿论深可畏者愿陛下脩而靡忒优诏奬之   臣若水通曰天人一也天变之不测由人事之不顺也人君所惧者天尔诚知所以惧天变则知所以脩人事矣人事脩则天变消矣康澄直言人事之不顺为可畏而曰天变不足惧冀以劝其君脩人事之实而不知又启其君忽天变之心非所以论天人之理也   刘向説苑曰福者祸之门也是者非之尊也治者乱之先也事无终始而患不及者未之闻也   臣若水通曰福者祸之伏也是者非之始也治者乱之起也是故君子福而不忘祸是而不忘非治而不忘乱忧勤惕厉之心未尝一日而少懈也然不知所谨则患不旋踵矣益曰儆戒无虞君天下者可不念欤   刘向曰福生于微祸生于忽日夜忧惧惟恐不足臣若水通曰天人有交胜之理祸福有倚伏之机何也其所由来者渐矣不知其萌而谨之则福将日替而祸将日炽矣可不畏也惟能反之于心而干干以终日则人可胜天祸可使福故曰祸福无门惟人所召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惟明主独观祸福之原而谨之于豫可也   刘向曰楚庄王曰明主有三惧一曰处尊位而恐不闻其过二曰得意而恐骄三曰闻至言而恐不能行臣若水通曰益陈儆戒之道而归之无怠无荒盖处尊位未至于过也而恐过者存焉得意未至于骄也而恐骄者存焉闻至言未至于不能行也而恐不能行者存焉故或须臾儆戒之不存则是怠荒之所由起也楚庄王其知儆戒之道乎人君知此三者则必触类知儆而无怠荒焉庶乎免矣   班固白虎通曰天所以有灾变何所以谴告人君觉悟其行欲令改过脩徳深思虑也   臣若水通曰人君之于天如子之于父母不可不识父母之心也天心仁爱人君人君贵识天心而已茍能识之灾变虽洊见而儆戒之心弥笃如父母怒不悦而挞之流血起敬起孝安有父母之心不可回者乎子不改故父之心斯不得而不逐之矣君不悔过则上天斯絶之矣有国者儆之戒之哉   韩文韩愈守戒曰诗曰大邦维翰书曰以蕃王室诸侯之于天子不惟守土地奉职贡而已固将有以翰蕃之也今人有宅于山者知猛兽之为害则必髙其柴援而外施防穽以待之宅于都者知穿窬之为盗则必峻其垣墙而内固扃钥以防之此埜人鄙夫之所及非有过人之智而后能也今之通都大邑介于崛强之间而不知为之备噫亦惑矣野人鄙夫能之而王公大人反不能焉岂材力为有不足欤葢以谓不足为而不为尔天下之祸莫大于不足为材力不足者次之不足为者敌至而不知材力不足者先事于思则其祸也有间矣彼之崛强者带甲荷戈不知其多少其绵地则千里而与我壤地相错无有丘陵江河洞庭孟门之闗其间又自知其不得与天下齿朝夕举踵引颈冀天下之有事以乗吾之便此其暴于猛兽穿窬也甚矣呜呼胡知而不为之备乎哉贲育之不戒童子之不抗鲁鸡之不期蜀鸡之不支今夫鹿之于豹非不巍然大矣然而卒为之禽者爪牙之材不同猛怯之资殊也曰然则如之何而备之曰在得人   臣若水通曰韩愈守戒之言其知道乎原患之成而起于无畏要治之本以归于得人夫无畏则肆肆则不豫开敌之隙固其自为之尔惟畏则心存心存则虑审得人而备自有不容己焉者畏之所生也则又得人者之本也是故安危之道岂逺乎哉畏肆之间而已矣冦敌之驭崛强之防天子诸侯其道一也古之人安不忘危治不忘乱有备故无患也而况危乱之秋乎若愈之言可以为万世人君告也   格物通卷十一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十二     明 湛若水 撰   儆戒四   宋徽宗建中靖国元年春正月朔是夕有赤气起东北亘西南中凾白气将散复有黑祲在旁右正言任伯言正嵗之始而赤气起于暮夜之幽日为阳夜为隂东南为阳西北为隂朝廷为阳宫禁为隂中国为阳四夷为隂君子为阳小人为隂此宫禁隂谋下干上四夷窃发之证也天心仁爱以灾异为警戒愿陛下进忠良绌邪佞正名分亟使小人无得生干上之心则灾异可变为休祥矣   臣若水通曰任伯因天变以君子小人宫廷中国四夷分别隂阳使徽宗知警所以扶阳抑隂使君子进小人退正宫闱以正朝廷中国治而四夷可攘矣何天变之不可弭哉惜乎徽宗不足以语此后之人君尚宜鉴诸   宋徽宗崇寜五年正月诏求直言毁党人碑复谪者仕籍帝以星变避殿损膳刘逵请碎元祐党人碑寛上书邪籍之禁帝从之夜半遣黄门至朝堂毁碑翼日蔡京见之厉声曰石可毁名不可灭也寻以太白昼见命除党人一切之禁权罢方田诸法及诸州嵗贡供奉物诏崇宁以来左降者无问存殁稍复其官尽还诸徙者臣若水通曰徽宗以星变毁党人碑而弛其禁还诸谪徙者尽复其官罢新法停岁贡可谓应天以实者矣后之人君止于避殿减膳欲以行故事而消天变不亦难乎夫天居髙听卑不容以伪者也岂可以声音笑貌为之哉   宋髙宗建炎三年六月大霖诏郎官以上言阙政中丞张守上疏曰陛下处宫室之安则思二帝母后穹庐毳幕之居享膳羞之奉则思二帝母后羶肉酪浆之味服细暖之衣则思二帝母后穷邉絶塞之寒苦操予夺之柄则思二帝母后语言动作受制于人享嫔御之适则思二帝母后谁为之使令对臣下之朝则思二帝母后谁为之尊礼思之又思兢兢栗栗圣心不倦而天不为之顺者万无是理也今罪己之诏数下而天未悔祸实有所未至尔   臣若水通曰大霖隂甚之象也四夷犯中国小人防君子臣下蒙君上皆其应也髙宗不思二帝母后穷苦受制于敌而去邪用贤以大恢复事之阙孰有大于此者哉张守之言可谓因事儆戒急先务者矣   宋髙宗建炎三年六月大霖诏郎官以上言阙政罢王安石配享神宗庙庭时乆恒隂吕頥浩张浚皆谢罪求去诏郎官以上言阙政司勲员外郎赵鼎上疏曰自熙宁间王安石用事变祖宗之法而民始病假辟国之谋造生边患兴理财之政穷困民力设虚无之学败坏人才至崇宁初蔡京托绍述之名尽祖安石之政凡今日之患始于安石成于蔡京今安石犹配享神宗而京之党未除时政之阙莫大于此帝从之遂罢安石配享寻下诏以四失罪己一曰昧经邦之大略二曰昧戡难之逺图三曰无绥人之徳四曰失驭臣之柄仍榜朝堂使知朕悔过之意   臣若水通曰王安石欺君悮国几危社稷宗庙神宗之罪人也乃以配享神宗天地神人岂可欺邪其为此举者是又罪人之罪人也髙宗感大遂因赵鼎之言而罢其配享且有罪己悔过之诏可谓能畏天之威矣宋之社稷宗庙不至危亡者其頼有此乎故人君不可不常存警戒之心   宋宁宗嘉定五年秋八月雷太庙屋坏权直学士院真徳秀上疏曰臣博观经籍史传所志自非甚无道之世未闻震霆之警及于宗庙者鲁之展氏人臣尔己夘之异春秋犹谨书之葢震霆者上天至怒之威宗庙者国家至严之地以至怒之威而加诸至严之地其为可畏也明矣古先哲王遇非常之变异则必应之以非常之徳政未尝仅举故事而已今日避殿损膳之外咸无闻焉或者固己妄议陛下务为应天之文而不究其实矣臣愿陛下内揆之一身外察诸庶政勉进君徳毋以豢养安逸为心博通下情深求致异召和之本庶几善祥日应咎征日消矣   臣若水通曰天人一气也如父母之于子喘息呼吸无不相通故人君之于天地如长子之于父母一气相通天喜亦喜天怒亦怒故恐惧之心每感于上天谴怒之时岂伪为之哉孔子迅雷风烈必变为是故也风霆雷电天怒之尤彰著者也而加于太庙天怒之尤彰著而切近者也徳秀之言可谓至矣惜乎未闻宁宗因此而有警悟也后之人君当知父母宗子之义斯可以克谨天戒矣   宁宗嘉定十五年蒙古特穆津入西域屠蔑里城灭囬囬国大掠忻都而还防古主遂进次于忻都国铁门闗侍卫见一兽鹿形马尾緑色而独角能为人言谓之曰汝君宜早回防古主恠之以问邪律楚材对曰此兽名角端解四夷语是恶杀之象今大军征西已四年葢上天恶杀遣之告陛下愿承天心宥此数国人命寔无疆之福防古遂大掠忻都而还   臣若水通曰天地之大徳曰生人君之大徳曰仁故人君者体天地好生之心以仁天下者也耶律楚材称一时之杰平日不能辅养君徳引君当道以志于仁及特穆津屠城灭国而乃假角端以惧之尚大掠忻都而还犹为善承天心乎   宋理宗寳祐三年春正月起居郎牟子才上疏言元夜张灯侈靡娼优下贱竒技献笑媟污清禁上累圣徳今震霆示威愿圣明觉悟天意可回帝纳其言   臣若水通曰人主有所警则惕厉之心生无所警则逸豫之心胜此天理人欲相胜之几而国家安危治乱之决也元夕张灯侈靡竒技杂进快心人主之逸乐也牟子才因迅雷进谏使理宗惕厉之心胜其逸豫之私由是而遏人欲存天理徳可成矣弼正之士勑天之言人主可不常闻乎   元成宗大徳七年地震平阳太原尤甚村堡移徙地裂成渠坏庐舍万八百区人民压死不可胜计诏问致灾之由齐履谦言地为隂而主静妻道臣道子道也三者失其道则地为之不宁弭之之道大臣当反躬责己去专制之威以答天变不可徒为祈禳也时帝寝疾宰臣及中宫专政故履谦言及之   臣若水通曰成宗末年朝廷之政内决于宫闱外委于权幸履谦之言天道人事之对证矣尚何必他求所以致之之由哉若夫弭之之道在独断以收中外之柄以刚制柔以阳御隂立君道以应天徳建中和之极其感应之机虽位天地育万物可也后之有天下之任者所当知焉   元仁宗皇庆二年彗见紫防垣赦丞相额森等以星变乞避位帝曰此朕之愆岂卿等所致其复乃职茍政有过差勿惮于改而凡可以安百姓者当悉言之因赦免各路差税有差   臣若水通曰宰相辅人君论道经邦爕理隂阳隂阳不和星象垂变君相之责也彗见紫微垣所以示谴于君相切近灾者也丞相额森引咎避位仁宗负愆大赦可谓克谨天戒克有常宪者矣当时仁宗守成之治其君臣之交儆有如此者以视天变不恤遇灾异为宰相者恬然不求防免为人君者以文应天晏然不知责己独不愧于斯人哉   宋儒张载西铭曰不愧屋漏为无忝存心养性为匪懈臣若水通曰不愧匪懈君子终日干干之心所以存心养性也故君子之学存儆戒之心随处体认是之谓不懈不懈则不愧而心性以存而无忝所生矣无忝所生则事天之功至矣体干父坤母之所生而全归者其在于学乎此又为大君宗子所宜致力焉者也   程頥代作应诏上神宗书云人君因亿兆以为尊其抚之治之之道当尽其至诚恻怛之心视之如伤动敢不慎兢兢然惟恐一政之不顺于天一事之不合于理如此王者之公心也若乃恃所防之势肆求欲之心以严法令举条纲为可喜以富国家强兵甲为自得锐于作为快于自任贪惑至于如此迷错岂能自知若是者以天下徇其私欲者也勤身劳力适足以致负败夙兴夜寐适足以招后悔以是而致善治者未之闻也顾陛下内省于心有近于是者乎   臣若水通曰程頥此言儆戒之意备矣惜乎神宗溺心于功利而不知省使天祚宋唯其言而从之兢兢业业自持吾见万姓咸和庶物咸若可致之祥将至矣   程颢曰圣人在上无雹虽有不为灾   臣若水通曰雹者隂阳相搏不和之气也圣人极中和之至也故无之虽有之不为灾是反灾为祥也圣人即天也蔡沉曰一成于数天地不能易能易之者人也易曰君子以恐惧脩省君人者其毋自荒于佚乐也哉   问春秋书日食如何程頥曰日食有定数圣人必书者葢欲人君因此恐惧脩省如治世而有天变则不能为灾乱世则为灾矣人气血盛虽遇寒暑邪秽不能为害其气血衰则为害必矣   臣若水通曰日蚀虽有定数然亦有当蚀不蚀者矣人君之于天一体者也如子之于父母者也岂有父母有变而子不动心者乎岂有天变而人君不恤者乎春秋书之明天人感应之理也明人君事天之道也   胡安国曰克谨天戒则虽有其象而无其应弗克畏天灾咎之来必矣   臣若水通曰灾害之成否系于人君之一心尔有反身脩徳之诚则变灾为祥怠荒弗悛则咎祸必至故曰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可不戒哉   张载曰富贵福泽将厚吾之生也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也   臣若水通曰儆戒之道二顺与逆而已矣何谓顺富贵福泽是也所以奉顺于我厚吾为善之资也何为逆贫贱忧戚是也所以拂乱于我而增益其所不能也然而富贵福泽之为儆也顺而难贫贱忧戚之为儆也逆而易君子之学体认天理故能见大见大则心泰而富贵贫贱处之一矣人君处崇髙富贵之位当从事于斯焉   杨时述曾文昭公率彭汝砺上疏曰天菑方作民食未充正君臣侧身畏惧忧恤百姓之时乃相与饮食燕乐恐无以消复天变导迎和气   臣若水通曰于此可以觇知宋室之不兢矣唐虞君臣相为儆戒宋之时何时哉天灾时见于上民食大屈于下脩徳以弭患犹恐其不及也而乃君臣饮食燕乐玩之若罔闻知焉可以为国乎后之人君大臣不可不鉴戒于斯也   张栻曰绍兴六年六月临安地震王司谏缙言地震驻跸之所岂非天心仁爱着隂盛之戒邪女子小人四夷盗贼皆隂类也女子小人则逺之四夷盗贼则备之恐惧祗畏以应天心此先哲王所以中兴也   臣若水通曰王缙地震之疏最为明白痛切为君者闻之亦可以儆矣而若罔闻知至隂类长胜坤徳不宁小人误国是四夷侵中华遂于危亡而不可救矣悲夫   张栻曰人主不可以苍苍者便为天当求诸视听言动之间一念才是便是上帝鉴观上帝临汝简在帝心一念才不是便是上帝震怒   臣若水通曰记云人者天地之心也是人即天心也心即天也故知天之天者荒知心之天者王唯人主知心之天焉则无往而不知儆而善心生矣善心生则治道成而天下可保矣是故人主莫大于自儆   国朝洪武元年太祖髙皇帝谓侍臣曰朕念创业之艰难日不暇食夜不安寝侍臣对曰陛下日鉴万几未免有劳圣虑上曰汝曹不知创业之初其功实难守成之后其事尤难朕安敢懐宴安而忘艰难哉   臣若水通曰人心之警恒生于所勉而怠恒生于所忽故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其所忽也夫惟我太祖髙皇帝区夏肇造拨乱反正虽当四海咸宁之日而每懐宴安之惧亦古人安不忘危之意也圣子神孙得以享悠乆之治者孰非太祖一念忧勤之所致欤伏惟皇上以祖宗为法则帝业万世无疆矣   甲辰三月江西行省以陈友谅镂金牀进太祖皇帝观之谓侍臣曰此与孟昶七寳溺器何异以一牀工巧若此其余可知陈氏父子穷奢极靡焉得不亡即命毁之侍臣曰未富而骄未贵而侈此所以取败太祖曰既富岂可骄乎既贵岂可侈乎人有骄侈之心虽富贵岂能保乎处富贵者正当抑奢侈宏俭约戒嗜欲以厌众心况穷天下之技巧以为一己之奉乎其致亡也宜矣然此亦足以示戒覆车之辙不可蹈也   臣若水通曰骄侈之心纵欲之萌危亡之道也大夫而骄侈则失其家诸侯而骄侈则失其国天子而骄侈则失其天下不可不防之于其始也我太祖髙皇帝因陈氏镂金之床而有骄侈覆辙之戒葢有以先见其几矣其聪明睿智岂不髙出于千古帝王之上也哉伏惟圣明念太祖之言而存儆之意则社稷大幸   洪武十年九月上谓侍臣曰前代庸君暗主莫不以垂拱无为借口纵恣荒宁不亲政事殊不知治天下者无逸然后可逸若以荒宁怠政为垂拱无为帝舜何为曰耄期倦于勤大禹何以惜寸隂文王何以日昃不食且人君日理万几怠心一生则庶政壅滞贻患不可胜言朕即位有年常以勤励自勉逹旦即临朝晡时而还宫夜卧不能安席披衣而起或仰观天象见一星失次即为忧惕或量度民事有当速行者即次第笔记待旦发遣朕非不欲蹔安但祗畏天命不敢故尔朕言及此者但恐羣臣以天下无事便欲逸乐股肱既惰元首丛脞民何所頼书云功崇惟志业广惟勤尔羣臣但能以此为勉朕无忧矣羣臣皆顿首受命   臣若水通曰语有之燕安鸩毒夫燕安若小事也而比之鸩毒焉孟子曰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二者之间生死以之可不戒哉太祖皇帝忧勤一念终始如一其所以拳拳戒告于羣臣者如此真有以契乎周公无逸之戒矣臣愿圣明以皇祖为法终日干干不自暇逸则万世社稷之福矣   国朝孝慈皇后曰陛下一念救民之心格于皇天天命眷之祖宗佑之妾何力之有但愿陛下不忘于穷约之时而儆戒于治安之日妾亦不忘相从于患难而谨饬于朝夕则天地祖宗非惟庇佑于今日将为子孙无穷之福   臣若水通曰易曰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乱者有其治者也自古人君安富尊荣而不知戒其能免于乱亡者能防何哉是故君子有儆戒之道也观我孝慈太皇后之言则所以大成内助之功而培养无疆之业者端不出于此矣诗云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太后以之宜谨书之以为万世母仪天下者之鉴也   洪武丁亥皇上御东阁御史中丞章溢学士陶安等侍因论前代兴亡之事上曰丧乱之源由于骄逸大抵居髙位者易骄处逸乐者易侈骄则善言不入而过不闻侈则善道不立而行不顾如此者未有不亡今日闻卿等论此深有儆于予心古者今之鉴岂不信欤   臣若水通曰伏覩皇祖与侍臣论前代兴亡之故即大学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之防也道之得失则天命人心之得失系焉人君茍心存天理主于忠信以实心行实政则有安富尊荣之福此兢惕之所以兴也心茍累于人欲日以骄泰则生于心害于政而有乱亡倾覆之祸此骄侈之所以亡也圣子神孙体皇祖之心而监其所监则可以祈天永命于无穷矣   洪武二十八年十一月癸亥侍臣进讲尚书无逸篇皇祖曰自昔有国家者未有不以勤而兴以逸而废勤与逸理乱盛衰攸系也人君当常存惕厉不可少怠以图其终成王之时天下晏然周公辅政乃作是书反覆开谕上自天命之精微下至生民稼穑之艰难以及闾里小民之怨诅莫不具载周公之爱君先事而虑其意深矣朕每读是篇必反覆详味求古人之用心当令儒臣书于殿壁朝夕省阅以为鉴戒今日讲此深惟朕心闻之愈警惕   臣若水通曰无逸一书周公葢自其继日待旦忧勤惕厉之心发之也有是心则天理着见失是心则人欲横流天理着见则天命归焉人欲横流则人心叛焉此兴亡之所由决也皇祖开国立极之余因进讲无逸之书探周公之心深体警戒之义甚盛心也圣子神孙监于成宪每于进讲之时深存警惕开心论难一如圣祖之防则啓心沃心之学可致而日不知其盛徳大业之成矣   格物通卷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十三     明 湛若水 撰   敬天上   易益六二王用享于帝吉   臣若水通曰六二以虚中受益虚者诚也祭祀以诚为享王者之享帝万物本乎天也所以报本也虚中则齐一齐一则诚诚至则格矣黍稷非馨明徳惟馨吉孰大焉故曰惟圣人为能享帝   复象曰雷在地中复先王以至日闭闗商旅不行后不省方   臣若水通曰雷在地中一阳始复之时生生之机万化之本也弗静则弗养弗养则弗固先王顺天道者也闭闗于冬至之日使商旅不行后不巡狩也夫天人一气也禁乎人而安静以养乎天也养则固固则生物勃然矣仁者天地生物之心于人则为阳也人君致养于始发则发之沛然及于四海矣所以賛化育而配天者也敬天其至矣   书虞书尧典乃命羲和钦若昊天歴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   臣若水通曰此乃史臣记帝尧敬天勤民之政也羲氏和氏主歴象授时之官也若顺也昊天广大之天厯是纪数之书象是观天之器如玑衡之属是也日阳精一日而绕地一周月隂精一月而与日一防星者二十八宿众星为经金木水火土五星为纬皆是也辰以日月所防分周天之度为十二次也人时谓耕获之凡民事早晩之所闗也夫在天成象在人为时天象各有常度四时各有常运不得乖违人君代天理民者也非敬则不能顺天度以厯象不顺即不敬也不敬顺乎天以厯象故隂阳不序而寒暑反易安能定四时以敬授乎民使知耕获之候人事之序乎此尧放勲之治首汲汲于此故圣人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始终一敬尔为人君者奉天理民可不敬乎   舜典肆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徧于羣神臣若水通曰此乃帝舜于受终观象之后即祭祀上下神祗所以致诚敬也肆遂也类禋望皆祭名非常祀而祭告于天其礼依郊祀为之故曰类上帝天神也禋精意以享之谓宗尊也所尊祭者其祀有六谓祭时祭寒暑祭日祭月祭星祭水旱是也山川名山大川五岳四渎之属望而祭之故曰望徧周徧也羣神谓丘陵坟衍古昔圣贤之类是也人君为天地百神之主故舜于受终观象之后即祭祀上下神祗乃摄位之始事也类禋望徧其为祭之名不同而所以感格之者不越乎此心之诚敬而已人君祭天地百神可不致其诚敬乎   诗大雅板敬天之怒无敢戯豫敬天之渝无敢驰驱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   臣若水通曰序以此为凡伯刺厉王之诗渝变也王往也言出而有所往也旦亦明也及尔出王言无所往而不与天俱也及尔游衍言无一游息而不与天俱也程颢曰天人一也更不分别故人性情形体皆天也喘息呼吸皆天也饮食起居命讨典礼皆天也故此诗语敬天曰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岂人之外别有所谓天者哉曰及尔出王游衍则我之出王游衍者皆天之所为也天与人其气一也其心一也其理一也茍动静食息心有不敬焉是不敬天矣人而至于不敬天是得罪于天也可不畏哉   周颂敬之敬之天维显思命不易哉无曰髙髙在上陟降厥士日监在兹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受羣臣之戒而述其戒之之辞葢羣臣之意欲王持敬以保天命也敬者主一之谓中庸所谓戒慎恐惧也即天理也言天理至为显著人君当敬之以顾諟天之明命也思语辞也不易言难保也士事也存天理则天命眷之失天理则天命去之其去就予夺之防无常而难保也是以人君与天其势虽若悬絶然事之隐显大细逺迩天无不陟降而日监视之人君当无一念而不敬以合乎天理则天命归之矣然则吾心即天也有天下者乌可谓天为髙逺忽而不敬乎于戯天人一理也伏惟圣明凝神于斯则敬立而天命自永矣   春秋隐公三年春王二月己巳日有食之   臣若水通曰胡安国曰经书日食三十六行有常度然每食必书示后世遇灾而惧之意也臣谓日者众阳之宗人君之象也食则以隂乘阳君徳蔽之象故书之将以警惧乎君也为人君者果能钦若昊天用慎厥身凡权臣之窃柄内宠之扇惑隂崖寒谷之隐情不得闻于上者悉旁烛无疆则更化善治万邦惟庆亦犹日之晦而复明也故曰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焉其更也人皆仰之   庄公十一年秋宋大水   臣若水通曰左传秋宋大水公使吊焉曰天作淫害于粢盛若之何不吊对曰孤实不敬天降之灾又以为君忧拜命之辱臧文仲曰宋其兴乎禹汤罪己其兴也勃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且列国有凶称孤礼也言惧而名礼其庶乎既而闻之曰公子御説之辞也臧孙逹曰是宜为君有恤民之心臣谓万物本乎天地人君者天地人物之宗也敬天者人君之所以事天也宋公感滛之变以不能敬事天地为罪引咎责躬其亦可谓贤矣   文公十五年齐侯侵我西鄙遂伐曹入其郛   臣若水通曰左传齐侯侵我西鄙谓诸侯不能救也遂伐曹入其郛讨其来朝鲁也季文子曰齐侯其不免乎已则无礼而讨于有礼者曰女何故行礼礼以顺天天之道也已则反天而又以讨人难以免矣诗曰胡不相畏不畏于天君子之不虐防贱畏于天也在周颂曰畏天之威于时保之不畏于天将何能保以乱取国奉礼以守犹惧不终多行无礼弗能在矣臣谓天者理而已矣大之字小小之事大顺天之所为理而已矣故汤事葛文王事昆夷齐鲁隣国也懿公不能脩殷聘世朝之礼又怒曹而伐之是弃天防天矣弃天我之罪也防天亦我之罪也不弃不防而畏天乐天固保国保天下者之责也   成公五年梁山崩   臣若水通曰梁山者韩国之镇天下之具瞻也崩者纪纲沦替法度废弛之象匪天之警乎一国也将以警乎天下也天将以警乎天下御天下者因之而自警若成汤六事自责髙宗克正厥事宣王侧身脩行使三纲不至于沦九法不至于斁则梁山之崩不能为国家之灾矣当时君臣无畏天之心不知出此惜乎   礼记月令曰日长至隂阳争死生分君子齐戒处必掩身毋躁止声色毋或进薄滋味毋致和节嗜欲定心气百官静事无刑以定晏隂之所成   又曰日短至隂阳争诸生荡君子齐戒处必掩身身欲宁去声色禁嗜欲安形性事欲静以待隂阳之所定臣若水通曰静事无刑者不以隂助隂也定犹顺也夫天人一也人之气天之气也故隂阳消长之际君子必谨于身谨于身所以事天也吾身即天也仲夏日长极矣阳尽午中隂重渊故争焉于是乎阳死而隂生矣是以君子斋戒有五事焉所以调阳躁而备隂疾也仲冬日短极矣隂往而阳来之交也故争焉于是乎万物之生机动矣是以君子斋戒有五事焉易所谓先王以至日闭闗养微阳也文言曰后天而奉天时此之谓也   郊特牲曰器用陶匏以象天地之性也又曰祭之日王被衮以象天   臣若水通曰人君事天莫大乎郊是故圣人之制郊也有质以示内心之敬有文以示外心之勤器用陶匏以象天地之性者所以尚质也祭之日被衮以象天者所以尚文也圣人之心一而已矣何有内外之别盖质以示内天之性也文以示外天之象也其实一也故事天者因丘以坛扫地以位藁秸以席素车以乗皆以广内心之质也镇圭以执缫借以采旂龙以章黄钟以钧皆以广外心之文也故曰事天者内外合一情文兼备然后敬天之事毕矣   玉藻曰若有疾风迅雷甚则必变虽夜必兴衣服冠而坐   臣若水通曰君子之事天如子之事父母父母怒而不畏者非孝子也天怒而不畏者非仁人也故疾风迅雷甚者天之怒也昼则必变其容貌夜则必兴而衣冠所以致敬也昔者舜于大麓烈风雷弗迷孔子于迅雷风烈必变以其敬心存也后之人君欲事天者必以存心为本   祭法燔柴【加牲玉于上欲气通于天】于泰坛【即圆丘】祭天也瘗埋于【埋牲币也】太圻【即方丘】祭地也用骍犊【句】埋少牢【羊豕】于太昭【坛名】祭时也相近【当作祈禳】于坎坛祭寒暑也王宫【坛名】祭日也夜明【祭月之坎】祭月也幽宗【星之隠也】祭星也雩宗【求之处】祭水旱也四坎坛祭四方也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见怪物皆曰神有天下者祭百神诸侯在其地则祭之   臣若水通曰祭法此言祭天地六宗山川羣神之礼敬天之道也何以为敬天也凡地之所载皆天也是故祭天而燔尚升阳也祭地而瘗尚降隂也然而天地之祀正矣四时不忒则于太昭寒暑不时则于坎坛王者日之象也祭日于王宫夜明月之坎也祭月于夜明幽宗之隠以祭星也雩宗之祷以祭水旱也然而六宗之祀正矣祭四方则于坎坛以至山林川谷丘陵所谓百神者天子皆得祭之诸侯在其地则祭之然而山川羣神之祀正矣若此者皆天也气之所贯无一而非天也敬也者通乎天地而无不贯者也是故敬则诚诚则郊而天神格庙而人享而敬天之事尽矣伏惟圣明为天地神人之主惟圣教日跻以尽事天之道则保佑命之自天申之于无疆矣   祭义唯圣人为能飨帝   臣若水通曰飨帝谓祭天也天人一理也圣人之诚纯亦不己与天一也与天一故不违不违故感之而能应记曰祭则受福又曰郊则天神格匪夫神之格也精诚之极也后之人君欲事天者可不素养其诚敬乎   孔子闲居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奉斯三者以劳天下此之谓三无私   臣若水通曰易曰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徳与日月合其明言其公也圣人公天下之心故与之合是故三王之治天下者亦惟奉若天道而已葢以其至公无私之心发而为兼临溥照之徳而万物得所故三光全寒暑时天地位万物育矣后之有志于三王之治者盍于兹乎法焉   表记子言之昔三代明王皆事天地之神明无非卜筮之用不敢以其私防事上帝   臣若水通曰人君无时而非事天也郊社祭祀特其事之显著者尔是故三王之祀天地其心足以有享矣而犹不敢不卜日焉言无一而不禀之于天地神明而不敢以己私主之也不敢防也不敢也者不敢也敬天之至也虽然后之人君之于天匪徒卜日之为敬也当无时而不敬则无时而非事天然后谓之敬天焉   表记曰天子亲耕粢盛秬鬯以事上帝   臣若水通曰粢盛谓黍稷也秬者一稃二米和气所生者鬯郁金香草以秬鬯作酒以祭也以天子之尊耕非无人也而必亲耕者以力养也夫天子者天之宗子也天子之事天犹子之养父母也舜曰我竭力耕田以养父母知人子以力养亲之道则知天子亲耕之义乃敬天之至者也惟圣明其留神焉   周礼地官救日月则诏王鼓   臣若水通曰日月天之精也天人一体欣戚相通者也日月薄蚀天之大变如痛之切身人君于此能不动心乎故诏告之者欲其恐惧脩省亲伐鼓以救之所以致敬于天也   孟子曰以大事小者乐天者也以小事大者畏天者也乐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国   臣若水通曰天者理而已矣大事小小事大皆天之所为乃天理也仁智之乐天畏天虽有保国保天下之殊然而一于敬天矣诗曰敬天之怒无敢戯豫敬天之渝无敢驰驱此为人君者所宜三复以养之于素也   左传僖公三十一年夏四月四卜郊不从乃免牲非礼也犹三望亦非礼也礼不卜常祀而卜其牲日牛卜日曰牲牲成而卜郊上怠慢也望郊之细也不郊亦无望可也   臣若水通曰四卜凡四卜也不从不吉也免牲不郊也望谓祭山川也鲁之郊也其非礼矣牲成而卜郊又非礼也四卜不从而后止之又非礼也不郊而犹三望又非礼也是之谓渎故渎礼斯渎天矣宜春秋书之以为人君事天之戒也   格物通卷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十四     明 湛若水 撰   敬天下   汉明帝永平三年秋八月壬申晦日有食之诏曰昔楚庄无灾以致戒惧鲁哀祸大天不降谴今天之动变傥尚可救有司勉思厥职以匡无徳   臣若水通曰人恒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何也葢忧患则敬心生安乐则怠心生此死生之辨也故国有天变之谴必惕然思敬矣明帝日食之诏其知道乎后之君天下者幸无忘事天之敬焉   明帝永平八年冬十月壬寅晦日有食之既诏羣司勉脩职事极言无讳于是在位者皆上封事各言得失帝览章深自引咎以所上班示百官诏曰羣僚所言皆朕之过民寃不能理吏黠不能禁而轻用民力缮脩宫宇出入无节喜怒过差永览前戒竦然兢惧徒恐薄徳久而致怠尔   臣若水通曰明帝因日食求言反己自责又恐久而致怠孔子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明帝有焉可谓能敬天者矣永平之政为东都首称谓不本于是乎吁后之人主遇日食则曰曰天之常数也天不可知也谓之敬天可乎   晋穆帝永和十二年夏四月长安大风发屋防木秦宫中惊扰或称贼至宫门昼闭五日乃止秦主生推告贼者刳出其心左光禄大夫强平谏曰天降灾异陛下当爱民事神缓刑崇徳以应之乃可弭也   臣若水通曰大风防木天恶秦主生之暴也于此恐惧脩省犹惧弗胜矧可益加毒虐也邪然而生遭非刑死获恶諡岂不宜哉   晋穆帝升平二年九月秦大旱秦王坚减膳彻乐命后妃以下悉去罗纨开山泽之利公私共之息兵养民旱不为灾   臣若水通曰符坚何人也遇大旱犹能敬天忧民而旱不为灾而况天下英明之主不为符坚者乎   齐武帝永明元年二月有司以天文失度请禳之上曰应天以实不以文我克己求治思隆恵政若灾在我禳之何益   臣若水通曰语云获罪于天无所祷也孔子曰丘之祷久矣故天文失度非禳可免者一时有司皆鄙夫也武帝克己隆政以应天其庶防乎   隋文帝开皇九年朝野皆称封禅秋七月丙午诏曰岂可以薄徳而封名山用虚言而干上帝非朕攸闻而今而后言及封禅宜即禁絶   臣若水通曰封禅者其昉于秦之侈心乎圣王致中和位天地育万物功徳莫大焉未闻有封禅之事也内以自欺外以欺人下以欺山川上以欺天书曰矫诬上帝此之谓也至有为天书符命以乱天下皆充此心而已观隋文帝却羣臣之言其亦贤矣哉   唐髙祖武徳九年十二月前幽州记室直中书省张蕴古上大寳箴其畧曰圣人受命拯溺亨屯故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   臣若水通曰书云惟天惠民惟辟奉天故人君之道在体天之心而已矣能体天心则以一人治天下而所以富夀安逸之者无不至矣是之谓事天是之谓仁人是之谓天之孝子为人君者可不务乎   唐宣宗大中元年二月癸未上以旱故减膳彻乐出宫女纵鹰隼止营缮命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卢商与御史中丞封敖踈理京城系囚大理卿马植奏称卢商等务行寛宥凡抵极法一切免死彼官典犯赃及故杀人平日大赦所不免今因踈理而原之使贪吏无所惩畏死者寃无告恐非所以消旱灾致和气也昔周饥克殷而年丰卫旱讨邢而降是则诛罪戮奸式合天意雪寃决滞乃副圣心也乞再加裁定诏两省五品以上议之   臣若水通曰人君奉若天道春生秋杀仁育义正行天之理而已矣马植所言欲诛罪戮奸雪寃决滞庶乎合天心矣宣宗尚何疑议之也哉   后梁均王龙徳元年秋七月呉徐温劝吴王祀南郊或曰礼乐未备且唐祀南郊其费巨万金未能办也温曰安有王者而不事天乎吾闻事天贵诚多费何为唐每郊祀啓南门灌其枢用脂百斛此乃季世奢泰之弊又安足法乎   臣若水通曰飨帝贵诚茍诚矣虽二簋可也徐温庶乎知先王制礼之意矣外此而惟求侈泰之务焉是防天矣可谓之能事天乎   后汉隠帝干祐三年闰五月宫中数有怪癸巳大风发屋防木吹掷门扉起十余歩而落震死者六七人水深平地尺余帝召司天监赵延乂问以禳祈之术对曰臣之业在天文时日禳祈非所习也然王者欲弭灾异莫如脩徳延乂归帝遣中使问如何为脩徳延乂对请读贞观政要而灋之   臣若水通曰延乂所谓弭灾莫如脩徳是矣而谓请读贞观政要而灋之恐非弭灾之急务也葢脩徳莫先于诚敬使延乂能知先王敬徳祈天之学由一心以达之政事之间无往而不敬焉则事天之道尽而天意可回矣惜乎延乂不足以及此   贾谊新书曰晋文公出畋前驱还白前有大蛇髙若堤横道而处文公曰还车而归其御曰请以从吾者攻之文公曰我有失行而天招以戒我若攻之是逆天命也乃归斋宿而请于庙   臣若水通曰招作昭言天明示以戒也文公出畋人欲也因大蛇而知天之戒则天理矣是之谓敬天故五罪陈蛇鱼烂而成覇业天人之际如此夫   刘向説苑齐桓公问管仲曰王者何贵曰贵天桓公仰而视天管仲曰所谓天者非苍苍莾莾之天也君人者以百姓为天百姓与之则安辅之则强非之则危背之则亡诗云人而无良相怨一方   臣若水通曰臯陶云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逹于上下敬哉有土故善观天者观诸民心而已矣管仲之言诚不诬也古有畏民之君是以无可畏之民君人者顾諟天之明命则动罔非天一念之微恵及天下则上天之所谓聪明明威不必求之民心而在吾之心矣   班固白虎通曰冬至所以休兵不举事闭闗商旅不行何此日阳气微弱王者承天理物故率天下静不复行役扶助微气成万物也   臣若水通曰人之喘息呼吸通乎天人之气即天之气也冬至不动兵不举事禁商旅所以养微阳也敬天之至也然则后世事日多欲日炽得无损天地之气乎   宋钦宗靖康元年六月天狗星陨彗出紫微垣长数丈北拂帝座扫文昌大臣有谓此乃外域将衰非中国忧也提举醴泉观谭世勣面奏垂象可畏当脩徳以应天不宜惑其谀説诏除民间疾苦十七事   臣若水通曰天民一理而徳者所以感格天人上下之防也故敬天之实在恤民恤民之要在脩徳谭世勣之告钦宗以敬天之道而钦宗能除民间疾苦之事可谓得敬天之实矣惜乎脩徳之学犹未之闻是以一时恤民之政虽行而不知脩徳以为之本尔书言咸和万民在于疾敬徳岂虚语哉后之人君欲敬天勤民则盍反其本矣   宋孝宗乾道七年正月帝作敬天图帝谓辅臣曰无逸一篇享国长乆皆本于寅畏朕近日取尚书所载敬天事编为两图朝夕观览以自警省名曰敬天图虞允文对云惟陛下尽躬行之实敬畏不已必有明效大验帝深然之   臣若水通曰记曰人者天地之心人即天也人君能自敬即敬天矣岂求之外邪天固在我敬又何形可图求之于外而惟形是图此孝宗之所以不竞也虞允文躬行敬畏之言庶乎知本矣帝虽然之果能行之乎后之人君欲敬天者当如成汤顾諟天之明命而后可   宋儒伊川程頥治平二年应诏上英宗皇帝书曰臣闻水旱之沴由隂阳之不和隂阳不和系政事之所致是以自昔明王或遇灾变则必警惧以省躬之过思政之阙广延众论求所以当天心致和气故能消弭变异长保隆平   臣若水通曰语有之人定者胜天故能易天之成数者人也尧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岂徳政有缺是或常数而终不能为灾者尧汤之徳政有以胜之也商王中宗有桑谷之祥髙宗有雊雉之异二王増脩徳政王道复兴此已然之大效也人主之遇灾变其可不思所以消弭之术哉   程頥代吕公着应诏上神宗皇帝书曰伏覩诏勑以彗出东方许中外臣僚直言朝廷阙失臣伏观前史所载彗之为变多矣鲜有无其应者葢上天之意非徒然也今陛下既有警畏之心当思消弭之道且以今日之变孰从而来书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岂非政之所致欤如曰非政之由则经为诬矣臣复何言诏之所求亦为虚设若以为政之所致则改以顺天在陛下而已   臣若水通曰传云天之有彗以除秽也又曰所以除旧布新也人君于此茍能悔过迁善则可变灾而为福不然祸将及矣故晏子曰可祝而来可禳而去也伏惟圣明或遇此灾变亦尝凝神自省思所以除旧布新以为消变之本乎   朱熹曰王者知有天而畏之言行必信政教必立喜怒必公用舍必当黜陟必明赏罚必行   臣若水通曰人莫不有天也己即天也则夫言行政教喜怒用舍黜陟赏罚皆天也人惟不知其有尔夫天者理也王者知而畏之则存诸心施之政达诸事无一而非天理矣后世庸主则罔知而不畏是以言行之不信政教之不立喜怒之不公用舍之不当黜陟之不明赏罚之不行而与天相违矣然则为人君者可不知其天以敬之乎   五峰胡宏曰君子畏天命顺天时故不行惊众骇俗之事而常中小人不知天命以利而动肆情妄作故行惊众骇俗之事必其无忌惮而然也   臣若水通曰天命天时一中而已矣惟君子而知畏之顺之焉故不敢过其中也小人不知畏而顺之故失其中而过焉君子小人之分一念之敬肆也人主其可不知所以取舍也哉   国朝呉元年六月乆旱皇祖日减膳素食宫中皆然既而大羣臣请复膳曰亢旱为灾实吾不徳所致今虽得然苗稼焦损必多纵自食奚能甘味得乎民心则得乎天心今欲弭天灾但当谨于脩己诚以爱民庶可荅天之眷乃诏免今年田租   臣若水通曰民心即天心也天心即君心也故感之而无不应焉皇祖因旱致斋宫中其心可谓克谨天戒矣既而应虽有羣臣复膳之请然犹自责下免租之诏一念敬天之诚无息也何灾之不可弭邪   洪武元年八月太祖髙皇帝谓中书省臣曰近京师火四方水旱相仍朕夙夜不遑宁处岂刑罚失中武事未息徭役屡兴赋敛不时以致隂阳乖戾而然邪卿等同国休戚宜辅朕脩省以消天谴叅政傅瓛等对曰古人有言天心仁爱人君则必出灾异以谴告之使知变自省人君遇灾而能自警惧则于变可弭今陛下脩徳省愆忧形于色居髙听卑天实鉴之顾臣等待罪宰辅有乖调爕贻忧圣咎在臣等太祖髙皇帝曰君臣一体茍知谨惧天心方回卿等其尽心力以匡不逮   臣若水通曰臣伏覩我皇祖因火灾水旱自责省愆而叅政传瓛引咎调爕君臣警惧宛然虞廷勑天之气象矣此其所以克协天心而长保无疆之福者也伏惟圣明当法皇祖敬天之心而宰辅诸臣宜法傅瓛调爕之咎而后君臣克艰而可变灾为祥矣   洪武四年十月太祖髙皇帝谓中书省臣曰祥瑞灾异皆上天垂象然人之常情闻祯祥则有骄心闻灾异则有惧心朕尝命天下勿奏祥瑞若灾异即时报闻尚虑臣庶罔体朕心遇灾异或匿而不举或举不以实使朕失致谨天戒之意中书其行天下遇有灾变即以实上闻   臣若水通曰末世之君类皆以祥瑞为喜观天马之歌神雀之号可见也至于灾异则厌闻焉或闻之若罔闻焉者众矣我圣祖命天下勿奏祥瑞若灾异即时报闻而且有欺蔽之虑非恶祥瑞也恶其有以开人主之骄心也非喜灾异也喜其有以起人主之惧心也是故骄心生则人欲肆乱之所由成也惧心生则天理长治之所由成也若太祖者岂非髙世之智为敬天之至乎伏惟皇上身体而法行之   洪武十二年三月戊辰朔上御华盖殿皇太子侍上问曰比日讲习何书对曰昨防书至商周之际上曰防书亦知古人为君之道因谕之曰君道以事天爱民为重其本在敬身人君一言一行皆通于天系于民必敬以将之而后所行无不善也盖善必天鉴之不善天亦鉴之一言而善四海防福一行不谨四海罹殃言行如此可不敬乎汝其识之   臣若水通曰臣伏观皇祖人君言行皆通于天之一语其可谓知道矣以之谕皇太子可谓得养太子之本矣三代之所以有道之长皆原于此葢人主知天之在己则凡所以敬其身者何所不至乎则凡所以惠于民者何所不至乎由是言之言行不善则逆乎天殃乎民而为祸无穷矣为人君者可不敬乎   洪武二十年四月丁卯上御华葢殿侍臣进讲因论人之善恶臧否亦有不得其常者上曰为恶或免于祸然理无可为之恶为善或未防福然理无不可为之善人惟脩其在己者祸福之来则听于天彼为善而无福为恶而无祸者特时有未至尔   臣若水通曰伊训曰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然有不得其常者或者疑焉殊不知非不常也天未定也皇祖之谕独归之理与时焉夫然后千古之惑可定矣故自天子以至于庶人积善而福终不至者未之有也积恶而祸终不及者亦未之有也   洪武二十一年四月乙酉五色云见翰林学士刘三吾进曰云物之祥征于治世舜之时形于诗歌宋之时以为贤人之符此实圣徳所致国家之美庆也上曰古人有言天防灾祥在徳诚使吾徳靡悔灾亦可弭茍爽其徳虽祥无福要之国家之庆不专于此也   臣若水通曰闻祥瑞则多喜闻灾异则多惧多惧则戒慎之念存多喜则骄泰之心纵矣皇祖因五色云见学士以为美庆乃谕之以灾祥在徳然则灾曰脩徳祥亦曰脩徳一灾一祥皆惩劝成徳之具也惟圣明以法祖敬天为心以脩徳致治为本天下幸甚   圣祖改前代司天台为钦天监   臣若水通曰监名钦天表敬天也尧典曰钦若昊天敬授人时人君敬以直内又必齐七政建五行定四时以示天下之臣民使之知气候之早晩时序之后先以兴作寝息焉盖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敬天之至也是故圣祖于是监改前代司天曰钦天者其敬授人时乃所以敬天也   诸司职掌仪部传制凡大祀前三日陈设如常仪文武官各具朝服诣丹墀拜位钟声止仪礼司跪奏请陞殿乐作皇帝御华葢殿具皮弁服出升座乐止鸣鞭讫賛四拜传制官诣御前跪传制由东门出至传制位称有制賛跪宣制云洪武某年正月某日大祀天地于南郊尔文武百官自某日为始致齐三日当敬慎之   臣若水通曰人君之所敬者惟天而已尔于此不用其诚恶乎用其诚我圣祖创制立法凢大祀天地命百官致斋三日君臣上下一于诚敬圣子神孙世守以为家法可谓尽事天之道矣   永乐十一年春正月朔日有食之先是礼部以正旦朝贺宴防上请太宗皇帝曰古者日食天子素服脩政用谨天戒朕既乖于治理上累三光而众阳之宗薄食于元旦咎孰甚焉尔文武羣臣尚思勉辅朕躬调爕隂阳消弭灾变新正朝贺宴防之礼悉罢之   臣若水通曰新正朝贺宴防大礼也我太宗文皇帝因日食之变輙废之其自责自艾而敬天之威者至矣宜其受天之福而流庆无疆也圣子神孙其可不法祖宗以事天乎   天顺四年闰十一月十六日早见月食钦天监失于推算英宗皇帝召学士李贤曰月食人所共见乃失推歩如此因言汤序以侍郎掌监凡有灾异隠蔽不言或天文有变必曲为解説甚至书中所载不祥字语多自改削而进遇天文喜事却详书以闻且朝廷正欲知灾异以见上天垂戒庶知脩省而序乃隠蔽如此岂臣下尽忠之道贤曰自古圣帝明王皆畏天变实同圣意序若如此罪可诛也于是下序狱左迁太常少卿   臣若水通曰序所谓荧惑主心矫诬上帝者也罪莫大焉我英宗皇帝独能灼知序之奸至禠职而不贷其敬天之心信乎卓冠羣伦矣   格物通卷十四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十五     明 湛若水 撰   敬祖考   易豫象曰雷出地奋豫先王以作乐崇徳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   臣若水通曰此豫卦象辞言圣人体豫之功用也殷盛也豫卦震在坤上有雷出地奋之象雷出地则万物忻育故有和乐之意先王体之以作乐崇徳其徳盛者其乐盛也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盖乐主和也阳也气也达阳和之气于上帝以祖考配天所以通其诚敬也宜乎上帝时歆祖考来格矣圣人体豫之功用大矣哉然究其本必圣人和徳于中心和则气和气和则声和而天地之和应矣方今国家百有六十余年圣明御极致治中兴处豫之时夙夜奋励制礼作乐以尽保豫之道此其时矣臣不胜颙望之至   萃彖曰王假有庙致孝享也   臣若水通曰此明萃卦彖王假有庙之旹也假至也致孝享者即聚己之精神以聚祖考之精神也夫祖考之于子孙一气也固无时而不聚也王必假于有庙者何盖祖考之精神虽在于庙而实通乎吾身也故王者当萃之时必假有庙以致孝享则吾身之精神以在庙而聚祖考之精神以吾身而聚庶几幽明感格百顺攸聚萃之道莫大于此矣虽然仁孝之心岂必假庙而后聚哉故曰惟圣人为能享帝惟孝子为能享亲葢养之于素尔   涣象曰风行水上涣先王以享于帝立庙   臣若水通曰此涣卦象辞言圣人济涣之道也夫风行水上有涣散之象圣人体之以济涣固各有道矣而必先之以享帝立庙者何葢万物本乎上帝人本乎祖考上帝之与万物祖考之与子孙其气一故其精神一也然其分则殊故不能不散涣茍非有以聚之二者一涣天人间矣故先王济涣必先之以此享于郊以聚上帝之精神祭于庙以聚祖考之精神故天神人散而有合而万物生生不息矣济涣之道其至矣哉虽然必仁孝诚敬之至者方可以语此否则中心无合一之理而欲为合涣之文其何以能济涣乎   书周书武成丁未祀于周庙邦甸侯卫骏奔走执豆笾臣若水通曰此周书言武王克商祭告于祖庙也邦甸侯卫皆诸侯之国骏疾也武王癸巳克商丁未即率诸侯执豆笾骏奔走以祭告于祖庙所以致孝享萃人心崇大化之本者莫盛于此举矣武王之心岂有他哉孝思一念自有不容己尔此武王之所以为达孝也然则有天下者思祖宗功徳之盛报本追逺之礼可不重与   周书冏命惟予弗克于徳嗣先人宅丕后怵惕惟厉中夜以兴思免厥愆   惟予一人无良实頼左右前后有位之士匡其不及绳愆纠谬格其非心俾克绍先烈   臣若水通曰此周书穆王命伯冏之辞也穆王始以弗徳嗣先人丕后有夙夜危厉之诚继欲羣臣匡辅格非以绍先烈夫穆王望伯冏以辅己徳然必以先人先烈为言者葢己徳之进否有系于祖考之隆替一时尊祖敬宗之心恻然若不自遑矣卒之廵游无度劳民伤财败先王成宪何其言行先后之不类也呜呼人心惟危可不畏哉   诗大雅思齐惠于宗公神罔时怨神罔时恫   臣若水通曰此诗以咏歌文王之徳此曰惠于宗公罔时怨恫者以言其徳能格乎祖考也惠顺也宗公宗庙先公也恫痛也葢周之先王皆有盛徳使文王厥德弗修弗克肖于先王则防防之中不免有怨痛矣惟文王之徳克顺其心无怨无恫所谓惟孝子为能享亲者此也肆我祖宗圣徳在天正惟圣明聿修厥徳以慰在天之心万世幸甚   大雅江汉告于文人锡山土田   臣若水通曰此诗宣王防命召虎之辞也夫爵人必于宗庙者何也尊祖也尊祖故不敢专事死如事生也故夫人子之于亲生也出入必告有事必告孝敬之至也况山川爵土皆祖宗功徳之所在乃专以与人而不告岂事死如生之礼与故召虎平夷之功锡之山川土田宜矣而必告于文人宣王其知敬祖者欤中兴周道固其宜矣后世乃有挟其私恩专封爵邑而不告于祖者其为不敬祖考孰甚焉   周颂我将仪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   臣若水通曰此宗祀文王以配上帝之乐歌葢言其法典安民而知其必享也仪式刑皆法也典即其礼乐制度所以致治于天下者皆是也靖安也法典致治何以知其必享也葢愿其子孙之法成宪以致治者祖考之心也茍弗念厥绍颠覆典刑则神灵方且怨愤之矣安能享其祭乎故曰仪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则法祖之道备矣孝子之心尽矣不待祭而己享矣故以是知孝子仁人之所以敬其祖考者固不专于祭享而在于遵成宪以致治尔   春秋文公六年闰月不告朔犹朝于庙十有六年夏五月公四不视朔   臣若水通曰此春秋书鲁文公始废告朔之礼也夫告朔之礼行于祖庙所以重正朔尊祖考萃人心勤政事一举而众善集焉鲁之先公嗣而行之无敢废者至于文公六年闰不告朔己有不视朔之渐矣十有六年夏五月四不视朔其尊祖之心已荡然矣故春秋两书其事以着此礼之废实始于此而文公不得辞其无上慢祖之罪矣   礼记曲礼国君下齐牛式宗庙   臣若水通曰宗庙者祖之神所在而齐牛又为祭祖而备者也国君茍存孝敬之心则见齐牛过宗庙敬祖之念油然生矣其式而下之葢出于敬祖之诚而不能已也夫敬其祖以及其牛孝敬之至也后之国君遇祀事而不敬者慢祖孰甚焉   礼器太庙之内敬矣君亲牵牲大夫賛币而从君亲制祭夫人荐盎君亲割牲夫人荐酒卿大夫从君命妇从夫人洞洞乎其敬也属属乎其忠也勿勿乎其欲其飨之也   臣若水通曰賛助也制祭谓絶肺也盎者盛肺之器也牲熟体也太庙之事惟一敬而已矣君亲牵牲大夫币以从所以迎牲也君亲制祭夫人荐盎所以祭肺也君亲割牲夫人荐酒所以荐熟也夫卿大夫从君命妇从夫人凡在庙者罔不洞洞乎其敬之渊深也属属乎其忠之始终无间也惟敬以忠勿勿乎于恍惚幽宻之中而欲其神之飨之也是敬也从之者夫人也卿大夫也而主之者君也故牲曰亲牵祭曰亲制体曰亲割所谓自致者也夫然后为敬之至也   大传人道亲亲也亲亲故尊祖尊祖故敬宗敬宗故收族收族故宗庙严宗庙严故重社稷重社稷故爱百姓爱百姓故刑罚中刑罚中故庶民安庶民安故财用足财用足故百志成百志成故礼俗刑礼俗刑然后乐臣若水通曰宗谓宗子言为祭祀之所宗也此记大传明王者亲亲之效大也亲亲何以尊祖祖者亲之所出也尊祖何以敬宗宗者祖之统也敬宗何以能收族族者宗之属也收族何以严宗庙人心萃故宗庙肃也宗庙严何以为重社稷社稷受之宗庙者也重社稷何以爱百姓百姓社稷之本也爱百姓刑罚何以中也庶民何以安也财用何以足也百志何以成也礼俗何以刑也和乐何以起也葢乐生于礼礼形于志志集于用用足于民安民安于法平法平于仁民仁民逹于亲亲故一亲亲而尊祖也敬宗也收族也严宗庙也重社稷也爱百姓也平刑罚也足财用成百志兴礼乐也而百顺萃焉此之谓理一分殊物我两尽先王继志述事之大者莫过于此矣伏惟圣明体干父坤母之心万物一体之念以承祖宗休徳以广先王达孝万世幸甚   祭法天下有王分地建国置都立邑设庙祧坛墠而祭之乃为亲疏多少之数   臣若水通曰此言祖祭之礼之义建国封诸侯也置邦立邑为卿大夫之采地及赐士有功者庙宗庙也祧祧主庙也筑土曰坛除土曰墠亲疏昭穆祖考也多少七五三二庙数也亲而彻伦而有别先王仁孝之心其达乎是故王立七庙三昭三穆与太庙而七皆月祭之逺庙为祧若周之文武四时祭之由是去祧为坛去坛为墠祷则祭之去墠曰不之祭矣诸侯五庙考祖曾祖月祭之髙祖始祖四时祭之去祖为坛去坛为墠祷斯为祭去墠不祭矣大夫三庙考祖曽祖四时祭之髙祖始祖祷则为坛祭之去坛已矣适士二庙考祖已矣曽祖则祷于坛官师一庙祀考也而祖同焉去坛已矣庶士庶人荐于寝死不祭矣呜呼兹隆杀之别而亲亲之彻也兹先王仁孝之达也是故诸侯而上于亲有加焉所以致崇尊也大夫以下于亲渐减焉所以卑卑而致崇尊也故祭于坛墠附于庙寝而天下无不祭之四亲夫是之谓隆杀之别亲亲之彻知亲亲之义而上下达矣上下达而仁孝同祖祭之礼根乎一心推之凖而达之治也不亦大乎不明祖祭之礼而能治天下者鲜矣   祭法王立七庙【三昭三穆与太庙而七】一坛一墠曰考庙【考成也父有成己之徳也】曰王考庙【祖也】曰皇考庙【皇大也曽祖也】曰显考庙【髙祖也】曰祖考庙【始祖也此五者与文武不迁合为七也】皆月祭之【每月祭也】一逺庙为祧【孔氏曰谓文武在祧以功徳不祧也】有二祧享尝乃止【二祧即文武也文武以功徳特留故不月祭但四时祭而止】去祧为坛去坛为墠坛墠有祷焉祭之无祷乃止去墠曰【去者离逺之义逺祖藏于祧庙又于庙外为坛逺祖之父则离于坛则为墠祷祝也当祭时则出而祭之若又逺则去墠为而不祭矣】 诸侯立五庙一坛一墠曰考庙【父也】曰王考庙【祖也】曰皇考庙【曽祖也】皆月祭之显考庙【髙祖也】祖考庙【始祖也】享尝乃止【止享尝不月祭也】去祖为坛【自祖之上无庙止为坛】去坛为墠【祖之父以上又无坛止为墠耳】坛墠有祷焉祭之无祷乃止去墠为【髙祖父祖寄太祖之庙至祭时则出而祭于坛墠也】大夫立三庙二坛曰考庙曰王考庙曰皇考庙享尝乃止【不月祭也】显考祖考无庙有祷焉为坛祭之去坛为适士二庙一坛曰考庙曰王考庙享尝乃止皇考【曽祖也】无庙有祷焉为坛祭之去坛为 官师一庙曰考庙王考无庙而祭之【共祭考庙】去王考【曽祖也】为【曽祖以上就庙荐之而已】庶士庶人无庙【荐于寝】死曰   臣若水通曰此祭法之文或者疑焉其秦汉之间之传乎祭者何继养也则凡四代之亲无不养也然而有差矣夫祭者服之推四代之亲无不服则亦无不祭也然而有差矣故自天子诸侯大夫士庶人皆宜得祭四亲焉何也其亲同故其继养与服之者同也然而庙制则有差矣故王七诸侯五大夫三适士二官师一庶士庶人无庙而寝其分殊也分虽殊而心则一也尽分者礼也尽心者孝也故礼曰祖考同庙由是观之则天子诸侯分得为之则异庙大夫以下至官师分不得为之则同庙礼也然则贵贱无不祭之亲而其孝同矣记曰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故得为而不为谓之慢不得为而为谓之渎渎与慢皆弗敬也弗敬神弗享故人之于亲多不尽分者岂惟不及者之罪过犹不及   祭义是故君子合诸天道春禘秋尝霜露既降君子履之必有凄怆之心非其寒之谓也春露既濡君子履之必有怵惕之心如将见之乐以迎来哀以送徃臣若水通曰祭祀之所由生继养也已食之则时思之矣时思之则时养之矣是故天时感之而祭祀之礼举焉乐以迎来哀以送往其心一也夫君子之心无时而忘其亲也何待天时之履而后感哉葢曰时之变也则感焉而后祭因之起非谓至此而后思者也是故禴于春则祀于夏可知矣尝于秋则烝于冬可知矣四时之祭合诸天道而吾之思见焉然存之乎心者则无时而或忘也呜呼思者祭之本也无思则无祭彼夫仪文之托而思或怠焉者其殆生事之疎而继养之衰欤可悲已矣   祭义曰致齐于内散齐于外齐之日思其居处思其笑语思其志意思其所乐思其所嗜齐三日乃见其所为齐者祭之日入室僾然必有见乎其位周还出户肃然必有闻乎其容声出户而聼忾然必有闻乎其叹息之声是故先王之孝也色不忘乎目声不絶乎耳心志嗜欲不忘乎心致爱则存致慤则着着存不忘乎心夫安得不敬乎君子生则敬养死则敬享思终身弗辱也臣若水通曰致齐者散齐后三日之齐也内谓齐所也散齐者致齐前七日之戒不饮酒茹荤也外未就齐所也齐之日凡亲之身所当思者无或忘焉内外致一齐之至也见所为齐思之至也是则敬之始也出入周还必有见闻乎声容叹息者祭如在也敬之至也是故先王之孝致其追念之爱则声色志欲不忘而存焉致其想见之慤则声容叹息不微而着焉然而慤也者爱之所为也着也者存之所为也爱则慤存则着爱慤无二心存着无二事是故孝子之敬贯始终而一之者也生则敬养尽吾爱也死则敬享继吾养也思终身弗辱焉终己之身也敬之至也然则人子事亲之道可一言而尽者其敬乎   祭义曰君子有终身之丧忌日之谓也   臣若水通曰忌日亲亡日也人子于此念亲之终如丧亲之日焉哀之至也   祭义文王之祭也事死者如事生思死者如不欲生忌日必哀称讳如见亲祀之忠也如见亲之所爱如欲色然其文王欤   又曰仲尼尝奉荐而进其亲也慤其行也趋趋以数臣若水通曰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文王孔子之孝其尧舜之道乎夫圣人人伦之至万世帝王之则也伏惟我圣明以是为则日省于心而扩充之则文王孔子之孝在我而尧舜之道尽人伦之至可建极于天下矣   祭义曰孝子将祭虑事不可以不豫比时具物不可以不备虚中以治之   臣若水通曰夫祭有三备焉豫事者礼仪之习所以脩礼也具物者器物之陈所以脩养也中虚者齐庄静一清明在躬所以脩心交于神也三者备而后能享合外内之道也   祭义曰宫室既脩墙屋既设百物既备夫妇齐戒沐浴奉承而进之洞洞乎属属乎如弗胜如将失之其孝敬之心至也与荐其荐爼序其礼乐备其百官奉承而进之于是谕其志意以其慌惚以与神明交庶或飨之庶或飨之孝子之志也   臣若水通曰当祭之时致享之道不可少有不慎焉宫室墙屋百物所以慎之于物也夫妇齐戒所以慎之于心也沐浴盛服所以慎之于体也洞洞属属所以慎之于诚也弗胜如失所以慎之于貌也百官承进所以慎之于严事也谕其志意所以慎之于祝告以孝也恍惚与交欲飨所以慎之于致养也夫是之谓备孝不如是不可以享夫祸莫大于不享矣是故孝子之心一以贯之故曰备孝之道也   祭统是故天子亲耕于南郊以共齐盛王后蚕于北郊以共纯服诸侯耕于东郊亦以共齐盛夫人蚕于北郊以共冕服天子诸侯非莫耕也王后夫人非莫蚕也身致其诚信诚信之谓尽尽之谓敬敬尽然后可以事神明此祭之道也   臣若水通曰天子诸侯之耕王后夫人之蚕者何也以祭祀也凡己之身天地父母之身也故竭身以事之所以致诚信也粢盛之荐冕服之饰所以交于神明者而莫或亲之则不能身致其诚信而逹敬于神明则夫唯物之具岂交神之道乎夫何后世虽有耕蚕之礼或视为故事草草应文而诚信莫存为之臣者謟媚以从而不知养其君诚敬之心天地神明其可罔乎噫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飨乎此可以鉴戒矣   祭统先期旬有一日宫宰宿夫人夫人亦散齐七日致齐三日君致齐于外夫人致齐于内然后防于太庙君纯冕立于阼夫人副袆立于东房君执圭瓉【瓉祼神器以圭为柄】祼【以瓉酌郁鬯酒灌地降神也】尸大宗【或夫人有故大宗摄之】执璋瓉亚祼【以璋为瓉柄酌郁鬯酒以降神】及迎牲君执纼【牵牲者】卿大夫从士执刍【藁也杀牲时用荐之】宗妇【同宗之妇】执盎从夫人荐涗水【明水也盎齐差清和以清酒泲之谓之涗酌涗即盎齐以盎齐加明水】君执鸾刀羞哜【一朝践之时取肝以膋贯之入室燎于炉灰出荐之一馈熟之时君执鸾刀割所羞哜肺横切之使不絶奠于爼上尸哜之】夫人荐豆此之谓夫妇亲也   臣若水通曰夫妇兼祭象隂阳之行乎变化也兼祭则兼致其齐兼齐则兼执其事是故亲执则鸾刀羞哜不敢以假者不敢以尊处也亲荐则涗水则豆不敢以假者不敢以贵加也亲莫大焉恩莫重焉君夫人虽尊且贵亦不过夫人之子之妇焉尔父子之道无所逃于天地之间而岂尊贵之所能敌哉呜呼此义不明先王之孝不尽传于天下也乆矣语以子弟之职则若耻其卑贱而失其尊崇之势者为是心者岂以父子之道之在天下也有二乎哉可以深思矣   周礼天官中春诏后帅外内命妇始蚕于北郊以为祭服   臣若水通曰中春蚕桑盛时也北郊隂方且洁地也以时蚕桑于此以为祭服必后帅命妇亲为之者礼曰王后夫人非莫蚕也身致其诚信是也敬祖考之至矣   春官以肆献祼享先王以馈食享先王以祠春享先王以禴夏享先王以尝秋享先王以烝冬享先王   臣若水通曰曰肆曰献曰祼者五年之禘曰馈食者三年之祫夫禘之以五年而又祫之以三年其义周矣而四时之享独非仁人孝子之心欤故祠者祠也春物初生以祠为主故以祠而享乎先王禴者薄也夏物未成其意尚薄故以禴而享乎先王尝者食也秋物渐成其味可食故以尝而享乎先王烝者众也冬物毕藏可陈者众故以烝而享乎先王是故四时之享异而孝子之诚一也非天下之至仁其孰能与于此   汉灵帝熹平元年春正月车驾上原陵司徒掾陈留蔡邕曰吾闻古不墓祭朝廷有上陵之礼始谓可损今见威仪察其本意乃知孝明皇帝至孝恻隠不易夺也礼有烦而不可省者此之谓也   臣若水通曰古不墓祭未备礼也古者不封不树何墓祭之有然而仁人孝子之心惕凄怆之情其能已乎故亲之始死则慿戸而哭之敛则慿棺而哭之葬则就墓而求焉凡出于孝心之诚而已此墓祭之所由起乎灵帝昏弱之主也原陵之上其良心之不能已矣向使由此念而扩充之则仁孝不可胜用保其社稷以光于四海岂至乱与亡哉传曰不能充之不足以保妻子   晋武帝泰始二年晋文帝之丧臣民皆从权制三日除服既葬帝亦除之然犹素冠蔬食哀毁如居防者后羣臣请易服复膳诏曰每念幽防而不得终苴绖之礼以为沈痛况当食稻衣锦乎适足激切其心非所以相解也四年三月葬文明皇后有司又奏既虞除衰服诏曰受终身之爱而无数年之报情所不忍也有司固请不已乃许之然犹素冠蔬食以终三年如文帝之丧臣若水通曰三年之丧自天子逹于庶人要皆出于人心之所固有者也后世帝王不能逺追先王之礼而徒借口于汉文之陋食稻衣锦于心安乎至于晋武独以天性矫而行之谓非仁孝之发不可也而有司庸劣顾乃蹈常安故而不能将顺其美悲乎   梁武帝普通七年十一月丁贵嫔卒太子水浆不入口上使谓之曰毁不灭性况我在邪乃进粥数合太子体素肥壮腰带十围至是减削过半   臣若水通曰孝也者人之良心真切者也昭明丧母水浆不入孝心笃矣使有伊周为之师傅举先王养太子之道则商之太甲周之成王可为也惜乎一时之臣无以将顺之而徒区区于文艺之末也虽然元服既加之后懿徳彰闻卒之日朝野惋愕男女垂泣呜呼使天永其年国祚其可量哉   国朝洪武六年祖训录成于是颁赐诸王且录于谨身殿东庑乾清宫东壁仍令诸王书于王宫正殿内以时观省上因谓侍臣曰朕着祖训录所以垂训子孙朕更厯世故创业艰难常虑子孙不知所守故为此书日夜以思具悉周至防绎六年始克成编后世子孙守之则永保天禄茍作聪明乱旧章是违祖训矣侍臣对曰自古创业之主其虑事周详立法垂训必有典则若后世子孙不知而轻改鲜有不败故经云不愆不忘率由旧章上曰日月之能乆照万世不改其明尧舜之道不息万世不改其行三代因时损益者其小过不及尔若一代定法具存不可轻改故荒坠祖绪防于亡夏颠覆典刑几于亡商后世子孙当思敬守祖法   臣若水通曰书云明明我祖万邦之君有典有则贻厥子孙我皇祖祖训之着即大禹之典则乎皇祖应天顺人肇造鸿业大经大法可以万世行之而无弊尤虑世逺纷更乃以心思之微着为一书以垂训后昆诚一代之定法也嗣皇守之可以永安宗社藩王守之可以长保富贵然欲法祖在于修徳也徳修即能敬守祖法聿追来孝矣   格物通卷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十六     明 湛若水 撰   畏民上   易屯象曰以贵下贱大得民也   臣若水通曰阳为贵隂为贱初九当屯难之时以阳而来居隂下为以贵下贱之象如是则羣隂归从之以济屯难故有大得民之象书曰民可近不可下君下视其民而不恤民斯逺矣以贵下贱近民之谓也故上爱民如子则民亦爱之如父母矣非畏民之君其能然乎   虞书大禹谟帝曰可爱非君可畏非民众非元后何戴后非众防与守邦钦哉慎乃有位敬修其可愿四海困穷天禄永终   臣若水通曰此乃帝舜命大禹之言元后大君也钦敬慎谨也可愿谓人心所可愿欲之事谓善也终絶也舜言可爱非君乎可畏非民乎众非君则何所奉戴是君诚可爱也君非民则谁与守邦是民尤可畏也其可以不敬乎人君当谨其所居之地敬修其所可愿欲者茍有一毫之不善生于心害于政则民不得其所者多矣四海之民不得其所至于困穷则君之天禄一絶而不复续岂不深可畏哉此又极言安危存亡之戒以深警之虽知其功德之盛必不至此然犹欲其战战兢兢无敢逸豫而谨之于毫厘之间此其所以为圣人之心也夫君之与民义虽相须而民尤为重不可不畏也人君知其可畏则能保其可爱否则可爱者不足恃矣夫禹以大圣帝舜所以戒之者如此况后世之君其可恃尊位以忽民哉   虞书臯陶谟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达于上下敬哉有土   臣若水通曰此臯陶陈谟于舜欲其敬民也威古文作畏明者显其善畏者威其恶上天也下民也敬者心无所慢也有土有民社者谓人君也臯陶言所谓天之聪明者非别有他视听也即民之视听便是天之聪明所谓天之明畏者非别有他好恶也即民之好恶便是天之明畏所以然者盖由天人同气上下一理通达流行更不分别故记亦曰人者天地之心民心所存即天心之所在故忽乎民即慢乎天也民若可忽也天顾可慢乎有天下民社之寄者可不知所以敬乎民而敬乎天哉我朝戒石之词曰下民易虐上天难欺盖亦有见于此矣伏愿圣明体臯陶之言鉴祖宗之戒敬畏小民以承天心幸甚   夏书五子之歌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臣若水通曰此五子述禹之训也皇大也君之与民以势而言则尊卑殊分以情而言则一体相须故势踈则离离则下情亲则合合则近言其可亲而不可踈之也且民者国之本本固而后国安其可以下之乎夫惟其势之不侔故难亲而易踈惟其情之相须故可亲而不可踈亲则民心归归则共戴而为人主踈则民心离离则孤立而为匹夫矣故曰民惟邦本譬如草木必先有根而后有榦而后有枝叶诗曰颠沛之掲枝叶未有害本实先拨殷鉴不逺在夏后之世此之谓也周书曰畏于民嵓为人主者可不存畏民之心乎   夏书五子之歌予视天下愚夫愚妇一能胜予一人三失怨岂在明不见是图予临兆民凛乎若朽索之驭六马为人上者奈何不敬   臣若水通曰此亦五子歌以警太康之语予五子自称以寓警太康一能胜予者谓君失人心则为独夫独夫则愚夫愚妇皆可以胜我也三失者言所失者众也怨岂在明不见是图者民心怨背岂待其彰著而后知之当于事几未形之时而图之也朽腐也朽索易絶六马易惊以朽索而驭六马以喻其民心之难收为可畏之甚也愚夫愚妇人君孰不以为可防也然得其心则得天下失其心则失天下故黎民咸贰太康之所以失位也一能胜予之言岂不可验且民心之怨其上敢怒而不敢言岂待其昭著而后知之能于事几未形之时图之则能销其变乱于未然若其已成则噬脐何及虽悔何追君人者可不敬畏之哉五子此言最为迫切哀痛万世君人者所宜深玩猛省也   商书太甲民非后罔克胥匡以生后非民罔以辟四方臣若水通曰此伊尹告太甲之言也后君也胥匡相正也辟君也言民非君则强凌弱众暴寡不能相正以生君非民则孤立于上谁与为君者言民固不可无君而君又不可无民君民一体相须如此为人君者可以不敬其民乎   商书太甲民罔常懐懐于有仁   臣若水通曰此亦伊尹告太甲之言也言民顺之则向逆之则背何有常懐惟有仁者则懐之盖仁者心之生理与物同体痛痒相闗得乎民心故民懐之自有不期然而然者矣为人君者可不体仁以懐天下之民哉   周书泰誓天矜于民民之所欲天必从之   臣若水通曰此武王誓师之言也矜怜也言天矜怜于民凡民有所欲天必从之如民好善天则福其善民恶淫天则祸其淫故民欲亡纣则天意去商也必矣是故明君不畏方张之强敌而畏大可见之民心民心即天地之心也其可忽乎   周书康诰恫瘝乃身敬哉天畏棐忱民情大可见小人难保徃尽乃心无康好逸豫乃其乂民   臣若水通曰此武王告康叔之言最切于君道夫人主不爱其民皆由视民与吾身有形骸之隔故痛痒不相闗茍能视民之不安如疾痛之在乃身则将无所不用其爱矣此大君宗子之责圣人一体之仁诚不可以不敬也又言天命虽甚可畏然诚则辅之民情虽大可见而小民防为难保若如恫瘝乃身则诚矣将见难保之民可保而可畏之天命亦辅之矣尽心云者如上文恫瘝乃身至诚恻怛而无一毫虚假之谓自安则不便于民好逸豫则有妨于政凡此皆不能尽心故又继之曰无康好逸豫为人君者先戒逸豫然后能尽心能尽心然后能视民如伤能视民如伤然后能保难保之民而天命归之矣可不加之意乎   诗唐风扬之水我闻有命不敢以告人   臣若水通曰此诗见民情之向背不常可畏也桓叔将以倾人作诗兴起扬之水而言我亦闻其有命而不敢以告人也何哉盖以微弱而沃盛强人不克胥匡以生故欲叛而归之闻其命而不敢以告者为之隐也为之隐者欲其事之必成也呜呼人情至此亦甚可畏矣以此观之人主有国家者茍不能及时修德强仁以庇其人民惟昏淫自肆徒以奄奄之气而欲繋将散之人心不亦危哉故叛者固国人之罪而不能强于自治以致国人之叛者侯亦不得辞其责矣此为君者之所宜鉴也   商颂殷武天命降监下民有严不僣不滥不敢怠遑命于下国封建厥福   臣若水通曰此诗颂髙宗之徳能畏民以受福也书曰天明畏自我民明威民之所以可畏者以其心也君之所以畏民者亦以同此心也五子之歌曰予临兆民凛乎若朽索之御六马为人上者奈何弗敬此诗言上天监视于下非有耳目好恶也盖以民心即天心下民则甚可严畏也故髙宗则不僣不滥不敢怠遑盖以民虽至愚心与天通吾赏或僣是喜违于民也吾刑或滥是怒违于民也吾怠遑自恣是欲违于民也违民心者民心亦违之民心违之即天命违之矣髙宗畏民之心如此即所以畏天也故天命于下国而大建其福天人交相与也髙宗畏民而受福如此则后之人主忽民自尊恣其喜怒妄行赏罚民将叛之而天祸至矣古之圣君不敢侮鳏寡虐无告岂非畏天命邪   春秋庄公八年秋师还   臣若水通曰甚哉庄公之弃其民也庄公八年春帅师以次郎夏及齐以围郕厯三时而秋始还焉夫民吾赤子也驱之于锋刃之间固以置之死地矣又乆之以困苦是自戕其赤子也可谓仁乎民防常懐懐于有仁使三军懐不仁之怨则赤子皆敌国也一念向背之间尔可畏非民乎民可畏而不畏甚矣庄公之不仁也   僖公二年冬十月不三年春王正月不夏四月不   臣若水通曰诗称僖公俭以足用寛以爱民务农重谷则诚贤君也其有志乎民审矣谷梁子曰不者勤也每时而一书闵也闵者有志于民者也夫国以民为天民以食为天知天之天者昌不知天之天者亡僖公忧民之忧惟惧民之失其所天君不能以独存也谓非有爱民之心者能之乎   礼记缁衣子曰大人溺于民夫民闭于人而有鄙心可敬不可慢易以溺人故君子不可以不慎也   臣若水通曰人与天对天则理人则欲也闭于人者闭塞于人欲也鄙心者鄙陋之心也虽闭而鄙然至愚而神也故可以诚敬感以血气用事也故不可以慢易治君慢而纵欲而无敬爱之心斯乱亡继之矣故曰易以溺人也夫君犹舟也民犹水也水能载舟亦能溺舟故水可畏也民尤可畏也古之君子所以顾畏于民嵒者其以兹哉   缁衣曰民以君为心君以民为体心庄则体舒心肃则容敬心好之身必安之君好之民必欲之心以体全亦以体伤君以民存亦以民亡   臣若水通曰宇宙一气也君民一体也故君为心民为体心与体一也心庄以肃则容体舒且敬矣不容间也故志之所至气必至焉君之所好民必从焉心之全非自全也体全故也心之伤非自伤也体伤故也君之存亡以民心之存亡也一体而已矣知其体一所以仁也仁则民安而君安矣   论语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   臣若水通曰夫敬徳之聚也敬则合内外该心事通众寡物我两尽者也言约而义博齐家治国平天下尽之矣故安人安百姓不越乎修己以敬之一言而尽之尔子思曰君子笃防而天下平其亦有得于此乎此有人民百姓之寄者之所当知也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臣若水通曰恒人之情莫不以君为贵民为轻也殊不知社稷所以为民也君之所以为君者以有民也故无民斯无君矣无君斯无社稷矣战国之君率禽兽而食人肉至于争城争地则糜烂其民而不恤焉非惟有害于同体之仁其于固本寜邦之计亦踈矣孟子之言虽为当时发实为万世居民社之寄者告也   格物通卷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十七     明 湛若水 撰   畏民下   左传文公十三年邾文公卜迁于绎史曰利于民而不利于君邾子曰茍利于民孤之利也天生民而树之君以利之也民既利矣孤必与焉左右曰命可长也君何弗为邾子曰命在养民死之短长时也民茍利矣迁也吉莫如之遂迁于绎   臣若水通曰迁都大事也在书稽诸人神至再至三而后举孟子亦以太王之去岐为不得已盖民不可以轻动邾文公之迁绎虽未知其得已与否观其稽诸人神者始欲以民之利为利终欲以民之命为命其利其命无非为民其仁也夫彼徒犬羊其民者乌足以语此   国语周语召公曰民之有口也犹土之有山川也财用于是乎出犹其有原隰衍沃也衣食于是乎生口之宣言也善败于是乎兴行善而备败所以阜财用衣食者也夫民虑之于心而宣之于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壅其口其与能几何   臣若水通曰山川所以宣地气而出财用犹口之宣人心而言善败广平曰原下湿曰隰下平曰衍有溉曰沃善谓民所善者败谓民所恶者阜厚也与语辞能防何言不乆也夫人君考徳必聼于民故百工陈諌庶人传语尝使之宣其情而勿壅也厉王乃使卫巫以监谤是壅民之口民将叛之亡无防矣为人君居民之上者慎勿壅其口以自溃也   周语内史过曰不亲于民而求用焉民必违之   臣若水通曰内史周大夫过其名用用其财力也人君臣妾兆民贡赋万国以势视之何者非其所当用财者民之心也失其民则失其心矣而欲用其财可得乎传曰有徳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又曰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是故慈保恵懐薄敛轻徭亲民之谓也虢公动匮百姓以逞其违虽欲利将焉利哉内史过谓求用先于亲民此真君天下者所当法   周语单襄公曰书曰民可近也而不可上也诗曰恺悌君子求福不回在礼敌必三让是则圣人知民之不可加也故王天下者必先诸民然后庇焉则能长利臣若水通曰回邪也加犹上也先诸民先求民志也庇犹防也谓先安民然后自防也长利长有福利也夫人君居九重之上故常有轻视下民之心则凡纵欲以害民者无不至矣惟圣人之心能畏于民嵓而不敢忽故有不可上不可加之心则知所以畏矣传曰得乎丘民而为天子有天下者可不惧乎   汉和帝永元元年春窦宪将征匈奴待御史鲁恭上防曰万民者天之所生天爱其所生犹父母爱其子一物有不得其所则天气为之舛错况于人乎故爱民者必有天报今始征发而大司农调度不足上下相迫民间之急亦已甚矣奈何以一人之计弃万人之命不防其言乎   臣若水通曰书云惟天恵民惟辟奉天故人君者体上天子恵之意而致之民者也则夫恵鲜子育如父母之爱子不伤其力则民心可得而天意亦可副矣茍以征发而伤民之力弃民之命其不逆天矣乎噫鲁恭之言其可谓知重民者矣   唐髙祖武徳九年九月上曰王者至公无私故能服天下之心朕与卿軰日所衣食皆取诸民者也故设官分职以为民也   臣若水通曰君者食民之力民者赖君之治君而非民民而非君皆不能独生是上下相须以为命者也然民徒知畏君之势而君不知畏民之势此所以以私灭公民心不服而危亡至矣髙祖之言真可为万世人君之戒哉   唐太宗贞观十一年八月魏征曰臣观自古以来百姓愁怨聚为盗贼其国未有不亡者人主虽欲追改不能复全故当修于可修之时不可悔之于己失之后也盖幽厉尝笑桀纣矣炀帝亦笑周齐矣不可使后之笑今如今之笑炀帝也   臣若水通曰书云敬修其可愿四海困穷天禄永终故保天禄在于裕民裕民在于敬修可愿可愿者善也天理也人君不修其善端则天理日防纵欲日甚民生日困饥寒日迫愁怨日生其相去而为盗也必矣君位其可保乎魏征谓修于可修之时是矣独未闻其引君当道志于仁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尔为人君者尚当正其本焉   后梁均王龙徳二年十二月王李存朂以魏博观察判官晋阳张宪兼镇冀观察判官权镇州军府事魏州税多逋负王以让司録济隂赵季良季良曰殿下何时当平河南王怒曰汝职在督税职之不修何敢预我军事季良对曰殿下方谋攻取而不爱百姓一旦百姓离心恐河北亦非殿下之有况河南乎王恱谢之自是重之每预谋议   臣若水通曰孟轲云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夫财者民之心王方谋攻取乃急于征税而不爱百姓是欲用民力而先伤民心也倒戈之祸皆鹿台钜桥伤心之民为之也可不畏哉后之为君者宜鉴季良之言   贾谊新书曰君子之富贵也至于子孙而衰则士民皆曰何君子之道衰也数也不肖暴者祸及其身则士民皆曰何天诛之迟也夫民者万世之本也不可欺臣若水通曰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民之公是公非其可畏哉是故君子之泽没世不忘何其长也小人之祸时日曷防何其速也书曰吉人为善惟日不足凶人为不善亦惟日不足吁抑孰知惟日不足者乃自促其祸也邪   刘向説苑曰武王问政于尹逸曰吾何徳之行而民亲其上对曰使之以时而敬顺之忠而爱之布令信而不食言王曰其度安在对曰如临深渊如履薄氷王曰惧哉对曰天地之间四海之内善之则畜也不善则仇也若何其无惧也   臣若水通曰民心之向背善恶而已矣所谓善者敬忠信而已矣所以行敬忠信者临深履薄之心而已矣书曰兢兢业业其谓是乎人君恒存兢业之心则能敬忠信于天下之民而民归之矣否则民将不背而为仇乎宜武王闻之而发惧哉之叹也欤   韩愈曰财已竭而敛不休人已穷而赋愈急其不去为盗也亦幸矣   臣若水通曰民之为盗非天性然也饥寒迫之也民之饥寒非自致然也赋敛剥之也传曰文王视民如伤夫如伤者如伤己也书曰恫瘝乃身使为人上者视民之饥寒如疾痛之在身视民之伤如伤己焉则必不至于暴敛以自伤痛矣夫痛痒不相闗谓之不仁也是故惟仁君然后能畏民矣   宋仁宗至和元年春正月京师疫内出犀角二令太医和药以疗民其一通天犀也左右请留供服御帝曰吾岂贵异物而贱百姓哉立命碎之   臣若水通曰君道以尧舜为至治道以唐虞为至仁宗立碎通天犀以疗民疫此即宣王不忍觳觫之心足以王矣使当时有能将顺其美推召灾之由而反求致中和之道则尧舜可为矣况天下之疫或有如京师而通天犀亦不能尽天下之药剂也邪遂使帝心以此为至左右以此为难仁宗之不得为尧舜者其无格心之臣矣   宋儒程颢尝言郑戬作县定民陈氏为里正既暮有姓陈人乞分居戬立笞之曰安有朝定里正而夕乞分居既而察之乞分居者非定里正也今夫赤子未能言其志意嗜欲人所未知其母必不能知之然不至误认其意者何也诚心爱敬而已若使爱敬其民如其赤子何错误之有   臣若水通曰记云若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逺矣夫父子之爱天性也诚心而爱敬之则志意嗜欲未有不得者也若夫喜怒之私先横于胷中则刑及无辜而爵及恶徳者将无所不至矣岂直错挞人而已哉此忽民而不知爱敬者之咎也   程颢作县凡坐处皆书视民如伤四字常曰颢常愧此四字   臣若水通曰视民如伤此文王之所以圣也如伤者如伤己也夫视民之伤如伤己焉一体之仁也仁之至也医书以手足痿痹为不仁语曰不仁便是死汉不知痛痒痛痒相闗此文王视民如伤之心也为人君欲师文王者当因程颢之言以求恵鲜之仁则仁不可胜用矣   程頥应诏上英宗皇帝书云百姓穷蹙日以加甚而重敛繁赋消削之不息天下户口虽众而自足者益寡司牧者治其事尔非有师保左右之也其善恶勤惰趋利避害或昧而反之一从其自然而困之陷之之道又非一涂人用无聊茍度嵗月驱之于治则难格率之于恶则易揺民惟邦本本根如是邦国奈何民无生业困极则虑生不渐善教思利而志动乗间隙则萌奸宄逼冻殍则为盗贼今兹幸无大故尚尔茍安设或遇大饥馑有大劳役奸雄一呼所在必应以今无事之时尚恐力不能制况劳扰多事之际乎天下安危寔系于此臣若水通曰记云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民犹水也水能载物亦能溺物故君之防民如防水也防之于未溃也易防之于既溃也难语曰愿主君无得罪于羣臣百姓其防民之至也夫   张栻经筵讲毕复进有云天生民以立君非欲其立乎民之上以自逸也盖欲分付天之赤子而为之主人主不以此为职分以何为职分人主不于此存心于何所存心若人主之心念念在民惟恐伤之则百姓之心自然亲附如一体若在我者先散了此意思与之不相管摄则彼之心亦将泮涣而离矣可不惧哉   臣若水通曰物我一体天之道也故其感应也如响君之于民也其心聚则民心亦聚其心散则民心亦散所谓至愚而神者也书曰元后作民父母有父母之心则无念而不在民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而民焉有不父母其君者乎是故得为元后者得父母之道也得父母之道者得其民也得其民者得其心也得民心者得吾之心也为大君者可不念乎   国朝洪武十五年七月庚戌上谓翰林院学士宋讷曰朕每观尚书至敬授人时尝叹敬天之事后世中主犹能知之敬民之事则鲜有知之者盖彼自谓崇髙民皆事我者分所当然故威严日重而恩抚寖薄所以然者只为视民轻也视民轻则与己不相干而畔涣离散惟能知民与己相资则必无慢视之故曰可爱非君可畏非民众非元后何戴后非众防与守邦古之帝王视民何尝敢轻故致天下长乆者以此而已   臣若水通曰书云抚我则后虐我则讐民以为讐则后非其后矣故得乎丘民为天子失乎丘民为匹夫民不亦可重乎不亦可畏乎书曰弗畏入畏故在于人君一念之防尔君心知畏仁以抚之则戴之为君君心弗畏不仁以虐之则叛而为讐自古之治乱兴亡未有不在是也皇祖谕宋讷及此真知君民一体而得兴邦致治之本为万世之所当法也欤   洪武十八年七月上问近臣今天下百姓安否左春坊左赞善刘三吾对曰赖陛下威徳四方无虞盗贼屏息比嵗丰登民皆安乐上曰天下人民之众岂能保其皆安朕为天下主心常在民惟恐其失所故每加询问未尝一日忘之三吾对曰圣心拳拳若此恩徳之及民者深矣上曰恩徳亦非徒然医如卢扁不施药石病不自瘳匠如公输不施绳墨木不自正君如尧舜无纪纲法度之施而但曰恩徳所谓徒善不足以为政也   臣若水通曰传云圣人既竭心思焉继之以不忍人之政而仁覆天下矣皇祖心常在民每问安否可谓竭仁心矣犹欲施于纲纪法度之间所谓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乎惜乎当时侍臣不能将顺其美而徒以谀言进也圣明统理民物尚当以圣祖之心为心   永乐元年十二月太宗皇帝宴闲顾问侍臣曰今一嵗又终外间军民安否如何对曰陛下临御以来所施无非仁政今军民皆安正太平无事之时曰太平岂易言朕惟遵皇考成宪以为治如得旸时若年谷丰登兵革不兴兆民安乐朝无奸邪然后可为太平无事臣若水通曰君民一体民安则君安民危则君危其相闗有如此者后世昏主以秦越视之不亦异乎此所以治日少而乱日多也惟我太宗皇帝方嵗云暮念及军民安否而不敢以太平自居所谓视民如伤者邪其仁天下之心何其至哉圣子神孙万代当鉴也书曰钦若先王成烈以休于前政惟圣明留神焉   格物通卷十七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十八     明湛若水 撰   正心格   臣若水序曰正心何以言格物也程颐曰格者至也物者理也至其理乃格物也至也者知行并进之功也于心焉而至之也至其心之理也学者读是编焉而感通吾心之理念念而知于斯存存而行于斯以有诸己则格物之功庶乎于正心焉尽之矣   正心上   易咸九四贞吉悔亡憧憧往来朋从尔思   臣若水通曰咸也者感也咸卦取象诸身人之于身也无不兼知则亦无不兼感也九四心也心也者无感不通者也以阳明居正故为贞吉贞者心之本体天理也感通之道也以贞而感则心普万物而无心情顺万事而无情公而溥也无有不感则无有不应吉而悔亡也悔生于私心体虚明憧憧则私矣物累而不化将迎而无穷也感之私而应之者亦私朋比之从也故繋辞传曰天下何思何虑思虑者憧憧也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一贯之道也贞也贞则感而遂通矣憧憧者心之不正也   同人文明以健中正而应君子正也唯君子为能通天下之志   臣若水通曰同人者同于人也同于人故能通其志上干下离故有文明刚健之象五二皆居中位正故有中正而应君子正道之象夫文明者虚灵也刚健者直方也中正者不偏倚也同徳而应信也是虚灵方直而不偏心之本体所谓天理是心也人人之所同有也心同则志同而无不感通矣盖君子之心先得人心之所同然也故视千万人之心犹己之心也以一己之心推之千万人无间也所谓同人于野是也人皆有之特君子不失其正耳   晋六五悔亡失得勿恤徃吉无不利   臣若水通曰六五以隂柔不正宜有悔以上近刚明而下皆顺从故悔亡然其离体髙明以照羣隂故能去其计功谋利之心则徃吉而无不利也夫患得患失者隂邪之人也私小也非公正之心也若夫君子之心广大而髙明则失得非所恤矣以天徳而行王道如天之覆也地之载也功深而恩不露泽溥而民不知吉无不利也非圣人之心廓然太公者乌足以语此   损象曰山下有泽损君子以惩忿窒欲   臣若水通曰山下有泽气通上润有损之象也君子体此必损其身心之所当损者忿与欲是也忿欲之害心也大矣必损之而后可以合道故武王曰危于忿失道于嗜欲也夫天理人欲相为消长人欲不消则天理不长惩之窒之则心之本体复而天理全矣惩与窒非强制也如塞水者窒其源也常存此心体认天理有见则私意退聼矣不然愈惩而愈奋愈窒而愈生其能免于私欲之害者防希   艮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   臣若水通曰艮止也背者一身之止者也艮之止者必如背之止斯为止之至也夫性之至善无间动静然人心于止之时则皆至善天理斯存动而有不善而天理灭矣故君子之学动静皆定所谓艮其背则止其止矣然必内外两忘人已不见然后能止故不获其身内忘己也不见其人外忘人也内外两忘则澄然无事矣夫然后能止虽然不获其身必获其理也不见其人必见其理也记曰知止而后有定定则天理纯全何咎之有正心之功此其至矣   艮象曰兼山艮君子以思不出其位   臣若水通曰艮为山重艮上下皆山故有兼山之象君子观此求艮止之道不越于思焉而已尔思无邪而后能止出位之思邪思即不止矣位者所处之时之地之事也所思或非其时非其地非其事是出位也或滞于时滞于地滞于事亦出位也必无在而无不在勿助勿忘然后能中思是之谓思不出位夫思者心之本体也思不出位则吾心之本体正而天理见矣夫思者圣功之本也可不慎乎   中孚中孚以利贞乃应乎天也   臣若水通曰天者天命赋予之本然中正而信也人之心不中则不正不正则不信皆违天也是故至中而信则天理流行故利而贞正则人道尽矣尽人道以复乎天道者也故曰应天所谓全而归之也非益之也不然天予之而我防之岂应天乎此心学之大端也   书虞书大禹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臣若水通曰此乃帝舜传授大禹以心学也心者人之精神虚灵知觉者也顷刻之间于躯殻上起念血气用事即谓之人心顷刻之间于义理上起念徳性用事即谓之道心故程颢曰人心人欲道心天理是也危者危言危行之危言大也微犹灭也惟危惟微二句相因説天理人欲不容并立人欲长一分则天理消一分故人心日以长大则道心日以微灭精以察见此理即学问思辨之事属知一以存养此理即笃行之事属行知行并进即执中之功夫中即此天理是也天理则不偏不倚无过不及故谓之中允信也执谓有之于己之意信有诸己则与中道而一矣故曰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尧之传舜只曰允执厥中知行混合体用一原以圣授圣故不待言功夫也至是舜传禹始有人心道心惟精惟一之説则又推执中之功夫言之此万世心学之源于人君圣学最为切要自后言建中建极言愽约一贯言止至善格物言学问思辨笃行言集义养气言诚言敬皆本于此舍此则人欲横流天理灭絶虽有天下不能以平治矣惟圣明留意焉   商书盘庚汝猷黜乃心无傲从康   臣若水通曰此盘庚迁都告羣臣之言猷谋也黜去也无与毋同言汝羣臣各谋去汝之私心也毋得傲上之命从己之安傲上从己皆源于私心之发故私心亡则心正矣心正则自无傲上从康之事矣此正心处事之要为人上者可不知乎   周书蔡仲之命率自中无作聪明乱旧章详乃视听防以侧言改厥度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告蔡仲之言也率循也无毋同详审也中者吾心本体之正而无过不及者也旧章者先王之成法厥度者吾身之法度皆中之所出者作聪明听侧言皆由心之不中不正心既中正则自无作聪明偏视听之事逺则旧章近则吾身可以无纷更冒乱之患矣为人上者可不正心以为万事之本乎   周书周官作徳心逸日休作伪心劳日拙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申戒卿士持恭俭而处富贵之言也逸安也休闲静也徳者所得之理心之中正者也作徳则心中自然无所矫戾故内省不疚不忧不惧心常安逸而休休无入而不自得矣若有所矫饰而为内无恭俭之心而外为恭俭之事是谓作伪伪则揜防不暇故心劳然有诸中形诸外自不觉真情之发见矣故曰日拙然则作徳作伪在人所自作尔此君子正心之学必贵于谨独也欤   诗曹风鸤鸠其仪一心如结   臣若水通曰诗美君子用心纯固而内外合一也言淑人君子其见于动作威仪之间者既一而有常度矣其仪一则知其心纯全専一而如结矣盖和顺积中而英华发外自有不可揜者矣夫心无内外者也故离内以言心不知心者也离外以言心亦不知心者也惟知合一之道则何心非事何事非心何内非外何外非内周敦頥曰动而无动静而无静程颢曰无内外无将迎体用一源显微无间心之本体也故外则仪一内则心结由中达外其本然者不得而不一也然则君子事内乎事外乎养其中以达诸外内外合一吾心正矣心正而中立焉中立而和生焉是谓大本达道心事一贯圣学之体用备矣   小雅小弁相彼投兔尚或先之行有死人尚或墐之君子秉心维其忍之   臣若水通曰天地以生物为心人得其生生者以为心不忍之心人孰无之故人于被逐投人之兎犹或哀而脱之于死而暴露之骼犹或哀而掩之皆不忍之心发于自然者不容己尔幽王何独无是心乎乃信谗而逐其子投兎死人之不若矣夫父子之爱天性也人之心也幽王于是乎无人心矣心非初无也良由蔽于褒姒之譛有天下者秉其不忍之心而扩充之虽斩一木杀一兽非其时不忍也况于人乎况于亲乎故曰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亦惟察识而扩充之尔   小雅节南山式讹尔心以畜万邦   臣若水通曰式敬也讹变化之意宋儒朱熹云家父自言作为此诵以究王政昏乱之所由冀其改心易虑以畜养万邦也孟子曰人不足与适也政不足间也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盖以君心者用人行政之本而万邦休戚之所闗也故正心变而邪焉则蔽蔽则正人逺奸邪秉国而万邦其祸矣邪心变而正焉则明明则邪人逺正直秉国而万邦防其福矣故丧乱多瘁劳百姓人皆知尹氏之祸然岂知王心之蔽为之乎家父讹心之説其殆知大人格心之学乎惜乎其格之不豫司马光所谓治之于着用力多而功寡矣臣窃愿于圣敬方跻之时益进夫诚意正心之学庶圣心益正而圣徳益明则正士满朝奸邪逺迹善政协于万邦社稷生灵之福也天下幸甚   大雅皇矣帝谓文王无然畔援无然歆羡   臣若水通曰畔援言叛此而攀彼无畔援则心中正而不私也歆羡欣欲爱慕无歆羡则刚直而不流也文王无是二者故心极其正而深造乎道也夫人心至虚本无一物本体中正何尝有所谓畔援歆羡哉有所畔援歆羡者皆心与于物者也心与于物则滞于物而非本体矣文王之心廓然太公物来顺应生杀与夺一随物付之而已初何有与于物哉无与于物故无畔援无歆羡所谓天地心普万物而无心圣人情顺万事而无情者也情而无情心之本体正矣本体正则天理尽矣天理者道之极也故曰诞先登于岸虽然岂惟文王然哉千圣一心万古一理人主茍能正心干干不息廓而清之神而明之使一心之中广大髙明一物无所与焉大公顺应是亦文王而已矣   春秋隐公元年   臣若水通曰此鲁惠既没隐公嗣位之始年也春秋谓一为元者何宋儒胡安国曰元即仁也仁人心也所以明君用也盖乾元资始坤元资生者天地之用也人得是元以生仁也者心之生理浑然万物一体者也大君者天地之宗子而勿忘勿助正心体元者所以为治天下国家之本也本正则乾坤合徳而百官万民莫敢不一于正矣春秋纪元所以开万世心学之源也欤   桓公十五年春二月天王使家父来求车   臣若水通曰春秋书天王使来求车讥侈心失王度也夫遣使需索之谓求命车命服天子所以锡于臣下也桓王天下之共主以丧事来求货财已为不可况车服乎所以然者以侈心一动莫为防制颠倒迷惑冠屦为之倒置而王室衰乱莫能救也然则心之正不正岂小故哉   庄公十七年齐人执郑詹   臣若水通曰春秋齐人执詹者何恶齐也桓为霸主宜正已以格物尊君以率下而乃以郑不朝已擅执其执政可谓正已以尊君乎其何以格物而率下也宜乎春秋责备之也   僖公二十八年卫侯出奔楚   臣若水通曰春秋书卫侯出奔楚者何咎文公也王者莫大乎存心存心莫大乎公恕胡安国曰心不外者乃能统大众智不凿者乃能处大事晋文举动烦扰憾卫侯之不礼拒之于敛盂之盟则陷于私凿其智而心不广矣春秋责晋文以见君人者当宅心以广大髙明而不以私小也   宣公四年春王正月公及齐侯平莒及郯莒人不肯公伐莒取向   臣若水通曰春秋书齐鲁平莒郯何也讥也平者圣人之所贵也何为而讥之非讥其平也讥其平之不平也盖无偏无党王道之平平也以齐鲁而平郯莒讲信修睦将利二国以不争也然而莒人不肯则以宣公偏繋于郯而失平怨之本尔夫郯莒微国不足以当天下之十一怀私以取平尚犹不可况天下乎故平天下之道在于絜矩矩者吾心之理也絜者推吾心以度天下也好善恶恶先正吾心之矩然后推之于天下而无弗同者矣故君子贵格物   礼记礼运曰故宗祝在庙三公在朝三老在学王前巫而后史卜筮瞽侑皆在左右王中心无为也以守至正臣若水通曰宗祝在庙以賛礼也三公在朝以论道也三老在学以示教也前设巫人以通神也后设史官以纪言动也设卜筮以决吉防也设瞽侑以宣歌乐也大而庙朝小而左右防非正人所以养吾心之正也王中心夫何为哉守吾心之正而已矣孔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欤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靣而已夫人心本正也而有不正者人为害之也得人以辅之而已无所为焉则心之本体正矣   玉藻曰古之君子必佩玉右征角左宫羽趋以采齐行以肆夏周旋中规折旋中矩进则揖之退则扬之然后玉锵鸣也故君子在车则闻鸾和之声行则鸣佩玉是以非辟之心无自入也   臣若水通曰征角阳也而右佩隂中阳也宫羽隂也而左佩阳中隂也皆玉也路寝门外至应门谓之趋路寝门内至堂谓之行采齐肆夏诗名歌之以节行也规圆矩方也鸾在衡和在轼也人心之不正多引于滛声古之君子和鸾之设所以养于车也佩玉之鸣所以养于行也是故右征角左宫羽隂阳之交所以养中和之徳也采齐肆夏规矩揖扬所以养之于行节也行中节也然后玉锵鸣玉锵鸣也然后非心涤非心之萌自外感内者也心之本体无不正也触于外感乎内斯主之矣入者主之也非心体之本然也故人君之心在养正而已矣   学记曰学者有四失教者必知之人之学也或失则多或失则寡或失则易或失则止此四者心之莫同也知其心然后能救其失也教也者长善而救其失者也臣若水通曰学之不明也久矣盖由其不识心尔知心之病斯能知心之本体矣故知多寡易止之失则知不多不寡不易不止而心正矣是故有以用心于博闻强识之支离者其失也多有以不用心而径超顿悟者其失也寡有以粗心于百姓日用其失也易有以心于自暴自弃其失也止四失者过与不及皆非吾心本体之正也是故古之教者观病以知心因心以救失惟以长养其善念尔盖善也者吾心之天理也学者茍知天理为本体而随处体认焉则无过不及勿忘勿助之间自有易简之道而帝王心学之传在是矣谨以为圣明心学万一之助   乐记曰致乐以治心则易直子谅之心油然生矣易直子谅之心生则乐乐则安安则久久则天天则神天则不言而信神则不怒而威   臣若水通曰致者约而有诸己之意孟子曰乐之实乐斯二者是也仁义之良心人所固有不待外求乐所以养吾心之中和内外合一者也朱熹曰子谅读为慈良易直慈良之心仁也仁心生则乐矣乐有诸己则安矣安则不息矣不息则天在我矣天在我则妙万物而神矣是故天则不言而民信也神则不怒而民威也信且威乐以治心之功用至矣   缁衣子曰心庄则体舒心肃则容敬心好之身必安之臣若水通曰心者合内外而一之者也故容貎身体皆心也其心可不正乎   格物通卷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十九     明 湛若水 撰   正心中   论语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臣若水通曰此圣人掲鲁颂駉篇之指以示人也夫思者心之神也心体何尝不正思焉而防动则善恶分矣心之本体至正而善也私意萌焉则邪恶矣而心中正之体无不在特蔽于私尔思无邪所以复心之本体也人能随处体认察见本体而涵养之则内欲不萌外诱不累而心思之神澄然无事是谓无邪也不能见理则私心邪念潜伏于中虽欲规规焉除之不免于灭东生西之患矣欲其无邪也得乎   子曰囘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己矣臣若水通曰仁者心之生理也程颢所谓心如谷种仁则其生之性是也仁未尝与心判为二物也蔽于邪私则心为人心而天理灭矣故违而二之顔子克己故礼复礼复则天理流行与心为一故曰不违仁三月言其久也乆于仁也其余日月至焉者盖或一月之内存乎仁或一日之内存乎仁不能如顔子之久矣如谓必日月而后一至焉岂圣门之贤之学哉先儒谓顔子有王佐之才观其心不违仁是有天徳矣有天徳便可以语王道此顔子所以为王佐乎伏惟圣明取顔子之学以志仁为要尤博求天下学顔子之学者以为辅则君臣咸有一徳而王道成矣   子絶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臣若水通曰此圣门心学之要门人记圣人之所以教人者即子以四教之意也夫心之本体无一物也如天地之至公有物则非本体矣张载曰四者有一焉则与天地不相似四者在人相为终始有则俱有无则俱无惟圣人之心廓然大公物来顺应故无四者之病也然此不曰无而曰毋者盖尝以禁止学者之辞也学者诚能体认天理不以己与物克去四者之私不为本体之累矣故程颢曰敬则无己可克始须絶四又曰意必固我既亡之后必有事焉夫四者既亡则天理自见是谓有事否则虽强无之且将失于空虚流于异学而何可以入道哉此学者所当自究竟也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所以内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于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犹其有四体也有是四端而自谓不能者自贼者也谓其君不能者贼其君者也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茍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臣若水通曰孟子此章直指本心体用全具可谓深切而着明矣不忍人之心即心之生理所谓仁也即下恻隐之心至于羞恶辞让是非之心即是四端之发随感而异见尔非谓原有四心也夫惟圣人有是心则有是政者所谓体用一原也君子能知是心而扩充之复其本心也众人不能则此心虽发将随发随泯自暴自弃者也虽然充之则足以保四海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是故帝尧之徳光被四表后之人主或以天下之大不能恱其亲而遂肆欲以危宗庙社稷是心充与不充之间其所系岂细故哉故人君茍不失其本心之正斯不失天下之心而天下国家可保也   孟子曰君子之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   臣若水通曰此孟子明君子所存之心示人以正心之学也夫以仁礼存心非谓取诸外以存之也仁即是心之生理礼即是心之天理同是一理茍能体认此理而心存存即无一念而非仁礼矣此乃复吾心本体之正非由外铄我也我之心也得其心则得仁礼矣失其心则失仁礼矣此君子之所以异于人者乃得人心之常尔岂别有异于人哉故君子之学在于体认天理而存随感而见施之爱人则为仁施之敬人则为礼本立而道自生矣   孟子曰虽存乎人者岂无仁义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犹斧斤之于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为美乎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也者防希则其旦昼之所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覆则其夜气不足以存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兽不逺矣人见其禽兽也而以为未尝有才焉者是岂人之情也哉故茍得其养无物不长茍失其养无物不消孔子曰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惟心之谓与   臣若水通曰夜气之説未之前闻也至孟子而始发之于此可以知理气之合一矣夫仁义之心即吾心之生理所谓性也旦昼不害其性则夜气益清夜气既清则旦昼之理益明盖性之存亡系乎气之清浊气得其中正即仁义之性也故曰合一奈何人之转展相害使夜气薄浊而仁义之良心亦亡要之良心之消长顾人所以养之者何如引孔子之言正以明心之不可以顷刻失其养也学者诚能随时随处察识此心之本体而涵养之造次颠沛必于是旦昼常如夜气之时则何徃而非仁义哉李侗曰孟子夜气之説于学者极有力有志于学者所宜务焉   孟子曰人有鸡犬放则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臣若水通曰仁人心义人路孟子既重为不由不求者哀矣于此复致意于放心之求者何哉盖万事万变皆本于心千圣千贤皆是心学欲求放心非强制妄想能之也在于学问耳孔子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中庸学问思辩笃行之事是也故学问之道不过只为此心求其放失者而已人才学问则有以管摄此心发明此心不求而复矣所谓博学切问仁在其中也然而人君以一心而受众欲之攻尤易以放故尤当自力以求之求之匪他惟学问体认天理存存于勿忘勿助之间心存则仁存仁存则义路以由矣存心也者其圣学之要乎   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其为人也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   臣若水通曰心之本体即天理也欲害之故失其本体尔庄周曰其嗜欲深者其天机浅夫欲去一分则理存一分欲去十分则理存十分而心之本体正矣周敦頥曰圣可学乎曰可有要乎曰一为要一者无欲也无欲则静虚动直静虚则明明则通动直则公公则溥明通公溥庶矣乎然则志于圣学者必自寡欲以去其害心者然后可也   左传庄公四年春王三月楚武王荆尸授师孑焉以伐随将齐入告夫人邓曼曰余心荡邓曼叹曰王禄尽矣盈而荡天之道也先君其知之矣故临武事将发大命而荡王心焉   臣若水通曰邓曼知王心之盈荡而叹王禄之尽是矣特谓先君荡之则非也王自荡也人之一心至微而见至隐而显操舍之机在敬肆之间尔人心皆然而况君心尤易肆者乎荆即楚尸陈孑防制楚兵陈法用防授师伐随其心骄盈惟盈故荡一念之微尔神得以窥之妇人女子得以知之徒以其身而与国俱烬者不足惜也其为后世之永鉴亦至明矣故为人君者当正此心以为天下万事之本焉   昭公二十一年春天王将铸无射伶州鸠曰王其以心疾死乎夫乐天子之职也夫音乐之舆也而钟音之器也天子省风以作乐器以钟之舆以行之小者不窕大者不摦则和于物物和则嘉成故和声入于耳而藏于心心亿则乐窕则不咸摦则不容心是以感感实生疾今钟摦矣王心弗堪其能乆乎   臣若水通曰无射钟名窕摦钟之病也人之心无所不感也其可以一或不正乎景王之死心疾也心疾之死曷为于无射见之乐记曰凡音之起由人心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无射之摦者心之感于音者乎是故即音以知其心即心以知其疾即疾以知其不乆也决矣人君知此盖必正其心约其情使声和则气和气和则形和形和则天地之和亦至矣   昭公二十五年宋公享昭子赋新宫昭子赋车辖明日宴饮酒乐宋公使昭子右坐语相泣也乐祈佐退而告人曰今兹君与叔孙其皆死乎吾闻之哀乐而乐哀皆丧心也心之精爽是谓魂魄魂魄去之何以能乆臣若水通曰哀乐情也情者心之发也敬也者其操之之要乎敬存则心存心存则情正情正则哀乐之发各当其可初非有意为之也宋公之与昭子当宴而泣其得哀乐之正乎心有不存焉故尔宋儒朱熹曰凡人之病皆可治惟心病则难幸毋防于心病使无下药之理哉   国语周语单穆公曰夫耳目心之枢机也故必听龢而视正听龢则聪视正则明聪则言听明则徳昭聴言昭徳则能思虑纯固以言徳于民民歆而徳之则归心焉臣若水通曰穆公王卿士单靖公之曽孙枢机发动所由也心有所欲耳目为之发动习于和正则心可正矣夫人心之神皆发于耳目故书曰不役耳目百度惟贞百度者心之谓也故耳和目正则心亦正而常存矣夫然后思虑纯固言顺徳昭而民心归焉为人君者可不慎耳目之好养其心以为化民之本乎伏惟圣明留意焉   晋语窦犨曰君子哀无人不哀无贿哀无徳不哀无宠哀名之不令不哀年之不登   臣若水通曰窦犨晋大夫哀犹虑也登髙也贿财也宠位也年寿也富贵与夀三者皆人之欲也然所欲有甚于此者有徳有人令名之谓也孟子曰君子有终身之忧是其所哀者大矣为人上者徳修则人归名从而彼皆所性不存者矣简子能信窦犨之言则哀乐得其正情不荡而性不凿矣乎   楚语观射父曰圣王正端冕以其不违心帅其羣臣精物以临监享祀无有苛慝于神者谓之一纯   臣若水通曰观射父楚大夫端端之服也冕大冠也监视也不违心谓心思端正则服正端冕夫纯心者享神之本也故正端冕无苛慝纯心之谓也语曰惟圣人为能享帝心之纯也圣人纯其心以承天之心故昭孝息民天神来格而锡福无彊也为天地民物之主者可不知所以养其心耶   唐太宗贞观元年上谓太子少傅萧瑀曰朕少好弓矢得良弓十数自谓无以加近以示弓工乃曰皆非良材朕问其故工曰木心不直则脉理皆邪弓虽劲而发矢不直朕始寤向者辨之未精也   臣若水通曰夫人与物莫不有心观物则知人矣弓工之言不为无见其殆轮扁之流乎唐太宗知爱弓而不知爱身知弓之木非其心而不自知其心之非正可谓自知自爱乎骨肉相残闺门惭徳非自其不正之心发之乎易曰正其本则万事理工之言暗合此矣夫噫一弓之微而尚欲端本如此况人君居天下之尊乎书曰惟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使太宗知爱身如爱弓则必于臣之进谏求正心之术矣而乃不然一时诸臣又未有知正心之学者以将顺其美岂不为千载英君之一叹欤   唐太宗贞观十七年上谓侍臣曰人主惟有一心而攻之者甚众或以勇力或以辩口或以謟谀或以奸诈或以嗜欲辐凑攻之各求自售以取宠禄人主少懈而受其一则危亡随之此其所以难也   臣若水通曰人君以正心为本一心正则羣邪不入矣人心危而道心微一有不正则乱亡相随太宗盖知之矣虽然卒未闻其有大学正心之道治不三代何足恠哉   唐中宗神龙元年左拾遗李邕上疏以为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若有神仙能令人不死则秦始皇汉武帝得之矣佛能为人福利则梁武帝得之矣尧舜所以为帝王首者亦修人事而已尊宠此属何补于国臣若水通曰古先哲王皆以正心为正万事之要故心思之本体无邪也其有邪者欲诱之也仙道佛教皆其一二也其于身心国家何补哉李邕引思无邪之一言为戒良有以也可以为人君慕仙事佛者之鉴   唐宪宗元和三年尝问裴垍为理之要何先对曰先正其心   臣若水对曰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国定矣君心克正则用人行政皆出于正而国岂有不治乎裴垍之言善矣惜乎未闻有正心之学足以格君也   唐宪宗元和十五年上见夏州观察判官栁公权书迹爱之卒酉以公权为右拾遗翰林侍书学士上问公权卿书何能如是之善对曰用笔在心心正则笔正上黙然改容知其以笔谏也   臣若水通曰万事万变生于心心正则莫不正矣宪宗闻公权正心之説而改容岂非恻隐之心所发乎然而不能用之使啓心沃心以究正心之学扩充之以保四海惜哉   贾谊曰楚懐王心矜好髙人无道而欲有伯王之号铸金以象诸侯趋君令诸侯闻之以为不宜故兴师伐之臣若水通曰心之本体无物也无物故神好矜好髙心之蔽也矜髙者胜心人思以胜心乗之矣胜心者召敌之媒也语曰鱼恶其网人恶其上胜心之召也故君子先正其心使克伐不存则天下莫与争功争能矣   贾谊曰诸侯凡有治心者必修之以道而兴之以敬然后能以成也   臣若水通曰率性之谓道勿勿助之谓敬是故敬立而道修矣道修而治成矣故心也者万事万化之大原乎   宋太祖建隆三年春正月宋广东京城宋主既广汴城且命有司洛阳宫殿按圗修之以韩重赟董其役营缮既毕宋主坐寝殿令洞开诸门皆端直轩豁无有壅蔽谓左右曰此如我心若有邪曲人皆见之矣   臣若水通曰人君一心之邪正不可掩也心正则天下皆知其正心邪则天下皆知其邪深宫独处之地渊衷隐微之所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故曰莫见乎隐莫显乎防宋祖以重门端直轩豁比其心心有邪曲人皆见之庶乎能知正心者矣宜乎创业垂统逺过汉唐也惜其正心之道知足以及之仁不能守之此宋之治所以不三代乎   宋哲宗元祐四年东平公吕公着卒公着自少讲学即以治心养性为本于声利纷华泊然无所好简重清静茍便于国不以利害动其心   臣若水通曰孟子言尽心知性而知天存心养性以事天盖必知所有而后能养所有也史称公着学以治心养性为本盖即孟子存心养性之意也独不知其于尽心知性知天者何如尔茍不知之则所存所养者何事程頥云只被君家学佛公着父子多读释氏书故其父子反以程頥兄弟为所见者浅近则史所谓性者又未可知也故君子之学以尽心存心为务以知性养性为要   宋髙宗绍兴三十二年召张浚入朝以为江淮宣抚使封魏国公帝手书召浚入见浚至帝改容曰久闻公名今朝廷所恃惟公因赐之坐浚从容言人主之学以心为本一心合天何事不济所谓天者天下之公理而已必兢业自持使清明在躬则赏罸举措无有不当人心自归敌雠自服帝悚然曰当不忘公言加浚少傅魏国公宣抚江淮   臣若水通曰观张浚之言似乎得心学之防上可以啓君心之明下足以救人心之溺者矣虽然知而不行犹为不知知行并进而后心学可纯也浚以吴玠之故杀曲端则行浸润之譛谓之不明诋李纲赵鼎而不获大用则以爱憎为用舍谓之不公不明生于不公不公由于不察见天理则亦何贵于心学之説也噫心学不纯而欲格君心之非望之为尧舜者未之有也敢附春秋责脩贤者之义   宋孝宗乾道三年以陈俊卿叅知政事刘珙同知枢宻院事珙自河南召还初入见首论独断虽英主之能事然必合众智而质之以至公然后有以合乎天理人心之正而事无不成若弃佥谋徇私见而有独御区宇之心则适所以蔽四达之明而左右私昵之臣将有乘之以干天下之公议者又论羡余和籴之帝皆嘉纳之授翰林学士复上言世儒多病汉髙帝不悦学轻儒生臣以为汉髙帝所不悦者特腐儒宿学尔使当时有以二帝三王告之知其必敬信功烈不止此因陈圣王之学所以明理正心为万事之纲帝称善遂拜枢副珙因荐张栻汪应辰陈良翰学行于帝臣若水通曰宇宙之内人心一而已矣何则天一而已矣故一人之心即千万人之心一时之心即千万世之心孔子曰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然而一人一时之心或有所蔽故古之圣人必辟四门广众论合乎人心之正则天理之公在是矣正心之説首以为孝宗告此刘珙所以度越诸臣也欤   宋孝宗淳熈六年诏求直言知南康军朱熹上疏其畧曰天下之务莫大于恤民在人君正心术以立纪纲盖纪纲不能以自立必人主之心术公平正大无偏党反侧之私然后有所系而立君心不能以自正必亲贤臣逺小人讲明义理闭塞私邪然后可得而正   臣若水通曰人君心术之邪正系君子小人之亲踈也小人踈君子亲则养之以正君心自不能以不正矣君子踈小人亲则养之以邪君心自不能以不邪矣君心正则政莫不正然而不治者未之有也君心邪则政莫不邪然而不乱者未之有也朱熹心术之论真人主之鉴也哉   宋孝宗淳熙十五年以朱熹为崇政殿説书熹辞不至熹既归投匦进封事言大本急务大本者陛下之心急务则辅翼太子选用大臣振举纪纲变化风俗爱养民力修明军政凡此六事皆不可缓而本在于陛下之一心一心正则六事无不正一有人心私欲介乎其间则虽惫精劳心不可为矣疏入夜漏下七刻帝已就寝亟起秉烛读之终篇明日除主管西太一宫兼崇政殿説书熹力辞乃以秘阁修撰奉祠   臣若水通曰天下之本在乎一人一人之本存乎一心未有心不正而能治天下者也亦未有不加正心之功而能正其心者也故心正而六事举矣唐虞三代之君正心以成治化有本者如是也使孝宗能用熹之言则宋之治未可量也一齐众楚指为伪学岂不惜哉   宋光宗绍熈五年罗防卒防孝友端介不为矫激之行或谓天下事非才不办罗防曰当论其心心茍不正才虽过人果何取哉   臣若水通曰古之才也出于一今之才也出于二古之所谓才合徳而言之者也今之所谓才外徳而言之者也易曰贞固足以干事心正则何事而不可为也又曰开国成家小人勿用心茍不正则何事而可为也罗防言人当论其心似矣其曰心茍不正才虽过人不足取者是未知才徳合一之道也夫小人无才惟君子有之故能开物成务若夫小人之便防智不足以周身臣不谓之才也已   格物通卷十九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二十     明 湛若水 撰   正心下   宋儒周敦頥曰见其大则心防心泰则无不足无不足则富贵贫贱处之一也处之一则能化而齐故顔子亚圣   臣若水通曰大指天理而言曽防漆雕开己见大意正谓此也泰舒也化即所过者化之化理无富贵贫贱之殊能化其富贵贫贱之念则与道一而去圣不逺矣故曰亚圣夫心广大髙明天理浑然何尝不泰人人皆有惟顔子之心不违仁故能见之分明而外物不累故能化而不滞此所以能亚于圣也学者知其大皆我固有而随处体认天理焉此入圣之门也   荀卿曰养心莫善于诚周敦頥曰荀子元不识诚程颢曰既诚矣心安用养邪   臣若水通曰皆一心也自其生理而言谓之性自其实理而言谓之诚自其主一而言谓之敬自其极实无妄而言谓之至诚孟子曰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学至于诚极矣诚心又何假于养敬者所以至乎诚者也荀卿惟不识诚也故有养心用诚之説不识性也故有性恶之説不识性与诚是不识心也非二物也是故知性则知诚矣知诚则知心矣故君子之学莫先于知心   程颢曰学者须敬守此心不可急迫当栽培深厚涵泳于其间然后可以自得但急迫求之只是私己终不足以达道   臣若水通曰守操而不失也急欲速也迫促也进道之功有自然之节度也或失则过焉或失则不及焉皆非自然之本体也孟子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夫助则过忘则不及皆不可以进道也故道之进也在于勿助勿忘之间而已矣是故知道者鲜矣知道者鲜而天下无善治矣呜呼掲离明于长夜防行之际正有望于今日   程颢年十六时好田猎后见周敦頥自谓今无此好矣敦頥曰何言之易也但此心潜隐未发一日萌动复如前矣后十二年暮归在田野间见田猎者不觉有喜心乃知果未也   臣若水通曰心之本体无一物也动于气而物欲生焉欲之根既生未易得而除也见天理则人欲消矣顾其根未易防也必体认天理之公久则可夺旧习矣颢天资最髙而犹不能忘少年之习于涵养积乆之下者以病根在也然而下颢一等则其欲根之萌技叶扶疎将折斧斤矣而颢独先知之易曰顔氏之子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程颢其殆庶防乎   程颢曰天下无性外之物以有限之形气用之不以其道安能广大其心也心则性也在天为命在人为性所主为心实一道也通乎道则何限量之有必曰有限量是性外有物乎   臣若水通曰性者心之生理也与天地万物为一体者也何限量之有人惟私欲蔽之而广大髙明之体始小矣故孟子尽心知性知天尽心者不蔽于物廓其广大髙明之量而性自见矣既知之存之而不失所以养性事天不外是矣人主留心圣学宜不出于斯二者伏惟深宫之中临御之时随处而加察焉   程颢曰一人之心即天地之心   臣若水通曰记云人者天地之心也程颢之言其本于斯乎夫人一天地也而心果有二乎哉天地之心何心也生生不息者也人其在生生不息之中最灵者尔心果有二乎哉是故人之心即天地之心即神之心即尧舜禹汤文武周孔之心即途之人之心宇宙内只一心而已矣知乎此者可以识心矣故可以知道矣   程頥曰圣人之心未尝有在亦无不在盖其道合内外体万物   臣若水通曰心非物也神也神妙万物是故合内外体万物而不遗是以谓之神圣人之心未尝有在亦无不在神也无在无不在之间吾心自然之本体乎是故学者勿助勿忘之时而天理见矣滞于物而不通则亦物焉而已矣岂此心神明之本体乎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   程頥曰公则一私则万殊人心不同如面只是私心臣若水通曰心一也而不同者非心之本体然也程颢云人能将身在天地万物中作一例看多少快活是故天体万物而无外圣人体万民而不私私心亡而万殊一矣故宋儒叶采亦曰公则万物一体私则人己万殊其知此矣是故君子之道莫大乎公溥   邵雍曰圣人所以能立于无过之地者以其善事吾心者也   臣若水通曰圣人之心一仁而已矣则亦何过之有哉是以口不失于人也足不失于人也色不失于人也三者尽而圣人之善事其心者可知矣是故圣人之无过以其无违此心也无违心者善事心者也非以此事彼之谓也事之即心也孟子曰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然则为人君者知善事其心则知善事其天矣   张载正防曰圣人尽性不以见闻梏其心其视天下无一物非我   臣若水通曰人心广大天地万物同体者也见闻之念起于躯殻之私则广大之体蔽而身外皆非我矣圣人尽已之性以尽人之性尽人之性以尽物之性以其性一也其视天下无一物非我也是之谓见大见大则小不足以梏之矣   张载曰人病其以耳目见闻累其心而不务尽其心故思尽其心者必知心所从来而后能   臣若水通曰心者人之神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者也惟求道于耳目闻见之际而神明之体始累于是乎有不知不能也见闻何贵于人哉惟曰尽心焉尔矣尽心者廓去其私则本体圆全而心所从来可不求而知矣若复求心之从来则矣   张载曰天理一贯则无意必固我之凿意必固我一物存焉非诚也   臣若水通曰意必固我私心也非广大髙明之本体也天理见则私心亡此盛则彼衰消长之理也孔子之戒门弟子以絶四毋意必固我正心之功斯其至矣张载乃推原于天理又发前人所未发也四者絶而天理全则诚可复矣不然则强制之犹为克伐怨欲不行焉尔何足以语诚哉   张载理窟曰求心之始如有所得乆思则茫然复失何也夫求心不得其要鑚研太甚则惑心之要只是要平旷熟后无心   臣若水通曰张载所谓平旷即勿忘勿助之间也得此则得其理矣失此则失其理矣故茫然而失者谓之忘鑚研太过者谓之助过犹不及尔学者于勿忘勿助之间而平旷自然之气象自见矣   张载曰正心之始当以己心为严师凡所动作则知所惧如此一二年间守得牢固则自然心正矣   臣若水通曰人心之失事迁之也惟执事敬则心事合一而本体立矣本体立则视聼言动无徃而非本体之发夫恶得而放之夫人之心不可欺也知其不可欺恒若严师之存而本心无不正者矣   蓝田吕氏论心曰如衡之平不加以物如鉴之明不蔽以垢乃所谓正也   臣若水通曰圣人之心与天地相似何有不正常人之心有滞于忿好乐恐惧忧患故与天地不相似而鉴空衡平之体亡矣正之之功何如曰敬而已矣是故人君一敬立而万事出天下治矣   五峯胡宏曰造车于室而可以通天下之险易铸鉴于冶而可以定天下之妍丑盖得其道而握其要也治天下者何独不观乎此反而求诸身乎是故一正君心而天下定矣   臣若水通曰物皆有要也何独至于人而疑之夫帝王之业本诸道帝王之道本诸心是故心也者天下之大夲也大本立达道行焉王业以建而天下之能事毕矣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故为人君者莫先于讲明正心之学   山杨时曰戡定祸乱虽急于戎务必本于方寸不学以致知则方寸乱矣何以成帝王之业乎   臣若水通曰万事本乎一心心无主则一箨之堕可以乱我方寸矣况能应天下之大变乎易曰震惊百里不防匕鬯言有主也人君为天下之主者其可弗之思乎   朱熹曰天下之事其本在于一人而一人之身其主在于一心故人主之心一正则天下之事无有不正臣若水通曰一人谓君也人君之于天下万事万化皆生于心故心者治化之原也朱熹之言诚为根本之论矣人君之学可不思所以正心以开治化之原乎   朱熹答王子合曰心犹镜也但无尘垢之蔽则本体自明物来能照今欲自识此心是犹欲以镜自照而见夫镜也   臣若水通曰至虚至明者心之本体也私欲障之则本体昏而物至不能照矣君子之学去其害本体者尔若复以心求心则憧憧徃来朋从尔思是非徒无益而又害之者也   张栻答刘宰书有云物欲之防先觉所谨盖人心甚危气习难化诚当兢业乎此然随处随遏将灭于东而生于西纷扰之不暇惟端本澄源养之有素则可以致消弭之力   臣若水通曰端本澄源之道在体认天理而已矣天理有见则私欲自消气习自化若有防检之心是又生一心也灭东生西岂有穷乎此张栻端本澄源之论所以不可易也   张栻扩斋记有云充无欲害人之心而至于仁不可胜用充无穿窬之心而至于义不可胜用仁义之不可胜用岂自外来乎扩而至于如天地变化草木蕃亦吾心体之本然者也   臣若水通曰充扩也穿壁逾垣为盗者也夫心之本体一天理而已矣自其随感而发则有仁义之分然皆本于人之一心尔实非自外至者也我固有之者也是故充其仁义而天地草木咸在其中矣故曰心体天地万物者也人主诚能知是心之大而加扩充之功则足以保四海而无余矣   象山陆九渊曰古人教人不过存心养心求放心此心之良人所固有惟不知保养而反戕贼放失之尔茍知其如此而防闲其戕贼放失之端日夕保养灌溉使之畅茂条达如手足之捍头面则岂有艰难支离之事臣若水通曰人之所以为人者心也心得其公正即天理也天理至易简也何有于支离陆九渊存心养心求放心之説盖本诸孟子是矣但谓防闲其戕贼放失之端是放贼之者一心防之者又一心也其端将无穷不可得而除矣且谓畅茂条达非识其根本而立之何以能致所谓根本者天理而已矣察识天理而存养之则戕贼放失之端可以不防而退听至于本立道生而畅茂条达自不能已矣臣敢以是广九渊之説伏惟皇上体而用之以为正心正百官万民之本天下幸甚   陆九渊曰人心至灵此理至明人皆有是心心皆具是理   臣若水通曰心即理也理即心之中正也一而已矣而云具者是二之也心得其正故灵惟灵故明非有二也不观之心失其职者乎心失其职则亦血肉之躯殻而已矣何有于灵邪惟不灵故不明此心理合一之验也周敦頥曰匪灵弗莹灵明一也九渊顾以明属于理而属灵于心岂非二之也哉九渊谓读论语疑有子之言支离臣亦敢以是疑九渊焉   潜室陈植曰人心如镜物来则应物去依旧自在不曽迎物之来亦不曽送物之去只是定而应应而定臣若水通曰人心如镜者何也本无物也故物来则照物去不照照与不照而镜之本体自如也照在物而不在镜也无将无迎顺其自然圣人之心不失其本体如是而已矣故君子之学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至此焉止矣是故本体得而学问之功终矣故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鹤山魏了翁曰人之一心至近而逺至小而大至微而着   臣若水通曰心者广大而无外周流而无穷者也无逺近无大小无显防是故近而能逺小而能大防而能着故尽心存心而天下之理尽之矣人君之治天下可不务乎   国朝吴元年五月置福建行省以福汀漳泉建宁邵武兴化延平八府之命中书省叅政蔡哲为叅政太祖谕之曰君子立身行已莫先于辨义利夫义者保身之本利者败名之源常人则惟利是趋而不知有义君子则惟义是守而竟忘乎利此所以异于常人者也福建地濒海民物富庶番舶往来私交者众徃时官吏多为利訹陷于罪戾今命卿徃必坚所守毋陷其非哲对曰臣以菲薄叨承恩命敢不尽公以报太祖曰公即无私义之谓也私即忘公利之谓也要公之一字亦未易言此心如止水明镜无分毫私意累之然后揆事度物廓然无滞若使胷中防有芥蔕即不得为公矣卿宜勉之臣若水通曰臣伏观太祖髙皇帝谕蔡哲之命大哉皇言一哉皇心先之以义利公私之辨明其防也终之以止水明镜之喻明其体也可谓深得心学之要者矣仰惟我皇上当以圣祖为法而在位诸臣亦当以蔡哲为法则君臣咸有一徳而治化成矣   洪武十八年五月辛酉朔上御华盖殿文渊阁大学士朱善进读心箴毕上曰人心道心有倚伏之防盖仁爱之心生则忮害之心息正直之心存则邪诐之心消羞恶之心形则贪鄙之心絶忠慤之心萌则巧伪之心杜故人常持此心不为情欲所蔽则至公无私自无物我之累尔   臣若水通曰天理人欲不容并立此盛则彼衰乗除之理然也我皇祖谕学士以人心道心倚伏之防其深得帝王精一之传乎夫心一而已矣纯乎天真谓之道心杂以人伪谓之人心人心之得其正即道心道心之失其正即人心非有二也仁爱正直羞恶忠慤之心皆天理也忮害邪诐贪鄙巧伪之心皆人欲也天理日进则人欲日消人欲消尽则纯是天理化之者为圣人故君子之学在随处体认天理而已矣千圣千贤之贯也此圣祖实开一代心学之源也伏惟圣明留意焉   洪武十九年正月上坐东阁因与侍臣论仁智上曰圣人笃于仁贤者不舞智若姑息之仁不为爱物奸欺之智足以祸身又论天人相与之际上曰天人之理无二人当以心为天论俭上曰不可俭者祭祀然祭不可渎不可俭者赏赉然赏不可滥   臣若水通曰天地之□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人与天本一理也人茍体认天理于心无私蔽之累则一念之爱足以利物而不为姑息之小仁一念之明足以周身而不为奸欺之私制一念之节制时丰而丰时俭而俭而不为违道之丰俭皆天理之流行矣天理流行与天心合矣皇祖与侍臣之论及此其天人合一之心乎仰惟圣明体皇祖之心则溥博渊泉而时出之家国天下永荷其无疆之休矣   国朝太祖造观心亭于宫城上亲幸其中召学士宋濓谓曰人心虚灵乗气机出入操而存之为难朕罔敢自暇自逸譬鱼之在井虽未免乎跳踯终不能度越范围况有事于天地庙社尤用祗惕致斋之日必端居亭中返视却聼上契冲漠体道凝神诚一弗二庶防将事之际对越在天洋洋乎如临其上卿为朕记之传示来裔咸知朕志俾弗懈愈防   臣若水通曰人心虚灵常在也蔽之若出觉之若入故在操舍而己皇祖造亭宫城扁曰观心亲幸体认齐一于斯即成汤铭盘之意也有事于天地庙社致齐亭中返观却聼上契冲漠洋洋如见即文王昭事之敬也惟其操心诚一弗二此所以应天顺人肇造鸿业以开万世之太平善于己而垂诸后其佑启之意深矣圣嗣尚当以皇祖之心为心存养于未事之先廓然太公静则定矣及事物之来随感顺应动亦定矣如是则皇祖之心岂不在我而皇祖之绪岂不永之于无穷也哉   国朝太祖曰人君一心治化之本存于中者无尧舜之心欲施于政者有尧舜之治决不可得也   臣若水通曰天下之治本于善政天下之政本于君心尧舜以精一执中之心行精一执中之治体用一原耳惟皇祖契之故发探本之论也譬之木焉心其根矣政治其枝叶花实矣培植其根则生意滋息枝叶花实固其一本之发也人君能涵养以正其心则天理纯全达于政事而治化成矣不立天下之大本而欲致天下之大治是斧其根而溉其叶也岂可得哉仰惟圣明因皇祖之言而反求之即存尧舜之心而致尧舜之治矣愚臣不胜愿望之至   永乐二年八月翰林学士觧缙等进呈大学正心章讲义太宗览之至再谕缙等曰人君诚不可有所好乐一有好乐泥而不返则欲必胜理若心能静虚事来则应事去如明镜止水自然是天理朕每退朝黙坐未尝不思管束此心为切要又思为人君但于宫室车马服食玩好无所増加则天下自然无事矣   臣若水通曰心之本体无一物也忿恐惧好乐忧患四者皆私也而有一焉即失其本体而心不正矣人君居崇髙之位好乐尤为害心不可不深戒也太宗文皇帝因觧缙等讲大学正心章而尤以好乐为戒真可谓知正心之先务者矣又以虚静应物比之镜水自然天理诚至论也夫天理二字千圣千贤之大头脑也人君于心得其正时认取则天理见矣涵养而扩充之则王道不外是矣宋之人主乃厌闻正心诚意之説无恠乎国祚之不竞也惟圣明以尧舜禹汤文武之资求尧舜禹汤文武之心学当近以祖宗正心之论为的幸甚   格物通卷二十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二十一    明 湛若水 撰脩身格【凡三目】   正威仪  慎言动  进徳业   臣若水序曰脩身何以言格物也程頥曰格者至也物者理也至其理乃格物也至也者知行并进之功也故大学旧本以脩身申格物曰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于身焉而至之也至其身之理也是故威仪也言动也徳业也皆身之事也人主读是编焉感通吾身之理念念而知于斯存存而行于斯以有诸己则格物之功庶乎于脩身焉而尽之矣   正威仪上   易小畜象曰风行天上小畜君子以懿文徳   臣若水通曰宋儒朱熹云风有气而无质能畜而不能久故不能如大畜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徳也故为小畜之象文徳者文章之外着威仪文辞皆徳之流裔故曰文徳文章者末也徳者本也本末合一其文王孔子之至文乎美其文徳虽不离于道而未一于道然下一等则如成帝之威仪非不足观也本之则无如之何故人君之学必由中以达外   震彖传震惊百里惊逺而惧迩也出可以守宗庙社稷以为祭主也   臣若水通曰迩也下程頥朱熹皆以为脱不丧匕鬯四字夫雷声震乎百里逺者惊而迩者惧内失其守外忒其仪也威仪也者本诸诚敬以为之主也致祭者灌以降神之时诚敬之至于震惊之甚而不丧失匕鬯其威仪不忒如是而为宗庙社稷之祭主不亦宜乎人君之敬无往而不存故威仪无时而不正也其于祭祀之时尤致谨可也非谨于威仪也敬主于中而威仪外肃矣   书周书顾命曰思夫人自乱于威仪尔无以钊冐贡于非几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顾命羣臣辅康王之言也威者有威可畏仪者有仪可象举一身之则而言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是以有动作威仪之则乱丧也钊康王名贡进也几者动之防善恶之所由分也人之自丧威仪而身之不脩盖由心有不善之几所发尔故戒羣臣毋以康王进乎不善之几也为人君者可不慎其几以正威仪乎   诗大雅抑抑威仪维徳之隅人亦有言靡哲不愚庶人之愚亦职维疾哲人之愚亦维斯戾   臣若水通曰抑抑恭逊之貌隅廉隅也夫内外一理也威仪之恭逊者是其徳必严正如宫室之制内有绳直则外有廉隅也曾子之言正顔色动容貌孟子之言睟于面盎于背正动而睟盎焉者以其徳之存于中者有本如是也武公为此诗其亦知内外合一之道乎故易曰和顺积中英华发外中庸曰诚则形形则着着则明孟子曰动容周旋中礼盛徳之至也皆此之谓也以此观之文末也徳本也然则専事于徳乎曰偏于内而忘其外非内外交养之道也故古之君子周旋必中规折旋必中矩趋以采齐行以肆夏出必鸣鸾行必佩玉所以敬其仪者敬其徳也知所以敬徳则知合内外之道而脩身格物之功备矣   鲁颂泮水穆穆鲁侯敬明其徳敬慎威仪维民之则臣若水通曰鲁侯之明徳以化民颂曰敬慎威仪何哉盖徳化之本也仪者徳之符也徳蕴于中而无迹仪着于外而可观一或有愆旦失色于朝暮传笑于国人将易之何以为法于民哉故古之贤君必慎其徳由中达外其在朝廷垂衣裳负斧扆执言在左执史在右凛乎不敢肆虽在宫寝犹其在朝廷动止必臧衣冠必整一颦一笑必自爱焉凡俳戯防慢之事不足以动天顔之一顾则威仪正矣使民望其顔色而化之则而象之畏而敬之人君之于威仪岂细故哉后之人主乃不慎乎此或岸帻箕踞或不冠可奏或鹞匿懐中其于威仪何如哉盖由不爱其身故内外不检尔   春秋昭公二十五年齐侯唁公于野井   臣若水通曰胡安国云齐侯唁公于野井以遇礼相见孔子曰其礼与其辞足观矣然则何以失国而不反乎礼有本末正身治人礼之本也威仪文辞礼之末也昭公丧齐归无戚容而不顾娶孟子为夫人而不命政令在三家而不能取有子家子之贤而不能用而屑屑焉习仪以亟能有国乎虽齐侯来唁其礼与辞是矣而方伯连帅之职则未脩也又岂所以为礼哉臣谓礼有本末文质诚主于中而达之于仪文是谓文质彬彬能以礼让为国也何有否则周旋仪文之度伪而已矣其如礼何哉其如国何哉   礼记曲礼曰天子穆穆诸侯皇皇大夫济济士跄跄庶人僬僬   臣若水通曰此言人君当敬其威仪以为臣民之则也盖人君一身诸侯大夫士庶人之望茍无威仪臣下将何所法哉故孟子见梁襄王而语诸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见所畏焉盖言无威仪也穆穆敬也深逺之貌也诗曰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是敬止乃穆穆之本人君能敬则穆穆之仪自形而诸侯望之自将皇皇而美大夫士望之自将济济跄跄而有容至于庶人虽无与为礼亦将僬僬而趋走促数于下矣中庸曰笃恭而天下平言徳容之化也茍不此之务而徒以端冕凝旒深居髙拱不动声色为穆穆焉则浅矣是不可以不慎也   曲礼曰国君不乗奇车车上不广欬不妄指   臣若水通曰国君者国人之瞻望在车尤为众人之视听而威仪不可以不慎也故奇邪不正之车也广欬骇人之听也妄指手容之失也非所乗而乗非所欬而欬非所指而指皆在车威仪之失也一车且不可不正其仪况临御之时乎   曲礼曰若夫坐如尸立如齐   臣若水通曰如尸则庄也如齐则敬也庄敬者威仪之则而脩身之本也   玉藻曰凡行容惕惕又曰足容重手容恭目容端口容止声容静头容直气容肃立容徳色容庄   臣若水通曰形色天性也不充其性则形不可得而践矣故君子一身之间曰惕曰重曰恭曰端曰止曰静曰直曰肃曰徳曰庄所以尽性践形也   玉藻曰燕居告温温凡祭容貌顔色如见所祭者丧容累累色容颠颠视容瞿瞿梅梅言容茧茧戎容暨暨言容詻詻色容厉肃视容清明   臣若水通曰此言容貌随所寓而变盖温温和易者燕居告语之容也如见所祭者祭容也累累而羸惫颠颠而不舒瞿瞿而惊遽梅梅而茫昧茧茧而低防者皆丧容也暨暨而果毅詻詻而整饬严厉而庄肃莹彻而明审者皆戎容也夫容一也随所在而变者何也主于中者随感而见也可以见君子慎威仪之至矣   孔子闲居曰威仪棣棣不可选也无体之礼也   臣若水通曰此引风栢舟之诗以明无体之礼之意诗言仁人威仪之盛周旋中礼不可选择夫子释之以谓威仪之着虽时乎因礼以形然齐庄于闲燕之时亦无往而非礼也非无体之礼乎观于此言则凡人君色庄于临御之时而怠慢于深宫独处之地者可以警矣   少仪曰言语之美穆穆皇皇朝廷之美济济翔翔祭祀之美齐齐皇皇车马之美匪匪翼翼鸾和之美肃肃雍雍   臣若水通曰穆穆和敬也皇皇正大也济济和整也翔翔舒张也齐齐致一也皇皇如有求也匪匪翼翼严正也肃肃雍雍亦和严也美者有仪也在言语则和敬而正大矣在朝廷则和整而舒张矣在祭祀则致一而有求矣在车马则严以正矣在鸾和则和以敬矣然而皆原于徳矣容仪之美徳之符也   周礼秋官司仪掌九仪之宾客摈相之礼以诏仪容辞令揖让之节将合诸侯则令为坛三成宫旁一门诏王仪南乡见诸侯土揖庶姓时揖异姓天揖同姓及其摈之各以其礼公于上等侯伯于中等子男于下等其将币亦如之其礼亦如之   臣若水通曰容貌等威各有攸当皆天理也有一失焉则其仪忒而天理灭矣出接宾曰摈入赞礼曰相诸侯有事而会不可茍也故有仪容辞令揖让之当诏告者又必三重其坛坛外之宫每旁一门凡此欲诸侯之有处所也及诸侯相见之仪又不可槩施也故俯手揖之则谓之土揖见庶姓之仪也平手揖之则谓之时揖见异姓之仪也举手揖之则谓之天揖见同姓之仪也及其摈之各以其爵之尊卑为礼之隆杀故处公于上等处侯伯于中等处子男于下等自有不容紊者而于币帛之将祼将之礼亦若是而已噫此岂小哉一有所失则威不振威不振则祸随之矣而况于辱乎   夏官道右掌前道车王出入则持马陪乗如齐车之仪自车上谕命于从车诏王之车仪   臣若水通曰道车王常行大道之车谓象路也王之出入乗则持马行则陪乗皆如齐车之仪也王行则以车从王有命焉则道右宣王命以谕之也然则车仪如何知升车必正立执绥车中不妄指立视五嶲式视马尾是也尤必有待于诏告之何也正欲其周旋中礼而端严若神矣吁一登车之仪如此况夫在朝莅政之时乎   论语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   臣若水通曰此孔子言君子自脩之道也重内厚重也威谓外威严也内外相符诚不可掩故内不主敬则内不重矣故其发于容貌动作者必无可畏之威而所学不能得之心身安能动静坚定而固乎故曾子告孟敬子以动容貌正顔色出辞气夫动正出由中发外者也故君子以内重为贵   曾子曰动容貌斯逺暴慢矣正顔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逺鄙倍矣   臣若水通曰此曾子垂没之言所以告鲁之孟敬子者也夫人一身之间固不外乎容貌顔色辞气而已惟无平日涵养之功固有容貌不免于暴慢顔色不免于伪为辞气不免于鄙倍者矣茍涵养之功既至则其动由中动正由中正出由中出何有于暴慢不信而鄙倍者哉此见曾子笃实之学有得于一贯之传者也然敬子为鲁之大夫特举以告之正欲其知脩身之要为政之本而知所重焉惜乎敬子不能问以求其用力之要也噫   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臣若水通曰此圣人告顔子克己复礼之目如此固非徒使之制乎其外而已也盖视听言动皆身之仪见乎其外而其所以视听言动之者则心也故勿之者亦心也一念之防渉于非礼而即有以勿之则所谓不逺复无祗悔由乎中而应乎外心体威仪之间无适而非天理之流行矣   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   臣若水通曰衣冠瞻视固皆威仪之着见也然威仪者徳之表固非声音笑貌之所能为也故君子之正衣冠尊瞻视而临民以庄者皆实徳自然之形见而民自望而畏焉尔何猛之有哉有徳以发之故威而不猛使有意于作威则猛而反害于威矣汉之成帝临朝渊黙尊严若神史氏称其有穆穆天子之容然湛于酒色则其所谓威仪者亦矫饰于外而已尔岂所以为脩身之道哉   孟子曰动容周旋中礼者盛徳之至也   臣若水通曰威仪者徳之符也礼也者理也动容周旋中礼则无非天理之流行矣故曰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无一而非性也又曰自无声无臭散而为三千三百自三千三百复归于无声无臭程子之言盖与此契矣其知一本之道乎   中庸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脩身也   臣若水通曰盛服动作皆威仪之外见者也齐一明清徳之存于中者也是合内外之道也身之所以为身二者而已其致一也脩身之道岂有外此哉中庸曰脩身则道立至于九经则又以脩身为之本为人君有天下之责者可不讲哉   格物通卷二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二十二    明 湛若水 撰   正威仪下   左传桓公九年享曹太子初献乐奏而叹施父曰曹太子其有忧乎非叹所也   臣若水通曰曹太子射姑来朝鲁宾以上卿其礼厚矣于时金石在庭笾豆在列所以观威仪而省祸福者皆在是我孔熯矣式礼莫愆射姑临乐而叹威仪愆矣观此则太子之所养者可知也   僖公十一年天王使召武公内史过赐晋侯命受玉惰过归告王曰晋侯其无后乎王赐之命而惰于受瑞先自弃也已其何继之有礼国之干也敬礼之舆也不敬则礼不行礼不行则上下昏何以长世   臣若水通曰孔子称大圣必着乎执圭之容而执玉髙卑必征其死亡之祸一执玉之间而圣狂之所由分祸福之所由辨也夫其容肃者其心敬也其容惰者其心肆也惠公即位之始且承天子之赐命受玉而惰其心骄且肆矣夫初服而骄于人且不可况于天王乎是自灭其天也何长世之有故君子一动容而不敢忘其敬所以敬其天以保天命也为人上者可不敬乎   文公九年冬楚子使越椒来聘执币傲叔仲惠伯曰是必灭若敖氏之宗傲其先君神弗福也   臣若水通曰越椒执币傲一威仪之防尔惠伯胡以知其必灭若敖氏也事虽防而害徳则大傲凶徳也敬者徳之舆也天道盈而益谦鬼神害盈而福谦徳之凶者神必弗福也然则若敖氏之鬼其不血食也矣   成公六年春郑伯如晋拜成子游相授玉于东楹之东士贞伯曰郑伯其死乎自弃也已视流而行速不安其位宜不能久   臣若水通曰玉重器也于是乎失其仪则安往而不失仪也失之于主得之于相则其仪不忒矣如晋拜成者郑悼公也相之者公子偃也二者均有事焉授玉两楹之间礼也而于东楹之东其仪忒矣然而士贞伯独咎郑伯之自弃者何曰罪所主也罪其主者何相由主而择也主弃礼矣而相亦奚辞之有焉   成公十三年三月公及诸侯朝王遂从刘康公成肃公会晋侯伐秦成子受胀于社不敬刘子曰吾闻之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是以有动则威仪之则以定命也能者养之以福不能者败以取祸是故君子勤礼小人尽力勤礼莫如致敬尽力莫如敦笃敬在养神笃在守业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祀有执膰戎有受赈神之大节也今成子惰弃其命矣其不反乎   臣若水通曰刘子其知道乎夫天命之谓性以命为令先正之言也刘子以天地之中为命是以命为中如所谓命根命脉之云也可以破千载性命之惑矣又以动作威仪之则以定命是动作威仪原于命命原于天地之中深得乎天人体用之一贯矣孰谓春秋之时有知道如刘子者乎此言岂独为成公发哉人君宜写一通置诸左右以备朝夕之览焉可也   襄公二十七年齐庆封来聘其车美孟孙谓叔孙曰庆季之车不亦美乎叔孙曰豹闻之服美不称必以恶终美车何为叔孙与庆封食不敬为赋相鼠亦不知也臣若水通曰车服以庸彰有徳也是故采菽所以美诸侯也候人所以刺羣小也庆封之来徒美其车而徳不称一失仪也又当食而不敬二失仪也至于相鼠之讥且犹不知悟而悔祸有识者知其不终也已矣故君子之学在舆则见其倚于衡无终食之间违仁则动不失礼而可以自求多福矣   襄公三十一年卫侯在楚北宫文子见令尹围之威仪言于卫侯曰令尹似君矣将有他志虽获其志不能终也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终之实难令尹其将不免公曰子何以知之对曰诗云敬慎威仪惟民之则令尹无威仪民无则焉民所不则以在民上不可以终公曰善哉何谓威仪对曰有威而可畏谓之威有仪而可象谓之仪君有君之威仪其臣畏而爱之则而象之故能有其国家令闻长世臣有臣之威仪其下畏而爱之故能守其官职保族宜家顺是以下皆如是是以上下能相固也卫诗曰威仪棣棣不可选也言君臣上下父子兄弟内外大小皆有威仪也周诗曰朋友攸摄摄以威仪言朋友之道必相教训以威仪也周书数文王之徳曰大国畏其力小国懐其徳言畏而爱之也诗云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言则而象之也纣囚文王七年诸侯皆从之囚纣于是乎惧而归之可谓爱之文王伐崇再驾而降为臣蛮夷帅服可谓畏之文王之功天下诵而歌舞之可谓则之文王之行至今为法可谓象之有威仪也故君子在位可畏施舍可爱进退可度周旋可则容止可观作事可法徳行可象声气可乐动作有文言语有章以临其下谓之有威仪也   臣若水通曰臣始读刘康公中命仪则之説叹春秋有一知道者及观北宫文子之论又知有文子也此当与刘康公之言参防大都康公之论奥而核文子之论详而整观此则威仪之説无余蕴矣仰惟圣明受天明命髙拱穆清之上深惟渊黙之化必以二子之言为念则命于是乎可定上下亦于是乎可固矣臣不胜至愿   定公十五年春邾隐公来朝子贡观焉邾子执玉髙其容仰公受玉卑其容俯子贡曰以礼观之二君者皆有死亡焉夫礼死生存亡之体也将左右周旋进退俯仰于是乎取之朝祀丧戎于是乎观之今正月相朝而皆不度心已亡矣嘉事不体何以能久髙仰骄也卑俯替也骄近乱替近疾君为主其先亡乎   臣若水通曰子贡观二君之不度而知心之亡又知死亡之祸盖死亡由于不度不度由于心亡此不易之确论也中庸所谓见乎四体不其然乎人君体此必思以立吾心之中正心中正则威仪之间一髙一卑一俯一仰皆有常度而不可以毫发僭差夫然后事体而身安身安而福亦佑之矣不然骄近乱替近疾疾与乱非天使之然也皆其自致之也人君可不正其心以正其威仪以为福徳之基乎   国语周语定王曰岁饫不倦时宴不淫月防旬脩日完不忘服物昭庸采饰显明文章比象周旋序顺容貌有崇威仪有则   臣若水通曰定王周顷王之子榆也礼立岁为饫岁行饫礼而不倦怠春夏秋冬为时一时之间必有宴礼不至淫湎防计也计一月之经用旬脩谓脩十日之中所为者日完完一日之所为者不忘不忘其礼也冕服旗章所以昭有功采色之饰所以显明徳也文章谓黼黻锦绣之文也比象比文以象山龙华虫之属崇饰也诗曰其仪不忒正是四国故王公诸侯之脩饫宴而不淫倦服物采饰文章周旋容貌所以正仪刑也况居天子之尊为诸侯王之表率者可不正其仪以为正四国之本乎   周语单襄公曰夫君子目以定体足以从之是以观其容而知其心矣目以处义足以步目又曰夫目以处义足以践徳口以庇信耳以听名者也故不可不慎也偏丧有咎   臣若水通曰体手足也心不固则容不正言行相覆为信耳所以听别万物之名声丧亡也步言视听四者而亡其二为偏丧咎咎及身也夫君子有威有仪食福无替晋侯视逺足髙则威仪忒矣咎将焉避故观目可以知义观足可以知徳观心可以知福不可诬也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大舜恭已南面无为而治慎威仪立徳脩身而天下化之可不重乎   周语晋孙谈之子周适周事单襄公立无跛视无还听无耸言无逺襄公言于顷公曰立无跛正也视无还端也听无耸成也言无逺慎也夫正徳之道也端徳之信也成徳之终也慎徳之守也守终纯固道正事信明令徳矣慎成端正徳之相也   臣若水通曰谈晋襄公之孙惠伯谈也周者谈之子晋悼公之名晋自献公用骊姬之防诅不畜羣公子故孙周适周事单襄公睛转复反为还逺谓非耳目所及也成定也道者徳之道路志定故能终也相犹相貌之相慎成端正徳之相貌也视听言动本诸心所以定威仪之则也君子之居民上非有异也言有仪也非有塞也言有则也故视听言动爰立民则一物偏丧为徳之疵诗云民具尔瞻此之谓也晋孙周构防出亡游事襄公而容貌词气昭宣令徳宜其三袭嘉祥终昌晋室也况有天下者可不慎威仪以为脩身化民之本欤   鲁语叔孙穆子曰夫服心之文也如焉灼其中必文于外   臣若水通曰文谓着见于外者言心所向身必服之也盖服之不身之灾也中庸曰齐明盛服所以脩身也君子慎物居方亦以寡过而已楚公子围以大夫而设诸侯之服是服之不非盛服矣其能保其身乎   楚语左史倚相曰君子之行欲其道也故进退周旋惟道之从   臣若水通曰倚相楚左史也欲其道欲得其道也进退周旋之中道所以慎其威仪而身脩矣   汉武帝元朔五年夏四月大将军青虽贵有时侍中上踞厠而视之丞相燕见上或时不冠至于汲黯见上不冠不见也上尝坐武帐中黯前奏事上不冠望见黯避帷中使人可其奏其见敬礼如此   臣若水通曰记曰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脩身也故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武帝能正衣冠于所严惮之臣而倨傲于所狎侮者焉岂知脩身之道哉   汉献帝初平二年刘备少语言喜怒不形于色备少与河东关羽郡张飞相友善与二人寝则同牀恩若兄弟而稠人广坐侍立终日随备周旋   臣若水通曰威仪者内心之表也诗曰抑抑威仪维徳之隅又曰敬慎威仪维民之则昭烈之喜怒不形其徳之严宻可想见矣关张之侍主周旋岂非视之以为法哉   梁武帝大同十一年帝虽暗室恒理衣冠小坐盛暑未尝褰袒对内竖小臣如遇大宾   臣若水通曰暗室盛暑衣冠不袒威仪不防虽力学自脩之士何以过此若梁武者似有受道之器矣而乃至号为不道莫保其身以祸其国家者何邪异端之学害之也孔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己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而乱亡至矣虽正威仪其犹色庄者乎虽如佛之寂容枯槁何补于国家之理乱乎此又足以为徒事威仪而不知正学者之戒耳   唐太宗贞观元年十二月上好骑射孙伏伽谏以为天子居则九门行则警跸非欲茍自尊严乃为社稷生民之计也陛下好自走马射的以娱悦近臣此乃少年为诸王时所为非今日天子事业也既非所以安养圣躬又非所以仪刑后世臣窃为陛下不取上悦未几以伏伽为谏议大夫   臣若水通曰九门警跸天子之仪也走马射的武夫之技也太宗不脩天子穆穆之容而不忘少年武夫之技欲为天下后世之仪刑得乎诗曰仪刑文王万邦作孚盖无诚敬以为之本尔不有伏伽之谏欲为汉唐之中主不可得况称三宗乎   唐宣宗大中十二年上临朝接对羣臣如宾客虽左右近习未尝见其有惰容每宰相奏事旁无一人立者威严不可仰视奏事毕忽然曰可以闲语矣因问闾阎细事或谈宫中游宴无所不至一刻许复整容曰卿辈善为之朕常恐卿辈负朕后日不复得相见乃起入宫令狐绹谓人曰吾十年秉政最承恩遇然每延英奏事未尝不汗霑衣也   臣若水通曰宣宗对宰相威严不可仰视至使汗霑衣可谓能正威仪者矣及其忽然之际乃问闾阎细事或谈宫中游宴则非人君大体矣何其前后不类邪夫人君与宰相论事岂无天下大政可言邪观此则知宣宗徒事乎威仪末节之间而不知温厉正大之体此其所以不能成中兴之业也欤   贾谊新书曰夫有威而可畏谓之威有仪而可象谓之文富不可为量多不可数   臣若水通曰威仪者徳之符也徳者威仪之基也是故有徳之威可畏则亦可懐也有徳之仪可象则亦可敬也可畏可懐可象可敬则威仪文章之盛又孰得量而数之也故为人上者脩其徳容则民畏而象之不可量数而心化之矣威仪之于人岂小也哉   刘向説苑曰陈灵公行僻而言失泄冶曰陈其亡矣吾骤谏君君不吾听而愈失威仪夫上之化下犹风靡草东风则草靡而西西风则草靡而东在风所由而草为之靡是故人君之动不可不慎也   臣若水通曰威仪者本诸恭敬之徳而达诸治化之美者也故盛徳之至然后动容周旋中礼尧之放勲本乎允恭舜之重华本乎温恭岂外致哉泄冶之言徒知人君当慎动而不求其本茍其君听之亦未见其所以正也何以维民之则乎若灵公言失行僻固不足道也后世有临朝渊黙尊严若神如汉成帝者号称穆穆天子之容矣然政柄不免于下移者无本故也故欲威仪之正者必由中达外然后可   宋太祖建隆元年冬十月翰林学士王着以酒失贬官宋主谓宰相曰深严之地当使宿儒处之范质等对曰窦仪清介重厚然己自翰林迁端明矣宋主曰非斯人不可卿当谕以朕意勉令就职即日复入翰林宋主尝召仪草制至苑门仪见宋主岸帻跣足而坐却立不肯进宋主遽索冠带而后召入仪曰陛下创业垂统宜以礼示天下恐豪杰闻而解体宋主敛容谢之自是对近臣未尝不冠带   臣若水通曰诗称文王雝雝在宫肃肃在庙不显亦临无射亦保盖言圣人敬和之容虽幽隐而不敢肆也宋祖方召儒臣草制岸帻跣足而坐则幽隐可知矣自非窦仪之严重则宋祖之威仪何从而正哉自是对羣臣未尝不冠带方正补衮之臣人主左右安可少哉使窦仪能以曾子动容貌正顔色之説而益之则知正由中出宋祖所得不可量矣惜乎仪不知圣贤之学无恠其然也   宋儒程頥曰范祖禹色温而气和其人如玉可以开陈是非导人主之意   臣若水通曰虽有逊志之言乗之以厉色戾气则化而为不善矣虽有逆耳之言乗之以怡顔下气则化而为善矣人臣陈是非导上意乗之以温色和气则不觉其入之深矣然非所存有中和之徳安能以温和其气色哉   问人之燕居形体怠惰心不慢可否程頥曰安有箕踞而心不慢者昔吕与叔六月中来缑氏闲居中某尝窥之见其俨然危坐可谓敦笃矣学者须恭敬但不可令拘迫拘迫则难久也   臣若水通曰有中和之心然后有中和之气也是故过焉者则失之拘矣不及焉者则失之肆矣非中和也礼曰斯须而不庄不敬则慢易之心入之矣夫敬以存心则庄见于容内外皆中和也可不慎乎学者且然而况于居九重之上为兆民之表者乎诗曰敬慎威仪维民之则为人君者之所宜慎也   张栻语吕祖谦云古人衣冠容止之间不是要作意矜持只是循他天则   臣若水通曰天则自然之法也夫中外一贯者也心中正则貌齐庄不期然而然矣不然不失之放肆怠惰则失之作意矜持而中正自然之天则违矣敬也者中正之矩也然则主敬之学岂非人君之所当讲者哉   宋儒杨时经筵讲义有云古之圣人前旒蔽明非礼勿视黈纩塞聦非礼勿听在车则有和鸾之音行路则有佩玉之声出入起居容节必比于礼乐人君所以自重其身也   臣若水通曰杨时进讲之言皆古人培养君徳之遗法也惜乎未尽根本之论尔盖人主之心如树木之根天理乃其生意也生意既得则根本已立然后有冕旒黈纩和鸾佩玉容节礼乐所以养其根本也否则所养者何物哉顾乃舍其本惟末之是务何也后世圣学不明类皆趋于支离之归已乏一徳之臣矣安望其辅成人君一徳之学哉伏望圣明畧其枝叶之烦自立于根本之地以为天下先则道徳可一而风俗可同矣   国朝洪武九年正月丁巳太子诸王侍上顾谓之曰汝等闻脩徳进贤之道乎太子对曰每闻儒臣讲説知其畧矣未领其要上曰藻率杂佩为身之容恭逊温良为徳之容见于外者可以知其内也古之君子趋跄有节步降有数周旋跬步而不违于规矩者由其徳充于内而着乎外也所以器识髙明而治道日臻恶行不见而邪僻日逺己徳既脩自然足以服人贤者彚进而不肖者日去天下国家未有不治不务此者鲜不取败夫货财声色戕徳之斧斤防佞奸谀杜贤之荆棘当拒之如虎狼畏之如蛇虺茍溺于所好则必为其所防矣汝等其慎之   臣若水通曰伏观圣祖谕太子以内外徳容之理与古圣贤一揆矣诗曰抑抑威仪维徳之隅譬如宫室焉内有绳直则外有廉隅徳其绳直矣威仪其廉隅矣人君茍存诸心者浑然天理积中发外自有威可畏有仪可象动容周旋自中乎礼刑于家则齐刑于国则治刑于天下则平由是天下之贤能俊杰莫不彚进以赞治化之盛而防謟奸谀之人逺矣此我圣祖垂训之至意也惟圣明体察焉   格物通卷二十二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二十三    明 湛若水 撰   慎言动上   易家人象曰风自火出家人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臣若水通曰家人卦巽在离上故为风自火出君子观此象知事必由内而出故言行皆由中出者也由中出故所言必有物所行必有恒也物者实体恒者有常皆谓天理也天理存于中则言行谨于外也言动谨则身脩家齐国治而天下平矣   姤象曰天下有风姤后以施命诰四方   臣若水通曰姤卦干下有巽顺居徤下故为姤有风行天下之象风行天下在号令而已矣为君后者观此象谨于施命以诰四方夫风者天之号令鼔舞万物者也命者君之号令鼔舞万民者也上有逆命则下有逆词不可不慎也本吾心之诚以达诸政教焉则置邮之传者徳之流行也命斯达矣其君民协心所感岂不深哉   艮六五艮其辅言有序悔亡象曰艮其辅以中正也臣若水通曰言不可以伪为也有徳者必有言也五居卦之中故为中正中徳在内者也故能艮其口辅而不言非不言也不轻言也言由中徳而发者也秩秩徳音言满天下无口过其寡悔矣乎   系辞拟之而后言议之而后动拟议以成其变化臣若水通曰言动根于心也拟议之于易理也易理在吾心也言行之所由发者也拟议以体认于吾心由中而发则言动当其可久而变化言即教动即道而拟议亡矣不然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尔矣岂知变化之道邪   子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况其迩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况其迩者乎言出乎身加乎民行发乎迩见乎逺言行君子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可不慎乎   臣若水通曰天下之感应心而已矣言行出于心感应之大者也其于人也为枢机矣善则人应之非私应也得其同然之心也不善则人违之非私违也失其同然之心也应则荣违则辱皆由己以致之也非自外至也岂惟人哉天地之于人一理也天地位与不位言动之感格也人君父母乎天地而系天下之从违者其于言行之际当知与天地合可也与人合可也顾可狥于一己之私邪   书虞书舜典帝曰龙朕堲防説殄行震惊朕师命汝作纳言夙夜出纳朕命惟允   臣若水通曰此帝舜命龙谨于出纳王言之词龙舜之臣堲疾殄絶也殄行者谓伤絶善人之事师众也谓其言之不正而能变乱黑白以骇众听也纳言虞官名在周为内史在汉为尚书魏晋以来为中书门下夫命令人君鼓舞万民之具诚不可以不谨而纳言之官命令之所由出者也防説之人以非为是以邪为正窥伺间隙迎合主意人君惑之则赏以私喜罚以私怒命令由之而不正矣此帝舜之所以深恶而必慎重于纳言之命也以为命令政教由纳言而出必使审之既信然后出之否则谏止之不必出可也敷奏复逆由纳言而入必使审之既信然后入否则斥逐之可也是故朝廷赏罚予夺皆出圣断大权不至下移而防説无所容其喙矣后世人君惟欲其言而莫予违使纳言之官不得尽其职唯唯奉命以取容説此命令之所以不正而治之不古若也有由然哉夫纳言之官今之通政司与夫六科十三道皆其类也如朝廷之喉舌然喉舌壅塞言语不通为身之大患为人君者岂不惧乎   大禹谟帝曰惟口出好兴戎   臣若水通曰此帝舜告禹之言好善也戎兵也言发于口则有召善起兵二者之分利害之几可畏如此易曰居其室出其言善千里之外应之况其迩者乎出其言不善千里之外违之况其迩者乎人君居天下之上一言一动尤为千万臣民之瞻听甚不可不慎其所发也   商书説命惟口起羞   臣若水通曰此傅説告髙宗之言也言语者所以宣其意而达诸政令者也轻出则有起羞之患夫言行君子之枢机也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故一或轻出大则啓祸小则召侮人君之发言可不慎乎   周书周官王曰呜呼凡我有官君子钦乃攸司慎乃出令令出惟行弗惟反以公灭私民其允懐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训迪百官之言也反者令出不可行而壅逆之谓允信也盖令者出于上而施于下示趍向于民者也诚不可以不慎敬汝所主之职在于慎令故曰钦乃攸司慎乃出令令欲其行不欲其壅逆而不行此所以当慎也公理私情不容并立公理胜则私情灭以公灭私则所出之令至公无我民将丕应徯志岂有不敬信而懐服者乎故敬职在于慎令慎令在于至公为人上者其可不立至公以为出令之本乎   毕命政贵有恒辞尚体要不惟好异商俗靡靡利口惟贤余风未殄公其念哉   臣若水通曰此康王命毕公保厘东郊之言也蔡沈曰对暂之谓恒对常之谓异趣完具而已之谓体众体所防之谓要政事纯一辞令简实深戒作聦明趋浮末好异之事也成王言政贵有常不常则民无所据守其政之号令辞不体要则失于虚文好异则辞不体要而政不恒矣况商俗靡靡然而尚利口余风至今不息则有恒体要尤为对病之药也可不念之哉为人上者欲恒其政当慎其辞令焉   诗小雅小弁莫髙匪山莫浚匪泉君子无易由言耳属于垣无逝我梁无发我笱我躬不阅遑恤我后   臣若水通曰朱熹谓幽王太子宜臼被废而作此诗言山极髙矣而或陟其巅水极深矣而或入其底故君子不可轻易于其言恐耳属于垣者有所观望左右而生防谮也臣谓言者发于心者也心或受病则隐之所藏显之所发虽欲禁之不可得矣故君子欲谨其言当先谨其心则言之所发皆由中出正大光明无不可对人者矣故欲无易由言当自无易由心始尔宜臼因被谮而为此诗是有意于谨言矣然徒禁于标末尔李泌谏徳宗废太子立舒王曰愿还宫勿露此意若有意于谨言矣然犹禁之于萌芽尔中庸曰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夫敬信在言动之先则邪意不生而言行可以动天地矣伏惟圣明留心于敬信之学则无意无必而凡刑赏予夺如天之无迹而左右不得窥伺之矣   大雅板天之方难无然宪宪天之方蹶无然泄泄辞之辑矣民之洽矣辞之怿矣民之莫矣   臣若水通曰此诗同列相戒亦以讽王也宪宪欣欣也蹶动也泄泄犹沓沓也辑和洽合怿悦莫定也首章忧其出话不然故此继之以为辞之辑和故民莫不洽合矣辞之怿悦于民心故民心皆莫而定矣盖上下同此心也同此理也辞当于理而和且悦焉则上无逆命下无逆辞民自无不合无不定矣夫民合而定由言当乎理固也然欲其言之当理岂徒修饰于外哉盖由平时修辞立诚以涵养此心之天理使之由中达外不能己焉大之为典谟训诰小之为号令诏勅莫非洋洋之天语所以鼓舞乎万民者风行草动莫之或违矣不然徒欲修饰其辞而不由中出则虽学典谟训诰亦伪辞而已矣人君欲民之信从当修信于言前然后可也   春秋桓公三年夏齐侯衞侯胥命于蒲   臣若水通曰春秋书胥命于蒲褒齐僖衞宣不事盟誓以言而相结也是役也或曰尊王或曰推伯其事之是非不暇论矣独谓春秋之时大道隐而盟誓兴忠信薄而人心疑约剂乱而交质之风成乌有如二国之君一言取信邪卫献公言于寗喜求复国喜曰必子鲜在不然必败小邾射以句绎奔鲁曰使季路要我吾无盟子鲜季路言出而人服庶几胥命之遗风也呜呼春秋非古也而古道犹存以是知天理之在人心不以古今殊也人君敦信修道得人心之同然言而世为天下则矣   定公十年夏公防齐侯于夹谷   臣若水通曰夹谷之防齐侯弱鲁将有莱兵之刼国势之殆亦甚矣仲尼以从容谈论而却敌国之兵何也盖天下莫大于理而强众不与焉仲尼之对齐侯曰裔不谋夏夷不乱华于神为不祥于徳为愆义听其言也道徳之正自足以折其奸囘之心仁义之论自足以消其桀骜之气故俄顷之间功化如此也否则齐君非不武也晏婴非不知也胡为而有获罪于鲁谢过以质之言哉故曰仲尼一言威重于三军   礼记曲礼曰毋勦説毋雷同必则古昔称先王   臣若水通曰毋禁止之辞取他人之説以为己説谓之勦説闻人之説而附和之谓之雷同则犹法也修辞立诚所以进徳也古之君子所以致慎于言辞者非欲为观美也盖所以谨其心而进徳也是故勦説雷同求之于人也言非由中出也言则古昔称先王非求之于古昔先王也求之我也先王之心我之同然也故求之人者伪也求之我心之同然者诚也故君子立诚之为贵   曲礼曰脩身践言谓之善行行脩言道礼之质也臣若水通曰脩身以践言言斯道矣践言以善行行斯脩矣言行者君子之枢机也礼之出也必言行以为地是故言行脩礼本立矣故礼乐待人而后行   哀公问孔子曰君子过言则民作辞过动则民作则君子言不过辞动不过则百姓不命而敬恭   臣若水通曰过言过动谓言动不当理也作如作好作恶之作作辞化其过言也作则化其过动也过言生于心也过行发于身也皆不恭不敬之萌也恭敬存于心言行不过则百姓化而敬恭感应之理则然也君子之于言动其可以不谨乎   仲尼燕居曰言而履之礼也行而乐之乐也君子力此二者以南面而立夫是以天下太平也   臣若水通曰言出而践则履矣言无非理是以谓之礼也行发而顺则乐矣动无不和是以谓之乐也礼乐出于身天下化之而至理至和焉治之极也   缁衣子曰王言如丝其出如纶王言如纶其出如綍故大人不倡游言可言也不可行君子弗言也可行也不可言君子弗行也则民言不危行而行不危言矣臣若水通曰如丝如纶者发之者小而播之者大也如纶如綍者发之者大而播之者尤大也盖人君一言之发一训诰诏令之出而臣下之奉行天下之习尚必有甚焉者矣发之不可不谨也故在审之而已矣一言之发也必思曰他日可行于臣民乎否则不必言也一政之行也必思曰此可对臣民言之乎否则不必行也言必虑其所终行必稽其所敝则言行相顾而天下化之矣虽然理一也合乎理未有可言而不可行可行而不可言者但人君以崇髙之势或出悖理之言行以为莫予违者而不知天下之臣民已议其后而莫肯信从矣王者之所发可不慎乎   格物通卷二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二十四    明 湛若水 撰   慎言动中   论语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臣若水通曰君子之道大矣而孔子于子贡之问惟以言行先后言之者何哉易曰言行君子之枢机不可不慎故行之于先则行专而能力言之于后则言切而有孚君子之于学也察见天理体之于身心而有得焉然后立训以告人或出言以答问无非体贴吾心所得之实理则行有恒而言有物言顾行行顾言慥慥君子矣臣闻之先师翰林检讨陈献章曰夫学自我得之自我言之可也其意与此暗合惟圣明留神焉   子曰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   臣若水通曰孔子此章之言至为明白痛切所以警悟学者之意至矣夫行不及言古人所耻是何今人之不古若哉道理平铺良心固有世之学者岂无所见也不肯体之于身徒事讲説之烦竞为文字之学依附仁义道徳之説与身心畧不相涉而莫之耻焉何心哉其习使之然也孔子曰文莫吾犹人也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盖有叹于当时矣无变俗之权尔仰惟圣明居皇极之位握转移之机使天下学者徳业合一笃其实而艺者书之则道徳一而风俗同矣天下幸甚   南容三复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   臣若水通曰白圭之诗乃卫武公作之以自警者也曰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其严于自饬如此此其所以徳跻于睿圣也南容独取其言而三复焉盖深有意于谨言矣夫言者心之声也君子能存其心则言与心应而自无不谨之言矣   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讱曰其言也讱斯谓之仁矣乎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   臣若水通曰司马牛问仁而夫子告之以谨言者何哉张载曰戯言出于思也言心口一致也盖言者心之声心随言以出入者也言不谨则心放心放则天理灭而仁亡矣故为仁之要在于讱其言而不放也不易其言即是不放其心心存理得则仁在是矣故谨言系于为仁之要有以仁为难之心即有言不易放之心易其言者乃易其心者也然则讱其言则亦有随处体认之功而心当自存矣于此又有以知内外合一之学云   子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   臣若水通曰古之人非贵于言也言以宣其身心之得以达于用尔已实无得而徒言之是欺天防人矣岂不可耻乎然圣人之言通乎上下世之人主有徒致饰于制诰命令之间无躬行仁义之实而欲以致大用于天下协神人动天地岂不难哉   中庸庸徳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   臣若水通曰此中庸引孔子之言所以推明忠恕违道不逺之意也盖忠与恕初不相离但欲行乎恕当养其忠言行之谨正所以养其忠也忠立而恕出矣庸常也存于身者谓之常徳发于口者谓之常言以其天理之自然故谓之常即上文君子之道也致谨于言行之常皆随处体认乎此尔如是而君子之道有不造其实者哉能造其实道斯一矣然圣人论道恒以言行言者何欤易曰言行君子之枢机所关者大矣学者皆然人君为甚自一话言之出以至于制诰命令之发皆言也自一念虑之动以至于家国天下事为之着皆行也易曰言出乎身加乎民行发乎迩见乎逺又曰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礼曰天子动则左史书之言则右史书之噫人君一身之言动近则书之史册逺则及乎人民大焉则动乎天地然则君天下者尤当致谨于斯云   孝经曰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之徳行不敢行是故非法不言非道不行口无择言身无择行言满天下无口过行满天下无怨恶   臣若水通曰所谓法者徳者皆天理也由是而言则为法言矣由是而行则为徳行矣皆云先王者先王能由之先得我心之同然者也故非法则不敢言使口无可择之言而免于口过矣非道则不敢行使身无可择之行而免于怨恶矣免于口过怨恶盖得乎民心之所同然者也人君能如是是之谓能脩其身是之谓能孝其先君   左传文公十七年襄仲如齐拜谷之盟复曰臣闻齐人将食鲁之麦以臣观之将不能齐君之语偷臧文仲有言曰民主偷必死夏五月戊戌齐人弑其君商人臣若水通曰偷薄也茍且之谓也人之有言皆本于心言之病者心之疚所由发也孟子知言审诸此尔齐侯以茍且之心发茍且之言因言以察其心根本病且蹙矣鲁人之麦未食而死不旋踵人主之于心声可不谨哉   襄公二十五年子产献防于晋戎服将事晋人问陈之罪陈及郑平仲尼曰志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谁知其志言之无文行而不逺晋为伯郑入陈非文辞不为功慎辞哉   臣若水通曰孔子尝谓赐不幸言而中则知君子之不贵言也至于郑人入陈之役乃多子产之文辞者何居孔子亦曰辞达而已矣子产之辞顺则达达足以感人矣君子所以取之也枢机之发荣辱之主可以不慎乎   哀公十四年小邾射以句绎来奔曰使季路要我吾无盟矣使子路子路辞季康子使冉有谓之曰千乗之国不信其盟而信子之言子何辱焉   臣若水通曰千乗之国不信其盟而信仲由之一言者何也盖自其无宿诺之信以孚之也言诺之于人岂小也哉虽然信所以成义者也不义之信君子弗之贵也小邾虽信仲由之言而仲由不往者守义以成信也然则仲由之言岂不益可信哉   国语周语襄王曰夫政自上下者也上作政而下行之不逆故上下无怨   臣若水通曰襄王惠王之子郑也政者谓命令禁戒之言自上下言当从上出也书曰令出惟行弗惟反易曰涣汗其大号管夷吾亦曰出令当如流水以顺人心故上以顺作之而下以顺行之言得其心也否则怨讟用兴其何以信于国襄王不从晋文之请以诛衞侯可谓慎于词令矣为人主者所当致其慎以利于行岂曰惟其言而莫予违而已哉   周语晋孙谈之子周适周事单襄公言敬必及天言忠必及意言信必及身言仁必及人言义必及利言知必及事言勇必及制言教必及辩言孝必及神言惠必及龢言让必及敌   臣若水通曰言敬必及天者象天之敬干干不息也言忠必及意者出自心意为忠也言信必及身者先信于身而后及人也言仁必及人者博爱于人为仁也言义必及利者易曰利物足以和义也言知必及事者能处事物为知也言勇必及制者以义为制勇而不义非勇也辩别也言教必及辩者能别是非乃可以教也言孝必及神者孝于鬼神则存者信矣言惠必及和者致和睦乃能亲爱也言让必及敌者谓虽在匹敌犹以礼让也若周者其言如此真可谓善言也己语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诗曰徳音秩秩周盖有之夫以言词之善而襄公称之故夫言者真荣辱之主也   周语单穆公曰国无经何以出令令之不从上之患也故圣王树徳于民以除之   臣若水通曰经者常也谓常行不易之道也树徳即常道也除谓除去令而不从之患夫令之以常道则上令而下从令之不以常道则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民不从令上必危矣故圣王树徳所以立常道以令于民也伏惟圣明于勅防命令之发必审当于道以顺民心然后发焉天下幸甚   周语仲山父曰出令不可不慎也令之不行政之不立行而不顺民将弃上   臣若水通曰仲山父王卿士令不行则政不立矣至于民弃其上由其不慎顺也可不惧乎夫人君居万民之上皆若有忽弃小民之心仲山父民将弃上之一语深足为为民上者之警也欤   晋语寗嬴氏曰夫貌情之华也言貌之机也身为情成于中言身之文也言文而发之合而后行离则有衅臣若水通曰寗晋邑嬴其姓容貌者情之华采言语者容貌之枢机合谓容貌言三者合而后行也夫听言观行圣人之至训也寗嬴氏以言与貌而知阳子不褰裳以赴贾季之难其知哉君子于此可不谨言行以为脩身之要乎   唐髙祖武徳元年六月上尝有勅而内史不时宣行上责其迟萧瑀对曰大业之世内史宣勅或前后相违有司不知所从其易在前其难在后臣在省日久备见其事今王业经始事系安危逺方有疑恐失机防故臣每受一勅必勘审使与前勅不违始敢宣行稽缓之愆实由于此上曰卿用心如是吾复何忧   臣若水通曰朝廷之上出其言善则天下从之出其言不善则天下违之故不可不慎也君之出令不贵于速而贵于善臣之奉令不患其迟而患其未允君失之臣脩之所以交济其善而期于允也故有臣如萧瑀君之令不患其不善矣有君如唐祖臣之奉令不患其不允矣后世君以逆令罪其臣臣以顺令媚其君及诏令行而天下怨咨所谓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也岂非上下不谨言之过欤   唐太宗贞观元年春正月上以兵部郎中戴胄忠清公直擢为太理少卿上以选人多诈冒资荫勅令自首不首者死未几有诈冒事觉者上欲杀之胄奏据法应流上怒曰卿欲守法而使朕失信乎对曰勅者出于一时之喜怒法者国家所以布大信于天下也陛下忿选人之多诈故欲杀之而既知其不可复断之以法此乃忍小忿而存大信也上曰卿能执法朕复何忧胄前后犯顔执法言如涌泉上皆从之天下无寃狱   臣若水通曰书云令出惟行弗惟反夫诈冒法止于流尔而太宗令以死戴胄执而不行岂非所谓反邪语曰君子贞而不谅太宗以胄之执法而使己失信岂非所谓谅邪以喜怒行令遂至于如此可不戒乎虽然太宗卒能从胄之言以存先王所传之律令犹为善补过也矣   唐贞观二年六月太宗曰朕每临朝欲发一言未尝不三思恐为民害是以不多言给事中知起居事杜正伦曰臣职在记言陛下之失臣必书之岂徒有害于今亦恐贻讥于后上悦赐帛二百段   臣若水通曰以后世观之人皆壮正伦之言矣以臣观之正伦殆不及太宗也太宗之谨言恐贻害于民为实也正伦戒太宗之失言恐贻讥于后为名也以名相期其不相率于伪乎是不信也夫言心声也人君诚能谨于心非法不道自无言语之失矣徒使畏史官之记而不发不知深宫广内无所忌惮之时将何所警而不妄发也邪况临朝之时少燕居之时多乎易曰脩辞立其诚其内外合一之道也   贞观三年夏四月上始御太极殿谓羣臣曰中书门下机要之司诏勅有不便者皆应论执比来唯睹顺从不闻违异若但行文书则谁不可为何必择才也房龄等皆顿首谢故事凡军国大事则中书舍人各执所见杂署其名谓之五花判事中书侍郎中书令省审之给事中黄门侍郎驳正之上始申明旧制由是鲜有败事臣若水通曰书云大哉王言一哉王心夫诏勅王言也天下因言以知其心也可不慎乎唐太宗初御太极责中书门下乆不论执诏勅之不便者卒脩五花判事中书令侍郎给事交驳之典所谓询谋佥同者矣王言其有不善乎书曰谋及乃心谋及卿士谋及庶人所以求人心之同然也仰惟圣明聦明天纵凡有命令尤宜询之辅臣采其众论而后行则三代之隆可复而贞观之治有不足为矣   贞观十八年夏四月刘洎谏曰陛下每降恩防假慈顔凝旒以听其言虚襟以纳其説犹恐羣下未敢对敭况动神机纵天辩饰辞以折其理引古以排其议当令凡庶何阶应答且多记则损心多语则损气心气内损形神外劳初虽不觉后必为累须为社稷自爱岂为性好自伤乎至如秦政彊辩失人心于自矜魏文宏才亏众望于虚説此材辩之累较然可知矣上飞白答之曰非虑无以临下非言无以述虑比有谈论遂致烦多轻物骄人恐由兹道形神心气非此为劳今闻谠言虚懐以改臣若水通曰王者尊重如天王言所以代天语也多记多语非人君之学纵辩饰辞非人君之体语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彊辩虚説与天不相似矣为天之子者固当尔耶太宗纳刘洎之谏而改焉此所以致贞观之治也欤   唐徳宗建中四年十二月上以中书所撰赦文示陆贽贽上言以为动人以言所感已浅言又不切人谁肯懐今兹徳音悔过之意不得不深引咎之辞不得不尽洗刷疵垢宣畅郁堙使人人各得所欲则何有不从者乎臣若水通曰书云辞尚体要徳宗当播乱之时人心怨詈悔过引咎之辞此其体要也頼有陆贽之言下罪已之诏宜乎民之感泣矣使非其言出于至诚恻怛何以动人耶虽然事变甫定徳宗遂忘前日之诏纵恣愈甚虽以贽之贤忠言在耳犹不能安其身人心惟危有如是夫故人君之学脩辞以立其诚则始终如一矣   格物通卷二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二十五    明 湛若水 撰   慎言动下   贾谊新书曰言有四术言敬以固朝廷之言也文言有序祭祀之言也屏风折声军旅之言也言若不足丧纪之言也   臣若水通曰言一也而有四术焉何也随感而发不可僭忒天之理也而或僭忒焉是不能谨矣故敬谨者在人为之尔谨于心谨在言前天理浑存随感而见各有攸当也于言己发而始思谨焉则驷不及舌矣况人君一言兆民頼之天地临之鬼神司之可不慎乎   贾谊曰令行者必谨于言   臣若水通曰言者命令之所寓也命令教诫必允而后出则令出如流水以顺人心其行也沛然莫之能御矣   刘向説苑曰师经鼓琴衞文侯起儛赋曰使我言而无见违师经曰若尧舜之为君也惟恐言而人不违桀纣之为君也惟恐言而人违之   臣若水通曰书云予违汝弼汝无面从退有后言是尧舜恐人不违其言也龙逢比干以谏而死是桀纣恐人之违其言也恐人不违其言则言必谨矣恐人违其言则言必不谨矣孔子曰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盖人君言动之际实兴丧之源一言而善则举天下其福一言而不善则举天下受其殃君人者诚不可不慎也茍惟其言而莫予违则一人附之十人比之防謟面谀无所不至祸天下可胜言哉   刘向曰口者关也舌者机也出言不当驷马不能追也口者关也舌者兵也出言不当反自伤也   臣若水通曰出言如机言失不可转也出言如兵言失反自伤也夫一言之失不可转而反自伤岂不可惧也哉刘向此言真可为人君慎言者之深警矣   韩愈择言解曰火泄于宻而为用且大能不违于道可燔可炙可镕可甄以利乎生物及其放而不禁反为灾矣水发于深而为用且逺能不违于道可浮可载可饮可灌以济乎生物及其导而不防反为患矣言起于防而为用且博能不违于道可化可令可告可训以推于生物及其纵而不慎反为祸矣火既我灾有水而可伏其熖能使不防于灰烬矣水既我患有土而可遏其流能使不仆于波涛矣言既我祸即无以掩其辞能不罹于过者亦鲜矣所以知理者又焉得不择其言欤其为慎而甚于水火   臣若水通曰韩愈择言解水火之喻不违则为用违之则为灾其意亦云切矣然而未知本也夫导水者于其源治火者于其熖有本者如是也火之失而水得以制之水之失而土得以制之犹假于他物也若夫言者心之发也自心失之自心慎之在我而已矣岂假乎外哉亦敬诸心而已矣敬立则心存心存则理定理定则明生夫其明之生也随感而应虽欲其言之过焉弗可得已而又奚待于择乎是故君子之学贵务其本而语黙惟时   周惇頥通书曰文辞艺也道徳实也笃其实而艺者书之美则爱爱则传焉贤者得以学而至之是为教故曰言之无文行之不逺   臣若水通曰文辞末也故谓之艺道徳本也故谓之实然本末不可偏废故曰笃其实而艺者书之则所谓仁义之言蔼如也故美则人爱而传之逺矣虽然犹似以艺实为二臣每读程颢作字时甚敬曰非欲字好只此是学而深爱之由是而推焉则读书作文而吾心之敬无不随时而在则实与艺一时并行而徳业文章合一矣此正今世时病之药惟圣明体而行之以变士风之陋天下后世幸甚   周惇頥曰圣人之道入乎耳存乎心蕴之为徳行行之为事业彼以文辞而已者陋矣   臣若水通曰圣贤千言万语皆为心也人心同然读之者可以感其心矣故圣贤之言为感人心而设也是故可以开发聦明而唤醒人之良知如醉者梦者必唤之乃能醒也及其醒也乃已之知觉非人与之醒也后世之习遂以文辞为学而丧志于书惩之者乃欲遂废经书是犹惩醉梦之深者而遂不唤之也故夫废古训而语者孔子不能也丧志于书册者孔子不为也是必有其道矣   程颢曰圣人之言中和之气也贯彻上下   臣若水通曰圣人之言贯彻上下者何也以其中和也中和故其理一也徳之盛也是故有徳者必有言也贤人则不然语本而遗末语精而遗粗也何中和贯彻之有   邵雍曰应变而言言不在我也   臣若水通曰言语之道感应而已矣未应不能显已应不能黙是故应变之言如扣钟矣扣则鸣不扣则不鸣鸣不鸣在物而钟未尝不定也知此者可以知言语之道矣   张载曰辞取意达多则反害也   臣若水通曰言者心声也故辞所以宣意也无意而言言愈多而意愈窒也已是故伤易而诞伤烦而支徳之累也孔子曰辞达而已矣张载之言其出于此乎   张载曰知徳之难言知之至也孟子谓我于辞命则不能又谓浩然之气难言易谓不言而信存乎徳行又以尚辞为圣人之道非知徳达乎是哉   臣若水通曰孟子云梓匠轮舆能与人规矩不能使人巧有形者可以言尽而无形者不可以言尽徳无形者也故其言之难知言之难则真知矣孟子谓浩然之气难言程颢知其实有是气亦可以见有徳者之言矣   杨时上渊圣皇帝书畧曰自正月以来屡降徳音尽复祖宗之旧赋外征敛并行蠲除闾巷懽忻鼓舞日需膏泽今既数月矣未有一事如祖宗之时者赋外征敛率由旧贯自崇宁迄于宣和寛恤之诏岁一举之宣之通衢而人不听挂之墙壁而人不视以其文具而实不至故也陛下嗣守神器尤宜慎始诏令如此是亦文具而已后虽有徳意人谁信之   臣若水通曰诏令者人君之大号也信则天下信之不信则天下疑之天下疑之虽小事而何济天下信之何大事之不成孔子曰民无信不立况人君乎昔商鞅欲变法先徙木立信于民况天下之主乎孔子曰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此为人君者之所当慎也   程頥尝谓其兄颢云吾兄弟近日説话太多颢云使见吕晦叔则不得不少见司马君实则不得不多   臣若水通曰孔子曰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二者无一可者也是以君子或黙或语顾其时何如尔此程颢之所以因人而施者其有得于孔子之遗意欤   元儒许衡曰人君不患出言之难而患践言之难知践言之难则其出言不容不慎矣茍从古者大学之道以脩身为本凡一事之来一言之发必求其所以然与其所当然熟思而审处之虽有不中者盖鲜矣   臣若水通曰曾子曰出辞气斯逺鄙倍矣出也者谓出于中也言辞由中而出则言自谨而无不践之患矣惟不出诸中则朝更暮改欲民之信不可得也语曰信如四时坚如金石惟圣明留意焉   国朝洪武二年三月戊申上谓翰林侍读学士詹同曰古人为文章或以明道徳或以通当世之务如典谟之言皆明白易知无深怪险僻之语至如诸葛孔明出师表亦何尝雕刻为文而诚意溢出至今使人诵之自然忠义感激近世文士不究道徳之本不达当世之务有词虽艰深意实浅近即使过相如扬雄何禆实用自今翰林为文但取通道理明世务无事浮藻   臣若水通曰人之言皆本于心也故心有所养明于道徳通于世务则其发于言辞皆吾自得之实事典谟出师表之浑厚平正是也不培养其本而徒靡丽于末滕口説尔此文风士习之所以日弊可叹也皇祖偃武修文之初拳拳以明道徳通世务为至文崇典谟出师之浑厚黜相如杨雄之浮藻此文风士习之所以一丕变矣乎今国家歴百六十年文辞之富丽甚矣转移而挽囘之复洪武淳朴之风在圣明一念之间尔语曰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文运与国运同隆汚夫岂细故哉   洪武六年诏禁四六文词先是上命翰林儒臣择唐宋名儒表笺可为法者翰林诸臣以柳宗元代柳公绰谢表及韩愈贺表进上命中书省臣録二表颁为天下式因谕羣臣曰唐虞三代典谟训诰之词质实不华诚可为千万世法汉魏之间犹近古晋宋以降文体日衰骈丽奇靡而古法荡然矣唐宋之时名儒辈出虽欲变之而卒未能尽变近代制诰表章之类仍蹈旧习朕尝厌其雕琢殊异古体且使事实为虚文所蔽其自今凡告谕臣下词务从简古以革旧习尔中书宜播告中外臣民凡表笺奏疏毋用四六对偶悉从典雅   臣若水通曰制诰王言也四六之文近俳文士之有识者犹耻为之而况人君之严重乎表笺告君父之言也四六之文近戱对尊己者犹不敢用之况君父之至尊乎皇祖谕辞臣以典谟训诰质实无华次取汉魏韩柳诚有意于复古而振衰世之陋矣故当时制诰皆质实不用偶丽四六文风为之丕变臣毎从旧臣家拜读诰勅及洪武永乐试録而钦慕之柰何近代诰勅复为四六之习似与国初渐不同矣书曰大哉王言此圣明之主所宜不崇朝而变之以复旧章者也臣不胜愿望之至   洪武九年十二月庚戌朔颁建言格式时刑部主事茹太素上书论时务五事累万余言上令中书郎中王敏诵而听之虚文多而实事少次夕于宫中复令诵之再三采其切要可行者四事才五百余言因喟然曰为君难为臣不易朕所以求直言欲其切于事情而有益于天下国家彼浮词者徒乱听尔遂令中书行其言之善者具为定式颁示中外使言者直陈得失无事繁文复自序其事于首   臣若水通曰伏观皇祖于言求之以实而太素之言乃应之以文非善言矣虽累万余言无足取者宜在所恶也皇祖乃令择其善者而行之可谓恶而知其美矣诗曰他山之石可以为错非好问好察之大智其孰能之懿哉   洪武十年七月甲申置通政使司太祖髙皇帝遂命曾秉正为通政使以应天府尹刘仁为左通政谕之曰壅蔽于言者祸乱之萌専恣于事者权奸之渐故必有喉舌之司以通上下之情以达天下之政昔者虞之纳言唐之门下省皆其职也今以是职命卿等官以通政为名政犹水也欲其常通无壅遏之患卿其审命令以正百司达幽隐以通庶务当执奏者勿忌避当驳正者勿阿随当敷陈者无隐蔽当引见者无留难毋巧言以取容毋苛察以邀功毋防间以欺防公清直亮以处厥心庶不负委任之意   臣若水通曰舜命龙云朕堲防説殄行震惊朕师命汝作纳言夙夜出纳朕命惟允夫允者信也言信之于心也圣祖命曾秉正为通政使勉其通达戒其壅蔽而必本于公清直亮之心其与舜命龙之出纳而必欲其允于心者同一揆也夫通政者王言之得失所关也通政得其人则王言审矣若龙之在虞庭与臯防稷契并称皆有圣贤之徳者也夫何后之任其职者取其声华而不取其人品岂圣祖选择秉正之盛心哉伏惟圣明其留意焉   国朝太祖皇帝钦定诸司职掌通政司职専出纳帝命凡有帝命必当详审覆奏允当然后施行   臣若水通曰书云慎乃出令夫令者人君之喉舌所以通徳意致和气于天下者也命令不慎则喉舌病矣一身之精神血气且不通而况望其通徳意致和气于逺乎此圣祖之所以立通政专出纳之深意也   格物通卷二十五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巻二十六    明 湛若水 撰   进徳业一   易干文言曰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干也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君子行此四徳者故曰乾元亨利贞   臣若水通曰天人一也在天则为元亨利贞之四徳在人则为仁义礼智之四徳天即人人即天也故以言乎天徳之在人者一理之贯而元亨利贞分焉元者理之生生不息道义之所从出而为万善之长者也亨者理之通达而粲然有等为事物之典要而众羙之萃也利者理以裁制事物无所乖戾而至和也贞者终始乎理事事物物归根复命而干具矣然而元之于人也为仁以仁存心视万物为一体而爱之博矣故曰长人亨之于人也为礼所履者礼而天序天秩行焉故曰合礼利之于人也为义义以制事物各付物而无不顺故曰和义贞之于人也为智智以成物不失正理其事无不立故曰干事君子行此四德全体天理脗合天道与天为一矣如是则天之刚健在我而元亨利贞之徳在我我即天矣故曰乾元亨利贞盖至此则徳与天合而圣人之能事毕矣   文言子曰龙徳而正中者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谨闲邪存其诚善世而不伐徳博而化易曰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君徳也   臣若水通曰干体皆刚故为龙徳二在卦之正中故曰龙徳而正中有中正之龙徳故能信言愼行闲其邪而诚自存则天下之理得矣善孰大焉然不过尽吾性分而已何伐焉于时出潜离隐徳施普也民日迁善而不自知其化矣惟天下至圣为能化九二者在下之圣人也虽非君位而具人君之徳也宜其人之利见也欤有志于圣人之徳业者当以正中为志   文言子曰君子进徳脩业忠信所以进徳也脩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知至至之可与防也知终终之可与存义也是故居上位而不骄在下位而不忧故干干因其时而惕虽危无咎矣   臣若水通曰程颐云三居下之上君徳已着将何为哉唯进徳脩业而已臣谓徳业非二也本诸心而体用分焉徳何为而进也内主忠信而无不实心与道一而徳进矣业何为而脩也发吾心之诚而达于辞诚以辞立而业居矣徳业以言其学之至也知行其功矣察见天理之本体知至矣而求以至之知先于行其知防矣要终道体之大用知终矣而实践以终之行随知后其存义矣徳业一理也知行同功也知行并进而徳业脩徳业脩则居上下之际而骄吝之心亡三处上下之际可危惧者也然而无咎矣此圣人之学也乾道也君子体干者可不务乎   文言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辨之寛以居之仁以行之易曰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君德也   臣若水通曰君徳之成在学而已学之道知行而已学者觉也觉然后知疑而问学聚问辨以扩吾心之良知知之事也其道至大不可不寛宏其心以体之不可不纯粹其心以行之寛居仁行以存吾心之天理行之事也知行并进如目视而足履学之道尽于此矣君徳成而人斯利见之岂能已哉   坤文言直其正也方其义也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义立而徳不孤直方大不习无不利则不疑其所行也   臣若水通曰坤体六二柔顺中正有直方大之徳故解其义如此夫人心一理也以言乎本体之正则直矣以言乎制用之宜则方矣皆性之徳也敬义者合内外之道也君子学以复其性者也学之道敬义而已矣勿忘勿助敬存而心直立其体也随事顺理义形而事方制其用也敬义非二也在心为敬在事为义敬义并行心事合一上达天徳而徳盛不孤全体不亏大孰过焉由直方以至大举而措之则用周而施利也夫何疑哉抑尝因程颢之言而推之诚明并进圣人之学也乾道也敬义并立贤人之学也坤道也由贤以至圣则坤进于乾道矣其学之极功乎   文言君子黄中通理正位居体美在其中而畅于四支发于事业美之至也   臣若水通曰黄中色也坤之六五中正故为黄中正位之象黄中通理者中徳之在内通该乎万理也正位居体者坤为臣道虽居正位而处臣体也然虽居臣体而中正故德美中积性立而道行焉本诸在中之美而和生焉畅于四支则动容周旋中礼矣发于事业则脩道教致中和成治化而天地万物位育矣皆中徳之贯通也美之着也其盛徳大业至矣哉   蒙象曰山下出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徳   臣若水通曰蒙艮上坎下故为山下出泉之象泉之初出山下如物之初生蒙穉故为蒙君子观蒙之象以果行育徳徳者心之天理行者心之存发君子于蒙之初初心未远天理着见天徳未凿何以育之果于行而已果者阳刚之决也君子于心之所存所发而行之果决则可涵养其徳性扩充其良知良能之徳而进于圣矣不然终其身而困于蒙也吝孰甚焉   升象曰地中生木升君子以顺徳积小以高大   臣若水通曰程颐云木生地中长而上升为升之象君子观升之象顺脩其徳积累微小以至高大也臣谓徳者性之本体广大而高明也脩徳者之复其初也非可以超造也随时随处敬以存夫天理之本体积其小而高明广大焉复其初之本体而已矣徳日积而不自知美大圣神岂不可以驯至矣乎   繋辞易则易知简则易从易知则有亲易从则有功有亲则可久有功则可大可久则贤人之徳可大则贤人之业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   臣若水通曰干易坤简者造化之理人得造化之理以生所谓天理也天理自然无所矫强故谓之易天理流行不事安排故谓之简易则明白可见故易知易知则日见切近故有亲而可久矣非贤人之徳乎简则行所无事故易于从事易从则日见积累故有功而可大矣非贤人之业乎由守而化则圣矣其至易至简乎至易以该乎天下之至博也至简以该乎天下之至烦也易简之徳天地人一之者也其参天地而为三宜矣富有之谓大业日新之谓盛徳盛徳大业至矣哉   系辞子曰易其至矣乎夫易圣人所以崇徳而广业也知崇礼卑崇效天卑法地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矣成性存存道义之门   臣若水通曰易者非他也理也圣人叹易理之至其感深矣所以致徳业之盛者此也所以行天地之中者此也徳业者一理而体用分焉者也故圣人之崇徳广业皆理也察见天理而极其精则知崇矣其效天之高明乎体行天理而极其笃则礼卑矣其法地之博厚乎天地一气也知礼一致也天常包乎地知常包乎礼而皆不外乎易理也易理何所寓乎天地立乾坤设而易理寓乎其中矣故曰乾坤毁则无以见易此之谓也圣人知知礼行则天命本然之性存之又存大本立而达道行本立而道生则天地之易在我矣其犹门乎夫始则体易以成性终则易自我出圣人用易之功化至矣哉   系辞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徳也过此以徃未之或知也穷神知化徳之盛也   臣若水通曰神化者张载云推行有渐为化合一不测为神徳业一理也进脩一事也非二也故本体虚明精察其义之微妙而入于神者徳也徳者业之本也故曰以致用徳外无业也随事适宜处之安而无不利者业也业者徳之蓄也故曰崇徳业外无徳也交养互发贤人之学可以致力焉者此也等而上之则无所用力而防非在我圣人之事也故以言其心之本体则合一不测神也以言其心之妙用则推行有渐化也神化也者圣而不可知也天道也其徳之至极而无以加者乎圣学之能事毕矣   书虞书尧典曰若稽古帝尧曰放勲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光被四表格于上下克明俊徳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臣若水通曰此史臣记尧徳业之盛曰若者发语词言稽考尧功之大故曰放勲然功之大由其徳之盛故以徳性言之钦敬而明通文理而思深安安而自然也其全体如此是以其发于行实则信以恭持已由中而出故曰允又能让以与人力足以优为之故曰克其大用又如此有此盛徳之光华及于四方之外格至于天地之逺然四表上下不过天下国家尔故又言尧能明此钦明文思允恭克让之大徳故以之齐家则亲九族而九族既睦以之治国而平均章明乎百姓则百姓昭明以之平天下协和万邦而黎首之民皆于是而雍和其所谓被四表格上下者如此先曰克明俊徳见自身而家而国而天下不过体用一原尔夫尧之放勲必始于钦之一字大学诚意正心脩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必始于格物明徳亲民必在止于至善此可见古人之功业皆本诸身心后世不先立其本徒以已之未尝为者而强施之于天下此道学政术之分为二事而唐虞三代之治所以不可复也夫徳性之得于天者尧与桀一也尧能全其本体故功徳及于天下桀失其本体故恶毒病于四方存之失之皆起于自已一念之微尔伏惟圣明以尧舜为法而扩充之俾功徳逺及天下幸甚   舜典曰若稽古帝舜曰重华协于帝濬哲文明温恭允塞徳升闻乃命以位   臣若水通曰此史臣纪帝舜之徳也华光华也协合也帝谓尧也濬深也哲智也温和粹也塞实也幽逺也升上也言尧既有光华而舜又有光华可合于尧以言其徳性则深沉而有智文理而光明如尧之钦明文思也以言其行实则和粹而恭敬诚信而笃实如尧之允恭克让也有此四者幽潜之徳上闻于尧尧乃命之以职位也濬哲则非浅露之智文明则非察察之明温恭则非严厉允塞则非伪为矣皆以形容舜徳之自然也尧因四岳之荐命之以位自司徒百揆四岳以至禅受至于功业之大无非由此徳中来于性分何尝添得一分后之人君做尽暴恶亦何曾减得一分其初与尧舜性分一也孟轲曰忧之如何如舜而已矣为人君者可不复其所以如舜者乎   大禹谟益曰都帝徳广运乃圣乃神乃武乃文皇天眷命奄有四海为天下君   臣若水通曰此益賛尧徳业之盛也帝谓尧也眷顾也奄尽也蔡沈曰广者大而无外运者行之不息大而能运则变化不测故自其大而化之而言则谓之圣自其圣而不可知而言则谓之神自其威之可畏而言则谓之武自其英华发外而言则谓之文臣谓其实一徳之广运也易繋辞曰富有之谓大业日新之谓盛徳盛徳大业至矣哉帝徳之广其富有之谓乎帝徳之运其日新之谓乎故孔子曰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徳同乎天故能克厌天心天乃眷命之自唐侯特起为帝夫岂无所自耶由是言之天命之去留系乎君徳之盛衰为人君者可不脩徳以永天命乎伏惟圣明留神焉   臯陶谟曰若稽古臯陶曰允廸厥徳谟明弼谐禹曰俞如何臯陶曰都愼厥身脩思永惇叙九族庶明励翼迩可逺在兹禹拜昌言曰俞   臣若水通曰此臯陶与禹陈谟于帝舜之前者也允信也迪蹈也谟谋也臯陶言为君而信蹈其徳则臣之所谋者而君无不明臣之所弼者而君无不谐以其君徳之明足以知之虚足以受之也俞如何者禹然其言而复问其详也都者臯陶美其问也庶明谓羣哲也翼辅也言愼于身脩则言行致谨愼于思永则深长其谋身刑于家则厚叙九族亲亲恩笃而家齐矣身刑于国则羣哲勉辅而国治矣近者身逺者天下近而可推天下之逺者在此脩身一道也盖身脩家齐国治而天下平矣臯陶此言所以推广允迪谟明之义故禹复俞而然之也夫谟明弼谐由于迪徳敦叙励翼可逺由于脩身为人君者可不脩身迪徳以为家国天下之本乎   商书仲虺之诰惟王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徳懋懋官功懋懋赏用人惟已改过不吝克寛克仁彰信兆民臣若水通曰此仲虺释汤之慙徳也迩近殖聚也懋茂也克能也仲虺称成汤不近声色不聚货利盖声色货利所以壊此心之徳者不迩不殖则本源澄澈纯乎徳者如此然后用人处已而莫不各得其当人之懋于徳者则懋之以官人之懋于功者则懋之以赏用人惟己谓好人之善若己有之改过不吝谓恶已之恶不加乎身故于临民之际是以能寛而不失于纵能仁而不失于柔君徳昭著而孚信于天下之民矣后之人君欲用人处己以彰信于天下者必自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始   仲虺之诰徳日新万邦惟懐志自满九族乃离王懋昭大徳建中于民以义制事以礼制心垂裕后昆予闻曰能自得师者王谓人莫已若者亡好问则裕自用则小臣若水通曰此亦仲虺劝勉成汤之言也懋勉也昭明也仲虺言日新其徳而不已则万邦之逺且懐矣志自满足不求日新则九族之亲且离心矣王其勉明大徳立中道于天下在心为徳在事为道体用之谓也欲立中道必明大徳此徳此中天下人人之所同有也君行之则民法之而中道立矣礼义者所以昭徳建中者也义者宜也礼者理也在心为理处事为义亦体用之谓也有义以制事则事得其宜有礼以制心则心得其正内外合徳而中道立焉如此则近以建中于民而逺以垂诸后世亦绰乎有余裕矣盖上下逺近同此心同此理也然是道也必学焉而后至故又举古人之言以为隆师好问则徳尊而业广自贤自用者反是自得师者虚心受益之谓也仲虺言懐诸侯之道推而至于脩徳检身又推而至于能自得师夫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舍师而能成者真可为帝王之法也欤   太甲伊尹曰先王昩爽丕显坐以待旦   臣若水通曰此伊尹告太甲之言也先王成汤也昩晦爽明欲明未明之时也丕大也显亦明也伊尹言先王于昩爽之时洗濯澡雪大明其徳坐以待旦不遑寜处盖此心此理本自广大高明气习累之故有昏昩于昩爽未与物接之时乗此夜气清明更加澄定大明其徳坐以待旦其干干不息之诚如此也此成汤日新之学伊尹为太甲言之仰惟圣明天授聪明成汤之圣在所优为者宜法成汤丕显日新之学以致成汤正大光明之治幸甚   伊尹曰脩厥身允徳恊于下惟明后   臣若水通曰此伊尹致敬以复太甲也脩身者身之不善如败度败礼之事皆治去之不善之事去则徳允矣允信也允徳者诚身诚意之谓徳成于上恊和于下惟明后然也上下一理君民一心欲为明君者必恊天下之民恊下在于允徳允徳在于脩身脩身者去其不善之动而已矣伏惟圣明留意焉   伊尹曰奉先思孝接下思恭视逺惟明听徳惟聪臣若水通曰此伊尹告太甲以懋徳之所从事者也先谓祖考奉者自祭祀以至于守成宪皆是思者存念不忘之意惟亦思也思孝者兴其爱敬之心则不敢违其祖矣思恭者致其礼遇之诚则不敢忽其臣矣思明者无所不见则所视者逺而不蔽于浅近矣思聪者无所不闻则所听者徳而不惑于憸邪矣此四者皆懋德之事而思之一字尤为要约故伊尹以告太甲欲其致力于思以脩四者之徳也盖思者万善之原圣学之要故洪范五事其要在思曰睿睿作圣中庸言至圣之徳足以有容有执有敬有别而冠之以聪明睿智盖聪明睿智者思之神也故足以达天徳仰惟圣明扩聪明睿智之神务达天徳以行王道天下幸甚   咸有一徳今嗣王新服厥命惟新厥徳终始惟一时乃日新   臣若水通曰此亦伊尹告太甲进脩之言也新者去其旧之谓也心徳本自光明惟气昏欲蔽则失其本体故伊尹言太甲新服天子之命亦当新其徳然新徳之要在于有常而已终始有常而无间断是乃所以日新也夫徳之在人犹天行至健才间断便非一徳故易曰君子以自强不息尧舜兢兢业业文王望道未见汤之日新又新率是心尔后之人君欲致二帝三王之治者可不以新徳为首务乎   咸有一徳徳无常师主善为师善无常主恊于克一臣若水通曰此伊尹论取善自得之要徳以心之所得者言其总统者也善以事之所发者言其实行者也师人之心徳不若师人之善行为深切着明可警发吾之心也师人之善不若得之于已合于吾心至一之理为万善之本原也博而求于人约而会于已此圣学始终条理之贯后之人君欲求圣学者可不务乎   说命惟学逊志务时敏厥脩乃来允懐于兹道积于厥躬   臣若水通曰此傅说告髙宗以圣学之言也逊谦虚也务专力也时敏者无时而不勉也允信也懐念也兹此也指所脩之理而言傅说言为学之道在逊其志而谦虚以受善既知其善又当时时而勉之所谓学而时习之也如是则习熟而恱其所脩之理如泉始达源源乎其来矣由是又加以笃信而念念不忘乎此理无少间断则大本以立达道斯行道积于身不可胜用矣臣观古之传道自精一执中之后学之一字惟傅说始发之此一节又圣学始终之序至为精宻伏惟圣明留神而深体之幸甚   周书泰誓曰我闻吉人为善惟日不足   臣若水通曰此武王誓师之言也吉人者善人也惟日不足者言终日为之犹若不足也善者吾心之天理也此天理与生俱生顷刻不存则失其所以为人之道矣故终日干干犹若不足者为此故也   文侯之命丕显文武克愼明徳昭升于上敷闻在下臣若水通曰此平王命文侯为方伯之言也曰显曰明曰昭曰闻皆指此心之徳徳即天理也此心本体原自髙明所谓明徳也惟能敬愼则不为物欲所污壊复其本然之明由是发之事业则为丕显由是功【阙】皇天则为昭升由是光被四表则为敷闻皆自此心之本体发用非有他也在为人君者反而求之尔岂逺乎哉   格物通卷二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二十七    明 湛若水 撰   进徳业二   诗大雅文王无念尔祖聿脩厥徳永言配命自求多福殷之未防师克配上帝宜鉴于殷骏命不易   臣若水通曰周公戒成王脩徳而曰永言配命者何盖人与天地万物一体也命即天理也天理者即吾心本体之自然者也未发即性已发即情即道即事之得其中正者也合而言之所谓徳也故脩其徳云者以脩乎此而已然脩徳不必求之髙逺索之茫昩惟顾諟天之明命察见此天理而诚敬以存养之戒慎恐惧勿忘勿助自一念之存存以至万事之应酬无徃而非此天理之流行则吾心之本体以全而盛徳以成是谓脩徳之至矣呜呼天理二字乃千圣传心之要法脩身格物之大端周公发之于此真圣学大头脑处也人主有志于圣学者其学诸此尔   礼记曲礼曰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安民哉   臣若水通曰敬者主一之谓乃礼之本也曲礼三千无一而非敬也茍一时不敬则皆为虚文故主一于心而无事无时不敬可也由心而形于身则容貌之端俨而若有所思则敬心存于容貌之礼矣由心而发于言则辞之安定而不躁妄则敬心存于言辞之礼矣由心而见于临民之时脩己以安百姓则敬心存于莅民之礼矣是则毋不敬自容貌而言辞而临莅徳业交脩而敬以贯之脩身之要孰有加于此哉为人上者所宜法焉   曲礼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谓之君子   臣若水通曰博闻强识开发吾之聪明也而让焉则心虚矣敦善行扩充吾之徳性也而不怠焉则行实矣心虚则受善也无穷行实则进善也不息知行并进则徳崇业广此所以为君子也   礼运故人情者圣王之田也脩礼以耕之陈义以种之讲学以耨之本仁以聚之播乐以安之   臣若水通曰此言人情即指性之发孟子所谓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而以为田即此可耕治者也故礼者理也礼以治心者也理以治之则人欲日消如田之耕破草莱开土脉而可种矣义者宜也以制事者也宜以处事则道生不息体立用行如田之布种而可耨矣讲学则订去其偏而养其中正如田之治去稗莠而可收聚矣仁者天理之纯本仁则众徳聚于心如田之收成而可安矣乐者乐此者也学不至于乐则不安终非已有故作乐以安之如田之入为已有也此自得之学也自得之则居之安也于是乎治性情之功毕矣由是观之圣贤之学不过性情焉而已尔性情者不过天理焉而已尔仁义礼乐学问之功岂外此而别有所致力哉   玉藻曰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君子于玉比徳焉   臣若水通曰玉者和气之所钟也天下莫不贵之者以其众善之备也君子有防则废去防则佩将以比其仁知礼乐忠信之徳也语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先儒谓如良玉温润而栗然惟隂阳合徳者可以比之矣盖有善比玉于君子者曰追琢其章金玉其相所以贵纯也曰有羙玉于斯韫匵而藏诸所以致用也曰瑾瑜匿瑕所以示广也曰如玉如莹爰变丹青所以敦素也自古以来比徳于玉者多矣非徳业纯全者其孰能与于此   学记故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   臣若水通曰学何以知不足也师于人然后知已所未至也教何以知困也无以应人人之求然后自知困辱也知不足则必反求矣知困则必强学矣书曰惟斆学半故教学相长然后徳业交脩焉   学记大徳不官大道不器大信不约大时不齐察于此四者可以有志于本矣   臣若水通曰君子之学务本而已天下之本见大而已大者天理之全体也以其得于心而言则谓之徳以其由于事而言则谓之道以其实而言则谓之信以其发而当可而言则谓之时其实一大而已此大本也不官者非一职可尽也不器者非一材可拘也不约者信在言前也不齐者非可执一求也此大用也大本立而大用随之矣志本者学之至也大学曰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故学以务本为贵   乐记是故君子反情以和其志比类以成其行奸声乱色不留聪明淫乐慝礼不接心术惰慢邪辟之气不设于身体使耳目口鼻心知百体皆由顺正以行其义臣若水通曰君子之学脩身而已脩身之事徳业而已和志顺正徳之进也比类行义业之脩也徳主乎心业见乎事体用合一之道也其于徳也志之不正其性凿也情流之也故反其情使合乎中而不至于流则性定而心志和矣其于业也行之不当心忽之也故拟议于心比心而扩充之触类而长之则行可成矣进脩之具礼乐而已奸声乱色惰慢邪辟淫乐慝礼不使乱吾之聪明身体心术之防顺正立而徳可久业可大故义行而大用备矣   杂记君子有三患未闻之患弗得闻也既闻之患弗得学也既学之患弗能行也   臣若水通曰语云学如不及犹恐失之言进脩知行贵及时也闻而学之识其所有也学而行之养其所有也故知行并进则徳日崇而业日广君子有弗患矣   经觧天子者与天地参故徳配天地兼利万物与日月并明明照四海而不遗微小其在朝廷则道仁圣礼义之序燕处则听雅颂之音行步则有环佩之声升车则有鸾和之音居处有礼进退有度百官得其宜万事皆其序   臣若水通曰天地人物之理一而已矣故配天地兼万物照四海而无不感通者固其所同然也是故人君之徳业在所养而已矣故道仁义以养其心也声音以养其耳也居处进退以养其身也闲邪存诚此徳业之所以盛也百官万事莫敢不正徳业之至矣   哀公问仁人不过乎物孝子不过乎物是故仁人之事亲也如事天事天如事亲是故孝子成身   臣若水通曰仁人孝子之心尽分而已矣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所谓不过物也事亲事天其道一也是故可以言成身矣成身者徳业之至也人君有事亲事天之责者可不致力乎   表记乡道而行中道而废忘身之老也不知年数之不足也俛焉日有孳孶毙而后已   臣若水通曰道者天理而已学以见理为先则其趋不能已矣何者知之真也乡道而行则亦中道而废无真知者也日有孳孶毙而后已真知者也是故君子之学莫大乎体认天理是以进不能自已   缁衣故君子多闻质而守之多志质而亲之精知畧而行之   臣若水通曰质犹实也畧犹简也天理至约行之则一故曰畧多闻多志所以开发聪明而觉吾心之天理知也守所以行之也行之力故日亲切多闻多志即知之精也守而亲之则行不支则行之一也是故知行并进而徳业成矣   冠义故孝弟忠顺之行立而后可以为人可以为人而后可以治人也   臣若水通曰孝弟忠顺道也何以言为人也道者人之所以生也可为人何以可治人也成已者斯能成物也是故人己两尽而徳业一矣   论语有子曰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欤   臣若水通曰所谓本者何也天理是也吾心之本体也所谓天下之大本也君子之学惟用力于此随处察识而培养之则大本以立而达道行矣故曰本立道生然所谓本者何也人之本心也故指孝弟以为仁之本者盖孝弟乃人之初心也乃人之真心也孟子所谓良知良能此天理之本体也朱熹曰良心之发最为切近而精实者即此体认其真心尤为易得故扩充之则亲亲仁民爱物无不由此本心流出随处贯通浃洽而天下之达道在是全体大用无亏矣故孟子曰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此徳业之大原而学问之至要人君脩身以尽齐治平之道者不可不深致力焉   顔渊喟然叹曰仰之弥髙鑚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己   臣若水通曰此顔子之进脩所以造于圣人者也仰鑚瞻忽顔子初以心思想像圣道而无得者也博文约礼顔子得圣教而学之有得者也孔子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学在知行而已博文而曰博我者开发吾心之良知也知也约礼而曰约我者存养吾心之良知也行也皆谓天理也故自诗书六艺以至于凡理之显设者皆文也自三千三百之致一以至天理之至要者皆约也亦岂必既博之而后约哉随博随约察见天理而即涵养于身心博约兼致知行并进而皆不离乎我我者本心也天理也用力之久则天理自然呈见如有所立卓然于前矣欲从末由叹未能有之于已也此章圣人之学最为切至希圣希贤者茍能心顔子之心学顔子之学尚何卓尔之地有不可到哉   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臣若水通曰仁者心之生理徳之全也徳之进学问思辨笃行而已故君子之于仁也学以觉之问以辨之思以通之笃志以存之则心存理得而仁在我矣此圣门之学知行并进之功也说者谓此未及乎力行而为仁惑矣噫子夏以文学名而其言如此然则古人之所谓学者可知矣后世徒区区于章句之末者乌足谓之文学乎   孟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过则喜禹闻善言则拜大舜有大焉善与人同舍已从人乐取于人以为善   臣若水通曰易云君子以虚受人孔门之所从事者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圣贤之进徳脩业在虚而已故小贤则小虚大贤则大虚少有未虚则子路之闻过未必喜大禹于昌言未必拜大舜之取善未必其能乐也喜拜而乐焉皆本于虚虚则能受益受益则能光大矣徳业有不崇乎是故君子之学固当虚其心以为进脩之地欲致其虚者非深见道体之无穷则亦不能强也   孟子曰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臣若水通曰广居谓仁正位谓礼大道谓义皆天理也以其存于心谓之广居以其履于身谓之正位以其行于事谓之大道其实一理也居之立之行之者皆体认于心身也得志与民由之同此理于人也不得志独行其道藏此理于已也君子惟有此学故徳业之盛而心纯天理之公富贵贫贱威武外物无与于性分何足以贰其心哉夫天理在于一心之防尔谓之广居谓之正位谓之大道而皆谓之天下又谓之大丈夫许大徳业皆本于一心道岂逺乎哉   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   臣若水通曰孟子此章之言明自得之学也深造谓造诣之深也道者进为之方如顔子之博文约礼孟子之勿忘勿助是也博约者知行并进之功勿忘助者中正自然之法也如是则人心本体之中正有不假丝毫人力而自然优防厌饫而得之于心矣心与理一故居之安漙博渊泉故资之深体立用行故左右逢源深造以道者自得之功居安资深逢原者自得之效由是观之古人之学惟在自得而已矣此心此理人所同得后之学者惟不得其道尔子贡曰得其门者或寡矣程颐曰学以至圣人之道也然则失其道不得其门虽竭终身之力不能至于自得矣可不讲乎   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   臣若水通曰人心与天地万物同体故其理无不备于我也上智之资明得尽渣滓便浑化诚纯乎天理人已两忘天地同体故曰乐莫大焉此仁也其次则如其心一念善端之萌体认扩充以求复天理之全体故曰近仁此知之成功一也中庸曰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又曰诚则明矣明则诚矣言其理一也有志于徳业者尚其择诸   中庸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脩身   臣若水通曰知仁勇达徳虽有三者之殊求之吾心惟此天理而已见之分明即为智存之纯熟即为仁行之果确即为勇非有二也然此何以至之哉在好学力行知耻而已故困知学知者学问思辨求觉乎天理虽未及生知之大知然而去知不逺矣勉行利行者加笃行之功存存勉勉而不间虽未及安行之至仁而去仁不逺矣不能不愧怍于天人而以不如仁知者为耻虽未及于圣人之大勇然而有奋发果敢之志而去勇不逺矣所谓近者何也以其理之一也由是而不已焉则知仁勇之域可至矣学者知此好学力行知耻为入徳之门则达徳立而达道行所谓脩身以道脩道以仁之要在是矣于脩身何有哉此进徳脩业之大端孔子为其君哀公告也然则为人君者其可以不知乎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已百之人十能之已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臣若水通曰此孔子告哀公以明善诚身之道也五之字皆有所指即天理是也夫博学审问慎思明辨者皆求察见乎此而已矣谓之笃行即时察见即时操存自念虑以达于事为皆是也岂学问思辨之外别有所谓行也哉故曰知行并进者如此或谓今日知明日行或谓读尽天下之书穷尽天下之理然后行徒见其支离间脱穷年卒嵗无力行之日也弗学以下因上言其目而此言其下手处也学问思辨与行弗能弗知弗得弗明弗笃而不措至百倍其功者乃所谓学之博问之审思之慎辨之明行之笃也能尽其功则虽困者且知勉强者且能而况学知利行者哉愚而明柔而强气质之变化也故学在乎变化气质而已变而化之则士可贤贤可圣圣可天矣鲁之君臣能然则亦文武之君臣而文武之政可行也惜乎鲁哀徒羙其言而不行遗千载之一叹耳   故君子尊徳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   臣若水通曰此子思言脩徳以凝道之功也性即天命之性此徳性至贵忘之则忽助之则防皆非尊也勿忘勿助尊之至也道由也由乎学问乃有以知其徳性之真也佛教亦言心性以不事学问故差也盖尊徳性行之也道问学精之以知也天下未有不精于知而能行之不差者也广大髙明心之本体礼即理也皆谓徳性也致之极之敦厚以崇之皆以在心而言所以尊徳性也精防中庸旧闻皆心之应事者尽之道之温之而使日新所以问学也在心为性在事为学尊徳性为行道问学为知知行并进心事合一而脩徳之功尽矣徳脩而道自凝矣此圣门合一之学后世支离之弊寖兴朱熹与项平父书曰子静专尊徳性而熹平日道问学为多臣谓二者防其全无独用之理也虽以朱陆大儒未免此说而况于他者乎有志于圣学者诚不可以不讲焉   格物通卷二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二十八    明 湛若水 撰   进徳业三   左传庄公八年夏师及齐师围郕郕降于齐师仲庆父请伐齐师公曰不可我实不徳齐师何罪罪我之由夏书曰臯陶迈种徳徳乃降姑务脩徳以待时乎秋师还君子是以善鲁庄公   臣若水通曰孟子云仁人无敌于天下盖言有仁则强弱非所较也齐之于鲁犹齐鲁之于郕也其大小强弱之不敌皎然矣以齐鲁之大而可加于郕之小则夫以齐之强而可加于鲁之弱也不难矣向使鲁庄计不出此徒欲以逞一时其不为郕者防希不用庆父之言而惟脩徳是务则固已无敌矣是故君子善之   僖公十九年宋人围曹讨不服也子鱼言于宋公曰文王闻崇徳乱而伐之军三旬而不降退脩教而复伐之因垒而降诗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今君徳无乃犹有所阙而以伐人若之何盍姑内省徳乎无阙而后动   臣若水通曰宋襄急于求霸不顾省徳惟务伐人围曹之役是也至于鹿上之盟反欲以小国争盟公子目夷之所忧以为祸者其证成矣子鱼之言虽不见用然其引文王之事则固可法然子鱼之意盖欲以善服人而文王则脩徳而人服者也进徳业者又不可以不辨   宣公十一年晋郤成子求成于众狄众狄疾赤狄之役遂服于晋秋会于櫕函众狄服也是行也诸大夫欲召狄郤成子曰吾闻之非徳莫如勤非勤何以求人能勤有继其从之也诗曰文王既勤止文王犹勤况寡徳乎臣若水通曰成犹言和好也櫕函地名召谓召其来会也非徳犹言寡徳也前此郤成子为赵宣子谋者善矣特其言尔今观不欲召狄之会乃欲徃而从之拳拳以勤为言则以身践之非徒能言之而已也用此道也虽得志于天下可也于众狄也何有   国语周语有神降于莘王问于内史过曰是何故国有之乎对曰有之国之将兴其君齐明正精防恵和其徳足以昭其馨香其惠足以同其民人神飨而民听民神无怨故明神降之观其政徳而均布福焉   臣若水通曰齐一也中也馨香芳香之升闻者同犹一也夫人君之徳所以协上下而致休徴通于神明者一理之感应然也故夏兴而祝融降于崇山商兴而梼杌次于丕山非其大验邪内史谓莘神降以观徳政有天下者可不务脩徳政以为天地神人之主乎   周语富辰曰夫义所以生利也祥所以事神也仁所以保民也不义则利不阜不祥则福不降不仁则民不至古之明王不失此三徳者故能光有天下而龢寜百姓令闻不忘   臣若水通曰富辰周大夫也三徳仁义祥也有此三徳则福利民至理之自然非为三者而后脩徳也周郑兄弟之国也武庄之平桓有大勲劳者也如以防孙伯之故而弃之则周亦不义不祥不仁矣尚何以昌其业乎是故光有天下而令闻赫然必其谨是三徳者也为人君者其可不勉诸   晋语范文子曰夫王者成其徳而逺人以其方贿归之故无忧   臣若水通曰大学曰是故君子先慎乎徳有徳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故古之明王必文徳脩备然后逺人来归方物毕至反之则忧在我矣奚其乐此厉公伐郑文子止之以见惟徳为能动人也伏惟皇上为天下四方之主而四夷各以方物入贡岂非闻风慕义而来乎惟益脩徳以宾服之幸甚   晋语范献子曰人之有学也犹木之有枝叶也木有枝叶犹庇防人而况君子之学乎   臣若水通曰学以成徳徳以润身是故可以知本矣范献子以人犹木也学犹枝叶可以庇防得矣惜乎不知枝叶之畅荗由于根本也语曰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是故道生则仁民爱物而可以保防四海矣故人君求圣学以脩徳以庇天下不可以不知本   汉武帝建元元年董仲舒告汉武帝引曽子曰尊其所闻则髙明矣行其所知则光大矣髙明光大不在乎他在乎加之意而已   臣若水通曰心学之不明也久矣是以道化不明而卒无善治髙明光大吾心之本体也加之意在反求之而已耳仲舒之告武帝诚知徳业之本矣他如一则曰王心未加焉二则曰设诚于内合而观之岂非以二帝三王之心学望武帝乎惜乎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其蔽固已深矣   汉光武中元二年光武受尚书通大义召桓荣入说甚善之每朝防輙令荣敷奏经义帝称善帝每旦视朝日昃乃罢数引公卿郎将讲论经理夜分乃寐皇太子见帝勤劳不怠谏曰陛下有禹汤之明而失黄老养性之福愿頥爱精神优防自寜帝曰我自乐此不为疲也臣若水通曰夫学所以进徳业也光武虽孜孜经术惜乎徒事讲説不能体于身心而明善诚身之功未之闻也然荣固徒事稽古者也格心之学引君当道而志于仁者则荣非其人尔故光武虽光复旧物身致小康然父子夫妇君臣之间不能无可憾者焉后之人君欲进徳脩业者请自明善诚身始   汉明帝永平二年上幸辟雍初行养老礼礼毕引桓荣及弟子升堂上自为下说诸儒执经问难于前下诏赐荣爵关内侯上自为太子受尚书于桓荣及即位犹尊荣以师礼   臣若水通曰孔子云徳之不脩学之不讲盖言徳业不可不兼进也宋儒胡寅曰显宗事师之意百千年鲜有其俪可谓人主之髙致惜乎桓荣受业専门章句不知脩身治天下之大义故其君之徳业止于如是臣愚于显宗未见其为徳业特为一时之羙观尔向使显宗以其尊师重傅之心荣有格心之辅脩徳以为之本讲学以为之资徳业合一太甲髙宗何尚焉而君臣之间皆不能然未防崇信西佛而遣使求之佛入中国自永平始孔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孟子曰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说距诐行放淫辞以承三圣者夫徳业在心术之微其端一而已尔显宗事异端壊心术可谓之徳业乎仰惟圣明好学不倦立心以为徳业之大本而讲学以培养之则髙出百王矣天下幸甚   汉章帝元和二年帝之为太子也受尚书于东郡太守汝南张酺及廵幸东郡引酺及门生掾史并会庭中帝先备弟子之仪使酺讲尚书一篇然后脩君臣之礼臣若水通曰宋儒真徳秀云章帝尊经事师不愧前人又惜其以严惮不得久在左右所以辅成徳业如是而止臣谓徳业生于心者也尚书所载皆帝王脩徳业之要张酺徒能讲说而不能启心沃心以辅君徳岂非格心之学未闻乎   汉献帝建安十五年吴主孙权谓吕防曰卿今当涂掌事不可不学防辞以军中多务权曰孤岂欲卿治经为博士邪但当涉猎见徃事尔卿言多务孰若孤孤尝读书自以为大有所益防乃始就学及鲁肃过寻阳与防论议大惊曰卿今者才畧非复吴下阿防防曰士别三日即当刮目相待大兄何见事之晩乎肃遂拜防母结友而别   臣若水通曰权语防以学是矣但其所谓学止于涉猎读书尔而孔门黙识徳行之学未闻曽是以为学乎虽然防就学未防而论议惊人亦其气质之小变邪抑其矜伐之心形于词气所谓以学问骄人者非邪虽曰学臣不敢信也宋儒胡寅谓权防皆以学进而大其益过矣夫权奸雄之邪心未损岂古人之所谓学易之所谓益者乎   晋武帝泰始九年周鲂之子处膂力絶人不脩细行乡里患之处尝问父老曰今时和嵗丰而人不乐何邪父老叹曰三害不除何乐之有处曰何谓也父老曰南山白额虎长桥蛟幷子为三矣处曰若所患止此吾能除之乃入山求虎射杀之因投水抟杀蛟遂从机云受学笃志读书砥砺节行比及期年州府交辟   臣若水通曰成汤懋徳不吝改过闻过非难改过为难改过非难而不吝尤难周处闻父老三害之言除蛟虎以自励其行可谓勇于改过而得处仁迁义之法矣以其果敢之资茍自得师闻孔孟之学则下为子路上为成汤其徳业可量邪而师机云下不过辞章记诵上不过节行不闻大道之要岂非学负其质哉   陈文帝天嘉四年周太傅燕国公于谨对周武帝曰去食去兵信不可去愿陛下守信勿失又曰言行者立身之基愿陛下三思而言九虑而行勿使有过天子之过如日月之食人莫不知愿陛下慎之   臣若水通曰易曰言行君子之枢机于谨以为立身之基是也殊不知言心声也行心迹也言行由中则发皆天理而动无不善若徒求无过于三思九虑之间诚使发皆中节亦谓之克伐怨欲不行其诚伪何如也此何故欤不见天理故也孔子曰言顾行行顾言顾也者其体认天理之谓乎   唐太宗于文殿聚四库书二十余万卷置文馆于殿侧精选天下文学之士虞世南禇亮姚思防欧阳询蔡允恭萧徳言等以本官兼学士令更日宿直听朝之隙引入内殿讲论前言徃行商确政事或至夜分乃罢臣若水通曰太宗聚书于文馆选文臣以更直讲论古今亦云盛矣其果古之博学审问之谓邪帝王之学格物而已诚意正心脩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皆随处体认天理以格物者也岂徒讲说而已邪太宗不知大学之道群臣皆非正学之人而昧圣学之本故学不纯而心不正治不古以杂于霸有由然矣伏惟我祖宗有君臣同游轮直文华讲习文楼之典甚盛举也仰惟皇上圣学日新今年盛暑不以例辍讲废学诏日讲经筵官日各轮一员入直文华是能复祖宗之旧章而唐不足论矣臣愚谓人君之学贵知本也方今道学渐明之时正心一徳之臣布于中外四方茍选取入京以本官兼文职俾之入侍日讲经筵之班则其诚意徳气亦足以薰陶防养而正君心矣诚为莫大之益天下幸甚   唐太宗贞观二年六月戊子上谓侍臣曰朕观隋炀帝集文辞博奥亦知是尧舜而非桀纣然行事何其反也魏徴对曰人君虽圣哲犹当虚已以受人故智者献其谋勇者竭其力炀帝恃其俊才骄矜自用故口诵尧舜之言而身为桀纣之行曽不自知以至覆亡也上曰前事不逺吾属之师也   臣若水通曰魏徴虚之一言庶乎知徳业之本矣虚明者心之本体也亦在乎尽心与否而已譬之鉴焉今日明烛妍媸非加光也不翳于尘尔明日一物莫烛非始无光也蔽之深尔君子能去其蔽光者则本体自见矣是之谓尽心而知性隋炀帝知是尧舜非桀纣心之本体有时而明然而身口顿异身为桀纣防于亡而不知非其欲蔽之深乎揆厥所由惟其不学故无以成其徳业尔或曰炀帝著书三十万巻谓之不学可乎噫不立其本而徒事夫文词之末虽曰充栋祗足以为惑尔奚学之云学也者其圣狂之判乎   唐太宗贞观三年十二月上问给事中孔頴达曰论语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何谓也頴达具释其义以对且曰非独匹夫如是帝王亦然帝王内蕴神明外当黙故易称以蒙养正以明夷涖众臣若水通曰曽子此言谓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则此乃孔门之学所从事者也盖学以虚心受人为本唐太宗之问可谓善矣頴达者宜以此义开其君之心心虚则善日生帝王之学可基矣不知出此徒具训释以对遂使论语之义晦而孔门之学不明也噫有君如此而不遇格心之臣以佐之此太宗之所以多惭徳而贞观之治不克终岂非辅臣之罪哉   唐太宗贞观十五年指殿屋谓侍臣曰治天下如建此屋营构既成勿数改移茍易一榱正一瓦践履动揺必有所损若慕竒功变法度不恒其徳劳扰实多   臣若水通曰太宗以殿屋喻治道且戒慕竒功变法度而又本于其徳之恒若太宗可谓知进脩矣向使当时有知学之臣将顺其羙必曰屋以基为本如道以心为本帝恒徳之言若知本矣屋之榱瓦之损小而基崩之害大人君之治法度之损小而壊心之祸大心恒则徳恒徳恒则无法度之变矣徳业之成岂至贞观之不终乎   唐徳宗建中四年十一月陆贽上疏曰臣闻仲虺賛成汤不称其无过而称其改过吉甫歌诵周宣不羙其无阙而羙其补阙是则圣贤之意较然着明惟以改过为能不以无过为贵盖为人之行已必有过差上智下愚俱所不免智者改过而迁善愚者耻过而遂非迁善则其徳日新遂非则其恶弥积   臣若水通曰改过迁善进徳之基也陆贽以是而告徳宗可谓对病之药矣惜乎刚愎自任而不能此其所以卒成乱阶也欤   贾谊新书曰人主仁而境内和矣故其士民莫弗亲也人主义而境内理矣故其士民莫弗顺也人主有礼而境内肃矣故其士民莫弗敬也人主有信而境内贞矣故其士民莫弗信也   臣若水通曰仁义礼信人之性也性也者心之理也是故心性感于上而民心应于下其心同也故进徳脩业存之于身孚之于家国天下之人而治道具矣可不重乎   刘向说苑曽子曰君子脩礼以立志则贪欲之心不来君子脩礼以脩身则怠惰慢易之节不至君子脩礼以仁义则忿争暴乱之辞逺   臣若水通曰立志脩身居仁由义君子之徳业备矣礼也者理也体用之贯也故在心则志立在身则身脩在事则仁义而无贪欲怠慢争乱之邪焉何患乎徳业之不成哉   陆贽奏议曰愚智兼纳洪纎靡遗葢之如天容之如地埀旒黈纩而黜其聪察匿瑕藏疾而务于包涵不示威而人畏之如雷霆不用明而人仰之如日月此天子之徳也   臣若水通曰天子之徳与天同体者也与天同覆而无外与地同载而不遗与日月同明而不蔽与雷霆同威而不怒所以复徳之本体而配天者也其徳崇矣其业广矣脩之者非在乎他在吾心之本体始尔伏惟皇上加之意焉因陆贽之言而求之本心廓天地日月雷霆之徳以治天下幸甚   格物通卷二十八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巻二十九    明 湛若水 撰   进徳业四   宋太宗勤于读书自己至申然后释卷诏史馆脩太平御览一千卷日进三卷宋琪以劳瘁谏帝曰开卷有益不为劳也朕欲周嵗读遍是书尔每暇日则问吕文仲以经义王着以茟法   臣若水通曰宋儒周敦頥有言圣人之训入乎耳感乎心蕴之为徳行行之为事业黄庭坚亦言以我观书则处处得益以书驳我则释卷而茫然程颢亦以博记为玩物防志此三言者真读书之要法也傅说告髙宗学于古训古训岂可不学然学之亦有道矣盖心存则志定志定则我立我立而观书则圣人之训感吾心养吾志焉徃而非益若我不立心志不定则逐书而移书亦物尔其防志也必矣人君有志于学古者其深思之   宋太宗端拱元年夏五月诏就崇文院中堂建秘阁分三馆书籍置其中以侍郎李至兼秘书监帝谓至曰人君当澹然无欲勿使嗜好形见于外则奸佞无自入朕无他好但喜读书多见古今成败善者从之不善者改之如斯而已矣至每与李昉王化基观书阁下帝必遣使赐宴且命三馆学士皆预焉   臣若水通曰心者进徳业之地也澹然无欲则心正徳崇而业广奸佞逺而贤人亲矣岂但嗜好不形奸佞不入而已哉但云所好者读书读书以明心非以溺心也茍不善读则程颢以博记为玩物防志者同一欲尔而君之徳业岂不荒矣乎惜乎李至诸臣未闻圣学之要无以防无欲之本周敦頥曰一者无欲也无欲则静虚动直静虚则明明则通动直则公公则溥明通公溥其圣矣乎然则古人成败之理在吾心之蓍矣   宋儒周敦頥博学力行为南安司理时通判程珦以其为学知道使二子颢頥徃受业敦頥每令寻孔顔乐处所乐何事颢尝曰自再见周茂叔后吟风弄月以归有吾与防也之意   臣若水通曰自天子至于庶人欲成其徳业者不可以不学而学不可不知其所有知其所有而真见焉则仲尼顔子之乐在我其学之进自有不能已者矣   周敦頥曰君子脩之吉小人悖之凶   臣若水通曰脩谓治而去之也悖者逆也之字指太极而言即天理是也圣人全体太极无非中正仁义之至矣君子未至于此则敬以脩之人心之天理本自完全何待外饰以益之但为私欲汚壊尔故治而去之去其私欲而天理自全所谓克已而复礼也如是则天人恊应而动罔不吉矣小人不知天理而悖逆之则纵欲害身而动罔不凶矣君子小人吉凶之别在于脩与悖而脩与悖在乎一念敬肆之间而已矣为人君者其可弗思也哉   周敦頥曰徳爱曰仁宜曰义理曰礼通曰智守曰信性焉安焉之谓圣复焉执焉之谓贤发防不可见充周不可穷之谓神   臣若水通曰仁义礼智信皆人之得于天以为徳者也徳即性也性即理也理一也自其恻隠之心而爱人则谓之仁自其发而当宜则谓之义自其所履而理则谓之礼自其通达事理则谓之智自其存之而实则谓之信皆天理也天理在心浑然而不可别发而后五者别焉性此而安之则圣矣复此而守之则贤矣发之防妙而不可见充之周徧而不可穷则圣人之神矣然而千圣千贤同此心也同此天理也更何别心别理孟子曰尧舜性之也汤武反之也又曰圣而不可知之谓神所性所反所不可知只此一理尔途之人之心亦只同此理尔后之人君何惮乃譲其与尧舜汤武之同然者而不为尧舜汤武之徳业乎   周敦頥曰实胜善也名胜耻也君子进徳脩业孳孳不息务实胜也徳业有未着则恐恐然畏人知逺耻也臣若水通曰恐恐畏惧之意实者实有也譬之形也名也者名其实也譬之影也实有而名名之如形之有影天理之发见也无实而名焉其能无愧耻乎君子忠信内主而徳进多识前言徃行以蓄其徳而业脩徳业合一内外夹持所以笃吾实也徳业未着而畏人知耻名过其实也人君好大喜功而不以实胜为务则直谅多闻之士逺而防謟面谀之人至矣何以成盛徳大业于天下哉故曰好名人主之累   周敦頥曰天地间至尊者道至贵者徳而已矣至难得者人人而至难得者道徳有于身而已矣   臣若水通曰道徳也者吾心之天理也以其得于心故谓之徳以其行于事故谓之道一而已矣人之所以为人而与天地参为三才者全在于是故曰至尊至贵又曰至难得者人此理人人同有然防失者多是自弃其至尊至贵之寳藏而失其所以为难得者矣故人之所以为难得者以其全复至尊至贵之天理而有之于身而已矣人君以一人之身居亿兆之上是可谓至尊至贵者也然因其所至尊以求诸吾心之至尊因其所至贵以求诸吾心之至贵则大徳受命而安富尊荣于无穷矣   周敦頥曰至易而行难果而确无难焉   臣若水通曰朱熹云实理自然故易人伪夺之故难臣谓果者知之真确者行之笃知行并进果确一心则难者易矣何难之有此进徳脩业之要学者不可不知也   程颢曰所谓定者动亦定静亦定无将迎无内外臣若水通曰程颢定性书中此数言为一篇之体要皆是本体亦是功夫体用一原故性无内外只是一个定体故动而非随之徃静而非随之来故曰定又曰无将迎无内外盖其本体一定故也学者当察见此本体而存之内外两忘无动静徃来之间而本体澄然常定大学言知止而后有定者此也大抵只是体认天理一言尽之矣伏惟皇上留心问学兼脩徳业体认而躬行之幸甚   程颢劄子有云古者自天子达于庶人必湏师友以成就其徳业故舜禹文武之圣亦皆有所从学今师傅之职不脩友臣之义未着所以尊徳乐善之风未成于天下也   臣若水通曰二帝三王皆有师傅宾友者非为羙观虚设也盖以非师友无以成其徳业也师友者所以开君之聪明而养君之徳性者也故自天子以达于庶人未有不须师友而能独成也故古之舜禹文武或学于务成昭或学于西王国或学于太公或学于伊尹是故圣益圣而治益隆也后世不知出此虽具其官而非其人或用其人而不师其道徒为虚设宜其徳业不成而治之不古若哉书曰能自得师者王谓人莫已若者亡成败之决皆在于此也伏惟皇上师法徃古以重师傅之任则天下将防其休泽矣   张载曰人能不疑便是徳进盖已于大本处不惑则虽未加工思虑必常如此积久自觉渐变   臣若水通曰学求其不疑而已学问思辨所以求不疑也不疑则洞见本体而天徳日进矣然见之真则行必至知行不离者也夫然后可以语变化矣书曰王忱不艰言见之真则行必至也载谓不疑则徳进深明易简之学矣但谓大本不惑虽未加工意思必常如此似分知行为二矣且思虑常如此而积久之非工夫而何此又不可不知也   朱熹曰事变无穷机会易失酬酢之间盖有未及省察而谬以千里者是以君子贵明理理明则异端不能惑流俗不能乱而徳可久业可大矣   臣若水通曰朱熹明理之论至为千圣千贤大头脑处理者天理也体认天理则天理日明徳可久业可大盖有本者如是也其不及省察乱于流俗惑于异端而不免千里之谬者皆由于无随处体认天理之功尔故体认天理而学问之道毕矣学问之道毕而圣贤之事业成矣从事于斯者其勉旃哉   张栻作静江府学记云天之生斯民也则有常性人之立于天地之间也则有常事在身有一身之事在家有一家之事在国有一国之事其事也非人之所能为也性之所有也弗胜其事则为弗有其性弗有其性则为弗克若天矣克保其性而不悖其事所以顺乎天地然则舍讲学其能之哉   臣若水通曰人之同有是心则同有是性同有是性则同有是事宋儒陆九渊曰宇宙内事即已性分内事已性分内事即宇宙内事言其理之一也尽心则尽性尽性则尽事尽事则尽事天之道矣是故君子有讲习进脩之功所以存此而已心性与事离而二之是二乎天矣徳何由而进业何由而脩哉噫弊也久矣人主欲尽事天之道当自尽心始   临川吴澄曰所贵乎学者以其能变化气质也学而不足以变化气质何以学为哉世固有率意而建功立业者矣亦有肆情而败国殄民者矣彼其或刚或柔或善或恶任其气质之何如而无复矫揉克治以成人学者则不如是昏可变而明也弱可变而强也贪可变而廉也忍可变而慈也学之为用大矣哉凡气质之不羙者皆可变而羙况其生而羙者乎   臣若水通曰人之气质一而已矣中正者则道也偏而邪者即非道也故学之道不过变其偏以归之中正而已矣学而不能变化气质又奚庸于学哉是知人不可以不学而学者所以为道也记曰虽愚必明虽柔必强气质之变也学者其可不加百倍之功也哉   国朝乙巳三月起居注宋濂乞归省金华太祖赐金币而遣之濂还金华进表谢复致书世子劝以进脩太祖览书喜召世子谕之曰吾自防极艰难今尔曹冠服华丽饮食甘羙安居深宫不思勇于进脩是自弃也宋起居之言有益尔其味之复遣使至金华赐书奬谕濂赐以绮帛仍令世子亲致书以报人皆叹太祖待士之盛臣若水通曰逊志时敏则徳可久业可大而况帝王之学与韦布不同者乎宋濂身处江湖心存廊庙致书世子勉以自脩孟子曰责难于君谓之恭若宋濂者可以当之矣此为人臣者之所当法也易曰进徳脩业欲及时也仰惟皇上春秋鼎盛好学不倦宜推此心上法皇祖之训及时勉进徳业以隆治化永丕基于亿万年幸甚   丙午五月皇祖命有司访古今书籍藏之秘府以资览阅因谓侍臣詹同等曰三皇五帝之书不尽传于世故后世鲜知其行事汉武帝购求遗书而六经始出唐虞三代之治始得而见武帝雄才大畧后世罕及至表章六经开阐圣贤之学有功于后世又曰吾每于宫中无事思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真治国之良规万世之师法也   臣若水通曰伏观我圣祖命有司求书籍藏之秘府以资观览而拳拳以圣贤之学为言切至矣夫圣人之治本于一心圣人之心见于六经故学六经者所以因圣言以感吾心而达于政治者也后世之学乃以经书资口耳言语之末让圣贤之道而不为得非买椟而还其珠之谓哉法皇祖之训脩圣贤之徳业以一洗士习之陋诚在今日矣   洪武十五年五月十七日上幸国子监谒先师孔子释菜礼成退御讲筵祭酒吴颙等以次讲毕上谓之曰中正之道无逾于儒上古圣人不以儒名而徳行实儒后世儒之名立虽有儒名或无其实孔子生于周末身儒服行儒道立儒教率天下后世皆欲归于中正惜乎鲁国君臣无能用之者当时独一公父文伯之母知其贤责其子之不能从卿等为师表正当以孔子之道为教使诸生咸趋乎正则朝廷得人矣复命取尚书大禹臯陶谟洪范亲为讲说反覆开论羣臣闻者莫不悚悦遂赐宴竟日而还   臣若水通曰我皇祖中正之训深契尧舜禹汤文武周孔相传执中建极一贯之指矣又严儒者名实之辨而以表正之责归之师儒以为诸生脩徳业之规诚开一代道徳之原也夫何后之士习日异贵名而贱实崇末而弃本溺于记诵辞章之习连篇累牍皆仁义道徳之言至于躬践其实则羣非之其亦异乎皇祖之训矣伏惟圣明留意焉   洪武二十年二月甲辰御注尚书洪范成上尝命儒臣书洪范掲于御座之右朝夕观览因自为注至是成召賛善刘三吾曰朕观洪范一篇帝王为治之道也所以叙彛伦立皇极保万民叙四时成百谷本于天道而验于人事箕子为武王陈之武王犹自谦曰五帝之道我未能焉朕每为惕然遂疏其防为注朝夕省览三吾对曰陛下留心是书上明圣道下福生民为万世开太平者也   臣若水通曰洪范一篇帝王之学三极之道备矣皇祖注觧以掲于座右所以埀帝王相传之道统以佑啓于万世者至矣圣明继皇极之统宜宪章祖述以为徳业久大之图焉   永乐十二年二月百官奏事太宗皇帝退坐右顺门所服里衣防敝垢纳而复出侍臣有賛圣徳者上慨然叹曰朕虽日十易新衣未尝无但自念当惜福故每澣濯更进昔皇妣躬补缉故衣皇考见而善曰皇后居富贵勤俭如此正可以为子孙法故朕常守先训不敢忘言已怆然侍臣顿首曰陛下恭俭如此诚万世之法臣若水通曰勤俭羙徳也神禹大圣孔子称之不过恶衣服卑宫室菲饮食而已然则圣人之所以圣亦不外此尔我太宗文皇帝克守先训惟恭俭是尚非盛徳者能之乎书称克勤克俭圣子神孙宜念兹在兹也哉   国朝英宗皇帝言朕一日之间五鼓初起拜天虽足疾亦跪而拜拜毕省奏章复谒八庙礼毕视朝退即朝母后复出亲政务有关大臣者召而访问商确复省章奏乃囬宫进膳饮食随分未尝拣择衣服亦随宜虽着布衣人不以为非天子也大学士李贤曰如此节俭益见盛徳若朝廷节俭天下百姓自然富庶惟耳目玩好不必留意自然节俭上又曰朕至申初复省章奏暇则听内政至晩而休贤曰自古贤君脩徳勤政莫不皆然陛下持此不衰可以为尧舜之君矣上曰如此亦有何劳否则便于安逸怠荒至矣虽悔何追贤曰陛下言及于此社稷苍生之福也   臣若水通曰昔尧之钦恭舜之兢业禹克勤克俭文王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英庙是事也有众善焉拜天谒祖孝也恶衣恶食俭也省奏清问而以宴安为戒勤也此其所以克终厥徳视古之帝王无愧焉   国朝英宗皇帝曰书经四书朕皆读遍如二典三谟真是嘉言贤曰诚如圣谕帝王脩身齐家敬天勤民用人为政之事皆在其中贵乎体而行之曰然   臣若水通曰傅说之告髙宗曰学于古训乃有获古训者典谟诸书皆是也然徒诵其文而不能体其实则亦何获之有夫傅说之所谓学者觉也于古训而觉我之心则非徒知之亦力行之矣此体行之说李贤所以为英庙劝欤惟陛下留意   格物通巻二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     明 湛若水 撰齐家格【凡七目】   谨妃匹  正嫡庻 事亲长 养太子严内外  恤孤防 御臣妾   臣若水通曰齐家何以言格物也程頥曰格者至也物者理也至其理乃格物也至也者知行并进之功也于齐家焉而至之也至其在家之理也故大学齐家章以僻以好恶言之乃吾心应之之理也是故妃匹也嫡庻也亲长也太子也内外也孤防也臣妾也皆家之事理也人主读是编焉感通吾心处家之理念念而知于斯存存而行于斯以有诸已则格物之功庻乎于齐家焉而尽之矣   谨妃匹上   易家人九五王假有家勿恤吉象曰王假有家交相爱也   臣若水通曰程頥云王假有家五君位故以王言假至也极乎有家之道也夫王者之道修身以齐家家正而天下治矣又曰有家之道既至则不忧劳而天下治矣臣谓德足以刑家是至其家之道也夫妇者正始之道也如是则勿恤而吉矣象又释之五以刚中正而感二以柔中正而应夫义妇听一心相爱家之所以齐也王季之于大任文王之于大姒武王之于邑姜皆得之矣此其齐家以开有周之治也欤   归妹彖曰归妹天地之大义也天地不交而万物不兴归妹人之终始也   臣若水通曰夫为阳妇爲阴夫为天妇爲地归妹则妇从夫阴从阳地承天如是则天尊地卑天地之大义以正矣然而天地不交通则万物不生育归妹以阴从阳正家之始也阴阳交感则万事万化皆成而家道终矣故为人道之终始也可不慎乎人君之治天下以正家为始正家以求配为始   序卦传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夫妇之道不可不久也故受之以恒   臣若水通曰夫妇者原于天道而闗于人道其用大矣夫夫妇原于男女之成男女之成由于万物之生万物之生由于天地之判是夫妇原于天道之大也夫妇相感而后有生育生之者父所生者子父者君道子者臣道君臣位则上下分而礼义之道行于上下君臣父子之间大道行而天下治矣是夫妇闗于人道之大也若非夫妇则始而天地之道息矣终而人伦之道防矣夫妇之道其可以不恒久邪古今不易之经也易首咸恒圣人之意深矣哉   书虞书尧典女于时观厥刑于二女厘降二女于妫汭嫔于虞帝曰钦哉   臣若水通曰此史臣记尧以二女妻舜之事明正始也女以女与人也时是也刑法也二女尧二女娥皇女英也厘理也防下也妫水名水此曰汭舜所居地也嫔妇也虞舜氏史臣记尧言其将试舜以二女事之以观其内盖夫妇之间隐微之际正始之道所系尤重也史又言尧遂治装下嫁二女于妫水之北使为舜妇于虞氏之家也又述尧戒二女之辞曰钦哉昏礼遣女之辞亦曰徃之女家必敬必戒况以天子之女而嫁于匹夫尤易怠忽故尧深戒其敬所以正其始也夫礼谨大昏大昏者万世人道之始也其始不正必不能正终矣始终不正则家不齐必不能治国平天下矣后世人君徃徃以贵势而忽此礼昏嫁之际至使三纲倒置以为当然欲平治得乎观于尧舜之事实为万世纲常之鉴也欤   诗周南闗雎闗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臣若水通曰此羙后妃之诗文王正始之道也妃配得其贤则男女正而万化行况人君为天之子后妃母仪天下可不择德以相配乎故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盖言文王之圣而得太姒之贤以德配德徤顺相承王教自此始矣故曰好逑虽然闺门托始实在人主一念理欲之间人主茍知重人道之始好德而逺色则必择德以相匹文王太姒是也茍一念不正惟知乐色而忘德则悖理犯义其祸有不可言者然则夫妇者正家之始择配者正夫妇之始正念者又择配之始可不慎与   大雅既醉其仆维何厘尔女士从以孙子   臣若水通曰厘谓治装而嫁也女士女之贤者所谓淑女是也旣醉之诗父兄称愿王者之子孙而曰厘尔女士何哉葢国家之命脉系于子孙子孙之贤否本于所生故人君于配匹之际诚得女士之贤以德配德则和气攸钟而圣子贤孙从之而出矣观周家自太姜以来世有贤妃故世有贤子孙一徳相承肇啓八百年有道之长信不偶也后世庸君世主懐耽淫乐色之心罔知嗣续之重故妃匹之际不择淑德之女多得隂愎之人如二赵之于汉独孤之于隋武后之于唐刬削国家元气子孙陵替国脉不长良可悲矣以此观之人主于妃匹之际可不知所重与   春秋隐公二年九月纪履緰来逆女桓公三年公子翚如齐逆女   臣若水通曰履緰纪之臣也翚鲁臣也逆迎也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逆女必亲谨有家之始也故奠鴈示守也御之以绥示受之也导之以行示阳先隂后之义也二君乃委命于臣不正其始夫妇之道乖矣春秋书之以为后鉴宜哉   桓公八年祭公来遂逆王后于纪桓公九年春纪季姜归于京师   臣若水通曰逆迎也不亲迎而使臣徃迎春秋之习则然矣此则为王者畧之然而始迎则书王后正名分也及归则书季姜正妇道也且知所谓王后者乃季姜也互相发矣京师四方之极闺门风化之始始正名分继明妇道而风化之本正矣   襄公十五年刘夏逆王后于齐   臣若水通曰王后天下之毋卿逆而公监之礼也单靖非公乎刘夏非士乎临以公而逆以士得失不相掩矣故胡安国曰不书使者不与天子之使夏也不书靖公见婚姻得礼常事不书也   礼记曲礼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非受币不交不亲故日月以告君齐戒以告神为酒食以召乡党僚友以厚别也取妻不取同姓故买妾不知其姓则卜之臣若水通曰大昏之礼其至矣乎有问名焉有纳币焉有亲迎焉问名而意通纳币而分定亲迎而礼成意通而后分定分定而后礼成礼成而后明告于君幽告于神近吿于乡党僚友所以厚人伦之始至矣故祸莫大于乱类乱类何也同姓者其初本于祖一人之分尔故不取同姓逺别也买妾而卜之则所以逺别者至矣   曽子问孔子曰嫁女之家三夜不息烛思相离也取妇之家三日不举乐思嗣亲也三月而庙见称来妇也择日而祭于祢成妇之义也   臣若水通曰夫妇成则继体承重之义始于此矣故思嗣亲伤而不能乐也庙祭成妇何也事死如事生也皆所以重始也   郊特牲天地合而后万物兴焉夫昏礼万世之始也取于异姓所以附逺厚别也币必诚辞无不腆吿之以直信信事人也信妇德也壹与之齐终身不改   臣若水通曰腆厚也附逺者附于逺嫌之义也厚别者重其有别之礼也告直信吿为妇者以正直诚信之道也信事人信其尽事人之道也信妇德信其有为妇之德也齐谓共牢而食同尊卑也夫大昏其重矣天地交而万物育夫妇配而男女生男女相生生生无穷故曰万世之始也夫以夫妇拟诸天地可不重乎是故附逺厚别诚币腆辞告直信所以重之也   郊特牲男子亲迎男先于女刚柔之义也天先乎地君先乎臣其义一也执防以相见敬章别也男女有别然后父子亲父子亲然后义生义生然后礼作礼作然后万物安   臣若水通曰此言亲迎执挚之义也先者倡导之也其义一者与天地君臣之义同阳倡隂和之道也执防敬章别者奠鴈以见不再偶之志敬以明其有别之义也有别则本一而父子亲故礼义行乎其中则万物万事各安其所矣其始则自亲迎奠鴈之礼也其至矣乎   郊特牲冕齐戒神隂阳也将以为社稷主为先祖后而可以不致敬乎   臣若水通曰冕以爲服齐戒以爲敬所以事神也而昏礼者将以外主社稷之祭内奉先祖之嗣其于事神明之礼尤重可以不敬乎人君于此诚念夫社稷祖先之重而不可不重致敬焉如舜之刑法于二女文王之好逑于闗雎斯善矣   哀公问孔子曰敬之至矣大昏为大大昏至矣大昏既至冕而亲迎亲之也亲之也者亲之也是故君子兴敬为亲舎敬是遗亲也弗爱不亲弗敬不正爱与敬其政之本与   臣若水通曰冕而迎者敬之至也必亲迎者亲之至也然敬之即所以亲之也故曰兴敬为亲舎敬是遗亲也及夫亲迎之后必爱之而后爲亲如琴瑟友之钟鼔乐之是也至于相辅以正则所谓敬而正者厥后至江汉汝坟之化而德教加于百姓可以见其为政之本矣后之人君以后宫盛色而废嫡立庻伤教败化乱由此始其视三代端本之治也何如哉   昏义古者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听天下之内治以明章妇顺故天下内和而家理   臣若水通曰六宫者大寝一小寝五也家者天下之则家正则天下正矣正妃匹者正家之本也是故内和而家理天下化顺也妇道极矣而配诸外治明治平之本于家齐也   孟子曰五霸桓公为盛葵丘之防诸侯束牲载书而不防血初命曰无以妾为妻   臣若水通曰夫妇人伦之本闺门风化之原匡衡曰婚姻之礼正然后品物遂而天命全况乎妃后之所系为尤重三代废兴未有不由于此者可不谨哉桓公霸者尔于葵丘之防独申明于五禁之先犹能知本也而况天王之尊乎后世之君率多犯此其亦五霸之罪人矣欲正名分而端本原者盍于此图之   左传隠公八年四月甲辰郑公子忽如陈逆妇妫辛亥以妫氏归甲寅入于郑陈鍼子送女先配而后祖鍼子曰是不为夫妇诬其祖矣非礼也何以能育   臣若水通曰礼娶妇必先告庙而后行重继嗣也故楚公子围吿庄共之庙不敢废焉郑忽能辞强齐之昏卒不免陷于诬祖之罪昏礼不正忘本不仁何后之有   国语周语周襄王降翟师以伐郑王德翟人将以其女为后富辰諌曰不可夫婚姻祸福之阶也利内则福由之利外则取祸今王外利矣无乃阶祸乎   臣若水通曰翟隗姓之国赤翟也阶梯也利内亲亲也利外离亲也夫人孰为大礼为大礼孰为大大昏为大故婚姻之际人道之始圣人愼焉况人君身先兆庻唯民所视而可以不谨乎姜任世为妃嫔非翟之此襄王廼欲舎姜任而右翟女怠弃七德祸阶从兹始矣然则妃匹之礼可不慎欤可不慎欤   晋语司空季子曰异姓则异徳异德则异类异类虽近男女相及以生民也同姓则同德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同志虽逺男女不相及畏黩敬也黩则生怨怨乱毓灾灾毓防姓是故取妻避其同姓畏乱灾也故异徳合姓同德合义义以道利利以阜姓姓利相更成而不迁乃能摄固保其圡房   臣若水通曰季子晋大夫胥臣臼季也近谓有属名也相及相嫁取也合姓合二姓爲婚姻也摄持也保守也房居也异姓相及同姓不相及所以逺别章敬也否则怨乱毓灾其何以保其土居以端风化之本乎人君于此盍亦知所慎焉   格物通卷三十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一    明 湛若水 撰   谨妃匹下   汉光武建武二年帝以隂贵人雅性寛仁欲立以为后贵人以郭贵人有子终不肯当六月戊戌立贵人郭氏为皇后十七年郭后宠衰数懐怨怼上怒之冬十月辛巳废皇后郭氏立贵人隂氏为后   臣若水通曰传曰并后匹嫡两政耦国乱之本也以光武之英睿聪明既后郭氏又后隂氏正始之道无足取者然卒能光复旧物益隆炎祚皆才足以幸致之无修身齐家之道故不足化成天下尔人君欲修身正家以平天下者尚戒之哉   汉明帝永平三年春二月甲子立贵人马氏为皇后皇子炟为太子后援之女也德冠后宫既正位宫闱愈自谦肃好读书常衣大练裙不加缘朔望诸姫主朝请望见后袍衣踈麄以为绮縠就视乃笑后曰此缯特宜染色故用之尔羣臣奏事有难平者帝数以试后后輙分解趣理各得其情然未尝以家私干政事帝由是宠敬始终无衰焉   臣若水通曰明德马后出于勲贤之家德冠宫闱愈自谦肃显宗自贵人立之以母仪天下宜也易曰王假有家交相爱也显宗之于马后其庻防乎后之人君择后以色而不以徳徃徃不出于勲贤之族而出于微寒之家及奢侈贪妬而失天下之仪表者亦惑矣哉   汉章帝建初二年十二月帝纳窦勲女为贵人有宠三年三月癸巳立贵人窦氏爲皇后   臣若水通曰后以配君德也章帝立窦氏为后初未闻贤德之称特以宠爱立尔及宠之过卒使易太子杀贵人必有以致之矣帝称治从寛厚由是言之寛亦甚矣曽是以为厚乎后之端本善则者宜知所鉴   汉和帝永元十四年邓禹子训有女曰绥性孝友好书传常昼修妇业暮诵经典家人号曰诸生后选入宫爲贵人恭肃小心动有法度承事隂后接抚同列尝克已以下之虽宫人役皆加恩借毎有燕防诸竞自修饰贵人独尚质素其衣有与隂后同色者即时解易若并时进见则不敢正坐离立行则偻身自卑帝毎有所问尝逡廵后对不敢先后言隂后短小举措时失仪左右掩口而笑贵人独怆然不乐为之隠讳若已之失帝知贵人劳心曲体叹曰修德之劳乃如是乎后隂后宠衰贵人毎当御见輙辞以疾时帝数失皇子贵人忧继嗣不广数选进才人以传帝意隂后见贵人德称日盛深疾之帝尝寝病危甚隂后宻言我得意不令邓氏复有遗类贵人闻之流涕即欲饮药宫人赵玉者固禁止之因诈言上疾已愈乃止明日上果瘳及隂后之废贵人请救不能得帝欲以贵人爲皇后贵人愈称疾笃深自闭絶冬十月辛卯诏立贵人邓氏爲皇后后辞让不得已然后即位郡国贡献悉令禁絶岁时但供纸墨而已帝毎欲官爵邓氏后輙哀请谦让故兄隲终帝世不过虎贲中郎将   臣若水通曰邓后盛徳嘉言多载史传人皆知其贤明可以爲后妃之法矣然史氏于元兴元年书曰太后临朝延平元年书曰太后犹临朝且于水旱之灾夷盗之害杜根上书还政之怒不一书则其所以爲贤明之累者亦多矣君子之论于明徳马后之贤皆以爲学问读书之故邓后读书而不免于贤明之累奚以读书爲哉吁同一读书也一则爲两都贤后之最一则为平生贤明之累后妃之有志于讲学者请观于二后尤当以心性为本焉   汉安帝元初二年夏四月丙午立贵人荥阳阎氏为皇后后性妬忌后宫李氏生皇子保后鸩杀李氏   臣若水通曰人君之治先端其本正其始而已矣阎后之妬忌犹在七去而立之是不能正始端本矣及其鸩杀太子之母而安帝柔闇莫之能究是不能为若夫而三纲不立矣呜呼其本乱而末治者否也哀哉   汉桓帝建和元年八月乙未立皇后梁氏延熹二年六月皇后恃姊兄防埶恣极奢靡兼倍前世专宠妬忌六宫莫得进见及太后崩恩宠顿衰后既无嗣每宫人孕育鲜得全者帝虽廹畏梁冀不敢谴怒然进御转希后益忧恚   臣若水通曰能正始必能正终故古之帝王后妃必以徳所以正始也桓帝之后顺烈后女弟所谓以亲进而非以德者也何有正始之道太后秉政而梁冀专权后独得宠后既无子潜懐怨忌宫人孕育鲜全及冀诛而废为贵人则亦岂非进之不能正始而不克保厥终乎   晋武帝泰始七年侍中尚书令车骑将军贾充自文帝时宠任用事帝之为太子充颇有力故益有宠于帝充巧謟与荀顗荀朂冯紞相为党友朝野恶之帝以充都督秦凉二州诸军事将之鎭公卿饯于夕阳亭充私问计于荀朂朂曰是行也辞之实难独有结婚太子可不辞而自留矣朂请言之因谓冯紞曰贾公逺出吾等失埶太子婚尚未定何不劝帝纳贾公之女乎紞亦然之初帝将纳卫瓘女为太子妃充妻郭槐赂杨后左右使后说帝求纳其女帝曰卫公女有五可贾公女有五不可卫氏种贤而多子羙而长白贾氏种妬而少子丑而短黒后固以为请顗朂紞皆称充女絶羙且有才徳帝遂从之留充复居旧任   臣若水通曰晋武辨二氏之女明矣而卒不能遂已之志者何哉邪佞蔽之也后贾充之女所谓以邪佞进者也岂复有正始之道乎宋儒真徳秀曰妃立而晋室之乱萌邵雍以为祸在夕阳亭之一语而不在石勒长啸上东门之时然则正始之道岂可忽哉   晋元帝大兴元年汉主聪以中常侍王沈养女立后尚书令王鉴中书监崔懿之中书令曹恂諌曰臣闻王者立后比德乾坤生承宗庙没配后土必择世德名宗幽闲令淑乃副四海之望称神只之心孝成帝以赵飞燕爲后使继嗣絶防社稷为墟此前鉴也自麟嘉以来中宫之位不以德举借使沈之女弟刑余小丑犹不可以尘汚椒房况其家婢耶六宫妃嫔皆公子公孙柰何一旦以婢主之臣恐非国家之福也   臣若水通曰王鉴等之言得古帝王立后之礼意矣刘聪立婢于中宫忠言罔聴岂天盖欲彰其秽德也耶未防荒耽于色骨立而死以致子烝父妾丑声四达弑逆内起焚庙斩尸刘氏家门焦类无遗矣吁后妃不正其流祸之大可畏也哉   唐高祖武德九年太宗即位八月丙子立妃长孙氏为皇后后少好读书造次必循礼法上为秦王与太子建成齐王元吉有隙后奉事高祖承顺妃嫔弥缝其阙甚有内助及正位中宫务存节俭服御取给而已上深重之尝与之议赏罚后辞曰牝鸡之晨唯家之索妾妇人安敢豫闻政事固问之终不对   臣若水通曰臣读唐史而至长孙皇后未尝不叹其贤也在易柔顺中正坤道之纯也后之德其亦庻防乎故读书穷理也循礼修身也奉高祖而顺妃嫔孝友也弥缝君之阙失修内助也服御崇俭尚德也问国政不答安妇道也后之德无愧于太宗矣闺门慙德之耻太宗之于后何如耶有天下者而得贤后固为正始尚思无愧嫓德于终乎   唐髙宗永徽六年九月帝召大臣欲废皇后立武昭仪李勣称疾不入褚遂良以死争帝大怒长孙无忌曰遂良受先朝顾命有罪不可加刑韩瑗涕泣极谏又上防谏来济上表諌帝皆不纳他日李勣独入见帝问之曰朕欲立武昭仪为后遂良固执以为不可遂良既顾命大臣事当且已乎对曰此陛下家事何必更问外人帝意遂决   臣若水通曰后配天子之德而表正六宫以承九庙至重也故必得闗雎之贤淑斯为君子之好逑可配天子而主内化奉宗庙矣彼武氏先世遗麀淫妬恶德顾可乱色败伦以为已配邪闻遂良诸臣之谏而欲且已盖其恻隠羞恶之心萌矣因世勣之谀而事遂决非逢君之恶者乎遂良之死诸王之杀九庙之易国祚之移社稷之危实皆世勣为之也高宗妃匹之不正在于一念悔吝之防尔可不戒哉   唐徳宗贞元九年十一月纳故驸马都尉郭暧女为广陵王淳妃淳太子之长子妃母即升平公主也   宪宗元和八年冬十月羣臣累表请立德妃郭氏为皇后上以妃门宗彊盛恐正位之后后宫莫得进托以嵗时禁忌竟不许   臣若水通曰后妃之谨非特以正始亦所以正终也盖升平公主广陵王之姑也其女于王为外兄弟在礼犹为服属而纳为妃是德宗不能正其始矣为宪宗者宜谓先帝所立则立后在妃无疑也宪宗乃以宗门彊盛恐后宫不得进而不立其违父命而弃典礼是又不能正其终矣始终不正则家且不能齐何以治天下乎   后唐庄宗同光二年二月上欲以刘夫人为皇后而有正妃韩夫人在太后素恶刘夫人郭崇韬亦屡諌上以是不果于是所亲说崇韬曰公若请立刘夫人为皇后上必喜内有皇后之助则伶宦辈不能爲患矣崇韬从之与宰相帅百官共奏刘夫人宜正位中宫癸未立魏国夫人刘氏为皇后   臣若水通曰人主欲正妃匹者必先正其心而后可也庄宗之欲立刘后邪心也郭崇韬欲为自全之计而请立之亦邪谋也人君一念之邪则臣下必有希其防以成其邪者矣其能有正乎然则人主之心其可以顷刻而不正哉   后唐潞王清泰二年闽主王昶元妃梁国夫人李氏同平章事敏之女昶嬖李春燕待夫人甚薄叶翘谏曰夫人先帝之甥聘之以礼柰何以新爱而弃之昶不恱臣若水通曰夫者妻之表君者臣之表不可不谨也嬖宠爱而弃元妃昶于是乎不夫矣闻叶翘之諌而不恱又于是不君矣不夫不君何以齐家而治国乎   班固曰王者之娶必先选于大国之女礼仪备所见多又曰王者娶及庻人者何开天下之贤示不遗善也臣若水通曰后妃配君德母天下必得好逑之贤然后称也故先选于大国而后访及乎庻人惟其贤而已矣然而先后之间意可见矣夫选于大国非贵贵也以其礼偹见广也选及庻人非淫色也或有出类之贤也后之选后者在大国则取其势在庻人则取其色及其势炽色淫而乱亡随之后妃之于人君岂细故也哉   宋仁宗庆厯八年冬十月以羙人张氏为贵妃初卫士之变帝以羙人有扈跸功夏竦建议欲尊之同知諌院王贽因言贼本起皇后阁前请究其事冀动揺中宫隂为羙人地上以问御史何郯郯曰此奸人之谋不可不察上悟事遂寝然美人卒以功进贵妃   臣若水通曰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名分之在闺阃尤所当谨盖闺阃之中恩易掩义私情所眤自有不知越于名分者矣仁宗号为贤君犹有眤爱之私始欲立张美人太后不可又以为贵妃以及废后之祸皆私眤之情奸臣之惑也御史何郯可谓先见其几矣而终不能救正以全仁宗之德岂不可惜哉   宋度宗咸淳三年春正月立皇后全氏后防稽人理宗母慈宪夫人侄孙也寳祐中父昭孙没于王事理宗以母故尝召后入宫问曰尔父没于王事毎念之令人可哀后对曰妾父可念淮湖之民尤可念也帝异之语大臣曰全氏女言辞甚令宜配冡嗣以承宗祀遂纳为太子妃   臣若水通曰太子者嗣人君以正位于外将为天下之父者也妃者嗣太后以正位于内将爲天下之母者也太子不可轻立矣妃岂可轻配乎故文王求得后妃以生圣子以开周家八百年之祚非偶然也观全后对理宗曰妾父可念淮湖之民尤可念则能以天下之安危为已之忧乐非特有令辞且有令徳是足以毋天下矣以配冡嗣宜也向使宋当全盛之时世有后妃如全氏者为之内助君徳修而政治理宋之祚岂至若是哉   宋儒程頥曰哲宗取孟后诏云孟元孙女后孟在女也而以孟元孙女诏者自古天子不娶小国盖孟元孙将校曽随文潞公贝州获功官至团练使而在是时止是小使臣尔   臣若水通曰妃也者配也以配天子之德也观孟元孙女之诏则古者天子不娶小国盖以非其配也程頥之论得矣后世乃有惟色之求而下及防贱岂正始之道哉   程頥曰春秋丧昏无讥盖日月自见不必讥也唯哀姜以禫中纳币则重叠讥之曰逆妇   臣若水通曰妃匹之重以其续宗嗣致孝享也禫中纳币得罪于先君矣在律例则离异在春秋则书逆妇其义一也不曰夫人者何以违理而昏不与其夫人也呜呼严哉为人君当知所戒矣   元符末徽宗即位皇太后垂帘聴政有防复哲宗元祐皇后孟氏位号时有论其不可者曰上于元祐后叔嫂也叔无复嫂之礼程頥谓召伯温曰元祐后之贤固也论者之言亦未为无理伯温曰太后于哲庙母也于元祐后姑也毋之命姑之命何为不可非上以叔复嫂也程頥喜曰子之言得之矣   臣若水通曰废后之事君德之衰也孟后之复揆之于礼当矣伯温是之不亦宜乎然失之于哲宗得之于太后尔后之为人君者当知所戒不可以轻于废后而示失德于天下后世也哉   国朝皇祖即位受朝贺毕令左丞相李善长奉册寳立妃马氏为皇后册曰天眷我明啓运兴王出自衡门奄有四海为君为后可不慎欤君以仁政慎于治外抚黎庻而统万邦后以懿德慎于治内表六宫而母天下长久之道也咨尔马氏同勤劳于开创之时由家成国内助良多今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其敬乃职耿光后世于戱慎戒之   臣若水通曰妃匹之际生民之始万福之原也人君能慎于一念之天理则刑于之化以孚而治平之休必永我皇祖应天顺人肇造洪业天生贤后勤劳以助之涂山太姒之兴邦异世而同符矣至册立之语乃以为君为后各尽其道谆谆切至尤严外治内治之教端政化之本以衍无疆之休是以继至于今内严外熙久安长治良由家法之正焉尔   洪武四年九月丙辰册故元太傅中书右丞相河南王王保保女弟为秦王樉妃时妃有王父丧上命廷臣议之礼部尚书陶凯奏大功以下虽庻人亦可成婚况王妃无服上遂令中使及女史徃谕妃家行纳徴礼册曰朕君天下封诸子为王必选名家女为之妃今朕第二子秦王樉年已长成选尔王氏昔元太傅中书右丞相河南王之妹授以金册为王之妃尔其谨遵妇道以助我邦家敬哉   臣若水通曰伏观皇祖册选王妃于其有王父丧必议无服而后行况亲有丧乎命之以谨又申之以敬其慎重如此敎家之道可谓至矣旧习以革纲常以正帝王之治以成岂偶然哉圣子神孙可不念乎   国朝仁孝皇后徐氏中山武宁王之长女太宗皇帝后也自防贞静纯明孝敬仁厚王与夫人言此女天禀非常宜以经史充其知识后于书一览輙成诵不忘由是博通载籍太祖高皇帝一日召王问曰知卿有贤女朕第四子气质不凢能以配焉王拜稽首谢洪武九年册为燕王妃恭勤妇道孝慈高皇后深所爱重尝曰燕王妃所行足以仪范宫闱又曰此吾孝妇也高皇后崩哀毁动左右执丧三年食如礼免丧或语及未尝不流涕云   臣若水通曰礼谨大昏为嗣世深长虑逺矣盖得其人则有无穷之庆不得其人则有无穷之祸也是故人主以慎择妃匹为先若我太宗皇帝之于仁孝皇后可谓得人者矣易曰王假有家勿恤吉不其然乎圣子神孙其宜取法于是矣   成穆贵妃孙氏父和卿母晁氏妃禀性贤淑年十八未聘太祖皇帝闻其有容德诏纳宫中言行皆有礼法如古昔贤妃帝即位册为贵妃位众妃上小心恭谨于帝有儆戒相成之助佐皇后以理治于内宫壸雝肃臣若水通曰先王之立妃嫔也将以辅徳也故有鸡鸣之女则有无逸之君可不重欤我太祖高皇帝闻成穆贵妃之容徳而召纳宫中盖已为其有徳矣及即位始册为贵妃其慎重如此宜其佐理内治而宫壸为之雝肃也圣子神孙可不法乎   格物通卷三十一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二    明 湛若水 撰   正嫡庻上   易序卦传主器者莫若长子故受之以震   臣若水通曰器谓鼎也鼎之用亨之以享上帝宗庙社稷大亨以养圣贤铸之以定九州天下国家之重器也主之者君继君以主重器者长子也立嫡以长所以重重器也后世之君溺于私爱而嫡庻易位鼎之安危系于此矣故继鼎以震震于乾坤乃长子也圣人序卦之意防矣哉   诗小雅小弁何辜于天我罪伊何心之忧矣云如之何臣若水通曰申后幽王正后生宜臼宜臼已立为太子幽王惑于褒姒遂黜申后而废太子使之怨慕其傅为作此诗以发其忧抑之情言我何以得罪于天而我之罪何在邪求得罪于天之故而无得徒使我心之忧闷将如之何哉幽王乱嫡庻之大分而使天性之恩怨慕迫切如此若罔闻知此心之天理不复有矣祸乱之作岂不宜哉后之人君溺于袵席之私有废后易嫡之失者宜鉴幽王之祸云   春秋桓公六年九月丁卯子同生   臣若水通曰同庄公名桓之长子也同生何以书明嫡也正国本也书子同生则嫡明而储嗣之分定将为土地人民社稷之主而国本立矣故书子同生所以明父子嫡庻之定分不书世子未有王命之誓所以明君臣上下之大义父子亲而后君臣定嫡庻之义所系岂小也哉   桓公十一年宋人执郑祭仲突归于郑郑忽出奔卫臣若水通曰此三事也而同书者何同讥也祭仲见执而屈于宋故宋得以归突于郑突归而忽出事之相因也祭仲郑相也宋人执之盖欲胁之以废忽而立突尔夫突庻忽嫡大义昭然于天下使仲正色直词力辨其非以死继之则宋不得逞卿之职也而不能焉甘就束缚无可否于废立之大变则仲亦簒君之贼也故书之所以大仲之罪也突者郑庄之庶子也借宋以簒国突不称公子絶之也不以突系之郑者明不当有郑也书归者言宋归之也正逆党之罪也忽者庄之嫡子书其国氏正也出奔而名之罪不能守社稷也夫传子以嫡天地之常经也失之于父得之于子失之于君得之于臣可也庄公不能正其始祭仲不能守其终突庻而簒忽嫡而弱至使嫡庻之名分为之荡然其咎将安归哉盖自庄公克叚于鄢既有以开其簒逆之源弧矢既悬又不能早定国本卒致身没未防庻孽交争诗曰谁生厉阶至今为梗庄之谓矣   昭公二十二年刘子单子以王猛居于皇二十三年天王居于狄泉尹氏立王子朝   臣若水通曰刘蚠单旗王之卿士尹氏亦卿士也皇与狄泉皆地名景王三子猛匄朝胡安国云王猛当立而未能立故称大臣以之而不言立敬王当立又能立矣故直称居于狄泉而不言立子朝庻孽夺正以贱妨贵基乱周室不当立者也故特称立而目尹氏臣谓公正者人君立皇极正纲常之本也景王宠爱子朝疎薄猛匄其心偏私已甚矣故死未几嫡庻纷乱纲常不正皇极不立偏之为害也春秋书刘子单子以王猛居皇讥其不能立也书天王居狄泉正名分也书尹氏立王子朝讥助逆也然则有天下者可不以公正存心早定国本乎   礼记曲礼天子有后有夫人有世妇有嫔有妻有妾臣若水通曰后一而已下而夫人而世妇而嫔而妻而妾皆三以参之而嫡庻之分严矣何以皆奇也以事一人则偶矣古之圣王所以备内政有夙夜之贤无宴安之习也   曲礼支子不祭祭必告于宗子   臣若水通曰支子庻子也不祭者以已非正体故不敢也明其宗也祭必告于宗子者支子为大夫而有祭告必告于宗子以主之所以明其宗也故曰家无二主尊无二上茍庻子而祭是二主也祭而不告是二上也其何以别贵贱明嫡庻乎此古人所以立宗法盖以正嫡庻也后世嫡庻不明而骨肉之间多至于仇怨忿争者以无宗子之法尔程頥曰宗子无法则朝廷无世臣宗子立而人知重本朝廷之势自尊矣其闗于天下国家者尤为不小吁是可不加之意哉   内则适子庻子祗事宗子宗妇虽贵富不敢以贵富入宗子之家虽众车徒舍于外以寡约入子弟犹归器衣服裘衾车马则必献其上而后敢服用其次也若非所献则不以入于宗子之门不敢以贵富加于父兄宗族若富则具二牲献其贤者于宗子夫妇皆齐而宗敬焉终事而后敢私祭   臣若水通曰适子适室所生之子宗子弟也宗子者大宗子也子弟亦谓适子犹若也归器子弟有功徳而防上归遗也献其上以上等献于宗子也非所献非宗子所当用不可献者也富者贵也贤者善也献于宗子致祭大宗也夫宗子者承祖之正体也敬宗所以尊祖也孝之至也屏贵势尚寡约所以敬宗也献上用次所以尊宗子也非所献而不入所以尊之也夫妇齐而宗敬齐戒徃助祭致敬宗庙也私祭祖祢也先宗祭而后私祭所以敬始祖也推祖祢之意于始祖也   内则国君世子生告于君接以太牢宰掌具三日卜士负之吉者宿齐朝服寝门外诗负之射人以桑弧蓬矢六射天地四方保受乃负之宰醴负子赐之束帛臣若水通曰国君之于世子也接见以太牢牲之大也掌礼以太宰官之尊也卜士之吉者齐宿朝服必于寝门外而诗负之诗者承也承负以抱又人之贤也射以桑弧蓬矢射天地四方者示志也宇宙内事即已性分内事也保母受而负之宰醴赐以束帛重其事也盖以太子者国天下之本也而可忽哉若周幽王废嫡立庶卒召骊山之变齐桓公防众定襄遂善首止之盟呜呼圣人定王世子之法于三代之前而后世犹有巫蛊之寃庻人之废可嘅矣夫   丧服小记庻子不祭祖者明其宗也又曰庻子不祭祢者明其宗也   臣若水通曰庻子为适士犹得以祭祢惟不及祖尔其不为士者虽祢亦不得祭矣所以然者适子本也庻子支也所以明重本也臣尝因是而考夫宗矣曰别子为祖谓非适子而别与后世为祖也继别为宗谓继别子之适子而为百世不迁之大宗也继祢者为小宗谓别子之子以适自继而为五世则迁之小宗也夫宗法者为诸侯大夫庶子以下者设也而诸侯之系天子之统君也不必言宗而已为宗矣故宗庙宗人之称亦可以类见矣   周礼九嫔掌妇学之法以教九御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各帅其属而以时御叙于王所   臣若水通曰妇德者贞顺也妇言者辞令也妇容者婉娩也妇功者丝枲也各帅其属九九相次进劝王息也御者进御于君所也凡羣妃进御之法卑者先尊者后女御八十一人当九夕世妇二十七人当三夕九嫔九人当一夕三夫人当一夕后当一夕十五日而徧皆所以进养君德也而有数焉所以定其嫡庻之分也圣人之教天下之大防也   左传桓公十八年周公欲弑庄王而立王子克辛伯告王遂与王杀周公黒肩王子克奔燕初子仪有宠于桓王桓王属诸周公辛伯谏曰并后匹嫡两政耦国乱之本也周公弗从故及   臣若水通曰嫡庻正则家理而国本定矣子仪有宠于桓王私也桓王属诸周公则又私矣为周公者虽微辛伯之谏犹当深明嫡庻之分以止祸乱之源庻或可及谏既弗听矣且欲滛焉以逞虽欲不亡不可得已   庄公八年齐侯使连称管至父戌葵丘瓜时而徃曰及瓜而代期戍公问不至请代弗许故谋作乱僖公之母弟曰夷仲年生公孙无知有宠于僖公衣服礼秩如适襄公绌之二人因之以作乱   臣若水通曰仲年僖公之同母弟则襄公之叔父也生公孙无知则襄公弟也嫡庻之分定矣然而衣服礼秩僣于嫡犹以私爱致乱襄公虽欲绌而救正之然不正其本而齐其末祸乱至矣非僖公啓之哉人君鉴此可不戒乎   庄公二十八年晋献公娶于贾无子烝于齐姜生秦穆夫人及太子申生又娶二女于戎大戎狐姫生重耳小戎子生夷吾晋伐骊戎以骊姬归生奚齐其娣生卓子骊姬嬖欲立其子赂外嬖梁五与东闗嬖五使言于公曰曲沃君之宗也蒲与二屈君之疆也不可以无主宗邑无主则民不威疆场无主则啓戎心戎之生心民慢其政国之患也若使太子主曲沃而重耳夷吾主蒲与屈则可以威民而惧戎且旌君伐使俱曰狄之广莫于晋爲都晋之啓土不亦宜乎晋侯说之夏使太子居曲沃重耳居蒲城夷吾居屈羣公子皆鄙唯二姬之子在綘二五卒与骊姬譛羣公子而立奚齐晋人谓之二五耦   臣若水通曰君心之蛊非人能蛊之也乃自蛊也木之蠧非防能蠧之也乃木自蠧也太子奉祀社稷之粢盛以朝夕视君膳者也太子出之外羣公子皆鄙唯二姬之子在绛则嫡庻不正彞伦攸斁祸乱将作人心天理之明孰不知之者晋献惑于二五之言而不悟咎将谁执哉然则所谓二五耦者非二五得耦之也晋献自耦之也   昭公二十六年九月楚平王卒令尹子常欲立子西曰太子壬弱其母非适也王子建实聘之子西长而好善立长则顺建善则治王顺国治可不务乎子西怒曰是乱国而恶君王也国有外援不可渎也王有适嗣不可乱也败亲速讐乱嗣不祥我受其名赂吾以天下吾滋不从也楚国何为必杀令尹令尹惧乃立昭王   臣若水通曰令尹子常之欲立子西者以其长也以其好善也则非私于子西也顾未明重嫡之义尔而子西乃峻拒之不敢贪天以为功且挈国柄而授之昭王因之改纪其政以复楚业亦贤矣哉可以爲世劝也已   国语周语鲁武公以括与戯见王王立戯樊仲山父谏曰不可立也不顺必犯犯王命必诛夫下事上少事长所以爲顺也今天子立诸侯而建其少是敎逆也若鲁从之而诸侯效之王命将有所壅若不从而诛之是自诛王命也   臣若水通曰武公献公之子敖也括武公长子伯御也戯括弟懿公也仲山父王卿士食采于樊王命言先王立长之命夫嫡庻之分不可毫发紊者也故王者正宗立嫡所以息争苟舍长建少是犯王命而紊分矣王欲立戯而樊仲山父之谏九复而不囘诚非为宗社计者也家天下者可不慎乎   汉髙帝二年秋七月上宠戚姫生赵王如意上以太子仁弱欲废之而立赵王大臣争之皆莫能得御史大夫周昌廷争之彊上问其说昌爲人吃又盛怒曰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欲废太子臣期期不奉诏上欣然而笑   臣若水通曰传云溺爱者不明太子国本本动国摇夫人能知之以高帝之智曽不之知乎戚姬之爱溺之也周昌极谏而不能去其心之鸩毒苟非留侯四皓之防则汉之为汉犹秦之二世尔可惧哉   汉武帝征和二年生戾太子甚爱之及长性仁恕温谨上嫌其才能少不类已皇后太子宠寖衰有不自安之意上觉之谓大将军青曰汉家庻事草创加以四夷侵陵中国朕不变更制度后世无法不出师征伐天下不安为此者不得不劳民若后世又如朕所为是袭亡秦之迹也太子敦重好静必能安天下欲求守文之主安有贤于太子者乎闻皇后与太子颇有不安之意可以意晓之青顿首谢   臣若水通曰父子之爱天性也于是而不用其情乌乎用其情武帝嫌戾太子才不类已与后宠爱寖衰而不知嫡庻之定分则其欲易之根已萌伏于中矣及后太子不自安乃为好言以餂之岂其情乎此防譛之谋所以易入而太子危矣   汉光武建武十九年郭后旣废太子疆意不自安郅恽说太子曰久处疑位上违孝道下近危殆不如辞位以奉养母氏太子从之数因左右及诸王陈其恳诚愿备藩国上不忍迟回者数嵗六月戊申诏曰春秋之义立子以贵东海王阳皇后之子宜承大统皇太子疆崇执谦退愿备藩国父子之情重久违之其以疆为东海王立阳为太子改名庄   臣若水通曰礼嫡子冠乎阼众子不得与所以辨嫡庻明尊卑定国本也光武不世出之主而乃溺其私爱轻于废后易嫡曾是以为燕翼贻谋之善乎吕祖谦谓其大体却遗其以此夫袁宏曰东海谦恭明帝友于是亦不能三年之丧而缌小功之察者欤   晋元帝建武元年有司请立太子王爱次子宣城公裒欲立之谓王导曰立子当以徳导曰世子宣城俱有明隽之美而世子年长王从之丙辰立世子绍为王太子封裒为琅邪王奉恭王后   臣若水通曰告君之言当正而婉故君易知而不得不从晋元欲立宣城公裒者其溺于爱也非浅矣宜正大义婉而进之也王导之谏槩称裒之美而于绍特云年长尔未能白嫡庻之大义使不可易其从之立绍者幸尔非谏之力也然而明敏有断克复帝业绍亦何愧哉   隋文帝仁寿四年尝谓羣臣曰前世天子溺于嬖幸嫡庻纷争遂有废立或至亡国朕旁无姬侍五子同母可谓眞兄弟也岂有此忧邪帝又惩周室诸王微弱故使诸子分据大镇专制方面权侔帝室   臣若水通曰莫定于名分莫纷争于僣拟而产之同异不与焉隋高祖惩前世嫡庻纷争之患谓诸子同产无此忧顾乃使诸子分据大鎭非僣拟而何惟嫡庻之义明则分定分定则不僣虽在异母兄弟犹无忧也厥后譛毁由姬废立以意顾以诮前世者爲后世诮悲夫   格物通卷三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三    明 湛若水 撰   正嫡庻下   唐太宗贞观十六年八月帝曰当今国家何事最急禇遂良曰今四方无虞唯太子诸王宜有定分最急帝曰此言是也时太子承干失德魏王防有宠羣臣日有疑议帝闻而恶之谓侍臣曰方今羣臣忠直无逾魏徴我遣傅太子絶天下之疑九月以徴为太子太师时徴有疾小愈当诣朝表辞帝手诏谕以周幽晋献废嫡立庻危国亡家汉高祖防废太子赖四皓然后安我今赖公即其义也知公疾病可卧防之徴乃受诏   臣若水通曰与子定于立嫡子以嫡天下之逹礼也故有君薨而世子未生之礼植遗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乱者以名分素明而民志定也唐太宗既立承干为太子当矣犹选魏徴以辅导之定名分塞乱源庻固不敢以僣嫡孽且不得以代宗也承干失徳魏王有宠正嫌疑之秋宜善处两全恩义嫡庻之分不于是而正乎魏征素负忠直未闻善处之计亦独何哉   唐太宗贞观十六年禇遂良上防以为圣人制礼尊嫡卑庻世子用物不令与王者共之庻子虽爱不得逾嫡所以塞嫌疑之渐除祸乱之源也若当亲者踈当尊者卑则佞巧之奸乘机而动矣昔汉窦太后宠梁孝王卒以忧死宣帝宠淮阳宪王亦防至于败今魏王新出阁宜示以礼则训以谦俭乃为良器此所谓圣人之教不肃而成者也上从之   臣若水通曰禇遂良进太子诸王宜有定分之说太宗固是之矣使于此大正嫡庻之分以消太子之疑忌絶魏王之窥觎则祸乱自此息矣柰何溺于私爱不能自克卒之承干既废泰亦不立因着定法以为太子失道藩王窥伺者之戒于失之中又有得焉司马光曰太宗不以天下大器私其所爱以杜祸乱之原可谓能逺谋矣人君正家之道可不谨哉   唐肃宗至徳元载建寜王倓性英果有才畧从上自马嵬北行兵众寡弱屡逢冦盗倓自选骁勇居上前后血战以卫上上或过时未食倓悲泣不自胜军中皆属目向之上欲以倓为天下兵马元帅使统诸将东征李泌曰建宁诚元帅才然广平兄也若建宁功成岂可使广平为吴太伯乎上曰广平冡嗣也何必以元帅为重泌曰广平未正位东宫今天下艰难众心所属在于元帅若建宁大功既成陛下虽欲不以为储副同立功者其肯已乎太宗上皇即其事也上乃以广平王俶为天下兵马元帅诸将皆以属焉   臣若水通曰嫡庶之分不可以不正肃宗溺爱建宁王欲以为天下兵马元帅废立之防已萌矣赖李泌一言遂属广平王俶嫡庶之伦于是定矣泌之有功于唐其不大矣哉   唐宪宗元和七年秋七月乙亥立遂王宥为太子更名恒恒郭贵妃之子也诸姬子澧王寛长于恒上将立恒命崔羣为寛草让表羣曰凡推已之有以与人谓之让遂王嫡子也寛何让焉上乃止   臣若水通曰立子以嫡不以长天之理也宪宗以澧王寛长于恒而以为让是名实紊矣天理何在焉是故为人君者必明于嫡庶之定分不蔽于私意以开乱阶可也   唐宣宗大中十三年六月初帝长子郓王温无宠居十六宅余子皆居禁中防王滋第三子也欲以为嗣为其非次故乆不建东宫帝饵医官李伯道士虞紫芝山人王乐药疽发于背八月疽甚宰相及朝臣皆不得见帝密以防王属枢密使王长马公儒宣徽南院使王居方使立之三人及右军中尉王茂皆帝平日所厚也独左军中尉王宗实素不同心三人相与谋出宗实为淮南监军宗实已受勑于宣化门外将自银台门出左军副使丌元实谓宗实曰圣人不豫逾月中尉止隔门居今日除改未可辨也何不见圣人而出宗实感悟复入诸门已踵故事增人守捉矣元实翼导宗实直至寝殿帝已崩东首环泣矣宗实叱长等责以矫诏皆捧足乞命乃遣宣徽北院使齐元简迎郓王壬辰下诏立郓王为皇太子权勾当军国政事仍更名漼收长公儒居方皆杀之癸巳宣遗制以令狐绹摄冢宰   臣若水通曰商周有道之长以太子之名分早定而伊召之付托得人也齐桓定嗣于易牙而国大乱其势使之然也唐宣宗于嫡庻之义以溺爱而不早定矣及顾命托遗之寄不畀之大臣而以委之宦寺为付托得人乎易牙之事可鉴矣卒之刀锯相残废立在手数世不已遂以亡唐宣宗安得而逭其责哉后之为人君者尚深惩于斯云   唐僖宗文徳元年三月壬寅帝疾大渐皇弟吉王保长而贤羣臣属望十军观军容使杨复恭请立其弟夀王杰是日下诏立杰为皇太弟监军国事   臣若水通曰宋臣范祖禹云懿宗之崩中官废长而立防僖宗疾革杨复恭亦如之臣谓宦竪之计惟利于立昏与防而已主昏且防则天宪在口赏罚在意威权在手可以逞矣然不知炀帝既灭世基亦亡盖未有不反中其身者也定防国老门生天子则亦何赖之有   后唐庄宗同光元年四月己巳即皇帝位尊母晋国太夫人曹氏为皇太后嫡母秦国夫人刘氏为皇太妃臣若水通曰风化之本始于闺门明嫡庻之分正尊卑之等风化之所由行也庄宗尊其母为皇太后而以嫡母为皇太妃嫡妾之分乱矣何以正天下乎呜呼嫡妾并后然且不可而况于倒置邪宜帝之不终也   后唐明宗天成三年吴史舘修撰张昭逺上言有曰古者人君即位则建太子所以明嫡庶之分塞祸乱之源今卜嗣建储臣未敢轻议至于恩泽赐与之间昏姻省侍之际嫡庶长防宜有所分示以等威絶其侥兾帝赏叹其言而不能用   臣若水通曰嫡庶之分不可不明也所谓明者明之于素辨等威絶嫌疑皆起于恩赐昏姻省侍之小也等威之小不辨祸乱之大所由起也张昭逺之言盖深有所感而然尔帝叹赏其言而不能用所谓恱而不绎者欤   南唐齐王璟固辞太子九月乙丑唐主许之诏中外致牋如太子礼   臣若水通曰太子系国家之安危非一身之荣辱而已当立则立谋之固非辞之亦未为是也唐主许之其必意有所在邪璟之辞亦必有以也   后晋髙祖天福七年汉髙祖寝疾以其子秦王宏度晋王宏熙皆骄恣少子越王宏昌孝谨有智识与右仆射兼西御院使王翻谋出宏度镇邕州宏熙镇容州而立宏昌制命将行防崇文使萧益入问疾以其事访之益曰立嫡以长违之必乱乃止   臣若水通曰益所谓立嫡以长违之必乱此万世之蓍也汉主舍嫡立庻之计决矣非萧益引经据义言之则汉之乱岂不惨哉   后晋齐王天福八年唐宣城王景逹刚毅开爽烈祖爱之屡欲以为嗣宋齐丘亟称其才唐主以齐王璟年长而止璟以是怨齐丘唐主防子景逷毋种氏有宠齐王璟母宋皇后稀得进见唐主如璟宫遇璟亲调乐器大怒诮让者数日种氏乘间言景逷虽防而慧可以为嗣唐主怒曰子有过父训之常事也国家大计女子何得豫知即命嫁之   臣若水通曰唐主沮种氏夺嫡之谋而且嫁之史称其明断呜呼真可谓明断矣夫以汉髙帝之明尚溺于戚姬之爱而欲易太子向非留侯招四皓之功大事去矣孰谓五代之君乃有如烈祖者哉盖其天资之美所行偶合乎义者若此使得闻圣贤之学其所立岂止若是而已邪   班固白虎通曰君薨适夫人无子有育遗腹必待其产立之何尊适重正也   臣若水通曰立嫡以长古今不易之道也遗腹尚俟其产而况其已生者乎   宋神宗元丰八年春正月帝疾甚羣臣请立皇太子及请皇后髙氏权同听政许之三月甲午朔立延安郡王佣为皇太子赐名煦先是岐王颢嘉王頵日问起居太后既垂帘命二王毋輙入且隂勑中人梁惟简制十嵗儿一黄袍懐以来盖密爲践祚仓卒备也初太子之未立也职方员外郎邢恕与蔡确成谋密语太后之侄髙公绘公纪曰上疾不可讳延安防冲宜早有定论岐嘉皆贤王也公绘惊曰此何言君欲祸吾家邪恕知计不行反宣言太后属意岐王而与王珪表里导确约珪入问疾阳钩致珪语使知开封府蔡京伏劔士于外须珪小持异则执而诛之既而珪言上自有子定议立延安恕益无所施及太子已立犹与确自谓有定防功传播其语于朝   臣若水通曰记云凡事预则立况太子天下之本乎不可不预为之所也髙太后定志延安预为之偹勑岐嘉二王毋得輙入及延安正位人人自安其为宗社之计大矣若西汉髙帝溺于戚姬防紊乎嫡庻之伦不免为髙太后之罪人也若邢恕者又为忠臣之罪人也   宋儒程頥曰古所谓支子不祭者惟使宗子立庙主之而已支子虽不得祭至于斋戒致其诚意则与主祭者不异可与则以身执事不可与则以物助但不别立庙为位行事而已后世如欲立宗子当从此义虽不祭情亦可安若不立宗子徒欲废祭适足长惰慢之志不若使之祭犹愈于已也   臣若水通曰宗子者祖祢之正体也故祭以宗子主之欲正体之精神感格也然支子斋戒助物以致其诚意焉则亦如祭也矣   张载理窟曰宗子者为宗主祭祀宗子为士庶子为大夫以上牲祭于宗子之家非独宗子为士为庶人亦然臣若水通曰祭必宗子者尊宗也尊宗所以尊祖也虽大夫之贵不敢干焉其嫡庶之分严矣争夺之祸何由生乎   朱熹曰妻齐体于上妾接承于下而嫡庶之分定者家之齐也   臣若水通曰家道之不正者多起于妻妾之无分也是故嫡庶明则家可齐矣况天子者天下之主正家以正天下者岂不尤当谨乎   濳室陈植曰宗法为诸子之庶子设恐其后流派寖多姓氏纷错易至殽乱故于源头有大宗以统之则人同知尊祖分派处有小宗以统之则人各知敬祢且始封之君其适子袭封则庶子为大夫大夫不得以祢诸侯故自别为大夫之祖是谓别子为祖也别子之适子则为大宗使继其祖之所自出从此直下适子世为大宗合族同宗之是谓继别为宗也别子之庶子又不得以祢别子却待其子继之而自别为祢继祢者遂为小宗凡小宗之适子服属未尽常为小宗凡小宗之庶子又别为祢而其适子又各为小宗兄弟同宗之谓继祢为小宗是也大宗是始祖正派下虽其后支分派别皆同宗此祖则合族皆服齐衰九月初不以亲属近逺论是为百世不迁之宗小宗是祢正派下亲尽则絶如继祢者亲兄弟宗之为之服朞继祖者则从兄弟宗之为之服大功继曽祖者再从兄弟宗之为之服小功继髙祖者三从兄弟宗之为之服缌自此以后代常防一代是为五世则迁之宗宗法之立嫡长之尊有君道焉大宗所以统其宗族凡合族中有大事当禀大宗而后行小宗所以统其兄弟如同祢者有大事则同祢之兄弟当禀继祢之小宗而后行一族之中大宗只是一人小宗尽多故一人之身从下数至始祖大宗惟一数至髙祖小宗则四此古者宗族人情相亲人伦不乱岂非明嫡庶之分有君臣之义由大宗小宗之法而然欤   臣若水通曰宗法不立则不免世逺殽乱之弊故立大宗以统之则人知尊其祖矣立小宗以统之则人知敬其祢矣是故宗法有嫡庶之分焉有君臣之义焉有爱敬之道焉不可不慎也后之君子其毋以宗法为轻哉   元许衡曰有家有国所以立嫡嗣无所争者出于无为而分定故也如走兔在野人竞逐之积兔在市过而不顾此之谓分定   臣若水通曰兔一也在野则人竞逐在市则人不顾何也分之定与否故也同一家国也嫡不立则人起觊觎之心嫡既立则人有安分之意者何也预定与不预定之验也许衡无为而分定之论不可易矣   格物通卷三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四    明 湛若水 撰   事亲长上   易蛊六五干父之蛊用誉象曰干父之蛊承以德也臣若水通曰山下有风回而挠物壊乱有蛊坏之义然五以尊为蛊之主而以柔中与九二刚中之臣应能治蛊者故为干前人之蛊蛊者前人之坠绪待其后而振者也六五之君当蛊之时也脩废举坠而一新之其盖父之愆善继而成令名者也象又释其义云非五之自能如此也虚心应九二之贤承之以刚中之德辅相之功也如成王太甲皆用贤而致誉者也故天下之才孰非人君之才不用人而自用则蛊日深矣六五其明于用人而孝于事亲者欤   家人彖传家人有严君焉父母之谓也   臣若水通曰凡人之心必有所主而严惮乃能自治有天下者天下之主也有一家者一家之主也父母以主乎一家有君道焉家人之所取则焉者也严而敬之则伦理正恩义笃而家道理矣不然情胜礼恩胜义而家道乱矣善事其亲者事之如事君则父母之命行而一家无不率者矣家其有不齐耶   书虞书尧典瞽子父顽母嚚象傲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   臣若水通曰此四岳称舜之孝友以告帝尧也瞽者无目之名舜父号瞽防母舜后母也顽者心不则德义之经嚚者口不道忠信之言象舜后母弟也傲骄慢也谐和也烝进也乂治也格至也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者言舜遭父母兄弟之变而能和顺之以孝道使之进进以善自治而不至于爲大奸恶也所谓允若底豫是已观此可见天下无不可事之亲顾吾所以事之者未若舜尔臣愚窃以为大舜之心当时惟自见其实有未尽分处尔非心知其亲之不是而姑若是顺从也昔罗从彦语云舜只为天下无不是底父母陈瓘闻而善之曰惟如此而后天下之为父子者定彼臣弑其君子弑其父者尝始于见其有不是处尔此言足以深明舜之心事后之欲尽孝弟之道以法尧舜者当熟玩之   商书伊训立爱惟亲立敬惟长始于家邦终于四海臣若水通曰此太甲新嗣位伊尹告之之言也立植也立爱于天下使天下之人各爱其亲者必自吾之亲始立敬于天下使天下之人各敬其长者必自吾之长始所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长吾长以及人之长也始于家达于国终而措之天下矣夫家邦四海之人可谓众矣其于人君势若相悬矣然感之而无不应者何也以其心同也孝弟人之真心所不虑而知所不学而能所谓良知良能者也是心也放之四海而凖故君人者可不尽之于心行之于家而达之于国于天下乎   周书君陈惟尔令徳孝恭惟孝友于兄弟克施有政臣若水通曰此书君陈篇成王命君陈之言也君陈臣名令善也善事亲曰孝善事上曰恭成王言君陈有令善之德事亲孝事上恭又言惟其孝友于家是以能施政于邦也臣谓政也者正也故能孝则可以正一国之孝矣能恭则可以正一国之恭矣成王即其孝友于家而知其必能施政于邦者家国无二理齐治无二机也孔子曰居家理故治可移于官且管蔡之监殷也惟其不孝不友故至为逆乱不顺之事今君陈孝友如此其能代周公化训殷民格其旧染之俗而一新之必矣此东郊之命成王所以拳拳以属于孝弟之君陈也汉之贤主诏求孝弟力田之人盖犹有古人之遗意也后之人君用人化俗必求如君陈孝弟之人而使之毋汲汲于利口啬夫也乎   诗小雅小宛题彼脊令载飞载鸣我日斯迈而月斯征夙兴夜寐无忝尔所生   臣若水通曰题视也脊令鸟名飞鸣相顾以比兄弟也迈征皆徃也而汝也此大夫遭乱而兄弟相戒之诗也言我视彼脊令之鸟且飞且鸣而相顾矣今我日斯迈而汝亦月斯征矣当夙兴夜寐不遑暇逸以求无忝父母所生之性勿自取于祸可也为此诗者其知事亲之道乎曰日斯迈月斯征夙兴夜寐而无忝者则其爱亲之诚虽以终身可矣葢虑日月之征迈而夙夜之兴寐者惟求无忝所生尔父母之于子一气而已气一则理一是理也即天之命也人之性也纯粹至善天地万物一体而无间者也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乃为克肖克肖乃为无忝故宇宙性分茍有一之未尽则吾心不能无愧于父母之所生者是得为全归乎故必日斯迈日而干干月斯征月而干干夙兴夜寐夙夜干干自强不息及天游衍自一念以至于万事以至于万物以至于天地无一而不求尽吾此心此理以复吾父母所生之性则无愧于天下无忝于父母矣虽然大君犹父母宗子民胞物与其责又有大焉者故或行一不义杀一不辜一民之未安一物之失所天髙地下一行不得其序皆其性分之有阙有忝于父母宗子矣可不念哉   大雅行苇曽孙维主酒醴维醹酌以大斗以祈黄耉黄耉台背以引以翼夀考维祺以介景福   臣若水通曰曽孙主祭者之称主谓主祭也醹厚也大斗勺五升径六寸柄长三尺盖用挹酒以注于尊黄耉老也背有鲐文行苇所以燕父兄也观其既燕以燕之射以乐之末复祝颂之曰主祭之曽孙燕饮之酒厚矣以大斗酌此酒祈其夀考又引导翼辅之享夀考而维祺吉以介景福也盖不徒爱敬之而已必欲其相与引导辅翼以进修于德业徳业脩则所以享夀年而大祺福者无穷而爱敬之者亦无穷矣故行苇者其得亲亲之道乎至于后世此义不明故汉之文帝亦可谓能笃于亲亲者矣然恩有余而义不足纵之过而防或踈卒之淮南诸王不能保全葢不知此诗之义尔故有国家者能笃亲亲之恩必求保终之道徳业相劝是乃保终之道也   春秋桓公九年冬曹伯使其世子射姑来朝   臣若水通曰曹伯身当疾革而遣储副以聘鲁曹宣固不父矣使射姑能子将必裁之以义也顾乃供事鲁庭舎药膳而不视焉虽有当享之叹果何及耶阿意曲从庸得为孝乎   僖公八年秋七月禘于太庙用致夫人   臣若水通曰太庙者鲁周公庙也成风僖公之母也周公臣尔禘以天子之礼可乎成风妾尔尊为夫人可乎使周公成风而有知焉吾知其不享矣是知生事祭一当以礼不以非所得而加之乃为孝也   礼记曲礼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清昏定而晨省在丑夷不争   臣若水通曰温以御寒凊以致凉定其袵席省其安否所以安亲也丑类也夷等也不争思辱亲也可谓   孝矣   曲礼夫为人子者出必告反必面所游必有常所习必有业恒言不称老年长以倍则父事之十年以长则兄事之五年以长则肩随之羣居五人则长者必异席臣若水通曰告谓告亲以所徃也反者还也面者见亲也有常有定处也异席者席容四人若五人则长必别一席也夫人子之事亲出入告面敬之至矣游必有常谨之至矣习有恒业孝之至矣立身行道显其亲矣言不称老尊亲之至矣其父事兄事肩随者盈天地之间民胞物与均之有父子之义也均之有兄弟之义也故其少长之序天理然尔异席所以长长也   曲礼从于先生不越路而与人言遭先生于道趋而进正立拱手先生与之言则对不与之言则趋而退从长者而上丘陵则必郷长者所视   臣若水通曰先生者有齿徳可师者也步趋应接主乎所尊也进退语黙视乎所尊也所以致尊敬之道也向长者所视所以长者也   檀弓事亲有隐而无犯左右就养无方服勤至死致丧三年   臣若水通曰有隐者子为父隠也无犯者不可犯亲也无方者无一定之方顺亲之情不泥于一也致者极其哀毁之节也   内则在父母舅姑之所有命之应唯敬对进退周旋慎齐升降出入揖游不敢哕噫咳欠伸跛倚睇视不敢唾洟寒不敢袭痒不敢搔不有敬事不敢袒裼不渉不撅防衣衾不见里父母唾洟不见冠带垢和灰请潄衣裳垢和灰请澣衣裳绽裂纫箴请补缀五日则燂汤请浴三日具沐其间面垢燂潘请靧足垢燂汤请洗少事长贱事贵共帅时   臣若水通曰应之辞唯为恭旋转而周也齐心之齐也哕呕逆声噫噫气也鼻有声曰咳声也欠气之乏也伸体之疲也跛偏任也倚身倚物也睇视倾视也洟自鼻出者袭重衣也袒裼露臂不敬事也撅摄也不因渉水则不摄裳也不见里为其可秽也孝子爱敬存于中发于气形于动静见于其衣服孝敬之至也不见谓即刷除之也潄澣皆洗也纫箴以线贯箴也燂温也浴洗身也沐洗发也其间三日五日之间也潘淅米汁也靧洗面也帅循也时此礼也防亲之体以及其亲于体者所以保养神气爱之至也   内则曽子曰孝子之养老也乐其心不违其志乐其耳目安其寝处以其饮食忠养之孝子之身终终身也者非终父母之身终其身也是故父母之所爱亦爱之父母之所敬亦敬之至于犬马尽然而况于人乎   臣若水通曰乐其心谕于道养其心也不违其志养其志也乐耳目安寝处饮食忠养养其体也爱敬之至矣然此不过终父母之身尔爱亲之所爱敬亲之所敬终已之身焉可也终亲之身有穷也终已之身无穷也是之谓能继其孝矣   内则父母有过下气怡色柔声以諌諌若不入起敬起孝说则复諌不说与其得罪于郷党州闾寜孰諌父母怒不说而挞之流血不敢疾怨起敬起孝   臣若水通曰孝经云父有争子则亲不防于不义人子之諌亲也必孝敬以为之本矣和諌而不入惟起孝敬焉曰我孝敬之未至也熟諌而不恱亦起孝敬焉曰我孝敬之未至也是故孝敬者諌父母之道也为人子者可不务乎   祭义孝子之有深爱者必有和气有和气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孝子如执玉如奉盈洞洞属属然如弗胜如将失之严威俨恪非所以事亲也成人之道也   臣若水通曰孝子之爱根乎天性所谓深也然而诚矣诚则着着则形由气而色由色而容皆爱之着焉诚之不可揜也由是则如执玉如奉盈不敢肆也洞洞然直而通也属属然贯而续也如弗胜如将失之不敢少忽也敬之至也爱所生也爱以生敬敬以成爱爱而弗敬其失也以恩掩义敬而不爱其失也严威俨恪故爱敬兼致而后孝道可尽也何以为成人之道也夫孝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老莱子孝奉二亲斑衣戯防于膝下失跌为婴儿之啼以娱其亲忘乎其为成人之老也此其所以为至孝乎   祭义曽子曰孝有三小孝用力中孝用劳大孝不匮思慈爱忘劳可谓用力矣尊仁安义可谓用劳矣愽施备物可谓不匮矣父母爱之喜而弗忘父母恶之惧而无怨父母有过諌而不逆父母既没必求仁者之粟以祀之此之谓礼终   臣若水通曰用力者能养能养庶人之孝也用劳者能弗辱能弗辱诸侯卿大夫士之孝也徳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天子之孝也而四海之内各以其职来助祭焉故曰不匮是之谓大孝伏惟圣明推纯孝之心以及天下则光于四海通于神明天下幸甚   祭义孔子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可谓孝矣不亏其体不辱其身可谓全矣   臣若水通曰身者父母之所遗而万物皆备可谓全矣唯圣人为能践形以全其归是故孝子一举足而不敢忘父母则游荒之欲不滋于左右矣一出言而不敢忘父母则背谬之语不下于朝廷矣天理流行徳教洋溢而天地付与万物皆备之全体始无忝也于此观之则知事亲事天之道岂外乎吾心而求之哉   论语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之以礼祭之以礼   臣若水通曰此圣人告懿子之问孝葢因三家之僣礼而发然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上下皆通也礼者朱熹曰天理之节文臣谓天理则自有条理便是节文便是中正处不可过不可不及也人之所以事亲者不合于天理中正即不以君子之道待其亲虽欲尊亲实非所以尊亲不惟失所以尊亲亦不可以为子矣故圣人必合生事祭始终而言之以见不容一毫之或苟也故胡氏曰人之欲孝其亲心虽无穷而分则有限得为而不为与不得为而为之均于不孝所谓以礼者为其所得为者而已然则事亲可不讲求于天理之正乎   孟子曰天下大恱而将归已视天下恱而归已犹草芥也惟舜为然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舜尽事亲之道而瞽瞍底豫瞽瞍底豫而天下化瞽瞍底豫而天下之为父子者定此之谓大孝   臣若水通曰孔门之论孝多矣孟子此章又发出得亲顺亲一节如此夫父子之爱天性也乃人之真心即所谓天理也葢天下恱而归已是亦可以乐矣舜则视之如草芥之轻所重者在父母舜以为若不得父母之欢心则不可为人不谕父母于道则不可以为子舜父顽母嚚尝欲害舜然舜惟积诚引咎尽其道以事之至于亲亦底豫焉感发其真心葢有以得其欢而顺于道而舜为人子之心始可解矣卒之天下之为父子者皆感发兴起其同然之心化于慈孝而止其所而无不各有定天下之人之孝皆舜之孝也此舜之孝所以为大足以法天下而传后世也欤昔罗从彦语此云只为天下无不是底父母陈瓘闻而善之曰惟如此而后天下之为父子者定彼臣弑其君子弑其父者尝始于见其有不是处尔然则后之事亲者其必以舜爲法乎   孝经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   臣若水通曰身体发肤亲之遗体也不敬其身则毁伤毁伤则是伤其亲也岂得为孝故少而敬谨守身不敢毁伤孝由此始也及壮而出仕以事君则推父母之所生者以尽忠尔故曰事君不忠非孝也故为孝之中及其由少而壮而老体道于身而身立则体父母所生而全归名于天下传于后世是即父母所生之道传名于后世而孝道毕矣   左传隠公元年郑伯寘姜氏于城颍而誓之曰不及黄泉无相见也既而悔之颍考叔为颍谷封人闻之有献于公公赐之食食舎肉公问之对曰小人有母皆尝小人之食矣未尝君之羮请以遗之公曰尔有母遗繄我独无颍考叔曰敢问何谓也公语之故且告之悔对曰君何患焉若阙地及泉隧而相见其谁曰不然公从之公入而赋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姜出而赋大隧之外其乐也泄泄遂为母子如初君子曰颍考叔纯孝也爱其母施及庄公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其是之谓乎   臣若水通曰父子之爱天性根于心而不可解者也庄公以叔段之故遂寘其母私欲蔽之也既而悔焉天理之不容泯防也考叔因其善端而开发之葢亦因其所固有者而扩充之尔非庄公所本无而考叔能锡与而外益之也虽然考叔纯孝人也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然则人君欲孝其亲者可不讲学以扩充之乎故曰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此又孝之大者   昭公十九年夏许悼公疟五月戊辰饮太子止之药卒太子奔晋书曰弑其君君子曰尽心力以事君舎药物可也   臣若水通曰礼父母疾饮药子先尝之季康子馈药孔子受之而不敢尝谨疾故也父母惟其疾之忧况人子养亲之疾乎原止之进药也未必有弑亲之心其卒也以饮止之药止弑之也旣曰无之哀恸以自絶可也奔晋何为故人子之事亲饮食起居无一而不致其敬谨焉尔否则止之罪有所必至何以逃于天地之间乎   定公五年叶公诸梁之弟后臧从其母于呉不待而归叶公终不正视   臣若水通曰叶公之于后臧同母兄弟也母同则恩同者也吴入楚获母而去独后臧为可从哉比其反也弃母不顾后臧固不孝矣叶公不义其弟弟独无辞乎   国语鲁语夏父弗忌为宗烝将跻僖公宗有司曰非昭穆也曰我为宗伯明者为昭其次为穆何常之有有司曰夫宗庙之有昭穆也以次世之长防而等胄之亲踈也夫祀昭孝也各致齐敬于其皇祖昭孝之至也   臣若水通曰弗忌鲁大夫夏父展之后宗伯掌国祭祀之礼烝祭也僖闵之兄继闵而立跻僖公逆祀也宗有司者宗人官之有司也父为昭子为穆僖为闵臣臣子一例而升闵上故曰非昭穆也明言僖有明徳也长防先后也等齐也皇大也夫逆祀非礼也非礼之祀神必不享夫神不享犹不祀也可以为孝乎夏父弗忌为宗烝将跻僖公其亦不知孝子享亲之道矣展禽谓后必有殃诚不可逭主祀昭孝者可不念哉   格物通卷三十四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五    明 湛若水 撰   事亲长下   汉明帝永平十七年春正月上当谒原陵夜梦先帝太后如平生懽既寤悲不能寐即按厯明旦日吉遂率百官上陵其日降甘露于陵树帝令百官采取以荐会臣若水通曰昼之所思夜之所梦显宗当斋戒谒陵之时必有居处笑语之思故其形于梦寐者如此甘露之降谓非孝诚之感通而何哉显宗由此念而扩充之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长吾长以及人之长天下可运于掌矣惜乎其不能也谨附此义以为明君仁孝治天下者告   汉安帝建光元年初汝南薛包少有至行父娶后妻而憎包分出之包日夜号泣不能去至被敲扑不得已庐于舎外旦夕洒扫父怒又逐之乃庐于里门晨昏不废积岁余父母慙而还之   臣若水通曰舜以防防之诚卒能感顽嚚之亲而成底豫之化薛包积诚以感父母既逐复还亦可以见古今圣凡之同然也噫包之父之心即瞽瞍底豫之心瞽瞍之心即舜与包之心人病不求尔   魏王祥性至孝继母朱氏遇之无道祥愈恭谨朱氏子览年数岁每见祥被楚挞辄涕泣抱持母母以非理使祥览辄与祥俱往及长娶妻母虐使祥妻览妻亦趋而共之母患之为之少止祥渐有时誉母深疾之宻使酖祥览知之径起取酒祥争而不与母遽夺反之自后母赐祥馔览辄先尝母惧览致毙遂止汉末遭乱祥隠居三十余年不应州郡之命母终毁瘁杖而后起   臣若水通曰祥茹继母之毒而不显其恶览笃爱兄之诚而能全其生孝友之至根于天性真后世为人子为人弟之当法也传曰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国人及祥摄州事而政化大行谓非得其本之明效哉   宋明帝泰始七年八月丙午北魏髙祖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延兴髙祖幼有至性前年显祖病痈髙祖亲吮及受禅悲泣不自胜显祖问其故对曰代亲之感内切于心   臣若水通曰吮痈之事非出于哀痛廹切之情不能也魏髙祖为之其孝诚根于天性者耶及乎受禅之日悲泣不自胜夫以天下之大而不足以解忧其至孝发乎本心与大舜何以异惜乎不能扩充之以行尧舜之道通于神明光于四海也   齐武帝永明八年九月甲戌北魏孝文帝谒陵王公固请公除诏曰比当别叙在心己夘又谒陵太尉王丕等进言曰陛下以至孝之性哀毁过礼伏闻所御三食不满半溢昼夜不释绖带臣等叩心絶气坐不安席愿少抑至慕之情奉行先朝旧典帝曰哀毁常事岂足关言朝夕食粥粗可支任诸公何足忧怖帝因谓游明根高闾等曰圣人制卒哭之礼受服之变皆夺情以渐今则旬日之间言及即吉特成伤理对曰臣等伏寻金册遗旨逾月而而即吉故于下之初奏练除之事帝曰朕惟中代所以不遂三年之丧盖由世主初立君德未流故身衮冕行即位之礼朕诚不德在位过纪足令亿兆知有君矣于此之时而使情礼俱失深可痛恨高闾曰杜预谓自古天子无有行三年之丧者以为汉文之制闇与古合是以臣等缕缕干请帝曰窃寻金册之旨所以夺臣子之心令早即吉者虑废絶政事故也朕今仰奉册令俯顺羣心不敢闇黙不言以荒庶政惟欲衰麻废吉礼朔望尽哀诚而已如杜预之论盖亦诬矣秘书丞李彪曰汉明德马后保养章帝母子之道无间及后崩不淹旬寻已从吉然汉章不受讥明德不损名愿陛下遵金册遗令割哀从议帝曰朕所以眷恋衰绖不从所议者实情不能忍岂徒茍免嗤嫌而已哉高闾曰陛下既不除服于上臣等独除服于下则为臣之道不足帝曰先后抚念羣下卿等哀慕犹不忍除奈何令朕独忍之于至亲乎李彪曰三年不改其父之道可谓大孝今不遵册令恐渉改道之嫌帝曰改父之道殆与此殊羣臣又言古者而即吉不必终礼此乃二汉所以经纶治道魏晋所以纲理庶政也帝曰既即吉盖季俗多乱权宜救世尔二汉之盛魏晋之兴岂由简畧丧礼遗忘仁孝哉平日公卿每称当今四海晏然礼乐日新可以参美唐虞夏商及今即欲苦夺朕志使不逾于魏晋如此之意未解所由李彪曰今虽治化清晏然江南有未宾之呉漠北有不臣之冦是以臣等犹怀不虞之虑帝曰鲁公带绖从戎晋侯墨衰败敌固圣贤所许如有不虞虽越绋无嫌而况衰麻乎岂可于晏安之辰豫念军旅之事以废丧纪哉遂号恸羣臣亦哭而辞出初太后忌帝英敏恐不利于已欲废之盛寒闭于空室絶其食三日帝初无憾意乂有宦者谮帝于太后太后杖帝数十帝黙然受之不自申理及太后殂亦不复追问   臣若水通曰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三代共之盖人子于父母之心无贵贱一也汉文以日易月是无三年之爱于其父母矣后世遂为定制岂仁人孝子之心乎不意北朝之君乃有复古之志也虽然非复古也复其本心也一时羣臣累疏固请非惟不能将顺其美且又饰辞引辩岂非陷君于不义乎亦可以见魏之诸臣无人心矣后之人君有志于孝理者尚其法诸   齐孝昭帝性至孝太后不豫帝行不能正履容色贬悴衣不解带殆将四旬太后疾小増即寝伏阁外食饮汤药皆手亲之友爱诸弟无君臣之隔   臣若水通曰顔之推论孝昭天性至孝而不知忌讳良由不学可谓知言矣然不知之推之所谓学者何学耶孟子曰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下也又曰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茍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茍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夫孝弟者人之真心也善端也所谓良知良能也在扩充之而已达者扩充之谓也充之则仁义不可胜用可放之四海而准矣孝昭天性之美茍能由此真心学问涵养而扩充之何尧舜之德业不可为乎惜乎其不能也人君有孝弟之资者盍求充养之道乎   陈宣帝太建六年五月庚申周文宣皇后于永固陵周主跣行至陵所诏曰三年之丧达于天子但军国务重湏自听朝衰麻之节苫庐之礼率遵前典以申罔极百僚宜依遗令既而除公卿固请依权制帝不许卒申三年之制五服之内亦令依礼   臣若水通曰文宣皇后叱奴氏周主武帝也夫父母之丧必三年古今共之不以天子降者贵不敌亲也未有无父而贵者也后世以日易月任情加损罪莫大焉周主不从公卿之议而守古制天理民彛之不容已者也推之以及于五服之内悉令依礼可谓孝子锡类者矣传曰上有好者下必有甚者矣人君之于孝道可不重欤   唐太宗贞观六年冬十月车驾还京师帝侍上皇宴于太安宫帝与皇后更献饮膳及服御之物夜久乃罢帝亲为上皇扶舆至殿门   臣若水通曰礼称文王朝王季而日三膳则视之武王之事文王遵而行之不敢有过焉唐太宗之侍宴献膳庶几乎孝矣独不知能如文武之日三乎抑于车驾还京之日而暂然欤太宗之孝果出于天性则法文武之德业不难为者而不能然暂时之举史乃一书之则太宗之孝亦疎矣哉   贞观八年十二月中书舎人髙季辅上言宻王元晓等皆陛下之弟比见帝子拜诸叔叔皆答拜紊乱昭穆宜训之以礼书奏上善之   臣若水通曰礼家无二主国无二王尊无二上皇子贵也叔父至亲也亲屈于帝可也屈于帝之子不可也贵施于人可也施于父之亲不可也贵贵亲亲各有攸宜礼所生也皇子之拜叔父礼也答之非礼也礼也者天下之大防也决其防则势骄而情惰其害有不可胜言者矣人君教太子以礼则知敬让知敬让则知谦抑盛德岂有加哉   贞观二十年十二月癸未太宗谓长孙无忌等曰今日吾生日世俗皆为乐在朕翻成伤感今君临天下富有四海而承欢膝下永不可得此子路所以有负米之恨也诗云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奈何以劬劳之日更为宴乐乎因泣数行下左右皆悲   臣若水通曰太宗于生日念劬劳而罢宴乐哀思之诚发于辞气至今读者犹为之感怆若太宗者其天资近道者乎其后明皇于生日大陈宴飨创立名节得无愧于祖父也乎人君以仁孝理天下者当以太宗为法焉   唐宪宗元和十五年六月太后居兴庆宫每朔望上帅百官诣宫上寿   臣若水通曰人子之事亲无时而或忘虽朝见日三如文武者可也朔望诣宫则其余不诣可知己曽是以为孝乎   唐宣宗大中七年冬十二月上事郑太后甚谨不居别宫朝夕奉养舅郑光厯平卢河中节度使上与之论为政光应对鄙浅上不悦留为右羽林统军使奉朝请太后数言其贫上輙厚赐金帛终不复任以民官   臣若水通曰宣宗奉养太后无间朝夕然而不听其舅之请宁厚赐金币爱而不从其令以伤其明可谓尽事亲之礼者矣后之人君爱敬其亲者宜观于此慎毋以从令为孝哉   班固白虎通曰王者父事三老兄事五更者欲陈孝弟之德以示天下也   臣若水通曰书云立爱惟亲立敬惟长王者孝弟之至由中达外自家而国所以立爱敬于天下也父事三老所以教民孝也兄事五更所以教民弟也是故放诸四海而四海凖矣记曰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仰惟圣明抚盈成之运当礼乐积德百年而兴之期宜推躬行之大孝亲脩养老之盛典为之割牲奉鼎拜老乞言以风天下旷世之幸莫大焉   韩愈曰所谓事亲以诚者尽其心不夸于外先乎其质后乎其文者也尽其心不夸于外者不以已之得于外者为父母荣也名与位之谓也先乎其质者行也后乎其文者饮食甘旨以其外物供养之道也诚者不欺之名也待于外而后为养薄于质而厚于文斯不类于欺欤   臣若水通曰人子事亲诚与欺内与外而已孝爱之心由内则尽心尽心则崇质斯诚而已矣孝爱之名由外则夸矜夸矜则务文斯欺而已矣故名位荣耀饮食供养而无爱敬之实是之谓欺也立身行道体受全归而无务外之心是之谓诚也夫人子之于亲不以诚而以欺岂其良知良能之本心端使然哉其习化之而不自知也故夫世之能孝其亲者寡矣尽其心笃其质无忝所生而致名位供养之文所谓立身显扬而内外情文兼备是之谓大孝愈之为此言善矣然亦未闻其脩身体道之学犹未免三上宰相之书辱亲已甚矣尚得为孝乎   宋髙宗皇帝事太后韦氏甚谨先意承志惟恐不及或一食稍减輙不胜忧惧常戒宫人曰太后年巳高惟优游无事起居适意即寿考康宁事有所关慎勿令知第来白朕   臣若水通曰宋高宗之事韦太后可谓尽孝盖与文王之事王季武王之事文王无异矣而不得与文武同圣者何耶盖孝弟之心乃真心也乃孟子所谓良知良能也其真心与文武同而不得称圣者文武能达之天下而为仁义扩充之以保四海而髙宗则自一念真心之发亦自一念而止不能充之以保四海故不得为仁义之主尔后之人君因一念孝心之萌扩充而达之则放之四海而凖尧舜之道亦不过是而已矣   宋孝宗淳熈十四年太上皇崩帝号恸擗踊逾三日不进膳谓王淮等曰晋孝武魏孝文实行三年丧服何妨听政司马光通鉴所载甚详淮对曰晋武虽有此意后来在宫中止用深衣练冠帝曰当时羣臣不能将顺其美光所以讥之自我作古何害于是诏曰大行太上皇帝奄弃至养朕当衰服三年羣臣自遵易月之令百官五上表请帝还内听政不许至十二月辛丑禫祭百官释服复三上表请御殿听政不许   臣若水通曰记云三年之丧达乎天子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盖天下无无父母而贵者人子之心一也故髙宗谅阴三年亦尽其心勿之有悔焉尔孝宗能举而行之岂非超出百王豪杰之主乎使其能由此念而扩充之则恢复之图如反掌尔惜乎其不能不足以保四海人君之大孝其难矣哉   宋光宗绍熈三年十一月丙戌日南至丞相畱正率百官诣重华宫称庆兵部尚书罗防给事中尤袤中书舎人黄裳御史黄度尚书左选郎官叶适等上疏请帝朝重华宫不从吏部尚书赵汝愚入对往复规谏帝意乃悟汝愚又属嗣秀王伯圭调防于是两宫之情始通辛夘帝朝重华宫皇后继至从容竟日而还都人大悦臣若水通曰光宗与孝宗之事盖与郑庄公之于其母先惑而后悟同一机也夫天理之在人心未尝冺灭物欲蔽之尔庄公因颍考叔之言而悟光宗闻赵汝愚之谏而感俱为父子如初若是者非考叔汝愚能附益之也父子之爱天性也二臣但能发其蔽之者尔及光宗始朝而都人大悦又可见天理之感人心盖有同然者也然则人君欲感天下之人心者可以知本矣   吕希哲曰孝子事亲湏事事躬亲不可委之使令也尝观谷梁言天子亲耕以供粢盛皇后亲蚕以供祭服国非无良农工女也以为人之所尽事其祖祢不若以已所自亲者也此説最尽事亲之道   臣若水通曰古之圣贤竭力耕田负米养亲者岂有他哉尽其心焉尔记曰祭继养也故天子亲耕皇后亲蚕无非所以求尽其心而致诚敬于继养而已也苟委之使令而吾心有弗尽焉如弗祭矣善事其亲者固如是乎噫孝亲之心自天子至于庶人一也为人君者其亦思之哉   吕希哲曰为人子者视于无形听于无声未尝顷刻离亲也事亲如天顷刻离亲则有时而违天天不可得而违也   臣若水通曰父母一天地也人在天地之气一也子通父母之气亦一也故孝子之事亲如事天顷刻而离天是违天也顷刻而忘亲是违亲也违天不仁也违亲不孝也是故惟仁人为能事天惟孝子为能事亲矣噫非得圣学之深者不可以语此   国朝呉元年四月令懿文太子及诸王往凤阳祭皇陵临遣恻然命之曰吾祖宗去世既远吾父母又相继早亡每念劬劳鞠育之恩惟有感痛而已今日虽尊为天子富有四海欲致敬尽孝为一日之奉不可得矣哀慕之情昊天罔极今凤阳陵寝所在特命尔等躬诣致祭以代朕行孔子曰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尔等敬之因悲咽不自胜太子诸王皆感泣   臣若水通曰记云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我太祖皇帝哀慕泣下可谓孝矣此其所以事天地而明察以受眷命乎圣子神孙盍以太祖为法以永无疆之大命哉   洪武八年正月淮安府山阳县民有父得罪当杖请以身代者太祖皇帝谓刑部臣曰父子之亲天性也然不亲不逊之徒亲遭患难有坐视而不顾者今此人以身代父出于至情朕为孝子屈法以劝励天下其释之臣若水通曰得罪当刑所以惩也以代亲见宥所以劝也古有不孝之刑然则以孝而贷之刑一惩一劝无非教也我圣祖以孝治天下屈一时之法所以伸万世之纲常也使天下之民皆化而为孝则刑措不用矣此其化行俗美而开万世之太平乎圣子神孙世世所宜法也   洪武十三年韩国公李善长等表请今年天寿圣节受百官朝贺诏不许明日又请上手诏答之曰父母劬劳之恩昊天罔极生辰之日有痛心而已朕于是日所以清晨奉祀静居终日者念劬劳莫报尔比者卿等数以天下太平朕复年高固请称贺今不违羣情尚从中制惟礼当而已   臣若水通曰先正谓人无父母生日当益悲怆不可因而受贺具宴饮此大孝终身慕亲之心也皇祖于万寿圣节不许百官请贺其孝子慕亲之诚乎而羣臣固请朝贺者其人臣尊君之义乎于斯二者将何以处之哉故清晨奉祀所以致哀亲之孝也后从称贺所以致体下之仁也可谓仁孝两得之矣此皇祖所谓尚从中制而为万世之法守者乎   大明令凡官员祖父母年及七十果无以次人丁自愿离职侍养者听亲终服满方许求叙   诸司职掌凡官员父母年七十之上许令移亲就禄侍养如果父母老疾去官路远户内别无以次人丁者方许亲身赴京面奏掲籍定夺及吏员人等父母年老别无人丁者务要经由本部移文体勘是实明白奏准方令离役俱候亲终服满起复赴部听用   臣若水通曰帝王以孝治天下人各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矣我圣祖制为法令使臣下各得遂其亲亲之愿孟子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又曰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下也盖囿天下于孝弟之化此圣祖之盛心乎以此而教后世犹有亲老而不恤者   永乐十一年仁宗皇帝为太子监国南京七月千秋节礼部请行庆贺礼谕之曰车驾在北京予不得君父前躬致礼乃可受羣臣礼耶其止之自是千秋节遇车驾廵狩并免礼   臣若水通曰孝子一举足而不敢防乎亲【以下原本阙】   格物通卷三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六    明 湛若水 撰   养太子上   易防以养正圣功也   臣若水通曰防卦上艮下坎山下出泉泉之始达如物之初生穉小昧未发故谓之防在人则赤子之心去正未远未发之中也于此而养其本体之正最易为力正者人心之本体所谓天理与圣人一者也教人者欲其至于圣也然至知诱物化之时而失其正其去圣远矣自其防穉纯一未发之时而养之发其良知坚其良能以充其本体天理之正正则可圣美大圣神以渐而至矣故记曰少成若天性习惯成自然正谓此也夫人岂不可为圣耶教之者之责也太子天下本尤不可不早养也人君重其社稷宗庙之托则所以养其太子之正者亦必有道矣   书虞书舜典帝曰防命汝典乐教胄子直而温寛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   臣若水通曰此帝舜命防典乐教养胄子之言也防舜臣也胄长也自天子至卿大夫之适子也栗庄敬也志者心之所之也诗者言之成文者也歌者言之长短也声者五声宫商角征羽也律者十二律黄钟太簇姑洗宾夷则无射太吕夹钟仲吕林钟南吕应钟也帝言以乐变化胄子使凡直者不可不足于温寛者不可不足于栗刚者不可过于虐简者不可过于傲所以抑扬进退以归于中正之德也然必有中和之乐乃可以养其中和之德故必有诗歌声律以和人声为作乐之本然后可被之八音而成乐也心有所之必形于言而成文故以诗而言其志既形于言则必有长短之节故以歌而永其言既有长短则必有髙下清浊之殊故以声依歌永而作如歌声长而浊者为宫以渐而清且短则为商为角为征为羽所谓声依永也既有长短清浊则又必以十二律和之乃能成文而不乱如黄钟为宫则太簇为商姑洗为角林钟为征南吕为羽盖以三分损益隔八相生而得之余律皆然所谓律和声也人声既和乃以其声被之八音而为乐则无不谐协而不相侵乱失其伦次可以奏之朝廷荐之郊庙而神人以和矣抑考周礼大司乐掌成均之法以教国子而孔子亦曰兴于诗成于乐盖所以荡涤邪秽斟酌饱满动荡血脉流通精神养其中和之德而救其气质之偏者也是故圣人作乐以养性情育人才其功效神速教养太子之具未有切于此者贾谊亦曰天下之命系于太子太子之善在于早教谕与选左右左右正则太子正而天下定矣合是观之乐以养之左右以辅之故太子乃生而近正人闻正言见正事听正声然而不正者未之有也后之为教不过记诵书札之间无乃导欲益偏尔于德性何补于身心何益程颢曰声音所以养其耳采色所以养其目歌咏所以养其性情舞蹈所以养其血脉今皆无之是以古之成材也易今之成材也难可胜叹哉伏惟圣明畱神念君德太子不可不预养之训思礼乐百年可兴之期脩复先王之旧以为教养之本天下幸甚   商书伊训敷求哲人俾辅于尔后嗣   臣若水通曰此伊尹举成汤教养太子之事告太甲也敷广也俾使也辅佐也后嗣谓太甲也上文述成汤之脩人纪以至于有万邦造大业之难如此然所以守大业于无穷者惟在太子故又言成汤广求贤人使辅于尔后嗣盖太子者天下之根本宗社之所由系于长短者也故太子善则大业定宗社固矣伊尹此言真可为万世人君教养太子之法矣   诗周南麟趾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臣若水通曰麟趾美文王公子也而曰麟之趾振振公子者何耶盖言文王后妃有仁厚之德故和气薰蒸而公子亦化于仁厚犹麟性仁厚而其趾亦仁厚不践生草不履生虫也是故仁厚者其所以教养太子之本乎故曰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德曰仁仁厚者即天地生生之性也人君教养太子诚有以养其仁厚之心天地之性无骄纵刻薄之风则国家元气有所培植而天下之大本正矣此社稷生民之福也后世之君见不及此辅养太子付之非人如始皇以赵髙傅胡亥所见者无非刑杀之事故胡亥今日即位明日杀人汉文以晁错傅景帝所学者无非刻薄之术故景帝方在青宫格杀亲戚岂皆其性恶哉辅之者非人养之者非其术也然则人主欲教养太子必内有文王后妃仁厚之化外有端正格心之人内外夹辅使之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则帝王德器有所成此圣人之教也   礼记文王世子文王之为世子朝于王季日三鸡初鸣而衣服至于寝门外问内竖之御者曰今日安否何如内竖曰安文王乃喜及日中又至亦如之及莫又至亦如之其有不安节则内竖以告文王文王色忧行不能正履王季复膳然后亦复初食上必在视寒暖之节食下问所膳命膳宰曰末有原应曰诺然后退武王帅而行之不敢有加焉文王有疾武王不説冠带而养文王一饭亦一饭文王再饭亦再饭旬有二日乃间又曰成王幼不能涖阼周公相践阼而治抗世子法于伯禽欲令成王之知父子君臣长幼之道也成王有过则挞伯禽所以示成王世子之道也   臣若水通曰文王之为世子也问安视膳武王之为世子也帅而行之真足以为万代世子之法及成王幼而周公相又抗其法于伯禽以教之真足以为万代教世子之法然而文武之所以行周公之所以教亦曰父子君臣长幼之道也夫其所谓道即天理尔岂尝外于人伦哉   文王世子凡学世子及学士必时春夏学干戈秋冬学羽籥皆于东序小乐正学干大胥赞之籥师学戈籥师丞赞之胥鼓南春诵夏大师诏之瞽宗秋学礼执礼者诏之冬读书典书者诏之礼在瞽宗书在上庠臣若水通曰学谓教也以时教学者所以效天地之变化也干戈者武舞也羽籥者文舞也鼓南者以鼔节二南之诗也诵者口诵乐歌之章也者以琴瑟播夫诗章也礼者经礼曲礼之文也书者三皇五帝之纪也凡此皆学之事也曰小乐正曰大胥曰籥师曰丞曰胥曰大师曰执礼者曰典书者皆学之官也于东序于瞽宗于上庠皆学之地也世子于春夏秋冬而无不学之时如此若学士者皆将有辅世长民之责者也故亦使之学世子之所学焉噫先王教养太子之法不失其时如此后之人君于太子之幼则姑息不教至于习恶成性害其身以堕先王之大业岂不可惜哉   文王世子凡三王教世子必以礼乐乐所以脩内也礼所以脩外也礼乐交错于中发形于外是故其成也怿恭敬而温文   臣若水通曰养太子者养其成性而已矣礼也者理此者也乐也者乐此者也礼乐备而内外一而云脩内脩外则各言其类也尔矣故五礼六乐无一而非性也礼乐交脩成性存存存中发外成性之体用备矣恭敬温文内敬而外恭内温而外文内外合一而君德成矣先王之教世子岂责之以所无哉亦使之勿坏其成性而已矣   文王世子君之于世子也亲则父也尊则君也有父之亲有君之尊然后兼天子而有之是故养世子不可不慎也   臣若水通曰君谓世子之父也其于世子以亲而言则为世子之父是可以教父道矣以尊而言则为世子之君是可以教君道矣世子知为君父之道则可以父母君长乎百姓而能保天下也世子也者继君而保天下者也故养不可不慎也立君父之道以保天下也可不慎乎   文王世子故父在斯为子君在斯谓之臣居子与臣之节所以尊君亲亲也故学之为父子焉学之为君臣焉学之为长幼焉父子君臣长幼之道得而国治   臣若水通曰学谓教之也父子也君臣也长幼也三者人道之大也君所以建极于天下者也教世子所以立极也故不知子之道则不知父之道矣不知臣之道则不知君之道矣不知幼之道则不知长之道矣故不学则不可以为君父长上矣可不重乎   内则异为孺子室于宫中择于诸母与可者必求其寛裕慈惠温良恭敬慎而寡言者使为子师其次为慈母其次为保母皆居子室他人无事不往   臣若水通曰寛裕慈惠温良恭敬中和之德也以为子之师慈保母养之以中和也以养正圣功也故防则有子师慈母保母长则有师傅保之臣则太子不能以不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此先王养子之礼也为人君爱其子爱天下者可不重乎   祭义君子设四学当入学而太子齿   臣若水通曰四学者虞夏商周之学也有小学大学天子之学建于王宫者小学也建于国都者大学也是故天子之元子八岁则入小学十有五岁则入大学其入于学也与同学者序齿焉而莫之或异夫学所以明人伦也太子而齿于人所以教其孝弟之行养其谦冲之德遏其骄侈之心也有天下深长之虑者宜于此而求之   哀公问孔子曰子也者亲之后也敢不敬与   臣若水通曰子者传先君之后以为天地宗庙社稷之主故不可不敬也知敬之则必教之矣故古之圣帝明王必于其太子而预养之敬之至也彼汉唐庸君甘心于巫蛊之祸逞意于诛夷之惨讵非先王之讐贼天地宗庙社稷之罪人乎孔子斯言虽以警哀公实足为千古之法也   国语晋语士蒍言于诸大夫曰夫太子君之贰也恭以俟嗣何官之有今君分之土而官之是左之也吾将谏以观之乃言于公曰夫太子君之贰也而帅下军无乃不可乎又曰夫太子国之栋也栋成乃制之不亦危乎公曰轻其所任虽危何害   臣若水通曰士蒍晋大夫刘累之后隰朋之子子舆也贰副也栋成谓太子之名位已定而更其制使将兵危之道也明王教养太子所以重宗社承天心也献公溺于骊姬之防分申生以土而官之又使之将下军以伐翟岂非责以难能置之危地以阴为易嫡之谋乎夫天下如大厦也太子如大厦之栋也栋成而易焉大厦将颠矣弃人灭天忘宗乱纪无甚于此闻士蒍之言可不戒哉   晋文公问于胥臣曰吾欲使阳处父傅讙也而教诲之其能善之乎对曰是在讙也籧篨不可使俛戚施不可使仰僬侥不可使举侏儒不可使援蒙瞍不可使视嚚瘖不可使言聋聩不可使听僮昏不可使谋质将善而贤良赞之则济可竢也若有违质教将不入其何善之为臣闻昔者太任娠文王不变少溶于豕牢而得文王不加病焉文王在母不忧在傅弗勤处师弗烦事王不怒敬友二虢而惠慈二蔡刑于太姒比于诸弟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于是乎用四方之贤良及其即位也询于八虞而咨于二虢度于闳夭而谋于南宫诹于蔡原而访于辛尹重之以周召毕荣亿宁百神而柔和万民故诗曰惠于宗公神罔时恫是则文王非专教诲之力也公曰然则教无益乎对曰胡为文益其质故人生而学非学不入公曰奈夫八疾何对曰官师之所材也戚施直钟籧篨防璆侏儒扶卢蒙瞍修声聋聩司火僮昏嚚瘖僬侥官师所不材也以实裔土夫教者因体能质而利之者也若川然有原以卬浦而后大   臣若水通曰阳处父晋大夫阳子也讙文公子襄公名籧篨偃人不可使俛戚施偻人不可使仰僬侥长三尺不可使举重侏儒短者不可使抗援也口不道忠信之言为嚚瘖不能言者耳不别五声之和曰聋生而聋曰聩僮无知者昏闇乱也言质性将自善而贤良之傅赞导之则其成就可立竢也娠有身也不变不变动也少小也溶便也豕牢厠也二虢文王弟虢仲虢叔也刑法也二蔡文王子太姒文王妃诗大雅思齐之二章八虞周八士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騧南宫名适蔡蔡公原原公辛辛甲尹尹佚皆周太史周周文公召召康公毕毕公荣荣公亿安也八疾谓籧篨至僮昏也宗公大臣也恫痛也不入谓不入于道也直主也言主击钟戴也璆玉磬也不能俛故使之戴磬扶縁也卢矛防之柲縁之以为戯也能才也卬迎也言川有原因开利迎之以浦然后大也夫古之明王太子乃生立师保傅三太三少先后左右之必曲尽辅翼之法以引导焉故太子乃生而闻善言见善行行善政故习与性成不能不善也若胥臣之所陈亦详且明矣然必曰质将善而贤良赞之乃可济尔岂其然乎孔子曰有教无类易曰童吉亦在有教教之于早焉尔有天下宗社之计者不可不以此为先务也   楚语楚庄王使士亹傅太子箴辞曰臣不材无能益焉王曰頼子之善善之也对曰夫善在太子太子欲善善人将至若不欲善善则不用故尧有丹朱舜有商均启有五观汤有太甲文王有管蔡是五王者皆元德也而有奸子夫岂不欲其善不能故也若民烦可教训蛮夷戎翟其不宾也久矣中国所不能用也王卒使傅之问于申叔时叔时曰教之春秋而为之耸善而抑恶焉以戒劝其心教之世而为之昭明德而废幽昏焉以休惧其动教之诗而为之道广显德以耀明其志教之礼使知上下之则教之乐以疏其秽而镇其浮教之令使访物官教之语使明其德而知先王之务用明德于民也教之故志使知废兴者而戒惧焉教之训典使知族类行比义焉若是而不从动而不悛则文咏物以行之求贤良以翼之悛而不摄则身勤之多训典刑以纳之务慎惇笃以固之摄而不彻则明施舎以道之忠明久长以道之信明度量以道之义明等级以道之礼明恭俭以道之孝明敬戒以道之事明慈爱以道之仁明昭利以道之文明除害以道之武明精意以道之罚明正德以道之赏明齐肃以耀之临若是而不济不可为也且夫诵诗以辅相之威仪以先后之体貎以左右之明行以宣翼之制节义以动行之恭敬以临监之勤勉以劝之孝顺以纳之忠信以发之德音以扬之教备而不从者非人也其可兴乎夫子践位则退自退则敬不则赧臣若水通曰庄王楚成王之孙穆王之子旅也士亹楚大夫箴恭王名朱尧之子封于丹均舜之子封于商启禹子也五观启子太康昆弟也观洛汭之地太甲汤孙太丁之子不遵汤法伊尹不能正放之于桐管蔡文王子周公兄也叔时楚贤大夫申公也烦乱也世先王之世系也令者先王之官法时令也故志谓前代之书训典五帝之书摄固也彻通也夫子指太子退谦退也不与否同夫庄王使士亹傅太子其知教矣乎士亹谓善在太子其知学矣乎是故教之在师傅而学之在太子矣夫教之而不学则申叔时之论虽教导之方何益于太子之善乎是故教与学交致而德业成矣厥后鄢陵之战几于覆楚士亹其亦先见之乎易曰童防之吉此圣学之明训也   格物通卷三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七    明 湛若水 撰   养太子下   秦始皇帝三十七年赵髙者生而隐宫始皇闻其彊力通于狱法举以为中车府令使教胡亥决狱胡亥幸之汉文帝六年贾谊曰夏殷周为天子皆数十世秦为天子二世而亡人性不甚相远也何三代之君有道之长而秦无道之暴也其故可知也古之王者太子乃生固举以礼有司齐肃端冕见之南郊过阙则下过庙则趋故自为赤子而教固已行矣孩提有识三公三少明仁孝礼义以道习之逐去邪人不使见恶行于是皆选天下之端士孝悌博闻有道术者以卫翼之使与太子居处出入故太子乃生而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也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以其辅翼太子有此具也及秦则不然使赵髙傅胡亥而教之狱所习者非斩劓人则夷人之三族也故胡亥今日即位而明日射人忠谏者谓之诽谤深计者谓之妖言其视杀人若刈草菅然岂惟胡亥之性恶哉彼其所以道之者非其理故也   臣若水通曰刑狱者天地肃杀之气也人君阴惨之政也刑官不得与于祭齐则不行刑惧其气之感也顾可使太子亲其事而近其人乎太子始生辅之以正犹惧不正况习与不正者处乎此贾生以此而决秦之所以不二世而亡也秦之覆辙未远汉文之教太子犹不知鉴焉何哉   汉昭帝元凤四年初卫太子之子史皇孙生子病已号皇曽孙生数月遭巫蛊事太子男女妻妾皆遇害独皇曽孙在亦坐收系狱丙吉受诏治巫蛊狱吉心知太子无事实重哀皇曽孙无辜择谨厚女徒令乳养曽孙置闲燥处曽孙髙材好学然亦喜游侠以是具知闾里奸邪吏治得失及昌邑王废霍光与张安世诸大臣议所立未定丙吉奏记光曰武帝曽孙名病已者至今十八九矣通经术有美材行安而节和愿将军定大策光与丞相敞上奏曰武帝曽孙病已年十八师受诗论语孝经躬行节俭慈仁爱人可以嗣孝昭皇帝后皇太后诏曰可迎曽孙即皇帝位   臣若水通曰丙吉防皇曽孙于艰险之时必择谨厚女徒养之得防以养正之道矣皇曽孙髙材好学行安节和恭俭仁慈教养之功不可诬也及立为宣帝汉室复兴焉传曰以能保我子孙黎民其丙吉之谓乎向非吉之仁则汉统絶矣何望乎中兴之业哉   汉光武建武十三年光武在兵间久厌武事且知天下疲耗思乐息肩自陇蜀平后非警急未尝复言军旅皇太子尝问攻战之事帝曰昔卫灵公问陈孔子不对此非尔所及   臣若水通曰太子天下本本正而天下正矣故素教预养之者不可以不正光武因皇太子问攻战之事戒之以孔子不对问陈之事岂亦养之以正者哉卒之建武永平之政为东都首称君子皆归于养正之功焉   汉光武建武十九年六月上以沛国桓荣为议郎使授太子经荣辨明经义儒者莫之及特加赏赐帝使左中郎将汝南钟兴授皇太子及宗室诸侯春秋赐兴爵关内侯兴辞以无功帝曰生教训太子及诸王侯非大功耶兴曰臣师少府丁恭于是复封恭而兴遂固辞不受臣若水通曰世祖天资虽美非知帝王教养太子之道者也其使桓荣授经太子特加赏赐钟兴授春秋而赐以侯爵且追封其师丁恭尊师教子之礼亦隆矣所惜者二臣徒事章句口舌之间而无格心一德之道其于世祖不有负哉使世祖而知学尊严光以为之师则怀仁辅义之学必能成太子之德业而汉为三代矣   汉光武建武二十八年上大会羣臣问谁可傅太子者羣臣承望上意皆言太子舅阴识可博士张佚正色曰今陛下立太子为阴氏乎为天下乎即为阴氏则阴侯可为天下则固宜用天下之贤才帝称善曰欲置傅者以辅太子也今博士不难正朕况太子乎即拜佚为太子太傅以博士桓荣为少傅赐以辎车乘马   臣若水通曰古者三公不惟其官惟其人傅太子之官亦当如之所谓其人者必如伊傅之一德斯可矣光武善张佚之言而以佚为太傅若佚者固知其正直矣然正直而不闻道者有之也帝岂知佚为其人而以应对之间遽取之哉若佚者以为谏议大夫可也若敷求哲人以称其任有严光在焉   汉昭烈章武三年诏勅太子曰人五十不称夭吾年巳六十有余何所复恨但以卿兄弟为念尔勉之勉之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可以服人汝父德薄不足效也汝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   臣若水通曰古之明王所以教养太子者亦惟傅之以正人命之以正言而已昭烈病革命太子父事丞相亮是养之以正人也又言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是养之以正言也使能体先帝之德意而亲贤去佞为善去恶何恢复之业不可图哉奈何孔明不禄黄皓用事曽不旋踵遂尔覆宗呜呼何以见其先人于地下耶谨録之以为嗣君颠覆典刑者之戒   晋元帝大兴元年帝以贺循行太子太傅周顗为少傅庾亮以中书郎侍讲东宫帝好刑名家以韩非书赐太子庾亮谏曰申韩刻薄伤化不足留圣心太子纳之臣若水通曰韩非刑名之学也王衍何晏祖尚其説已致祸乱元帝中兴亦可监矣顾乃教诲太子以韩非刻薄之书庾亮虽谏以止之特救补偏者尔使进丹书之训则刑名邪説不能入矣三代教养太子之道不讲中原不复有由然哉   陈宣帝太建五年周左宫正宇文孝伯言于周主曰皇太子四海所属而德声未闻且春秋尚少志业未成请妙选正人为其师友调护圣质犹望日就月将如或不然悔无及矣   臣若水通曰古之养太子者必有师友之臣所贵师友在正人所贵正人在道德故道德由师友有之其任岂不重乎后之太子之官三太三少非无师友之名但惟其官不惟其人至有学术不齿于庸人者望其成太子之德岂不难哉臣请以此广孝伯之説   陈宣帝太建八年周以左民部尚书江总为詹事吏部尚书孔奂奏曰江总文华之士今皇太子文华不少岂借于总愿选敦重之才以居辅导之职   臣若水通曰古之教太子之道有师保傅之官师者道之教训保者保其身体傅者傅之德义而文华不与焉若江总浮靡之士岂辅养太子者哉孔奂之言是矣但谓太子文华不少岂借于总然则文华不足者可借总耶于是乎犹惜其信道不笃而未知帝王之学不在文华而文华适为圣学敦本之累也故教太子不以三代之法鲜有不败德丧邦者矣此可以为人君爱养太子者之鉴   唐太宗贞观七年十二月帝谓左庶子于志宁右庶子杜正伦曰朕年十八犹在民间民之疾苦情伪无不知之及居大位区处世务犹有差失况太子生长深宫百姓艰难耳目所未渉能无骄逸乎卿等不可不极谏太子好嬉戏颇亏礼法志宁与右庶子孔頴达数直谏上闻而嘉之各赐金一斤帛五百疋   臣若水通曰礼云禁于未发之谓豫发焉后禁为力难矣故三代明王之教太子必有师傅教之道德礼义陈善以闭其邪所谓禁之于未发也发而后谏斯为下矣惜乎太宗不知而于杜诸人学不足以及此无恠乎太子承干嬉戏亏礼而卒于见废也   唐太宗贞观十七年定太子见三师仪迎于殿门外先拜三师答拜每门让于三师三师坐太子乃坐其与三师书前后称名惶恐黄门侍郎刘洎上言以太子宜勤学问亲师友今入侍宫闱动逾旬朔师保以下接对甚稀伏愿少抑下流之爱远大之规则海内幸甚上乃命洎与岑文本褚遂良马周更日诣东宫与太子游处谈论   臣若水通曰自古帝王择师傅以教太子固有定法太宗定太子见三师仪所以养其尊师重傅之诚可谓善矣然不于立承干之日而于更立晋王治时要亦有所惩而至是始悟也奈何治窃太子之位纵欲崇侈乞优供给虽刘岑褚马诸贤日与游处谈论亦不能消其逸志吁哀哉   唐太宗贞观十七年尝谓侍臣曰朕自立太子遇物则诲之见其饭则曰汝知稼穑之艰难则常有斯饭矣见其乘马则曰汝知其劳不竭其力则常得乘之矣见其乘舟则曰水所以载舟亦所以覆舟民犹水也君犹舟也见其息于木下则曰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臣若水通曰太宗因事而诲太子可谓爱之深矣然而太子之未善者岂亦身教之未至耶   唐德宗贞元十九年七月初翰林待诏王伾善书王叔文善棋俱出入东宫娯侍太子叔文诡谲多诈太子尝欲谏宫市事叔文以不宜言外事止之由是大爱幸与王伾相依附叔文因为太子言某可为相某可为将幸异日用之宻结翰林学士韦执谊及当时有名而求速进者陆淳吕温李景俭韩晔韩泰陈谏栁宗元刘禹锡等定为死友而凌凖程异又因其党以进日与游处踪迹诡秘莫有知其端者藩镇或阴进资币与之相结臣若水通曰贾谊云太子乃生而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三代之所以长久也夫养太子以正犹恐不正而况教之以不正乎德宗之于太子使小技博奕之羣小彚进教之竒巧可谓正事乎止宫市之谏以为不言外事可谓正言乎阴受资币而不以为非可谓正道乎死友十人皆轻佻不逞之徒以若人而与之前后左右可谓正人乎然则顺宗之不肖德宗养之也可以为万世养太子者之戒矣   唐宪宗元和元年夏四月元稹上书劝上早择脩正之士使辅导诸子以为太宗自为藩王与文学清脩之士十八人居后代太子诸王虽有僚属日益疎贱至于师傅之官非眊瞆废疾不任事者则休戎罢帅不知书者为之其友谕赞议之徒尤为冗散之甚搢绅皆耻为之就使时得僻老儒生越月逾时仅获一见又何暇傅之德义纳之法度哉夫以匹夫爱其子犹知求明哲之师而教之况万乘之嗣系四海之命乎上颇嘉纳其言时召见之   臣若水通曰元稹劝宪宗择脩正之士使辅导诸子是矣至引太宗之事为比则非也夫太宗开馆延贤先儒固已论其非况所讲者又不过文籍而已亦何益哉使知有格物穷理之学则不致蹀血之祸矣是故人君欲养太子者必择正人论正学夫然后可以辅成其德也   贾谊新书曰殷周之君有道之长而秦无道之暴也其故可知也昔者周成王幼在襁褓之中召公为太保周公为太傅太公为太师   臣若水通曰师保傅皆与太子游处者也傅者傅之义理太傅以身少傅以言申教之也师者教之德行物则民彛皆懿德也保者保其身体起居动息皆天理也其归于行义道德一也而皆得其人以脩其职焉太子之德业其有不成而治化其有不长乎   宋理宗开庆元年六月立忠王樭为皇太子帝家教甚严太子鸡初鸣问安再鸣囘宫三鸣往会议所参决庶事退入讲堂讲经史将晡复至榻前起居问今日讲何经答之是则赐坐赐茶否则为之反覆剖析又不通则继以怒明日湏更覆讲率为常   臣若水通曰养太子之道必择正人以左右之薰陶其气质涵养其德性傅之诗书以发其良知防之几事以宏其大用是故人已交脩内外夹持而后德业合一并进也理宗之教太子之严如此然究其所讲文义尔至于朝夕问安则亦庶乎文王世子之道不可诬也虽然观度宗嗣位之日惟拱手于贾似道之权奸则昔日之所养可知也宋室之日沦于亡其亦不讲于三代有道之长教养太子之法然哉   宋儒程颢曰勿谓小儿无记性所厯事皆能不忘故善养子者当其婴孩鞠之使得所养全其和气乃至长而性美教之示以好恶有常至如养犬者不欲其升堂则时其升堂而扑之若既扑其升堂又复食之于堂则使孰从虽日挞而求其不升不可得也养异类且尔况人乎故养正者圣人也   臣若水通曰易云以养正言养之于初也又云立不易方言养之于常也初则易入常则不变易入而不变则可以成性矣此程颢之论虽为常人言亦可为教养太子之法者欤   程頥论经筵劄子有云昔者周公辅成王幼而习之所见必正事所闻必正言左右前后皆正人故习与智长化与心成今士夫家善教子弟者亦必延名德端方之士与之居处使之薫染其性故曰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伏以皇帝陛下春秋之富虽睿圣之资得于天禀而辅养之道不可不至所谓辅养之道非谓告诏以言过而后諌也在涵养薰陶而已大率一日之中亲贤士大夫之时多亲寺人宫妾之时少则自然气质变化德器成就欲乞朝廷慎选贤德之士以侍劝讲讲读既罢常留二人直日夜则一人直宿以备访问皇帝习读之暇游息之间时于内殿召见从容宴语不独渐磨道义至于人情物态稼穑艰难积久自然通达比之常在深宫之中为益岂不甚大   臣若水通曰涵养气质薰陶德性此教养太子之上防而规谏不与焉然非得盛德之士动物之诚者不可也故三王之养太子必先其人焉书曰侍御仆从防非正人以旦夕承弼厥辟出入起居防有不钦盖以此也若徒拱手黙坐当讲者立案傍解释数行而退则亦何益之有夫人皆能之又奚必择其人为哉是故国家以养太子为先以择贤德为急矣伏惟皇上讲学之际一留念焉   程頥上太皇太后书云古人生子能食能言而教之大学之法以豫为先人之幼也知思未有所主便当以格言至论日陈于前虽未晓知且当薰聒使盈耳充腹久自安习若固有之虽以他言惑之不能入也若为之不豫及乎稍长私意偏好生于内众口辨言铄于外欲其纯完不可得也   臣若水通曰教子者以豫为贵盖人之心恒主于先入之言也学记曰禁于未发之谓豫此之谓也夫人少之时天性未凿知思未有所主导之正则正矣正则邪不能入矣故君子豫之为贵易曰防以养正圣功也是防不可以不养也况夫太子天下之本也生民利害之所关社稷存亡之所系尤不可以不养伏惟皇上为社稷重之   国朝洪武元年正月戊寅刘基陶安言于皇祖曰适闻中书及都督府议仿元旧制设中书令欲奏以太子为之皇祖曰取法于古必择其善者而从之苟惟不善而一槩是从将欲望治辟犹求登髙冈而却歩渡长江而囘楫岂能达哉元氏北人事不师古设官不以任贤惟其类是与名不足以副实行不足以服众岂可取法且吾子年未长学未充更事未多所宜尊礼师傅讲习经传博通古今识达机宜他日军国重务皆令啓闻何必效彼作中书令乎乃令詹同取东宫官制观之谓同等曰朕今立东宫官勲德老臣兼其职老成旧人动有典则若新进之贤者亦选择参用夫举贤任才立国之本崇德尚齿尊贤之道辅导得贤人各尽职故连抱之木必以授良匠万金之璧不以付拙工同对曰陛下立法垂宪之意实深远矣   臣若水通曰太子固贵乎善养而善养莫先于亲贤尊礼师傅所以啓沃其心也讲习经传所以开发其心也博通古今识达机宜所以扩充其心也帝王之学心学也其心一正则天理日以流行国体日以谙练天下事物皆其度内而无难理者矣皇祖治天下深重国本是以立东宫官择老成以辅导之大本立而大治成矣今日所以久安长治者不有在于此乎   七月戊子上谓皇太子曰天子之子与公卿士庶人之子不同公卿士庶人之子系一家之盛衰天子之子系天下之安危尔承主器之重将有天下之责也公卿士庶人不能脩身齐家取败止于一身一家若天子不能正身脩德其败岂但一身一家之比将宗庙社稷有所不保天下生灵皆受其殃可不惧哉可不戒哉   臣若水通曰皇祖谓天子之子系天下之安危与公卿士庶人之子系一家之盛衰者不同至哉圣心乎大哉圣言乎盖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身之本在心人君能务学以格物则知至而意诚心正而身脩家以之齐国以之治天下以之平宗社隆长生灵乐育有必然者君若不能豫养太子于平日至于继体宴安之余纵欲败度安危利灾皇祖所谓不但一身一家宗庙社稷之不保天下生灵之受殃者岂能免哉   洪武七年正月上召太子宫臣谕之曰汝知所谓重器乎对曰岂非商彛周鼎乎上曰汝所谓商彛周鼎者非重器也太子者天下之重器人有鼎彛尚知宝爱太子承主器之重岂得不宝爱之乎宝爱之者必择端人正士以为辅翼朝夕与居使其熟闻善言不见诐行自然渐渍以成其德若惟委之于便嬖近习是委重器于途而不知宝爱之矣汝等日辅太子讲论之时必道之以正使其道明德立才器充广庶几他日克胜重任可以副朕所望   臣若水通曰太子固天下之重器而圣德尤天地之至宝也必得至宝然后可以成重器矣我皇祖谕太子宫臣之言教养太子之道备矣是故宝爱重器在于涵养涵养本原在于亲贤故必辅以端人正士朝夕与居使其熟闻善言不见诐行便嬖近习不入其聪明如是则道心有所养而德性有所成所谓天地之至宝在太子之身矣此皇祖拳拳谕宫臣而以三代望其后也欤   天顺二年礼部请太子出阁读书英宗皇帝召学士李贤曰卿可定拟讲读等官卿宜时常照管且曰先读何书对曰四书经史次第讲读宜先大学尚书上曰然及拟讲读官将二十人上一一品其人物皆当其才臣若水通曰书曰一人元良万邦以贞记称教世子必以礼乐立之师傅古之慎教太子如是之重也英宗欲教太子诏李贤而惓惓焉以择人讲读为务其慎教之心可谓至矣其垂裕之道可谓尽矣圣子神孙其以先德为念哉   格物通卷三十七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八    明 湛若水 撰   严内外上   易家人彖曰家人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   臣若水通曰程頥云彖以卦才而言阳居五在外也阴居二处内也男女各得其正位也臣谓内外男女之大限也远别也男之刚健中正制义于外正也女之柔顺中正严肃于内正也男女者天地之象也男女正则一阴一阳之为道一刚一柔之为德天地之大义也治天下者观于家治家者观于内外之正而已人君欲正家者在严其大限之分焉   暌彖曰天地暌而其事同也男女暌而其志通也万物暌而其事类也暌之时用大矣哉   臣若水通曰天下之道以异而同一于同者未有能同者也故暌也者合之地也不暌则不能合矣故天髙地下暌也上降而下升其化育则以暌而成也男刚女柔暌也男倡女随而其志交感以暌而通也万物散殊暌也然均禀同气则以暌而类也圣人以三者而赞暌时用之大如此齐家而严内外之限暌也暌则内外相维而家正矣不暌则内外无别而家乱矣人君观暌之道其知齐家之方也欤   诗大雅緜廼立臯门臯门有伉廼立应门应门将将臣若水通曰此诗咏太王迁岐首立门以严内外也周礼五门一曰臯门四曰应门诗言太王迁岐之初则立臯门伉而高大矣又立应门则将将而壮丽矣太王于草昧之初而严内外之防如此盖自古奸人盗窃宫庭渎乱皆由内外之不严内外不严则内言得出外言得入祸乱之所由生也故古者诸侯三门天子五门门各有禁所以严内外谨出入以防奸乱之萌也故太王迁岐首建二门虽以壮观庙宇而其意实有所在也虽然此特严于有形者尔其所以自严于无形则在人主之一心不然始皇朝禁非不严也而图穷匕见几危环柱之厄是谁为之欤明皇宫禁非不严也号洗禄儿卒兆渔阳之祸果谁召之欤良由一念贪淫之肆虽曰徒严于外而不知已瞰乎其中矣是故人主欲严内外之禁以杜祸乱之萌惟在致谨于一心则内严而外宻矣其宻禁而曲防者末焉者也   春秋僖公十四年夏六月季姬及鄫子遇于防使鄫子来朝   臣若水通曰季姬鲁侯女鄫国名防鲁地名夫男女内外天地之大防也春秋书季姬及鄫子遇于防讥鲁也女不出梱外以内为正者也而鲁侯钟爱季姬使自择配出遇鄫子于防可谓能女乎春秋书使鄫子来朝病鄫也男外言不入于梱以刚御外为正者也而以季姬妇人使之来朝可谓能男乎夫男女内外之防决故夫妇之道丧淫辟之风兴矣倡教阜俗挽囘关雎之化将不在于盛世耶   僖公三十一年冬杞伯姬来求妇   臣若水通曰杞伯姬来求妇曷为而书讥之也妇言不出梱外防姻国之大事也而使夫人主之岂礼也哉特书之戒为妇人之乱政也夫乱匪自天生自妇人牝鸡之有晨家之所以索也杞伯姬之事可以为永鉴矣   礼记曲礼男女不杂坐不同椸枷不同巾栉不亲授嫂叔不通问诸母不潄裳外言不入于梱内言不出于梱女子许嫁缨非有大故不入其门姑姊妺女子子已嫁而反兄弟弗与同席而坐弗与同器而食   臣若水通曰植者曰楎横者曰椸枷与架同巾以捝浣栉以理髪者也不通问无往来问遗也诸母庶母不使潄裳亦尊父之道也梱门限也女子许嫁则系以缨明有属也是故不杂不同不亲也者远防也不通不潄也者远嫌也外不入内不出远别也不入其门慎变也不同席不同器远同等也是故男女内外之分严矣   内则曰外内不共井不共湢浴不通寝席不通乞假男女不通衣裳内言不出外言不入男子入内不啸不指夜行以烛无烛则止女子出门必拥蔽其面夜行以烛无烛则止   臣若水通曰不共井嫌同汲也不共湢浴嫌相防也不通寝席嫌相亲也不通乞假嫌往来也不通衣裳嫌淆杂也内言不出恶交于外也外言不入恶交于内也不啸不指男入内之礼也拥蔽其面女出门之礼也夜行以烛则男女皆然者所以明内外之辨也虽然内外之祸每生于言之相通姑举其尤者言之吕后称汉制而有诸吕之变武后称唐制而有改周之乱书曰牝鸡之晨惟家之索诗曰妇有长舌维厉之阶自古以来女祸未有不启于言之相通也   内则礼始于谨夫妇为宫室辨外内男子居外女子居内深宫固门阍寺守之男不入女不出   臣若水通曰闺门者万化之原故礼始于谨夫妇为宫室以居之辨外内以防之男外而女内者顺阴阳之道也男不入而女不出所以严别也古之明君致禁于桂掖椒房者严矣至于汉以审食其监禁门军唐以安禄山典禁中宋以徐知常出入刘妃所亦独何哉   周礼天官小宰之职掌建邦之宫刑以治王宫之政令凡宫之纠禁   臣若水通曰宫刑王宫中之刑也建谓明而布告之也政者式法之谓令者告戒之谓纠谓纠其过失禁谓禁于未然一宫之中而严之如此则内政脩家齐而国可治矣   天官宫正掌王宫之戒令纠禁以时比宫中之官府次舎之众寡为之版以待夕击柝而比之国有故则令宿其比亦如之辨外内而时禁稽其功绪纠其德行几其出入均其稍食去其淫怠与其竒衺之民会其什伍而教之道艺   臣若水通曰官府次舎之众有多寡以时比较之虑其离次失守也为之版以待则籍其人使之可考也夕撃柝而比则人之在否可察也以至国有变故不可以常处也则令宿卫其比亦然至于王宫之内外在所当严故有以辨之而于启闭之际以时而察之又虑其防之未至也故考其功之见于事者纠其德之见于行者察其人之出入均其人之廪禄或有淫怠竒衺之民则斥而去之然后会其什伍而教以道艺使之相观而善相勉而成焉夫宫阃者内外之防不可以不谨焉者也谨而教之其即所谓室家之壸者矣又何有惭德之事哉   周礼阍人掌守王宫之中门之禁丧服凶器不入宫潜服贼器不入宫竒服恠民不入宫凡内人公器宾客无帅则几其出入以时启闭凡外内命夫命妇出入则为之辟   臣若水通曰阍人守门禁之官也凶器者兵丧之器也潜服幽隠之服竒服不正之服皆非先王法服也贼器者不正之器如淫巧是也恠民恠异之人帅谓引导者也辟谓除行人以避之也王有五门中门即雉门也丧服凶器不入者远不祥也潜服贼器不入者防不道也竒服恠民不入者禁不常也皆所以严禁卫也内人公器宾客之无帅导者则几其出入所以防闲之也时启闭循其常也出入为辟致其肃也夫如是则门禁严而内外正家道理矣   左传桓公十八年春公将有行遂与姜氏如齐申繻曰女有家男有室无相渎也谓之有礼易此必败公会齐侯于泺遂及文姜如齐齐侯通焉公谪之以告夏四月丙子享公使公子彭生乘公公薨于车   臣若水通曰南山之诗君子不屑道也圣人着之于经盖以床箦之言虽不逾阈然微而著者亦自有不容掩焉公薨于车天其假手于彭生乎   庄公十年蔡哀侯娶于陈息侯亦娶焉息妫将归过蔡蔡侯曰吾姨也止而见之弗宾息侯闻之怒使谓楚文王曰伐我吾求救于蔡而伐之楚子从之秋九月楚败蔡师于莘以蔡侯献舞归   臣若水通曰蔡侯姨息侯之妻止见之者无别也弗宾者无礼也其失在蔡侯也息侯不能禁妻之不见徒恶人之无礼至搆兵以逞其忿吁一男女之无别遂延交兵之祸可不戒哉   僖公二十二年郑文夫人芈氏姜氏劳楚子于柯泽楚子使师缙示之俘馘君子曰非礼也妇人送迎不出门见兄弟不逾阈戎事不迩女器丁丑楚子入飨于郑九献庭实旅百加笾豆六品飨毕夜出文芈送于军取郑二姬以归叔詹曰楚王其不没乎为礼卒于无别无别不可谓礼将何以没诸侯是以知其不遂覇也   臣若水通曰论者徒咎楚成之不能遂覇于天下何其责之薄也楚成坏礼之罪甚矣且无以自立于天下况霸乎礼始于男女楚成取二甥女归违礼无别之甚也商臣之祸自取之矣首恶者郑文芈乎而主之者则文公也男女之防可以不慎乎   国语鲁语哀姜至公使大夫宗妇觌用币宗人夏父展曰非故也公曰君作故对曰君作而顺则故之逆则亦书其逆也臣从有司惧逆之书于后也故不敢不告夫妇贽不过枣防以告防也男则玉帛禽鸟以章物也今妇执币是男女无别也男女之别国之大节也不可无也公弗听   臣若水通曰公取于齐曰哀姜宗妇同宗大夫之妇也觌见也用币言与大夫同贽宗人宗伯也夏父氏展名宗伯主男女贽币之礼故故事也顺于礼则书以为故事逆理亦书言不可不慎也从有司言备位从有司后行也玉公执桓圭侯执信圭伯执躬圭子执谷璧男执蒲璧孤执皮帛卿执羔大夫执鴈士执雉庶人执鹜工商执鸡也章明也明尊卑异物也古者男女有别各异其仪使不相渎妇执枣防男执玉帛禽鸟所以明别也夫礼也者天之所秩虽人君不能易也哀姜至公使大夫宗妇觌则用币非礼矣乃曰自我作故是岂知此礼作之于天万世不可易之道哉   鲁语公父文伯之母如季氏康子在其朝与之言弗应从之及寝门弗应而入康子辞于朝而入见曰肥也不得闻命无乃罪乎曰子闻乎天子及诸侯合民事于外朝合神事于内朝自卿以下合官职于外朝合家事于内朝寝门之内妇人治其业焉上下同之夫外朝子将业君之官职焉内朝子将庀季氏之政焉皆非吾所敢言也   臣若水通曰康子鲁大夫季孙肥也神事祭祀也内朝在路门内外朝君之公朝寝门正室之门庀治也皆非吾所敢言非妇人言语之所也夫男不言内女不言外礼义之大闲也文伯之母其庶几乎后世女主临朝垂帘称制闻敬姜之言亦可以警矣   鲁语公父文伯之母季康子之从祖叔母也康子往焉防门与之言皆不逾阈祭悼子康子与焉酢不受彻俎不宴宗不具不绎绎不尽饫则退仲尼闻之以为别于男女之礼矣   臣若水通曰防辟也门寝门也阈门限也皆者二人也悼子穆伯之父敬姜先舅也与与祭也不受敬姜不亲受也祭毕彻俎又不与康子宴饮也绎明日又祭也宗宗臣主祭祀之礼者也不具谓宗臣不具在则敬姜不与绎也立饮曰饫坐饮曰宴言宗具则与绎绎毕而饮不尽饫礼而退皆所以远嫌也夫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内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故江汉之化基于国风若文伯之母防门而与言不逾阈不受酢不宴绎不尽饫真宫闱之轨范也乎   鲁语公父文伯之母欲室文伯飨其宗老而为赋绿衣之三章老请守龟卜室之族师亥闻之曰善哉男女之飨不及宗臣宗室之谋不过宗人谋而不犯微而昭矣诗所以合意歌所以咏诗也今诗以合室歌以咏之度于法矣   臣若水通曰室妻也家臣称老宗人主礼乐者也绿衣诗风也其三章曰我思古人实获我心也守龟卜人也族姓也师亥鲁乐师之贤者不过宗人则不与他姓议亲亲也此宗人即上宗臣也不犯不犯礼也微而昭诗以合意也合成也古者男子受室谋及宗人欲其不犯也公父文伯之母欲室文伯而飨其宗老为之赋绿衣之三章虽前贤正室之道何以过此为人君者能取法焉则能谨大昏之礼为天下则矣   汉光武建武二年以宋为大司空湖阳公主新寡帝与共论朝臣微观其意主曰宋公威容德器羣臣莫及帝曰方且图之后被引见帝令主坐屏风后因谓曰谚言贵易交富易妻人情乎曰臣闻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帝顾谓主曰事不谐矣   臣若水通曰礼外言不入于梱内言不出于梱况从一而终妇贞之吉光武于新寡之公主与论朝臣以观其意令坐屏后以荡其心谓之严内外不可也徒论事之谐否而内外之分不严礼义之闲已坏脩身正家之道歉矣则夫风化之本何自而端哉后之君天下者宜以为戒云   汉明帝永平十八年二月太子即位年十八明帝初崩马氏兄弟争欲入宫北宫卫士令杨仁被甲持防严勒门卫人莫敢轻进者诸马乃共谮仁于章帝言其峻刻帝知其忠愈善之   章帝建初二年欲封爵诸舅太后不听会大旱言事者以为不封外戚之故有司请依旧典太后诏曰凡言事者皆欲媚朕以要福尔昔王氏五侯同日俱封黄雾四塞不闻澍之应夫外戚贵盛鲜不倾覆故先帝防慎舅氏不令在枢机之位又言我子不当与先帝子等今有司奈何欲以马氏比阴氏乎吾为天下母而身服大练食不求甘左右但着帛布无香薰之饰者欲身率下也以为外戚见之当伤心自敕但笑言太后素好俭前过濯龙门上见外家问起居者车如流水马如游龙苍头衣绿褠领袖正白顾侍御者不及远矣故不加谴怒但絶岁用而已冀以黙愧其心犹懈怠无忧国忘家之虑知臣莫若君况亲属乎吾岂可上负先帝之旨下亏先人之德重袭西京败亡之祸哉固不许帝省诏悲叹复重请曰汉兴舅氏之封侯犹皇子之为王也太后诚存谦虚奈何令臣独不加恩三舅乎太后报曰吾反覆念之思令两善岂徒欲获谦让之名而使帝受不外施之嫌哉昔窦太后欲封王皇后之兄丞相条侯言髙祖约无军功不侯今马氏无功于国岂得与阴郭中兴之后等耶常观富贵之家禄位重叠犹再实之木其根必伤吾计之熟矣勿有疑也初太夫人起坟微高【太夫人太后母也】太后以为言兄卫尉廖等即时减削其外亲有谦素义行者輙假借温言赏以财位如有纎芥则先见严恪之色然后加谴其美车服不遵法度者便絶属籍遣归田里于是内外从化被服如一诸家惶恐倍于永平时置织室蚕于濯龙中【濯龙宫名】数往观视以为娯乐常与帝旦夕言道政事及教授小王论语经书述叙平生雍和终日马廖虑美业难终上疏劝成德政太后深纳之臣若水通曰汉章之时宫闱严内外之禁人知由于杨仁之固守而不知由于马太后外戚无觊觎之私人知由太后之恭俭而不知由于马廖盖马廖虑美业难终上疏劝成德政故太后得以割其私恩此外戚所以絶其觊觎之心也太后不私外家力止封爵故杨仁得以列防严卫诸马不得入宫而章帝得以不行其谮也然则章帝宫庭戚畹之正上有太后下有马廖忠孝贤德萃于一门两汉称首固足为刘氏之美亦何负于马氏哉   格物通卷三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三十九    明 湛若水 撰   严内外下   汉章帝建初四年夏四月有司连据旧典请封诸舅帝以天下丰稔方垂无事癸夘遂封卫尉廖为顺阳侯车骑将军防为颍阳侯执金吾光为许侯太后闻之曰吾少壮时但慕竹帛志不顾命今虽已老犹戒之在得廖等并辞让愿就关内侯帝不许廖等不得已受封爵而上书辞位帝许之   臣若水通曰以戚畹而与朝宪固非国家之令典亦非外戚之福也马氏三舅辞避不已受封爵而辞位就第盖由廖虑美业难终一念发之也及其享积善履谦之祐亦何负于廖等哉要皆太后德化之所渐染而廖之盛德不可诬也岂若后世以皇戚而肆无厌之求而卒以取败者哉   汉章帝建初八年中郎将窦宪恃宫掖声势以贱直请夺沁水公主园田发觉帝大怒召宪切责曰深思前过夺主田园时何用愈赵高指鹿为马久念使人惊怖国家弃宪如孤雏腐鼠尔宪大惧皇后为毁服深谢良久乃得解   汉章帝建初八年皇后兄宪为侍中虎贲中郎将弟笃为黄门侍郎并恃宫省赏赐累积喜交通宾客司空第五伦上疏曰愿陛下中宫严敇宪等闭门自守无妄交通士夫防其未萌虑于无形令宪永保福禄君臣交欢无纎介之嫌此臣之所至愿也   臣若水通曰前诸马争欲入宫章帝能遂杨仁之严拒而不听其谮今明知窦宪夺沁水之田指鹿为马而不终究及诸窦又得以并恃宫省妄通宾客而不能禁何耶岂前则明于公义后则溺于私爱也欤然而终贻外戚之祸实非忠爱之道也欲严内外者尚鉴之哉   汉章帝章和二年春正月帝崩太子即位年十岁尊皇后曰皇太后三月太后临朝窦宪兄弟皆在亲要之地宪客崔骃以书戒宪曰传曰生而富者骄生而贵者傲今宠禄初隆百僚观行岂可不庶几夙夜以永终誉乎昔冯野王以外戚居位称为贤臣近阴卫尉克已复礼终受多福汉兴以后迄于哀平外家二十保族全身四人而已书曰监于有殷可不慎哉   汉和帝永元九年闰月辛巳皇太后窦氏崩甲子追尊母梁贵人为皇太后追封梁竦为褒亲愍侯封子棠为乐平侯棠弟雍为乘氏侯雍弟翟为单父侯位皆特进梁氏自此盛矣   臣若水通曰窦氏之祸起于太后之临朝梁氏之祸起于三侯之并封可以为内外不严之覆辙矣然和帝以幼冲能诛窦氏之恶而不能禁梁氏之祸于未萌岂欲故害之也溺爱不明尔   汉殇帝延平元年八月邓太后诏告司隶校尉河南尹南阳太守曰每览前代外戚宾客浊乱奉公为民患苦咎在执法怠懈不輙行其罚故也今车骑将军隲等虽怀敬顺之志而宗门广大姻戚不少宾客奸猾多干禁宪其明加检敇勿相容护自是亲属犯罪无所假贷臣若水通曰邓氏此诏虽有感于窦氏之败要亦自读书中来也然称制终身号令自出乱内外之政长诸邓之恶何耶太后徒号读书而不能知内外二字虽多亦奚以为此史氏所以讥之也   汉顺帝阳嘉元年春正月立贵人梁氏为皇后后父商加位特进顷之拜执金吾二年三月封商子冀为襄邑侯尚书令左雄谏曰梁冀之封事非机急宜过灾戹之运然后平议可否六月帝问以当时之敝为政所宜李固对曰宜令歩兵校尉冀及诸侍中还居黄门之官使权去外戚政归国家   臣若水通曰梁氏之权至此始盛左雄李固言之而帝不悟其渐将有不可制者矣如二臣之言则国家无弑逆之祸而梁氏亦无赤族之诛岂不两全也哉   汉质帝本初元年冲帝立尊梁后为皇太后临朝冲帝寻崩复立质帝质帝少而聪慧尝因朝会目梁冀曰此防扈将军也冀闻深恶之闰月甲申冀使左右置毒于煑饼而进之帝苦烦而崩冀迎蠡吾侯志即皇帝位时年十五太后犹临朝政   臣若水通曰梁氏弑君之祸由太后临朝逾内外之礼执累世之权为之也且春秋之义臣弑其君凡在官者杀无赦梁冀弑君之贼法所必诛而朝臣缩舌太后甘心虽頼桓帝诛之然不能正其不赦之罪吁可叹也哉   汉桓帝永康元年桓帝崩无嗣窦后为皇太后临朝防立解渎亭侯宏是为灵帝太后父大将军武谋诛宦官中常侍曹节等杀武迁太后于南宫   汉灵帝中平六年帝崩皇子辩即位尊何后为皇太后临朝后兄大将军进欲诛宦者反为所害后董卓专政迁太后于永安宫为所弑   臣若水通曰后汉皇后纪云主幼时艰必委成冢宰简求忠贤未有专任妇人断割重器汉权归女主外立者四帝临朝者六后莫不定防帷帟委事父兄贪孩童以久其政抑贤明以专其威臣按四帝安质桓灵也六后窦邓阎梁窦何也呜呼既以中壸而预国政又以外家而揽朝权卒之并婴祸败也宜矣尚鍳兹哉   魏文帝黄初三年诏曰妇人与政乱之本也自今以来羣臣无得奏事太后后族之家不得辅政   臣若水通曰太后与政后族辅政二者交济其恶而乱成矣其在春秋毋使妇人预国事魏文无足取者而此诏合春秋之大义保国保家之令典也岂可以人废言哉   梁武帝普通六年魏太后颇事装饰数出游幸元顺面谏曰礼妇人夫没自称未亡人首去珠玉衣不文采陛下母临天下年垂不惑修饰过甚何以仪刑后世太后惭而还宫召顺责之曰千里相征岂欲众中见辱耶顺曰陛下不畏天下之笑而耻臣之一言乎   臣若水通曰元顺之谏可谓切直矣然不以古人男女内外之礼正其出游之非而徒论其装饰女事之末所谓放饭流歠而问无齿决者非耶宜乎不能服后之心也使知内外之礼则防闲严而出幸息妇容之事在所不必论也   梁武帝天监十五年魏胡太后数幸宗戚勲贵之家侍中崔光表谏曰礼诸侯非问疾吊丧而入诸臣之家谓之君臣为谑不言王后夫人明无适臣家之义夫人父母在有归宁没则使卿宁汉上官皇后将废昌邑霍光外祖也亲为宰辅后犹御武帐以接羣臣示男女之别也今帝族方衍勲贵増迁祗请遂多将成彛式愿陛下简息游幸则率土属頼含生仰悦矣   臣若水通曰男女有别而后家道正天下之事可从而理胡后以正位之尊而下幸勲旧之室甚哉其不正也前有元顺之谏而徒慙今有崔光之谏而不悟未几秽德彰闻彼既自贼其子人亦共杀其身而魏之天下因亦乱矣呜呼其可戒哉   隋文帝开皇十一年二月吐谷浑可汗世伏立使其兄子无素奉表称藩并献方物请以女备后庭上谓无素曰若依来请他国闻之必当相效何以拒之朕情存安养各令遂性岂可聚敛子女以实后宫乎竟不许臣若水通曰四夷者又天下内外之大闲也故圣人之教严焉奉职脩贡礼之常也无故献女非礼之诱也故责之以礼则中国尊贪其非诱则外夷慢中外之防孰大于是为人君者不可以不谨   唐中宗神龙元年桓彦范上表以为易称无攸遂在中馈贞吉书称牝鸡之晨惟家之索伏见陛下每临朝皇后必施帷幔坐殿上预闻政事窃观自古帝王未有与妇人共政而不破国亡身者也且以阴乘阳违天也以妇陵夫违人也伏愿陛下覧古今之戒以社稷苍生为念令皇后专居中宫治阴教勿出外朝干国政   臣若水通曰易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礼男不言内女不言外故王率公卿大夫士以听阳政后率妃嫔夫人以理阴政中宗每临朝皇后必施帷幔预政是废男女内外阴阳之大闲矣此彦范所以直谏而不避也   唐中宗神龙二年四月处士韦月将上书告武三思潜通宫掖必为逆乱帝大怒命斩之黄门侍郎宋璟固执不奉诏苏珦等皆以为方夏行戮有违时令帝乃命与杖流岭南过秋分一日平晓广州都督周仁轨斩之唐中宗景龙四年四月定州人郎岌上言韦后宗楚客将为逆乱韦后白帝杖杀之五月许州司兵参军燕钦融复上言皇后淫乱干预国政宗族强盛安乐公主武廷秀宗楚客图危宗社帝召钦融面诘之钦融顿首抗言神色不挠帝黙然宗楚客矫制令飞骑扑杀之投于殿庭石上折颈而死楚客大呼称快帝虽不穷问意颇怏怏不悦由是韦后及其党始忧惧   臣若水通曰莫大之祸起于一念之不忍羞恶之心谁则无之中宗不忍于韦后之爱三思廷秀楚客得以出入禁庭而不能制亲为防筹而不知耻及秽德彰闻又不忍私爱而杀月将之直言又不忍听韦后而杀郎岌又不忍遂使楚客等得矫制杀钦融而不问至是徒怏怏不悦而亡身乱国之祸至矣语曰小不忍则乱大谋惟其不忍故弃先王内外之大防一至于此极也呜呼帝之愚惑不足论矣仁轨独非夫人之子欤何其无人心也   唐穆宗长庆四年春正月庚午上疾复作壬申大渐命太子监国宧官欲请郭太后临朝称制太后曰昔武后称制几危社稷我家世守忠义非武氏之比也太子虽少但得贤宰相辅之卿軰勿预朝政何患国家不安自古岂有女子为天下主而能致唐虞之理乎取制书手裂之   臣若水通曰郭太后此言深明先王内外之礼惩戒累朝称制之非真可为万世母后之龟鉴矣唐称贤后孰有过于郭太后者哉   后唐庄宗同光元年前蜀王王衍以文思殿大学士韩昭内皇城使潘在迎武勇军使顾在珣为狎客陪侍游宴与宫女杂坐或为歌相唱和或谈嘲谑浪鄙俚防慢无所不至蜀主乐之   臣若水通曰男女无别乱亡之道也不以为耻而反以为乐岂蜀主果无羞恶之心哉孟子曰乐其所以亡者蜀主之谓也呜呼本心一失其颠倒错乱一至于此史称其有陈后主之风是矣有国家者可不戒哉   宋仁宗天圣七年帝每以岁且冬至率百官上太后寿于会宁殿遂同御大安殿以受朝秘阁校理范仲淹上疏曰天子奉亲于内自有家人礼今顾与百官同列北面而朝亏君体损主威非所以垂法后世也疏入不报臣若水通曰礼家无二主国无二王奉亲上寿者家人之礼也百官北面者朝廷之礼也家人之礼行于家内政也故人子得以伸无二主之敬朝廷之礼行于国外政也故天子得以享无二王之尊仁宗乃欲与羣臣同列上寿太后是二王矣亦岂所以尊太后乎悖经失礼莫此为甚仲淹之言亦不见报仁宗贤君也他尚何望哉   宋高宗建炎三年禁内侍干预朝政诏内侍不得与主兵官交通及馈遗假贷借役禁军干预朝政外官非亲戚亦不得往还如违并行军法   臣若水通曰建炎之令可谓内外人已兼尽者矣禁内侍不得预朝政者所以治内也禁外官不得通内侍者所以治外也治内非病内也使不预政则无败事乃保全其福尔治外非病外也使不交通则无玷行乃保全其德尔内外不乱则朝廷自正而安富尊荣享无疆之休故曰内外人已兼尽者也虽然高宗此令固善矣而使奸桧专制国命杀忠良亏元气而宋祚日以就亡岂减于内侍预政之祸哉   宋儒杨时述曽肇奏疏有曰伏见太皇太后听政以来止于延和殿垂帘视事受契丹人使朝见亦止御崇政殿未尝出践外朝盖外朝天子之正宁太皇太后崇执谦德不欲临御以为天下后世法   臣若水通曰延和崇政非外朝也外朝天子南面以听天下之所也髙太后知内外之分如天地阴阳之不可易不敢以或违呜呼贤哉   国朝洪武十七年七月丁酉敕内官毋预外事凡诸司毋与内官监文移来往上谓侍臣曰为政必先谨内外之防絶党与之私庶得朝廷清明纪纲振肃前代人君不鉴于此纵宦侍与外臣交通觇视动静夤縁为奸假窃威柄以乱国家其为害非细故也间有发奋欲去之者势不得行反受其祸延及善类汉唐之事深可叹也夫仁者治于未乱知者见于未形朕为此禁所以戒未然尔   臣若水通曰内外之防乃天地之大义阴阳之大分不可紊焉者也我皇祖勅内官毋预外事诸司毋通内官虽所以絶觇视杜夤縁振纪纲清朝廷亦所以惩前代内外之祸而欲两全其福禄也夫仁者图治于未乱智者见祸于未形非我皇祖体仁智之至者曷足以及此惟圣子神孙其永鉴于兹哉   洪武十八年九月庚午上御华盖殿文渊阁大学士朱善讲周易至家人上曰齐家治国其理无二使一家之内长幼内外尽其分事事循理则一家治矣一家既治达之一国以至天下亦举而措之尔朕观其要只在诚实而有威严诚则笃亲爱之恩严则无闺门之失善对曰诚如圣谕   臣若水通曰家人者治家之道也在易家人彖曰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此我圣祖严之谓乎其九五象曰王假有家交相爱也此我圣祖诚实亲爱之谓乎是则家人之道不在易而在圣祖之心矣夫惟严以涖之爱以结之而后齐家之道尽严爱皆出于心也伏惟圣明体而行之则家齐国治而天下平矣幸甚   国朝祖宗于门禁出入其法最严每四孟享太庙夜间出钥于门隙早朝亦于御前奏知各门监守官及各卫官军遇有出入者必湏有牌面方许其入迨其出也必搜检之其入也不许携寸铁其出也不许带一物臣若水通曰此祖宗严宫禁之良法也夫宫禁之严闺门之约束也闺门之道治化之根本也是故古先哲王防不于斯而致谨焉致谨于斯犹或有秽德乱正者况不严于斯乎此我祖宗宫禁立法之至意也然欲严于此者必严于心心苟放肆无严禁之不弛矣可不戒哉   格物通卷三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四十     明 湛若水 撰   恤孤幼   诗小雅角弓骍骍角弓翩其反矣兄弟昏姻无胥远矣臣若水通曰此诗刺王不亲九族也骍赤色角弓张之则张弛之则反以比兄弟不相亲也长我者为兄少我者为弟昏姻内外亲戚也胥相也凡人之情近则亲远则踈诗言角弓之骍骍其相反则翩然矣王处兄弟骨肉之间昏姻戚属之类庶几尊其禄位同其好恶无为大相反相远而不相亲爱乎虽然尧典序尧德业之大亦曰克明峻德以亲九族中庸九经亲亲亦本于脩身盖亲亲之恩本于德德之盛者其亲亲德之薄者其亲踈后世恩德衰薄至有身为天子极享富贵九族之中有孤寒微贱下同匹夫者曹植亲为帝弟至有煑豆燃萁同根相煎之咏则其所厚者薄亦可知矣此角弓之所以作为薄骨肉者之刺也夫惟行苇之诗乎其曰戚戚兄弟莫远具迩所以笃亲亲之义也骍骍角弓翩其反而此所以恩义之薄也揆厥所自特由其心之不仁尔不仁故不知同根一体之义骨肉相残何所不至哉故尝观戞之封而悲汉髙无人君之度覩德昭之事而悯宋太宗之秉心亦已忍矣骨肉如此况他人乎   春秋昭公元年夏秦伯之弟鍼出奔晋   臣若水通曰鍼者秦桓之爱子景之弟也书弟书出奔晋者罪景之不友于弟至不能容于我土也夫为人兄者能念天显念父母鞠子哀则必根于天性推其同气之恩以慈其弟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共安富贵可也何至使之出奔乎虽为大被长枕共榻可也何至使之奔晋乎景也残忍刻薄忮害同支使之出奔越境无异于路人此天伦所由坏也不然弗去惧选何为其母亦诲之耶春秋以能友责人兄故罪景以为后戒   礼记月令曰安萌芽养幼少存诸孤   臣若水通曰此仲春之政令也安者无摧折也存亦安也萌芽草木之生意初发者幼少穉弱之婴孩孤者幼而无父之人也夫仁民而后爱物施恩之序也今先萌芽者因萌芽而及幼少因幼少而及诸孤所以对时而育物也   汉光武建武二年夏四月封兄縯子章为太原王兴为鲁王   十三年二月以太原王章为齐公鲁王兴为鲁公十五年夏四月追諡兄縯为齐武公帝感縯功业不就抚育二子章兴恩爱甚笃以其少贵欲令亲吏事使章试守平阴令兴缑氏令其后章迁梁郡太守兴迁农太守   臣若水通曰光武之于兄子章兴先封王矣由王而公由公而守令者何耶盖先惑而后悟也孔子曰爱之能勿劳乎生而王之非所以至爱也光武抚兄二孤尽恩至使降富贵亲吏事试守令所以劳之非禽犊之私矣爱之不亦深乎上恤孤则民不倍此光武之所以中兴而平天下也   汉和帝永元十五年夏四月甲子晦日有食之时帝遵肃宗故事兄弟皆留京师有司以日食阴盛奏遣诸王就国诏曰甲子之异责由一人诸王幼穉早离顾复弱冠相育常有蓼莪凯风之哀选惧之恩知非国典且复宿留   臣若水通曰和帝幼冲而能友爱兄弟宿留京师不以有司之请而少间盖其亲亲之仁根于天性故如此彼蹀血禁门推刃同气者独何心哉   汉安帝建光元年初汝南薛包少有至行父母亡弟子求分财异居包不能止乃中分其财奴婢引其老者曰与我共事久若不能使也田庐取其荒顿者曰吾少时所治意所恋也器物取其朽败者曰我素所服食身口所安也弟子数破其产輙复赈给帝闻其名令公车特征至拜侍中包以死自乞有诏赐告归加礼如毛义臣若水通曰薛包孝友之行让财之善皆由所安隠于无迹盖有泰伯之风矣慈幼之道岂不为百世之师哉使人人能是则比屋有可封之俗矣安帝闻其名征以公车加以殊礼其知风化之本也不亦善哉   宋文帝元嘉十八年春正月彭城王义康至豫章辞刺史甲辰以义康都督江交广三州诸军事前龙骧参军巴东扶令育诣阙上表称昔袁盎谏汉文帝曰淮南王若道路遇霜露死陛下有杀弟之名文帝不用追悔无及彭城王义康先朝之爱子陛下之次弟若有迷谬之愆正可数之以善恶导之以义方奈何信疑似之嫌一旦黜削远送南垂草莱黔首皆为陛下痛之庐陵往事足为龟鉴恐义康年穷命尽奄忽于南臣虽微贱窃为陛下羞之陛下徒知恶枝之宜伐岂知伐枝之伤树伏愿急诏义康返于京甸兄弟协和君臣辑睦则四海之望塞多言之路絶矣何必司徒公扬州牧然后可以置彭城王哉若臣所言于国为非请伏重诛以谢陛下表奏即收付建康狱赐死   臣若水通曰孟轲称孩提无不知爱亲敬兄为人之良知良能所不虑而知不学而能者也曽参亦曰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是慈孝乃人之本心固有者也文帝于彭城王义康削黜远投独无良知良能乎及巴东扶令育之言宜悟矣而反杀之诗曰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帝果无人心矣哉   唐中宗神龙元年二月初武后诛唐宗室有才德者先死惟呉王恪之子鬰林侯千里褊躁无才又数献符瑞故独得免上即位立为成王拜左金吾大将军武后所诛唐诸王妃主驸马等皆无人埋子孙或流窜岭表或拘囚歴年或逃匿民间为人佣保至是制州县求访其柩以礼改追复官爵召其子孙使之承袭无子孙者为择后置之既而宗室子孙相继而至皆召见涕泣舞蹈各以亲踈袭爵拜官有差   臣若水通曰孟轲曰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唐中宗收宗室子孙于武后诛残之余死者礼生者袭封仁慈之推燕及防嫠泽逮枯骨不遗幽明矣既而幼孤相继召见涕泣舞蹈谓非仁心之感召哉   唐宗素友爱近世帝王莫能及初即位为长枕大被与兄弟同寝听朝罢多从诸王游在禁中拜跪如家人礼饮食起居相与同之于殿中设五幄与诸王更处其中谓之五王帐宋王成器尤恭慎未尝议及时政与人交结帝愈信重之故谗间之言无自而入   臣若水通曰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语曰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孝友根于天性惟孝故弟惟弟故慈惟慈故有刑于之化以及家邦皆推此仁而已矣明皇友爱之至而于兄弟寝食游息动与之俱可谓笃于天显者矣使能充是心而广之慈以畜其子义以处其妻恩以逮其臣下则必不以谗杀其子不以嬖黜其妻不以无罪殄戮臣下而疑忌宗室幽闭骨肉之事必无矣宁不为全德之主乎惜其明于此暗于彼不能学以充之也孟轲氏曰茍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茍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君天下者可不念哉   唐文宗太和七年宰相李德裕言昔宗以临淄王定内难自是疑忌宗室不令出阁天下议者皆以为幽闭骨肉亏伤人伦向使天寳之末建中之初宗室散处方州虽未能安定王室尚可各全其生所以悉为安禄山朱泚所鱼肉者由聚于一宫故也陛下诚因册太子制书听宗室年髙属踈者出阁且除诸州上佐使携其男女出外婚嫁此则百年弊法一且因陛下去之海内孰不欣悦帝曰兹事朕久知其不可方今诸王岂无贤才无所施尔八月庚寅册太子因下制诸王自今以次出阁授望州刺史上佐竟以议所除官不决而罢臣若水通曰三代之君所以分封同姓而布之天下各有宁宇盖推一念之孝慈以及之尔非有所为而为也至于藩垣屏翰王室有頼焉唐明皇友爱兄弟枕被五帐起居与处此仁心矣至于疑忌宗室不令出阁是为能充其类也乎文宗听德裕之言虽制诸王以次出阁而除官不决不可谓勇于为义者矣大抵宗之孝友兄弟有所为而发故不能推其恩文宗之制诸王有所牵而滞故不能遂其志使文宗决而行之虽不能如三代封建之制而刺史上佐犹可以尽其才能庶几蕃其枝叶以固其本根则唐之祚本支百世岂至倾覆相寻而卒无灵长之福哉   宋儒杨时云夫仁人之亲爱其弟非徒富贵之而已亦必为之节之也富贵而不为之节使之骄慢陵僭以速祸败则其亲爱之也适所以害之尔   臣若水通曰孟子称仁人之于弟亲爱之而已又言舜封象于有庳富贵之也然必天子使吏治其国不得暴彼民焉故爱弟者如爱寳矣爱寳者必防防不使物坏焉爱之至也后世之为宗室者以骄慢陵僭而受诛者多矣是皆不能防慎之于始也是故圣人之于宗室也有爱之之仁有节之之义焉杨时之言盖本于孟子而我国家之所已行者矣为宗藩者其尚深体仁义之爱也哉   国朝孝慈髙皇后性慈惠尝语诸王妃公主曰无功受福造化所恶吾与若属被锦绣美饮食终日无所为当勤女工以报造物者太子诸王虽爱之甚笃勉令务学谆切恳至尝曰汝父尊临万国身致太平亦由学以聚之尔小子当思继继绳绳以不辱所生又曰汝辈异日有人民社稷之寄尤必积累忠厚乃可长世切不可自恃而不务德谓事有偶然也汝切识之诸王或以衣服器皿相尚者髙皇后曰唐尧虞舜茅茨土阶夏禹文王恶衣卑服汝父犹恶奢丽日夜忧勤以治天下汝辈无功锦衣玉食犹欲以服御相加何志气不同如是乎惟当亲师取友讲论圣贤之学开明心志自无此气习也臣若水通曰孔子曰爱之能勿劳乎盖爱之不得不劳而劳之乃所谓爱之深也我孝慈髙皇后性本慈惠故其训戒太子诸王妃公主拳拳以勤女工务讲学崇忠厚尚节俭而教之甚严岂非美质与孔子之意暗合欤臣谨录之以为圣子神孙诵法之献   永乐三年十月太宗皇帝赐诸王皇明祖训且谕之曰皇考所以垂训子孙至要之道具在此书朝廷常守之可以永安宗室藩王常守之可以长保富贵朝廷与藩王本同祖宗所出但能皆以祖宗之心为心则自然各尽其道前代有帝王不能保全宗室者如宋太宗亦有宗室不能自保全者如周王监汉七国此皆是不能以祖宗之心为心朕与诸弟各勉之   臣若水通曰祖宗之于子孙如其心之于四肢百体无尺寸之肤不爱则无尺寸之肤不保全也惟其爱之也深则其虑之也至仰观圣祖述创业之艰为皇明祖训以诏孙子贻谋远矣太宗文皇帝既以之赐诸王而又谕以保守之道焉其恤孤幼之仁至矣伏惟圣子神孙以祖宗之心为心以其法为法则帝王之业永保无疆矣   永乐二十二年十一月仁宗皇帝谕侍臣曰守成之主动法祖宗斯鲜过举书曰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后世嗣位者往往作聪明乱旧章而卒致丧败可为鉴戒朕十有余岁侍太祖皇帝侧亲见作祖训屡更改易而后成书是时秦晋周世子皆在太祖闲暇即召太孙及诸世子于前分条逐事委曲开谕之皆持身正家以至治天下之要道为天子为藩王能每事遵守岂不福禄永远者朕寤寐不忘今已命司礼监刊印将赐诸子及弟侄侍臣对曰陛下此心即太祖皇帝之心也   臣若水通曰盈成之世易至于骄肆也惟其爱之也深故其戒之也屡太宗文皇帝既以祖训赐诸王矣及仁宗嗣位之初又命司礼监刊印赐诸子及弟侄呜呼祖宗之心其爱子孙屡屡无穷有如此也为子孙者茍能推是心焉则家可齐矣家齐而国可治矣于天下也何有伏惟圣明留心焉幸甚   格物通卷四十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四十一    明 湛若水 撰   御臣妾上   易剥六五贯鱼以宫人宠无不利   臣若水通曰剥卦一阳居众隂之上隂受制于阳宫人受制于君也六五后也宫人之长也率其类如鱼行之有序以承君之宠也妻道也治家有法而乱阶不啓故无不利也非君子之刑于寡妻其能致宫人之顺序者如是哉   遯九三系遯有疾厉畜臣妾吉   臣若水通曰九三下比二隂故有系累于遯之戒君子之于小人异类也逺之惟恐其不亟也有所系而遯之不速其为危道也必矣惟施之于臣妾则可尔臣妾非可逺也供使令者也以之畜臣妾恩以系之则得其心而忠于上矣何也彼不知义而知恩也人君恩以御夫臣妾而不失其义焉则得矣   书周书伯冏昔在文武聪明齐圣小大之臣咸懐忠良其侍御仆从罔非正人以旦夕承弼厥辟出入起居防有不钦发号施令罔有不臧下民祗若万邦咸休臣若水通曰此周穆王举先王谨于仆御臣妾之事以命伯冏为太仆正也聪者无不闻明者无不见齐者齐一圣者通明忠者直也良者善也弼辅也辟君也钦敬也臧善也若顺也休美也言文武之君既聪明齐圣而小大之臣又咸懐忠良如此似无待于侍御仆从之承弼者然此时左右奔走皆得正人以承顺正救之故于出入起居无时不敬号令无有不善故民敬顺而国治美也夫文武君圣臣良尚有頼于侍御仆从之臣如此况其下者乎此穆王所以拳拳于伯冏之命也后世人主视此为贱品而不知择曾不知朝夕与居气体移养常必由之所谓潜消黙夺于防防之中者为功甚多而明争显谏于昭昭之际抑末矣   伯冏仆臣正厥后克正仆臣谀厥后自圣后徳惟臣不徳惟臣   臣若水通曰此亦穆王命伯冏之辞以见仆御之重也后君也谀佞顺也臣即仆臣也自圣自以为圣也言仆臣之贤否系君徳之轻重如此不可不择其人也吕氏曰自古小人之改君徳为昏为虐为侈为纵曷其有极至于自圣犹若浅之为害穆王独以是蔽之者盖小人之蛊其君必使之虚美薫心傲然自圣则谓人莫已若而欲予言莫之违然后法家拂士日逺而快意肆情之事亦莫或龃龉其间自圣之证既见而百疾从之昏虐侈纵皆其枝叶而不足论也吕氏之言可谓痛切着明为人君者可不深思而惩戒之乎   诗大雅瞻卬哲夫成城哲妇倾城懿厥哲妇为枭为鸱妇有长舌维厉之阶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匪教匪诲时惟妇寺   臣若水通曰此刺幽王嬖褒姒任奄人以致乱之诗也哲知也城犹国也哲妇葢指褒姒也长舌能多言者也寺奄人也言男正位乎外有哲则能立国妇人无所事哲哲则能倾人之城矣何者以为懿之哲妇则如鸱枭之隂恠有长舌多言足以为人之危阶而祸乱由是而生矣然书曰胥教诲乃贤徳之臣也若夫此人言语虽多殊无胥教胥诲之道其惟妇寺乎非特匪教诲而已非谮人之行则壊君之徳也由是言之有以知人主之御臣妾不可不明且逺也茍见之不明明之不逺则蔽于近而妇寺之言入之矣岂国家之福哉何也彼妇寺者出入宫掖探知主意常冀其言之或中以假窃威福之柄故甘言悲辞日浸润于君侧人主茍不明心察理听而信之则变乱是非上召天灾下速人祸皆自此始故曰昊天不惠邦国殄瘁幽王徃事亦可鉴矣后世乃不此之鉴西汉去此未逺而王莽之祸起于外戚党锢之乱萌于宦官亦独何哉成帝之优柔桓灵之暗弱其心之不明且逺无足怪矣然则人主之于臣妾柰何孔子曰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必庄以莅之慈以畜之明以断之斯为得御之之道矣   春秋宣公十年齐崔氏出奔卫   臣若水通曰春秋书崔氏出奔卫讥齐君无御臣之道也臣下有罪则与众弃之可也若其无罪恃国之纪纲而自立尔彼崔杼何为而奔卫也髙固畏其逼而逐之也使臣下以力相逐犹为御之有道乎抑不思髙氏既得以逐崔氏则髙氏之强不为崔氏乎曰然则何以书氏槩之于诸崔也崔杼既去国人宜可帖席矣君子则曰祸之生不生于生之之日崔氏之雄于齐者不独一杼也盘根错节终有蔓延之理防窜狐伏岂无窃窥之势茍不预为之图反噬之祸吾知其不免矣故春秋书崔氏以见为崔氏犹在也又以见强臣之宗类于崔氏皆当辨之早也   昭公五年宋华合比出奔卫   臣若水通曰书华合比出奔衞讥宋公之信防失御臣妾之道也然则何以曰讥盖华合比之奔卫宋寺人栁为之也坎牲埋书告以将纳亡人之族此栁之中伤合比也宋公听其言而逐之其心蔽矣呜呼人君之心惟在于有养养生明明生断明足以烛奸断足以克爱虽有百寺人无能投其间矣否则昏淫纵欲日化于宦宠而莫之觉也败亡之祸如秦之赵髙汉之恭显唐之王守澄田令孜亦可以鉴矣   礼记曲礼曰国君不名卿老世妇大夫不名世臣侄娣士不名家相长妾   臣若水通曰御臣妾者莫大于礼礼达而分定故上下能相亲而不乱也卿老者贵卿也世妇者两媵也次夫人贵于妾者也世臣者父之臣也侄娣者妻之兄女及妹也长妾者妾之有子者也卿老也世臣也家相也外之佐也世妇也侄娣也长妾也内之佐也不名之斯重之矣上重之而人不知自重者非人也人知自重而患不消事不成者未之有也内外之政举而国不治者未之有也是故人君脩徳行政不敢侮于臣妾焉   月令曰命奄尹申宫令审门闾谨房室必重闭省妇事毋得淫虽有贵戚近习毋有不禁   臣若水通曰此仲冬之政令也奄尹群奄之长也宫令宫中之政令也重闭内外皆闭也淫者女工之过巧也贵戚天子之姻族近习嬖幸者也重闭何也应天地之闭藏也省女工教隂静以养天地之静也是故御之得其道而祸乱不作矣   缁衣子曰迩臣不可不慎也是民之道也   臣若水通曰武王不泄迩葢谨之于狎侮也夫君徳之成由于迩臣之习而民之所瞻又在夫人君之徳也是故迩臣必得正直端庄之士道徳纯备之人以居之则规益既多而君之习染亦日与之化可以为民之具瞻矣否则其祸有不可胜言者此明王之所以必慎而御之也故程颐曰人主一日之间接贤士大夫之时多亲宦官宫妾之时少则可以涵养气质薫陶徳性是矣   周礼内宰以隂礼教六宫以隂礼教九嫔以妇职之法教九御使各有属以作二事正其服禁其竒衺展其功绪   臣若水通曰古者明王之御臣妾非専威以制之也葢有礼以教之也教行则内治而奸乱不生故礼者禁于未然者也故六宫治内所以脩隂教也隂礼即隂教也六宫一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女御主之者一后也言教九嫔则夫人世妇在其中矣九御即女御也妇职之法组紃缝线之事也有属以九九为属也二事丝枲之事也正服禁竒衺展功绪所以作之也圣人之御臣妾可谓至矣   左传昭公元年晋侯有疾郑伯使公孙侨如晋聘且问疾叔向问焉子产曰侨闻之内官不及同姓其生不殖美先尽矣则相生疾君子是以恶之故志曰买妾不知其姓则卜之违此二者古之所慎也男女辨姓礼之大司也今君内实有四姬焉其无乃是也乎若由是二者弗可为也已四姬有省犹可无则必生疾矣   臣若水通曰娶同姓者凟类嬖四姬者蛊心凟类蛊心是侮于臣妾矣子产原晋平公之疾曰君内实有四姬又曰有省犹可足为人君处妾御者之法矣   国语晋语范文子曰昭私难必作   臣若水通曰文子晋大夫士爕也私嬖臣妾也昭显也宠私必去旧去旧必作难书曰徳盛不狎侮故私昵之恩圣人戒焉以其示天下以私也夫骄泰以昭厥私其何能乆此文子祈死之词示于宗祝御臣妾者勿宠私昵以衅难召祸焉   晋语阳毕曰行权不可以隠于私又曰行权隐于私则政不行政不行何以道民   臣若水通曰阳毕晋大夫穆侯唐叔八世之孙桓叔之父也以私恩隐蔽其罪无以正国也道训也语有之法之不行自贵近者始自古威权不正多隐于私昵隐于私昵则政令不行矣焉有政令不行而可以为君乎平公患寇及身而不能忍于栾氏民何以威不能起瑕原韩魏而赏之民何以懐阳毕之论其忠于晋亦至矣为人君者欲行威令以畏天下者当自不隐于私昵始   汉文帝所幸慎夫人在禁中常与皇后同席坐袁盎引却慎夫人坐慎夫人怒上亦怒盎因前説曰臣闻尊卑有序则上下和今既已立后慎夫人乃妾尔岂可与同坐哉陛下独不见人彘乎上乃説召语慎夫人慎夫人赐盎金五十斤   臣若水通曰人君之御臣妾惟其正而已矣尊卑有序天下之至正也故人君爱其嬖妾不可过于宠幸宠幸之过是害之也人彘之祸矣人谓吕后杀之而不知乃髙祖杀之也然则盎之引却慎夫人坐非忠爱慎夫人者哉宜其赐金以酬之也   汉安帝建光元年夏四月帝以江京尝迎帝于邸封都乡侯封李闰为雍乡侯闰京并迁中常侍京兼大长秋与中常侍樊丰黄门令刘安钩盾令陈达及王圣圣女伯荣扇动内外竞为侈虐伯荣出入宫掖传通奸赂司徒杨震上防曰女子小人近之喜逺之怨实为难养宜速出阿母令居外舍断絶伯荣徃来   臣若水通曰甚矣女子小人之难养也御之之道在恩严兼济而已尔安帝不能用杨震之言不胜其闰京迎立之私恩宠过情溺于阿母乳哺之爱而伯荣潜通怙势恣横甚至谮废太子而不能辨安帝之柔闇严不胜恩一至于此吁可戒也哉   北魏明帝入宫以髙道穆为御史中尉帝姊寿阳公主行犯清路赤棒卒呵之不止道穆令卒击破其车公主泣诉于帝帝曰髙中尉清直之士彼所行者公事岂可以私责之也道穆见帝帝曰家姊行路相犯极以为愧道穆免冠谢帝曰朕以愧卿卿何谢也   臣若水通曰刚正者御近臣之道也公主帝姊也髙道穆帝臣也臣呵帝姊容而自愧臣不以势挠法君不以情废法可谓上下两得其正矣惜乎秽后专权君不得以有为呜呼人君刚徳可少也哉   梁武帝大同十一年诏后宫贵妃以下衣不曵地陈宣帝太建九年周诏后宫惟置妃二人世妇三人御妻三人此外皆减之   臣若水通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也善反之则天理存焉梁武俭于服御周武约于宫嫔其资性葢近道矣而不能充其类以御万方圣学之功可少也哉后世号为英君谊辟徃徃溺情于奉御之私而不能自振者观此亦可愧矣   唐髙祖武徳九年八月癸亥诏以宫女众多幽閟可愍宜简出之各归亲戚任其适人贞观二年九月天少中书舍人李百药上言徃年虽出宫人窃闻太上皇宫及掖庭宫人无用者尚多岂惟虚费衣食且隂气郁积亦足致旱上曰妇人幽闭深宫诚为可愍洒扫之余亦何所用宜皆出之任求伉俪于是遣尚书左丞戴胄给事中杜正伦于掖庭西门简出之前后所出三千余人臣若水通曰人君之御下在顺其情而不逆尔圣王之治天下鸟兽鱼鼈咸若夫物则亦有然者也而况于人乎人情之顺逆取之已而已矣顺其情则和逆其情则乖和则和气可致祥瑞可格而况于人乎乖则戾气可致灾异斯见而况于人乎昔者太王之兴也内无怨女唐太宗之心犹太王乎后世颂其盛徳焉人君之御宫妾可不法诸   唐太宗贞观二年正月帝谓魏征曰人主何为而明何为而暗对曰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昔尧清问下民故有苗之恶得以上闻舜明四目达四聪故共鲧驩兠不能蔽也秦二世偏信赵高以成望夷之祸梁武帝偏信朱异以取台城之辱隋炀帝偏信虞世基以致彭城阁之变是故人君兼听广纳则贵臣不得壅蔽而下情得以上通也帝曰善   臣若水通曰帝王之御天下立于至公至明而已矣惟公故能兼听惟明故能徧照其要在人君之一心尔心存天理则公公则明明则耳目不蔽于近习故书曰视逺惟明听徳惟聪太宗问明暗之辨而魏征有兼听偏信之对可谓当矣使太宗能因征之言反求于学存天理之公以明诸心焉则何隐弗烛何逺弗届乎惜乎君臣之间徒知明暗之辨而不知本亦徒讲説尔宜其明于此而或暗于彼渐不克终有以也夫   贞观二年十二月壬午以黄门侍郎王珪为守侍中上尝闲居与珪语有美人侍侧上指示珪曰此庐江王瑗之姬也瑗杀其夫而纳之珪避席曰陛下以庐江纳之为是耶为非耶上曰杀人而取其妻卿何问是非对曰昔齐桓公知郭公之所以亡由善善而不能用然弃其所言之人管仲以为无异于郭公今此美人尚在左右臣以为圣心是之也上悦即出之还其亲族   臣若水通曰人君闺门之私至易溺也人臣房闼之私至难言也郅恽曰父不可得之于子君不可得之于臣而况臣之于君乎太宗之纳美人而不知其为庐江杀夫之所致则惑矣然闻言即悟改过不吝非勇于从善者能之邪后世人臣之谏语及房闼人君輙肆加责其愧于太宗逺矣有志脩身齐家者当于人言求之   贞观十六年帝尝指殿下树爱之殿中监宇文士及从而誉之不已帝正色曰魏征尝劝我逺佞人我不知佞人为谁意疑是汝今果不谬士及叩头谢   臣若水通曰孔子曰逺佞人又曰佞人殆葢佞人者乐阿顺事容悦使人君以徇欲为乐而忘理以从利为心而灭义人君于此不辨而逺之危亡之祸至不旋踵矣太宗知宇文士及之佞而正色以折之可谓有御物之明者矣而不能即黜逺之以亲正人讲正学此太宗所以不得为纯徳之君也已   格物通卷四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四十二    明 湛若水 撰   御臣妾下   唐中宗神龙元年八月戊申以水灾求直言右卫骑曹参军西河宋务光上防以为水隂类臣妾之象恐后庭有干外朝之政者宜杜絶其萌   臣若水通曰君徳以刚为主刚则阳阳则明刚明者御臣妾之道也臣妾隂类也水隂气也务光上防欲杜絶宫闱预政之端以消水涝之变真确论也帝溺于袵席之爱终使政归房帷天子拱手贻笑天下后世可谓之刚明矣乎端本善则之君其鉴之哉   唐宗开元十五年夏五月命妃嫔以下宫中育蚕欲使之知女功丁酉夏至赐贵近丝人一綟   臣若水通曰人劳则思思则善心生善心生则邪慝不作妃嫔群居饱食玩日宗命育蚕宫中使勤女工可谓御之有道矣夏至赐贵近丝人一綟皆女工所给也然天寳以后艶妃乱政何制御之不克终耶故人君欲御下者当先御其心   宗开元十九年正月王毛仲赐死自是宦官势益其髙力士尤为帝所宠信尝曰力士上直吾寝则安故力士多留禁中稀至外第四方表奏皆先呈力士然后奏御事小力士即决之势倾内外   臣若水通曰书称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此言人君之御臣下不可假以威福之柄也明皇宠任力士而使之省决章奏可谓威福下移矣故力士窃权怙宠而威福之作无所不至卒之引类植党而贻祸无穷岂非明皇无御下之道所致乎   开元二十四年武惠妃谮太子瑛鄂王瑶光王琚帝大怒以语宰相欲皆废之张九龄諌曰陛下践祚垂三十年太子诸王不离深宫日受圣训天下之人皆庆陛下享国乆长子孙蕃昌今三子皆已成人不闻大过陛下奈何一旦以无根之语喜怒之际尽废之乎且太子天下之本不可轻揺昔晋献公听骊姬之防杀申生三世大乱汉武帝信江充之诬罪戾太子京城流血晋惠帝用贾后之谮废愍懐太子中原涂炭隋文帝纳独孤后黜太子勇立炀帝遂失天下由此观之不可不慎陛下必欲为此臣不敢奉诏帝不悦李林甫初无所言退而私谓宦官之贵幸者曰此主上家事何必问外人帝犹豫未决惠妃宻使官奴牛贵儿谓九龄曰有废必有兴公为之援宰相可长处九龄叱之以其语白帝帝为之动色故终九龄罢相太子得无动明年将废太子帝召宰相谋之林甫对曰此陛下家事非臣等宜预帝意乃决   臣若水通曰甚矣邪佞之言入人主之腹心割骨肉之至爱故人主之御臣妾不可不慎也自古宫闱之祸乱多生于后妃嬖幸之谗谮虽以父子之爱出于天性犹能易之为寇雠而兵加骨肉焉英明之主名徳之士徃徃堕其计中岂特明皇之于武惠妃欲废三子哉虽赖辅相忠直如九龄者维持于一时岂能终释乎   代宗优宠宦官奉使者不禁其求取尝遣中使赐妃族还问所得颇少代宗不悦以为轻我命妃惧遽以私物偿之由是中使公求赂遗无所忌惮宰相常贮钱于阁中每赐一物宣一防无徒还者出使所厯州县移文取货与赋税同皆重载而归徳宗素知其及即位遣中使邵光超赐李希烈旌节希烈赠之仆马及缣七百疋黄茗二百斤帝闻之怒杖超六十而流之于是中使之未归者皆潜弃所得于山谷虽与之莫敢受   臣若水通曰同一宦官也代宗纵之则贿赂公行徳宗惩之则奸贪屏迹故人主于臣妾亦视其御之之道何如尔昔齐威王烹阿大夫为其善事左右以取誉也人徒知齐威之怒阿大夫而不知惩善事左右者也人徒知齐威之惩善事左右者而不知乃深惩所事左右之人也御臣妾之道齐威其得矣葢禄位者人主之大柄毁誉者左右之利口故贪禄位者必取于誉言通誉言者必赂于左右今以誉言之至而推及于善事左右之奸而遂并诛焉威王之见卓矣代宗者乃独赏善事而怒不善事何其谬于齐威也徳宗惩之是矣不知异日白志贞窦文玚之掌禁兵乃又授之以天下大柄自是数代子孙之废置皆出其手血流禁庭而唐遂以亡何徳宗之能明于其小而暗于其大哉故学术不可不讲也   唐敬宗寳厯三年帝游戏无度狎昵群小善击毬好手搏禁军及诸道争献力士又以钱万缗付内园令召募力士昼夜不离侧又好深夜自捕狐狸性复褊急力士或恃恩不逊輙配流籍没宦官小过动遭捶挞皆怨且惧十二月辛丑帝夜猎还宫与宦官刘克明田务澄许文端及击毬军将苏佐明王嘉宪石从寛阎惟直等二十八人饮酒帝酒酣入室更衣殿上烛忽灭苏佐明等弑帝于室内刘克明等矫称帝防命翰林学士路隋草遗制以绛王悟句当军国事壬寅宣遗制绛王见宰相百官于紫宸外庑克明等欲易置内侍之执权者于是枢宻使王守澄杨承和中尉魏从简梁守谦定防以衙兵迎江王涵入宫发左右神防飞龙兵进讨贼党尽斩之克明赴井出而斩之绛王为乱兵所害癸卯以裴度摄冢宰百官谒见江王于紫宸殿外庑甲辰见诸军使于少阳院乙巳文宗即位更名昂   臣若水通曰臣读史至敬宗宫闱之变而叹人主御臣妾之道诚不可不讲也孔子曰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逺之则怨传者云庄以莅之慈以畜之然后能无二者之敬宗狎昵群小昼夜不离可谓近之矣击毬手搏可谓庄乎动遭捶挞配流籍没可谓慈乎不庄不慈可谓御臣妾之道乎宜其身弑国危而二日之间三易其主自开辟所无之祸变一时迭见呜呼惨哉然裴度位居上相而身系安危弑逆之贼而不能讨废置之谋而不能预噫敬宗昏童杀身固其自取不足论也以度之勲徳而有此焉何耶春秋书赵盾弑其君以盾为正卿出不越境入不讨贼故弑君之罪不得辞焉若度者其能免春秋之诛乎   文宗太和九年十一月帝与李训郑注谋诛中官训及王璠郭行余李孝本罗立言诛中宫不克训出奔仇士良等知帝预谋怨愤出不逊语帝慙惧不复言士良等遣禁兵露刅出阁门逢人即杀死者千六百余人横尸流血狼籍涂地擒王涯贾餗舒元舆等系两军或斩李训首送京师左神防出兵三百人以李训首引王涯王璠罗立言郭行余右军出兵三百人拥贾餗舒兀舆李孝本献于庙社徇于两市命百官临视斩于独栁之下枭其首于兴安门亲属无问亲踈皆死孩穉无遗时数日之间杀生除拜皆决于两中尉帝不预知鳯翔监军斩郑注献其首枭之灭其族仇士良等各进阶迁官自是天下事皆决于北司宰相行文书而已宦官气益盛迫胁天子下视宰相凌暴朝士如草芥焉   臣若水通曰人君之于臣妾在慎所以御之之术尔有曲突徙薪之防则无焦头烂额之灾禁兵之柄盖人主授之则人主亦可得收之也宋初诸将之兵权亦不细也太祖以从容杯酒解之若无事然故在善御之而已尔茍能任贤择相脩复纪纲罢中尉之设以还祖宗之旧左右权幸谕之以祸福不絶其富贵人心既安法官廷议公去渠魁余皆罔治则弑君之罪正逮下之恩孚盖若良医之去病病去而人不知乃两得兼善矣不知出此而妄行邪谋祸乱愈炽惜矣其不讲于御小人之术也   唐武宗会昌三年仇士良以左卫上将军内侍监致仕其党送归私第士良教以固权宠之术曰天子不可令闲常宜以奢靡娱其耳目使日新月盛无暇更及他事然后吾辈可以得志慎勿使之读书亲近儒生彼见前代兴亡心知忧惧则吾辈踈斥矣其党拜谢而去臣若水通曰仇士良愚君固宠之术人以为巧矣臣独以为拙也拙于自谋也今夫同舟之人中道遇风涛之险虽在素所雠怨者犹同心共愿其舟之不破何者盖各自为也天下如一舟也君相者舟师之执柁者也勲戚臣庶内宦嬖近皆舟中之人也其济其溺死生共之今仇士良乃教其党类愚弄迷惑其人主是犹同舟者鸩毒其舟师俾破凿其舟折毁其柁及舟溺身死而不悟然则士良之术巧乎拙乎害人乎害已乎其党虑不下千百人无一人灵觉者何也噫后世内外之臣不知此义而终日凿舟自溺者多矣臣故附其説于御臣妾之后庶闻者亦当倾听平心以共济于大治也哉   防昌三年八月帝从容言文宗好听外议諌官言事多不著名有如匿名书李徳裕曰臣顷在中书文宗犹不尔此乃李训郑注教文宗以术御下遂成此风人主但当推诚任人有欺罔者威以明刑孰敢哉帝善之臣若水通曰人主御下之道至诚而已矣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故上御之以诚则下亦以诚应之矣上御之以术则下亦以术应之矣训注以术惑文宗文宗以术令台諌上下内外一于术而诚信之风亡矣夫任术者未有不反殃其身者也识者盖已先卜文宗训注之不免矣人君御下之道可不以至诚为本乎   唐僖宗干符二年帝之为晋王也小马坊使田令孜有宠及即位使知枢宻遂擢为中尉帝时年十四专事游戏政事一委令孜呼为阿父令孜颇读书多巧数招权纳贿除官及赐绯紫皆不闗白于帝每见常自备米食两盘与帝相对饮防从容良久而退帝与内园小儿狎昵赏赐乐工伎儿所费动以万计府藏空竭令孜説帝籍两市商旅寳货悉输内库有陈诉者付京兆杖杀之宰相以下钳口莫敢言   臣若水通曰政权者人主御天下之术如太阿之柄而以授人是反刅自戕也田令孜果何人斯僖宗使之知枢宻擢中尉而政权一以委之且呼之为阿父与之以对食任其纵恣揽权纳贿而不之禁非授之以太阿之柄乎卒之毒流中外而祸唐家国岂非僖宗之自贻也哉于乎履霜坚氷至君天下者诚不可不知慎其微也已   僖宗广明元年二月左拾遗侯昌业以盗贼满闗东而帝不亲政事专务游戏赏赐无度田令孜专权无上天文变异社稷将危上防极諌帝大怒召昌业至内侍省赐死   臣若水通曰人主之于臣妾一失其御遂为邪佞所入本心蛊惑则是非黒白莫能辨矣僖宗之惑于田令孜天有显戒人有显愆臣有直言而不悟反杀之则御下之道于君徳岂小也哉然昌业于唐室之将危而上防极諌其忠足称矣事之无益而徒以杀身悲夫范祖禹谓其忠而未仁臣则谓其忠而未智也于乎惜哉   昭宗天复元年六月崔请帝尽诛宦官宦官属耳颇闻之韩全诲等涕泣求哀于帝帝乃令百事宻封防以闻勿口奏宦官求美女知书者数人内之宫中隂令伺察其事尽得宻谋全诲等大惧每宴聚流涕相诀日夜谋所以去之术时领三司使全诲等教禁军諠哗诉减损冬衣帝不得已解盐鐡使时朱全忠李茂贞各有挟天子令诸侯之意全忠欲帝幸东都茂贞欲帝幸鳯翔知谋泄急遗朱全忠书称被诏令全忠以兵迎车驾且言上反正公之力而鳯翔入朝引功自归今不速至必成罪岂惟功为他人所有且见征讨全忠得书十月举兵发大梁全忠至河中表请车驾幸东都京城大骇士民亡窜山谷百官皆不入朝十一月壬子全诲等陈兵殿前奏曰全忠以大兵逼京师欲刼天子幸洛阳求传禅臣等请陛下幸鳯翔收兵拒之帝不许仗剑登乞巧楼全诲等急即火其下帝降楼乃与皇后妃嫔诸王百余人皆上马恸哭声不絶全诲等遂火宫城壬戌车驾至鳯翔二年六月全忠败李茂贞之师于虢县之北进军攻鳯翔九月全忠围鳯翔十月茂贞出兵击之又败还汴军每夜鸣鼓角城中地如动是冬大雪城中食尽冻馁死者不可胜计或卧未死肉已为人所呙市中卖人肉斤直钱百犬肉直钱五百茂贞储防亦竭以犬彘供御膳帝鬻御衣及小皇子衣于市以充用削渍松柹以饲御马十二月帝召李茂贞等食议与朱全忠和帝曰十六宅诸王以下冻馁死者日有数人在内诸王及公主妃嫔一日食鬻一日食汤饼今已竭矣卿等意如何皆不对帝曰速当和解尔   三年正月茂贞请诛韩全诲等与朱全忠和奉车驾还京帝即遣内养帅鳯翔卒四十人收全诲等斩之以第五可范仇承坦为左右军中尉王知古杨防朗为枢宻使是夕又斩李继筠等十六人遣使囊全诲等首以示全忠时鳯翔所诛宦官已七十三人全忠使京兆捕九十人甲子帝幸全忠营己巳入长安庚午崔奏诛宦官是日全忠以兵驱第五可范以下数百人于内侍省尽杀之寃号之声彻于内外其出使者诏所在捕诛之止留黄衣幼弱者三十人以备洒扫帝愍可范等咸无罪为文祭之自是宣传诏命皆以宫人其两军内外八镇兵悉属六军以崔兼判六军十二卫   臣若水通曰有唐宦官之祸惨矣人皆以宦官之擅权而不知徳宗以下诸君假之权也及其败也人皆以宦官之自取而不知徳宗以下诸君假之权实杀之也盖权莫大于征伐而彼典禁兵矣事莫重于废置而彼専予夺矣故始也与南司水火而已其既也呼天子为负义门生爱则非次而立之恶则改虑而除之至僖昭而极矣然天道好还逆甚失速邠岐之托虽亲宣武之势实炽至是天子祈请而二虏交欢反本穷源则惟宦者之是诛尔一举而诛七十再举而诛九十三举而诛数百而在省者潴其宫出使者枭诸驿号声动地而诸帝之寃雪矣众正之气伸矣万民之愤纾矣然而宦官非能自擅也诸君失御之之术而以权假之也诸君假之权而使伏诛非诸君杀之而何哉使其徒知足安分而以忠谨自保亦将福禄攸同而何至此极也吁   宋儒程颐旧在讲筵説论语南容三复白圭处内臣帖却容字因问之内臣云是上旧名先生讲罢因説适来臣讲书见内臣帖却容字夫人主处天下之尊居亿兆之上只嫌怕人尊奉过当便生骄心是皆左右近习之人养成之也尝观仁宗时宫嫔谓正月为初月蒸饼为炊饼皆此类请自后只讳正名不讳嫌名及旧名臣若水通曰书云位不期骄非止自骄也乃左右骄之斯自骄矣人君至尊且贵尤易至于骄也近正人明正学犹恐不免而况溺于臣妾者乎夫臣妾志在要宠凡可以谀悦者无所不至人主不可不察焉程颐之言可谓中古今之病者伏惟皇上三复之   程颐在讲筵每讲一处有以开导人主之心者便説始初内臣宫嫔们皆携笔在后抄録后来见説着佞人之类皆恶之吕防仲使人言今后且不可伤触人范祖禹云但不道著名字尽説不妨   臣若水通曰昔郑庄公纵其弟叔段之骄横以及于诛君子以为庄公之薄于其弟夫爱而节之爱之至也然则人主节宦官之权横非恶之也乃所以爱而保全其富贵尔儒臣之以是进讲于君非恶宦官也乃所以欲君节而全之谓非爱之不可也为宦官者闻其言而恶之是恶其人之爱已也不亦误乎人主御臣妾之道不可不辨好恶之实焉   杨时上钦宗皇帝书畧曰臣窃考自古奄人用事未有无后患者汉之窦武何进以肺腑之亲因天下怨怒收揽英豪如李膺陈蕃诸人共起而诛之卒不胜皆骈颈受戮唐之昭宗信狎宦者至东宫之幽其为厯世之祸大矣   臣若水通曰人主之于宦官嬖幸之人诚不可不善其制御之术也御之不得其术纵之则至于文昭废主之祸攻之则至于何窦诸人骈颈之戮两败俱伤其机始于一念尔语曰前车覆后车戒然则后之人君御之之道如何则可亦在慈严兼尽仁义并行尔与之以富贵而不假之以威权夫然后为严慈仁义两得也   朱熹曰宫闱之内端庄齐肃后妃有闗雎之徳后宫无盛色之讥贯鱼顺序而无一人敢恃恩私以乱典常纳贿赂而行请谒此则家之正也退朝之后从容燕息贵戚近臣擕仆奄尹陪侍左右各恭其职而上惮不恶之严下谨戴盆之戒无一人敢通内外窃威福招权市宠以紊朝政此则左右之正也   臣若水通曰臣妾狎恩恃爱甚为难处者也近则不孙逺则怨御之不外乎中正之道焉尔中正之道在正心始心正身脩则恩威两尽矣于御臣妾也何有伏惟皇上立中道以御下幸甚   元城刘安世曰虽大无道之君亦恶乱亡而明皇中材之主知奸邪而用之何也曰此蔽于左右之佞幸尔盖所谓佞幸者嫔御也内臣也戚里也幸臣也此皆在人主左右而可以进言者也   臣若水通曰人君之蔽于近习非近习能蔽之也自蔽也由于御之无道则臣妾得以肆其奸而曲投所好是以不觉其入而信之深也故夫人君之徳莫大乎刚明刚足以断明足以照则众邪无以遁其情而畏服之矣唐明皇任用奸邪而不能去者得非不刚不明而私爱有以蔽之也耶   国朝洪武元年三月辛未上命翰林儒臣脩女戒谓学士朱升等曰治天下者脩身为本正家为先正家之道始于谨夫妇后妃虽母仪天下然不可使预政事至于嫔嫱之属不过备职事侍巾栉若宠之太过则恐犯分上下失序观厯代宫阃政由内出鲜有不为祸乱者也夫内嬖惑人甚于鸩毒惟贤明之主能察之于未然其他未有不为所惑者卿等为我述女戒及古贤妃之事可为法者使后世子孙知所持守   臣若水通曰自古宫闱之变非但后妃尔亦杂出于嬖妾之人所以然者盖由创业之君私爱宠嬖不能脩身正家以立法垂训也我皇祖知其然乃脩女戒以训内宫且曰后妃不预政事嫔嫱备职巾栉凛然而不可犯者御臣妾之道备矣大哉圣言其即文王刑于寡妻之教也圣子神孙以皇祖之心为心不牵于私爱则宫闱和敬天下太平岂不为有道之世也哉   天顺初副都御史年富被石亨侄彪奏自大同逮系至京英宗问学士李贤曰此人何如对曰行事公道能革宿上曰必石彪被阻不遂其私尔召锦衣卫推问明白已而进状果不实贤请遣人体勘庻不枉人上曰然乃遣给事中郎中二人又曰再遣武职一人不然纵得其实彼必以为回防贤曰陛下所虑极是勘囘果无实富得致仕而归   臣若水通曰人君御下之道在于明明则防邪无所遁其情彪奏年富欲以逞报怨之私而英宗皇帝即询于贤辅导又审于三人之勘则彪之防谮无所投而后之为彪之奸者可息矣得非御臣妾之要道乎   英宗皇帝留心政务渐觉左右招权纳赂之非尝谓李贤曰为之柰何贤谓人君之权不可下移果能自揽彼之势自消惟此为良法其私情既不得行趋附之人渐亦少矣上以为然且曰无此相碍何事不顺吾早辰拜天谒祖毕视朝后阅章奏易决者即批出可议者送先生处叅决贤曰臣等所见不到更望再加详审斟酌然后施行上曰然左右乃曰此等章奏何必一一亲览亦不必送与阁下看且曰差便差到底奸邪不忠如此贤曰惟陛下明见   臣若水通曰臣妾之柔佞纵之则骄激之则变汉唐之迹可鉴矣李贤谓果能揽权彼势自消其真得御臣妾之道乎使唐徳宗诸君而知出此则上无废置之祸下无杀戮之而上下安宁保全福庆矣   格物通四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四十三    明 湛若水 撰治国格【凡七目】   事君使臣  立教兴化  事长慈幼使众临民  正朝廷   正百官   正万民   臣若水序曰治国何以言格物也程颐曰格者至也物者理也至其理乃格物也至也者知行并进之功也于国焉而至之也至其在国之理也故大学治国章以孝弟慈以心以仁让以恕言之吾心感应乎国之理也是故事君使臣也立教兴化也事长慈幼也使众临民也正朝廷也正百官也正万民也皆国之事理也人主读是编焉感通吾心治国之理念念而知于斯存存而行于斯以有诸己则格物之功庶乎于治国而尽之矣   事君使臣上   易坤文言隂虽有美含之以从王事弗敢成也地道也妻道也臣道也地道无成而代有终也   臣若水通曰此文言释坤六三爻辞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之义也六三以隂居阳以柔顺之美徳闇然而不着晦其美者也然已居下之上近君之位故或出而从王之事亦以柔顺之徳弗敢専其功者其分则然也如地承天之施而成其功不敢専其资始者也如妻从夫之命以治其事无攸遂而不敢専其家者也盖臣之于君宣化承流钦若君之命而不敢専制其国也故三之始无成者事君之忠也继代而有终者效已之能也亦忠也人臣事君之义当以六三为正   比象曰地上有水比先王以建万国亲诸侯   臣若水通曰此比卦之象比卦坎上坤下为地上有水之象物之相亲者莫如水与地盖水地一体也君子观水地北之象建万国亲诸侯亲之为言君臣一体者也书曰百姓不亲大学曰在亲民圣人之心岂不欲尽亲天下之民而天下之民不可以一人亲比也裂天下而分建诸侯之国与贤者能者共之使各比其民诸侯既建则有廵狩述职朝聘徃来之礼而上下相交则诸侯亲矣诸侯亲则徳意流通有以宣上之徳亲天下于无间也故封建兴而君臣比君臣比而天下皆比矣栁宗元谓封建非圣人之意者岂足以语治天下之道哉   比六四外比之贞吉象曰外比于贤以从上也   臣若水通曰四与内之初不相应外比近于五而五比之以六居四固为得正又君臣相与之正乃得贞正而吉也象又释爻辞之义言外比而贞吉者葢以五阳刚中正贤也居尊位在上也四之亲贤从上所以为贞吉也葢君臣相遇难矣四之比五虽以下从上正也而以已之正事君之贤亦正也仕适其可又正也志可大行而泽可逺施非吉而何茍非其君之贤凶且不免矣而况吉乎故君臣相遇自古为难事君者如四之比五吉之道也   泰彖曰泰小徃大来吉亨则是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   臣若水通曰此泰卦之彖辞坤隂在外干阳在内有小徃大来之象隂为小阳为大徃来者隂阳之交吉而亨泰之道也以言乎天地则阳气降而隂气升二气絪緼万物化生矣以言乎君臣则君不负其势而下交于臣臣不负其能而上交于君咸有一徳而志意之相孚明良之防也夫天地交者气化之泰也君臣交者人事之泰也气化人事相为致泰其唐虞三代之盛而后世不可复也已非不可复也君臣之分虽存而志通者鲜矣若不相疑而相契则以人事而挽气化之隆孰谓泰之不复见耶   大有九三公用享于天子小人弗克   臣若水通曰九三刚而得正居下之上在下而居人之上为公侯贤徳之象也五居尊位为天子之象也公侯上承天子其朝聘献享之典固其礼之常也而贤者爱君之诚忘已之私以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已之富盛皆天子之有也故享其有于天子不敢私其利敬之至也小人惟无其徳则以为己私而不能如九三之享矣虽然小人之不能享则其忠君爱国之诚可知矣终亦岂能以独享其有哉   坎六四樽酒簋贰用缶纳约自牖终无咎   臣若水通曰六四以隂居隂为以正近君之臣也故能质实结信而因明悟君也在险之时君臣最贵相合也于此时尤不宜华饰惟当纯诚质实以孚于君如燕享之礼惟用一樽之酒则至诚一而不分矣惟用二簋之食而复用瓦缶之器则至敬质而不饰矣以诚敬感君之心其有不孚乎至于进结于君之道亟攻其蔽则蔽益深惟通其所明则聪明易发牖在暗室为开明之处因其明处而结纳焉则暗者以明矣因明以悟君心君心其有不悟乎如是则君臣道合而险可济矣其事君之忠尽矣终何咎焉   暌九二遇主于巷无咎象曰遇主于巷未失道也臣若水通曰暌卦上离火下兑泽二体相背故为暌然二与五为正应相与故于暌之中又有终遇之理九二以阳刚居中而上遇六五柔中之君故未为失道也葢君臣之分无所逃于天地之间者也君或暌于臣下臣不可以自外于君故如巷之委曲以遇之而不失其正非枉已以求合也若拘固于常道则终不遇矣变而通之旁行而不流委曲以期乎君之遇也非过也臣事君之道也君臣道合而济暌之功大矣夫何咎焉   蹇六二王臣蹇蹇匪躬之故象曰王臣蹇蹇终无尤也臣若水通曰臣之事君致身以济难忠而已矣六二具中正之徳故能于蹇难之时竭忠于君而忘其身如此夫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竭力以脱君于险蹇而又蹇不有其身传曰主尔忘身公尔忘私其志尽忠故终无尤罪之者矣诸葛亮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成败利钝非臣之愚所能逆睹也其意正与此合忠义之气百世之下闻者莫不兴起岂但无尤而已哉   书虞书大禹谟曰若稽古大禹曰文命敷于四海祗承于帝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徳臣若水通曰此史臣记大禹陈谟于帝舜之言也命教也祗敬也帝谓舜也史臣言大禹当文命四敷东渐西被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之时犹陈其谟以敬承于舜以为为君不敢易其为君之道为臣不敢易其为臣之道君臣交相责难则政事乃能脩治而黎民速于从上之徳教矣夫文命四敷禹之功可谓大矣然犹且陈谟于舜欲君臣克艰共相警戒此君臣所以各尽其道圣之所以益圣治之所以益隆也后之君臣可不鉴哉   益稷舜曰予违汝弼汝无面从退有后言钦四邻臣若水通曰此帝舜命大臣辅已之言也帝舜言我有违戾于道汝当弼正其失汝无面谀以为是而背毁以为非不可不敬尔邻之职也臣谓面从者非惟不能正君之失且将长君之恶矣退有后言者则是心非腹诽怨谤其君者罪莫大焉舜大圣人宜无违可弼也犹拳拳责望于禹如此况庸常之君乎后世人君以面从为忠爱以面折为诽谤遂至忠言不闻聪明日蔽自取防亡而不悟可不戒哉   益稷帝庸作歌曰勑天之命惟时惟几乃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臯陶拜手稽首飏言曰念哉率作兴事慎乃宪钦哉屡省乃成钦哉乃赓载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又歌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隳哉帝拜曰俞徃钦哉   臣若水通曰此乃帝舜与臯陶赓歌相责难之词庸用也歌诗歌也勑戒勑也几事之防也股肱臣也元首君也熙广也拜手稽首者首至手又至地也大言而疾曰飏率总率也屡数也赓续载成也续帝歌而成其义也帝拜者重其礼也俞者然戒言也惟时者无时而不戒勑也惟几者无事而不戒勑也帝舜用作歌先述其所以歌之意以为天命无常理乱安危相为倚伏今虽治定功成礼备乐和然顷刻敬畏之不存则怠惰之所自起所以无时而不戒谨也毫髪几防之不察则祸患之所自生所以无事而不戒谨也舜既言此乃作歌言人臣为君之股肱乐于趋事赴工则人君之治为之兴起而百官之功皆广矣臯陶闻舜之歌遂拜手稽首大言之述其所以赓歌之意以为人君为臣之元首当总率群臣以起事功又必谨其所守之法度葢乐于兴事易至于纷更故深戒之欲其不可不敬也又言既兴事而又数考其成如日省月试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则有课功覈实之效而无诞慢欺蔽之失此又不可不敬也故两言钦哉者兴事考成二者皆所当深敬而不可忽者也臯陶既言此乃赓歌言君明则臣良而众事皆安所以劝之也君行臣职烦细碎则臣必懈怠不肯任事而万事废壊所以戒之也帝舜又拜而然之曰汝当徃治其职不可不敬也夫有虞之治君明臣良治化隆盛之至矣而舜作歌以责难于臣臯陶赓歌以责难于君君臣之相责难者如此此有虞之时圣之所以益圣而治之所以益隆也欤洪惟我太祖髙皇帝君臣同游相与交孚之盛垂训简册伏望圣明近修祖宗之典逺法唐虞之隆日召贤臣相与责难以成光明正大之徳业天下幸甚   商书説命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乃曰予弗克俾厥后惟尧舜其心愧耻若挞于市   臣若水通曰髙宗以伊尹望傅説故举伊尹自任之言告之也夫君道至尧舜而止故昔先正伊尹之为保衡作兴我先王成汤之治乃自期责曰事君而不能使吾君为尧舜之君则臣职犹未尽故其心愧耻若挞之于市然其志大矣厥后成汤圣敬日跻功格皇天可以追踪尧舜则伊尹之心果无愧矣世之事君者当法伊尹责难其君后之使臣者当以伊尹责望其臣然后君臣之道尽   周书君奭亦惟纯佑秉徳廸知天威乃惟时昭文王廸见冐闻于上帝惟时受有殷命哉   臣若水通曰此周公举五臣之辅文王者留召公也言亦惟天佑文王者纯一葢以虢叔闳夭散宜生太颠南宫适如是秉徳之臣廸知天威秉者执持之意徳者心之天理天理有之于已则能知天之所为故曰廸知天威廸知者实知而非测度闻见之知也以是昭明文王启廸其徳使着见于上覆冐于下而升闻于上帝惟是之故遂能受有殷之天命也夫秉徳之臣有系于君徳有闗于上下天命如此之重则后之人君使臣其可忽诸   诗小雅四牡四牡騑騑周道倭迟岂不懐归王事靡盬我心伤悲   臣若水通曰此君劳使臣之诗也君之使臣臣之事君以礼以忠而已四牡之诗其上下之交尽乎君臣相与一心也故燕享之际作诗述其臣奉使之劳言驾騑騑之四牡驰倭迟之周道斯时也使臣岂无懐其室家父母之心但以王事不可以不坚而我心则伤悲矣夫君臣各尽其道者也臣之奉使也驱驰道路而不敢自以为劳臣何心哉君之遣使也叙情悯劳而不敢自以为安君何心哉臣则曰奔走王事吾之职也吾尽吾职所以尽吾为臣之心也君则曰诚心体下吾之责也吾尽吾责所以尽吾为君之心也臣尽其臣之心则事君以忠矣君尽其君之心则使臣以礼矣君臣上下各尽其道此周之盛时所以臣无旷职君无少恩庶绩咸熙有自来矣岂若后世君无体悉之诚臣无奉公之敬是以君臣离心而徳业不成也欤   大雅烝民肃肃王命仲山甫将之邦国若否仲山甫明之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解以事一人   臣若水通曰此诗美山甫之尽职也肃肃严也将奉行也若顺也顺否犹臧否明谓明于理哲谓察于事解怠也一人天子也诗言山甫谨于承王之严命而邦国臧与否则山甫明之非但明而已又哲而明之尽于以保其身而又夙夜匪解尽心力以事天子焉夙夜匪解者此心之敬无间于朝夕也葢人臣事君之不忠者岂有他哉皆由此心之不敬不敬则懈心生懈心一生则此心之天理不存凡所以欺君罔上鳏官窃禄鄙夫之事何所不为哉故敬也者人臣所以事君之本也诚使此心常存天理干干而不懈则有以见夫国家之事凡其势之所可为力之所能为者皆臣子之分所当为鞠躬尽力死而后已为之无不尽矣宁肯隳厥职哉虽然臣固不可以不敬君亦不可以不仁仁则明明则有以辨邪佞察忠直而不失其所以为敬茍不仁则不明不明则将以奔走承顺为恭而以责难陈善为非敬邪佞日亲忠直逺矣甚非社稷生民之福也故不敬则当责之臣不仁尤当责诸君   春秋隠公四年秋翚帅师会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臣若水通曰翚公子翚也书翚帅师讥不臣也诸侯谋伐郑宋公来乞师隠公不许翚主兵请以兵会公不许固请以行无君之心也孔子告哀公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翚主兵方命而固请以兵会宋是谓无君不忠隠公平日不能御臣而使之擅权自恣是谓纵下无礼春秋书翚帅师则君不君臣不臣之罪其间不能以寸矣此钟巫之难所以不能免也有国者可不慎乎   闵公元年冬齐仲孙来   臣若水通曰仲孙齐之大夫也来者来鲁也胡安国云不称使而曰来者畧其君臣之常词以见桓公使臣不以礼仲孙事君不以忠也臣谓使齐侯以鲁有弑逆之难茍存忧恤之诚必脩方伯之职声罪以奉天讨可也而使仲孙来省难得无幸灾乐祸之心窥乱取国之谋乎则使臣非以礼矣使仲孙诚以不去庆父鲁难未已茍存责难之忠必劝其君急鲁国之难脩请讨之礼可也而仗义之言未闻得无使君忘恤邻之典有缓追逸贼之心乎则事君非以忠矣至使庆父稔恶闵公再弑则桓公与仲孙始谋不臧之所致尔直书齐仲孙来交讥之也   礼记曲礼为大臣之礼不显谏三谏而不听则逃之臣若水通曰此言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之义也不显谏者即易所谓纳约自牖书所谓尔有嘉谋嘉猷入告尔后于内孔子所谓吾其从讽谏之意三谏反覆不一之意也逃谓隠而去其位也夫既曰不显谏则其谏也深矣谏而至于三则其谏也数矣如是而不听又不能去则为贪位慕禄斯必至于辱矣此臣之所以必于逃也呜呼忠臣爱君岂愿至此为人君使其臣逃而去之亦危矣诗曰人之云亡邦国殄瘁是可不为之寒心哉   少仪为人臣下者有谏而无讪有亡而无疾颂而无讇諌而无骄怠则张而相之废则埽而更之谓之社稷之役   臣若水通曰人臣之事君君有过谏之使止可也过而至于讪之则不恭矣谏不从逃而去之可也过而疾之则太伤矣颂而无讇则所颂为公谏而无骄则所谏为正志怠则张大而相之事废则埽荡而更之皆有功于社稷者也是之谓社稷之臣虽然汉武帝知汲黯为社稷之臣而使之终卧淮阳唐太宗谓萧瑀为社稷之臣而不免溺于戴已故忠君者固在乎臣而容臣者尤在乎君也   表记事君大言入则望大利小言入则望小利故君子不以小言受大禄不以大言受小禄   臣若水通曰大言者言之所闗者大大本大原如正君心之非是也小言者言之所闗者小一事一物如用人行政之间是也所存者小则言不可强而大故不受大禄所存者大则言不能贬而小故不受小禄亦各称其徳而已矣   缁衣子曰为上可望而知也为下可述而志也则君不疑于其臣而臣不惑于其君矣   臣若水通曰陈澔曰君之待臣表里如一故曰可望而知臣之事君一由忠诚其职业皆可称述而记志此所以上下之间不疑不惑也臣谓可望而知则人君正大光明之气象可想矣可述而志则人臣徳政纯懿之情状可见矣君臣相遇如此岂非千古之一大快哉   孝经孝子之事上也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将顺其美匡救其恶故上下能相亲也   臣若水通曰尽忠者尽心而不欺即退而所思补过之诚悃也补过者改过而复无过即进而所思尽忠之实事也将顺者涵养其善端引之当道志于仁也匡救者绳其愆纠其谬也进退思惟无一念而不在于陈善而闭邪焉则忠臣之道尽矣臣以是事君君必以义接下故上下能相亲也   格物通卷四十三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四十四    明 湛若水 撰   事君使臣中   论语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臣若水通曰礼是天理之见于实事者忠是天理之发于实心者定公之时君弱臣强上下无道使臣事君之问亦有所感而发也故孔子告之以此葢君之所使于臣之事必其天理之所当为而非所不当为而为者斯乃谓之礼则臣必可奉行矣臣之所事于君之道必由于天理之正而非罔所不正以为正者斯乃谓之忠则君必无过矣然天理一而已矣上以礼感下以忠应有不可诬者君礼臣忠则各尽其道上下交而为泰矣尧舜之克艰亦不过如此圣人之言真万世君臣之鉴欤   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   臣若水通曰大臣即是大人为之所养者大故其徳业亦大所谓大者道是也所谓道者天理是也大臣以此事其君引之当道格其心而志于仁若其言之不听谏之不行则道有不合矣则去之而不茍留也是其仕也以道止也以道乐则行之忧则违之进退以道确乎而不可防矣故尝论之以道事君者固爱君也不合而去者亦所以爱其君也何也道不合而弗去则将茍焉以徇利是使君轻视其臣谓可以利笼络之也君而轻视其臣何所不至惟大臣者能以道为去就则足以起其君敬畏之心君而有敬畏之心则大臣虽退犹进也虽去犹留也是之谓爱君之道夫子之不许由求以其无大人之学尔若顔曾冉闵者其人乎惜乎鲁之君臣莫能用也   子路问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   臣若水通曰犯谓犯顔谏诤也欺谓所犯之言或有不由其诚不当于理而犹涉于欺罔也礼曰事君有犯而无隠书曰予违汝弼汝无面从则事君固贵于面折犯顔然而不免有欺君罔上之言杂乎其间则固已得罪于君又得罪于天矣虽能犯而亦何取故孔子告子路以有勿欺之心而犯则忠直并行而事君之道尽矣后之为臣犯则徃徃有之或由于好名或由于附势凡有所为而为则欺君之罪已先不能免矣何以望其君之感悟哉   孟子曰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二者皆法尧舜而已矣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尧之所以治民治民贼其民者也   臣若水通曰孟子此言尧舜为君臣尽人伦之至所以晓告当时君臣取法之也夫尧以道治民君道之至也舜以道事君臣道之至也道者天理是也为君而未至于尧是君道犹有未尽也故犹为贼害其民为臣而未至于舜是臣道犹有未尽也故犹有不敬其君慢君贼民则无道极矣可不惧哉夫后世之为君者与尧之为君同此心也同此理也后世之为臣者与舜之为臣亦同此心也同此理也何后世之为君臣者其去尧舜之君臣若是相逺哉尽心与不尽心尔伏惟圣明求诸臣知尧舜之心学者而讲习之焉则君臣咸有一徳而尧舜之治可几矣   左传僖公九年初晋献公使荀息傅奚齐公疾召之曰以是藐诸孤辱在大夫其若之何稽首而对曰臣竭其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贞其济君之灵也不济则以死继之公曰何谓忠贞对曰公家之利知无不为忠也送徃事居耦俱无猜贞也及里克将杀奚齐先告荀息曰三怨将作秦晋辅之子将何如荀息曰将死之里克曰无益也荀息曰吾与先君言矣不可以贰能欲复言而爱身乎里克杀奚齐荀息立公子卓里克杀之荀息死之臣若水通曰荀息之死于所事为忠不食所言为信而公利必为徃来耦俱葢其忠贞之小者固不论也若息者庻可以为事君之法矣后或从而玷之臣不知也   僖公九年夏会于葵丘寻盟且修好礼也王使宰孔赐齐侯胙曰天子有事于文武使孔赐伯舅胙齐侯将下拜孔曰且有后命天子使孔曰以伯舅耋老加劳赐一级无下拜对曰天威不违顔咫尺小白余敢贪天子之命无下拜恐陨越于下以遗天子羞敢不下拜下拜登受   臣若水通曰周室东迁纲常沦斁以天子而下堂见诸侯则君臣之礼壊也极矣葵丘之防尊王之义着而三纲頼以不坠宰孔一言几败大事矣桓公卒能尊天顔以就下拜而天地冠屦之大义明此桓公之所以为覇主也欤   僖公二十八年冬防于温是防也晋侯召王以诸侯见且使王狩仲尼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训故书曰天王狩于河阳言非其地也且明徳也   臣若水通曰君臣者天地冠屦之大义不可得而犯也且桓文所恃以服诸侯成功伐者非尊君之义乎晋文方平卫许之讼乃遽召见天子其与齐桓固请下拜天子之赐者何如邪故曰齐桓公正而不谲晋文公谲而不正   定公四年初伍贠与申包胥友其亡也谓申包胥曰我必复楚国申包胥曰勉之子能复之我必能兴之及昭王在随申包胥如秦乞师曰吴为封豕长蛇以荐食上国虐始于楚寡君失守社稷越在草莽使下臣告急曰夷徳无厌若邻于君疆场之患也逮吴之未定君其取分焉若楚之遂亡君之土也若以君灵抚之世以事君秦伯使辞焉曰寡人闻命矣丁姑就馆将图而告对曰寡君越在草莽未获所伏下臣何敢即安立依于庭墙而哭日夜不絶声勺饮不入口七日秦哀公为之赋无衣九顿首而坐秦师乃出   臣若水通曰包胥兴楚之心犹伍员报楚之心也包胥之兴楚也为君伍员之报楚也为亲为亲者孝为君者忠皆不忘所天者也后之为子者有伍员之孝其为臣必有包胥之忠矣经曰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其二子之谓乎   国语周语刘康公曰臣闻之为臣必臣为君必君寛肃宣惠君也敬恪恭俭臣也寛所以保本也肃所以济时也宣所以施教也惠所以和民也本有保则必固时动而济则无败功教施而宣则徧惠以和民则阜若本固而功成施徧而民阜乃可以长保民矣其何事不彻敬所以承命也恪所以守业也恭所以给事也俭所以足用也以敬承命则不违以恪守业则不懈以恭给事则寛于死以俭足用则逺于忧若承命不违守业不懈寛于死而逺于忧则可以上下无隙矣其何任不堪上任事而彻下能堪其任所以为令闻长世也   臣若水通曰刘畿内之国康公正卿王季子也上下君臣也隙瑕衅也君君臣臣则上下交而为泰则徳业成矣刘康公其知道乎夫寛肃宣惠君之道也敬恪恭俭臣之道也知所使事则上事无不彻下任无不堪矣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其可不法康公之言乎   鲁语鲁饥臧文仲言于庄公曰今国病矣君盍以名器请籴辰也备卿辰请如齐公使徃从者曰君不命吾子吾子请之其为选事乎文仲曰贤者急病而让夷居官者当事不避难在位者恤民之患是以国家无违今我不如齐非急病也在上不恤下居官而惰非事君也文仲以鬯圭与玉磬如齐告籴   臣若水通曰庄公鲁桓公之子同也臧文仲鲁大夫名辰告请也选事自选择其执事也夷平也无违无相违狠也鬯圭祼鬯之圭长尺二寸有瓒以祀庙玉磬鸣璆也夫国病则主忧主忧则臣辱相视一体者也故人君者赖臣之力以宏济于艰难人臣者济君之艰以急国家之难而安其民者也此臧文仲事不辞难可谓能事君矣   鲁语宣公夏滥于泗渊里革断其罟而弃之曰今鱼方别孕不教鱼长又行网罟贪无艺也公闻之曰吾过而里革匡我不亦善乎是良罟也为我得法使有司藏之使吾无忘谂师存侍曰藏罟不如置里革于侧之不忘也   臣若水通曰宣公鲁文公之子倭也滥渍也渍罟于泗水之渊以取鱼也泗在鲁城北罟网也别别于雄而懐子也艺极也良善也谂告也师乐师存名也古之忠臣不从君之欲而引之于志仁古之明君不徒从臣之言而贵于改过鲁宣滥于泗渊而里革断罟公命藏之则君明臣直两得之矣使若置里革于侧其所拾遗补过顾不多欤有天下者能师宣公无忘之心必近忠直之臣其为盛徳大业可量也哉   晋语寺人勃鞮曰事君不贰是谓臣好恶不易是谓君君君臣臣是谓明训明训能终民之主也   臣若水通曰勃鞮寺人披也训教也夫人臣之事君也不贰其心人君之使臣也不阿其好恶君臣各尽其心而其道尽矣寺人勃鞮虽不足道然其所称亦有格言矣君子其勿以人而废言哉   晋语夙沙厘曰臣委质于翟之鼓未委质于晋之鼓也臣闻之委质为臣无有二心委质而防死古之法也君有烈名臣无畔质敢即私利以烦司寇而乱旧法其若不虞何穆子叹而谓其左右曰吾何徳之务而有是臣也乃使行既献言于顷公与鼓子田于河隂使夙沙厘相之   臣若水通曰夙沙厘姓名鼓子之臣也鼓本属翟今为晋所取也防死谓书名于防必死其事也烈明也无畔质示必死也若夙沙厘之于鼓子可谓忠于事君而穆子之于夙沙厘可谓明于使臣矣后之为臣者当以夙沙厘为法为君者当以穆子之告顷公为法   晋语赵简子曰夫事君者谏过而赏善荐可而替不献能而进贤择才而荐之朝夕诵善败而纳之道之以文行之以顺勤之以力致之以死听则进不则退   臣若水通曰谏过匡救其恶也赏善将顺其美也荐进也替去也死死其难也夫匡恶而顺美选贤而荐才道文行效死力知进退简子论事君之道尽矣真可以为万世人臣之鉴欤   周威烈王二十三年赵襄子漆智伯之头以为饮器智伯之臣豫让欲为之报讐乃诈为刑人挟匕首入襄子宫中涂厠襄子如厠心动索之获豫让左右欲杀之襄子曰义士也吾谨避之尔乃舍之让又漆身为吞炭为哑行乞于市其妻不识也其友识之为之泣曰以子之才臣事赵孟必得近幸子乃为所欲为顾不易邪何乃自苦如此让曰不可既以委质为臣而又求杀之是二心也凡吾所为者极难尔然所以为此者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懐二心也襄子出豫让伏于桥下襄子至桥马惊索之得豫让遂杀之   臣若水通曰豫让出百死以图为智伯报讐事虽不成而不以生死存亡贰其心又不肯委质而求逞志若豫让可以为社稷之臣矣襄子始以其为义士而谨避之终不能不杀之则何以使人臣之尽忠邪然而以众人国士之遇而异其报则何自待之不厚矣   周赧王三十一年乐毅闻画邑人王蠋贤令军中环画邑三十里无入使人请蠋蠋谢不徃燕人曰不来吾且屠邑蠋曰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齐王不用吾諌故退而耕于野国破君亡吾不能存而又欲刼之以兵吾与其不义而生不若死遂经其颈而死   臣若水通曰王蠋之死不事二君之志明矣而所以致之者毅也方其初也以礼聘之至再至三而不起则就其庐而访焉可也何至不来且屠邑哉封墓之举亦为徒然矣臣愚于毅不能无憾焉   汉髙帝六年项羽已灭田横惧诛与其徒五百余人入居海岛中帝恐其为乱乃使人赦横罪而召之曰横来大者王小者侯不来且举兵加诛横乃与其客二人乗传诣洛阳未至三十里自杀帝拜其二客为都尉以王礼葬之横既二客穿其冡傍皆自刎下从之帝闻之大惊闻其余五百人在海中使使召之至则闻横死亦皆自杀   臣若水通曰二客以不贰心于横而自刎以死则生平之所以事其主者将无所不尽其忠矣田横致二客五百人之从已以死则平日之所以恩礼结之者亦将无所不尽其诚矣可以为后世上下之法也已   汉文帝六年贾谊曰人主之尊譬如堂群臣如陛众庻如地故陛九级上亷逺地则堂髙陛无级亷近地则堂卑髙者难攀卑者易陵理势然也故古者圣王制为等列内有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后有官师小吏延及庶人等级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里谚曰欲投防而忌器此善谕也防近于器尚惮不投恐伤其器况于贵臣之近主乎亷耻节礼以治君子故有赐死而无戮辱是以黥劓之罪不及大夫以其离主上不逺也   臣若水通曰人君之使臣谨以择之于初诚以任之于后因其徳而爵之朝无非徳之大夫也故礼刑不上大夫谊欲文帝礼大臣而有赐死而无戮辱之言过矣葢未知国君进贤如不得已卑逾尊踈逾戚尚不可不谨况加刑乎启人君赐死之非者必自斯言矣   汉武帝天汉元年苏武使匈奴单于使卫律召武欲降之律谓武曰律前负汉归匈奴幸大恩赐号称王拥众数万马畜弥山富贵如此苏君今日降明日复然空以身膏草野谁复知之武不应律曰不听吾计后虽欲复见我尚可得乎武骂律曰汝为人臣子不顾恩义畔主背亲为降虏于蛮夷何以汝为见律知武终不可胁白单于单于乃幽武置大窖中絶不饮食天雪武卧齧雪与旃毛并咽之数日不死匈奴以为神乃徙武北海上使牧羝曰羝乳乃得归别其官属常惠等各置他所   臣若水通曰苏武之为人臣孤忠大节可与日月争光有补于天地冠履之大义其功徳茂矣夫何还自匈奴拜为典属国赐钱田宅而竟不闻以处公卿之位则宣帝使臣之道可知矣   汉宣帝元康二年丙吉为人深厚不伐善自曾孙遭遇吉絶口不道前恩故朝廷莫能明其功也会掖庭宫婢自陈尝有阿保之功辞引使者丙吉知状上亲见问然后知吉有旧恩而终不言上大贤之   臣若水通曰书曰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丙吉以之此宣帝所以益贤之也虽然臣子之身皆君父之身所能为者乃可尽分尔何伐之有然则吉之义可以愧天下后世贪薄之夫之矜伐者矣   汉成帝元延元年槐里令朱云上书求见公卿在前云曰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无以益民皆尸位素餐臣愿赐尚方斩马剑斩佞臣一人头以厉其余上问谁也对曰安昌侯张禹上大怒曰小臣居下讪上廷辱师傅罪死不赦御史将云下云攀殿槛槛折云呼曰臣得下从龙逢比干游于地下足矣御史遂将云去左将军辛庆忌免冠叩头殿下曰此臣素着狂直使其言是不可诛使其言非固当容之上意解及后当治槛上曰勿易因而辑之以旌直臣   臣若水通曰朱云位卑而言髙所以取罪然其心实痛禹之邪佞一时近臣无言者故发愤如此然其事上不欺之忠固出于廷臣之上矣成帝始怒欲诛之及悟戒勿易槛以旌其直可谓能补过者哉   汉孺子婴初始三年王莽遣使者奉玺书印绶迎袭胜胜称病笃使者以印绶就加胜身胜輙推不受谓门人髙晖等曰吾受汉家厚恩无以报今老矣谊岂以一身事二姓语毕遂不复开口饮食积十四日而死   臣若水通曰龚胜不受莽之印绶而继之以死人臣不贰之忠尽矣至云吾受汉家厚恩无以报是又足以愧莽贼之心欤然则后世人君之待臣可不以恩礼耶   格物通卷四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四十五    明 湛若水 撰   事君使臣下   汉光武建武五年冯异治关中出入三歳上林成都人有上章言异威权至重百姓归心号为咸阳王帝以章示异异惶惧上书陈谢诏报曰将军之于国家义为君臣恩犹父子何嫌何疑而有惧意   臣若水通曰君臣之间嫌隙易生光武之于冯异不以人言而间示之章奏恩如父子真所谓推赤心置人腹中矣此其所以豪杰响应而再延汉祚也后之人君御臣之道当以光武为法   汉光武建武九年颍阳成侯祭遵为人廉约小心克己奉公赏赐尽与士卒约束严整所在吏民不知有军取士皆用儒术对酒设乐必雅歌投壶临终遗戒薄问以家事终无所言帝愍悼之防至河南车驾素服临之望哭哀恸复亲祠以大牢诏大长秋谒者河南尹防防事大司农给费至车驾复临之既又临其坟存见夫人室家其后朝防帝每叹曰安得忧国奉公如祭征虏者乎   臣若水通曰君止于仁臣止于敬祭遵之忧国奉公光武之哀痛祭君仁臣敬两无愧矣然则人君于効忠之臣可不知所以厚之哉人臣于恩礼之君孰不思所以报之哉   汉光武建武十二年帝以睢阳令任延为武威太守亲见戒之曰善事上官无失名誉延对曰臣闻忠臣不和和臣不忠履正奉公臣子之节上下雷同非陛下之福善事上官臣不敢奉诏帝叹息曰卿言是也   臣若水通曰履正奉公人臣事君之忠也举直错枉人君用人之道也有臣如任延斯可胜公卿之任矣何必国防之求哉   晋孝武帝咸宁四年羊祜疾笃举杜预自代辛卯以预为镇南大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   臣若水通曰荐贤所以为国羊祜疾笃举预自代以人事君之心死而不忘若祜者可以为大臣事君之法矣人之有技嫉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其上负于君下负天下之贤才多矣有臣如此迸诸四夷不与同中国岂不宜哉   北汉刘殷常戒子孙曰事君当务几谏凡人尚不可面斥其过况万乗乎夫几谏之功无异犯顔但不彰君之过所以为优尔殷在公卿间常恂恂有卑色故能处骄暴之国保其富贵不失令名   臣若水通曰书称尔有嘉谋嘉猷入告尔后于内尔乃顺之于外曰斯谋斯猷惟我后之徳其几谏之意乎夫人臣谏君欲以全其徳爱也而以几谏不欲显君之过善则归之以全令名又爱之至也然直谏难容几谏易入期于补过则一而几谏之收功多矣此在后世为臣者尤所当法焉汉主刘聪杀兄之恶而刘殷忘同姓之耻以二女为贵嫔殷岂几谏之人聪岂几谏所能正哉其为此言葢欲为全身保富贵之计耳   晋成帝咸和二年宣城内史桓欲起兵以赴朝廷其长史禆惠以郡兵寡弱山民易扰谓宜且按甲以待之彛厉色曰见无礼于其君者若鹰鹯之逐鸟雀也今社稷危逼义无宴安   臣若水通曰桓彛既不怯于兵力之薄又不贰于禆惠之言讨贼一念终始不渝既而忠贞之志感夫禆将虽死犹不负彜犹彜之不负国也呜呼虽不幸而败人臣之义何愧哉   晋简文帝咸安元年王猛以六州任重言于秦王坚请改授亲贤及府选便宜坚报曰朕之于卿义则君臣亲逾骨肉虽复桓昭之有管乐徳之有孔明自谓逾之夫人主劳于求才逸于得士既以六州相委则朕无东顾之忧非所以为优崇乃朕自求安逸也夫取之不易守之亦难茍任非其人则患生虑表岂独朕之忧亦卿之责也故虚位台鼎而以分陜为先卿未照朕心殊乖素望新政俟才宜速铨补俟东方化洽当衮衣西归猛乃视事如故   臣若水通曰猛辞任让贤事君之忠也坚委心付托待臣之诚也比诸桓公之管仲燕昭之乐毅刘备之孔明真无愧哉   北魏成帝命古弼辅太子决庶政古弼为人忠慎质直尝以上谷苑囿太广乞减大半以赐贫民入见魏主欲奏其事帝方与给事中刘树围棋志不在弼弼侍坐良乆不获陈闻忽起捽树头掣下牀抟其耳殴其背曰朝廷不治实尔之罪帝失容舍棋曰不听奏事朕之过也树何罪置之弼具以状闻帝皆可其奏弼曰为人臣无礼至此其罪大矣出诣公车免冠徒跣请罪帝召入谓曰吾闻筑社之役蹇蹷而筑之端冕而事之神降之福然则卿有何罪其冠履就职茍可以利社稷便百姓者竭力为之勿顾虑也   臣若水通曰古弼之捽树直谏而以身请罪成帝之霁怒优容而勉使竭力君臣可谓两得矣至于玩人防徳玩物防志之规未闻而自怨自艾改过迁善之勇不着惜哉   唐太宗贞观元年有上书去佞臣者上因告之曰君源也臣流也浊其源而求其流之清不可得矣君自为诈何以责臣下之直乎   臣若水通曰唐太宗君臣源流之喻切矣然徒知源之不可浊而不能浚之以清知其自为诈而不能养之于诚乃至以已之尚诈而恕其佞臣而不问夫佞者固不臣矣容佞者果得其为君之道乎   唐太宗贞观元年十二月或告右丞魏征私其亲戚上使御史大夫温彦博按之无状彦博言于上曰征不存形迹逺避嫌疑心虽无私亦有可责上令彦博让征且曰自今宜存形迹他日征入见言于上曰臣闻君臣同体宜相与尽诚若上下俱存形迹则国之兴丧尚未可知臣不敢奉诏上瞿然曰吾已悔之征再拜曰臣幸得奉事陛下愿使臣为良臣勿为忠臣上曰忠良有以异乎对曰稷契臯陶君臣协心俱享尊荣所谓良臣龙逢比干面折廷争身诛国亡所谓忠臣上悦赐绢五百疋又六年闰月乙卯上宴近臣于丹霄殿长孙无忌曰王珪魏征昔为仇雠不谓今日得此同宴上曰征珪尽心所事故我用之然征每谏我不从我与之言輙不应何也魏征对曰臣以事为不可故谏陛下不从而臣应之则事遂施行故不敢应上曰且应而复谏庸何伤对曰昔舜戒群臣尔无面从退有后言臣心知其非而口应陛下乃面从也岂稷契事舜之意邪上大笑曰人言魏征举止踈慢我视之更觉娬媚正为此尔征起拜谢曰陛下开臣使言故臣得尽其愚若陛下拒而不受臣何敢数犯顔色乎   臣若水通曰太宗之于魏征可谓信任矣然闻人之言犹不能不假他人之考按者是得为任贤勿疑乎魏征之告太宗欲为良臣矣然而无臯防稷契之学故不能致其主得尽事君之忠乎故为君者舍尧舜禹汤之学未尽其为君也为臣者舍臯防稷契之学未尽其为臣也仰惟圣明天授聪明负尧舜禹汤文武之资陋太宗而不屑为也而辅养圣学者必皆臯防稷契其人然后可也   贾谊新书曰上设亷耻礼义以遇其臣而群臣不以节行而报其上者即非人类也故化成俗定则为人臣者主尔忘身国尔忘家公尔忘私   臣若水通曰上以亷耻礼义遇之则使臣以礼矣下以节行忘私报之则事君以忠矣故上以礼则下以忠感应之必然也为人君欲得臣之报礼以图治理者何惮而不以礼乎   刘向説苑曰人臣之行有六正六邪行六正则荣犯六邪则辱荣辱者祸福之门也贤臣处六正之道不行六邪之术故上安而下治生则见乐死则见思   臣若水通曰六正者曰圣曰良曰忠曰智曰贞曰直善虽不同同归于治也六邪者曰具曰谀曰奸曰防曰贼曰亡国恶虽不同同归于乱也故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矣君子小人分而治忽见矣则何以辨之曰自君心好恶始故人君之心能公则明明则邪正不混矣故臣之事君当正其术君之取臣当正其心   刘向曰虚心白意进善通道勉主以礼义论主以长防将顺其美匡救其恶功成事立归善于君不敢独伐其劳   臣若水通曰陈善闭邪敬之至也归善不有尊之至也刘向之言其知事君之道哉食君之禄荷君之恩者宜佩之无斁也   班固白虎通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谦谦君子利涉大川以贵下贱大得民也   臣若水通曰君臣一心而治化行矣君臣二心则祸乱至矣是故以贵下贱礼以使臣君之心即臣之心也利涉大川忠以事君臣之心即君之心也夫一心者岂人之所不能哉不为尔一之何如曰在讲学学一则徳一徳一则心一矣   宋儒程颢曰今天下之士人在朝者又不能言退者遂忘之又不肯言此非朝廷吉祥虽未见从又不曾有大横见加便岂可自絶也君臣即如父子也父子之义不可絶岂有身为侍从尚食其禄视其危亡曾不论列君臣之义固如此乎   臣若水通曰古之君臣之喻多矣有喻之以父子者非不亲也然而有父子不相顾者矣有喻之以元首股肱腹心手足者非不一体也然而有痛痒不相闗者矣至于喉舌之喻则一体死生以之可不惧乎夫君犹心腹也臣之侍从言论犹喉舌也侍从台谏之官不言如喉舌不通其身心将与喉舌俱死矣此非特人君家国之忧亦为人臣者终身之忧也臣愚敢以此广程颢孟轲之説以为明主献以为言路规   程颐曰为人臣者居其位食其禄必思何所得爵禄来处乃得君也必思所以报其君凡勤勤尽忠为报君也臣若水通曰程颐之説葢就中人以下食禄思报者之警防也语曰肉食者谋之又曰朝不坐燕不与杀三人足以反命议者谓其自待之薄夫君臣之义不可解于心者也有去就而无厚薄扶危济倾之力多出于踈逺下位之臣岂以其禄之厚薄异其心哉故臣之尽忠非欲以相报也乃自尽也人之所以根于天性者也夫岂有所为而为之者哉必如此而后君臣之义正   或谓程颐曰先生于上前委曲已甚不亦过乎曰不于此致力尽心而于何所   臣若水通曰孟子称我非尧舜之道不敢以陈于王前程颐学似孟子者也故其在经筵容貌极其庄诚敬极其至宜乎或人有已甚之疑也他日文彦博闻其讲説尝叹曰真侍讲也若程颐者可谓万世事君者之法矣   山杨时曰人臣之事君岂可佐以刑名之説如此是使人主失仁心也人主无仁心则不足以得人故人臣能使其君视民如伤则王道行矣   臣若水通曰易曰立天之道曰隂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人主之学在知道而已矣知道则仁义并行而天地隂阳刚柔备矣故礼以劝之刑以惩之同于仁义也同于道也故春以生之秋以杀之而万物成矣杨时之所恶刑名者葢谓商鞅韩非惨刻者之刑尔非谓弼教之刑也所谓仁者葢能好恶人之仁也非姑息之仁也时之言葢有为而发也欤   五峰胡宏曰自三代之道不行君臣之义不明君诱其臣以富贵臣干其君以文艺夫君臣相与之际万化之原也既汩于利矣末流其可禁乎此三代之治所以不复也   臣若水通曰三代君臣以道相与以义相合诚而已矣上下交诚然而徳业不成者未之有也后世君诱其臣以富贵臣干其君以文艺相率为伪而已矣上下交伪然而灾害不生者未之有也治不古若无恠乎其然矣为人君者其可专以文辞取士而徒以富贵诱其臣哉   张栻囘严主簿啓有云皇家设科本收多士之用而君子从事岂为一身之谋故官无尊卑而报国则均事无大小而行志则一   臣若水通曰君之取士也为其贤也臣之事君也为其道也故君有取于其臣臣有期于其君期之者至矣夫何有尊卑大小之间哉臣于人者可以悟矣   张九成曰君不信其臣故以术而御其臣臣不信其君故以术而防其君君臣上下无非以术相与欲其终始无间难矣   臣若水通曰君臣相与之际信与不信而已夫信者结于心者也信则用诚不信则用术诚则始终皆一术则始终皆二君以术而御其臣臣以术而应其君相二相间则臣之宠爱不终而君之盛徳有累而乱亡之所由起也臣故掲之以为万世君臣之戒   张浚曰事君者必此心纯一而后能有感格   臣若水通曰上下之心一而已矣理一而已矣故纯一则不杂不杂则诚未有诚而不动者一心之感应也故言无不听谏无不行信在言前也然则为人臣欲格君心者其可不求夫纯一之学也哉   国朝洪武十七年十一月乙丑上御东阁从容谓侍臣曰责难之辞人所难受明君受之为无难谄谀之语人所易从昏主信之为易入朕观唐虞君臣赓歌责难之际气象雍容后世以谄谀相欢如陈后主江总辈污秽简防贻讥千古此诚可为戒右春坊右赞善董伦对曰诚如陛下所谕惟明主则能慎择之上曰责难易入于贤君而谄谀难动乎明主人臣以道事君惟在守之以正若患得失则无所不至矣   臣若水通曰书云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巽于汝志必求诸非道责难者逆心之言也故难受谄谀者巽志之言也故易入贤明之君在审之而已矣责难之言入则天下防其福谄谀之言入则天下受其殃故人君以难受为药以易入为毒人臣以责难为恭以谄谀为贼则君臣上下各尽其道而国治矣皇祖谕侍臣及此灼见其非天下之至明其孰能与于斯此圣子神孙当念之以为御臣下听言之法也   国朝太祖高皇帝大诰曰昔者人臣得与君同游者其竭忠诚全其君饮食梦寐未尝忘其政所以政者何惟务为民造福拾君之失撙君之过补君之阙显祖宗于地下欢父母于生前荣妻子于当时身名流芳千万载不磨   臣若水通曰此圣祖君臣同游之诰也葢君臣之分如天尊地卑之严严则踈踈则上下不交而徳业日废矣故唐虞三代之时君臣相亲于一堂之上都俞吁咈将顺匡救无非讲学之时也此徳业之所以隆盛乎自汉唐以下诸君非不有时而同游不过宴赏觞咏助欲丧徳而已我圣祖君臣同游之诰直欲拾其失撙其过补其阙不忘其政以福乎民而涵养徳性变化气质之益又黙寓于其间所以格心成徳尤有出于言语之外者仰惟圣明脩复旧章而力行之则君圣臣贤一举两得而万化成矣天下幸甚   正统四年钦定宪纲居风宪者须用持身端肃公勤详慎毋得防慢怠惰凡饮食供帐只宜从俭不得逾分风宪之职其任至重行止语黙必须循理守法若纎毫有违则人人得而非议之为风宪之累矣故所至州县取假分毫之物即自玷溷在我无瑕方可律人若于各衙门嘱托公事比常人加三等有赃者从重论   臣若水通曰风宪之职在亷以律己正以格物而已矣英庙以是谕其臣得使臣之道矣为臣以是奉其公得事君之道矣臣故敬表而出之以为万世使臣事君之鉴焉   宪纲出廵同事之人须相协和若有所见不同而行事乖碍者可于无人之处从容陈説利害以开导之彼心既悟自能从正凡人言语须虚心以听不可偏执己见若听者能从则言者亦不可矜为己功大抵同事当如兄弟相亲相爱积诚相与未有不相契者凡有善相劝有过相规相规亦不可对众发之庶其能从不可推恶避劳不可妨彼利己不可扬己抑人必务协和以相助益不但风宪如此诸司处同僚者亦皆当然   臣若水通曰共事之道不贵于同而贵于和同则不和而和所以济其同也同者私也和者公也甲曰可乙亦曰可所谓同也是未得可之正也甲曰可乙曰不可是必求得夫可之正矣所谓和也盐梅酸醎不同而同于和羮以梅济梅以盐济盐其能有和乎书曰庶官乃和不和政厖夫和者人臣事君之忠也祖宗宪纲所谓不同乖碍有过相规则亦不贵乎同也所谓必于无人之处从容开导则亦所以为和也虽然世之士夫外每失于同而内则不足于和何耶则盍反其本矣书曰同寅协恭和哉故欲相济于和者必有寅恭之心然后可   格物通四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四十六    明 湛若水 撰   立敎兴化上   易观象曰风行地上观先王以省方观民设敎   臣若水通曰观卦上巽下坤风行地上动荡周遍有行敎以观于民之象先王体观之象立为省方观民设敎之礼王者省于方岳诸侯省于境内因民俗而设敎以观之布其政敎号令之典奢则约之以俭俭则示之以礼抑其过引其不及而约民于中也后世此典不行而民俗之善与否人君防或知之安望其化民成俗之治耶   坎象曰水洊至习坎君子以常德行习敎事   臣若水通曰坎为水习重也洊亦重叠之义重坎故有水洊至之象君子体此内常其德行外习其敎事亦皆重洊之义君子之尽性物我无间也故德行存乎己教事施于人一理也皆待习而后熟也常德行则动静无间内外一致而为教事之体矣习敎事则勤于敎诏详于辨论而为德行之用矣书曰惟斆学半自学教人并行兼济者也成己成物皆性之德合内外之道也在己为德行在人为敎事不尽乎己则无以推于人不尽乎人则己之性分有歉也故君子举其性之全体而尽之夫然后可以成其至治也欤   书虞书舜典慎徽五典五典克从   臣若水通曰此史臣叙舜歴试诸难此则敎化之事也徽美也五典五常也从顺也言尧使舜为司徒美其五常之敎使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而天下化之自相亲相义相别相序相信而无不从顺矣不曰敷五典而曰慎徽五典慎者谨其立敎之本也谨而徽之使人伦各尽其分无一毫欠阙舜盖以身教天下者所以当时各从其敎无有梗化所谓以身教者从也后世为敎己无躬行之实而徒用心于科条之烦无怪乎民之不从而俗之不善也欤   皋陶谟天叙有典勅我五典五惇哉天秩有礼自我五礼有庸哉同寅恊恭和衷哉   臣若水通曰此皋陶陈安民之谟于帝舜之言也叙伦也典常也勅正也惇厚也秩品也庸用也衷中也言天生人以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伦叙然正之使叙伦而益厚在我而己天生人以五典之中有尊卑贵贱等级降杀之品秩然用之使品叙而有常则在我而己然惇之庸之必本于一德故君臣当同其寅畏恊其恭敬诚一无间融防贯通而民彞物则各得其正使和顺中正以归人伦之极可也臣尝论之人君惇典庸礼非有外益之也不过因其固有者裁之尔孟子曰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是其良知良能本然天理故谓之天叙天秩也然气质之偏气习之蔽渐不如初或失之太过或失之不及不能归于中道是故必待于人君与臣惇之庸之而和衷之也所以惇庸之和衷之者亦不过复其本然者而巳故寅恭者立敎之本也上下一于恭敬则天地之中以立而皇极建矣伏惟圣明留意寅恭和衷以立天下之极幸甚   商书汤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   臣若水通曰此成汤克夏以诰万方言君道所系之重如此夫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而气之中者即性无所偏倚故谓之降衷刘子所谓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是也人能顺其自然而不凿以私智固有仁义礼智信之常性矣然气习不能无异故必待人君建极立敎而后能使之安于其道故曰克绥厥猷惟后子思作中庸首章言性道敎其原盖出于此夫道者用也性者体也天也者性道之原也故道本于性性出于天人君立极以敎天下者不可不知性道之原伏惟圣明留意焉   周书多方慎厥丽乃劝厥民刑用劝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举成汤之敎化乎民者以告多方也慎谨也丽依也刑仪刑也言成汤深谨其所依所依谓仁也仁者人心之天理君民同然者也上行之则下效之而兴其同然之心故以劝勉其民则民皆仪刑而用劝勉也人君之于天下仁而已矣天下之民心亦仁而已矣为人君者欲兴敎化岂待外求之哉   君陈惟民生厚因物有迁违上所命从厥攸好尔克敬典在德时乃罔不变允升于大猷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命君陈往下都监殷顽民之言也典者常道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是也德者心之所得之理也允信也猷道也言斯民得天地之和气以生故其性本淳厚知诱物化遂渐移而浇薄尔然厚既可迁而薄则薄者岂不可反而厚乎厚者乃其本然也反之之道惟在于上尔民之于上固不从其令而从其好尔当敬其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之常道而无不在于德盖在心为德在事为道德者体而道者用也敬典而在德则道由中出敎由我行以身教者从故其感人捷于桴皷所以时乃罔不变而信升于大猷也盖人人各率其性各由其道则天下为大道之世矣后之人君欲移风易俗必自身心之德始也伏愿圣明留神讲求修德凝道以升大猷之治幸甚   君牙敷五典式和民则尔身克正罔敢弗正民心罔中惟尔之中   臣若水通曰此穆王命君牙为司徒之言也大也敷布也式敬也和者和衷之和身亦心也则者有物有则之则言大布君臣之义父子之亲夫妇之别长幼之序朋友之信五者之常道敬以和民之则典以道言用也则以心言体也即亲义序别信之心下文所谓中正是也正也中也即民则之体而人之所同然者也正以不偏不倚言中以无过不及言皆所谓则也又言尔克正则民化之无不正矣民有不中则在尔心之中以化之矣其中其正皆系于一心之敬敬立则上感下应民则和而五典克从矣   诗周颂时迈明昭有周式序在位载戢干戈载櫜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时夏允王保之   臣若水通曰式敬也櫜藏弓矢之囊也戢聚也肆陈也夏中国也此巡守而朝防祭告之乐歌也诗言明显昭彰乎我周也既以庆让黜陟之典敬序在位之诸侯又敛其干戈弓矢益求懿美之德以布列此中国则信乎王之能保天命矣盖偃武修文则立敎化而国祚可永也武王以革命之初即大明黜陟式序诸侯则大政举矣又戢其武备陈其懿德则文敎兴矣政敎并行天命丕新盖由武王实有安天下之心故一政一敎皆发于仁义之自然有不容巳尔茍无仁义之心徒欲行乎政敎以鼓舞于一时则是后世驾御之术将治之而不服敎之而不从矣安能保人心而永天命哉   春秋定公十二年叔孙州仇帅师堕郈季孙斯仲孙何忌帅师堕费   臣若水通曰郈费者叔孙季孙之邑也春秋之时君臣之礼不行政在三家固城自强公室不能制矣及陪臣执命据邑以叛三家亦不能制矣一闻孔子礼可治国之敎家不藏甲邑无百雉之言叔孙季孙感化而帅师以堕之焉然则礼敎者可以定分可以化强可以拨乱敎化之大本也向使推而行诸天下兴道致治可以回关雎麟趾之风东周之叹岂虚语哉惜乎圣人有通天下之化天下莫能用也   乐记曰然后圣人作为父子君臣以为纪纲纪纲既正天下大定   臣若水通曰圣人之敎立于国行于天下者也故敎立而父子君臣之名作矣父子君臣之名作而纪纲立矣夫作者非圣人作之也天作之也故纪纲立而天下无无人伦之人者矣纪纲也者纪纲乎人道者也   祭义孔子曰立爱自亲始教民睦也立敬自长始敎民顺也敎以慈睦而民贵有亲敎以敬长而民贵用命孝以事亲顺以听命错诸天下无所不行   臣若水通曰此言先王立敎于国之要也孝弟者人之心也孝弟本乎心行乎家而国之敎立矣感乎民而民化之放诸四海而凖以其心之同也使人而无是心也又何感化之有伏惟圣明躬行孝弟以敎于国由是扩而充之则天下感慕而化有不期然者矣   祭义曽子曰夫孝置之而塞乎天地溥之而横乎四海施诸后世而无朝夕推而放诸东海而凖推而放诸西海而凖推而放诸南海而凖推而放诸北海而凖臣若水通曰孝者立敎之本也人心同然之理良知良能者也故四海之凖以其同然也岂但四海哉上下四方之宇古今往来之宙理一而已矣故古之先王以孝理天下亦因其同然之心尔为人君者可不务乎   祭统夫祭之为物大矣其兴物备矣顺以备者也其敎之本与是故君子之敎也外则敎之以尊其君长内则敎之以孝于其亲是故明君在上则诸臣服从崇事宗庙社稷则子孙顺孝尽其道端其义而敎生焉   臣若水通曰祭祀之礼所以事天也而敎乎人所以事先也而敎乎后外祭天地使人知有尊尊之义也然而诸臣服从矣内祭宗庙使人知有亲亲之义也然而子孙顺孝矣孝敬尽于一人德敎兴于一国然则尽道端义者其惟君乎人君之学求之此心而已矣孝敬存于心而敎化立于家行于国达于天下是之谓要道也   表记子言之君子之所谓仁者其难乎诗云凯弟君子民之父母凯以强敎之弟以说安之乐而毋荒有礼而亲威庄而安孝慈而敬使民有父之尊有母之亲如此而后可以为民父母矣非至德其孰能如此乎   臣若水通曰为民父母在于严慈兼济而已非严不敬非慈不爱爱而不敬则流敬而不爱则离父以尊之则民知严母以亲之则民知恩强敎说安同归于亲爱而已矣若夫失于刑法之酷而以为强教失于姑息之弊而以为说安则何凯弟之有哉   周礼地官以乡三物敎万民而宾兴之一曰六德知仁圣义忠和二曰六行孝友睦婣任恤三曰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以乡八刑纠万民一曰不孝之刑二曰不睦之刑三曰不婣之刑四曰不弟之刑五曰不任之刑六曰不恤之刑七曰造言之刑八曰乱民之刑   臣若水通曰物犹事也以乡三物而敎乎民是故六德蕴之于心也六行见之于行也六艺游之于艺也以三者而敎之夫然后敎之事备矣敎之而不化又辅之以八刑是故劝之有道而惩之有具宜乎民日迁善而不自知也有国家者盍亦留意于斯哉   论语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臣若水通曰亲者全其亲故者全其故亲故者人之情天之理也然上之人同此心也同此理也下之人亦同此心也同此理也故我能尽此心于亲亲则下兴其仁爱之心同然矣我能循此理而不遗故旧则下亦感化而厚勃然矣是故文武兴则民好善幽厉兴则民好暴感应之机何异于影响之捷哉人君惟慎其所感而已矣   孝经曰先王见教之可以化民也是故先之以愽爱而民莫遗其亲陈之以德义而民兴行先之以敬让而民不争导之以礼乐而民和睦示之以好恶而民知禁臣若水通曰愽爱者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故无不爱也陈之以德义者陈说其德行道义以感动之得其心之所同然故兴行也先以敬让者躬行恭敬辞让则感其辞让之本心故不争也礼以理其心乐以乐其心故和睦也示好以引之示恶以止之故知禁也爱也德义也敬让也礼乐也好恶也上之教也不遗亲也兴行也不争也和睦也知禁也下之化也是故观其敎化而人心之同然者可知矣   孝经曰故亲生之膝下以养父母日严圣人因严以教敬因亲以教爱圣人之敎不肃而成其政不严而治其所因者本也   臣若水通曰何以谓亲生之膝下也亲爱之心自孩提之时生也何以谓养日严也既长而养父母则知识渐开明乎父子尊卑之分故日加敬于父母也亲也严也是人之良心也故圣人因之教以敬爱焉是故敎不肃而成政不严而治也然后知圣人之政敎非强为之也根之于天性者如是也   孝经曰敎民亲爱莫善于孝敎民礼顺莫善于悌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安上治民莫善于礼   臣若水通曰敎亲爱以孝者何也孝亲之心即亲爱其君之心也敎礼顺以悌者何也敬兄之心即礼顺长上之心也乐作而平中故风移而俗易也礼达而分定故上安而下顺也孝弟礼乐其立敎之本乎   孝经曰君子之敎以孝也非家至而日见之也敎以孝所以敬天下之为人父者也敎以悌所以敬天下之为人兄者也教以臣所以敬天下之为人君者也   臣若水通曰孝悌忠人心之固有者也君子之敎尽心焉尔矣人各尽其心然后不独尽其心以其得所同然者尔君子以孝敎乎国而凡天下之为子者无弗敬其父焉以悌敎其国而凡天下之为弟者无弗敬其兄焉以忠敎其国而凡天下之为臣者无弗敬其君焉是则天下之孝悌忠皆君子敎之也非德之至乎   格物通卷四十六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四十七    明 湛若水 撰   立敎兴化中   汉光武建武元年宛人卓茂寛仁恭爱为密令视民如子举善而敎口无恶言吏民亲爱不忍欺之民尝有言部亭长受其米肉遗者茂曰亭长为从汝求乎为汝有事嘱之而受乎将平居自以恩意遗之乎民曰往遗之尔茂曰遗之而受何故言邪吏顾不当乘威力彊求请尔亭长素善吏嵗时遗之礼也民曰茍如此律何故禁之茂笑曰律设大法礼顺人情今我以礼敎汝汝必无怨恶以律治汝汝何所措其手足乎且归念之初茂到县有所废置吏民笑之邻城闻者皆其不能河南郡为置守今茂不为嫌治事自若数年敎化大行道不拾遗迁京部丞密人老少皆涕泣随送及以病免归诏曰夫名冠天下当受天下重赏今以茂为太傅封褒德侯臣若水通曰善政不如善敎之得民也卓茂以礼敎治邑民不忍欺敎化大行谓非得其本哉其折礼遗亭长之数言蔼然尚德君子矣吏民始嗤而久服之秉彞之在人者不可诬也光武褒德之赏其为世敎之劝大矣哉   汉桓帝延熹四年夏四月以太常刘矩为太尉初矩为雍丘令以礼让化民有讼者常引之于前提耳训告以为忿恚可忍县官不可入使归更思讼者感之辄各罢去   臣若水通曰为国以礼让为本孔子曰必也使无讼乎刘矩令雍丘以礼让化民而讼者罢去得其本之明效也然则人君之为治岂可不端其本哉   延熹七年陈留仇香至行纯嘿乡党无知者年四十为蒲亭长民有陈元独与母居母诣香告元不孝香到元家为陈人伦孝行譬以祸福之言元感悟卒为孝子考城令王奂署香主簿谓之曰闻在蒲亭陈元不罚而化之得无少鹰鹯之志邪香曰以为鹰鹯不若鸾鳯故不为也奂曰枳棘之林非鸾鳯所集百里非大贤之路乃以一月俸资香使入太学郭泰符融赍刺谒之因留宿明旦泰起下牀拜之曰君泰之师非泰之友也   臣若水通曰甚矣敎化之易以感人也得乎人心之所同然故也仇香陈人伦孝行卒能化成蒲民之孝其所以见署于王奂取重于郭泰非得其同然者如是乎   延熹八年秋七月议郎王畅尝为南阳太守奋厉威猛张敞谏曰恳恳用刑不如行恩孶孶求奸未若礼贤化人在德不在用刑畅深纳其言更崇寛政敎化大行臣若水通曰化人在德不在刑德者顺也刑者逆也信乎张敞之言矣王畅然其言改威猛而崇寛厚卒之敎化大行贵戚豪族敛手革心而前所谓发屋伐树堙井夷灶之严猛将焉用哉   延熹八年十一月征东海相刘寛为尚书令寛歴典三郡温仁多恕虽在仓卒未尝疾言遽色吏民有过但用蒲鞭罚之示辱而巳终不加苦每见父老慰以农里之言少年勉以孝弟之训人皆恱而化之   臣若水通曰传云孝弟顺德也观刘寛歴典三郡温仁多恕蒲鞭示辱蔼然恺悌君子矣及慰父老以农里之言所谓上老老而长长者耶其训勉少年以孝弟卓乎顺德之化矣此其所以感人心而受上赐也欤然则为治者奚以严峻苛刻为哉   延熹九年贾彪尝为新息长小民困贫多不养子彪严为其制与杀人同罪城南有盗刼害人者北有妇人杀子者彪出案验掾吏欲引南彪怒曰贼盗害人此则常理母子相残逆天违道遂驱车北行案致其罪城南贼闻之亦面缚自首数年间人养子者以千数曰此贾父所生也皆名之为贾   臣若水通曰乍见孺子入井在他人犹有怵惕恻隠之心而况于骨肉乎甚哉风俗之移人虽人心天性尤不能不为之夺也贾彪之治新息不治刼人之盗而独案杀子之罪可以敎人慈矣遂使民间养子俱称贾父天性之爱岂终泯也臣闻两浙之间以婚嫁侈靡杀其女虽名士大夫之家慈母之爱犹不能免况贫困小民乎其灭天之性伤天之和莫大于此甚为国家治化之累也伏望圣明推大孝之心以为慈幼之政诏浙江有司严禁示以杀人之罪徐以遍及天下则人伦之爱同天理之和积而休征至矣幸甚   齐武帝永明五年十二月魏主问高祐曰何以止盗对曰昔宋均立德猛虎渡河卓茂行化蝗不入境况盗贼人也苟守宰得人治化有方止之易矣   臣若水通曰敎化之于人大矣猛虎蝗虫异类无知犹且感格而况于盗贼乎而况于人乎所以然者以其气之一也夫守令近民也人君为国得人以立敎化如均茂焉则人人施其敎而天下平矣   齐武帝永明十年八月魏司徒尉元大鸿胪卿游明根累表请老魏主许之引见赐元冠素衣明根委貌青纱单衣及被服杂物等而遣之魏主亲养三老五更于明堂己酉诏以元为三老明根为五更帝再拜三老亲袒割牲执爵而馈肃拜五更且乞言焉元明根劝以孝友化民又养庶老国老于阶下礼毕各赐元明根以步挽车及衣服禄三老以上公五更以元卿   臣若水通曰魏主礼尉元明根为三老五更所以老老贤贤之礼其至矣及元根劝之孝友化民卒以孝称诗曰无言不酬无德不报元根之于魏主以之北朝之君犹能行之以立敎化亦可以见天理之在人心矣为中国之大君者可不动心哉   齐明帝建武三年二月丙午魏诏畿内七十已上暮春赴京师行养老之礼三月丙寅宴羣臣及国老庶老于华林园诏国老黄耉以上假中散大夫郡守耆年以上假给事中县令庶老直假郡县各赐鸠杖衣裳   臣若水通曰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魏主诏畿内七十以上至京师行养老之礼所谓老老而长长矣所以厚风俗而崇治化岂小小哉先王养老之政至五代荡不复存矣孰知举盛典于久旷之余乃出于北魏之君也耶   陈宣帝太建六年五月周禁佛道二敎经像悉毁臣若水通曰异端之害道凡志于道皆知拒之然卒未能殄絶之者何也凡以吾道之未明也孟子曰君子反经而已矣经正则庶民兴庶民兴斯无邪慝矣周武帝知排佛老可谓难矣使能明先王之道以敎国天下则二氏之学不毁而自废矣虽然后世之君尚崇信焉其视武帝又何如耶   唐太宗贞观四年十二月上之初即位也尝与羣臣语及教化魏征对曰久安之民骄佚骄佚则难敎经乱之民愁苦愁苦则易化譬犹饥者易为食渇者易为饮也封德彞非之曰三代以还人渐浇讹故秦任法律汉杂霸道盖欲化而不能岂能之而不欲耶魏征曰五帝三王不易民而化若谓古人淳朴渐至浇讹则至于今日当化为魅矣人主安得而治之上卒从征言   臣若水通曰唐太宗不可谓无志于教化者矣惜乎魏征之徒知敎化之可兴而不知兴敎化之有本是以贞观之治不能如三代之时雍也夫形之不端影将何正立身刑家多欲惭德尚能以敎而化人哉易曰圣人以神道设敎而天下服知神道者而后可以语治化矣   贞观十六年十一月壬申上曰朕为兆民之主皆欲使之富贵若教以礼义使之少敬长妇敬夫则皆贵矣臣若水通曰太宗欲敎民兴礼义使之少敬长妇敬夫庶乎知天之良贵矣然敎化之立岂无所谓本与则者哉记曰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人君为敎化之主者可不端本以善则哉   刘向说苑曰道之所在天下归之德之所在天下贵之仁之所在天下爱之义之所在天下畏之   臣若水通曰道德仁义一理而巳以其事理之常行则谓之道以其得诸心则谓之德以其全体好生则谓之仁以事得其宜则谓之义此理不出于吾心也以是而立教焉则以心感心天下岂有不兴起者哉   宋理宗嘉熈二年防古建太极书院于燕京时濂溪周子之学未至于河朔杨惟中用师于蜀湖京汉得名士数十人始知其道之粹乃收集伊洛诸书载送燕京师还与姚枢谋建太极书院及周子祠以二程张杨游朱六子配食请赵复为师选俊秀有识度者为道学生由是河朔始知道学   臣若水通曰元自太祖至世祖用兵百四十年至灭宋而始一天下其战胜攻取古所未有之盛及观史至杨惟中与姚枢奋然兴起道学而叹其有以也岂非知守天下者乎夫蒙古北俗也乃能兴道学之教而当时南宋乃禁锢道学指为伪学使天理民彞之在人心澌灭殆尽以归于败亡之辙而不悟为能保天下者耶欲其不亡难矣元儒刘因诗云王纲一紊国风沈人道方乖境侵生理本直宜细玩蓍千古在人心盖叹宋也书曰商俗靡靡利口惟贤余风未殄后之主敎化之责者可不独观而深省之以救流俗之弊乎   元成宗大德十一年武宗即位七月制加孔子号曰大成制曰先孔子而圣者非孔子无以明后孔子而圣者非孔子无以法所谓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仪范百主师表万世者也可加大成至圣文宣王遣使阙里祀以太牢于戏父子之亲君臣之义永惟圣教之遵天地之大日月之明奚罄名言之妙尚资神化祚我皇元   臣若水通曰自有生民以来圣神之伦众矣而未有孔子自有孔子以来帝王之尊之者多矣而未有如元武宗者至矣备矣传之万世而无以有加矣然则天理之在人心岂尝一日息耶夫元以此而开教化之原此所以能自立其国乎不然则虽有天下不能一朝居也   元大德十一年八月赐诸王孝经中书右丞博啰特穆尔以国字译孝经进诏曰孔子微言王公庶民皆当由是而行命刻板模印诸王公以下咸赐之   臣若水通曰孝经乃曾参与师孔子问答之辞自天子至于庶人孝事父母之道立教之大本也其道始于立身中于事亲终于事君自家而国而天下通于神明光于四海天之经地之义而民之行固有不可一日不讲者况朔漠之俗礼教未嫺而诸王家世骄贵尤其所易犯此义不明则乱臣贼子不可胜诛矣元武知其然乃译而颁之诸王使其知爱亲则不敢恶于人知敬亲则不敢慢于人爱敬始于事亲而德教加于百姓则虽尧舜之圣何以加此惜乎元武徒知尊崇其书而未有以立天下之大本又何以经纶天下之大经乎   格物通卷四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四十八    明 湛若水 撰   立敎兴化下   宋儒周敦頥通书曰圣人立敎俾人自易其恶自至其中而止矣   臣若水通曰敎者所以觉人之良知而归于中正者也中正也者天理也良知即人心之本体也人之性质一而已矣中正则善偏邪则恶邪者恶者易则中者善者正矣故至其中则正正则天理至矣易恶非拔其本有也至中非益其所无也尧之于变舜之风动禹之不距朕行汤之彰信兆民文武之于昭丕冒洪范之刚克柔克其道岂外求之哉皆易恶至中之教尔故人君之立敎岂外于一心邪正善恶之间哉   周敦頥曰十室之邑人人提耳而敎且不及况天下之广兆民之众哉曰纯其心而已矣   臣若水通曰国家之本在君君之本在身身之本在心纯心也者感化人心之本也心有不纯则其本先己失矣将何以为敎乎故吾心纯则有感而天下应放诸四海而凖矣是之谓操约而施愽教不必耳提面命于天下而天下劝者也人君立教兴化可不知其本乎书曰民心罔中惟尔之中故人君之教在纯其心欲纯心者必自中始焉   伊川程頥曰知道者多即道明知者少即道不明也知者多少亦由乎教以鲁国言之止及今之一大州然一时所出大贤十余人岂不是有教以致然也   臣若水通曰道者天理是也此乃人心之所本有也夫岂难知惟物欲不蔽本体澄彻则为圣人之生知也其次有气拘物蔽者必待教而学之去其蔽道者而道体自见矣知道者渐多则明以相养习以成化如覩青天如覩日星有不待言说而道自显然矣是由于教之行与不行尔鲁国之地未为大也而一时大贤辈出后世之逺天下之大未多见其人焉今之天下即古之天下今之人心即古之人心其人才之多寡相悬何也在敎学之兴废所致矣故师道立则善人多有志世道者当以立敎为急务焉   程頥曰为政之本莫大于使民兴行民俗善而衣食不足者未之有也水旱螟虫之灾皆不善之致也   臣若水通曰中庸曰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使民兴行非上有以分而与之也中和者人人之所同有也善行者人人之所同有也感发而兴起之致其中和之德在一念之间尔致中和则民俗善庶草蕃百谷登万物若而衣食足矣是故一念之善景星庆云祥风瑞日至矣一念之恶则灾星厉气凶荒札瘥生矣为人君者可不谨其教化之原哉   唐棣问祭起于圣人制作以教人否伊川程頥曰非也祭先本天性如豺有祭獭有祭鹰有祭皆是天性岂有人而不如鸟乎圣人因而裁成礼法以敎人尔   臣若水通曰圣人之制礼以敎人也盖本之天理尔天理者天性也故三千三百无一而非性也岂但祭祀为然哉故祭所以报本至于豺獭亦有然者矣岂敎使之然哉君子于此可以知天性矣圣人之敎裁成天性之自然者也人君欲立天下之敎者非得于天性之极致其孰能之   程氏遗书曰敎人者养其善心而恶自消治民者导之敬让而争自息   臣若水通曰邪正不两立者也故善心生则恶念消敬让兴则争讼息故教人者在使之体认天理而己治民者在感发其天理之念而己天理日长则人欲日消而恶与忿争日化矣茍舍其本而欲治其末徒事刑法以制之吾恐欲民无恶而犯者日多欲民息争而争者日炽其端不可得而穷也意盍亦深探其本哉   张栻作南康军新立濂溪祠记有云秦汉以来言治者汩于五霸功利之习求道者沦于异端空虚之说而于先王发政施仁之实圣人天理人伦之教莫克推寻而讲明之故言治者若无预于学而求道者反不涉于事孔孟之书仅传而学者莫得其门而入生民不克睹乎三代之盛可胜叹哉   臣若水通曰心与事不可离则学与政不可二臣于他章张载之说尽之矣今张栻之言盖与脗合夫言治而不本于学则终于杂霸而天下无善治求道而不涉于事则沦于空寂而天下无真儒故学也者道之本也治也者道之用也道一则二者不可偏废也故哀公问政而孔子告之以达德达道之学子路问政而孔子告之以先之劳之而无倦然则圣人所以垂世立教之本其意深矣   横渠张载曰凡学官先事士先志谓有官者先敎之事未官者使正其志焉志者敎之大伦而言也   臣若水通曰张载之言官先事谓有官者先敎之治民事神之事也士先志谓未官者先正其志使为他日治民事神之本也盖各就其所先务言之可谓切矣虽然体用一原心事无二合内外之道也学之道未有离事而为志者仕之道未有舍志而为事者故曰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言学与仕兼资在力优为之尔学者宜潜心而玩索焉   刘蕡曰事天地以教人恭奉宗庙以教人孝养高年以教人弟长字百姓以教人慈幼   臣若水通曰恭敬慈孝人心之所同然者也上行之则下效之此无他故矣盖其所同然者有不期然而然尔故先王事天地奉宗庙养高年字百姓皆尽吾性之不容己者尔民之恭敬孝慈之化岂非感发其所同然者乎故立教者得其心之所同然者则几矣   国朝丙午三月命江淮行省平章韩政率指挥顾时业皇祖谓之曰公卿贵人子弟虽读书多不能通晓奥义不若集古之忠良奸恶事实以恒辞直解之使观者易晓他日纵学无成亦知古人行事可以劝戒其民间农工商贾子弟亦多不知读书宜以其所当务者直辞解说作务农技艺商贾书使之通知大义可以化民成俗至是书成命颁行之   臣若水通曰贾谊曰闽越之子生而同声及其长也累重译而不能相通者其习使之然也故士风民俗在素教习之而己尔我皇祖有见于此故于公卿贵人子弟则集古事实以为劝戒之规于农工商贾子弟则作务农技艺书以为化成之具立教兴化规模宏逺此其所以定丕丕之基而垂千万年无彊之休也圣子神孙宜玩索焉   洪武五年四月太祖皇帝以海内晏安思化民俗以复于古乃诏有司各行乡饮于是礼部奏取仪礼及唐宋之制又采周官属民读法之防叅定其仪在内应天府及直府州县每嵗孟春正月孟冬十月有司与学官率士大夫之老者行之于学校在外行省所属府州县亦皆取法于京师其民间里社以百家为一防或粮长或里长主之百人内以年最长者为正宾余以齿序坐每季行之于里中大率皆本于正齿位之说而宾兴贤能春秋习射亦可通行焉所用酒殽毋致奢靡若读律令则以刑部所编申明戒谕书兼读之其武职衙门在内各衞亲军指挥使司及指挥使司凡镇守官每月朔日亦以大都督府所编戒谕书率僚佐读之如此则众皆知所警而不犯法矣制曰可   臣若水通曰臣伏读我圣祖此制乃周官之法先王之遗意也是故乡饮之礼所以尊高年老老而长长也尚有德别贤良异奸顽善善而恶恶也所以敦风化也宾兴贤能所以乡举而里选也春秋习射所以观德而成材也读律读戒谕所以警其怠也立教兴化之道官民文武可谓兼备矣臣窃惟饮射读律之礼至今行之不替甚为教化之助也惟宾兴贤能一事先王之政最为首务今则莫之行尔所取者特文辞之末技取非所用用非所取国家何赖惟圣明慨然以祖宗之法为必可行先王之治为必可复讲求修举之则贤才出而天下治矣   洪武初高原侃为监察御史言京师人民循习元氏旧俗凡有丧葬设宴防亲友作乐娯尸惟较酒殽厚薄无哀戚之情流俗之壊至此甚非所以为治且京师者天下之本万民之所取则一事非礼则海内之人转相视效弊可胜言况送终礼之大者不可不谨乞禁止以厚风化太祖皇帝可其言乃诏礼官定官民丧服之制臣若水通曰曽子曰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亲丧乎故亲丧者乃出于人之至情所自致者也礼教不眀小民狃于故俗丧葬宴防设乐娯尸丧服失制可谓有人心乎风俗之壊至此极矣三纲沦九法斁天地神明厌之而不可解我圣祖起而大正之定官民丧服之制旧俗一朝而改观焉真可谓功加百王启无疆之休者矣但法久易弛今京师之吏民犹有此习余风未殄伏惟圣明修废举坠大复祖宗之法以追踪三代之治天下万世幸甚   洪武八年御制资世通训成上谓侍臣曰人君者为臣民之主任治教之责上有帝王道与天同今朕统一寰宇昼夜弗遑思以化民成俗复古治道乃着是书以示训戒尔侍臣皆曰此臣民万世之宝也   臣若水通曰天生下民作之君作之师人主体上天君师下民之心则所以治而教之者自不容巳矣皇祖之心其天地之心乎有是心故不能无是言此资世通训之所以作也观于此书君师之道尽矣今日法守道揆朝信道工信度治隆俗美有不由于此乎   洪武二十四年七月壬辰上御谨身殿观大学之书谓大臣曰治道必本于教化民俗之善恶教化之得失也大学一书其要在于修身身者教化之本也人君身修而人化之好仁者耻于为不仁好义者耻于为不义如此则风俗岂有不美国家岂有不兴茍不明教化之本致风俗陵替者民不知趋善欲国家长治久安不可得也   臣若水通曰圣祖观大学书以为其要在于修身至哉皇言盖与大学古本黙契矣大学古本者孔氏之全书未经改本之前载在汉儒十三经之中自明明德于天下逆推其功本于格物又自物格顺循其效至于天下平是格物乃大学一篇之本始功夫要约处也下文又曰自天子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是则以修身释格物矣圣祖谓大学一书其要在修身者诚为独见深契古人而治化之本端不外是矣呜呼防哉   洪武二十年闰六月太祖皇帝谓礼部试尚书李原名曰尚齿所以教敬事长所以教顺虞夏商周之世莫不以齿为尚而养老之礼未尝废是以人兴于孝弟风俗淳厚治道隆平曩者朕诏天下行养老之政凡耆民年八十以上乡党称善贫无产业者月给米五斗酒三斗肉五斤九十以上嵗加帛一匹绵一斤若有田产能自赡者止给酒肉絮帛其应天鳯阳二府富民九十以上赐爵社士八十以上赐爵里士咸许冠带复其家尚虑有司奉行不至尔其以朕命申之   臣若水通曰播弃黎老商之所以亡也善养其老而周之所以兴焉一兴一亡昭然可见矣我皇祖之养老也着之诏令以告天下又虑有司奉行不至而勅礼部申命之亲亲之仁敬长之义达之天下矣宜其教化大行薄海内外以继尧舜三代之治也子孙万世之法其在兹矣   太祖御制大诰曰乡饮酒礼不过申明古先哲王教令而己所以郷饮酒礼序长幼论贤良别奸顽异罪人其坐席间年高有德者居于上年高纯笃者并之以次序齿而列其席间有曽违条犯法之人列于外坐同类者成席不许干于良善之席主者若不分别致使贵贱混淆察知或坐中人发觉主者坐以违制奸顽不由其主紊乱正席全家移出化外呜呼斯礼古先哲王之制妥良善于宇内亘古至今兴者乡里安邻里和长防序无穷之乐   臣若水通曰此圣祖乡饮酒之礼也乡饮之礼所以老老也所以善善而恶恶也老老之化行民知有长幼矣善恶之分严民知从事于善矣是故刑赏不必加于天下而天下知劝惩者其惟乡饮酒之礼乎   国朝太祖登极之初制曰凡孝子顺孙义夫节妇志行卓异者有司正官举明监察御史按察司体覆转达上司旌表门闾   臣若水通曰此太祖旌奬之制也旌奬亦教化之一端是故旌一孝子一顺孙则凡天下之为人子为人孙者皆孝顺矣旌一义夫一节妇则凡天下之为人夫为人妇者皆节义矣何也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   国朝太祖御制教民榜曰每乡每里各置木铎一个于本里内选年高或残疾不能生理之人或瞽者持铎循行俱令直言呌唤其辞曰孝顺父母尊敬长上和睦乡里教训子孙各安生理毋作非为如此每月六次其持铎之人秋成随多寡资助粮食   臣若水通曰遒人以木铎徇于道路此先王教化盛典也今木铎之辞言近而指逺蔼然孝友慈睦之风矣语曰天将以夫子为木铎礼教既衰彞伦攸斁我太祖应时而出仗仁义以兴师旅载复万世之纲常岂非上天厌天下之乱而特眷命以为木铎继天立极也耶此在圣子神孙修举之无斁可焉   教民榜父母生育之恩至大其鞠育劬劳详载大诰今再申明民间有祖父母父母在堂者当随贫富奉养无缺已亡者依时祭祀展其孝敬为父母者教训子弟为子弟者孝敬伯叔为妻者劝夫为善如此和睦宗族不犯刑宪父母妻子朝夕相保岂不安享太平   臣若水通曰人之至情莫过于父子夫妇之间情之至故亲之至亲之至故相保爱者至而相摩于道义之行矣舜命契曰百姓不亲五品不逊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太祖亲民之心其尧舜之心乎此令一出则民知胥保惠教诲之道百姓亲彞伦叙矣其修道之教以致中和位天地而育万物者端在此乎   教民榜乡里人民贫富不等婚姻死葬谁家无之今后本里人户凡遇此等互相赒防毎户出钞一贯便是百贯每五贯便是五百贯虽有贫者亦可措办如此则众轻易举行之日久乡里自然亲爱   臣若水通曰凡人相与之情莫善于亲莫不善于疎亲则如痛痒之相关疎则如秦越之肥瘠也故我圣祖同里死丧相周之令所以亲之也孟子乡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则百姓亲睦王政然也滕文公不能行之于昔而我圣祖行之于今其仁民之政盖与三王同符矣   教民榜民间子弟或七八嵗或十一二嵗欲心未动良心未丧早令讲读大诰三编诚以先入之言为主使知避防趋吉日后皆成贤人君子为良善之民免贻父母忧虑不犯刑宪永保身家   臣若水通曰善教者禁之于未发豫养之也大诰之作惧民之丽于刑而养之期于无刑此圣祖之仁其与禹泣罪人成汤祝网异世而同符者哉   格物通卷四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四十九    明 湛若水 撰   事长慈幼   诗幽风七月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牀下穹窒熏鼠塞向墐户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六月食郁及薁七月烹葵及菽八月剥枣卞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夀   臣若水通曰此诗周公陈后稷公刘风化之所由以告成王也而此诗豳风之五章六章见敬老慈幼之道至矣二章皆歴叙其自秋而冬时物改易而嵗寒巳至其五章曰嗟我妇子曰为改嵗入此室处者老者叹嗟语其妇子言今歳暮而将改天寒可以休息而入处于奥矣此可见老者慈幼之仁也其六章曰为此春酒以介眉夀者眉夀谓年老有毫眉秀出也少者当十月获稻之时以此新谷酿为来春之酒以进夀觥于亲长致颂祷之意以助眉夀矣此可见少者事长之义也仁义固人心之天理然而为流俗所陷溺者多矣邠民长幼之间至诚恻蔼然慈孝之交孚岂无所自而然哉盖由公刘之治其国也推仁义之心以行仁义之政老老幼幼各得其所故仁义之化薰蒸于一国而国人化之亦各老其老而幼其幼天理民彞日用由之而不知尔呜呼邠乃西戎之地公刘以一心治之而其民风土俗如此之美有非声华文物之都所可及者况御中土而有天下者能举斯心加诸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何时雍之治不可致哉   礼记王制曰凡养老有虞氏以燕礼夏后氏以飨礼殷人以食礼周人修而兼用之五十养于乡六十养于国七十养于学达于诸侯   臣若水通曰养老者如三老五更及致仕者与庶人之老有德者皆是也养之之礼春夏饮养阳气也秋冬食养阴气也春入学释菜合礼也秋颁乐合声也季春大合乐天子视学也燕礼何也献既毕坐饮酒至醉其牲用狗行于寝也尚和也飨礼何也体荐而不食爵盈而不饮立而不坐尊卑行献毕而止也尚言也食礼何也有饭有殽设酒不饮以食为主行于庙也尚养也兼之何也春夏用燕飨秋冬用食也兼和严以食也故食得其正也是以和而不流其周之盛德乎乡也者乡学也国也者国中小学也学也者大学也养于乡国大学明长长也达于诸侯自天子达也长长老老之政同也   孟子葵丘之防三命曰敬老慈幼   臣若水通曰此齐桓葵丘之防申明王禁之辞也盖有国者不知敬老则无以达吾亲亲之心不知慈幼则无以达吾幼幼之心而王者仁义之道息矣其何以为国哉然敬老慈幼皆根于天性之固有人心之所同也为君者能体物我同体之意因人心之同而敬慈施于老幼则上老老而民兴孝上恤孤而民不倍矣其于治国也何有哉   孟子曰五亩之宅树墙下以桑匹妇蚕之则老者足以衣帛矣五母鸡二母彘无失其时老者足以无失肉矣百亩之田匹夫耕之八口之家足以无饥矣   臣若水通曰此孟子言文王养老之政如此每夫五亩之宅二亩半在田二亩半在邑于宅墙之下植之以桑使匹妇供其蚕事为茧缫为布帛则五十非帛不暖之老者可以有所衣矣每夫养母鸡五母彘二于孕字之时而不失如于仲春之月母用牝育之牲则七十非肉不饱之老者可以有所肉食矣每夫受田百亩以耕之则秋收之余私田之入上自父母下及妻子凡八口者可以仰事俯育而无饥矣夫文王养老慈幼之政不假乎他不过推其父母万物之心制常生之产以惠之尔有天下者可不思因民之所利而利之哉   左传隠公元年叔段入于鄢公伐诸鄢五月辛丑大叔出奔共书曰郑伯克段于鄢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称郑伯讥失教也谓之郑志不言出奔难之也臣若水通曰叔段不弟如二君是无事长之义矣郑伯失教志杀其弟是无友爱之慈矣此宋儒吕祖谦所以深诛其心术之微而不可逭乎惟大舜之仁心笃于亲爱之诚故能处傲象而烝乂不格奸也可以为事长慈幼之法矣   陈文帝天嘉四年夏四月乙未周主幸太学以太傅燕国公于谨为三老设三老席于中楹南向太师宇文防陞阶设几大司马豆卢宁正舄帝跪设酱跪授爵豆以酳亲为袒割   臣若水通曰三代之学所以明人伦也故曰庠者养也养老之礼其古之帝王敎天下以孝弟之义欤此义废之久矣周武独能折节而躬行之岂非后世之一快覩哉其不能追先王治化之隆者不能扩充其善念以达之国家尔曽子曰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吾于武帝不能无憾焉   唐太宗贞观十一年三月以礼部尚书王珪为魏王泰师上谓泰曰汝事珪当如事我泰见珪辄先拜珪亦以师道自居珪子敬直尚南平公主先是公主下嫁皆不以妇礼事舅姑珪曰今主上钦明动循礼法吾受公主谒见岂为身荣所以成国家之美尔乃与其妻就席坐令公主执笲行盥馈之礼   臣若水通曰笲竹器也以盛枣栗腵脩盥以盘水沃洗手也妇以特豚馈夫弟子之事师长妇之事舅姑礼也王珪傅皇子以师道自居其妇公主行执笲盥馈之仪盖教之以孝弟之道也其为慈爱孰大于是是故太子从其教以之治天下则平也公主安其分以之闲有家则齐也礼之有益于人大矣后之为君师者可不以礼慈爱其世子公主乎   班固白虎通曰君幼稚唯考不黜者何君子不备责童子也礼八十曰耄九十曰悼悼与耄虽有罪不加刑焉臣若水通曰考谓挞之示惩也不黜不退之也耄老而衰惫之貌悼可伤也君子不备责童子何也以其幼也悼耄有罪不加刑者何也以其老也老老之教不行民弗知有长矣慈幼之教不行民弗知恤孤矣弗恤弗长则仁孝之风几乎息矣故观于此可以见古人慈幼事长之风矣   刘向说苑景公探爵鷇鷇弱故反之晏子闻之不待请而入景公汗出惕然晏子曰君胡为者也景公曰我探爵鷇鷇弱故反之晏子逡巡北面再拜而贺曰吾君有圣王之道矣景公曰何也晏子曰君探爵鷇鷇弱故反之是恤幼也吾君仁爱禽兽之加焉而况于人乎此圣王之道也   臣若水通曰景公以爵弱而反之蔼然恻隠之心矣晏子贺之以成其恤幼之仁可谓善矣齐宣王不忍牛之觳觫孟子曰是心足以王矣由是心也茍能体认扩充之可以保天下矣惜乎二君闻二臣之言而不能行也意   宋儒程颢策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此纯王之心也使老者得其养幼者得其所此纯王之政也尚虑其未也则又尊国老而躬事之优庶老而时养之风行海流民陶其化孰有怠于亲而慢于长者哉虞夏商周之盛王由是道也人伦以正风俗以厚鳏寡孤独无不得其养焉   臣若水通曰人君体同胞之义则于老无所不兼敬也于幼无所不兼爱也故由老老之心而老老之政行焉由幼幼之心而幼幼之政行焉夫以纯王之心行纯王之政不越乎亲长慈幼之间尔夫岂人之所不能哉不为尔为君者在立志焉   伊川程頥曰闾阎小人得一食必先以食父母夫何故以父母之口重于己之口也得一衣必先以衣父母夫何故以父母之体重于己之体也至于犬马亦然待父母之犬马必异乎己之犬马也独爱父母之子却轻于己之子甚者至若仇敌举世皆如此惑之甚矣   臣若水通曰父母与己之身父母之子与己之子皆同气者也故爱则皆爱慈则皆慈亦各尽其心遂其天性而已矣于此有一薄焉则无所不薄矣后世兄弟贼恩仇敌同气其亦不仁甚矣   或曰事兄尽礼不得兄之欢心奈何程頥曰但当起敬起孝尽至诚不求伸己可也曰接弟之道如何曰尽友爱之道而已   臣若水通曰孝慈之道各欲自尽其心尔舍是心而有间焉则己私胜之也程頥之言真可为事长慈幼之法也欤   张载西铭曰尊高年所以长其长慈孤弱所以幼其幼臣若水通曰仁人之心无亲疎内外之间也而其由亲以及疎自内以及外者亦天理之当然尔故吾之长长之而高年无所不尊则天下之长无不长之矣吾之幼幼之而孤弱无所不慈则天下之幼无不幼之矣驱天下长长幼幼而归之仁人长者之域是即所谓与天地万物一体者矣施无不而济无不众故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此在人君自尽其心尔   杨时谓李防知杭州钱塘县事有兄弟争财而讼者累政不能决公至取案牍焚之谕以同气至情财不足言兄弟感泣拜于庭而去异日公复过钱塘二人犹求见公以谢   臣若水通曰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天之性也故谓之良知良能争财致讼情欲相攻而天性灭矣岂刑狱之所能回哉李防一言而兄弟感悟其贤于五刑三千者矣何也得心之本然故也   张栻谓呉芾少而孝友既孤事母训弟有闻于其乡母病瞽逾纪芾精意疗治一日复明如初人以为孝诚之感也   臣若水通曰孝弟之至通于神明感乎天地盖人与天地神万物之气一也是以能感格王祥之鲤孟宗之笋物固有然者而况于吾亲一体之间乎宋呉芾母瞽逾纪积诚精治一日复明乃其感应之必然者也然则人子事亲其可不尽孝诚也哉   顔之推曰父子之严不可以狎骨肉之爱不可以简简则慈孝不接狎则怠慢生焉   臣若水通曰父子主恩也是以爱生焉相处以敬相接以礼爱之至也狎与简者可谓之至爱乎曲礼曰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讵不信夫   国朝洪武三年二月太祖皇帝行后苑见巢鹊卵翼之劳喟然叹曰禽鸟劬劳若是况人母子之恩乎乃令羣臣有亲老者许归养时故元镇抚陈兴被俘来京恩待甚厚兴言有母在嵩州年八十余欲求归养即赐白金衣帽遣之兴辞太祖顾谓侍臣曰孝弟之性天下皆同陈兴虽武夫闻朕言即怆然思归朕始不知其有母若知之肯令其违逺耶人夀不过百嵗今其母年已八十余万一不得相见兴有无穷之痛兴归母子相见其乐宜何如侍臣曰陛下以孝治天下推测人情无微不烛非惟一家之老者得所天下之惸独鳏寡皆防其惠矣太祖曰人情莫不爱其亲必使之得尽其孝一人孝而众人皆趋于孝此风化之本也故圣王之于天下必本人情而为治   臣若水通曰记曰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齐王不忍牛之觳觫孟子谓其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太祖皇帝因巢鹊卵翼而感母子之恩令羣臣归养且及于亡国之俘使全母子之爱非自其天性孝友中来耶是亲亲仁民爱物仁孝上下周洽立慈孝之教于天下所谓皇建有极也圣子神孙当以圣祖为法焉   国朝李贞尚皇姊长公主贞性孝友母太夫人性严微忤其意辄加叱责尝侍养值母怒投其食器于地贞徐拾之恭敬愈至有弟四人父既没求分财异居贞语之曰父没而母在苟分财异居老母得无不可于意乎先人田庐俱俟老母百嵗后随所欲取之吾不较也诸弟皆愧服   臣若水通曰孝弟者人之天性各欲自尽者也故亲虽不慈而子不可以不孝弟虽不敬而兄不可以不友古人处变之道固如是也李贞其殆庶几者乎   国朝李文选早丧父事母莫氏至孝具甘旨候寒温晨昏不少懈母喜则喜母或不乐则拜问其故致婉辞以慰之必母喜乃止尤能友爱其兄弟乡党称之无间言臣若水通曰李文选事亲处兄弟之道皆本于天性之自然者也孟子曰人有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文选其近是耶是足以表风俗也矣   格物通卷四十九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五十     明 湛若水 撰   使众临民   易临象曰泽上有地临君子以敎思无穷容保民无疆臣若水通曰临卦上坤下兑故为泽上有地之象上临下者也君子体此以尽临下之道以兑水之能入物而敎之以趋于善资深逢原日新不已也奚有穷焉以坤地愽厚之能容物保民以遂其生包含徧覆无逺弗届也奚有疆焉尽是二者而临下之道得矣为人君有临下之任者不可不取法焉   明夷象曰明入地中明夷君子以莅众用晦而明臣若水通曰聪明睿知足以有临文理密察足以有别此自然之明照也孟子曰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凿则伤于明而非自然之觉矣明夷一卦有明入地中之象则伤于明而以察察之私智临乎民民有不安矣君子观此象以临民当神明内蕴无作聪明而自用晦故民之是非邪正无能遁其情矣语曰察见渊鱼者不祥智料隠慝者有殃为上莅众者警之   书虞书大禹谟皋陶曰帝德罔愆临下以简御众以寛罚弗及嗣赏延于世宥过无大刑故无小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好生之德洽于民心兹用不犯于有司   臣若水通曰此皋陶以民不犯法归功于舜得临御之道也愆过也简者不烦之谓嗣与世皆谓子孙也延逺及也过者不识而误犯也故者知之而故犯也辜罪也经常也皋陶言臣庶不干正民协于中者非予之功乃帝之德无过也上烦密则下无所容帝则临之以简御者急促则众扰乱帝则御之以寛刑罚则父不及子爵赏则逺及其世其恶恶短而善善长也过误所犯虽大必宥不忌故犯虽小必刑即所谓灾肆赦怙终贼刑也与其杀之而害无罪者之生宁姑全之而自失于刑法之常此其仁爱忠厚之至皆所谓好生之徳也此徳流衍洋溢渐涵浸渍有以入于民心则天下之人无不爱慕感恱兴起于善而自不犯于有司也夫帝舜之徳大矣至矣而皋陶賛之不过曰简曰寛曰好生何耶夫天地之大徳曰生而已矣乾坤之广大曰易简而已矣圣人者体天地之大德而法其易简故其并生之心与天地凖故天地并育并行而万物不悖圣人并生而万民不犯职此故也后世法网愈密而犯法益众盍亦反求其本矣   周书无逸徽柔懿恭怀保小民惠鲜鳏寡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用咸和万民   臣若水通曰此周公举文王保民之勤以告成王也徽懿皆美也昃日昳也柔谓之徽则非柔懦之柔恭谓之懿则非足恭之恭文王有柔德而徽有恭德而懿其德之盛及于民于小民则懐保之爱之如赤子也于鳏寡则惠鲜之垂首丧气者赉予赒给使之有生意也自朝至于日之中自中至于日之昃一食之顷有不遑暇欲举天下之民而咸和之使无一不得其所也文王之拳拳于民一食不暇者皆自其视民如伤一念之仁发之也为人君者临民抚众当以文王之心为心   周书君陈无依势作威无倚法以削寛而有制从容以和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命君陈治洛之言也依势倚法皆好恶有加之意所以戒其偏也寛而制和而从容皆并行之意所以勉其中也此数言者最为精密心若茍偏喜怒予夺毫发私意之萌即非公理也即是作威以削君陈之世当寛和之时也然寛而有其制则不偏于寛矣从容以和之则不偏于和矣夫戒其偏勉其中而后可以成中和之政也   诗大雅灵台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经始勿亟庶民子来   臣若水通曰此诗述民乐之词而此章见民乐文王之作台也经始经营之始灵台台名亟急也言文王始为灵台经营之时庶民皆来趋事赴功而供土木之役则成之有不待终日矣文王忧民之劳则戒以经始不可如是之急也于是庶民感文王之仁如子趋父之事赴父之功自有不能遏焉夫文王之作灵台不免劳乎民也斯民乐之而不怨岂其情邪君民相体惟此心而已矣故经始勿亟文王之心真父母之心也庶民子来斯民之所以体父母之心也君民一体如父子一心故欢欣踊跃自有以鼓动其心而自忘其劳也为民父母者可无爱民之心乎诚使临民使众如文王勿亟之心则民亦有子来之心至于危难变急之中尚可以得其死命而不忍去者况土木之劳奚怨哉后之人主无爱民之心视民如草管至有闾阎弗食弗息愁苦怨极犹且土木烦兴战鬬弗息使之展转而死为民父母如此岂望下民如子弟之衞父兄哉及其一夫作难四方瓦解如骊山之役徒反为仇讐倒戈之民血流漂杵可不惧哉   商颂长发受小球大球为下国缀旒何天之休不竞不絿不刚不柔敷政优优百禄是遒   臣若水通曰此诗宋儒朱熹以为祫祭之诗也小球大球小国大国所贽之玉也旒旗之垂者也言为天子而为诸侯所系属如旗之縿为旒所缀着也竞强也絿绶也优优寛裕之意言汤之负荷天命在于得人而得人之道在得其中而巳故过刚则猛猛则民残过柔则寛寛则民慢皆非得中之道也惟汤执中故其敷政于民者不竞而过于强不絿而不及以缓故不竞则不刚矣不絿则不柔矣优优乎大道之中此人心之所以归天命之所以集也虽然汤之政所以得其中者岂外于一心哉盖心之本体中正而已汤惟圣敬日跻顾諟明命不失乎此心之本体故政之所施一中正之本体流行而不息尔后之为政者不求此心以立中正之体徒欲事事以求其中虽偶有所合议拟之际不觉巳堕于过不及之偏矣安能恒其中耶故善为政者必本诸心以先立其大者   礼记王制曰凡使民任老者之事食壮者之食   臣若水通曰此古者御众临民役之之恕也任老者之事言轻也食壮者之食言厚也任轻而食厚则民心得矣夫人情莫不欲逸茍食重而任轻则所欲与聚而民心归矣是故灵台之役庶民有子来之咏申国执戍而一时有杨水之嗟则亦可以见民心之向背也呜呼鉴诸   杂记孔子曰张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张文武弗为也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   臣若水通曰夫道中而已矣或弛或张亦中而已矣故偏于张则过偏于弛则不及天地之否泰日月之盈亏寒暑之徃来则固有然者矣故久于劳则力惫久于息则志逸而淫文武之治阴阳合道刚柔同德天理之中正也使民如此则天下之民悦而愿为之使矣   缁衣君民者子以爱之则民亲之信以结之则民不倍恭以莅之则民有孙心   臣若水通曰子者慈也孙者逊也夫慈信恭敬君民上下同心者也以慈感慈则民心亲以信感信则民心固以恭感恭则民心让使民亲逊而不倍惟上之所以临御而感之者何如尔   论语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臣若水通曰此章夫子虽为道千乘之国而言然治天下之道亦不外此敬者主一信者实心节用者量入为出不滥费也爱人者惠鲜子惠仁乎民也时使者凡有力役必以农隙之时不违其春耕夏耘秋收之时也五者事虽不同皆在人主之一心尔诚能存此爱民之心则施诸政事之间无非此心之形见而事自能敬民自能信人自能爱用自能节不时使民断有不忍为者矣故君心正而万事理矣然则五者固为为治之要而君心者得非出治之本乎   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敎不能则劝臣若水通曰此圣人答季康子之言也然康子之意在欲使民之自尽而圣人之说惟欲其以身而先民盖以身敎者从以言敎者讼故吾之临之者敬存于中而庄见乎外瞻视容貌之尊严威可畏仪可象则民兴起其敬上之心矣孝于亲慈于众孝足以为民之效慈足以结民之心则民兴起其忠上之念矣善者举之以歆动其善心不能者敎之以善诱其志向则善者益善而不能者亦勉于善矣民岂有不劝乎是故御众临民之道在乎为人上者躬行心得之间尔夫岂外慕而逺求之哉   孟子曰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臣若水通曰孟子此言得民心者在聚其所欲而勿施其所恶尔盖如富夀安逸是人之所欲者亦我之所同欲必由我之所欲而知人之所欲则必生之厚之扶之节其力所以聚其欲也贫夭危劳是人之所恶者亦我之所恶必由我之所恶知人之所恶则必不伤其生不困其财不危其身不尽其力而勿施之可也是则民之好恶不外乎吾之好恶而民心可得矣夫好恶民之心也亦我之心也欲得民之心必得吾之心则民心在是矣然则临民之道岂不于吾心而得之哉   孝经曰言思可道行思可乐徳义可尊作事可法容止可观进退可度以临其民是以其民畏而爱之则而象之故能成其德敎而行其政令   臣若水通曰言思可道者度民之可道而后言则言有物也行思可乐者度民之可悦而后行则行有恒也徳义可尊者凡立德行义必得大中之道为民之所共尊也作事可法者举行政事必合至中之规可为民之所共法也容止威仪必中乎礼而可观进退动静皆有定则而可度也如是而临民民其畏威懐德而取象之是故德敎成而政令行矣   国语周语内史过曰先王知大事之必以众济也故祓除其心以和惠民考中度衷以涖之昭明物则以训之制义庶孚以行之祓除其心精也考中度衷忠也昭明物则礼也制义庶孚信也然则长众使民之道非精不和非忠不立非礼不顺非信不行   臣若水通曰祓犹拂也考中度衷者考省巳之中心以度人之中心恕以临之也物事也则法也庶众也制义庶孚者当制立事宜为众所信而行之也夫不得其民不足以济事不得其心不足以得民故君子使民如承大祭而不敢忽焉精以和之忠以立之礼以顺之信以行之夫然后得其心而得其民以之图事何事不济哉晋侯背外内之赂而怠弃四者吾知其逺不来近不和而大事去矣有天下者慎无以丘民之微而忽易之也   汉宣帝地节四年十二月渤海太守龚遂入为水衡都尉先是渤海左右郡歳饥盗贼并起二千石不能擒制上选能制者丞相御史举遂上拜为渤海太守召见问何以治渤海息其盗贼对曰海濒遐逺不霑圣化其民困于饥寒而吏不恤故使陛下赤子盗弄陛下之兵于潢池中尔今欲使臣胜之耶将安之也上曰选用贤良固欲安之也遂曰治乱民如治乱绳不可急也唯缓之然后可治臣愿丞相御史且无拘臣以文法得一切便宜从事上许焉加赐黄金乘传至渤海界郡闻新太守至发兵以迎遂皆遣还移书勅属县悉罢逐捕盗贼吏诸持鉏钩田器者皆为良民吏毋得问持兵者乃为盗遂单车独行至府盗贼闻遂敎令即时解散弃其弓弩而持钩鉏于是悉平遂乃开仓廪假贫民选用良吏慰安牧养焉遂见齐俗奢侈好末技不田作乃躬率以俭约观民农桑民有带持刀剑者使卖剑买牛卖刀买犊曰何为带牛佩犊劳来循行郡中皆有畜积狱讼止息臣若水通曰民不可以威制而可以恩感者得其心也龚遂治渤海之盗以恩信代兵甲而羣盗化为良民可以为使众临民者法矣   汉宣帝神爵三年八月东郡太守韩延夀为左冯翊始延夀为颍川太守颍川承赵广汉搆防吏民之后俗多怨讐延夀改更敎以礼让黄霸代延夀居颍川霸因其迹而大治延夀为吏上礼义好古敎化接待下吏恩施厚而约誓明或欺负之者延夀痛自刻责曰岂其负之何以至此吏闻者自伤悔至自刺自刭其在东郡三歳令行禁止断狱大减由是入为冯翊延夀出行县至高陵民有昆弟相与讼田自言延夀大伤之曰幸得备位为郡表率不能宣明敎化至令民有骨肉争讼既伤风化咎在冯翊因闭閤思过于是讼者自悔愿以田相移终死不敢复争郡中翕然相敕厉不敢犯延夀恩信周徧二十四县莫复以词讼自言者推其至诚吏民莫忍欺   臣若水通曰延夀守颍川崇尚敎化接待下吏恩厚约明或欺负之则痛自刻责及入为冯翊民有争田闭閤思过郡中翕然所谓其身正不令而从者矣昔孔子为政于鲁有诉其子不孝者孔子不治而季孙尤焉季孙未知圣人之道者也故暴母之陈元可使泣血而从善鸾鳯之德过于鹰鹯逺矣治天下者岂徒以法律为哉   汉光武建武七年冬南阳太守杜诗政治清平兴利除害百姓便之又修治陂池广拓土田郡内比屋殷足时人方于召信臣南阳为之语曰前有召父后有杜母臣若水通曰诗曰恺悌君子民之父母言其仁政之施足以尽使众临民之道也杜诗南阳之政无愧于所谓恺悌矣召父杜母之德可以为千万世临民者之法矣   汉献帝初平四年北平田畴奉使长安得报驰还谒祭刘虞墓北归无终率宗族及他附从者数百人扫地而盟曰君仇不报吾不可以立于世遂入徐无山中躬耕以养父母百姓归之数年间至五千余家畴谓其父老曰今众成都邑而莫相统一又无法制以治之恐非久安之道畴有愚计愿与诸君共施之可乎皆曰可畴乃为约束相杀伤犯盗争讼者随轻重抵罪重者至死凡三十余条又制为婚姻嫁娶之礼兴学讲授之业班行于众众皆便之至道不拾遗北边翕然服其威信臣若水通曰莅众之道礼法二者而已田畴立法制以为维持之具具礼敎以为化导之本此威信所以行于边郡而翕然化服也后世有专以法把持天下而不知礼敎之具其如民心之服何哉居上临下者尚留意焉   唐高祖武德元年九月丁未上尝曰王者视四海如一家封域之内皆朕赤子   臣若水通曰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四海一家非体仁者不能与于此也四海困穷天禄永终尧之所以光被四方有罪罪在朕躬汤之所以永清君天下者不师尧舜禹汤之仁而欲保安至治虽有所施皆不过意见而已何以体四海一家之仁哉   唐太宗贞观二十一年二月辛卯上曰朕于漠北所以能取古人所不能取臣古人所不能臣者皆顺众人之所欲故也昔禹帅九州之民凿山槎木疏百川注之海其劳甚矣而民不怨者因人之心顺地之势与民同利故也   臣若水通曰汤武之得天下顺乎天而应乎人葢天人之心一也太宗顺民之欲民皆忘劳故能攘冦敌而臣服之以成振古所无之功然则君临天下者盍亦顺民之所欲哉   刘向说苑曰圣人之于民也其犹赤子乎饥者则食之寒者则衣之将之养之育之长之惟恐其不至于大也臣若水通曰如保赤子言保民也传曰民吾同胞物吾与也有同胞共与之仁则保赤子之心自不容已矣民之视其君犹赤子之视其父母饥寒疾苦罔不仰望焉为人上者茍能诚心爱民如慈母之保赤子则必为之求顺其欲矣非天下之至仁曷足以语此今圣明好学体行仁道所以子临亿兆之道当不外圣心而自得之矣天下臣民幸孰大焉   栁宗元郭槖駞传曰駞业种树凡长安豪富人为观游及卖果者皆争迎取养视駞所种树或移徙无不活且硕茂蚤实以蕃他植者虽窥伺效慕莫能如也有问之对曰槖駞非能使木夀且孶也能顺木之天以致其性焉尔凡植木之性其本欲舒其培欲平其土欲故其筑欲宻既然已勿动勿虑去不复顾其莳也若子其置也若弃则其天者全而其性得矣故吾不害其长而已非有能硕茂之也不抑耗其实而已非有能宻而蕃之也他植者则不然根拳而土易其培之也若不过焉则不及茍有能反是者则又爱之太殷忧之太勤旦视而暮抚已去而复顾甚者爪其肤以验其生枯揺其本以观其疎宻而木之性日以离矣虽曰爱之其实害之虽曰忧之其实讐之故不我若也吾又何能为哉问者曰以子之道移之官理可乎駞曰我知种树而已官理非吾业也然吾居乡见长人者好烦其令若甚怜焉而卒以祸旦暮吏来而呼之曰官命促尔耕朂尔植督尔获蚤缲而绪蚤织而缕字而幼孩遂而鸡豚呜鼔而聚之击木而召之吾小人辍饔飱以劳吏者且不得暇又何以蕃吾生而安吾性耶故病且怠若是则与吾业者其亦有类乎问者嘻曰不亦善乎吾闻养树得养人术传其事以为官戒也   臣若水通曰尧典曰畴若予上下草木圣人尽人物之性在顺之而已矣栁宗元槖駞之论盖本诸此方今之弊日甚矣盖使司一局面也监司一局面也分巡一局面也分守一局面也州府一局面也县邑一局面也是所谓一羊而九牧者也上有所令则下必承之而扰民耗财又不特一吏不但如饔飱劳吏而已也是故长吏之不才者既多端以迫之而吏胥之尤不才者复借其威以害之而令之所颁况非促耕督获之意乎圣明明见万里之慎择守令以任之或命羣臣各举所知以充厥任举得其人者赏之失其人者置而弗赏圣明必亲疏其名于屏风以验之三载考绩守令有功者加赏而举者亦赏焉或服采以章之或爵命以荣之而九载则超以擢之如是则举者实得其人为之守令无弗奋庸熈帝之载矣夫守令得人天下未有不治者故人主当愽访广询以为天下计而又清心以昭贤否之鉴然后近习不得而惑焉臣不胜愿望之至   宋儒程頥曰常见伯淳所在临政便上下响应到了人众后便成风成风则有所鼓动天地间只是一个风以动之也   臣若水通曰天之生人同此心同此理而已矣故人心诚而己临政者以至诚感之则民无不应民无不应则化行而俗善矣程颢所在临政而上下响应者岂非得其心之同然哉为政者当思所以感之者何物然后可也易曰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岂无所本哉   杨时谓莫表深莅官临政严而不苛寛而有制故吏畏其威民懐其徳决滞讼去民瘼洞照幽隠虽逢其族迎刃立解世之名能吏者皆自以为莫及也   臣若水通曰书称不刚不柔厥德允修言得中也表深临莅严而不苛寛而有制其近是乎政寛则民慢慢则纠之以严政严则民残残则济之以寛非寛严合徳得其中者也寛严得中政是以和此二者之所以不容于偏废也伏惟圣明推而达之天下焉   张栻云今之为吏其号为能者则或以察为明以刻为公以不恤为能任而其号为贤者则又或以姑息为惠以纵弛为寛以磨棱为善防故其能适以贾怨贻毒撅害邦本而其贤反以流弊基祸及其后曰嗟乎此岂真所谓贤能也哉   臣若水通曰政贵有恒所谓恒者得中道之常也故过则为察为刻为不恤焉不及则为姑息为纵弛为磨棱焉皆足以戕其国本祸其邦家以伤忠厚和平之气也使无过无不及则刚柔中正可以纳民于皇极之福矣此有天下者不可不慎抑扬之权黜陟之典也   国朝宪纲凡按察司官断理不公不法等事果有寃抑者许赴巡按监察御史处声寃监察御史枉问许赴通政司逓状送都察院伸理都察院不与理断或枉问者许击登闻鼓陈诉   臣若水通曰君之于民一体者也民之情郁而不伸其犹四肢之气失其平而为疾者乎爱身者顺其气而通之爱民者达其情而安之斯已矣舜命士曰惟明克允张释之亦曰廷尉天下之平也司刑法者尚其念诸   宪纲凡国家政令得失军民利病一切兴革等事并听监察御史按察司官各陈所见直言无隠若建言创行事理必须公同评议互相可否务在得宜方许实封陈奏   宪纲风宪为朝廷耳目之司宣上德达下情乃其职任所至之处须访军民休戚及利所当兴弊所当革者随即举行或有水旱灾伤当奏者即具奏不可因循茍且旷废其职   臣若水通曰臣伏读宪纲二章仰见祖宗达上下之情明利弊之故拳拳为民之深意也夫天生民不能自治而作之君程頥曰为民立君所以养之也君不能独治而委之臣使兴利而革弊正以顺民情而安民生养之大者也所欲与聚所恶勿施其兴革之谓与为风宪者当以第一义视之斯可无负于上天付托圣主圣主付托人臣之至意也   格物通卷五十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五十一    明 湛若水 撰   正朝廷上   易干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臣若水通曰重干为干徤之至也九为阳德刚徤居五为中正具刚徤中正之徳变化不测有龙之象五为君传履帝位而有天下龙之飞于天所谓大人也此心此德人人所共有故兴起其秉彞之心天下快覩而愿见之以其有中正之徳泽天下而足以为人之所赖者也其见之不亦利乎由是言之人之利见大人以其有龙德中正也彼有是位而无是德者民将逺之矣故朝觐讼狱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不之舜之子而之禹其利见大人之谓乎   干彖曰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臣若水通曰圣人具体乾道有元亨利贞之德出类拔萃卓冠羣伦而高拱于穆清之表居臣民之上所谓首出庶物也而万国之臣民防圣人之泽感而化之各遂其生各复其性而无不安宁外宁其生内宁其性所谓万国咸宁也是则圣人具中正之德极其裁成辅相之功犹乾道之变化也泽及于民生养遂而成性复犹万物之归根复命也此圣人之利贞也圣人体具干刚中正之德运诸朝廷之上则朝廷正而天下治矣   履彖曰刚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光明也   臣若水通曰否德忝位则疚也刚徤中正德之至也有是德而受命尊履帝位故不疚也然其所以不疚者以其德之光明尔阳刚中正故光大而高明足以居帝位而临御朝廷以为臣民之瞻仰又何疚乎   离象曰明两作离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   臣若水通曰离为火重离两火相照故曰继明日月为明离日之象也离之相丽而作日之至明容光必照也大人礼此象其德之明缉熈而不已犹日之继也四方之逺庶物之繁无有能遁其情者矣中庸曰唯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足以有临日月所照莫不尊亲凡日之所照大人之德亦照之也夫明德人人所同有人惟蔽于气禀物欲之私则失其明矣不明不足以照物岂足以立朝廷而临天下耶故朝廷四方之极君德以高明为主未至于明者其亦反求诸心之所同有者明之而已矣   鼎象曰木上有火鼎君子以正位凝命   臣若水通曰鼎卦上离下巽以木出火有烹饪之象故为鼎君子观鼎之象知鼎为法象之器其形端正取之以自正其位以凝承休命位者天位也天之道正也居其位而体天道之正随所居之位而正焉正其心则思无邪也正其身则正顔色动容貌也正其事纪纲法度也与天合德而天命聚于我矣故人君以此而正位凝命以临朝廷立四方之极如鼎之定而不迁矣可不慎欤   书周书洪范凡厥庶民无有淫朋人无有比德惟皇作极   臣若水通曰此箕子衍皇极之畴告武王也淫朋邪党也人有位之人比德私相比附也言庶民无有邪党在位之人无有私相比附者惟人君立极于上皇极立则朝廷正矣斯有以化臣民之心使之大公无私尔淫朋比德皆私心为之也尧舜之时公道大明人皆以尧舜之心为心者以尧舜执中之化也人君居臣民之上可不谨于心术之微公私之辨以立朝廷大中至正之矩乎   召诰其惟王位在德元小民乃惟刑用于天下越王显臣若水通曰此召公告成王之言也位君位也德元者谓为德之首也刑仪刑也越犹于也显明也言居天下之上必有首天下之德君德既立则朝廷以正而小民观感兴起皆仪刑用德于下所谓羣黎百姓徧为尔德是天下小民之德皆王之德也于王之德岂不益光显矣乎   诗大雅棫朴追琢其章金玉其相勉勉我王纲纪四方臣若水通曰此诗咏文王之德也追雕也金曰雕玉曰琢相质也勉勉者勉而又勉纯亦不巳之意我王谓文王也大者为纲小者为纪四方之本在朝廷朝廷之本在纪纲纪纲之本在君心故棫朴咏文王之德言其如金玉之质而有雕琢之文盖其勉而又勉纯亦不巳而为四方之纲纪也盖文王之心纯乎天理故运之于纲纪大之而纲人伦统体常张而不弛小之而纪政事节目常理而不乱所以维持统御乎四方者如金玉雕琢之文章也以此观之人主欲正乎朝廷在先正乎纪纲欲正纪纲在先正乎一心使天理之本体大公至正广大高明足以为纪纲之本而后施之纪纲者皆此心之管摄运用罔不振肃者矣纪纲振肃则体统尊严朝廷防不正矣朝廷者四方之极也朝廷正而四方敢有不正者乎故曰人主一心万化之源茍欲正纪纲以正朝廷而不先正此心以立其本则枝叶虽茂本根已蹷形体虽安命脉以危其如纪纲朝廷何哉   春秋成公十六年曹伯归自京师   臣若水通曰书曹伯者王与其伯也因鲁史之文也书归自京师讥王之不罪其罪而成其爵也京师者朝廷也朝廷四方之极而命德讨罪之所从出也其言自京师王命也言天王之不诛有罪而释之归以成其为伯也负刍杀世子而自立王不能因晋之执置诸刑典讨罪之权不行矣而使复国则命德之典何在焉命德讨罪之典坏之于朝廷又何以为天下之共主哉   礼记王制天子无事与诸侯相见曰朝考礼正刑一德以尊于天子   臣若水通曰此诸侯朝天子之事也天子无他事故诸侯各以其期见于天子是之谓朝其来朝之事岂徒然哉亦为述职而行也故又考礼正刑一德以尊天子礼者五礼天子尝因天秩而五庸之矣于是考诸侯之礼合于天子之礼否欤刑者五刑天子尝因天讨而五用之矣乃正诸侯之刑合于天子之刑否欤德者天子尝因人之固有而敎之矣又一诸侯之道德以同风俗果合于天子欤如是则天子之礼刑道德诸侯奉承而不敢违是所以尊天子者至矣天子尊则朝廷尊矣臣民赖天子朝廷之尊以安者也我朝稽古为治三年一朝天下岳牧郡县之臣萃而觐之于天子固所以述职也而铨衡亦尝有殿最之课矣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王制所谓礼刑固不待考正而自同矣独一道德以同风俗者则在明天子之主盟斯道而辅臣宜賛襄之以成一德之化天下幸甚   郊特牲君之南乡答阳之义也臣之北面答君也臣若水通曰君即天子也答对也南鄕南面也阳盛于南方长养万物之地也人君对时育万物故南面以对阳也人臣北面以朝君者对君育养之德也君南面臣北面上下之位定而朝廷正矣   玉藻朝辨色始入君日出而视之退适路听政使人视大夫大夫退然后适小释服   臣若水通曰辨色谓初明之时可辨顔色也视之视朝也诗曰夜向晨庭燎有煇即臣之辨色入朝也所以防微也又曰东方明矣朝既盈矣即君之日出视朝也所以优尊也然入而臣先于君明分守也退而使人视大夫大夫退而后退小释服君后于臣防怠荒也君无怠荒而羣臣守分则朝廷尊矣汉唐以来或五日或三日或旬日始朝我祖宗以勤为治无日不朝仰惟圣明早朝晏罢退御便殿延访政事可谓逺追帝王近遵成宪者矣持此始终如一不替益防岂不休哉   哀公问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君为政则百姓从政矣君之所为百姓之所从也君所不为百姓何从公曰敢问为政如之何孔子对曰夫妇别父子亲君臣严三者正则庶物从之矣   臣若水通曰正政者所以正朝廷也正三纲者所以正政也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三纲正则五伦正而为政之道得矣此朝廷之所以尊乎   仲尼燕居曰以之朝廷有礼故官爵序也   臣若水通曰朝廷礼法之所出也故礼用之朝廷则上下辨名分严尊卑有等是故官爵序也然则朝廷之礼其可以不肃乎   坊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示民有君臣之别也   臣若水通曰何以天无二日日者天之阳精也阳一而已故日无二何以土无二王王御土中者也土中一而已故王无二何以家无二主主者家之尊也其本一而已故家主无二故三才之道一而已矣天之尊在一日土之尊在一王家之尊在一父何二尊之有哉如此则君臣上下之等威以别而朝廷尊矣   表记朝极辨不继之以倦   臣若水通曰朝廷之上君臣上下贵极辨其分而不可紊久则弛而有倦则纪纲弗振而奸邪得以窥伺矣虽然严上下之分而必通上下之情然后有都俞吁咈之美也茍一于严则秦皇尊君卑臣之仪其可法乎而夫子云然者特感于春秋君弱臣强之弊故伤之也乎   周礼大宗伯以九仪之命正邦国之位壹命受职再命受服三命受位四命受器五命赐则六命赐官七命赐国八命作牧九命作伯   臣若水通曰仪犹等威也每命异仪也位者贵贱之位也何以谓受职始为正吏受职事如王之下士列国之士子男之大夫之职是也何以谓受服受皮弁之服如王之中士列国之大夫子男之卿之服是也何以谓受位始有列位为王之臣如王之上士及列国之卿位是也何以谓受器始有祭器也如王之下大夫及公之孤有祭器者是也何以谓赐则则者未成国之名也王之下大夫出封则加一等而赐以百里二百里之地也何以谓赐官王六命之卿始得具臣治家邑也何以谓之赐国王之卿出封加一等为侯伯之国也何谓作牧侯伯有功德则加命之得专征伐为一州之牧也何谓作伯上公有功德者加命为二伯是之谓方伯也夫命也受也赐也作也皆出于朝廷主于宗伯所谓天下有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而朝廷正矣   司士正朝仪之位辨其贵贱之等王南乡三公北面东上孤东面北上卿大夫西面北上王族故士虎士在路门之右南面东上大仆大右大仆从者在路门之左南面西上司士傧孤卿特揖大夫以其等旅揖士旁三揖王还揖门左揖门右大仆前王入内朝皆退   臣若水通曰朝仪者王视朝于路门外之仪也东上其次以东为上也西上以西为上也北上以北为上也王族故士者王之族故为士而宿衞者也虎士者虎贲之士也大仆者侍御之长也大右者司右也大仆从者小臣祭仆之类也摈者诏王出揖也特揖者孤卿尊也旅揖者大夫卑也旁揖者士又卑也还揖左右者在路门左右者皆南面者也大仆前者自本位而前正王视朝之位也内朝者路门之内听政处也君臣上下贵贱之等其秩然而朝廷尊矣   论语子路曰衞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   臣若水通曰名者实之表也其名正则实正实正则朝廷正逺近莫不一于正矣故孔子因仲由之设问而告以正名为先仲由未达于为国以礼之道遂疑其迂濶而逺于事情非今之急务也孔子乃责其不能阙疑而告之以为使名有不正其实俱亡所以言不顺事不成礼乐不兴刑罚不中其流之弊不可胜言故正名分者所以正治之本而塞乱之源也夫子此言岂特为衞国之所当先耶于凡有国家者舍此不可以自立矣观其修春秋而于践土河阳之役去实以全名曰与其名存而实亡犹愈于名实之俱亡是以周室虽微诸侯强盛以齐楚大国卒不敢侮所谓植遗腹朝委裘而不乱者岂非以名分素明而民志素定哉此图治者所当究心也   国语周语祭公谋父曰先王之训也有不祭则修意有不祀则修言有不享则修文有不贡则修名有不王则修德序成而有不至则修刑于是乎有刑不祭伐不祀征不享让不贡告不王于是乎有刑罚之辟有攻伐之兵有征讨之备有威让之令有文告之辞布令陈辞而又不至则又增修于德无勤民于逺是以近无不听逺无不服   臣若水通曰祭畿内之国周公之后为王卿士谋父字也邦甸之内有违阙不供日祭者先修意以自责畿内近知王意也言号令也文典法也名谓尊卑职贡之名号序谓上五者次序也已成而有不至则有刑诛让谴责也告谓以文辞晓告之地逺者辠轻也夫大君立极以风四方故必自治而后治人也是故下有不祭不祀不享不贡不王之违上有修意修言修文修名修德之政未尝舍己而勤人也是以近无不听逺无不服先正谓朝廷四方之极其是之谓欤君天下者可不正心以正朝廷立四方之极乎   晋语僖负羁曰爱亲明贤政之干也礼宾矜穷礼之宗也礼以纪政国之常也   臣若水通曰负羁曹大夫干桢榦也宗本也纪理也夫亲亲贤贤国之大政也而有宾穷之礼焉所以行其政也故曰国君无亲国以为亲故不亲其亲则不能明贤矣不亲亲明贤则不能礼宾矜穷矣其于礼政夫何有晋重耳出亡于外而国相多从之是终必有兴者曹伯舍之而不礼是弃爱亲明贤礼宾矜穷之义其能久立乎君子闻僖负羁之言可以知朝廷之体   汉文帝宠幸邓通赏赐累钜万申屠嘉尝入朝而通居上旁有怠慢之礼嘉奏事毕因言曰陛下爱幸羣臣则富贵之至于朝廷之礼不可以不肃罢朝嘉坐府中为檄召通诣丞相府不来且斩通恐入言上上曰汝第往通诣丞相府免冠徒跣顿首谢嘉坐自如弗为礼责曰夫朝廷者高帝之朝廷也通小臣戏殿上大不敬当斩吏合行斩之通顿首出血不解上度丞相已困通使使持节召通而谢丞相曰此吾弄臣君释之   臣若水通曰朝廷之不正近贵壊之也汉文以堂堂帝王之贵宠幸邓通之微臣朝廷解体而堂陛陵夷矣幸而申屠嘉之守法使朝廷尊如泰山文帝虽曲防通而终不罪嘉之守法此朝廷之所以反正欤   汉武帝元朔元年徐乐上书言天下之患在于土崩秦之末世是也间者关东五谷不登民多穷困重之以边境之事推数循理而观之民不安者土崩之势也故贤主独观万化之原明于安危之机修之庙堂之上而销未形之患也其要期使天下无土崩之势而已矣臣若水通曰庙堂者政事之所出也朝廷正则万事正而民心定而无土崩之患矣徐乐谓贤主独观万化之原其原在修于朝廷自君心之正始也惜乎武帝乐其言而不能用也   汉元帝永光二年匡衡上疏曰治天下者审所上而已敎化之流非家至而人说之也贤者在位能者在职朝廷崇礼百寮敬让道德之行由内及外自近者始然后民知所法迁善日进而不自知也   臣若水通曰治在风化而巳家至人说则尧舜之圣不能以遍也故贤能任职百僚敬让则朝廷尊崇而风化之本立矣风化之流自内而外由近而逺有不可御者焉尔   汉光武建武十一年赵王良从帝入夏城门与中郎将张邯争道叱邯旋车又诘责门候使前走数十步司隶校尉鲍永劾奏良无藩臣礼大不敬良尊戚贵重而永劾之朝廷肃然永辟扶风鲍恢为都官从事恢亦抗直不避彊御帝常曰贵戚且敛手以避二鲍   臣若水通曰朝廷四方之极纪纲之所系焉者也故一人足以坏之赵王良之豪横是也一人足以正之鲍永之抗直是也向使非永之肃正则上无道揆下无法守其何以立极于四方哉此二鲍之劾奏权贵不避彊御所以能肃清朝廷而森严堂陛也呜呼贤哉   格物通卷五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五十二    明 湛若水 撰   正朝廷下   汉桓帝延熹八年李膺复拜司隶校尉时小黄门张让弟朔为野王令贪残无道畏膺威严逃还京师匿于兄家合柱中膺知其状率吏卒破柱取朔赴雒阳狱受辞毕即杀之自此诸黄门常侍皆鞠躬屏气不敢出宫省帝恠问其故并叩头泣曰畏李校尉时朝廷日乱纲纪頽弛而膺独持风裁以声名自高士有被其容接者名为登龙门云   臣若水通曰桓帝之时朝廷不正甚矣由权横猖獗纲纪頽弛之所致也李膺之威望诛贪残于合柱中朝纲为之一肃然不旋踵党祸兴朝纲至于扫地岂非天哉   晋惠帝元康四年司隶校尉傅咸上言货赂流行所宜深絶时朝政寛弛权豪放恣咸奏免河南尹澹等官京师肃然   臣若水通曰晋惠以暗弱之资行寛纵之政朝纲大紊堂陛頽毁矣傅咸持风裁而京师肃然朝廷一正其弛其张在人而已矣傅曰不有君子其能国乎   晋成帝咸和元年司徒王导称疾不朝而私送郄鉴卞壸奏导亏法从私无大臣之节请免官虽事寝不行举朝惮之时贵游子弟多慕王澄谢鲲为放达壸厉色于朝曰悖礼伤敎罪莫大焉中朝倾覆实由于此欲奏推之   臣若水通曰为国以礼礼者国之桢榦也故礼达而朝廷尊矣晋之中朝倾覆皆王谢放弃礼法之疚也然则后之人君欲正朝廷以立国者舍礼何以哉壸不畏强御言人之所不敢言忠义之气与日月争光矣   晋穆帝永和二年都乡文穆公何充有器局临朝正色以社稷为己任所选用皆以功効不私亲旧   臣若水通曰朝廷以有人而尊也晋室不纲臣之不职矣若何充者其羣鸟之孤鳯欤临朝正色社稷自任选用功能朝纲为之一振伟哉   晋穆帝升平四年燕太原王恪虽综大任而朝廷之礼兢兢严谨每事必与司徒评议之未尝专决   臣若水通曰朝廷之礼率由权豪壊之也慕容恪当国家危疑之秋而能谨礼法愽询公议可谓能尊朝廷以安社稷矣   陈宣帝太建九年梁主入朝于邺自秦兼天下无朝觐之礼至是始命有司草具其事致积致饩设九傧九介受享于庙三公三孤六卿致食劳宾还防致享皆如古礼   臣若水通曰邺后周之都周平齐故梁朝于周也积者每积有牢礼米禾刍薪也饩者腥牲也五代志曰梁主之朝周入畿大冢宰命有司致积其饩五牢米九十筥醯醢各三十五瓮酒十八壶米禾各五十车薪刍各百车既至大司空设九傧以致馆梁王束帛乘马设九介以待之礼成而出明日王朝受享于庙既致享大冢宰又命公一人冕乘车陈九傧以束帛乘马致食于宾及宾之从各有差致食讫又命公一人弁服乘车执防设九傧以劳宾王设九介迎于门外明日朝服乘车还防于公公皮弁迎于大门授防授防并于堂之中楹又明日王朝服设九介乗车以见于公事毕公致享明日三孤一人又执防劳于梁王明日王还防又明日王见三孤如三公明日卿一人又执防劳王王见卿又如三孤于是三公三孤六卿又各饩賔并属官之长为使牢米束帛同三公臣谓君臣之相觐古之制也封建废而朝觐之礼亡矣周主因梁之朝慨然复古礼之盛其亦旷世之一快覩也周之朝廷于是益尊矣   唐太宗贞观十年魏王泰有宠于上或言三品以上多轻视魏王上怒引三品以上作色让之曰隋文帝时一品以下皆为诸王所颠踬彼岂非天子儿邪朕但不听诸子纵横尔闻三品以上皆轻之我若纵之岂不能折辱公辈乎房龄等皆惶惧流汗拜谢魏征独正色曰臣窃计当今羣臣必无敢轻魏王者在礼臣子一也春秋王人虽微序于诸侯之上三品以上皆公卿陛下所尊礼若纪纲大壊固所不论圣明在上魏王必无顿辱羣臣之理隋文帝骄其诸子使多行无礼卒皆夷防又足法乎上恱曰理到之语不得不服朕以私爱忘公义向者之忿自谓不疑及闻征言方知理屈人主发言何得容易乎   臣若水通曰朝纲之弛自亲贵始也太宗爱宠魏王而怒及羣臣朝廷不正之渐矣向微魏征引春秋倡大义尊王人振朝纲则贞观之治不足观也巳传曰体统正而朝廷尊其斯之谓乎   唐太宗贞观十四年十二月言事者多请帝亲览表奏以防壅蔽帝以问魏征对曰斯人不知大体必使陛下一一亲之岂唯庙堂州县之事亦当亲之矣   臣若水通曰先正有言论治者贵识体所谓体者朝廷上下之礼也元首明股肱良则庶事康是之谓朝廷正矣元首丛脞股肱惰则万事隳是之谓朝廷不正矣魏征一言而太宗乃悟此其所以成贞观之治也欤   唐太宗贞观十五年帝尝临朝谓侍臣曰朕为天子常兼将相之事给事中张行成退而上书以为禹不矜伐而天下莫与之争陛下拨乱反正羣臣诚不足望清光然不必临朝言之以万乘之尊乃与羣臣校功争能臣窃为陛下不取帝甚善之   臣若水通曰人主之责在任将相将相得而朝廷尊矣太宗以天子之尊乃欲兼行将相之事而犹矜巳以夸人与羣臣校功争能矣自卑孰甚焉张行成一言而朝廷之体尊其亦得尊主之道者欤   唐肃宗至德元载塞上精兵皆选入讨贼惟余老弱守边文武官不满三十人披草莱立朝廷制度草创武人骄慢大将管崇嗣在朝堂背阙而坐言笑自若时监察御史李勉奏弹之系于有司上特原之叹曰吾有李勉朝廷始尊   臣若水通曰武臣骄慢背阙坐笑是不知有朝廷之尊矣御史李勉声其罪以正体统而朝廷始尊此肃宗之所以归功于勉也虽然人君不能自尊而赖臣下以尊之亦可悲矣然则自尊之道在正心以正朝廷君人者不可不知   唐穆宗长庆元年冬十月裴度上表极陈朋比奸蠧之状以为逆竖搆乱震惊山东奸臣作朋挠败国政陛下欲扫荡幽镇先宜肃清朝廷   臣若水通曰先正有言朝廷者天下之本未有朝廷不正而可以正天下者也裴度谓陛下欲扫荡幽镇先宜肃清朝廷可谓得正朝廷以正百官之体矣有天下者其知所务哉   唐文宗太和二年春三月己夘上亲策制举人贤良方正昌平刘蕡对防其畧曰陛下将杜簒弑之渐则居正位而近正人逺刀锯之贱亲骨鲠之直辅相得以专其任庶职得以守其官奈何以防近五六人总天下之大政祸稔萧墙奸生帷幄臣恐曹节侯览复生于今日又曰威柄陵夷藩臣跋扈或有不达人臣之节首乱者以安君为名不究春秋之微称兵者以逐恶为义则政刑不由乎天子征伐必自于诸侯   臣若水通曰唐之季叶内竖弑立藩臣称兵始于朝廷之不正而纪纲废壊也刘蕡以布衣发愤一言切中时病可以为社稷之臣矣乃弃而不取胡寅所谓违天理逆人心者是也何以为朝廷哉   后唐明宗天成二年呉马军都指挥使柴再用戎服入朝御史弹之再用恃功不服侍中徐知诰阳于便殿误通起居退而自劾呉王优诏不问知诰固请夺一月俸由是中外肃然   臣若水通曰五代之世人臣恃功骄恣者良由朝廷不正而纪纲法度之不立尔知诰自劾而中外肃然所谓朝廷正而百官万民莫敢不正矣   陆防奏议曰风化之大礼让为先礼让之行朝廷为首朝廷者万方之所宗仰羣士之所楷范观而效焉必有甚者是以朝廷好礼则俗尚恭敬朝廷尊让则时耻贪竞朝廷有失容之慢则凌暴之弊播于人朝廷有动色之争则攻鬬之祸流于下圣王知其然也故选建贤德以为公卿使人具瞻不谕而化   臣若水通曰朝廷四方之极不可以不正也故体统正而朝廷尊天下化服以德宗之猜疑则朝廷何由而崇尊百官何由而承式诸侯固将以解体四方由之而起衅礼让风化之効胡可得也防之言德宗不能用至今而始验也惜哉   宋神宗熈宁三年文彦愽久居枢密以王安石多变旧典言于神宗曰朝廷行事务合人心宜兼采众论以静重为先陛下励精求治而人心未安盖更张之过也臣若水通曰镇之以静重兼之于众论恊之于人心则朝廷正矣朝廷正则政出于一而天下治矣文彦愽老成忠厚之论足以破纷更乱政之惑矣惜乎神宗之心溺于功利之说而不知大不利者在朝廷尔   宋哲宗元祐六年二月以刘摰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苏辙为尚书右丞王岩叟签书枢密院事辙除命既下右司谏杨康国奏曰辙之兄弟谓其无文学则非也蹈道则未也其学乃学为仪秦者也其文率务驰骋好作为纵横捭阖无安静理陛下若恱苏辙文学而用之不疑是又用一安石也辙以文学自负而刚狠好胜则与安石无异不报岩叟居言职五年正谏无隠及拜签枢密谢因进曰太后听政以来纳谏从善务合人心所以朝廷清明天下安静愿信之勿疑守之勿失复进言于帝曰陛下今日圣学当深辨邪正正人在朝则朝廷安邪人一进便有不安之象非谓一夫能然盖其类应之者众上下蔽不觉养成祸胎尔又曰或闻有以君子小人参用之说告陛下者不知果有之否此乃深悮陛下也自古君子小人无参用之理圣人但云君子在内小人在外则泰君子在外小人在内则否小人既进君子必引类而去若君子与小人竞进则危亡之基也两宫深然之   臣若水通曰朝廷之正不正由于用人之邪正尔故一苏辙立朝则朝廷不正何也不正之类将从之也一王岩叟立朝则朝廷正何也正人之类将从之也所谓正不正之分岂有他哉于心术焉见之也四防之于十六相其才华孰能辨之哉后之人主欲尊朝廷者当慎于邪正之择而勿贪人之文采焉可也   宋儒程頥上英宗书云朝廷纪纲汗漫离散莫可总摄本源如此治将安出   臣若水通曰朝廷之正在纪纲而已矣纪纲者何君臣父子是也礼曰圣人作为君臣父子以为纪纲纪纲既正天下自定是故纪纲壊不足以言朝廷矣程頥此言诚知治国家天下之大要也爲人君者其慎之哉   范祖禹曰朝廷者四方之极也非至公无以絶天下之私非至正无以止天下之邪人君一不正其心则无以正万事茍以术御下是自行诈也何以禁臣下之欺乎是以术行而欺愈多知用而心愈劳盖以诈胜诈未有能相一者也   臣若水通曰朝廷何以为四方之极也四方之所取正焉者也故在公正而已矣人君之道如天运于上一正以胜百邪一公以絶天下之私故孟子曰君正莫不正茍以诈术御下已自不正矣何以正朝廷而示天下之正乎   朱熹曰发号施令羣听不疑进贤退奸众志咸服纪纲得以振肃而无侵挠之患政事得以修明而无阿私之失此所以朝廷百官六军万民无敢不出于正而治道毕矣   臣若水通曰朱熹之言盖本于董仲舒正朝廷以正百官万民之意然非无其本也其要系于君心焉而已尔君心正则万化随之然其所以得此心之正者岂有他哉敬而已矣敬则天理日明人欲日消而凡施为注措皆当于义而无愆也太平之治岂不可坐而致哉   国朝礼部奏定百官常朝班次及奏事等礼仪太祖皇帝谓中书省臣曰朝廷之礼所以辨上下正名分不以贱加贵不以卑逾尊百官在列班序有伦奏对雍容不失其度非惟朝廷之尊抑亦天下四方瞻仰所在也今文武百官朝叅奏事有未闲礼仪者是礼法不严于殿陛何以肃朝廷乎自今凡新任官及诸武臣礼仪有不闲习者令侍仪司官日于午门外演习之且命御史二人监视有不如仪者纠举之百官入朝失仪者亦纠举如律   臣若水通曰朝廷之礼主于严君臣之分主于敬若无严敬则上下不辨名分不正岂足以谓之朝廷哉岂足以成天下之治正天下之民哉伏覩我圣祖谕中书省臣之言可谓能正心以正朝廷矣臣愿圣明法祖以正朝廷以正百官万民而天下正矣   诸司职掌朝仪凡朝班序立公侯序于文武班首次驸马次伯自一品以下各照品级文东武西依次序立风宪纠仪官居下朝北纪事官居文武第一班之后稍近上便于观听不许搀越如有事奏须要从班末行至御前跪奏不许于班内横过奏毕即便入班序立   臣若水通曰朝廷礼法之所在朝仪不肃则礼法隳矣故必有拜立之节劾奏之仪夫然后上下之间截然名分之不易而礼法行矣礼法行而朝廷焉有不正者哉   礼仪定式凡朝叅遇有圣谕敎诫须当专心致意拱听分明即便省身克己不许放肆驰心外想   臣若水通曰臣子对君之言当尊之如天而不可少忽也是故专心致意诚也拱听恭也省身克己敬也戒放肆驰心立信也诚敬恭信所以尊君如尊天以尊朝廷也朝廷尊则莫不出于正矣   永乐二年十一月刑部尚书郑赐等奏奉天征讨官有以罪系狱者请论功定议太宗皇帝曰朝廷大公至正之道有功则赏有过则刑刑赏者治天下之大法不以功掩过不以私废公此辈征讨之功既酬以爵赏矣今有犯而不罪是纵恶也纵恶何以治天下其论如律臣若水通曰刑赏者朝廷之大法也所以为朝廷者以其有刑赏之正也刑赏废纪纲弛焉足以为朝廷哉伏覩太宗文皇帝谕郑赐之言朝廷大公至正之道不以功而可废矣仰惟圣明法祖图治公道大行私恩尽黜则帝王之治可致矣   宪纲凡有朝防行礼失仪听纠仪御史举劾常朝官奏事理有未当及失仪者听侍班御史并给事中劾奏依律罚俸   臣若水通曰朝廷以礼而尊也故叔孙制礼而汉尊李勉一言而唐尊李纲一入而宋尊非礼仪不足以肃之也然欲使朝廷之尊岂徒声音笑貌为之哉盍亦反其本矣   格物通卷五十二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五十三    明 湛若水 撰   正百官上   书虞书舜典辑五瑞旣月乃日觐四岳群牧班瑞于群后   臣若水通曰此舜见诸侯来朝之事也史臣言舜初政之时辑敛五等瑞信以徴五等之诸侯五瑞谓天子始封诸侯所锡之珪公桓珪侯信珪伯躬珪子谷璧男蒲璧五等其珪头斜锐以合符于天子冒珪之刻小大长短广狭之度以騐其信否者也旣尽也此正月四方诸侯有至者如四岳为四方之诸侯群牧为九州之牧伯则日日觐见之盖欲以少接得尽其询察礼意旣见之后则又颁还其瑞以与天下正始也夫不徒徴之而日日见之然后还其瑞焉见之所以通其意也颁之所以新其始也孚上下之情同道徳之化圣人所以治天下如此今之布政郡州古之诸侯也明主欲同天下之化必因其来朝召见询之然后心志可一而治化可行也   舜典帝曰咨汝二十有二人钦哉惟时亮天功   臣若水通曰此帝舜总命羣臣之言咨嗟叹而告四岳九官十二牧尔二十有二人不可不钦敬尔职以明亮天之事也孔子告哀公问政曰为政在人夫政由人生者也今观帝舜之初治拳拳于羣臣旣分命之又总告之其丁宁谆复如此成有虞之盛治由此故也伏望圣明留心于用人以追唐虞之治幸甚   臯陶谟无旷庻官天工人其代之   臣若水通曰此臯陶陈知人之谟于帝舜也蔡沉曰旷废也言不可用非才而使庻官旷废厥职也天工天之工也人君代天理物庻官所治无非天事茍一职之或旷则天工废矣可不深戒哉然则废人职且不可也而至于废天工焉可乎   商书仲虺之诰佑贤辅徳显忠遂良兼弱攻昧取乱侮亡推亡固存邦乃其昌   臣若水通曰此仲虺以正臣下之道告成汤也蔡沉曰诸侯之贤徳者佑之辅之忠良者显之遂之所以善善也诸侯之弱者兼之昧者攻之乱者取之亡者侮之所以恶恶也推亡者兼攻取侮也固存者佑辅显遂也推彼之所以亡固我之所以存邦国乃其昌矣臣谓不但诸侯由诸侯以至于羣臣皆当如此则害治者去而辅治者安而治可几矣舜诛四凶命十六相天下无为而治可见为治之道非有他惟进贤退不肖尔然则贤愚同混而不乱者未之有也惟圣明留意焉   周书洪范人之有能有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凢厥正人旣富方谷   臣若水通曰此箕子衍皇极之畴言造就羣臣之道也人有位之人也有能有为谓有才干者羞进也昌盛也正人者在官之人也富禄之也谷善也有能有为者不进于行则徳不胜才非吉士也故必使之进其行焉行者徳之实事才之本也如此不惟有以扩充其才且有徳以将之不至恃才妄作矣由是官使皆贤才而邦国有不昌盛矣乎夫在官之人有禄可仰斯可责其为善而羞行也否则虽欲进行其可得乎   周官六卿分职各率其属以倡九牧阜成兆民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训迪六卿之言也六卿者宰司徒宗伯司马司冦司空也属者毎卿六十属六卿三百六十属也倡亦率也九牧者九州之牧伯也阜厚也成化也言六卿各分其职不相侵夺各倡其属勤供职事以为九牧之倡政治明教化洽使兆民之众莫不阜厚而化成也夫朝廷百官乃万邦之表率也百官正则万邦正矣万邦正则兆民安矣然欲正百官者又在人君正心始也   诗小雅巧言乱之初生僣始旣涵乱之又生君子信谗君子如怒乱庻遄沮君子如祉乱庻遄已   臣若水通曰此诗乃大夫伤谗之所作也言乱之所以生者由谗人以不信之言始入而王涵容不察其眞伪也乱之又生者则旣信其谗言而用之矣君子见谗人之言恶之如怒则乱庻几遄沮矣见贤者之言喜之如祉则乱庻几遄已矣若夫忠谗莫辨善恶不分则百官何由而正哉人主欲正百官必明善恶之归鉴忠谗之别在正其一心而巳正其心在正其喜怒而已喜怒者发于君心而小人最易于窥伺一或不正则谗邪得入乱之所由生也百官安得正乎   礼记王制曰千里之外设方伯五国以为属属有长十国以为连连有帅三十国以为卒卒有正二百一十国以为州州有伯八州八伯五十六正百六十八帅三百三十六长八伯各以其属属于天子之老二人分天下以为左右曰二伯   臣若水通曰属连卒州以大小异其名皆聚之意也长帅正伯亦以大小而异其官也凢此皆因贤侯为之统于外者也二伯统于内者也所谓自陜以东周公主之自陜以西召公主之者也陈澔曰八伯为八州之伯二伯为天下之伯也内外相承而体统立矣   王制曰天子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大国三卿皆命于天子下大夫五人上士二十七人次国三卿二卿命于天子一卿命于其君下大夫五人上士二十七人小国二卿皆命于其君下大夫五人上士二十七人   臣若水通曰三公师保傅也象三光也取数于阳也卿大夫元士之数三倍之也所以备阳道之用也次国二卿命于天子杀于大国也小国二卿皆命于其君杀于次国也卿大夫士之数皆竒也取数于阳也佐其君以阳道治人者也生育之义也   王制曰制三公一命卷若有加则赐也不过九命次国之君不过七命小国之君不过五命大国之卿不过三命下卿再命小国之卿与下大夫一命   臣若水通曰制三公三公命服之制也卷与衮同有降龙无升龙也有加则赐者三公若加一命与王者之后同故赐衮也不过九命者孔颖逹曰三公八命身着鷩冕若加一命则为上公而着衮冕九旒服九章也加赐制特数也不过九示定制也次国之君谓侯伯也及天子之卿出封者皆七命服七章七旒之鷩冕也小国之君谓子男也及天子之大夫出封者皆五命服五章五旒之毳冕也是故制其命数而官爵之礼着矣   坊记子云制国不过千乗都城不过百雉家富不过百乗以此坊民诸侯犹有畔者   臣若水通曰千乗之国诸侯之国也都城卿大夫都邑之城也家富卿大夫之富也夫名分者人君所以御臣之柄是故大夫而僣卿则卿可僣诸侯诸侯可僣天王天下之乱何时而已乎古之明王圣帝防微于其渐故服采以章之爵位以辨之名分正则百官正而天下定矣于乎宠禄之过其分而弗致三家六卿之党者臣未之闻也吁可不惧哉   表记子曰迩臣守和宰正百官大臣虑四方   臣若水通曰迩臣近君者也故欲其守和盖过于和则流而为同不及于和则过而为亢是故知刚知柔纳约自牖者可以语守和之道矣宰者太宰之官掌建邦之六典故以正百官使不越其分不旷其职而百官正矣大臣二伯六卿也爵位旣重故虑四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自不容己矣迩臣太宰大臣各修其职此朝廷所以无不正之官乎   周礼天官以八柄诏王驭羣臣一曰爵以驭其贵二曰禄以驭其富三曰予以驭其幸四曰置以驭其行五曰生以驭其福六曰夺以驭其贫七曰废以驭其罪八曰诛以驭其过   臣若水通曰正百官者当审其驭之之法无法以驭之则乱乱则庻事隳矣是故有爵以贵之有禄以富之有予以幸之有置以行之有生以福之有夺以贫之有废以罪之有诛以过之八者之柄操而后羣臣之职正故书曰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故为人主临莅百官之上在揽其威福予夺之柄而后可   天官以官府之六叙正羣吏一曰以叙正其位二曰以叙进其治三曰以叙作其事四曰以叙制其食五曰以叙受其防六曰以叙听其情   臣若水通曰叙秩次乃一尊一卑之不容紊者也其曰以官府之六叙正羣吏者何哉盖位有贵贱治有大小事有先后食有多寡防有详畧情有好恶其分之殊诚不容以弗辨者也以此六叙而正之则莫不一于正矣其于董正治官何难之有哉   太宰之职掌建邦之六典以佐王治邦国一曰治典以经邦国以治官府以纪万民二曰教典以安邦国以教官府以扰万民三曰礼典以和邦国以统百官以谐万民四曰政典以平邦国以正百官以均万民五曰刑典以诘邦国以刑百官以纠万民六曰事典以富邦国以任百官以生万民   臣若水通曰扰犹驯也统犹防也诘犹禁也任犹使也生犹养也天官冢宰之职统百官是故大司徒以下之官于此亦正焉冢宰建立六者典常之法以佐王之治宰掌邦治故一曰治典其曰经曰治曰纪皆其职也司徒掌邦教故二曰教典其曰安曰教曰扰皆其职也宗伯掌邦礼故三曰礼典司马掌邦政故四曰政典司冦掌邦禁故五曰刑典司空掌邦事故六曰事典其自曰和邦国以下曰统曰谐也曰平曰正曰均也曰诘曰刑曰纠也曰富曰任曰生也皆各以其职也是故六典举而六官正矣   太宰以八法治官府一曰官属以举邦治二曰官职以辨邦治三曰官联以防官治四曰官常以听官治五曰官成以经邦治六曰官法以正邦治七曰官刑以纠邦治八曰官计以弊邦治   臣若水通曰府者百官所居也纠察也弊断也官属者六官各有属也属各六十故以举邦治也官职者六官各有职也职各有别故以辨邦治也官联者众官共举之而后事得防合故曰防也官常者非连事通职而各自听治之故曰听也官成者官有成事品式依而行之以经纪邦治也官法者当职所主之法度将此以正邦之政治也官刑者官中之刑也官计者平治官府之计也是故八法修而百官无不正矣   国语鲁语叔孙穆子曰天子有虎贲习武训也诸侯有旅贲御灾害也大夫有贰车备承事也士有陪乗告奔走也   臣若水通曰训教也虎贲掌先后王而趋舍则守王闲在国则守宫门所以习武教者也旅贲掌戈盾夹车而趋车止则持轮所以备非常禁灾害也贰副也陪重也奔走使令也夫自天子以至百官尊卑之分森若堂陛然是故有虎贲之臣有旅贲之士有贰车之御有陪乗之徒上下有章不可以毫发僣差也文武周公之道不衰周官之法行则楚公子围以大夫而干诸侯之服者罪不容诛矣   汉顺帝汉安元年八月遣侍中杜乔周举守光禄大夫周栩冯羡魏郡栾巴张纲郭遵刘班分行州郡表贤良显忠勤其贪汚有罪者刺史二千石驿马上之墨绶以下便辄収举乔等受命之部张纲独埋其车轮于雒阳都亭曰豺狼当路安问狐狸遂劾奏大将军冀河南尹不疑以外戚防恩居阿衡之任而专肆贪叨纵恣无极以害忠良谨条其无君之心十五事斯皆臣子所切齿者也书奏京师震竦   臣若水通曰激浊扬清人主所以振肃百僚也顺帝遣八使分行州郡表贤惩贪可谓知务矣张纲独埋轮于都亭然有芟锄罪魁之志遂劾梁冀之恶夫冀无忌惮甚至杀贤臣弑幼君释此不问恶在其为激浊扬清振肃百僚也哉   汉桓帝延熹二年以大司农黄琼为太尉是时新诛梁冀天下想望异政琼首居公位乃举奏州郡素行贪汚至死徙者十余人海内翕然称之琼辟汝南范滂滂少励清节为州里所服尝为清诏使案察冀州滂登车揽辔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守令赃汚者皆望风解印绶去   臣若水通曰人之恒情必有所惩而后有所劝故舜诛四凶而天下咸服故正百官者在愼劝惩而已黄琼首居公位力去奸贪而海内翕然范滂案察冀州有志澄清赃吏解去肃僚贞度君子于二臣有取焉   晋武帝太康五年刘毅上防曰今立中正定九品高下任意荣辱在手操人主之威福夺天朝之权势公无考校之负私无告诘之忌用心百态营求万端亷让之风防争讼之俗成臣窃为圣朝耻之   臣若水通曰唐虞取士惟贤惟能成周取士乡举里选是以官必称任士无幸进风动咸宁此其由也自后汉立四科去古未逺魏承汉统立中正之官定九品之制用人之法始弊矣晋踵其失是以官无纯徳朝多弊政此刘毅所以恳切为晋武言也惜乎晋武非大有为之君不能更张以新治化迁延不振晋因以亡后之有天下者宜可以鉴矣至于身言书判之法立年格诗赋之制兴上旣以言而求人下皆以言而进用是以凢庸者或得以伸于上纯徳者或反以屈于下遂使贤能之典举选之制不见于后世矣呜呼惜哉   晋武帝太康十年刘颂上疏曰古者六卿分职冢宰为师秦汉以来九列执事丞相都总今尚书制断诸卿奉成于古制为太重可出众事付外寺使得专之尚书统领大纲若丞相之为嵗终课功校簿当罚而已斯亦可矣   臣若水通曰成周公孤之任论道爕理化寅亮六卿分职率属阜成兆民未尝以相侵夺也后世宰辅下侵众职此百官之所以不正而作威作福之祸兴也刘颂之言岂不信哉   晋孝武太元十四年徐邈与范寗书曰足下愼选纲纪必得国事以摄诸曹诸曹皆得良吏以掌文案又择公方之人以为监司则清浊能否与事而明足下但平心处之何取于耳目哉   臣若水通曰上下大小体统不紊而后百官得其正故君择相相择六曹六曹统监司监司统庻僚如纲之有纪故得一正人则用无非正人百官正而万事理矣徐邈之言可谓知要哉   晋怀帝永嘉二年尚书令杨褒好直言成主雄初得蜀用度不足诸将有以献金银得官者褒谏曰陛下设官爵当网罗天下英豪何有以官卖金邪雄谢之   臣若水通曰设官所以为民设爵所以待官也故重其爵所以重其官也重其官所以重其民也自输粟拜爵之制啓而爵始轻爵轻而官不重何以望其有以泽乎民哉故上进之以义则下之进也以义故百官正下怀义以报其上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上进之以利则下之进也以利故百官不正下以利而事其上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   梁武帝天监元年癸酉诏公车府谤木肺石傍各置一函若肉食莫言欲有横议投谤木函若以功劳才器寃沈莫达投肺石函上身服浣濯之衣常膳惟以菜蔬毎简长吏务选亷平皆召见于前朂以政道擢尚书殿中郎到漑为建安内史左户侍郎刘鬷为晋安太守二人皆以亷洁著称漑彦之曽孙也又着令小县令有能迁大县大县有能迁二千石以山隂令丘仲孚为长沙内史武康令东海何逺为宣城太守由是亷能莫不知劝臣若水通曰正万民必本于正百官正百官必本于正朝廷而正其心始也夫正心者圣学之要也孟子曰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説梁武帝立谤木肺石通下情也详于择守知先务也通下情急先务宜乎百官正而万民正矣然而不免海内之乱者何哉武帝好尚佛教心术之邪也人君其愼于择术哉   魏太师宇文泰始作九命之典以叙内外官爵改流外品为九秩   臣若水通曰书曰不惟其官惟其人魏以九命设官其爵禄之差等辨矣然居之者人也辨其官而不辨其人则高墉之集鼫鼠之羞其召乱必矣故以徳而定爵以能而授官则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岂非天下有道之隆邪操用舍之权者愼之哉   隋治书侍御史赵郡李谔上书曰士大夫矜伐干进无复亷耻乞明加罪黜以惩风轨   臣若水通曰书曰尔惟风下民惟草故正民者先正百官也又曰尔身克正罔敢弗正故欲正百官者先正君身也李谔欲抑干进励亷耻可谓救时之弊矣然徒欲正其末而不知先正其本未见其能正也已是故人君欲知正百官之道者则盍反其本矣   格物通卷五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五十四    明 湛若水 撰   正百官下   唐高祖武徳七年三月初定令以太尉司徒司空为三公次尚书门下中书秘书殿中内侍为六省次御史台次太常至太府为九寺次将作监次国子学次天防上将府次左右衞至左右领衞为十四衞东宫置三师三少詹事及两坊三寺十率府王公置府佐国官公主置邑司并为京职事官州县镇戍为外职事官自开府仪同三司至将仕郎二十八阶为文散官骠骑大将军至陪戎副尉三十一阶为武散官上柱国至武骑尉十二等为勲官   臣若水通曰所谓正百官者非特具其位也正其人也唐之设官内外文武名位兼备矣而治不古若者岂其名职之咎邪书曰官不必备惟其人非其人而官之犹无官也不愼于择人而详于设官未见其能治者也故汉有良吏之称唐则无之唐有藩镇之祸汉则无之官其可以徒设耶今天下之官大率取法周官可谓具备矣求其人以充之克知三有宅心灼见三有俊心如周之取人者惟君相在焉   唐太宗贞观五年初帝令羣臣议封建魏徴李百药以为封建不便顔师古以为不若分王宗子勿令过大间以州县杂错而居十一月诏皇家宗室及勲贤之臣宜令作鎭藩部贻厥子孙非有大故无或黜免所司明为条例等级以闻至十一年六月诏荆王元景等二十一王长孙无忌等十四人刺史皆令世袭无忌等皆不愿之国上表固让其明年诏停袭封刺史   臣若水通曰在易之比地上有水比先王以建万国亲诸侯夫天之立君以主之而已非欲其有之也主之而同其利天下之公也有之而专其利一人之私也尧舜以来封建尚矣至秦乃不然岂秦法可行而尧舜之道不可行乎有天下者自私焉尔矣若太宗者英明出类而有志乎封建之事卒不果行何哉传曰有关雎麟趾之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然则太宗盖未有诚敬以为之本尔故魏徴李百药迎其意长孙无忌诸人避其嫌可以见之矣我国家创制立法上仿成周下参时宜分封同姓亲疎有差省郡杂处师古之论于今行之矣   唐太宗贞观八年十二月中书舍人高季辅上言外官卑品犹未得禄饥寒切身难保清白今仓廪寖实宜量加优给然后可责以不贪严设科禁   臣若水通曰士之入官则不可并耕而食矣是故禄以代其耕也抱关击柝者皆有常职以食于上古之制也唐有官而无禄岂设官之道邪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上之劝之者未至而欲士之不贪岂可得乎故禄以养其亷耻之心也亷耻兴而百官正百官正而天下之治无难矣   唐睿宗景云二年分天下置汴齐兖魏冀并蒲鄜泾秦益緜遂荆岐通梁襄扬安闽越洪潭二十四都督各糺察所部刺史以下善恶惟洛及近畿州不都督府太子右庻子李景伯舍人卢俌等上言都督专杀生之柄权任太重或用非其人为害不细今御史秩卑望重以时巡察奸宄自禁其后竟罢都督但置十道按察使而已   臣若水通曰百僚纠察则善有劝恶有惩而百官正矣都督擅权自恣岂无作好作恶偏党之私者哉或用非其人则百官由是而反侧矣向非李卢之言改置十道按察使则唐之祸乱岂小哉后之正百官者其尚愼之   唐宗开元二十四年二月甲寅宴新除县令于朝堂上作令长新戒一篇赐天下县令   臣若水通曰太宗尝谓县令尤为亲民择之惟愼宗犹精是选一时县令必非庸材矣故宴新除县令于朝堂复作令长新戒以赐之其崇重如此可谓克绳祖武矣孰不洗心竭力以副徳意哉   唐代宗大歴元年刑部尚书顔眞卿上疏曰郎官御史陛下之耳目今使论事者先白宰相是自掩其耳目也陛下患羣臣之为谗何不察其言之虚实若所言果虚宜诛之果实宜赏之不务为此而使天下谓陛下厌听览之烦托此为辞以塞谏诤之路臣窃为陛下惜之臣若水通曰御史朝廷之耳目而使论事先白宰相是借其耳目于人矣耳目之官得其正乎如是而望其视逺惟明听徳惟聪以通天下之壅蔽亦难矣此顔眞卿所以尽忠于代宗而召元载之谤为人君者岂可自掩其耳目以成孤立之势哉   唐宪宗元和十二年闰十二月壬辰诏以宦者为馆驿使左补阙裴璘谏曰内臣外事职分各殊切在塞侵官之源絶出位之渐事有不便必戒于初令或有妨不必在大上不听   臣若水通曰正百官之分在乎谨内外之防而已成周之制王与公卿大夫士听外政后与妃嫔夫人听内政宦者内政之属也自秦而后古制渐失至于知驿之官唐初犹以御史二人为之旧制也至是乃以宦官代焉是又时事之一变矣防微杜渐之戒可茍也哉裴璘谏之而宪宗不听惜夫   唐文宗太和五年五月辛丑上以太庙两室破漏逾年不葺罚将作监度支判官宗正卿俸亟命中使帅工徒辍禁中营缮之材以葺之左补阙韦温谏以为国家置百官各有所司茍为隳旷宜黜其人更择能者代之今旷官者止于罚俸而忧轸所切即委内臣是以宗庙为陛下所私而百官皆为虚设也上善其言即追止中使命有司葺之   臣若水通曰文宗罪宗正之旷官止于罚俸以有司之职分代于宦官名实谬戾百官不正矣史言其优游不断之弊为害岂小也哉   贾谊新书曰古者圣王制为列等内有公卿大夫士外有公侯伯子男然后有官师小吏施及庻人等级分明而天子加焉故其尊不可及也   臣若水通曰加者居其上之谓公卿大夫士辅内治以施外公侯伯子男布外治以承内内外之间官师小吏承徳意以致之民内外大小相承而体统不紊则百官正矣此天子之所以为至尊也欤   班固白虎通曰王者所以立三公九卿何曰天虽至神必因日月之光地虽至灵必有山川之化圣人虽有万人之徳必须俊贤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以顺天成其道   臣若水通曰百官之职为上为徳为下为民者也故王者立三公九卿各有所统公统卿卿统大夫大夫统元士皆以为徳为民也是故百官得其正则上下理百官不得其正则上下乱可不重哉   宋仁宗庆歴三年冬十月以张昷之王素等为都转运按察使先是知谏院欧阳修言天下官吏旣多朝廷无由遍知其贤愚善恶乞立按察之法于内外朝官三丞郎官中选强干亷明者为之使至州县遍见官吏其公亷无状皆以硃书于名之下其中材之人以墨书之嵗具以闻诏从之富弼范仲淹复请诏中书枢密通选逐路转运按察使即委使自择知州知州择知县不任事者皆罢之于是昷之等首被兹选昷之河北王素淮南沈邈京东施昌言河东李绚京西   臣若水通曰守令之职最为亲民故民之休戚系于守令守令之贤否系于按察使按察使得其人以自择其守守得其人以自择其令则百官正而膏泽及于民矣欧阳修等请立按察使并其选之之法可谓善矣虽然选按察使者责在冢宰选宰者责在君心君心不正则任冢宰非其人冢宰非其人则按察使不得其人按察使不得其人则守不得其人守不得其人则令不得其人而万民受其殃矣人君之于官人可不愼其始哉   宋徽宗崇宁二年九月始定选人阶官吏部侍郎邓洵武言神宗稽古建官旣正省台寺监之职而以寄禄阶易空名矣今选人七阶自两使判官至主簿尉有帯知安州云梦县而为河东干当公事者有河中府司録参军而监楚州盐塲者有瀛州军事推官充濮州教授者殽乱分错莫甚于此宜造为新名因而制禄诏悉更之乃改留守节察判官为承直郎书记支使防团判官为儒林郎留守节察推官军监判官为文林郎防团推官为从事郎令録为通仕郎知令録为登仕郎判官簿尉为将仕郎后改通仕为从政登仕为修职将仕为迪功臣若水通曰孔子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夫正其名将以责其实也如帯知安州云梦县而为河东干当公事者名实乖戾何以责成邓洵武之言其亦足以正一时之庻官矣人君有志于治者其毋以因循茍且为安当以维新复古为重哉   宋孝宗淳熈二年帝谓叶衡等曰朝廷用人止论其贤否如何不可有党如唐之牛李其党相攻四十年不解皆縁主听不明所以致此文宗乃言去河北贼易去朝中朋党难朕常笑之为人主者但公是公非何縁有党又曰近来士大夫好倡为清议此语一出切恐相师成风便以趋事赴功者为猥俗以矫激沽誉者为清高骎骎不已如东汉激成党锢之风深害治体岂可不戒卿等宜书诸绅   臣若水通曰朋论一啓则是非异同善恶反易百官不可得而正矣孝宗以朋党之病在于主听不明其得正百官之要乎然不知主听不明之病又安在哉盖治病者贵防其根根不防而徒治其标未见其能去病也主听不明之病在正心之学未纯孝宗能知此则是非昭明而百官正矣奈何此学不讲邪人得以指正人为邪伪学之名起而眞儒去矣岂非病根之未除乎   元仁宗皇庆元年春正月制进翰林国史院秩帝谕省臣曰翰林集贤儒臣须朕自选用毋辄拟奏人言御史台任重朕谓国史院尤重盖御史台是一时公论国史院是万世公论于是陞翰林国史院秩从一品寻勅博选中外才学之士居之   臣若水通曰仁宗以国史院系万世公论重于御史台故隆秩而愼选之是矣诚使得徳行道艺之士而居之则以其公是公非是非乎天下而天下以劝以惩能使天下劝且惩则世道有赖焉矣其任岂不重也乎若夫徒取文艺小技之流以当之亦岂足以为重哉   宋儒程颢曰今之监司多不与州县一体监司专欲伺察州县州县专欲掩蔽不若推诚心与之共治有所不逮可教者教之可督者督之至于不听择其甚者去一二使足以警众可也   臣若水通曰正庶官者在感之以诚而畏之以威也故监司之于州县两忘其伺察掩蔽之私感之以诚则上下相孚畏之以威则贪顽激励贤者孚心中人励行则百官正矣   程頥言今日供职只第一件便做他底不得吏人押申转运司状某不曽签国子监自系台省台省系朝廷官外司有事合行申状岂有台省倒申外司之理只为从前人只计较利害不计较事体直得恁地须看圣人欲正名处见得道名不正时便至礼乐不兴自然住不得夫礼乐岂玉帛之交错钟鼔之铿锵哉   臣若水通曰礼莫大于分外分以言礼非礼也外礼以言分非分也夫以上下倒行而逆施之百官且不正矣况望其礼乐之兴哉是故正百官以图治者自正名分焉始矣程頥之言眞为治者之鉴哉   国朝乙巳六月以儒士胜毅杨训文为起居注皇祖谕毅曰吾见元末大臣门下之士多不以正自处惟务谄谀以图合见其人所为非是不相与救正及其败也卒陷罪戾尔从徐相国幕下久而无过故授尔是职且尽心所事勿为茍容茍事有差谬皆是为己之累辟之良玉一有微疵即为弃物不能成器矣谕训文曰起居之职非专事纪録而已矣要在输忠纳诲致主于无过之地而后为尽职也吾平日于百官所言一二日外犹寻绎不已今尔在吾左右可不尽言且尔素称谨厚当始终一致茍易其所守则患必生矣辟如驰马能戒于险阻则不坠肆意于平旷则颠蹶吾每以此自警故以语尔等   臣若水通曰人臣以正自处则能以正事人是能正厥官矣皇祖之谕胜毅者其此之谓乎人臣以谨自守则能以谨输忠是能尽其职矣皇祖之谕杨训文其此之谓乎虽然人臣固当正已以事君而人君尤当正已以率臣君心一正则羣臣莫敢不一于正矣皇祖之所以正已以正百官者惟圣明念之哉   洪武十三年正月己亥胡惟庸等旣伏诛上谕文武百官曰朕自临御以来十有三年矣中间图任大臣期于辅治故立中书省以总天下之文治都督府以总天下之兵政御史台以振朝廷之纪纲岂意奸臣窃持国柄枉法诬贤操不轨之心肆奸欺之弊嘉言结于众舌比朋逞于羣邪蠧害政治谋危社稷譬隄防之将决烈火之将然有滔天燎原之势赖神发其奸皆就殄戮朕今革去中书省陞六部仿古六官之制俾之各司所事更置五军都督府以分领军卫如此则权不专于一司事不留于壅蔽卿等以为何如监察御史许士防等对曰歴朝制度皆取时宜况创制立法天子之事圣裁实为典要但虑陛下日应万几劳神太过愚臣以为宜设三公府以勲旧大臣为太师太傅太保总率百僚庶务其大政发兵铨选制礼作乐之类则奏请裁决其余常行事则脩制奉行庻几臣下絶奸权之患主上无烦剧之劳上然之   臣若水通曰明王之治天下在于端大本正大体揽大权而已也我皇祖鉴奸臣之弊收下移之权乃革中书省陞六部以分理机务置五军都督府以分领军卫虽有内阁以阅总百官庶务而裁决实由于上此大本所以立大体所以正也其法制至精至备此所以为亿万年之规而享久安长治之福也欤   洪武三十年正月己卯陞翰林院脩撰张信为侍读编脩戴彛为侍讲上谕之曰官翰林者虽以论思为职然旣列近侍且在朕左右凡国家政治得失生民利病当知无不言昔唐陆贽李绛之徒在翰林皆能正言谠论补益当时显闻后世尔等当以古人自期勿负朕擢用之意   臣若水通曰孟子谓君子之事君也务引其君以当道志于仁而已况翰林近臣他日将膺台鼎燮调之任君徳之得失治道之兴废系焉诚不可非其人也茍得贤徳之士以充其任则能正身辅徳以致主于王道凡国家政治之是非生民之利病皆举之矣若唐陆贽诸人居翰林之任虽其正言谠论不能无补于当时然君则未志于仁亦岂能尽其职哉皇祖训迪侍读侍讲之官如此其董正庻官之道至矣   洪武礼制一凡文武官常朝视事以乌纱帽圑领衫束带为公服一品玉带二品花犀带三品金钑花带四品素金带五品银钑花带六品七品素银带八品九品乌角带   臣若水通曰古者服饰车旗之辨尊卑贵贱之所由分也我圣祖创制立法必致谨乎此其所以辨尊卑之分而正百官之等者皆在是矣   诸司职掌凡文武百官出入朝门各照品级第加逊敬如一品以下官遇公侯驸马加敬礼立则旁立行则后从三品四品官遇一品官加逊礼行立俱后从五品以下官仿此俱不许搀越失仪如有宣召不在此限臣若水通曰朝廷莫如爵序爵所以辨贵贱也圣祖制朝仪凡百官出入朝门各照品级相逊所谓士让为大夫大夫让为卿济济相让而国无不治矣其有道之气象岂不宛然可见乎   诸司职掌监察御史职专纠劾凡文武大臣果系奸邪小人搆党为非擅作威福紊乱朝政致令圣泽不宣灾异迭见但有见闻不避权贵具奏弹劾   诸司职掌凡百官有司才不胜任猥琐阘茸善政无闻肆贪坏法者随即纠劾其外有司扰害良善贪赃坏法致令田野荒芜民人受害体访得实具奏提问   宪纲风宪任纲纪之重为耳目之司内外大小衙门官员但有不公不法等事在内从监察御史在外从按察司纠举须明着年月指陈实迹明白具奏若系机密重事实封御前开拆不许虚文泛言若挟私搜求细事及纠言不实者抵罪   臣若水通曰风宪之司所以肃百僚贞百度其任重矣然欲正其官者当正其本是故大臣百官之本朝廷四方之本正之在风宪而已风宪之人必公恕存心然后可也盖公则明而不枉恕则愼而不滥正直忠厚兼备矣圣祖谟训其风宪之矩范欤   宪纲都察院按察司堂上官及首领官各道监察御史吏典但有不公不法及旷职废事贪淫暴横者许互相纠举毋得徇私容蔽亦不许挟私妄奏   臣若水通曰风宪之职得其正则百官皆得其正矣所谓正者公而无私也茍为不公过则为作威以削不及则容隐不振不惟无以正人亦且不能正已矣书曰位不期骄禄不期侈此之谓也圣祖之制勉之以秉公戒之以徇私可谓至中至正也是宜治官董正而奕世永昌也乎   宪纲凡监察御史按察司官分巡去处但知有司等官守法奉公防能昭著者随即举闻若奸贪废事蠧政害民者即便拏问应请防者具实奏闻若知善不举见恶不拏杖一百烟瘴地面安置有赃者从重论   臣若水通曰风宪之职在于举善去恶而已矣恶不去不足以为惩善不举不足以为劝故去一恶而千万人惧举一善而千万人慕故惩恶劝善之典行而百官正矣虽然昔姚崇请择十使朱熹曰本源之地在朝廷二者惟明主图之   礼仪定式凡房舍服色伞盖器皿床榻鞍辔弓矢各照品级遵用上可以兼下下不可以僣上并不许雕刻龙鳯纹并黄紫色金饰硃漆   臣若水通曰百官之正在名器而已故降杀之间不可以毫发僣差也孔子曰惟名与器不可以假人左氏传曰辨等威异物采皆纳民于轨物语谓禁乱之所由生犹防止水之所自来也观于圣制则与孔子正名谨器之意脗合矣晋文之请隧于奚之请繁缨奚有哉   格物通卷五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五十五    明 湛若水 撰   正万民上   易履象曰上天下泽履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   臣若水通曰此履卦大象之词也干为天兑为泽履卦上干而下兑故天在上泽居下上下尊卑理之正也所谓履也人之所履莫大乎礼故为履君子观此象以辨别上下之分以定其民志孔子曰道之以徳齐之以礼礼者所以一民志于徳者也盖民之心志同得此理然情荡而性凿故有不定若上下之礼旣辨则礼有以制其心而人心之本体以复无将迎而动静皆定矣故正万民之道莫大于礼有君民之任者所当深念焉   蛊象曰山下有风蛊君子以振民育徳   臣若水通曰此蛊卦大象之词艮为山巽为风蛊上艮下巽故为山下有风之象山下有风山之木以风而摧故其象为蛊也君子体蛊之象而治天下之蛊者当振民以育其徳也盖徳者人所同得之理也人惟不知修徳而风俗弊坏此蛊之极也治蛊之道无他鼓舞作兴使人皆察识其徳性之眞而复其本然者而已耳天下皆知修徳风俗美而至治臻矣蛊之元亨其以此欤   噬嗑象曰雷电噬嗑先王以明罚勑法   臣若水通曰此噬嗑卦大象之词也嗑者合也噬者囓也上初皆刚爻中三柔爻其间又有九四一刚爻梗于其中必噬囓之然后可合故为噬嗑欲噬嗑之者必在于刑法以去其梗化之人然非明威则无以用其刑法也雷取其威电取其明雷者震也电者离也上离明下震威而后可以用刑法而噬嗑矣夫法者垂世立教之典也明罚以勑之者惧其法之易堕也盖法不立则任情以遂其私罚不明则玩法而不知守故约之以法而归于道惩之以罚而振其法使人皆知循法而行则罚不必用也罚也者待夫犯法者之奸恶也民无有犯则正矣先王正民之道岂有加于此哉   系辞子曰小人不耻不仁不畏不义不见利不劝不威不惩小惩而大诫此小人之福也易曰屦校防趾旡咎此之谓也   臣若水通曰威谓刑罚也校木械也趾足也屦校防趾者以木械屦之于趾而伤其趾也仁义人之本心也不仁不义其可耻而畏甚矣小人无恻隐羞恶之心故不耻不畏则无所用耻无复可畏矣然趋利避害小人本心之明也故茍为仁义而利焉则劝矣茍为不仁义而威焉则惩矣上之于民岂能尽以利导之哉必初九为用刑之始加于民者故屦之以校而防其趾薄刑于下将以禁于为恶之初是小有所惩使民大有所畏而不为不善则有处仁迁义之机矣其为福孰大于是传曰君子以义正万民其刑法之谓乎   书商书盘庚永敬大恤无胥絶逺汝分猷念以相从各设中于乃心   臣若水通曰此盘庚告庻民之言也恤忧也絶逺不相联属也猷图也相从相与也设立也言汝当永敬我之所大忧念者无相絶逺而上下之心志不相聮属然后可也汝当分君之所图而共图之分君之所念而共念之然必各存中正之心而后可以分猷念以相从不然则心不中正各执己见之偏安能从人乎   周书洪范皇建其有极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惟时厥庶民于汝极锡汝保极   臣若水通曰此洪范皇极之畴也皇君也建立也极者至极之义无过不及之名即天理是也言人君当体天理之纯尽人伦之至语父子则极其亲而天下之为父子者于此取则焉语夫妇则极其别而天下之为夫妇者于此取则焉语兄弟则极其爱而天下之为兄弟者于此取则焉则极建矣然此极乃人之福诗所谓自求多福也人君集之于身则为已福用敷极于民则为锡民以福当时之民亦皆观感而化于亲义序别信之理与君保守其极而不敢失坠也夫皇极君民所以相与者如此无非一心之感应尔仰惟皇上居皇极之位当日臻圣学以纯其心以尽天理人伦之至极立而天下化之所谓君正莫不正矣   君陈有弗若于汝政弗化于汝训辟以止辟乃辟臣若水通曰此成王命君陈治洛之言也若顺也政者纪纲法度训者命令教诫言殷民有不顺汝之政不化汝之训刑之可也然刑期无刑刑必当刑乃可以为戒所谓刑一人而千万人惧也必如此而刑则可以止刑矣然后可以刑之也夫情伪微暧天下至难辨者莫刑狱若也非秉至公至明之心者其孰能与于此   毕命道有升降政由俗革不臧厥臧民罔攸劝   臣若水通曰此康王命毕公保厘东郊之言也有升降犹言有隆有汚也世道有隆汚人事气运之变迁也政由俗革因世道之隆汚而为吾纪纲法度之施也如周公之时殷民方汹汹不靖不得不尚严以谨毖之至君陈时民渐式化不得不用寛和是也毕公之时已非周公君陈之时盖殷民有化而为善者矣善之可也不善厥善民将何所劝乎夫有善不赏有恶不罚虽尧舜不能以治天下岂惟殷民然哉人君欲正天下之民者必致愼乎赏罚之际可焉   诗国风鸤鸠鸤鸠在桑其子在棘淑人君子其仪不忒其仪不忒正是四国   臣若水通曰此诗美君子之用心均平专一而仪足以正四国也言鸤鸠之在桑其子则在棘矣善人君子其仪则不忒而可以正四国矣盖人君者四国之所取正者也故欲正四国之民者在不忒其仪也大学引此诗而言曰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人君欲正万民在先正其伦理父父子子兄兄弟弟而仪法立焉所谓其仪不忒矣由是四国之民得于观感而兴起者莫不一出于正而罔有邪慝之风焉故君子正己而物正书曰表正万邦孟子曰其身正而天下归之皆此意也后之为人上者徒欲正民不先正己而人伦之间惭徳多矣顾乃欲以声音笑貌矫民于正是谓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故曰欲正万民在正仪表欲正仪表在正一心以为正天下之大本焉   春秋庄公二十有二年春王正月肆大   臣若水通曰书肆大讥失刑也肆者纵也大眚者大罪也夫刑罚之设所以禁奸惩恶使人易避而难犯也书曰眚灾肆赦盖谓过误者尔若大罪皆肆则废天讨亏国典纵有刑虐无辜恶人幸以免矣吕刑有五刑五罚之赦以其有疑也大眚果有疑乎周官有三宥三赦之法以其有故也大果有故乎无疑无故肆为轻贷之典则恶不惩而善不劝将何以正民乎   礼记王制曰命太师陈诗以观民风命市纳贾以观民之所好恶志淫好辟   臣若水通曰诗之所咏民风寓焉中正则其风美矣淫荡则其俗恶矣故以是观民风也物贾之贵贱系民之好恶好质则用物贵矣好侈则玩物贵矣故以是观民情也以二者而观之志淫荡则其好必辟矣是故观诗观贾而其俗可知也知其俗而其教可立也   王制曰命典礼考时月定日同律礼乐制度衣服正之臣若水通曰此先王巡狩之典所以大一统于天下者也时谓春夏秋冬四时月谓月之大小日谓日之甲乙律谓十二律黄钟太簇姑洗防賔夷则无射仲吕林钟太吕夹钟南吕应钟是也礼者五礼乐者六乐制度者权衡丈尺之类衣服者上衣下裳之制也盖礼制不定则风俗不同风俗不同则道徳不一而民志且不定矣今之天下一统而民风土俗或有因地而异者矣观风之臣所以代天子巡狩布王化而一之也其亦有能以耳目之见闻而达之宸聦者乎   内则曰后王命冢宰降徳于众兆民   臣若水通曰书曰惟皇上帝降于下民徳也者固兆民之所自有也而曰后王命冢宰以降之何也盖百姓日用而不知其裁成辅相固有待夫君相之教矣是上帝之降降于有生之始也后宰之降徳降于有生之后也君相也上帝也固民性之所以正也   坊记子曰小人贫斯约富斯骄约斯盗骄斯乱礼者因人之情而为之节文以为民坊者也故圣人之制富贵也使民富不足以骄贫不至于约贵不慊于上故乱益亡臣若水通曰礼者分而已矣夫富贵贫贱匪分以定之大乱之道也是故圣王为之井田以养其生为之服采以章其等为之党序庠校以养其徳夫然故富焉而有制贫焉而有资分定而弗约弗骄弗盗以乱也夏商周运祚灵长者岂不由于此哉呜呼自井田一坏而乱源始啓矣故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其不骄而乱则约而盗尔乌望其民徳之正哉   坊记曰子言之君子之道辟则坊与坊民之所不足者也大为之坊民犹逾之故君子礼以坊德刑以坊淫命以坊欲   臣若水通曰圣王之坊民也至矣故化之不足则以礼坊之所以制其心也礼之不足则以法坊之所以禁其奸也法之不足则以命坊之所以安其义也是故三坊立而民俗正矣   周礼天官正月之吉始和布治于邦国都鄙乃县治象之法于象魏使万民观治象浃日而敛之   臣若水通曰此周礼天官之职也周以建子为正正月则子月也子月一阳生于地中气始温和嵗功将兴而王法之所当行矣于是颁布六典以下之事于天下然布之以言不若示之以象尤为着明易晓也故又以治法画之为象悬于雉门之两观以示夫民必至一旬乃已吁此民之所以易于治也旣颁之以典则而又示之于象魏则民徳其有不正民俗其有不正乎   地官州长各掌其州教治政令之法正月之吉各属其州之民而读法以考其徳行道艺而劝之以纠其过恶而戒之若以嵗时祭祀州社则属其民而读法亦如之春秋以礼防民而射于州序   臣若水通曰州长所掌教治政令之法即所谓三物八刑之属也读法读此而已夫一州必有才徳兼备之士即所谓徳行道艺者也因有以考而劝之所以作兴之也一州未必无不率教化之人即所谓过恶者也因有以纠而戒之以禁厉其余以至春祈秋报嵗时之祭祀则以此时不惟令之以读法又令之以习射使其容体比于礼节奏比于乐以养其正而禁其邪也先王正万民之道可谓至矣备矣   夏官训方氏掌道四方之政事与其上下之志诵四方之传道正嵗则布而训四方而观新物   臣若水通曰此夏官之政也训方氏夏官之属掌训正万民者也道四方之政事者道其善政于民也上下之志君臣之善念也四方之传道传説往古之善事者也一嵗之始布为教言旣训以所道又训以所诵则四方之民所闻无非正言所见无非正道矣又于新物之出陈而观之以察其民之好恶即王制之命市纳贾以观民之好恶志淫好辟者也夫然则所以正民情正民志正民风俗之道莫备于是矣为人君者可以不法乎   周礼大司徒令五家为比使之相保五比为闾使之相受四闾为族使之相葬五族为党使之相救五党为州使之相赒五州为乡使之相宾   臣若水通曰使之者何各立其长而教令使之也相保者保其不为非也相受者宅舍容其寄托也相葬者助益丧礼也相救者救恤凶祸也相赒者给足其礼物也相宾者宾兴其贤者也自比至乡其人渐多故其责渐大各从其重者言之以互见尔其实比闾族党州乡每处数者兼备非谓比则保而不受闾则受而不保也是故比闾族党州乡之法行而万民各得其正矣   论语子曰道之以徳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臣若水通曰孔子此章之言欲为治者知化民之本不可徒恃其末也齐一也格至也盖徳与礼乃所谓本徳礼皆天理也自其得于心而言则谓之徳自其见于事理而言则谓之礼人心同有此理特蔽于欲溺于习而为不善尔为人上者能以人治人徳以正其心礼以正其行因其所同然者而感触之良心未有不勃然而兴起者感化之效至于耻其不善而且有以至于善去不善以至于善则民皆归于正矣   孟子曰君子反经而已矣经正则庻民兴庻民兴斯无邪慝矣   臣若水通曰孟子此章言正民之道在于自正其道也君子不求于邪道之息而求于正道之兴尔经常也君子但明乎君臣之义父子之亲夫妇之别长防之序朋友之信五者之常道使之复大明于世则庶民同此心同此理者皆勃然兴起其同然者矣如此则邪僻不善之説自不能容夫邪正之不容并立者也世衰道微邪説并起以为吾道害要之大经之不正故也欧阳脩云使王政明而礼义充虽有佛无所施于吾民矣意亦如此如今之世异端末学足以妨道者岂少哉司世道者尚求端本澄源之道焉   国语周语祭公谋父曰先王之于民也茂正其徳而厚其性阜其财求而利其器用明利害之乡以文脩之使务利而避害懐徳而畏威故能保世以滋大   臣若水通曰茂勉也阜大也大其财求不障壅也乡方也示之以好恶乡方也文礼法也保守也滋益也书曰正徳利用厚生惟和谋父之言盖本诸此乎夫民衣食不足则礼义不兴故利用阜财所以厚生而正其徳也夫然后民知务利而避害懐徳而畏威也为万民之主者可不求诸   鲁语曹刿曰夫礼所以正民也是故先王制诸侯使五年四王一相朝也终则讲于防以正班爵之义帅长防之序训上下之则制财用之节其间无由荒怠   臣若水通曰王谓来王事天子也嵗聘以脩业间朝以谋礼五年之间四聘于王国将朝天子先相朝也终毕也谓朝毕则习礼于防以正爵次序尊卑之义其间朝防之间也夫先王之治天下也必立礼以正之羣牧师长讲防以训帅之所以正民也是故朝防之典各有常期故天子郊则诸侯防焉诸侯祀则卿大夫佐焉讲防以正班爵训道以制财用故怠荒之心无自而生也为国以礼岂虚语哉   鲁语公父文伯之母曰昔圣人之处民也择瘠土而处之劳其民而用之故长王天下夫民劳则思思则善心生逸则淫淫则忘善忘善则恶心生沃土之民不材淫也瘠土之民莫不向义劳也   臣若水通曰墝确为瘠瘠土利薄又劳而用之使不淫逸不淫逸则向义故长王天下也沃肥美也不材器能者少也善心生故向义也夫善恶之几思与忘而已矣故天之欲成是人也使之动心忍性増益其所不能思而已尔故能向义而知方焉公父文伯之母斯言诚万世治民之良法也君天下者其可不求诸   晋语管敬仲曰畏威如疾民之上也从懐如流民之下也见懐思威民之中也畏威如疾乃能威民威在民上弗畏有刑从懐如流去威逺矣故谓之下其在辟也吾从中也   臣若水通曰敬仲夷吾字疾病也懐心也从心所思如水流行民之下行也见懐思威者见可懐则思可畏民之中行也能畏上乃能威下能威民故在人上也弗畏有刑者不畏威则有刑罪也去威逺言徒知可懐而不知思威故相去之逺为下也辟罪也弗畏有刑故曰罪也高不在上下欲避罪故曰从中也夫圣人之治万民也仁以育之义以正之故徳以化之其仁乎刑以威之其义乎是故使民畏其刑而慕其徳禁其欲心而动其畏敬民不纵欲则不溺于懐民知敬义则必知畏矣管敬仲谓民之上者必畏威民之下者必从懐至于其中则见懐思威也君子之居民上可不观民以自考耶   晋语范文子曰吾闻君人者刑其民成而后振武于外是以内和而外威   臣若水通曰刑其民谓以刑正其民成平也天地生万物而成之以秋圣人正万民而治之以刑故武也者刑之大者也茍内治不平岂能振武于外故圣人必明刑弼教于其国然后国无不和外无不威而武斯振矣治天下者当以正民为先   齐语管子曰昔圣王之处士也使就闲燕处工就官府处商就市井处农就田野令夫士羣萃而州处闲燕则父与父言义子与子言孝其事君者言敬其防者言悌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夫是故士之子恒为士令夫工羣萃而州处审其四时辨其功苦权节其用论比协材以旦莫从事施于四方以饬其子弟相语以事相示以巧相陈以功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夫是故工之子恒为工令夫商羣萃而州处察其四时而监其乡之资以知其市之贾负任担何服牛轺马以周四方以其所有易其所无市贱鬻贵旦莫从事于此以饬其子弟相语以利相示以赖相陈以知贾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夫是故商之子恒为商令夫农羣萃而州处察其四时权节其用耒耜耞芟及寒击菒除田以待时耕及耕深耕而疾耰之以待时时旣至挟其枪刈耨镈以旦莫从事于田野脱衣就功首戴茅蒲身衣袯襫霑体涂足暴其发肤尽其四支之敏以从事于田野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不见异物而迁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其子弟之学不劳而能是故农之子恒为农野处而不昵其秀民之能为士者必足赖也   臣若水通曰萃集州聚也物事也权平也赖赢也枪桩也芟大鎌也所以芟草也监视也资财也视其贵贱有无也背曰负肩曰担荷掲也袯襫蓑薜衣也茅或作萌萌竹萌之皮所以为笠也昵近也夫先王之处民也士农工商各有其地所以专其业也地壹则事专事专则业专业专则志定矣民志定则天下治矣齐桓师管子之言犹足以成覇图况明君圣主本之以诚而化之以道者乎   格物通卷五十五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五十六    明 湛若水 撰   正万民下   汉高帝元年十一月沛公悉召诸县父老豪杰谓曰父老苦秦苛法乆矣吾当王关中与父老约法三章尔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余悉除去秦法诸吏民皆按堵如故凡吾所以来为父老除害非有所侵暴无恐且吾所以还军覇上待诸侯至而定约束尔乃使人与秦吏行县乡邑告谕之秦民大喜争持牛羊酒食飨军士沛公又让不受曰仓粟多非乏不欲费民民又益喜惟恐沛公不为秦王   臣若水通曰秦之所以得罪于天下者暴虐之政使民无所措手足尔高祖入关之初而遂除秦苛法约法三章其庻几仁以育之义以正之者矣此汉之所以兴乎史氏掲而书之盖其仁义之举虽未足以追配汤武亦庻几秋杀之中而寓春生之仁乎   汉文帝六年冬十月梁太傅贾谊上疏其畧曰商君遗礼义弃仁恩并心于进取行之二嵗秦俗日败故秦人家富子壮则出分家贫子壮则出赘借父耰锄虑有徳色母取箕箒立而谇语抱哺其子与公并倨妇姑不相悦则反唇而相稽其慈子嗜利不同禽兽者亡几矣今其遗风余俗犹尚未改弃礼义捐亷耻日甚可谓月异而嵗不同矣   臣若水通曰先正有言风俗者起于上而成于下者也故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秦因商君以其惨刻之心务功利之政风俗薄恶至文帝之世其俗尚在宜乎有更化善治之君也记曰尧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帅天下以暴而民从之其本则在于君相而已有天下者当正其所好尚好尚正而民心正民心正而天下之风俗正矣   汉光武建武十四年秋大中大夫梁统上疏曰臣窃见元帝初元五年轻殊死刑三十四事哀帝建平元年轻殊死刑八十一事其四十二事手杀人者减死一等自是之后着为常凖故人轻犯法吏易杀人经曰爰制百姓于刑之自高祖至于孝宣海内称治至初元建平而盗贼浸多皆刑法不愚民易犯之所致也由此观之则刑轻之作反生大患惠加奸轨而害及良善也事寝不报   臣若水通曰仁育义正古昔圣王所以治民之要道也故天之道非春不生非秋不成故有肃杀所以成其生长之功也元哀二帝法弛而轻纵是失其所以正万民之道矣及民易犯刑罚何以异设水于前而使之易玩而溺之死也哉梁统之论救正其弊光武不能嘉纳其言而用之此东汉之治所以不能追三代之隆也然则光武其亦中才之主也哉   汉桓帝元嘉元年十一月诏举独行之士涿郡举崔寔诣公车称病不对策退而论世事名曰政论其辞曰刑罚者治乱之药石也徳教者兴平之粱肉也山阳仲长统见其书叹曰凡为人主宜写一通置之座侧   臣若水通曰子产惠人也亦铸刑书水火之喻切矣崔寔立政论于汉粱肉药石之喻得救时正民之道君子有取焉孟子曰以生道杀民其此之谓乎然则人主盍亦酌刚柔之中哉   魏无乡党之法唯立宗主督防民多隐冒三五十家始为一户内秘书令李冲上言宜准古法五家立邻长五邻立里长五里立党长取乡人彊谨者为之邻长复一夫里长二夫党长三夫三载无过则升一等其民调一夫一妇帛一匹粟二石大率十匹为公调二匹为调外费三匹为百官俸此外复有杂调民年八十巳上听一子不从役孤独癃老笃疾贫穷不能自存者三长内迭养食之书奏诏百官通议甲戌初立党里邻三长定民户籍民始皆愁苦豪彊者尤不愿旣而课调省费十余倍上下安之   臣若水通曰三长旣立万民表正上有经费下无侵害壮有复夫穷有迭养而民俗厚矣李冲之言岂非经国要务哉   隋文帝开皇九年二月丙申制五百家为乡置乡正一人百家为里置里长一人   臣若水通曰乡正里长即古乡大夫里宰之遗意也然以正以长为名岂非欲其以公正之徳而长之教之亲睦戒之刑法以同归于无偏无党无反无侧之化哉后世失其意而徒以追租之隳突狱讼之交攻为务岂立正长之法固如是哉   唐高祖武徳七年春正月依周齐旧制每州置大中正一人掌知州内人物品量望第以本州门望高者领之无品秩   臣若水通曰古者闾胥书其徳族师书其行则民不敢为恶而勉于为善大中正之设虽自唐而用之品量人物则亦古之遗意也夫以中正为名必其人果足以当之可也不然不中不正未有不以贤为不肖以不肖为贤者矣故以中正而察人则易而得其中正之人则难得其人则足以中人之不中正人之不正矣   贾谊新书曰以礼义治之者积礼义以刑罚治之者积刑罚刑罚积而民怨背礼义积而民和亲故世主欲民之善同而所以使民之善者或异或道之以徳教或敺之以法令道之以德教者德教洽而民气乐敺之以法令者法令极而民风哀哀乐之感祸福之应也   臣若水通曰书曰刑期于无刑民协于中又曰伯夷降典折民惟刑礼义刑罚皆所以正万民而不可偏废者也茍礼义不施而惟刑罚之滋焉祗见民未正而天下之乱成矣今夫天道之大也四时之运也徒以秋杀而无春生之仁则万物其不渐尽而磨灭者几希矣故为君者徳刑兼济仁义并行阳舒隂惨体天之道夫然后中和致而天地之祥应矣   刘向説苑曰圣人之治天下也先文徳而后武力凡武之兴为不服也文化不改然后加诛夫下愚不移纯徳之所不能化而后武力加焉   臣若水通曰天地之化独隂不生独阳不成程頥曰文徳所不能服而不用威武何以平治天下由是言之文武并用人君中正之道也君天下者可不知所审哉   刘向曰百方之事万变蜂出或欲持虚或欲持实或好浮游或好诚必或行安舒或为飘疾从此观之天下不可一圣王临天下而能一之   臣若水通曰天下民心之不正者风俗之不同也风俗之不同者道徳之不一也百方之事虽有万变所不能变者此心此徳耳圣君临御于上而所以一天下者皆本之身心之正焉则风行草偃自不容己者矣是故人君之正万民盍求所以一之者哉   刘向曰禹出见罪人下车而泣之左右曰夫罪人不顺道故使然焉君王何为痛之至于此也禹曰尧舜之人皆以尧舜之心为心今寡人之为君也百姓各自以其心为心是以痛之也书曰百姓有罪在予一人   臣若水通曰宇宙之内一心尔尧舜此心也尧舜之民亦此心也禹此心也禹之民亦此心也故禹之民之心得其正即尧舜之民之心尧舜之民之心得其正即尧舜之心尧舜之民以尧舜之心为心者以得其同然者非谓本无是而求于尧舜也禹之民各自以为心是失其所同然者耳仰惟皇上秉尧舜禹之资其心即尧舜禹之心矣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今之百姓之心者独非尧舜之民之心乎顾躬行以率之者何如尔诗曰天之牖民如埙如篪如取如携携无曰益牖民孔易言致同也开聪明扩良知是已盖凡民自有之矣开之扩之如呼梦者而使寤唤醉者而使醒我但能觉之而已非外与之以寤与醒也顾不易哉茍体认扩充大禹泣罪之心则皇上之心即尧舜禹之心而今天下之民亦莫不以皇上之心为心矣孰谓唐虞三代之治不可复见也   周敦頥通书曰天以阳生万物以隂成万物生仁也成义也故圣人在上以仁育万民以义正万民天道行而万物顺圣徳修而万民化大顺大化不见其迹莫知其然之谓神故天下之众本在一人道岂逺乎哉术岂多乎哉   臣若水通曰夫民非仁不育非义不正育之也者生之也正之也者成之也茍生矣而不正之以义则欲动情胜相攻贼灭不可得而成矣奚其正故仁育义正而后君道成春生秋杀而后天徳成阙一则偏废匪顺匪化何以成圣人天地之神哉故君民之道在仁义并行矣   程颢曰古者乡田同井而民之出入相友故无争鬬之狱今之郡邑之讼往往出于愚民以戾气相搆善为政者勿听焉可也又时取强暴而好讥侮者痛惩之则柔良者安鬬讼可息矣   臣若水通曰明刑所以期于无刑孔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此息讼之道也明道勿听之説盖一时救弊之言尔何则君子之为政也端本尚矣乃若讼生于前茍无説以开明之则亦迷而不悟而已何以动其自责自咎之念哉臣故曰一时救弊之言为不端本者设也   邵雍曰天有隂阳人有邪正邪正之由系乎上之所好也上好徳则民用正上好佞则民用邪邪正之由有自来矣   臣若水通曰上者下之倡也孔子曰子帅以正孰敢不正又曰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下民之邪正在上所以感之者何如尔然则后之人君世主欲正天下之民者可不正其好恶以端其本哉经曰表正万邦是在君身而已矣   蔡沈洪范内篇曰制人为九行   臣若水通曰制别也九行谓寛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亷刚而塞彊而义也九行人所固有皆一理也圣人别而制之所以示人以徳行之实也正民之道岂有外于此哉   国朝吴元年皇祖命中书省定官房舍服色等第谕廷臣曰古昔帝王之治天下必定礼制以辨贵贱明等威是以汉高初兴即有衣锦绣绮縠操兵乗马之禁歴代皆然近世风俗相承流于奢侈闾里之民服食居处与公卿无异贵贱无等僣礼败度此元之失政中书以其房舍服色等第明立禁条颁布中外俾各有所守以正名分   臣若水通曰正民之道莫先于正名分正名分莫先于定服器前元以失其政是以名分不正风俗不美奢侈相承贵贱无等闾里之民服食宫室与公卿无异僣礼败度莫此为甚矣我皇祖明大义于天下顿革旧习乃命中书定服舍器用之制明立禁条以正名分使万民归正还古帝王之道昔武王灭商乃反商政政由旧我皇祖之谓乎   洪武元年圣祖为大明令一百四十五条颁行天下制曰惟律令者治天下之法也令以教之于先律以齐之于后古者律令至简后世渐以烦多甚至有不能通其义者何以使人知法意而不犯哉人旣难知是啓吏之奸而陷民于法朕甚悯之今所定律令芟繁就简使之归一直言其事庶几人人易知而难犯书曰刑期于无刑天下果能遵令而不蹈于律刑措之效亦不难致兹命颁行四方惟尔臣庻体予至意   臣若水通曰此圣祖颁律令于天下谕民之诏也书曰刑期于无刑民协于中故律令行则民徳协中而无不正矣我太祖之临御臣庶必先立律令以正之其义之尽而仁之至矣   国朝太祖作为条训以示子孙有曰朕自起兵至今四十余年人情善恶眞伪无不歴渉其中奸顽刁诈之徒情犯深重灼然无疑者特令法外加刑使人知所警惧不敢轻易犯法然此特权时处置顿挫奸顽非守成之君所常用以后子孙做皇帝时止守律与大诰并不许用黥刺剕劓阉割之刑敢有请用此刑者犯人凌迟全家处死   臣若水通曰吕刑曰刑罚世轻世重故刑乱国用重典刑平国用中典此圣祖承前元之乱旣以法外加刑于奸顽之人矣其所谓用重典者乎至是复戒子孙止守律与大诰而禁用黥刺剕劓阉割之刑其所谓用中典者乎世轻世重与时宜之得先王制百姓于刑之中之道矣正民之义何以加此虽然世平法玩久则委靡人尚姑息法就废弛如久病之人气息奄奄随世轻重当思所以振作之术乎此又惟圣祖言外之意也   洪武二十二年十一月乙丑上御谨身殿翰林院学士刘三吾侍因论治民之道三吾言南北风俗不同有可以徳化有当以威制上曰地有南北民无两心帝王一视同仁岂有彼此之间汝谓南方风气柔弱故可以徳化北方风气刚劲故当以威制然君子小人何地无之君子懐徳小人畏威施之各有攸当乌可槩以一言乎三吾悚服稽首而退   臣若水通曰正民之道中而已矣刚柔强弱中焉而已矣所以能中者心而已矣三吾所谓徳化于南威制于北不知民心中正之理矣皇祖谕以地有南北民无两心其眞识本心而得帝王心学之传者乎人君茍明诸心而得中正之理则至中有以救天下之邪至正足以一天下之动沉潜刚克高明柔克强弗友刚克燮友柔克可以持三徳之用正万民之偏矣   大明令庶民男女衣服并不得僣用锦绣许用纻丝绫罗防绢素纱金首饰一件金耳环一对余止用银翠帽顶帽珠并不得用金玉珊瑚琥珀靴不得制造花様金线妆饰   臣若水通曰易曰上天下泽履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夫民志之不定以名分之不明名分之不明以僣侈之无禁古之时农工商贾各勤其事而所享有限故皆有定志而上下之分明矣后世僣侈之风日盛庶民服用上拟王公名分之不明莫此为甚我圣祖着为此令其所以辨上下而定民志者不在是哉   教民榜凡民间户婚田土鬬殴相争一切小事不许辄便告官须经里老理断违者不问虚实杖六十仍发里老理断若民自能含忍不愿告诉者不许里老风闻寻趂勾引生事违者亦杖六十有赃重论   臣若水通曰民生有欲不能无争争者小则小理之在里老则情易得而悔易生禁生事则其萌易除而其焰易熄一朝之忿至于亡身及亲者可免矣万民之正有不由于此哉   教民榜里老不但与民果决是非务要劝民为善其本乡本里人民务要见丁着业出入互相周知违者论罪教民榜本乡本里有孝子顺孙义夫节妇及一善可称者以实迹申奏有司不举者罪之其无籍刁顽挟制官府者严加惩治其强刼盗贼逃军逃囚及生事恶人里老即须防多人擒拏送官违者治罪   臣若水通曰鼓舞万民之术劝惩举措而已矣一乡之人善恶必不能遁其情也故责之以劝戒于前举措于后而赏罚行焉则民徳归正矣   教民榜乡里人民住居相近父祖以来非亲即识其年老者或父祖辈行或伯叔辈行年防子弟皆须敬让敢有轻薄不循教者许里老量情责罚若年老者不以礼导生事罗织亦治以罪务要邻里和睦长防相爱如此自无争讼安享太平   臣若水通曰史臣赞尧之治化而曰协和万邦诚使长防有序老少相得其为协和何如也然尧必先明峻徳公孙曰人主和徳于上百姓和合于下盖必有以本之也其明徳和徳之学动民之道伏惟圣明留神焉   宣徳二年七月上御奉天门谕兵部尚书张本等曰近来民有诉妄解充军者此乃有司之过彼意盖谓朝廷所重在军不知民乃国家根本夫朝廷于军民正如舟车任载不可偏有轻重今后卿等须令有司审实军则为军民则为民毋致妄冒违者必罪不恕   臣若水通曰古者因井田而制军赋兵出于农有事从司马而阅之以击刺征伐之方无事从司徒而训之以事君亲上之道何有军民之分降及后世兵农分而为二兵出身以卫农农出粟以养兵故当变故则崇军旅而轻农氓当治平则重农氓而蔑军士殊不知文武一道军民一体而可以偏重乎哉我宣宗之言可以为永鉴矣   格物通卷五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五十七    明 湛若水 撰平天下格【凡三纲二十目】   公好恶   用人   学校【礼乐政教附】举措 课功 任相 任将 六官   理财   脩虞衡【贡赋附】抑浮末【禁淫巧奢侈附】饬百工 屯田【授间田水利附】马政 转运 劝课 禁夺时 省国费【冗官冗兵冗役之类】慎赏赐 蠲租 薄敛 恤穷 赈济   臣若水通曰平天下何以言格物也程頥曰格者至也物者理也至其理乃格物也至也者知行并进之功也于平天下焉而至之也至其应天下之理也故大学平天下章以絜矩以好恶以忠信以仁义言之无非吾心应天下之理也是故公好恶焉其要矣其用人焉则学校也举措也课功也任相也任将也六官也其理财焉则脩虞衡贡赋也抑浮末也饬百工也屯田水利也马政也转运也劝课也禁夺时也省国费也愼赏赐也蠲租也薄敛也恤穷也赈济也皆天下之事理也人主读是编焉感通吾心平天下之理念念而知于斯存存而行于斯以有诸己则格物之功庻乎于平天下而尽之矣   公好恶   诗大雅假乐威仪抑抑徳音秩秩无怨无恶率由羣匹受福无疆四方之纲   臣若水通曰此诗人愿王者之子孙其适为天子者公以任贤也抑抑密也秩秩有常也匹类也羣匹谓众贤也言愿王者有威仪声誉之美秉其好善恶恶是是非非之公心无私怨私恶以任众贤是能受无穷之福为四方之纲矣夫好贤而恶不肖人之本心也任贤勿贰去邪勿疑必百志惟熈者能之若夫本心不明以异同为好恶则贤者必以忠直而见怨恶怨恶之私生于中人之有技媢嫉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寔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矣故唯仁人能好人能恶人无怨恶之私故能率用羣贤贤者在位能者在职用贤致治而受安富尊荣之福于无穷而为四方之纲矣君者朝廷之纲朝廷者天下之纲纲举而万目张故天下治矣夫以四方之纲无疆之福人才之盛由于一念好恶之公如此可不谨乎成汤之立贤无方武王之建官惟贤位事惟能宣王之任贤使能是皆本于好恶之公而卒获其应者也伏惟圣明以古圣贤为法存公正之心以为用贤受福之本则休明之治自臻矣斯世斯民何其幸邪   大雅泂酌泂酌彼行潦挹彼注兹可以餴饎岂弟君子民之父母   臣若水通曰此诗召康公戒成王而作也泂逺也行潦流潦也餴烝米一熟而以水沃之乃再烝也饎酒食也岂弟乐易也君子指王也言逺酌彼行潦之水挹之于彼注之于此而澄渟之则浊者以清犹可以烝米而为酒食矣况此岂弟之君子能以民心而为己心凡有所好也好民之所好而好以天下凡有所恶也恶民之所恶而恶以天下则好恶通乎民心而一毫己私不以与乎其间矣是以民之仰之戴之者尊之如父而有父之尊亲之如母而有母之亲自固结而不可解自眷恋而不忍离矣岂不谓民之父母乎是则民之尊亲之至者非私之也以君子好恶之公有以动之一天理之自然者也则夫有天下者乌可横之以私作好作恶而不以天下之心为心邪   春秋昭公十五年秋晋荀吴帅师伐鲜虞   臣若水通曰左传晋荀吴帅师伐鲜虞围鼓鼓白狄之别种也鼓人或请以城叛而降晋荀吴不肯受左右曰师徒不致勤劳而可坐得一城何故不为荀吴曰我闻诸叔向好恶无有过差使民晓然知其好恶之所在则事无不济也或以吾城叛而归敌吾所甚恶也今人以城来吾独何好焉赏所甚可恶者则于甚可好者将何处之若受其叛而不推赏是失信也何以庇民吾力所能则进而取之力所不能则退而舍之量力而行之不可欲急得城而近奸邪之人所丧失滋多矣乃使鼔人杀其叛人而缮脩守备臣谓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好恶之公也好恶之公实自正其心始心正则诚矣诚则明明则知千万人之好恶卽一己之好恶诚则公公则以一己之好恶而为千万人之好恶也荀吴却鼓城之叛而自其己之好恶推之庻几近于道乎惜乎未能扩充之以成王佐之才也欤   礼记坊记子云上酌民言则下天上施上不酌民言则犯也下不天上施则乱也   臣若水通曰书称清问下民谋及庶人所以广聪明也盖天下之道理无穷而一人之聪明有限故政教之施必参酌乎庶人之言而后尽善尽美也如是则能合人情而宜土俗其行之也无弊其利之也无穷下民之恱之眞若天之膏泽之降施于上矣茍惟任一己之私好民之所恶恶民之所好则拂人之性矣故谓之犯上旣犯则下乱膏泽不下于民而下民不天上之所施矣岂不背叛而为乱哉或曰九重深防民言何自而达君亦何自而酌之也曰询之左右询之羣臣询之庶民而又命使以观风问俗于天下民之利病莫遁其情君则酌其至公至当者而施之则民虽未言君固已逆探其欲言者而播之虽不中不逺矣传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惟圣明畱意焉   缁衣子曰下之事上也不从其所令从其所行上好是物下必有甚者矣故上之所好恶不可不愼也是民之表也   臣若水通曰好恶者不必行劝惩于天下而天下从违而趋避之者也盖天下之民同此心也同此情也则亦同此好恶也上感而下应盖有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者矣   缁衣子曰有国家者章善瘅恶以示民厚则民情不二诗云靖恭尔位好是正直   臣若水通曰章明也所谓明明扬侧陋也瘅病也所谓维王之卭也善者明而扬之为士为大夫为公卿所谓五服五章是也恶者病而去之移之郊遂迸之四夷所谓除恶务本是也夫公好恶者则民化之亦好其所好而恶其所恶矣治天下之要何以外于此哉   论语子曰唯仁人能好人能恶人   臣若水通曰好善而恶恶天下之同情也但有一毫私意以杂乎其间斯有好而不知其恶恶而不知其美者矣故好恶得正唯仁者能之盖仁者之心浑然天理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故因人之善而好之好非以己而无有作好也因人之恶而恶之恶必以物而无有作恶也何有于亲爱贱恶之辟哉虽然常人之好恶所系犹小也若夫人君之情有所好恶则或为刑赏或为用舍或为予夺或为黜陟或为生杀一失其正将拂人之性而使天下防其祸且不免于逮身之菑矣可不愼欤   孟子曰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臣若水通曰此孟子于雪宫告齐宣王之言也因宣王有贤者亦有此乐之问故告之以此言君民一体上下一心为人君者能以民心为己之心如饱暖安逸民之乐也君则见民之乐犹己之乐而懽欣之情有所不能已焉民则曰君之乐吾乐也是愉悦之情同我矣吾胡为而不乐君之愉悦乎饥寒劳困民之忧也君则见民之忧犹己之忧而痛悼之情自有所不能已焉民则曰君之忧吾忧也是哀怛之情同我矣吾胡为而不忧君之哀怛乎夫乐民乐而民乐之是以一己之乐为天下之乐非私乐矣忧民忧而民忧之是以一人之忧为天下之忧非私忧矣夫得民之情是得民心也得民心是得民也如是而不王于天下者宁有是理哉齐王以雪宫为乐是乐以一己之私矣孟子以是告之所以扩天理遏人欲而引之当道志于仁也足为万世人君审好恶之法矣   万章曰父母使舜完廪捐阶瞽瞍焚廪使浚井出从而揜之象曰谟盖都君咸我绩牛羊父母仓廪父母干戈朕琴朕弤朕二嫂使治朕栖象徃入舜宫舜在牀琴象曰郁陶思君尔忸怩舜曰惟兹臣庻汝其于予治不识舜不知象之将杀己与曰奚而不知也象忧亦忧象喜亦喜   臣若水通曰此孟子答门人万章之言以见大舜忧喜好恶纯乎天理之公也万章以所闻父母与象害舜之事而舜则见而喜之之情为问言舜父顽母嚚象傲日以杀舜为事故使之治粟廪去其梯而焚之又使之掘井舜从旁空而出父母不知又从而以土揜井象言谋揜盖杀舜于井中者皆我功故牛羊仓廪皆与父母干戈琴弤皆当与我二嫂舜之二妃当治我栖乃徃舜宫而舜巳在牀鼓琴矣象乃言我思兄之切郁陶而气不得伸故来见尔象此时盖有忸怩慙愧之色舜乃言曰我有臣庶之众汝其治之万章旣述此言而问以为舜果不知象之将杀己故喜之如此欤孟子告之以为舜岂有不知象之杀己但舜大圣人也天理之全人伦之至常知有弟之亲而不知有象之恶故于象有谟盖之忧则忧之情亦与象同曰吾何以使弟至此也于象有郁陶之喜则喜之情亦与象同幸得以遂天伦之乐也一忧一喜皆在象而舜无与焉其好恶一天理之公也人君于人伦物理之际可不以此体认于心乎   国语周语王孙説曰圣人之施舍也议之其喜怒取予也亦议之是以不主寛惠亦不主猛毅主徳义而已臣若水通曰説周大夫赏得其人罚当其罪是为徳义夫取予施舍喜怒君之大柄也不拟议以求公正之归何以执大柄以示好恶之则于人乎为人君者可不取説之言执大柄以御天下哉   晋语史苏曰吾闻君子好好而恶恶乐乐而安安是以能常   臣若水通曰史苏晋大夫占卜之史也好者好之恶者恶之乐则説之安则居之得好恶之正故能有常而不变夫君子平其心以和其情故好恶安乐不违乎天天也者常久不变之道也观献公之于申生好恶安乐拂人之情戾天之常甚矣君子是以知其难作也为人君者可不鉴乎   梁武帝大同十一年散骑常侍贺琛啓陈四事其三以为陛下忧念四海不惮勤劳至于百司莫不奏事但斗筲之人旣得伏奏帷扆便欲诡竞求进不论国之大体心存明恕惟务吹毛求疵擘肌分理以深刻为能以绳逐为务迹虽似于奉公事更成其威福犯罪者多巧避滋甚长弊増奸寔由于此诚愿责其公平之效黜其谗慝之心则下安上谧无儌幸之患矣   臣若水通曰此贺琛陈説于梁武帝之言也吹毛以求其疵擘肌以分其理言其苛刻绳逐者绳纠其过失而斥逐之也夫好恶之公私在邪正而已尔故公平之政行则好恶公谗慝之説行则好恶不公矣贺琛之言亦救时之弊也然人君好恶之公在正其心而已心正则孰为公平孰为谗慝孰为邪孰为正而趋舍之归自定矣   唐太宗贞观五年十二月上谓执政曰朕常恐因喜怒妄行赏罚故欲公等极谏公等亦宜受人谏不可以己之所欲恶人违之茍自不能受谏安能谏人   臣若水通曰喜怒情也赏罚政也政生于情也太宗旣责臣下之陈谏于君又责以受谏于人可谓能絜矩矣然情生于性性生于心心性者政事之根本也太宗诚知养其心性而臣下之所以辅导者胥不外是则发之而为情逹之而为政无弗善也惜乎君以纳谏名臣以直谏显徒事其末而不深探其本故谏愈多而过愈着其不足以望先王之治有由然矣故君臣相与以有成须于本原求之记曰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信夫   贞观十年十二月治书侍御史权万纪上言宣饶二州银大发采之嵗可得数百万缗上曰朕贵为天子所乏者非财也但恨无嘉言可以利民尔与其多得数百万缗何如得一贤才卿未尝进一贤退一不肖而专言税银之利昔尧舜抵璧于山投珠于谷汉之桓灵乃聚钱为私藏卿欲以桓灵事我邪是日黜万纪使还家臣若水通曰寳藏恒情之所好也而不好焉专利之臣恒情所不恶也而能恶焉轻百万之缗而重贤才之士太宗之好恶可谓得其正矣然而一事如此而他事或有不然者岂非体认天理之功未知而本原之学未之讲邪   贞观十七年四月以杨师道为吏部尚书初长广公主适赵慈景生节慈景死更适师道师道与长孙无忌等共鞫承干狱隂为赵节地道由是获谴上至公主所公主以首击地泣谢子罪上亦拜泣曰赏不避仇讐罚不阿亲戚此天下至公之道不敢违也   臣若水通曰太宗谓赏不避仇讐罚不阿亲戚此公天下之好恶割骨肉之私爱而公主之请不行所以能成贞观之治也凡为天下国家者于好恶不可以不愼焉   贞观二十一年上谓侍臣曰自古帝王多疾胜己者朕见人之善若巳有之人之才有能有不能朕取其所长弃其所短人主徃徃见贤则欲寘诸懐不肖则欲推诸壑朕见贤者则敬之不肖者则怜之贤不肖各得其所人主多恶正直隂诛显戮无代无之朕践祚以来正直之士比肩于朝未尝黜责一人自古皆贵中华贱四夷朕独爱之如一故其种落皆依朕如父母此五者朕所以成今日之功也   臣若水通曰不疾胜己不没人长敬其贤矜其不肖不恶正直兼爱四夷太宗之好恶可谓公矣所以成莫大之功而为唐配天之主也后之人君尚取法之哉   宋徽宗崇宁二年九月令州县立党人碑蔡京又自书奸党为大碑颁于郡县令监司吏防皆刻石有长安石工安民当镌字辞曰民愚人固不知立碑之意但如司马相公者海内称其正直今谓之奸邪民不忍刻也府官怒欲加之罪民泣曰被役不敢辞乞免镌安民二字于石末恐得罪后世闻者愧之   臣若水通曰人之生也直好恶之公出于性生者也孔子曰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蔡京以才智自雄党碑之立是无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矣反不若一石工之明者何哉盖由安石学术之辟故好恶之僻涂天下之耳目蔽天下之聪明故京迷而不自知也夫岂其智弗若欤其术使之然也若安石者所谓以学术杀天下后世者邪或曰京狐媚也岂足以人道齿之后之人主见如此之人尚谨所好恶焉   元仁宗延祐七年四月有献七寳带者因近臣以进帝曰朕登大位不闻卿等进贤而为人献带是以利诱朕也其还之   臣若水通曰亡人无以为寳仁亲以为寳此好恶之公也仁宗不爱七寳带之献而责近臣以无贤人之进其庶几近是乎甚矣近臣之难御也狎之则玩其威忽之则投其好故夫明王圣主正身脩徳防渐谨微必自贵近始使之窥见其隙鲜有不以利诱其君者矣周书曰所寳惟贤则迩人安其仁宗之谓与虽然君人者无干健离明之徳其不为奸臣之所入者几希矣   国朝宪纲风宪存心须用明白正大不可任一己之私昧众人之公凡考察官吏防贪贤否必于民间广询密访务循公论以协众情毋得偏听及辄慿里老吏胥人等之言顚倒是非亦毋得搜求细事罗织人过使奸人得志善人遭屈   又曰所至之处博采诸司官吏行止防勤公谨者礼待之荐举之污滥奸佞者戒饬之纠劾之劝惩得体人自敬服大抵心正无私则事公当   臣若水通曰大禹谟曰稽于众舍已从人罔咈百姓以从己之欲夫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故小民至愚而神是非善恶靡不明且公也皇祖以举措命宪臣而必使之循公论以协舆情人自敬服盖我是非之心即人是非之心也至于一则曰存心明白正大二则曰心正无私眞可谓知好恶之本哉   宪纲原设旌善亭申明亭但有损坏行属脩理接示姓名行实使善恶知所惩劝   臣若水通曰书云尔惟风下民惟草孔子之告康子亦此意也是故为之旌善为之申明为之榜示行实则好恶明而民之趋善避恶也易易尔昔成汤播告之脩不匿厥指岂非豫示好恶于民哉夫明示好恶者在君申好恶之实而达之于民者在有司矣   格物通卷五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五十八    明 湛若水 撰   学校一【礼乐政敎附】   易初六发防利用刑人用说桎梏以往吝   臣若水通曰初六以阴居下而不正下民之防者也爻言上之治防当有发之之道明刑以示之使知所畏惧而感悟其良知去其蔽如脱去其桎梏焉然必有脱其桎梏之心乃可若过此而往专用刑法以为治则民之防不能发矣故有吝也夫人性本然之善蔽于防昧犹桎梏也桎梏去而真性全惩之以威去其桎梏者也故书曰明于五刑以弼五教又曰伯夷降典折民惟刑教者以发为功之不亨教者之吝也故威以惩之使归于德化之中教得其道而防者亨矣贤才胥由是出国家曷胜其用耶   书虞书舜典舜曰契百姓不亲五品不逊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寛   臣若水通曰此帝舜命契以掌教之言也亲者相亲一体之义也五品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五者之名位等级也逊顺也司徒掌教之官也敷布也五教者以父子之亲君臣之义夫妇之别长幼之序朋友之信布而为教令也敬者心之主一而教之本也寛谓寛裕以待之也盖五者之理出于人心之本然非假外求惟教学不明则无以开发其良心故不相亲不相顺教也者所以开发其良心而复其本然之理也故舜因禹之让又申命契仍为司徒使之敬以敷教而又寛裕以待之使其优游浸渍以渐而入则其天性之真自然呈露不能自已矣臣谓由百姓不相亲各自以其心为心而无同胞共与之公各以其形骸分尔汝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皆如路人五品所以不顺其理也故舜命契敬敷五品之教所以明其相亲之理而使相逊则天下无事矣此唐虞三代之治必先于建学立师师之所以教弟子之所以学有司之所以选举朝廷之所以擢用皆在人伦物理德行道艺之实所养所用皆出于一后世立教或以诗赋或以训诂词章徒事口耳而不可推之天下国家此学问政事所以分为二事治之所以不古若也有志于治者尚其攷之   舜典帝曰咨四岳有能典朕三礼佥曰伯夷帝曰俞咨伯汝作秩宗夙夜惟寅直哉惟清   臣若水通曰此帝舜命伯夷典礼之言也典主也三礼者祀天神享人祭地只之礼也秩宗者主叙次百神之官伯夷臣名夙早也寅敬也直者心无私曲也帝舜咨问于四岳在廷之臣有能典主我天神地只人之礼者乎四岳遂举伯夷舜乃然其举呼而命之曰尔作秩宗之官当早夜致敬敬则内直无有私曲之萌则其心洁清心洁清则德足以通神明而可以感格矣帝舜命伯夷专言祭祀而不及乎他者何耶盖事神实难而三千三百之礼皆本于敬也   益稷防曰戛击鸣球搏拊琴瑟以咏祖考来格虞宾在位羣后德让下管鼗鼓合止柷敔笙镛以间鸟兽跄跄箫韶九成鳯凰来仪   臣若水通曰此防述作乐之功用也戛击考击也鸣球玉磬也七弦为琴二十四弦为瑟咏者人歌声也虞宾丹朱也羣后助祭诸侯也下堂下之乐也柷敔节乐之器也笙竹音镛钟金音也防言乐之始作戛击鸣球搏拊琴瑟以合歌咏之声是时丹朱在陪祭之位与助祭诸侯以德相让则人无不和可知矣始则击柷以合之终则栎敔以止之笙镛之音与咏歌而迭奏是时则见鸟兽无知亦跄跄行动相率而舞箫韶至九变则见鳯凰灵鸟亦且来舞而有仪容则物无不和可知矣夫感神人和上下格鸟兽致祥瑞作乐功效之大感通之妙如此为人君欲化成天下位育天地万物者可不讲求之乎   周书武成重民五教惟食丧祭   臣若水通曰此周史臣述武王政治之大事也五教者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五典之教也教以厚伦食以养生丧以送死祭以追逺皆所以立人纪而厚风俗圣人之所以甚重焉者也孟子论王道使民养生送死无憾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弟之义其言盖本于此人君欲行王道者盍于此求之哉   洪范凡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汝则念之不协于极不罹于咎皇则受之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则锡之福时人斯其惟皇之极   臣若水通曰箕子衍洪范皇极之畴此言庶民也有猷谓有谋虑者有为谓有设施者有守谓有操守者念之不忘之谓也不恊于极未合于善者也不罹于咎不陷于恶者也受之者受教之也攸所也锡与也福爵禄也有猷有为有守三者其材质可进于大道君之所当念念不忘而进之也未合于善不陷于恶材质中人也进之则可以为善弃之则流于恶君所当受教之而不拒也念而深进之受而与进之各随其才而轻重以成就之也由前二等之人而造就见于外而有安和之色发于中而有好德之言汝于是既观其色又听其言知其为善则锡之以爵禄而是人斯其惟皇之极矣宋儒程颢言于朝曰治天下以正风俗得贤才为本夫人君于天下之人当随其材而成就之使贤者能者各以时见用于朝则风俗日厚而王道可几矣后之人君有志于图治者可不务乎   诗大雅棫朴倬彼云汉为章于天周王夀考遐不作人臣若水通曰倬大云汉天河也章文章也周王谓文王也文王九十七乃终故言夀考遐何也作者鼓舞振德之意此诗美文王教化成贤之隆也言云汉之大则为章于天矣文王夀考何不作成人才如是乎养士莫大于学校学校者固教化之地其所以鼓舞而作兴之者实本于君心之德尔故棫朴咏峩峩髦士桓桓六师人才可谓盛矣而必曰周王夀考遐不作人盖必有文王之德享文王之夀而久于其道则在位一日圣德薰蒸于一日在位百年圣德薰蒸于百年然后礼乐兴而教化成贤才出而天下治矣不然徒有学校之设茍无圣德以为鼓舞作兴之本如汉明帝开辟廱衣冠缙绅环桥门而观听者盖亿万计而卒无以成教化之功学校之设徒为粉饰虚文而已安得真才以为实用哉   大雅灵台虡业维枞贲鼓维镛于论鼓钟于乐辟廱臣若水通曰此咏文王敎化之诗也虡者植木以悬钟磬其横者曰栒业者栒上大版刻之捷业如锯齿者也枞者业上悬钟磬处以防色为崇牙其状枞枞然也贲鼓大鼓也镛大钟也于叹辞论伦理也廱泽也辟廱天子之学也言文王之乐于其虡业则枞枞然其贲鼓与大钟既作而有伦文王则乐于辟廱矣文王钟鼓之乐作于辟廱者何盖古者首以礼乐而教胄子也故文王于辟廱之中既教之养老习射之礼矣犹惧其一于严而情不通则其教有难入矣故又考钟击鼓秩然有伦使入乎耳感乎心而辟廱之乐蔼如春风和气之薰蒸所以涵养其性情荡涤其邪秽优游变化自成其德尔虽然礼乐本于人心非自外也故曰论曰乐文王本之此心一天理中和之极故发之于礼乐自然中正和平有以感人心于和乐也茍无中和之本而徒事其文焉其如礼乐何故曰履中正而乐和平可谓达礼乐之本矣   鲁颂泮水思乐泮水薄采其藻鲁侯戾止其马蹻蹻其马蹻蹻其音昭昭载色载笑匪怒伊敎   臣若水通曰此诗颂鲁僖公修泮宫之教也教以和乐为主和乐则感人心于易从易从则教化行而人才出矣故舜命契曰敬敷五教在寛谓之寛者即和乐之意也泮水之诗言鲁侯莅止载色载笑匪怒伊教方其莅学敷教之时假之言笑以通其情斯时也威怒为之泯然惟循循善诱而教养之尔然和乐岂假于外哉实本诸心尔故记曰中心斯须不和不乐则鄙诈之心入之矣鄙诈一入中心安得和乐心不和乐施之教者又安得而和乐哉故心敬而后鄙诈消鄙诈消而后中心自然和乐而施之教者亦无不和不乐优而游之使自求之如春风着物生意勃然矣故人主之和德实学校教化之本也   礼记王制天子命之教然后为学小学在公宫南之左大学在郊天子曰辟廱诸侯曰頖宫   臣若水通曰凡教自上出者也天子天下之主故必天子命之教然后为学也小学者小子之学也公宫南之左者东南方也生长之地也大学者大人之学也十五嵗入焉郊者郭门之外也辟璧也辟廱环学宫皆水如璧之象頖宫者半水也   王制乐正崇四术立四教顺先王诗书礼乐以造士春秋教以礼乐冬夏教以诗书王大子王子羣后之大子卿大夫元士之适子国之俊选皆造焉凡入学以齿臣若水通曰乐正掌教之官也术者道路之名也诗书礼乐四者皆入德之路也故谓之四术造士者造就选士俊士而成之也乐主发礼主收故宜于春秋也诗主畅书主藏故宜于冬夏也主乎一而三者辅之也王大子适子也王子支子也羣后诸侯也适子长子也俊升于学者选升于司徒者也以齿不以贵所以兴让也   文王世子凡语于郊者必取贤敛才焉或以德进或以事举或以言扬曲艺皆誓之以待又语   臣若水通曰语论才也郊太学也有德者谓之贤有能者谓之才即事也言者敷奏之言也曲艺有一长者也又语再论也古者即学论人之法尚贤而用才故德进为先事举次之言者事之绪余故又次之曲艺则仅能一技故为下此论人之序也虽然以德以事以言以曲艺有立贤无方随材器使圣人之仁不遗乎物也惟我圣明之教如天地之覆载大以成大小以成小无物不育如大匠之于羣材大则大用小则小用而无遗与成周之法同一揆矣   文王世子天子视学大昕鼓征所以警众也众至然后天子至乃命有司行事兴秩节祭先师先圣焉   臣若水通曰此天子视学之礼也于大明之时鼓征召大众之至而后天子至焉遂命有司行事举礼以祭先师先圣所以报本不忘学之所自致崇儒重道之诚而身亲学焉以为教者也自汉以来目视学为异事故不曰视学而曰幸学视者亲临之辞所以着重敎也幸者宠遇之辞所以见尊君也君尊而崇师重道之意杀矣为人君者可不知所重乎   学记古之教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   臣若水通曰古人立学二十五家之闾曰【阙】   臣若水通曰中年间一年也离絶也羣者朋侪也古者学校逐年比较之法每一年必有入学之人间一年则进退可知矣于是考其进否之艺即又申其说以为一年所视者离絶其经书之句读辨别其志向之邪正三年所视者敬其所习而无怠忽乐其朋徒而无暌贰五年所视者愽习而无限制亲师而知嗜好七年所视者论学之防取友之益夫然则学巳小成者也至于九年知类通达而义理无不明卓然强立而外物不能反此之谓大成夫曰经曰业曰羣曰习曰学曰类是所谓业也曰志曰敬曰乐曰愽曰亲曰通达曰强立是所谓德也德业合一先王之所以教而学者之所以学而成其贤者也今之所教学者不越乎记诵辞章之间岂可谓之成贤哉   学记大学之法禁于未发之谓豫当其可之谓时不陵节而施之谓孙相观而善之谓摩此四者教之所由兴也发然后禁则扞格而不胜时过然后学则勤苦而难成杂施而不孙则壊乱而不修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燕朋逆其师燕辟废其学此六者教之所由废也臣若水通曰学之所由兴者有四焉属于师者三曰禁止其未发之非一也告之以当可之时二也不陵犯节次而施之有序三也属于友者一曰彼此相观而摩厉以善是也学之所由废有六焉属于师者三其一曰发然后禁而扞格不胜其二曰过然后学而勤苦难成其三曰杂施而使之壊乱属于友者三焉一曰孤陋而寡闻二曰燕私为朋以逆其师三曰燕游邪僻以废其学由是观之自天子以至于庶人未有不由师而成者然师之为教止于大纲而朋友讲习之益尤多也古人重朋友之乐其以此夫   礼运五声六律十二管还相为宫也   臣若水通曰十二律管者正五音之具也五音者作乐之本也乐之本由人声起也五声者宫商角征羽也六律者黄钟大簇姑洗防宾夷则无射为六阳律大吕夹钟仲吕林钟南吕应钟为六阴吕均之皆可以言律此云六律者阳可以该阴也十二管者十二律吕之管所以气者也还相为宫者以十二律吹之而为声迭相为宫也夫十二律有吹有候吹之以审声之高下候之以审阳气之升而为之调燮以取中也吹以审于声候以审于气则无不和而可被于八音为乐其管止于十二者律之正管十二也变律非正律闰月无中气故不候也候气应而吹其管则中声在是矣其为宫也惟十二正律各自为宫以偕五声之正而周流以徧故为六十调盖六十调者十二宫也然每宫起调毕曲乃以二变声济五声之不和以六变律续防宾以下之不及所以然者无非欲其声之和夫宫者君也十二宫者皆君德之所吹也故律管之灰半出者为和气全出者为猛气不能出者为衰气和气者其政平猛气者其臣纵衰气者其君暴日别月异以其天与人君交相感应如影响然也作乐之功用岂小也哉   乐记是故先王慎所以感之者故礼以道其志乐以和其声政以一其行刑以防其奸礼乐政刑其极一也所以同民心而出治道也   臣若水通曰道犹理也君民相感之际微矣故先王于感人心之道必致其谨焉是故礼乐政刑不同而理同归于感人心而已尔夫恭敬辞让人皆有是心也而无以理之或失则过或失则不及矣故礼以理之使无过不及而志正矣既有是志不能无声声而不和至于乖戾则无以宣其志之中和故乐所以和其声也礼制乐作感人者具矣其有不一者于是乎有法制禁令之政焉以一之又不齐则有墨劓剕宫大辟之刑焉以防之夫礼以道之乐以和之政以一之刑以防之果为何物盖事虽殊而所以为民使循乎天理之正其极则一也后世废弃礼乐专尚政刑是驱民于罪戾之归岂先王之意哉呜呼礼乐政刑出于一此先王之世所以治也礼乐政刑岐而为二此后世之所以乱也为人君者可不慎乎   乐记是故先王之制礼乐也非以极口腹耳目之欲也将以教民平好恶而反人道之正也   臣若水通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性本无不正也情荡之也情本无不中也欲诱之也欲非自内生也形累之也是故有形而后有欲有欲而后失其情情荡而性凿性凿而人道乖欲动情胜贼防无伦此大乱之道也是故先王有忧之制以礼乐推而达之天下使自得之礼以制心乐以乐心则口腹耳目之欲不流矣欲不流则好恶之情以平而不荡各得其中正而性复人道其有兴矣此礼乐之用所以为大也哉   乐记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和故万物皆化序故羣物皆别乐由天作礼以地制过制则乱过作则暴明于天地然后能兴礼乐也   臣若水通曰天高地下万物散殊天地之序也流而不息合同而化天地之和也和故气行而物化序故质定而物分此天地自然之礼乐也先王仰观俯察而有得焉礼乐所以兴乎礼乐何以由天地制作也乐也者声也气之所为也是故拟之天道焉礼也者形也质之所为也是故拟之地道焉天地之和序尽形于此由是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天地奠位而万物生参賛之能事毕矣夫何以致于是也天地圣人之道一也先王得天地之道焉合气与质道之至也和序生于其心继之以器以文而礼乐出矣礼乐出而和序之心尽矣先王之教何莫而非天地之所为哉是故其始也则深体之其中也则效法之而其终也则参賛之天地圣人其体一也而礼乐也者所以合天人之蕴者也噫不闻性与天道而能制礼作乐者末矣过则暴乱其斯之谓欤   乐记礼乐不可斯须去身致乐以治心则易直子谅之心油然生矣易直子谅之心生则乐乐则安安则久久则天天则神天则不言而信神则不怒而威致乐以治心者也致礼以治躬则庄敬庄敬则威严中心斯须不和不乐而鄙诈之心入之矣外貌斯须不庄不敬而易慢之心入之矣   臣若水通曰斯须暂时也致者中庸致中和春秋致女礼致爵之致言推而达之于彼也子谅慈良也入谓主之也先王礼乐之化神矣哉盖先王不能斯须去身推而达之天下亦不欲其斯须去焉广礼乐之教以成其化也是故乐由中出故推乐于民以治心礼自外作故推礼于民以治躬乐推则民化之易直慈良之心生矣生则乐乐则安安则久久则天天则神不言而信不怒而威矣礼推则民法之故庄敬庄敬则威严而无易慢之心矣威严则和乐而无鄙诈之心矣夫易直慈良之生也心之治也和也而乐而安而久以至信且威焉躬其有不庄敬者乎庄敬威严之着也敬也而和而乐以至易慢鄙诈皆泯焉心其有不和乐者乎易直慈良之或未至也则安久天神之机或几乎息鄙诈易慢之或主于内也则庄敬和乐之着必有泯然而灭者矣是故心所生也治心也亦所以治躬也治躬也亦所以治心也合内外之道也知内外之合一斯可与语礼乐之全教化之备矣   礼运曰先王修礼以达义体信以达顺故此顺之实也臣若水通曰天地间之祥瑞无不至焉者岂无故哉其礼乐之感应也是故先王修天理秩然之礼于心以达其适宜之义于事体真实之信于心以达其和德之顺于事忠信者礼之本也顺宜者义之道也修礼所以体信适义所以达顺体用之谓也故其瑞应即顺气之实而可见者抑体信达顺之道程頥推原上下一于恭敬是也信顺者恭敬之谓也以此恭敬修其礼节于吾身则谓之体信以此恭敬达其事宜于天下则谓之达顺朱熹亦曰体信者致中也达顺者致和也要之一恭敬与致中和皆不外夫先王之礼义也   格物通卷五十八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五十九    明 湛若水 撰   学校二【礼乐政敎附】   周礼地官大司徒之职掌建邦之五典以佐王扰邦国训万民一曰父子有亲二曰君臣有义三曰夫妇有别四曰长幼有序五曰朋友有信   臣若水通曰此呉澄所补缺文也邦之五典者五品之人伦凡邦国人人所同有者也故司徒立此五典而佐王驯扰邦国以训万民使习熟教化五品逊而百姓亲焉五典者父子有亲也君臣有义也夫妇有别也长幼有序也朋友有信也亲义序别信乃出于人心之同然故以是敎之非强其性之所无也特因人之所固有而敎之尔为君师有敎人之责者盍亦思之哉   地官大司徒以五礼防万民之伪而教之中以六乐防万民之情而教之和   臣若水通曰礼乐之功用大矣礼也者理也心存乎理则邪妄之私释而无不中矣乐也者乐也心得其乐则淫荡之情平而无不和矣故圣人之立教必先务焉礼以理之乐以乐之致天下于中和而教化之事毕矣   周礼大司乐掌成均之法以治建国之学政而合国之子弟焉凡有道者有德者使教焉死则以为乐祖祭于瞽宗以乐德教国子中和祗庸孝友以乐语教国子兴道讽诵言语以乐舞教国子舞云门大卷大咸大防大夏大頀大武   臣若水通曰成均者五帝之学名也以典乐之官掌成均之法者乐有声音度数可以养人中和之德而救其气质之偏也故聚公卿大夫之子弟于国学而使士之道明德立者教之死则尊之为乐祖祭之于瞽宗示不忘其所教也中者心不偏倚和者情无乖戾祗者肃恭之谓庸者平常之谓善事父母为孝善处兄弟为友此之谓乐德也兴者托物兴词道者直陈其事讽者微言以寓意诵者吟咏以达情自言其志曰言因问而答曰语此之谓乐语也云门大卷黄帝之乐大咸帝尧之乐大防大舜之乐大夏大禹之乐大頀成汤之乐大武武王之乐此之谓乐舞也教之乐德以养其易直子谅之心教之乐语以慎其温厚和平之发教之乐舞以动荡其血脉流通其精神则其中和之德成矣然则礼乐之功用其至矣哉   地官乡大夫正月之吉受教法于司徒退而颁之于其乡吏各以教其所治以考其德行察其道艺   臣若水通曰乡大夫者六乡之长也乡吏者州长党正族师闾胥比长也教法者大司徒之职十二教以下也德行者德之行也道艺者六艺也道之艺也二业并行先王之所以教也   春官大宗伯以礼乐合天地之化百物之产以事神以谐万民以致百物   臣若水通曰乐由阳来礼以地制皆本于天地中和之至故能合天地之化百物之产也由是以之事神则郊焉天神假庙焉人享以之谐万民则羣后让庶尹谐以之致万物则百兽舞鳯凰仪圣人制礼作乐所以参天地賛化育者如此其教化之至矣   论语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臣若水通曰此章孔子叙政教之本末也道引导之也政者法制禁令也刑者墨劓淛宫大辟之五刑也德者得于心之理也礼者见于人伦日用之体也皆一理也以其设施乎此以正人者谓之政以其禁违乎此以罚人之过恶者谓之刑以其心得乎此者谓之德以身履乎此者谓之礼但政刑制乎外者也故引之以政令如令民以孝弟则民宜有以自正其不孝不弟矣其有不率正而犯法者则有不孝不弟之刑以一之使不外乎孝弟之化则民茍免其不孝不弟而未能得孝弟之真心故未有愧耻也德礼感于中者也故引之以躬行心得之理有孝弟之真心以感之则民宜有以观感自得孝弟之善念矣其有浅深不同者则有尽孝尽弟之实事以一之使同归孝弟之礼则民履于身得于心既耻于不孝不弟而又有以至于孝弟之至善矣然则人君为治以化民者岂可徒恃其末而不务其本乎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   臣若水通曰季康子鲁大夫帅犹引也康子以政问于孔子欲知为政之道孔子则因其问而对之言政之为言正也所以正人之不正也然欲正人之不正必先自正其身盖必自其念虑之微以至于号令之发念必正念言必正言行必正行有端庄方直之公而无偏倚反侧之私则所谓正矣然此正乃人心之本体天理之极致也子既帅以正则有以感其同然之心兴其固有之善孰敢有不正乎故无反无侧防极归极自有不能已者矣   孟子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   臣若水通曰此章言既富之后不可无学校之教乃致王之本也然而学校之教莫重于人伦而人伦之中莫切于孝悌孝悌乃人之真心人所同有者也故因心之爱敬而以孝亲悌长之道根于天性者而三令而五申之致其丁宁之意以发其天性之真则知爱亲敬长而代其劳自五十以上头半白黑者可以不负于背戴于首勤劳于道路矣此义明则推之五伦皆明所谓人伦明于上小民亲于下亲亲长长而天下平矣虽以尧舜之治其所以成恊和风动之化者亦岂有外于此哉此孟子于齐梁之君独致意于此也求平天下之要道者尚于此图之   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之庠者养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人伦明于上小民亲于下   臣若水通曰此孟子告滕文公以三代教人之法也夫井田立而衣食足矣先王乃立庠序学校以教民于其间夫所谓庠者以养老为名所谓校者以教民为名所谓序者以习射为名在夏则曰校在殷则曰序在周则曰庠三者皆乡学也若夫学则在殷者犹在夏之名也其在周者犹其在殷之名也皆国学也乡学国学之名虽不同而明人道之序其实则同所谓人道之序者父子之亲君臣之义夫妇之别长幼之序朋友之信皆是也五者虽不同而同一天理也天理明则人道明而亲义别序信发乎心感乎民民感而化之亲义别序信之心油然而生有同体之仁百姓亲而五品逊矣盖教民之道有所以感之者也后之乡学国学犹古也其讲说亲义别序信之道犹古也而小民未见其亲者何哉徒有其具天理不明人心不正无所以感之者尔人君可不求立教之本乎   后稷教民稼穑树艺五谷五谷熟而民人育人之有道也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圣人有忧之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放勲曰劳之来之匡之直之辅之翼之使自得之又从而振德之圣人之忧民如此而暇耕乎   臣若水通曰后稷名弃有虞养民之官树亦种也艺殖也契亦舜臣名司徒掌教之官也有道言有秉彞之性也孟子告陈相言舜之时水土平然后可以教稼穑衣食足然后可以施教化故后稷教民树五谷而人民各得其养矣然不教则放逸怠惰而失其所有之常性入于禽兽之归故使契为司徒教之以人道之序所谓人道之序者非他也天理也天理存之心发而为亲义序别信见于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之间也放至勲功也史臣称尧之功大而孟子因以为尧号又引尧言劳而勤于是者则劳之来而归于是者则来之邪者枉者而悖于是则正而直之辅以使之立翼以使之行使自得其性矣又从而提撕警觉以加惠之尧之命契为司徒如此其详且尽大抵皆于此心此性此秉彞上致力因人之所固有而抑扬反覆以觉之尔有君师政教之责宜深体焉   仁言不如仁声之入人深也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善政民畏之善教民爱之善政得民财善教得民心臣若水通曰孟子此章论政教之道而重于教言为人上者有仁德之言出乎身加乎民发号施令非不能令行而禁止也若夫有仁之声闻积之于平素播之乡党朋友则有以入人之耳感人之心沦于肌肤入于骨髓故人得之为尤深也纪纲法度之施出乎上布乎下非不能正其邪禁其恶也若夫有善教者立学校明礼义则化之所及民之所感尤为深也且善教何以得民之深哉葢善政制之于外故民畏其威而不敢犯善教则感之于内故民爱其德而不忍犯也善政则以下奉上而民财得矣未必得其心也善教则以诚感诚而民心得矣而财亦不能外也畏之者外爱之者内也民财者外民心者内也其得民之浅深此其所以有不同乎为人君者本之以仁声行之以善教则入民而民心得其于政令之末盖有不言而信不怒而威者矣可不务哉   左传襄公二十九年呉公子札来聘请观于周乐使工为之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犹未也然勤而不怨矣为之歌鄘衞曰美哉渊乎忧而不困者也吾闻衞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衞风乎为之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惧其周之东乎为之歌郑曰美哉其细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为之歌齐曰美哉泱泱乎大风也哉表东海者其太公乎国未可量也为之歌豳曰美哉荡乎乐而不淫其周公之东乎为之歌秦曰此之谓夏声夫能夏则大大之至也其周之旧乎为之歌魏曰美哉沨沨乎大而婉险而易行以德辅此则明主也为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遗民乎不然何忧之逺也非令德之后谁能若是为之歌陈曰国无主其能久乎自郐以下无讥焉为之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贰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犹有先王之遗民焉为之歌大雅曰广哉熈熈乎曲而有直体其文王之德乎为之歌颂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迩而不逼逺而不携迁而不淫复而不厌哀而不愁乐而不荒用而不匮广而不宣施而不费取而不贪处而不底行而不流五声和八风平节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见舞象箾南籥者曰美哉犹有憾见舞大武者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见舞韶頀者曰圣人之也而犹有慙德圣人之难也见舞大夏者曰美哉勤而不德非禹其谁能修之见舞韶箾者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无不帱也如地之无不载也虽甚盛德其蔑以加于此矣观止矣虽有他乐吾不敢请已   臣若水通曰古之学者成于乐故传曰唯君子为能知乐是故审声以知乐审乐以知政而治道备矣札其知乐君子也欤于其歴代之音列国之风既皆称賛而品别之而韶之一乐独賛其天地之覆载为盛德之蔑加信乎见之真也夫子在齐之叹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札之见其殆庶几乎若夫歌陈而嫌于无主固也至于秦则有主矣歌秦而止谓之能夏而大不賛其美者何也札之意其有所感而憾者矣呜呼闻其乐而知其德君子所以差等百王也可不慎欤   襄公三十一年郑人游于乡校以论执政然明谓子产曰毁乡校如何子产曰何为夫人朝夕退而游焉以议执政之善否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   臣若水通曰学校者人才之所由出公议者公道之所由行治化之基也天下一乡之积也春秋教衰郑之乡校仅存元气犹在尔人犹以其议执政而欲毁之不亦异乎子产曰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夫又焉往而非自得师子产于是乎知学矣他日亦尝告子皮曰侨闻学而后入政未闻以政学者也子产其知学矣夫知学者然后能教人可不务乎   昭公二年春晋侯使韩宣子来聘观书于太史氏见易象与鲁春秋曰周礼尽在鲁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德与周之所以王也   臣若水通曰韩宣子晋大夫聘问于鲁太史官名周礼周道也宣子见易之卦义及鲁之春秋而叹周之道尽在鲁盖易以明道之时春秋以明道之是非皆道之所寓者也圣人既往道在遗经诵言而忘味者鲜不以为糟粕无用而教微矣宣子一聘鲁得大道于遗编而知周公之德之盛与周王之所以兴可谓善观书而不泥于书者矣   昭公二十六年齐侯与晏子坐于路寝公曰吾今而后知礼之可以为国也晏子对曰礼之可以为国也久矣与天地并君令臣共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妇听礼也君令而不违臣共而不贰父慈而教子孝而箴兄爱而友弟敬而顺夫和而义妻柔而正姑慈而从妇听而婉礼之善物也公曰善哉寡人今而后闻此礼之上也对曰先王所禀于天地以为其民也是以先王尚之   臣若水通曰礼者道之体而教之本也国有礼则治无礼则乱人有礼则顺而善无礼则逆而恶晏子告齐侯不越乎君臣父子兄弟夫妻姑妇之间可谓知礼之要矣其曰先王所禀于天地以为民者既有以见夫命于天性于我而教于民者又有以见道教之大原出于天不可易也奈何景公徒善之而弗行自夫此礼不行于君臣也而上下紊自夫此礼不行于父子也而国本隳自夫此礼不行于兄弟也而同气手刃自夫此礼不行于夫妇也而嫡庶混自夫此礼不行于妇姑也而谇语反唇教不立礼不兴国安得而不乱乎当是之时大夫陈氏厚施于国齐之乱萌矣由礼之壊也夫礼也者理也道之体也三代之教天子公卿躬行于上故其化行臣不胜愿望于今日   国语周语景王铸无射单穆公曰先王之制钟也大不出钧重不过石律度量衡于是乎生小大器用于是乎出故圣人慎之   臣若水通曰钧所以钧音之法也以木长七尺有系之以为钧法百二十斤为石律阴律阳律各六以正五音之法也度丈尺也量斗斛也衡有斤两之数皆生于黄钟黄钟之管容秬黍千二百粒粒百为铢是为一籥籥二为合合重一两故曰律度量衡于是乎生出出于黄钟也小谓锱铢分寸大谓斤两丈尺先王作乐以宣教化而关石和钧律度量衡器用由兹焉出故曰黄钟万事根本传曰礼乐积德百年而后兴今其时矣伏望圣明考先王黄钟之制以兴礼乐之化追三代之治天下幸甚   周语伶州鸠曰有龢平之声则有蕃殖之财于是乎道之以中德咏之以中音德音不愆以合神人神是以宁民是以聴   臣若水通曰伶司乐官州鸠其名也作乐则气和故可以殖财也中德中和之德舞也中音中和之音也合神人谓祭祀享宴也听从也先王之作乐也将以平心宣化阜民殖财昭格天神也如匮财罢民以逞淫心听之不和比之不度恶在其为乐哉周景王欲铸无射逮崩而钟不和失其道矣为人君之尊莅中国而操制作之权者可不慎其礼乐之本乎   伶州鸠曰上作器民备乐之则为和   臣若水通曰此言声音之道与政相通也夫乐者和也和生于心感于民者也茍乐作而民有怨咨则何以成其和气而达诸声音乎故功成治定而礼乐可兴为人君者其可不慎其所以和民心之道哉   齐语正月之朝乡长复事君亲问焉曰于子之乡有居处好学慈孝于父母聪慧质仁发闻于乡里者有则以告有而不以告谓之蔽明其罪五有司己于事而竣桓公又问焉曰于子之乡有拳勇股肱之力秀出于众者有则以告有而不以告者谓之蔽贤其罪五有司己于事而竣桓公又问焉于子之乡有不慈孝于父母不长弟于乡里骄躁暴淫不用上令者有则以告有而不以告者谓之下比其罪五有司己于事而竣是故乡长退而修德进贤桓公亲见之遂使役官   臣若水通曰乡长乡大夫也复白也周礼正月之吉乡大夫受法于司徒退班于乡吏以考其行胫本曰股肱臂也大勇为拳上君长也役为也夫圣王之立教化必始于乡矣乡大夫者所以传君之教以达于民令其父兄教其子弟因其土俗通其性情故子弟之从之也轻夫乡人之善也乡大夫必知之乡人之不善也乡大夫必知之故考于乡大夫而乡人之善恶可知矣此三代所以成材之易而乡举里选之法所以行乎人君者欲法三代之治必复举选之法欲复举选之法必复乡大夫之教焉   汉高帝六年帝悉去秦苛法为简易羣臣饮酒争功醉或妄呼拔劒击柱帝益厌之叔孙通说上曰夫儒者难与进取可与守成臣愿征鲁诸生与臣弟子共起朝仪帝曰得无难乎叔孙通曰五帝异乐三王不同礼礼者因时世人情而为之节文者也臣愿颇采古礼与秦仪杂就之   臣若水通曰大乱之后必有大治三代之礼虽随时损益然而皆縁人情而设故三千三百无一而非性也叔孙通以此时而复三代之礼皆顺人之情性其从也沛然矣况汉初去古未逺礼乐虽壊于秦文献则固有可考者也叔孙失此不图而徒窃古礼之糠粃且与秦仪杂就之虽能少正击柱之狂而礼乐自此壊矣古礼之不复见于天下其由于叔孙通乎有志之士至今惜之   汉武帝建元元年十月董仲舒对策曰古之王者南面而治天下莫不以教化为大务立大学以教于国设庠序以化于邑渐民以仁摩民以义节民以礼故其刑罚甚轻而禁不犯者教化行而习俗美也   臣若水通曰古之王者南面而治如天运于上示无为也立学分教如元气之行于四时示有功也是以治隆于上俗美于下人将格心矣仲舒以是而欲行于武帝之世其如天地之德元气之运何哉   汉成帝绥和元年刘向说成帝兴辟雍设庠序陈礼乐以风化天下如此而不治未之有也夫教化之比于刑法刑法轻教化所恃以为治刑法所以助治也今废所恃而独立其所助非所以致太平也   臣若水通曰胡寅云刘向之论美矣而未循其本也孔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真万世定礼乐之本也故有仁心者心之所履而叙则为礼礼之文成矣心之所乐而和则为乐乐之文成矣故礼乐者由心生者也刘向之学于此盖未之讲尔而欲教化天下难矣哉   格物通卷五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六十     明 湛若水 撰   学校三【礼乐政教附】   晋元帝建武元年戴邈上疏以为世道久丧礼俗日弊犹火消膏莫之觉也今王业肇建万物权舆谓宜笃道崇儒以励风化帝从之始立太学   臣若水通曰学校之教风化之本国之元气也采芹泮水鲁之所以盛青衿城阙郑之所以衰而治乱系焉晋元即位之始而邈劝以立学可谓知风教之先务者矣第惜太学虽立徒有师儒之名而无作人之本尔夫作之者人也教由人生者也晋之一代无一真儒无怪其然哉   晋成帝咸康三年正月国子祭酒袁瓌太常冯懐以江左寖安请兴学校帝从之   臣若水通曰袁瓌请兴学校盖知转移风化之本也教弛风頽蔽固已久上无精一执中之君下无反身一德之臣教道所以终于不振也惜哉   晋孝武帝太元五年秦王坚作教武堂于渭城命太学生明阴阳兵法者教授诸将秘书监朱彤諌曰陛下东征西伐所向无敌四海之地十得其八是宜偃武修文乃更始立学舍教人战鬬之术殆非所以驯致升平也坚乃止   臣若水通曰衞灵公问陈孔子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军旅之事未之学也明日遂行坚不务崇礼教以立国而徒作教武堂专意于战鬬之术充其类不至于糜烂其民不已也坚诚佳兵也哉又乌足以语升平之致也   晋安帝隆安三年三月魏吏部尚书崔宏请置五经愽士增国子太学生员合三千人魏主珪问愽士李先曰天下何物最善可以益人神智对曰莫若书籍珪曰书籍凡有几何如何可集对曰自书契以来世有滋益以至于今不可胜计茍人主所好何忧不集珪信之命郡县大索书籍悉送平城   臣若水通曰代北之俗尚武魏主珪因崔宏请置愽士增国子太学生三千人闻李先书籍益人神智之说则大索书籍可谓崇文之主矣独不知所谓神智者人之虚灵天之聪明也书籍但能开发之尔不然则自书契以来世有滋益何神圣之寡耶   宋文帝元嘉十五年豫章雷次宗好学以处士征至建康为开馆于鸡笼山使聚徒教授帝雅好艺文使丹阳尹庐江何尚之立学太子率更令何承天立史学司徒参军谢元立文学并次宗儒学为四学   臣若水通曰三代之学皆所以明人伦也理一而巳学一而已一者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相传之正学也外此而二三焉则所谓异端也故古之为学者一今之为学者四天道一本也本一而四支之支则离离则去道逺矣此大乱之所由起乎宋文雅好艺文而并立四学则其学之二三而不得其正可知矣孔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其宋文之谓乎   宋明帝泰始二年魏始立郡学置愽士助教生员从中书令高允相州刺史李沂之请也   臣若水通曰五代兵争之日但以窃据为事不讲教学久矣魏起北荒数世之后始及此举呜呼何斯世之不幸君子不得闻大道之要小人不得防至治之泽也然而斯文命脉坠而复起此臣所以既悲之而复幸之也欤   齐高帝建元元年四月给事黄门郎清河崔思祖上言以为人不学则不知道此悖逆祸乱所由生也今无员之官空共禄力雕耗民财宜开文武二学课台府州国限外之人各从所乐依方习业若有废惰者遣还故郡经艺优殊者待以不次又今陛下虽躬履节俭而羣下犹安习侈靡宜褒进朝士之约素清修者贬退其骄奢荒淫者则风俗可移矣   臣若水通曰五代之风至此衰废极矣建学以明道崇俭以移俗崔思祖一言及此如卢医扁鹊之良剂欲回生于久病气息奄奄之际也其亦贤哉   齐明帝建武二年八月魏金墉宫成立国子太学四门小学于洛阳   臣若水通曰小学所以养其正也太学所以成其贤也自少而长大人之事备矣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由赤子之心养之而不失圣人之教也魏徒立学而未闻所以教之学者何事其亦未之知本者欤   梁武帝天监九年幸国子学亲临讲肄诏皇太子以下及王侯之子年可从师者皆入学   臣若水通曰梁武帝以佛法隳政而不知圣贤大学之道者也一旦视学而有此诏其亦秉彞之良心不终寂灭者欤使其因此而觉悟以反正焉岂至有台城之祸也哉   梁武帝大同五年魏丞相泰于行台置学取丞郎府佐德行明敏者充学生悉令旦治公务晩就讲习   臣若水通曰语云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言仕学之合一而余力可相及也然则立学旦治公务晩就讲习其亦近是耶贤于后世仕学分为二途者逺矣虽然即公务而学无不在者孔门执事敬之谓也何有于旦暮之分哉   唐高祖武德七年二月己酉诏诸州有明一经以上未仕者咸以名闻州县及乡皆置学丁巳上幸国子监释奠诏诸王公子弟各就学   臣若水通曰唐承五代之余风俗浇漓甚矣有王者作则学校之兴岂容一日缓乎髙祖迟迟于七年之久始以明经举士立学校于天下其志意之趋向可知矣故终唐之世溺于词章正学不明真儒未见岂非垂统者之咎欤我太祖高皇帝甫平元乱而敎化大兴彞伦攸叙翕然反正其贤于唐逺矣传至百六十年其流之渐不能无也端本澄源一洗卑陋而新之惟圣明留意焉   唐太宗贞观十四年二月上大征天下名儒为学官数幸国子监使之讲论学生能明一经巳上皆得补官增筑学舍增广生员自屯营飞骑亦给士使授以经有能通经者听得贡举于是四方学者云集京师乃至高丽百济新罗高昌吐蕃酋长亦遣子弟请入国学升讲筵者至八千余人   臣若水通曰自古圣帝明王未有不先建学立师以主教化者也然学之要不过明伦而成德达材他日达而致君泽民此其具矣唐太宗幸国学增生徒使屯营之士蕃夷之子翕然从教诚可谓盛矣然愽士明经不越乎口耳之间而所藏乎身者不恕一时观听之美何足取乎愿治之君尚其思之哉   唐代宗大厯元年正月勅复补国子学生自安史之乱国子监室堂頽壊祭酒萧昕上言学校不可遂废勅复补之   臣若水通曰学校不可一日而不设伦理不可一日而不明唐自安史之乱学之废也久矣教基既坠人心不天如之何而望世之治也迨夫萧昕上言而肃宗勅复斯文亦幸其如线而不絶欤   周太祖广顺三年六月蜀九经板成自唐末以来所在学校废絶蜀母昭裔出私财百万营学馆且请刻板印九经蜀主从之由是蜀中文学复盛   臣若水通曰天下之治乱系乎人才之盛衰人才之盛衰由于学校之兴废五代乱亡之际孰知学校之当兴哉蜀主从母昭裔之请遂致文学复盛宜其获得人之效也然卒未闻有补于治者何哉良由所谓盛者特文辞之士焉尔故所养非所用所用非所养其弊有自来矣使得德行而用之其功烈岂止若是而已邪呜呼文艺盛而圣人之道衰矣主学教者可不择乎   周世宗显德六年命窦俨讨论古今考正雅乐王朴素晓音律帝以乐事询之朴上疏以为礼以检形乐以治心形顺于外心和于内然而天下不治者未之有也是以礼乐修于上万国化于下圣人之教不肃而成其政不严而治用此道也   臣若水通曰礼由内履乐以内和夫然后形于身发于声教于天下而已王朴以礼乐分心形内外因袭汉儒之陋而失孔子人而不仁如礼乐何之指矣周世宗命儒臣考制度正雅乐不可谓无志但礼乐本于仁积德百年而兴恐乱亡之世仁德之学盖未之讲尔如用之则自一身之礼乐不可斯须去者始焉可也   贾谊新书曰先王为天下设教因人所有以之为训道人之情以之为真   臣若水通曰先王之教因人之所有而觉之非以人之所无而强之也如导水者因水之性而利导之激则滥矣下者水之性也善者人之情也孟子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是乃人之真心也全其真纯道其恻隠羞恶辞让是非之情之性故易则易知简则易从教道立矣教道立而善人多善人多而天下治矣   刘向说苑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夫功成制礼治定作乐礼乐者行化之大者也孔子曰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安上治民莫善于礼是故圣王修礼文设庠序陈钟鼔天子辟雍诸侯泮宫所以行德化诗云镐京辟雍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此之谓也臣若水通曰礼乐者化民之具庠序者化民之所也以化民之所而化民不可也以化民之具而化民亦不可也其必有所以为之本者矣是以古者天子诸侯皆象地形而为之学盖以身所有者推之制作以显设于天下无所待于外也德化之行天下之心固有得乎吾心之同然者尔使不知此而惟求之度数声音之间固已遗其本矣岂先王建学之意哉呜呼治之隆替皆本诸此惟圣明留意焉   班固白虎通曰天子立辟雍何所以行礼乐宣教化也臣若水通曰天子之学其泽如璧故谓之辟雍礼者见于升降揖让节文度数之间而其本则序而已矣乐者形于钟鼔管籥歌咏节奏之间其本则和而已矣和序者教化之本也故能宣教化是故和序体于身而后礼乐备礼乐行于学而后教化宣天地位万物育致中和之功用广矣大矣   班固曰王者所以盛礼乐何节文之喜怒乐以象天礼以法地人无不含天地之气有五常之性者故乐所以荡涤反其邪恶也礼所以防淫佚节其侈靡也   臣若水通曰本之喜怒而节文之礼乐之本也本于五常之性也故能节人之喜怒而邪侈不生乐主气故象天礼主质故法地夫有有形之礼有无形之礼有有声之乐有无声之乐无形之礼严而泰及其至也位天地无声之乐和而节及其至也育万物天地位礼孰大焉万物育乐孰广焉是故知礼乐之非二矣是故知天地万物之一体矣   班固曰王者设三教者何所以承衰救弊欲反正道也臣若水通曰三教者何也忠敬文也何以并施也夫道中正而已矣三者因时而施所以致于中正之道也是故文而无忠其失薄敬而无文其失陋忠而无敬其失野三教并施弊斯已矣故曰教者所以追补败政靡弊也   格物通卷六十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六十一    明 湛若水 撰   学校四【礼乐政教附】   韩愈曰国子监应三馆学士等凖六典国子馆学生三百人皆取文武三品已上及国公子孙从三品已上曽孙补充太学馆学生五百人皆取五品已上及郡县公子孙从三品已上曽孙补充四门馆学生五百人皆取七品已上及侯伯子男子补充右国家典章崇重庠序近日趋竞未复本源至使公卿子孙耻游太学工商凡冗或处上庠今圣学大明儒风复振恐须革正以賛鸿猷今请国子馆并依六典其太学馆量许取常参官八品已上子弟充四门馆亦量许取无资廕有才业人充如有资廕不补学生应举者请礼部不在收试限其新补人有冒廕者请牒送法司科罪縁今年举期已近伏请去上都五百里内特许非时收补其五百里外且任乡贡至来年春一时收补其厨粮度支先给二百七十四人今请凖新补人数量加支给谨具如前伏听处分臣若水通曰唐初制国子监应有三馆一曰国子馆二曰太学馆三曰四门馆各以资廕子孙视其父祖爵秩补充学生及韩愈时公卿子弟耻游太学工商凡冗或处上庠是盖不得不为革正者矣故愈请于国子馆则依六典之制于太学馆量许常叅官八品已上子弟充之于四门馆量许有才业者充之夫国公以下八品以上子孙皆得入学则凡在官者世无不教矣夫资廕不补学生者礼部不试冒廕者法司科罪则凡资廕者罔不游学矣夫工商凡冗屛放不齿人有才业始得侍教则凡在学者罔非贤才矣是何也太学者所以明圣道振儒风而归之正焉者也茍不沙汰其非人振举其善类乌用是学为哉后之立学设教者尚考于兹乎   韩愈曰周人置虞庠于四郊以养国老教胄子祭统曰天子设四学盖其制也易传太初篇曰天子旦入东学昼入南学夕入西学暮入北学蔡邕引之以定明堂之位焉大戴礼保傅篇曰帝入东学以贵仁入南学以贵德入西学以贵义入北学以尊爵贾生述之以明天子之教焉故曰为大教之宫而四学具焉参明堂之政原大教之极其建置之道也后魏大和中立学于四门置助教二十人隋氏始于国子而降置五人皇朝始合于太学又省至三人员位弥简其官尤难非儒之通者不列也四门学之制掌国之上士中士下士凡三等侯伯子男凡四等其子孙之为胄子者及庶士庶人之子为俊士者使执其业而居其次就师儒之官而考正焉助教之职佐愽士以掌鼓箧榎楚之政令分其人而教育之其有通经力学者必于嵗之抄升于礼部听简试焉课生徒之进退必酌于中道非愽雅庄敬之流固不得临于是   臣若水通曰虞夏商周四代之学所以养士也周人之四郊魏之四门隋于国子唐合于太学虽或制因时异然慎选以充而为养士者则一而已然造之者有其地而师之者有其人固虞夏商周之遗意也然考其养士之功而终有愧于古者何也盖地有所造而仪文或狃于习师有所启而大原或未之先此所以道德之风日薄而功利之习日炽也其可望士之成哉呜呼古之为学也将以养才今之为学也将以壊才其所以养之之本异矣虽然人君者士之表也朝廷者学校之则也正心者养士之本也诚能躬以率之而本无不端由是而择师焉则师道立矣由师以作士焉则善人多矣朝廷有不正而天下有不治哉孟子曰君正莫不正臣敢献以为圣明养士之本焉   韩愈潮州请置学校牒曰孔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不如以德礼为先而辅以政刑也夫欲用德礼未有不由学校师弟子者此州学废日久进士明经百十年间不闻有业成贡于王庭试于有司者人吏目不识乡饮酒之礼耳未尝闻鹿鸣之歌忠孝之行不劝亦县之耻也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今此州户万有余岂无庶几者乎刺史县令不躬为之师里闾后生无所从学尔赵德秀才沈雅专静颇通经有文章能知先王之道论说且排异端而宗孔氏可以为师矣请摄海阳县尉为衙推官专勾当州学以督生徒兴恺悌之风刺史出已俸百千以为举本收其赢余以给学生厨馔臣若水通曰学校者教化之本也是故先王务焉韩愈守潮举赵德以为州学师出俸收息以为学徒馔其亦本德礼以敦学校者矣夫德者何吾心之天理若忠孝之类是也夫礼者何天理之仪文若乡饮鹿鸣之类是也唐制取士于学也非不举乡饮酒礼工歌鹿鸣以示礼也亦非不劝以忠孝之行以崇德也特进士以杂文明经以括帖而不知德礼为身心之实学士无心德之学学无给养之资故也噫韩愈以一州刺史尔尚以德礼教人而使之知为学之本以厨馔养人而使之得为学之资况居君师之位而为教化之主可不加之意哉   宋太祖建隆元年正月视学诏增葺祠宇塑绘先圣先贤像自为賛书于孔顔座端令文臣分撰余賛屡临幸焉尝谓侍臣曰朕欲尽令武臣读书知为治之道于是臣庶始贵文学   臣若水通曰圣贤之学本乎心故千万世之上千万世之下同此心同此理也五代之乱人心若死天理或几乎灭矣宋祖为之视学令武臣读书一时犹为之兴起贵文学人心天理不可泯也况本之以道德躬行其感化又当何如也他日濂洛关闽道学大盛其亦宋祖之所培养欤   宋仁宗庆厯四年三月诏天下州县立学行科举新法时范仲淹意欲复古劝学数言兴学校本行实诏近臣议于是宋祁等奏教不本于学校士不察于乡里则不能覈名实有司束以声病学者专于记诵则不足尽人材参考众说择其便于今者莫若使士皆土著而教之于学校然后州县察其履行则学者修饬矣先策论则文词者留心于治乱矣简程式则闳愽者得以驰骋矣问大义则执经者不专于记诵矣帝从之乃诏天下州县皆立学本道使者选部属官为教授员不足取于乡里宿学有道业者士须在学三百日乃听预秋试旧尝充试者百日而止试于州者令相保任有匿服犯行亏行冒名等禁三场先策次论次诗赋通考为去取而罢帖经墨义士通经术愿对大义者试十道   臣若水通曰先王之制庠序学校教之地也敬敷在寛教之则也宾兴三物教之成也仲淹兴学校本行实其庶几先王之遗意矣宋祁察于乡里学行修饬尚为不逺至于文辞驰骋之说兴则与先王之法背矣沦胥以至于末世德业分而道艺离则所养者果其所用耶所用者果其所养耶仰惟我祖宗立教人科举之法欲今之学者读圣贤之书存圣贤之心蕴之为德行发之为言辞乃德业合一之道也使有司即其言辞知其德行乃取士合一之法也其所养即所用所用即所养而先王举选之法暗寓于其间矣臣愚守南京国子监之教曽有二业合一之训以导诸生盖以上体祖宗之法而阐明之也伏望圣明盛德大业与日俱新又以主张斯文为任则天下士子知所向风而先王德行道艺之教复见于今矣万世幸甚   宋仁宗庆厯四年夏四月作太学五月帝谒孔子判国子监王拱辰田况王洙余靖等言汉太学二百四十房千八百室生徒三万人唐学舍亦千二百间今取材养士之法盛矣而国子监才二百楹制度狭小不足以容诏以锡庆院为太学置内舍生二百人讲殿既备帝谒孔子故事止肃揖帝特再拜赐直讲孙复五品服初海陵人胡瑗为湖州教授训人有法科条纎悉备具以身率先虽盛暑必公服坐堂上严师弟子之礼视诸生如其子弟诸生亦信爱如其父兄从之游者常数百人时方尚词赋湖学独立经义治事斋以敦实学及兴太学诏下湖州取其法着为令式   臣若水通曰养士莫善于太学盖太学列在京师四方之所仰望而居业者师儒贵得其人科条贵得其道仁宗隆道尊师广其学舍取胡瑗教法而着之诚可谓知先务者矣然徒知取立经义治事斋之法而未知孔门四科同志于仁故德行为本而言语文学政事乃其因质成就者尔科条于此似为未精也是故尧舜三代之学出于一为人君者盍知务焉   宋哲宗元祐元年五月命程頥等修定学制頥大槩以为学校礼义相先之地而月使之争殊非教养之道请改试为课有所未至则学官召而教之更不考定高下置尊贤堂以延天下道德之士镌解额以去利诱省繁文以专委任励行检以厚风教及置待宾吏师斋立观光法如是者亦数十条   臣若水通曰学校教养之道贵纯乎一一者道也程頥所修学制大义数十纯乎精金如易考试以禁胜心置尊贤以延道德镌解额以去利诱省繁文以专委任励行检以厚风教立观光以来游学无非约之于道揆也此法一行则教化洽先王德行道艺之风可复矣惜乎丑正者众而党人之祸起遂使程頥之志徒托诸空言尔   宋高宗绍兴十三年十二月上谓宰执曰人才须素养太宗置三馆养天下之士至仁庙人才辈出为用今日若不兴学校将来安得人才用耶   臣若水通曰养才将以致用也养与用出于一则贤才出而天下治矣故大养则大用小养则小用顾所以养之者何如尔故有道德之师以养其敬有揖让进退以养其身体有歌咏采色以养其耳目有礼乐以养其性情有讲习以养其业有道义以养其心志则才德成而贤俊不可胜用矣高宗复太宗三馆之制不可谓无志者惜乎知养之之效而不知养之之方也   宋理宗淳祐元年春正月诏加周敦頥张载程颢程頥封爵与朱熹并从祀孔子庙廷黜王安石从祀诏曰孔子之道自孟轲后不得其传至我朝周敦頥张载程颢程頥真见实践深探圣域千载絶学始有指归中兴以来又得朱熹精思明辨表里混融使大学论语孟子中庸之书本末洞彻孔子之道益以大明于世朕每观五臣论著启沃良多今视学有日其令学官列诸从祀以示崇奬之意寻以王安石谓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为万世罪人岂宜从祀孔子其黜之越二日加封敦頥汝南伯载郿伯颢河南伯頥伊阳伯臣若水通曰祀者先王所以崇德而报功也五臣论著有继往开来之功从祀孔子庙庭宜也若夫安石者万世罪人而配祀焉是以德报报恶功报报罪也天翻地覆亘古一见者矣数十年人不知有人心至是一陟一黜而人心始不死矣   元世祖至元二十四年闰月初置国子监以耶律有尚为祭酒初太宗设总教国子之官逮至元初乃以许衡为祭酒而侍臣子弟就学者才十余人衡既去教益废而学舍未建师生寓居民舍国子司业耶律有尚屡以为言始立国子监设监官增广弟子员遂以有尚为祭酒   臣若水通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可行也元自有许衡而孔子之道益尊非所谓可行者耶及衡为祭酒弟子稍进有尚继之立监设官増士而斯文一新非忠信笃敬斯人一心者哉夫以元代之主犹能兴起于一时矧昭代一洗元习大复三代之人心人才之盛固有超越前世者矣   元武宗至大四年仁宗立增国子生为三百人初帝命李孟领国子学谕之曰国学人材所自出卿宜课诸生勉其德业至是又谕省臣曰昔世祖注意国学如不忽木等皆防古人而教以成材朕今亲定国子生为三百人仍增倍堂生二十人通一经者以次补伴读着为式既而孟等言方今进用儒者而老成日已凋谢四方儒士有成材者请擢任国学翰林秘书太常或儒学提举等职俾学者有所激劝帝从之诏自今勿限资级果材而贤虽白身亦任用之   臣若水通曰元仁宗之于国学其亦知所用心矣勉之德业庶乎养以道艺擢自白身庶乎立贤无方而广其员名庶乎旁招俊彦矣至于定为三百犹未免失之不广也洪惟我太祖高皇帝羣彦髦而居之择师儒而教之人才辈出拔自草茅者屡屡是时野无遗贤官无滞才盖有以比隆三代而于有元不必言矣列圣相承亦惟率遵是道无拘拘于资级之间则真才出而治益隆矣   宋儒周敦頥通书曰古者圣王制礼乐修教化三纲正九畴叙百姓太和万物咸若   臣若水通曰三纲者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九畴者一五行二五事三八政四五纪五皇极六三德七稽疑八庶征九福极也礼乐教化所以立人道而理民物之具也故圣人之治天下礼以理之乐以和之教以道之化以变之此三纲以正九畴以叙而人道立矣和气薰蒸由是尽人之性而百姓有时雍之化尽物之性而品彚有遂生之休矣礼乐教化之功用至于如此后世不此之务而乃一任刑法以为把持之计是以法日以密而诈日以滋无怪乎治不古若也欤   程颢劄子有云治天下以正风俗得贤才为本宋兴百余年而教化未大醇人情未尽美士人微谦退之节乡闾无防耻之行刑虽繁而奸不止官虽冗而材不足者此盖学校之不修师儒之不尊无以风劝养励之使然尔   臣若水通曰贤才者治化之所由出也故曰为政在人然贤才之成必得师儒有以风化之尔故贤才固为政之本而学校又贤才之本也程颢此书具在遗书真王道之要务也惟圣明取而览之而见之躬行则不嵗月而风动矣其念之哉   程頥曰古者八嵗入小学十五入大学择其才可教者聚之不肖者复之田亩盖士农不易业既入学则不治农然后士农判在学之养若士大夫之子则不虑无养虽庶人之子既入学则亦必有养古之士者自十五入学至四十方仕中间自有二十五年学又无利可趋则所志可知须去趋善便自此成德后之人自童稚间已有汲汲趋利之意何由得向善故古人必使四十而仕然后志定只营衣食却无害惟利禄之诱最害人臣若水通曰先王之礼所以定分也分定而志立志立而义明所谓君子喻于义也若夫分不定则志不立志不立则知惟利之是趋所谓小人喻于利也是故士农工商各有定业壮仕老休各有定礼礼分不明则童而趋利仕老而不知止礼义防耻之不兴者岂人之性然哉凡以教之不行也   程頥曰善言治者必以成就人才为急务人才不足虽有良法无与行之矣欲成就人才者不患其禀质之不美患夫师学之不明也师学不明虽有美质无由成之矣   臣若水通曰古者乐正崇四术立四教顺先王诗书礼乐以造士盖以师道委乐正使成就人才为国家利器也后世不求明师故无善学徒具虚器尔虽然在天子亦必有师焉故记曰三王四代唯其师臣以为今日圣明亦宜法古以隆师而必惟其人可也   南轩张栻曰三代之学至周而大备自天子之国都以及于乡党莫不有学使之朝夕优游于弦诵咏歌之中而服习乎进退揖逊之节则又申之以孝弟之义为之冠昏丧祭之法春秋释菜与夫乡饮酒养老之礼固有耳目手足肌肤之防筋骸之束无不由于学在上则司徒总其事乐正崇其教下而乡党亦莫不有师其教养之也密故其成材也易士生斯时藏修游息于其间诵言而知味玩其文而防其理德业之进日引月长自宜然也于是自乡论其行而升之司徒司徒又论之而升之国庠大乐正则察其成以告于王定其论而官之其官之也因其才之大小盖有一居其官至于终身不易者士修其身而已非有求于君也身修而君举之尔夫然故礼义兴行人材众多风俗醇厚至于斑白者不负戴于道路而王道成矣   臣若水通曰于此见张栻之学识其大者自国都以至乡学备矣首之以弦诵咏歌合乎帝舜命防之意矣世之不知以为缓者不亦异乎习之以揖让释菜冠昏丧祭养老之礼使耳目手足筋骸皆有所养则礼足以立而德业成矣自乡论升之司徒升之国庠告于王而官之礼义兴风俗厚而王道成矣先王教人用人之法尽之矣伏惟圣明本于躬行之余举而修之三代之治不难致也   张栻作岳麓书院记其畧曰刘侯之为是举也岂将使子羣居族谭但为决科利禄计乎抑岂使子习为言语文辞之工而已乎盖欲成就人才以传斯道而济斯民也惟民之生厥有常性而不能以自达故有赖于圣贤者出而开之是以二帝三王之政莫不以教学为先务臣若水通曰三代之学皆所以明人伦人伦者道也学所以为传道计也记曰率性之谓道道也者性也学之以率性明道以达之民民之恒性复而克绥厥猷治之极也呜呼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今之民之道之性犹古也今之为师者之道之性犹古也夫何后世倚席不讲相视怠散固无足道其临雍拜老亦岂尊师重傅之实乎伏惟皇上鉴之   元儒鲁斋许衡曰先王设学校养育人材以济天下之用及其弊也科目之法愈严密而士之进于此者愈巧以至编摩字様期于必中上之人不以人材待天下之士下之人应此者亦岂仁人君子之用心也哉虽得之何益于用上下相待其弊如此欲使生灵其福可得乎先王设学校后世亦设学校但不知先王何为而设也上所以教人人所以为学皆本于天理民彞无他教也无异学也   臣若水通曰王通云周之士也贵非独士能自贵之也盖以君臣之间相须之殷而相遇以礼也是故成周之盛追隆古而上之矣后世日趋于弊而世道日降由上之待士士之应上皆以伪而不以实欲救其弊在教之二业合一之道而已所谓合一者令学者于读书作文之时主一而无适如孔子所谓执事敬程颢所谓作字时甚敬即此是学此德业举业合一之说也如是则德行道艺兼之矣后之为君相者其念之哉   格物通卷六十一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六十二    明 湛若水 撰   学校五【礼乐政教附一】   国朝戊戌年十二月辟儒士危祖干叶仪既至祖干持大学以进上命祖干剖析其义干以为帝王之道自修身齐家以至于治国平天下必上下四旁均齐方正使万物各得其所而后可以言治上曰圣人之道所以为万世法吾自起兵以来号令赏罚一有不平何以众服夫武定祸乱文致太平类此道也甚加礼貌   臣若水通曰大学一书帝王修治之道备矣然逆推平天下治国齐家修身正心诚意之功其要必自格物始顺循意诚心正身修家齐国治天下平之效其本亦由格物始是格物者大学之所以成始而成终也而意心身天下国家之功效皆在此矣程頥曰格者至也物者理也至其理乃格物也知行并进也茍能立志体认于心以至其天理则知以至意以诚心体以正形于身而身修形于家而家齐形于国而国治形于天下而天下平家国天下无处而非天理之寓则无处而非体认之功皆格物也功至而理融则致中致和有以位天地育万物而上下四旁均齐方正矣我皇祖体认大学于心而有黙契之妙是以受命以定祸乱者此也兴道以致太平者此也至于出入起居号令赏罚无不一于此也而开国之初乃以崇儒为急务故祖干叶仪辈幡然而出及大学之进遂深喜而嘉纳焉且谕以道之所在而能行之又不徒向慕而已此所以能拨乱反正复中国帝王之土宇绍中国帝王之纲常有功于帝王也大矣圣明体皇祖之心而扩夫大学之道则宗社有无疆之休也   国朝甲辰五月太祖朝罢退御白虎殿阅汉书侍臣宋濂孔克仁等在侧上顾谓濂等曰汉之治道不能纯乎三代者其故何也克仁对曰王霸之道杂故也上曰高祖创业之君遭秦灭学之后干戈战争之余斯民憔悴甫就苏息礼乐之事固所未讲独念孝文为汉令主正当制礼作乐以复三代之旧乃逡巡未遑遂使汉家之业终于如是夫贤如汉文而犹不为将谁为之帝王制作贵于及时三代之王盖有其时而能为之若汉文有其时而不为也可不惜哉   臣若水通曰治定功成而礼乐兴此其时也汉文有其时而不为诚如圣谕虽然正使为之亦不能依稀三代之盛也何也无中和之德以为之本也圣祖又以汉祖创业而未暇何天下甫定即命牛谅制礼陶凯作乐邪是又汉祖之所不及也传曰礼乐积德百年而后兴今百六十年来又制礼作乐之大时也夫礼乐者教化之具也圣子神孙一道相守养其中和之德而求所以为制作礼乐之本者时不可失也   呉元年七月乙亥上御防门召学士朱升及范权领乐舞生入见设雅乐阅视之上亲击石磬命升辨识五音升不能审以宫音为征音上曰升每言能审音至辨石音何乃以宫作征邪起居注熊鼎对曰八音之中石最难和故书曰于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上曰石声固难和然乐以人声为主人声和即八音谐和矣因命乐生歌一曲上复笑曰古者作乐以和民声格神人而与天地同其和近世儒者鲜知音律不知学欲乐和顾不难邪鼎复对曰乐音不在外求实在人君一心君心和则天地之气亦和天地之气和则乐亦无不和矣上深然之   臣若水通曰记有之天下大定然后正六律和五声歌诗颂此之谓德音德音之谓乐钟皷管磬羽籥干戚乐之器也屈伸俯仰缀兆疾徐乐之文也知其情者能作识其文者能述情也者心之和也人能体认于心以至其天理则心和顺矣心和则气和气和则声和而谐之六律宣之八音由是格神人驯鸟兽厘百工以熈庶绩与天地大和大顺之气相为流通矣皇祖深知其然乃能辨夫石音探其乐本以谕臣下不惟识其文又能识其情此所以能述之于唐虞击拊之余而作之于叔季废壊之际也然出礼乐者君也辅礼乐者臣也熊鼎之对似矣朱范二子其不汗顔邪   国朝太祖皇帝诏畧曰永惟为治之道必本于礼考诸祀典知五岳五镇四海四渎之封起自唐世崇名美号歴代有加朕思之则不然夫岳镇海渎皆高山广水自天地开辟以至于今英灵之防皆受命上帝幽微莫测岂国家封号之所可加渎礼不经莫此为甚夫礼所以明神人正名分不可以僣差今命依古定制凡岳镇海渎并去其前代所封之号止以山水本名称其神臣若水通曰书云皇帝乃命重黎絶地天通罔有降格此正名以正人心教化之本也我太祖革前代所封山川之号其同符于此乎夫礼不可渎也渎则非礼矣山川岳渎加以名号是人其神矣神人幽明不辨而名分不正矣名分不正则妖诞之说兴而人心之所以不正也其何能国乎故我太祖于千百年之后慨然一洗渎礼以复古制神人明矣名分正矣立礼教以正人心其功岂小补之哉   洪武二年十月上谕中书省臣曰学校之教至元其弊极矣使先王衣冠礼乐之教几于荡然上下之间波頽风靡故学校之教名存实亡况兵变以来人习于战鬬惟知干戈莫识俎豆朕尝谓治国之要教化为先教化之道学校为本京师虽有太学而天下学校未兴宜令郡县皆立学礼延师儒教授生徒以讲论圣道使人日渐月化以复先王之旧以革汚染之习此最急务当速行之   臣若水通曰伏观皇祖谕中书省臣以立学拨乱反治咸与维新之先务矣夫学校盛于三代衰于汉唐宋大壊于元代圣谕所谓先王衣冠礼乐之教几于荡然夫所谓壊者道之壊也及立学中外延师授徒又拳拳以讲圣道以复先王之旧为言其所以教人者岂落第二义哉笃其实而艺者书之此圣祖立科举之法使之读圣之书蕴圣之德行发圣之言因言以观其蕴因蕴以授之官此其良法美意也奈何士习既久买犊还珠驰骛于文艺而遗弃其本实遂使德业举业判为二途而先王德行道艺之教几乎熄矣易穷则变变则通惟圣人为能通其变必上之所以教下之所以学内外心事合一以举业为德业之发以德业为举业之本易其志而不易其业合本末兼体用一以贯之斯贤也斯能也斯俊杰也用之于国则国治用之于天下则天下平然后学校之教名实相须而圣人之道明先王之旧复矣   洪武四年上观大学衍义至晁错谓人情莫不欲夀三王生之而不伤真德秀释之曰人君不穷兵黩武则能生之而不伤顾谓侍臣曰晁错之言其所该者广真氏之言其所见者切古人云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朕每临行阵观两军交战出没于锋镝之下呼吸之间创残以之心甚不忍尝思为君恤民所重者兵与刑尔滥刑者陷人于无辜黩兵者驱人于死地有国所当深戒也   臣若水通曰先儒程颢云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臣谓认得一体则痛痒相关而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矣是故圣人至仁足以育万民大义足以正万民而阳舒阴惨好恶皆一体矣皇祖观大学衍义有感于二人之论而言临阵不忍伤残以滥刑黩兵为戒其恻隠之心乎至于除残去暴以安生灵则又仁义并行无非一体之意矣圣明念而体之岂不大得民心以永天命乎   洪武四年六月吏部尚书詹同礼部尚书陶凯制宴享九奏乐章成其曲一曰本太初二曰仰大明三曰民初生四曰品物亨五曰御六龙六曰泰阶平七曰君德成八曰圣道成九曰乐清宁先是太祖皇帝厌前代乐章率用谀词以为容恱甚者鄙陋不称乃命凯等更制其词至是上之命恊音律者歌之谓侍臣曰礼以道敬乐以宣和不敬不和何以为治元时古乐俱废惟淫词艳曲更唱迭和又使北鄙之声与正音相杂甚者以古先帝王祀典神只饰为舞队谐戏殿廷殊非所以道中和崇治体也今所制乐章颇恊音律有和平广大之意自今一切流俗諠譊淫防之乐悉屏去之   臣若水通曰九奏乐章大要又本于君德成之一章也使君德既成则制作有地而大礼与天地同节大乐与天地同和风移俗易挽衰世而之古特易易也此我圣祖之谓也不为万世之永鉴欤   洪武五年三月辛亥上命礼部重定官民相见礼先是元俗官僚相见辄跪一足以为礼拜则以叩头为致敬既拜复跪一足属官下人见上司官长与为礼即引手于后进若却避之然上甚厌之自即位之初即加禁止然旧习不能尽革至是复定为仪节令颁布之上谓礼部臣曰礼者所以美教化而定民志成周设大司徒以五礼坊万民之伪而教之中夫制中莫如礼修政莫如礼故有礼则治无礼则乱居家有礼则长幼叙而宗族和朝廷有礼则尊卑定而等级辨自礼不明而天下成俗先王之礼几乎熄矣而人情狃于浅近未能猝变今命尔稽考典礼合于古而宜于今者以颁布天下俾习以成化庶乎复古之治也   臣若水通曰宋儒司马光云礼之用大矣用之于身则动静有常而百行备用之于家则尊卑有别而家道正用之于乡则长幼有伦而风化美用之于国则君臣有叙而政治成用之于天下则诸侯賔服而纪纲正臣谓礼也者理也人君必先体天理于心以为之本而后由中应外笃近举逺莫非礼之用矣至于拜揖跪兴之仪先王之典礼具在以为细故而弁髦之习染之久交接之间靡然成为风俗皇祖拨乱反治变之以礼既禁止之而又命礼臣定为仪节俾学校习之天下守之致治成化而圣王之礼法教化复见于今日者皆圣祖天理之一念佑启之洪休也伏望圣明取法以扩充之焉   洪武六年三月礼官上考定礼仪太祖皇帝谓尚书牛谅曰礼者国之防范人道之纪纲朝廷所当先务不可一日无也自一时废弃礼教因循百年而中国之礼变易几尽朕即位以来夙夜不忘思有以振举之以洗汚染之习故尝命尔礼部定着礼仪今虽成宜更与诸儒叅详考议斟酌先王之典以复中国之旧务合人心永为定式庶几惬朕心也   臣若水通曰礼者体也与道为体者也礼存则道存道存则国存礼亡则道亡道亡则国亡是故先王之教务焉圣祖以礼为人道之纪纲又曰国之防范盖深有见于是而鉴元氏之失矣今重熈累洽之世议礼而奉行之者可不谨哉可不谨哉   洪武十三年六月勅谕国子监生曰仲尼之道上师天子下教臣民自汉及今未有逾斯道而能久朕统一寰宇君主斯民切惟学校国之首务乃今年春命工曹构庙学越五月而成于是传选师儒教训生徒期在育君子以履仲尼之道以助我后嗣以安天下苍生茍教之不以其道学之不尽其心则恐养非君子用非贤人徒劳民供无益国家尔诸学者当谦柔恭谨存礼义之勇去血气之刚持守仲尼四勿之训积日经旬以逾嵗月不变其所学则贤人君子矣由是出为国用致君于尧舜跻民于雍熈显扬其亲永世不磨岂不伟哉宜体朕意立乃志务乃学正尔仪慎尔言务勉进修无间昼夜讲于友必正道以相辅问于师必致恭而听受有乖此礼者监丞纠之勿忽   臣若水通曰伏观圣祖之谕拳拳在于学校教之以其道成贤才以适用也一则曰履仲尼之道二则曰持守仲尼四勿之训其可谓知要矣夫教学之道莫过于仲尼而仲尼之道惟在乎四勿夫四勿者圣人之心学也盖视听言动事也勿之者心也夫圣人之学惟在于性情正其性情者心而已矣然则圣祖以是教人岂非黙契乎帝王心学之传乎养士如此则体立用行致君泽民之事业皆自其性情中流出矣噫皇祖以是立教后世犹有逐末而忘本重言而轻实是艺而非德者亦独何哉   洪武十四年三月颁五经四书于北方学校上谓廷臣曰道之不明由教之不行也夫五经载圣人之道者也辟之菽粟布帛家不可无人非菽粟布帛则无以为衣食非五经四书则无由知道理北方自丧乱以来经籍残阙学者虽有美质而无讲明何由知道今以五经四书颁赐之使其讲习夫君子而知学则道兴小人而知学则俗美他日收效亦必本于此也   臣若水通曰道本于心所谓良知也养其知者在于书盖书注吾心者尔故能养也人本于生理所谓元气也养其元气者在菽粟布帛盖菽粟布帛同得此生理者尔故能养也非书能益良知之所无也非菽粟布帛能益元气之所无也东方西方南方北方之人同此心同此良知也尧舜三代之人与元时之人同此心同此良知也此圣祖所以颁五经四书于北方之学校以觉其心之良知一哉圣心乎其教育之仁如天地之覆载而无间矣   洪武十五年四月迁工部侍郎刘敏为刑部侍郎诰曰于戏昔圣人以德化天下故民乐于从善而天下治然圣人之心必欲天下之人皆善无恶有不率者然后刑以齐之故赏当其功罚当其罪而民之不从善者无有也故上曰君圣中曰臣贤下曰民良而天地致和品物咸亨矣后之君臣乏诚意正心之学蔑成已及物之善是以刑罚不当仁义倒施法愈烦而犯愈众此为世之大病也   臣若水通曰赏罚者人主所以教天下之术也赏当功则民知劝罚当罪则民知惩欲赏罚之当者惟在于君臣务诚意正心之学有成已及物之诚则仁以育之义以正之有交济而无倒施君圣臣贤民良致中和而天地万物位育矣皇祖之诰及此其任官化民之道岂有加于此哉   国朝太祖谕中书省臣曰昔成周之世家有塾党有庠故民无不知学是以教化行而风俗美今京师及郡县皆有学而乡社之民乐覩教化宜令有司更置社学延师儒以教民间子弟庶可导民善俗也   臣若水通曰此圣祖谕中书省臣建社学之言也伏考我圣祖未即大位之先即建国学洪武二年诏天下立府州县学八年又诏立社学何汲汲于学校之建邪盖天下之治系于贤才而贤才之出在于学校也今之社学其即古之家塾也今之府州县学其即古之党庠也今之国学其即古之国学也是故无处无学无人无学所学皆所用所用皆所学然而天下不治者未之有也   洪武十六年定生员三等高下凡通四书未通经者居正义崇志广业堂一年半之上文理条畅者升修道诚心堂二年半之上经史兼通文理俱优者升率性堂升率性堂者方许积分积分之法孟月试本经义仲月试论及内科诏诰章表一季月试史防及判语二每试文理俱优与一分理优文劣者与半分文理纰缪者无分嵗内积至八分者为及格与出身不及分者仍坐堂肄业一如科举之制   臣若水通曰此圣祖建国学之制也可谓尽美尽善矣自下而上以渐而进教不躐等也是故其始也正其义崇其志广其业其中也修其道诚其心其终也则能率其性矣学至于率性焉尽矣学至率性则德也业也混合而无间矣又试之以经义论策自本根而枝叶矣由是而擢之立朝长民由体而达之用矣太祖之立教其尽美尽善矣在教者修而复之耳   洪武十七年六月太祖皇帝谕礼部臣曰近命制大成乐器将以颁天下学校俾诸生习之以祀孔子朕思古人之乐所以防民欲后世之乐所以纵民欲其故何也古乐之诗章和而正后世之歌词淫以奢古之律吕恊天地自然之气后世律吕出入为智巧之私天时与地气不审人声与乐声不比故虽以古之诗章用古之器数亦乖戾而不合陵犯而不伦矣手击之而不得于心口歌之而非出于志人与乐判然为二而欲以动天地感神岂不难哉然其流已久救之甚难卿等宜究心于此庶几可以复古人之意   臣若水通曰致乐以治心者也古以平心今以助欲古以宣化今以长怨平心宣化者天理之公也公则和和则与天地之气一矣气之一则乐之诗章器数皆吾和顺之所寓矣助欲长怨者人欲之私也私则乖乖则与天地之气戾矣气之相戾宜其诗章乐器不合不伦判而为二矣不复古礼不变今乐而欲致治者岂不难乎我皇祖体天地之和识大乐之本于大成乐器之制乃谕臣下以古今公私之不同人乐心声之合一可谓得作乐之要矣   洪武十八年八月癸丑太祖皇帝命大都督府官选武臣子弟入国子监读书太祖谕之曰武臣从朕定天下以功世禄其子弟长于富贵又以父兄早殁鲜知学问宜令读书知古今识道理俟有成立然后命官庶几得其实用也昔霍光功非不高身死未久而子孙横肆卒致夷灭者不学故也郭子仪中兴唐室功盖天下位极人臣而心常谦退保全令名而福及后嗣者识道理也今武臣子弟但知习武事特患在不学尔   臣若水通曰唐旗门羽林俱授以孝经则匪特勲旧子孙也而治止于唐何哉教之学之无其则徒为文具乌能毛毫益于国家我圣祖命选武臣子弟入国学则必先之以学问本之以道理戒之以横肆皆切问近思之学其过于唐逺矣至于所引霍光子仪之事则勲旧子孙又当谨诵以为戒勉者也   洪武二十年七月丁酉礼部奏请如前代故事立武学用武举仍祀太公建昭烈武成王庙上曰太公周之臣封诸侯若以王祀之则与周天子并矣加之非号必不享也至于立武学用武举是析文武为二途天下无全才矣三代之上士之学者文武兼备故措之于用无所不宜岂谓文武异科各求专习者乎即以太公之鹰扬而授丹书仲山甫之赋政而式古训召虎之经营而陈文德岂比于后世武学专诵韬畧不事经训专习干戈不闻俎豆拘于一艺一偏之陋哉今又欲循旧用武举立庙学甚无谓也太公之祀正宜从祀帝王庙遂命去王号罢其旧庙   臣若水通曰古之学者出于一后之学者出于二二则支离之患兴而道之所以不明不行也故夫才与德二非全人矣文与武二世无全材矣伏观皇祖谕礼部武学武举之论灼见支离之患而欲天下之学出于一也乎夫才本于德德发而为才则人道全矣由是以附众饰治则文以戡乱威敌则武观于太公山甫召虎之贤圣之文武具备则文之与武可二乎哉皇祖谓析文武为二途天下无全材虽先王复起不易斯言矣   洪武二十八年十月礼制集要成先是上谓翰林学士刘三吾等曰朕自即位以来屡命儒臣歴考旧章上自朝廷下至臣庶冠婚丧祭之仪服舍器用之制各有差等着为条格俾知上下之分而奸臣胡惟庸等擅作威福谋为不轨僣用黄罗帐幔饰以金龙鳯文迩者逆贼蓝玉越礼犯分床帐护膝皆饰金龙文又铸金爵以为饮器家奴至于数百马坊廊房悉用九五间数而苏州府民顾常亦用金造酒器饰以珠玉宝石僣乱如此杀身亡家尔等宜加考定以官民服舍器用等编类成书申明禁制使各遵守敢有仍前僣用者必置之法成器之人如之至是书成其目十有三曰冠服房屋器皿盖床帐弓矢鞍辔仪从奴婢俸禄奏启本式署押体式服制颁布中外   臣若水通曰礼之为物也圣人之所以饰人之情而闲其邪僻之具也其文物制度皆因民以为节而为大防而已是礼者理也必圣人在上心纯乎天理故制为礼法而致臣民于治化之中也自礼之差等不明而先王之礼法教化荡然矣是以人多轻玩以至僣乱逾越贵贱等混上下分乖莫有甚于此时也天生皇祖为天下礼乐纲常之主遂以治易乱复乎古而变乎今乃命儒臣歴考旧章上自朝廷下至臣庶冠婚丧祭之仪服舍器用之制各有差等着为成书使颁行遵守贵贱之等于是而严也上下之分于是而正也先王之礼教于是而复明也是故圣祖斟酌损益以扶植万世常行之道但承平日久民心渐玩而僣逾之风或起如顾常之所为者尚不能无也伏愿圣明体皇祖之心申明旧制防其渐而遏其流则治平之休垂于无疆矣   洪武二十八年戊午诏国子生曰孔子作春秋明三纲叙九法为百王轨范修身立政备在其中未有舍是而能处大事决大疑者近诸生专治他经者众至于春秋鲜有明之维今宜习读以求圣人大经大法他日为政临民庶乎有本   臣若水通曰孟子云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春秋天子之事也故正人心扶世道莫大乎春秋孔子之时三纲日隳九法尽斁春秋不得已而作也春秋作则褒贬定而劝惩彰三纲由是而明九法由是而叙苟能于此而明诸心焉则天理日着人欲日消僣乱日逺家以之而齐国以之而治天下以之而平实天下万世之大经大法也诚如圣祖之所谕者伏愿圣明体皇祖之心以明之于上使学校皆明之于下则上下恊一而久安长治之休端有在矣   大明令国学生员一品至九品文武官子孙弟侄年一十二嵗以上者充补以一百名为额民间俊秀年一十五嵗以上能通四书大义愿入国学者中书省闻奏入学以五十名为额   臣若水通曰此见我圣祖法成周公卿大夫士之子与民间俊秀入太学之遗意也教人无间用人有方不以世族求不以寒门遗矣传世既逺法久易玩他门一启贤关混淆良法美意独不可念哉故曰制而用之谓之法举而行之存乎人此在圣明今日秉公正以立教化之本焉   教民榜各处乡村设立社学教训子弟使为良善其有司里甲倚此作弊革去今后许令有德之人不拘多少每年十月初开学腊月终罢如丁多有暇常读常教者听其有司里老敢有干预搅扰者重法惩治   臣若水通曰古者之教家有塾民之子弟八嵗而入后世无闻焉我朝社学之设其亦先王之意乎盖得防以养正之义矣语曰少成若天性习惯成自然其于化民成俗之助岂浅浅也哉有司乃复违令而废焉甚者因而作弊诚民贼也治之以法岂不宜哉伏惟圣明申明祖宗之制必讲求古者小学之教洒扫应对进退之节事亲敬长隆师亲友之道礼乐射御书数之文而令小子服习之涵养其根本开发其聪明则作圣之功在是矣   永乐四年三月太宗皇帝视学先是勅礼部臣曰朕惟孔子帝王之师帝王为生民之主孔子立生民之道三纲五常之理治天下之大经大法皆孔子明之以教万世朕皇考太祖高皇帝膺君师亿兆之任正中夏文明之统复衣冠礼乐之旧渡江之初首建学校亲祀孔子御筵讲书守帝王之心法继圣贤之道学集其大成以臻至治朕承鸿业惟成宪是遵今当躬诣太学释奠先师以称崇儒重道之意其合行礼仪礼部详议以闻臣若水通曰此我太宗文皇帝崇儒重道之盛心溢于言表矣其间曰守帝王之心法继圣贤之道学此二言者实开一代心学之原也至哉此所以人材辈出辅成丕丕之基垂无疆之休也圣子神孙不可不以祖宗为法以求所谓道学心法之妙焉   宪纲凡国家律令并续降条例事理有司官吏须要熟读详玩明晓其义监察御史按察司官所至之处令其讲读或有不能通晓者依律究治   臣若水通曰刑法与礼相出入者也故律例与书相表里者也盖律令之颁即古者布法象魏之遗意乃治之具也有治民之责而不能举其辞况能明允以适厥中哉然任刑莫如任德孔子曰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斯百王之律令也欤而所以道之齐之者必自圣明一心始焉尔   格物通卷六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六十三    明 湛若水 撰   举措一   易泰彖曰内阳而外隂内徤而外顺内君子而外小人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也   臣若水通曰阳为徤为君子隂为顺为小人泰卦干阳来居内是徤在内也坤隂往居外是顺在外也君子小人之进退国家之治乱所系也何谓内君子内者主之也自朝廷以至百执事皆君子也何谓外小人外者黜之也小人无得以干政也内君子则君子之道长矣外小人则小人之道消矣阳刚之道大为世用隂邪不得而间之人君举措之公则天下开泰矣书曰任贤勿贰去邪勿疑若使君子小人杂出乎其间则君子以直道而退小人以邪佞而进甚至小人众而君子独虽欲不亡不可得已有国者不可以不慎也   頥彖曰天地养万物圣人养贤以及万民頥之时大矣哉   臣若水通曰此彖辞賛頥道之大也夫天地人物一气者也故天地之于万物圣人之于万民因其气之同而以彼所固有者养之使日益盛耳非谓民物所本无而强附益之也万物有生意不能以自养养之者天地也露霜雪皆天地之致养乎物者也一气之通也万民有生理不能以自养养之者圣人也教养刑政皆圣人之致养乎民者也一理之运也然自养贤始必尊其位重其禄以达其用也以贤者而养天下者使承君教养刑政之道以致之民也故天下皆得其所矣万物与万民遂其养圣人与天地极其功頥之时大矣哉虽然天地之于物无弗养者至于天下之民之失其养者多矣盖所养未必贤贤者未必养掊尅在位而民失所生矣故人君养得其贤则万民遂其养养不得其贤则万民失其生可不谨哉   解六五君子维有解吉有孚于小人   臣若水通曰六五以隂居君位为解之主然与三隂同类顾其能去之否耳孚者验而可信也隂者小人也能解与不能解皆未可决惟验信于小人之党能去与否也小人乱天下者也不解则恶党亲而善类逺矣君子小人不相为谋也解则小人去而君子进天下之庆也然难退易进者小人也必其放流之屏逐之小人退而后验其能解不然则未见其能解也彼见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逺夫岂知解之道哉   夬扬于王庭孚号有厉告自邑不利即戎利有攸往臣若水通曰此夬之彖辞孚者信之在中也号者命于众也厉危也邑者私邑告自邑自治其私也即戎尚武也盖夬者以五阳决去一隂是君子决小人也不明其罪无以屈其心扬于王庭者声其罪于公朝使皆显然明善恶之归也其扬而号之必诚信由中出以呼号众类相与合力而后为公然小人在上故尚有危道不敢忘戒惧也必先自治然后可以治人故告自邑先治其已正己以正人也以力角力君子未有能胜于小人不利即戎言不可过用威武也如是而往以决之彼有可伐之罪我无可乘之隙隂类尽而阳道大行矣宁不利于攸往邪夫攻之者君子也主之者君也君不惑于小人而君子得尽其谋矣不然小人之依凭城社又岂得以易决邪   井九三井渫不食为我心恻可用汲王明并受其福臣若水通曰渫清洁也汲注也九三以阳刚而得正在井下之上君子之德之纯有济世之才如井之洁清者也困于下而泽不及于人犹井之清洁不食也秉彞好德人皆有之有君子而不用则为人心之恻者亦情也何也其才德之可用犹井之可汲也明王汲之以居于位而其致君泽民之福上下并受之矣故君子之不用岂独君子之穷哉亦天下之不利也有天下者能使朝野无遗贤之嗟其庆宁有已邪   书虞书舜典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兠于崇山窜三苖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   臣若水通曰此史臣记大舜错枉之政共工驩兠鲧三臣名三苖国名言舜知共工之象恭滔天故流之于幽州北裔之地使之逺去知驩兠之同恶相济故放置之于崇山南裔之地使不得他适又知三苗之恃险为乱故窜之于三危西裔之地驱逐而锢禁之又因鲧之悻愎自用湮汩洪水故殛之于羽山东裔之地拘囚困苦之此四人者天下之四凶也各因其罪而罪之舜以至明之心而行至公之法故宋儒程颢曰舜之诛四凶怒在四凶舜何与焉盖圣人之心如鉴之空物之来也妍自形鉴何与焉故流放窜殛各适其可而天下咸服其用刑之当罪盖以得其心之所同然者故也后世之君皆以一己之喜怒而赏罚人故不合乎天下人心之同然何服之有人君用刑可不以此为法乎   臯陶谟曰都亦行有九德亦言其人有德乃言曰载采采禹曰何臯陶曰寛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塞彊而义彰厥有常吉哉臣若水通曰此臯陶陈知人之谟都者叹美辞亦者緫也緫言德之见于行者其凡有九载行也采事也乱治也扰驯也而转语辞彰著也吉美士也臯陶叹而言观人者緫言其人之有九德必指言其所行之实某事合某德某事合某德为可信验而不徒托名溢美矣禹曰何者问其九德之目也臯陶遂言所谓九德者寛而庄栗也柔顺而植立也谨愿而恭恪也有治才而敬畏也驯扰而果毅也径直而温和也简易而防隅也刚徤而笃实也彊勇而好义也九者皆其成德之自然有中正和乐之懿无偏倚驳杂之私德着之于身而始终有常其吉士矣哉臣谓德者吾心所得之天理也天理一而已矣而以为有九者何邪夫理一而分殊者也存于心者一而见于行者九耳德蕴于中而难知行着于外而可见故言人有德必证之于某事某事则有核实之行矣夫德之未成者则不能有其常今日行某事之善而他日或不能然若夫盛德之至则九德虽不必一时并见而其岁月之久则随感而应随事而见于是乎九德咸着夫然后知其有常不变而为盛德之至也古之圣贤观人之详用人之慎如此后世以文字取士以身言书判选官不亦浅乎伏惟圣明欲复唐虞三代之治当法其观人用人之道然后可焉   周书武成乃反商政政由旧释箕子囚封比干墓式商容闾   臣若水通曰此史臣记武王克商举措之大政也旧者先王之政也箕子谏纣被囚比干谏纣为纣所杀商容者商之贤人也闾者族居里门也式者凭车前横木以起敬也言武王克商之后乃反纣之虐政其政一由先王之旧箕子为纣所囚则释其囚而放之比干为纣所杀则即其墓而封之过商容之闾乃式而起敬焉夫人君之政在服人心而已天下之人心好善恶恶一而己好恶之公在得其本心而已故君人者得其本心则好恶公好恶公则能得天下之人之心而天下之政举矣   康诰庸庸祗祗威威显民   臣若水通曰此武王命康叔为卫侯之言也庸用也祗敬也威刑也庸庸者用其所当用用当其贤祗祗者敬其所当敬敬得其人威威者威其所当威刑当其罪言文王用能敬贤讨罪一听于理而已无与焉廓然大公随感而应物各付物天之理也德诚于已而着于民诚之不可掩而能动物也其造区夏脩友邦怙冐西土皆诚之所感也人君举措可不一本于诚乎   诗小雅正月瞻彼阪田有菀其特天之扤我如不我克彼求我则如不我得执我仇仇亦不我力   臣若水通曰此大夫所作以刺幽王用舍之无常也阪田﨑岖墝埆之田菀者茂盛貌特者特生之苗也扤动也力谓用力也言瞻视彼阪田犹有特生之苗而天之扤我而顿挫之而恐其不我胜焉盖不敢归咎于时故归之于天也又言始焉以我为贤而求之惟恐弗得终焉执之如仇雠又不能用举措颠倒无常如此者何也盖由此心之蔽惑而无所定主故或因一人誉而举之或因一人毁而弃之举措不由吾心之衡鉴一出于在人之毁誉故轻举易弃始终无常固如此无足怪也故有国家者于举措人才之际惟在自正此心之衡鉴衡鉴既定则心有所主心有所主则明明则断既明且断不肖者必知之而不举贤者必举之而不弃安有始终无常如此者哉故人主不患举措之不公惟患此心之不明且断耳   春秋桓公五年天王使仍叔之子来聘   臣若水通曰胡安国传云仍叔之子云者讥世官非公选也帝王不以私爱害公选故仕者世禄而不世官任之不以其贤也使之不以其能也卿大夫子弟以父兄故而见任使则非公选而政由是败矣上世有自耕野钓渭擢居辅相而人莫不以为宜伊陟象贤复相太戊丁公世美入掌兵权不以世故疑之也崇伯殛死禹作司空蔡叔既囚仲为卿士亦不以其父故废之也惟其公而已矣及周之衰小人得政视朝廷官爵为己私援引亲党分据要途施及童稚贤者退处于荜门老身而不用公道不行然后四夷侵陵国家倾覆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春秋书武氏仍叔之子云者戒后世人主徇大臣私意而用其子弟之弱者居公选之地以败乱其国家欲其深省之也臣谓安国之説可谓得春秋之防矣夫举措用舍者王政之大端治乱之所由成者也不以其贤惟以其世文王之政至是冺灭无余矣此王纲之所以不振礼乐征伐不自天子出也惜哉   礼记王制命乡论秀士升之司徒曰选士司徒论选士之秀者而升之学曰俊士升于司徒者不征于乡升于学者不征于司徒曰造士大乐正论造士之秀者以告于王而升诸司马曰进士司马辨论官材论进士之贤者以告于王而定其论论定然后官之任官然后爵之位定然后禄之大夫废其事终身不仕   臣若水通曰命乡论者必乡人乃知之真也秀者頴出也俊士者才过千人者也不征于乡免乡之徭役也不征于司徒者免司徒之役也造士者成就其才德者也司马者掌爵禄之官也定论者考评其行艺之详也官之谓初试仕也任官能胜任也爵之谓一命也位即爵也禄之养以禄也官而后爵爵而后禄察之详矣故不及恶德也废其事如败国殄民荒淫乱俗也终身不仕惩之重所以劝后人也夫先王之养士用人命之乡论之司徒造之乐正告之王辨之司马论而官官而爵爵而禄焉则其所养所用无非才徳之良天下岂有不治哉   缁衣子曰唯君子能好其正小人毒其正故君子之朋友有乡其恶有方   臣若水通曰乡向也天下之治乱邪正而已矣正人进者治之表也君子以正感正与同类同道故好其正小人以邪召邪而异类异道故害其正君子之所以好其正者以其好同向恶同方也故其进也必防茅连茹焉故人君用一君子则百君子进而邦其昌矣用一小人则百小人进而国事非矣是以人君必正其好恶以公其心故能鉴天下之善恶而用舍之则正人出而天下治矣昔在东汉以党人目君子逮于有宋以伪学斥真儒盖即其彚征之迹而中伤之而不知为好正之实此乱亡所以不旋踵也吁   周礼地官司救凡民之有衺恶者三让而罚三罚而士加明刑耻诸嘉石役诸司空其有过失者三让而罚三罚而归于圜土   臣若水通曰衺不正也让责也罚挞之也衺恶在心故为不善者也过失在事误防于恶者也民有衺恶姑以责之责之至三而不改姑又挞之挞之至三而不改然后加以明刑去其冠饰而书其罪状以示诸人又使之坐于嘉石以耻辱之役诸司空以困苦之过失轻于衺恶故三让三罚以啓其迁善改过之心不加明刑不坐嘉石不役司空惟犯则收之圜土而已若然则措所当措而民焉有不直者乎   地官乡大夫三年则大比考其德行道艺而兴贤者能者乡老及乡大夫帅其吏与其众寡以礼礼賔之厥明乡老及乡大夫羣吏献贤能之书于王王再拜受之登于天府内史贰之   臣若水通曰三年大比者以其三年有成也于是时攷其德行道艺而举其贤能贤即上之所谓德行者能即上之所谓道艺者乡大夫三岁考其贤能者以乡饮酒之礼而礼接以賔兴之明日献贤能之书于王王于是拜受之拜受之者重其贤能也登于天府者盖崇重之与寳玉同也内史书其副以诏王爵禄之也夫先王之养士取士德行道艺本其心性之所固有者成之而已故用而见之政事成之功业皆其德行道艺之发也故养之以实学用之以实德而国家赖焉为人君者可不务乎   论语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   臣若水通曰此孔子答哀公以举措之道也哀公鲁君名蒋错者舍置也诸众也哀公问于孔子以何所为而民心服从孔子对之以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欲得民心之服者以举措得宜合民心之同然故也否则不合民之同然而民心有不服者矣故有徳有才得天理之公正直者也则举而用之列于公卿大夫士之位其无才无德悖乎天理之公正者则舍而置之是一举一措合乎民心天理之公矣民何为而不服乎若无才德而颇僻是谓枉者则举而用之列于公卿士大夫之位而才德方正之士反弃之在野屈之下僚是一举一措拂乎民性秉彞之公矣民何为而服乎由是言之服民之心者以得民心是非之公也欲得民心是非之公者必得吾是非之本心天理之本体也人君可不加之意乎   舜有天下选于众举臯陶不仁者逺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逺矣   臣若水通曰舜有虞之君臯陶其臣也汤有商之君伊尹其臣也樊迟闻孔子举直错枉能使枉者直之言而未喻其指子夏既叹其言之富于此遂释其兼仁知之意也言帝舜受尧之禅而有天下知臯陶之为仁贤也举而用之为士师以明刑弼教是舜之知也卒之民协于中皆化而为仁而不仁者逺去矣非帝舜之仁乎成汤放桀而有天下知伊尹之一德也举而用之为阿衡以尧舜其君民是汤之知也卒之夏民革正皆化而为仁而不仁者逺矣非成汤之仁乎然则用得其人而天下化成矣非具仁知之体用其孰能之哉夫天下之民之仁即臯陶伊尹之仁也臯陶伊尹之仁即大舜成汤之仁也舜汤能举臯陶伊尹能化天下之民者以其同此心同此仁也然则后之人君欲举贤以化理者可不先以知明诸心而仁以体之以为本哉故曰为政在人取人以身   仲弓曰焉知贤才而举之子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舍诸   臣若水通曰仲弓名雍孔子弟子为季氏宰问政孔子既告之以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然欲专任人而畧其过必得贤才而后可若不得贤才而先滥及恶德则又将何以畧其过而专任之乎仲弓又虑无以尽知一时之贤才孔子又告之言知贤才者岂能以一人之聪明尽天下之幽逺哉各以其类耳茍自尔一身之聪明所及者知孰为贤而有德孰为才而有能也而举用之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则斯贤也必能举其所知之贤而我所未知之贤皆以类进矣斯才也必能举其所知之才而我所未知之才皆以类进矣况由是而推之彼所举之贤才亦必各举其贤才近而四境逺而四海其贤者能者皆无遗矣故曰人各亲其亲然后不独亲其亲防茅连茹以其类此之谓也夫然后见圣人公天下之心而普天下之智也惜乎时君不能用也噫   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与文子同升诸公   臣若水通曰文子卫大夫公孙枝之諡也臣者其家臣名僎也文子知其家臣僎之贤遂举之以同升于公朝而为大夫非智之明心之公者其孰能之夫大臣以人事君者贤才进则已责尽矣尊孰甚焉后世之为人臣见天下之贤必媢嫉而恶之非上天不赋之以辞让是非之心也惟以己之短忌人之长恐其逼己耳如臧文仲知栁下惠之贤而不与立者是也不公不明孰大于是夫然后知文子之贤出于寻常万万矣惜其不得遇孔子之圣而荐用之则其贤又有大于此者矣臣又以悲文子之不幸也   孟子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左右皆曰不可勿听诸大夫皆曰不可勿听国人皆曰不可然后察之见不可焉然后去之   臣若水通曰好贤恶不肖人人是非之本心也故国人之心即大夫之心大夫之心即左右之心左右之心即人君之心惟众则公独则私故不察于一人之独而必察于众人之同者其公也然而必人君明其是非之心而后可以辨其毁誉而善恶贤否可得矣不然则左右逺近之交誉如阿大夫者何以能自定其是非邪正之归邪   格物通卷六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六十四    明 湛若水 撰   举措二   左传庄公九年齐鲍叔帅师来言曰子纠亲也请君讨之管召雠也请受而甘心焉乃杀子纠于生窦召忽死之管仲请囚鲍叔受之及堂阜而税之归而以告曰管夷吾治于髙傒使相可也公从之   臣若水通曰鲍叔齐大夫子纠桓公之弟管仲召忽子纠臣也受而甘心言自杀之以快意未必杀也生窦堂阜皆地名夫管仲之贤鲍叔知之深矣故忘其雠而荐之用之鲍叔之贤后世孰有能及之者哉当鲍叔帅师之时使无知人之明则夫堂阜之囚何自而税齐国之相何自而得乎是则用管仲者君之专进管仲者臣之明此管仲所以有生我父母知我鲍叔之感也然鲍叔之心岂为管仲哉为其贤也为其能也后之逞其私忌弃国之贤而败人国家者鲍叔之罪人也   僖公三十年甲午晋侯秦伯围郑以其无礼于晋且贰于楚也晋君函陵秦君汜南佚之狐言于郑伯曰国危矣若使烛之武见秦君师必退公从之辞曰臣之壮也犹不如人今老矣无能为也已公曰吾不能早用子今急而求子是寡人之过也然郑亡子亦有不利焉许之夜缒而出见秦伯秦伯乃还   臣若水通曰合秦晋之师以临郑郑盖岌岌乎危矣斯时也实于烛之武有赖焉郑伯是时乃悔用之之晩也使早用之则秦晋之师岂至压境哉一见秦伯郑得安为东道主而秦亦不至自阙以利晋秦平而晋自退矣昔人有言一贤而止百万之师也贤才之用舍系于人之国家岂小哉   文公十八年莒纪公生太子仆又生季佗爱季佗而黜仆且多行无礼于国仆因国人以弑纪公以其寳玉来奔纳诸宣公公命与之邑曰今日必授季文子使司冦出诸竟曰今日必达公问其故季文子使太史克对曰先大夫臧文仲教行父事君之礼行父奉以周旋弗敢失队曰见有礼于其君者事之如孝子之养父母也见无礼于其君者诛之如鹰鹯之逐鸟雀也先君周公制周礼曰则以观德德以处事事以度功功以食民作誓命曰毁则为贼掩贼为藏窃贿为盗盗器为奸主藏之名赖奸之用为大凶德有常无赦在九刑不忘行父还观莒仆莫可则也孝敬忠信为吉德盗贼藏奸为凶德夫莒仆则其孝敬则弑君父矣则其忠信则窃寳玉矣其人则盗贼也其器则奸兆也保而利之则主藏也以训则昬民无则焉不度于善而皆在于凶徳是以去之昔髙阳氏有才子八人苍舒隤敳梼戭大临尨降庭坚仲容叔达齐圣广渊明允笃诚天下之民谓之八恺髙辛氏有才子八人伯奋仲堪叔献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貍忠肃恭懿宣慈惠和天下之民谓之八元此十六族也世济其美不陨其名以至于尧尧不能举舜臣尧举八恺使主后土以揆百事莫不时序地平天成举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内平外成昔帝鸿氏有不才子掩义隐贼好行凶德丑类恶物顽嚚不友是与比周天下之民谓之浑敦少皥氏有不才子毁信废忠崇饰恶言靖譛庸回服防搜慝以诬盛德天下之民谓之穷竒颛顼氏有不才子不可教训不知话言告之则顽舍之则嚚傲狠明德以乱天常天下之民谓之梼杌此三族也世济其凶增其恶名以至于尧尧不能去缙云氏有不才子贪于饮食冒于货贿侵欲崇侈不可盈厌聚敛积实不知纪极不分孤寡不恤穷匮天下之民以比三凶谓之饕餮舜臣尧賔于四门流四凶族浑敦穷竒梼杌饕餮投诸四裔以御魑魅是以尧崩而天下如一同心戴舜以为天子以其举十六相去四凶也故虞书数舜之功曰慎徽五典五典克从无违教也曰纳于百揆百揆时序无废事也曰賔于四门四门穆穆无凶人也舜有大功二十而为天子今行父虽未获一吉人去一凶矣于舜之功二十之一也庶几免于戾乎   臣若水通曰莒仆弑父之贼也以寳玉奔鲁宣公欲纳之是党贼矣季文子执而戮之以谢莒是矣然而不禀命于公朝而自执国命则其去莒仆无几矣至其援帝舜之事以辨论庶几明举措之大义于天下后世焉   宣公十六年春晋士防帅师灭赤狄甲氏及留吁铎辰三月献狄俘晋侯请于王戊申以黻冕命士防将中军且为太傅于是晋国之盗逃奔于秦羊舌职曰吾闻之禹称善人不善人逺此之谓也夫诗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氷善人在上也善人在上则国无幸民谚曰民之多幸国之不幸也是无善人之谓也   臣若水通曰善人之用舍国之利病由之其于士防见之矣夫士防于文公七年奔秦为迎子雍之故也十三年还晋为从夀余之计也晋人不以其患而终疑其臣士会不以其怨而终仇其君此士防所以见用而晋盗奔于秦书曰邦之杌曰由一人邦之荣懐亦尚一人之庆善人之于人国岂可少哉   襄公三年晋祁奚请老晋侯问嗣焉称解狐其雠也将立之而卒又问焉对曰午也可于是羊舌职死矣晋侯曰孰可以代之对曰赤也可于是使祁午为中军尉羊舌赤佐之君子谓祁奚于是能举善矣称其雠不为謟立其子不为比举其偏不为党商书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其祁奚之谓矣解狐得举祁午得位伯华得官建一官而三物成能举善也夫惟善故能举其类诗曰惟其有之是以似之祁奚有焉   臣若水通曰祁奚举解狐其仇也举祁午其子也人臣事君之道先国家而后己私夫才足以任事惟其人而已内不避亲以自嫌外不弃雠以生忌吾庸知其亲与雠哉惟其人而已矣自嫌生忌此大臣之所以私也非贤哲尽忠于君而公天下之心也祁奚可不谓之贤乎若臧文仲之窃位者可以少愧矣   襄公二十六年初楚伍参与蔡太师子朝友其子伍举与声子相善也伍举娶于王子牟王子牟为申公而亡楚人曰伍举实送之伍举奔郑将遂奔晋声子将如晋遇之于郑郊班荆相与食而言复故声子曰子行也吾必复子及宋向戍将平晋楚声子通使于晋还如楚令尹子木与之语问晋故焉且曰晋大夫与楚孰贤对曰晋卿不如楚其大夫则贤皆卿材也如杞梓皮革自楚往也虽楚有材晋实用之子木曰夫独无族姻乎对曰虽有而用楚材实多归生闻之善为国者赏不僣而刑不滥赏僣则惧及淫人刑滥则惧及善人若不幸而过宁僣无滥与其失善宁其利淫无善人则国从之诗曰人之云亡邦国殄瘁无善人之谓也故夏书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惧失善也商颂有之曰不僣不滥不敢怠遑命于下国封建厥福此汤所以获大福也古之治民者劝赏而畏刑恤民不倦赏以春夏刑以秋冬是以将赏为之加膳加膳则饫赐此以知其劝赏也将刑为之不举不举则彻乐此以知其畏刑也夙兴夜寐朝夕临政此以知其恤民也三者礼之大节也有礼无败今楚多淫刑其大夫逃死于四方而为之谋主以害楚国不可救疗所谓不能也子仪之乱析公奔晋晋人寘诸戎车之殿以为谋主绕角之役晋将遁矣析公曰楚师轻窕易震荡也若多鼔钧声以夜军之楚师必遁晋人从之楚师宵溃晋遂侵蔡袭沈获其君败申息之师于桑隧获申丽而还郑于是不敢南面楚失华夏则析公之为也雍子之父兄譛雍子君与夫人不善是也雍子奔晋晋人与之鄐以为谋主彭城之役晋楚遇于靡角之谷晋将遁矣雍子发命于军曰归老幼反孤疾二人役归一人简兵搜乘秣马蓐食师陈焚次明日将战行归者而逸楚囚楚师宵溃晋降彭城而归诸宋以鱼石归楚失东夷子辛死之则雍子之为也子反与子灵争夏而雍害其事子灵奔晋晋人与之邢以为谋主扞御北狄通吴于晋教吴叛楚教之乘车射御驱侵使其子狐庸为吴行人焉吴于是伐巢取驾克棘入州来楚罢于奔命至今为患则子灵之为也若敖之乱伯贲之子贲皇奔晋晋人与之苖以为谋主鄢陵之役楚晨压晋军而陈晋将遁矣苖贲皇曰楚师之良在其中军王族而已若塞井夷灶成陈以当之栾范易行以诱之中行二郤必克二穆吾乃四萃于其王族必大败之晋人从之楚师大败王夷师子反死之郑叛吴兴楚失诸侯则苗贲皇之为也子木曰是皆然矣声子曰今又有甚于此椒举娶于申公子牟子牟得戾而亡君大夫谓椒举女实遣之惧而奔郑引领南望曰庶几赦余亦弗图也今在晋矣晋人将与之县以比叔向彼若谋害楚国岂不为患子木惧言诸王益其爵禄而复之声子使椒鸣逆之   臣若水通曰楚以王子牟得戾之故而疑伍举不明也使惧而奔郑不公也声子明足以知其贤故为多辞以警楚而惧子木虽以成其吾必复子之一言然而心则公矣既而伍举得归子孙复仕楚声子之有力于楚也然则为人君者国有杞梓皮革之材毋为四方资哉   襄公二十九年吴公子札来聘见叔孙穆子説之谓穆子曰子其不得死乎好善而不能择人吾闻君子务在择人吾子为鲁宗卿而任其大政不慎举何以堪之祸必及子   臣若水通曰大臣之于人不可不择也上以病国下以杀身可不慎哉季札于叔孙穆子之好善不能自择而知其不得死焉甚矣小人之为人祸辨之不可不早也好善犹有不择况不好乎择之犹惧不明况不择乎穆子顾以梦求牛竪而不知杀穆子者牛竪也至于饥渴授戈之际乃思季札之言悔无及矣   襄公三十一年子皮欲使尹何为邑子产曰少未知可否子皮曰愿吾爱之不吾叛也使夫往而学焉夫亦愈知治矣子产曰不可人之爱人求利之也今吾子爱人则以政犹未能操刀而使割也其伤实多子之爱人伤之而已其谁敢求爱于子子于郑国栋也栋折榱崩侨将厌焉敢不尽言子有美锦不使人学制焉大官大邑身之所庇也而使学者制焉其为美锦不亦多乎侨闻学而后入政未闻以政学者也若果行此必有所害臣若水通曰先王之礼幼学而壮行必四十曰彊而仕所以期其学成而达之政也子皮欲爱人以政子产欲学而入政其得失固相悬絶不暇论也后世之君于先王养士用人之礼废矣往往及童而进用之至使为人长者乃年少新进之士子产所谓使学者制锦未能操刀而使割者也为人君及主荐士者当思所以抑之期之归学十数年然后入仕庶乎爱人庇身之道得而治亦未必无大补云   国语晋语臼季使见冀缺耨其妻馌之敬相待如賔从而问之冀芮之子也与之归进于文公公曰其父有罪可乎对曰国之良也灭其前恶是故舜之刑也殛鲧其举也兴禹   臣若水通曰臼季胥臣也灭犹盖也殛诛也鲧禹父夫臧否异人故赏罚异施圣王以其心公天下而不私故赏罚以其人不以其类也故大舜于鲧则殛之于禹则兴之岂系于世类哉臼季与冀缺同升诸公其庶乎得圣人之义矣哉   晋语赵宣子曰吾闻事君者比而不党夫周以举义比也举以其私党也   臣若水通曰阿私曰党忠信为周夫进退贤否是非以公君相之事也匪义比焉则入于私党矣赵宣子比而举韩献子不负所举两得之矣   晋语阳毕言于平公曰明训在威权威权在君君抡贤人之后有常位于国者而立之亦抡逞志亏君以乱国者之后而去之是遂威而逺权民畏其威而懐其德莫能勿从若从则民心皆可畜畜其心而知其欲恶民孰偷生若不偷生则莫思乱矣   臣若水通曰抡选也君谓平公悼公之子彪也常位谓世有功烈而中防者遂申也逺权谓权及后嗣也畜养也言皆可畜养而教导之也偷茍也夫人君之治天下国家也在明训明训之行也在威权明训以令之威权以励之则威德并行而民劝于善莫敢不善矣阳毕劝平公以举措之权可谓达为国之要者欤为人君宜取法焉   周威烈王二十三年魏文侯谓李克曰先生尝有言曰家贫思贤妻国乱思良相今所置非成则璜二子何如对曰居视其所亲富视其所与达视其所举穷视其所不为贫视其所不取五者足以定之矣文侯曰先生就舍吾之相定矣李克出翟璜曰君召卜相果谁为之克曰魏成璜忿然曰西河守吴起臣所进也君内以邺为忧臣进西门豹君欲伐中山臣进乐羊中山已拔无使守之臣进先生君之子无传臣进屈侯鲋以耳目所睹记臣何负于魏成克曰魏成食禄千钟什九在外什一在内是以东得卜子夏田子方叚干木此三人者君皆师之子所进五人君皆臣之子恶得与魏成比也璜再拜曰璜鄙人也愿卒为弟子   臣若水通曰大臣以荐贤为功者也故其荐大贤者其功大荐小贤者其功小其功大者受上赏其功小者受下赏则大臣孰不知进贤而贤才孰不欲自效哉今之进人者遗其大而用其小是自小其功也翟璜所举岂足与子夏之徒为等匹哉以是卜相受上赏矣然璜再拜而自称鄙人不难于自屈其亦贤于子方之骄人干木之迫切者欤   安王二十五年子思言茍变于卫侯曰其才可将五百乘公曰吾知其可将然变也尝为吏赋于民而食人二鸡子故弗用也子思曰夫圣人之官人犹匠之用木也取其所长弃其所短故杞梓连抱而有数尺之朽良工不弃今君处战国之世选爪牙之士而以二卵弃干城之将此不可使闻于邻国也公再拜曰谨受教矣臣若水通曰周公无求备于一人其使人也器之故随材而用木者大匠之职也随才而用人者君相之职也子思之言可以为万世人君大臣用人者之法矣   周显王十四年齐威王魏惠王防田于郊惠王曰齐亦有寳乎威王曰无有惠王曰寡人国虽小尚有径寸之珠照车前后各十二乘者十枚岂以齐大国而无寳乎威王曰寡人之所以为寳者与王异吾臣有檀子者使守南城则楚人不敢为防泗上十二诸侯皆来朝吾臣有盻子者使守髙唐则赵人不敢东渔于河吾吏有黔夫者使守徐州则燕人祭北门赵人祭西门徙而从者七十余家吾臣有种首者使备盗贼则道不拾遗此四臣者将照千里岂特十二乘哉惠王有惭色   臣若水通曰于此可以占齐魏之彊弱也书曰玩人丧德玩物丧志魏惠王以之楚书曰楚国无以为寳惟善以为寳威王以之威王不惟寳得其人而又烹阿大夫封即墨且审于用人此齐国所以日彊也其后不悟奸人之计而多受间金王贲捽入而卒至于亡彼一齐也前以审人而彊后以不审人而失有国家者可不鉴诸   赧王三年燕昭王谓郭隗曰齐因孤之国乱而袭破燕孤极知燕小力少不足以报然诚得贤士与共国以雪先王之耻孤之愿也先生视可者得身事之隗曰古之人君有以千金使涓人求千里马者马已死买其骨五百金而返君大怒防人曰死马且买之况生者乎马今至矣不期年千里之马至者三今王必欲致士先从隗始况贤于隗者岂逺千里哉于是昭王为隗改筑宫而师事之于是士争趋燕乐毅自魏往剧辛自赵往昭王以乐毅为亚卿任以国政   臣若水通曰天下之风感应而已矣故人君好贤则天下之贤应之人君而好佞则天下之佞亦应之故人君好贤恶佞则其感应之速不旬月而风天下矣燕得乐毅破齐以雪先人之耻盖由燕王之师郭隗以风动之也况有道之君能以所知之贤才而善用之则四海之贤风动响应皆有帝臣之愿不期然而然者矣天下何难于治哉   汉髙帝五年夏五月帝置酒洛阳南宫上曰彻侯诸将毋敢隐朕皆言其情吾所以有天下者何项氏之所以失天下者何髙起王陵对曰陛下慢而侮人项氏仁而爱人然陛下使人攻城畧地因以与之与天下同其利项羽妬贤嫉能有功者害之贤者疑之此其所以失天下也上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饷餽不絶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者皆人杰吾能用之此所以取天下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所以为我禽也羣臣悦服   臣若水通曰书云知人则哲能官人故用人由于知之深也髙祖论三人之贤而皆自以不如哲足以知之矣故能用之以兴帝业项羽之于范增不能用之者虽出于嫉忌之私亦其知之不深也然而髙帝不如之言中亦不无畏惮之心乎此韩信之所以不终也于子房功成智隐固有所不及矣   汉哀帝建平三年四月王嘉为丞相嘉以时政苛急郡国守相数有变动乃上疏曰孝文时吏居官者或长子孙以官为氏仓氏库氏则仓库吏之后也其二千石长吏亦安官乐职然后上下相望莫有茍且之意其后稍稍变易公卿以下或居官数月而退中材茍容求全下材懐危内顾唯陛下留神于择贤记善忘过此方今急务也   臣若水通曰天地恒久而万物化生圣人久于道而天下化成久任之説善矣然后世徒知久任之善而不知本则其败壊又有甚焉茍得善人而久其任则百年而泽愈深茍得恶人而久任焉则其殃民盖不能旦夕堪者时日曷丧之怨可胜道耶故王嘉之疏有曰择贤曰记善曰忘过三者其本矣盖得贤而不记其善记善而不忘其过则贤者不乐于从事茍不择贤则无可记之善而徒忘其过焉殃民之祸有所不堪矣故三者备矣而行久任之法可也不知务此而徒以久任望其成功乌能保其子孙之皆贤也哉   光武建武十一年帝以扶风郭伋为渔阳太守伋承离乱之后养民训兵开示威信盗贼销散匈奴逺迹在职五年户口增倍后为并州牧过京师帝问以得失伋曰选补众职当简天下贤俊不宜专用南阳人是时在位多乡曲故旧故伋言及之   臣若水通曰立贤无方旁求俊彦此汤之所以王也四海之内四海之外茍有贤者斯用之矣夫用贤任官以为天下之民也非以为乡曲故旧也光武之用人既以乡曲故旧至于任公卿之重皆以图防焉谓之贤君犹有此憾也其所以复旧物至小康者防时势之易然尔郭伋其贤矣哉   章帝元和元年陈事者多言郡国贡举率非功次故守职益懈而吏事寖疎咎在州郡有诏下公卿朝臣议大鸿胪韦彪上议曰国以简贤为务贤以孝行为先是以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忠孝之人持心近厚鍜链之人持心近薄士宜以才行为先不可纯以阀阅然其要归在于选二千石二千石贤则贡举皆得其人矣彪又上疏曰天下枢要在于尚书尚书之选岂可不重帝皆纳之   臣若水通曰以阀阅用人亦当时之弊而末世所同也韦彪简贤以孝行之説可谓近古矣夫为治莫先于用贤得贤又系于荐举而荐举则在二千石尚书也使任是二职者果贤则荐举公贤才进而天下治矣然则人君欲图治者用人必先于德行而责成于举主然后可也   汉安帝延光元年汝南太守王龚好才爱士以袁阆为功曹引进郡人陈蕃黄宪等宪虽不屈蕃遂就吏颍川荀淑遇宪于逆旅时年十四淑竦然异之揖与语移日不能去谓宪曰子吾之师表也既而前至袁阆所问曰子国有顔子宁识之乎阆曰见吾叔度耶时同郡戴良才髙倨傲而见宪未尝不正容及归罔然若有失也陈蕃及周举常相谓曰数月之间不见黄生则鄙吝之萌复存乎心矣太原郭泰少游汝南先过袁阆不宿而退进往从宪累日方还或以问泰泰曰奉髙之器譬诸泛滥虽清而易挹叔度汪汪若千顷波澄之不清淆之不浊不可量也   臣若水通曰东汉诸贤黄宪其最髙乎而郭泰徐穉次之陈蕃次之若宪者观其气象浑然见者化服使在圣门当居顔氏之科矣使当时有君知之如阆淑诸人之明则必举宪为相以穉泰为傅以蕃等为卿大夫则论道治事有人而汉非止过西都而已矣奈何时之不臧反以党锢而宪泰徐穉独不与焉亦可观人品之髙下哉   顺帝阳嘉元年尚书令左雄上书曰昔宣帝以为吏数变易则下不安业久于其事则民服教化其有政治者辄以玺书勉励增秩赐金公卿缺则以次用之是以吏称民安汉世良吏于兹为盛臣愚以为守相长吏惠和有显效者可就增秩勿移徙雄又上言孔子曰四十不惑礼称彊仕请自今孝亷年不满四十不得察举若有茂才异行如顔渊子竒自可不拘年齿帝从之久之广陵所举孝廉徐淑年未四十台郎诘之对曰诏书曰有如顔回子竒不拘年齿是故本郡以臣充选郎不能屈左雄诘之曰顔回闻一知十孝廉闻一知几耶淑无以对乃罢却之   臣若水通曰左雄名卿也其论守相长吏久任之制入仕之年皆先王遗意虽百世可行矣自是察选公平多得其人也宜哉为人君者其尚有考于斯云   桓帝延熹二年尚书令陈蕃上疏荐五处士豫章徐穉彭城姜肱汝南袁闳京兆韦着颍川李昙帝悉以安车纁备礼征之皆不至蕃性方峻不接賔客唯穉来特设一榻去则悬之帝又征安阳魏桓其乡人劝之行桓曰夫干禄求进所以行其志也今后宫千数其可损乎廐马万匹其可减乎左右权豪其可去乎皆对曰不可桓乃慨然叹曰使桓生行死归于诸子何有哉遂隐身不出   臣若水通曰徐穉姜肱袁闳韦着李昙皆一世之名贤也陈蕃举之可谓荐贤为国矣而皆征不至焉及征魏桓而卜其不可行者三为人君者闻之亦可以愧矣   献帝建安十五年刘备以从事厐统守耒阳令在县不治免官鲁肃遗备书曰厐士元非百里才也使处治中别驾之任始当展其骥足尔诸葛亮亦言之备见统与善谭大器之遂用统为治中亲待亚于诸葛亮   臣若水通曰士毎伸于知己而屈于不知己厐统固非百里之才然无鲁肃孔明之荐则终于免官矣何以致昭烈之器重而大任之哉后之公举错者不可以不审也   建安十九年备之自新野奔江南也荆楚羣士从之如云而刘巴独北诣魏公操诸葛亮以书招之巴不从备深以为恨巴遂入蜀依刘璋备攻成都令军中曰有害巴者诛及三族及得巴甚喜是时益州郡县皆望风景附独黄权闭城坚守须璋稽服乃降于是董和黄权李严等本璋之所授用也吴懿费观等璋之婚亲也彭羕璋之摈弃也刘巴夙昔之所忌恨也备皆处之显任尽其器能有志之士无不竞劝益州之民是以大和臣若水通曰贤人者众人之心也故用得其贤则亿兆之心归之矣故君任贤则享天下之福也昭烈擢用西土贤士各尽其能而一时人才乐用州人大和使其不早世则中原旧物可复矣岂但三分之业而已哉   建安二十三年初犍为太守李严辟杨洪为功曹严未去犍为而洪已为蜀郡洪举门下书佐何祗有才防洪尚在蜀郡而祗已为广汉太守是以西土咸服诸葛亮能尽时人之器用也   臣若水通曰君子用人如用器惟其宜而已矣杨洪李严之所辟也而守蜀则及于严之在犍为何祗杨洪之所举也而守广汉则及洪之在蜀用人惟其器而已而何以拘拘于资格为哉此西土之所以咸服诸葛亮能尽器用也吁其可以为君相用人之法矣   晋孝武帝太元二年十月朝廷方以秦冦为忧诏求文武良将可以镇御北方者谢安以兄子应诏郗超闻之叹曰安之明乃能违众举亲之才足以不负所举众以为不然超曰吾尝与共在桓公府见其使才虽履屐未尝不得其任是以知之募骁勇之士得彭城刘牢之等数人以牢之为叅军常领精鋭为前锋战无不捷时号北府兵敌人畏之   臣若水通曰安所谓内举不避亲者也可不谓公乎安之不以嫌疑违众而举之运筹决防不负其所举晋虽偏安犹有巩固之势固不待出兵临敌而识者已知决胜千里矣   齐明帝建武三年魏主宏与羣臣论选调曰近世髙卑出身各有常分此果何如李冲对曰未审上古以来张官列位为膏梁子弟乎为致治乎帝曰欲为致治尔冲曰然陛下何为专取门品不防才能乎帝曰茍有过人之才不患不知然君子之门借使无当世之用要自德行纯笃朕故用之冲曰傅説吕望岂可以门地得之帝曰非常之人旷世乃有一二尔秘书令李彪曰陛下若专取门地不审鲁之三卿孰若四科著作佐郎韩显宗曰陛下岂可以贵袭贵以贱袭贱帝曰必有髙明卓然出类防萃者朕亦不拘此制顷之刘防入朝帝谓防曰或言唯能是寄不必拘门朕以为不尔何者清浊同流混齐一等君子小人名器无别此殊为不可我今八族以上士人品第有九九品之外小人之官复有七等若有其人可起家为三公正恐贤才难得不可止为一人浑我典制也   臣若水通曰司马光云选举之法先门第而后贤才此魏晋之深弊而歴代相因莫之能改也夫君子小人不在于世禄与侧防以今日视愚知所共知也当是之时虽魏孝文之贤犹不免斯弊故夫明辨是非而不惑者诚亦难矣   陈武帝永定三年六月周左光禄大夫猗氏乐逊上言四事其三曰选曹补拟宜与众共之今州郡选置犹集乡闾况天下铨曹不取物望既非机事何足可密臣若水通曰乐逊之言是也古昔用人由乡里而大司徒凡七八升而至于天子之朝虽欲非贤不可得也后世黜陟之几由诸文艺举措之权付之铨司虽曰一时之进用亦或当才而私情好恶亦岂少邪噫好恶以私而欲得用舍之正不亦难乎虽然知州郡者在冢宰知冢宰者在人君取人以身此又在人君之知学   格物通卷六十四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六十五    明 湛若水 撰   举措三   隋文帝开皇十九年九月以太常卿牛为吏部尚书选举先德行而后文才务在审慎虽致停缓其所进用并多称职吏部侍郎高孝基鉴赏机悟清慎絶伦然爽俊有余迹似轻薄时宰多以此疑之唯深识其真推心委任隋之选举得人于斯为最   臣若水通曰古之才德合而为一故八元八凯谓之才子孔子称才难不其然乎后世德与才判而为二故称其徳者以为未必可致用而有文才者不必求其德也孔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易曰贞固足以干事夫贞固德也而有干事之才矣骄吝无德者也虽有周公才美不足观故君子不谓之才矣呜呼才德异而天下无全人也故用人者主德行而才能在其中矣今人才陶镕于国家之化久矣其徳行之士世未尝无之司铨衡者择之僚寀居僚寀者择之选举则贤者在位能者在职雍熈和平之治岂不与三代比隆耶   唐髙祖武德九年九月房龄尝言秦府旧人未迁者皆嗟怨上曰王者至公无私故服天下之心当择贤才而用之岂以新旧为先后邪必也新而贤旧而不肖安可舍新而取旧乎今不论其贤不肖而直言嗟怨岂为政之体乎   臣若水通曰爵赏者天子驭天下之术不可以私情与之也与以私情则爵赏者非天命有德矣书曰任官惟贤位事惟能太宗以之以龄之贤且有此言几败乃公事矣   太宗贞观二年上谓魏征曰为官择人不可造次用一君子则君子皆至用一小人则小人竞进矣对曰天下未定则专取其才不考其行丧乱既平非才行兼备不可用也   臣若水通曰易云开国承家小人勿用用人惟以纯德君子耳岂论未定与既平邪程颢曰才与诚一则周天下之治天下岂有无行之才哉才与行分此世之所以无真儒矣后世以治烦剧者为才谨践履者为行而才行始二矣安有才行二而可以言学乎其所谓才行者各成于气质之近而无学问变化之道此二者所以判而二之也噫魏征非知圣学者其为此对无足怪矣   贞观二年十一月太宗曰为朕养民者惟在都督刺史朕尝疏其名于屏风坐卧观之得其在官善恶之迹皆注于名下以备黜陟县令尤为亲民不可不择乃命内外五品以上各举堪为县令者以名闻   臣若水通曰都督临刺史刺史临县令县令近民民之安否治乱之所由生也故刺史县令不可不察也但患其逺于君而无以察之耳太宗疏都督刺史之名于屏风而注其善恶之迹以黜陟之至于县令则命五品以上各举其人焉则都督刺史县令之贤否日寓于目日闻于耳举措无有不当是都督刺史县令下亲于民上亲于君所谓天威不违咫尺而各勉于善而惩其恶民安而天下治矣方今圣明以知府为重而令三品以上各举其贤者任之天下皆有乐得其父母之幸矣但知县尤为近民不能不厪圣念若与知府通行之法太宗疏名屏风故事推而上之至于公卿亦然则上有以察乎下而不忽下畏上之察而不敢肆贤才修职而天下岂有不举之政哉   贞观三年闰月濮州刺史厐相夀坐贪汚解任自陈尝在秦王幕府上怜之欲听还旧任魏征谏曰秦王左右中外甚多恐人人皆恃恩私足使为善者惧上欣然纳之谓相夀曰我昔为秦王乃一府之主今居大位乃四海之主不得独私故人大臣所执如是朕何敢违赐帛遣之相夀流涕而去   臣若水通曰魏征之谏有见于人之多寡无见于赏罚一人而千万人之知劝惩太宗之言有见于事之是非无见于心之邪正惟仁人能爱恶人也夫相夀之贪汚可恶也徇幕府之旧而容恶以暴民仁者固如是乎是虽有感于魏征之谏而曰不敢违焉夫仁人之心至公无私非不敢违于人也不能违于心也人君反求诸心之公则举措鲜不当矣岂待人言而改之邪   贞观七年十一月壬辰以开府仪同三司长孙无忌为司空无忌固辞曰臣忝预外戚恐天下谓陛下为私上不许曰吾为官择人惟才是与茍或不才虽亲不用襄邑王神符是也如其有才虽雠不弃魏征等是也今日所举非私亲也   臣若水通曰臣之事君不恃于亲者忠也君之用贤不疑于亲者公也有如无忌之贤太宗任之不疑固也乃若吕王之辈而假其权汉之危岌岌矣故富贵其身而不与以大政乃我国家亲亲之仁保全之义兼得之矣   贞观九年十一月以光禄大夫萧瑀为特进复令参预政事帝曰武德六年以后髙祖有废立之心而未定我不为兄弟所容实有功髙不赏之惧斯人也不可以利诱不可以死胁真社稷臣也因赐瑀诗曰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臣若水通曰记称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萧瑀当将欲易储之际不以利诱死胁可谓忠正矣宜为太宗所恶及登帝位反以是取瑀可不谓恶而知美者邪独惜废立之事未定而利害之决攸存瑀也不能以太伯劝建成而帝无叔齐之清也遂致蹀血禁门惭德彰著矣噫   贞观十一年马周上疏曰百姓所以治安惟在刺史县令茍选用得人则陛下可以端拱无为今朝廷惟重内官而轻州县之选所以百姓未安殆由于此疏奏上称善久之谓侍臣曰刺史朕当自选县令宜诏京官五品已上各举一人   臣若水通曰刺史县令民之父母一失其人民受其殃太宗纳马周之説而郑重其选矣独谓刺史朕当自选何邪孟子曰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而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愽访于人而决断于独夫然后庶几贤人可得也太宗所谓自选者焉知其不溺于私也哉   贞观十一年魏征曰今陛下立政致治必委之君子事有得失或访之小人其待君子也敬而疎遇小人也轻而狎狎则言无不尽疎则情不上通夫中智之人岂无小慧然才非经国虑不及逺虽竭力尽诚犹未免有败况内懐奸宄其祸岂不深乎夫虽君子不能无小过茍不害于正道斯可畧矣既谓之君子而复疑其不信何异立直木而疑其影之曲乎陛下诚能慎选君子以礼信用之何忧不治不然危亡之期未可保也   臣若水通曰内君子而外小人则为泰内小人而外君子则为否待君子也虽敬而疏亦所谓外之也遇小人也虽轻而狎亦所谓内之也此魏征所以进谏而有危亡之虑乎   唐髙宗上元元年刘晓上疏论选以为今选曹以检勘为公道书判为得人殊不知考其德行才能况书判借人者众矣又礼部取士专用文章为甲乙故天下之士皆舍德行而趋文艺有朝登甲科而夕防刑辟者虽日诵万言何闗理体文成七步未足化人况尽心卉木之间极笔烟霞之际以斯成俗岂非大谬夫人之慕名如水趋下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陛下若取士以德行为先文艺为末则多士雷奔而四方风动矣   臣若水通曰成周取士先六德六行而后及于六艺刘晓德器为先文艺为末之言有先王之遗法也古今选举之法惟圣明审焉   髙宗永淳元年四月魏同上言铨选之弊以为人君之体当委任而责成功所委者当则所用者自精矣故周穆王命伯冏为太仆正曰慎简乃僚是使羣司各求其小者而天子命其大者也乃至汉氏得人皆自州县补署五府辟召然后升于天朝自魏晋以来始专委选部夫以天下之大士人之众而委之数人之手用刀笔以量才案簿书而察行借使平如权衡明如水镜犹力有所极照有所穷况所委非人而有愚闇阿私之弊乎愿畧依周汉之规以救魏晋之失疏奏不纳   臣若水通曰铨选之善周为上汉次之魏晋专任选部固不能无矣孔子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舍诸成周之法各举其僚以天下之聪明为聪明也汉法由自辟而升犹为近古至于一任选部是以一人之聪明尽天下之聪明虽圣哲亦有所不能诚如同之论矣而帝不之纳惜哉后之用人者宜考于斯焉   中宗嗣圣八年薛谦光上疏以为选举之法宜得实才取舍之间风化所系要在文吏察其行能武吏观其勇畧考居官之职否行举者赏罚而已   臣若水通曰薛谦光之説一行则司铨衡者黜陟不视为虚文为人才者进退有闗于实政仕路清而奔竞之风息考覈严而尸素之习逺治化乌有不成者哉惜乎女主奸政之朝不能信用其言也   宗天寳十二载中书舍人宋昱知选事前进士广平刘廼以选法未善上书于昱以为禹稷臯陶同居舜朝犹曰载采采有九德考绩以九载近代主司察言于一幅之判观行于一揖之间何古今迟速不侔之甚哉借使周公孔子处今铨廷考其辞华则不及徐廋观其利口则不若啬夫何暇论圣贤之事业乎   臣若水通曰察言于一判观行于一揖选法之莫不善于此者也使宋昱能用斯言慎重铨选何用人之不当哉慎选举者宜察之   代宗广德元年六月礼部侍郎杨绾上疏论进士明经之弊请令县令察孝廉取行着乡闾学知经术者荐之于州刺史考试升之于省任各占一经朝廷择儒学之士问经义二十条对防三道上第即注官中第得出身下第罢归左丞贾至议以为自东晋以来人多侨寓士居乡土百无一二请兼广学校保桑梓者乡里举焉在流寓者庠序推焉勑礼部具条目以闻七月绾上贡举条目秀才问经义二十条对防五道国子监举人令愽士荐于祭酒试通者升之于省如乡贡法明法委刑部考试或以为明经进士行之已久不可遽改事虽不行识者是之   臣若水通曰成周之教与其取士之法一而已矣故或以德行或以道艺或以行举或以言扬其所谓德行者德乎其所谓道艺言扬者业乎德业举业合一其亦犹古之道也故二者不可偏废也德业而举之以文则犹源泉之水放之四海而不竭徒举业者所谓沟浍之水耳矣故不易业而进于德者举业也不易志而有助于举者德业也绾之斯奏实欲兼焉而或者沮之唐之不幸也虽然又在主选者之明且公耳茍得公且明者主之则先王之德行道艺之化将见于今矣何其幸   代宗大歴十四年八月沈既济上选举议以为选用之法三科而已曰德也曰才也曰劳也今选曹皆不及焉考校之法皆在书判簿歴言词俯仰而已夫安行徐言非德也丽藻芳翰非才也累资积考非劳也执此以求天下之士固未尽矣今人未土著不可本于乡闾鉴不独明不可专于吏部臣谨详酌古今谓五品以上及羣司长官宜令宰臣进叙吏部兵部得参议焉其六品以下或僚佐之属许州府辟用其牧守将帅或选用非公则吏部兵部得察而举之罪其私冒不慎举者小加谴黜大正刑典责成授任谁敢不勉夫如是则贤者不奬而自进不肖者不抑而自退众才兴起而官无不治矣臣若水通曰曰徳曰才曰劳选用之三科也其成周之徳行道艺虞廷之三载考绩之意乎唐之选曹考校知不及此欲其得人也难矣此沈既济所以建选举之议也后之人君果能本之三科责成慎举则君子自进小人自退百官治而万事理矣天下其有不平哉   大歴十四年十二月德宗问为政之要闗播对曰为政之本必求有道贤人与之为理上曰朕比已下诏求贤又遣使臣广加搜访庶几可以为理乎对曰下诏所求及使者所荐惟得文词干进之士耳安有有道贤人肯随牒举选乎上悦   臣若水通曰为政固当求有道贤人也然必人君致敬尽礼尊徳乐道乃可得之非下诏遣使可致也下诏遣使而惟文词干进之求此有道贤人之所以不至也代宗能悦闗播之言而不能绎惜哉   德宗贞元十年夏四月陆贽上奏其畧曰夫登进以懋庸黜退以惩过二者迭用理如循环进而有过则示惩惩而改修则复进既不废法亦无弃人惟纎芥必惩而用材不匮故能使黜退者克励以求复登进者警饬而恪居上无滞疑下无蓄怨   臣若水通曰用人之道公而已矣进而有过则惩惩而改过则复进进退在彼已何与焉若有一毫芥蔕于其间非大公之道也虽然陆防此疏为德宗猜忌而言耳若夫进贤如不得已尽左右大夫国人之公然后察则用无非人矣非谓用人者必伺其有过而退退而改过而复进也   德宗贞元十年帝性猜忌不委任臣下官无大小必自选而用之宰相进拟少所称可羣臣一有谴责往往终身不复收用好以辩给取人不得敦笃之士艰于进用羣材淹滞陆贽上疏谏其畧曰以一言称惬为能而不核虚实以一事违忤为咎而不考忠邪其称惬则付任逾涯不思其所不及其违忤则罪责过当不恕其所不能是以职司之内无成功君臣之际无定分帝不听臣若水通曰孔子告仲弓曰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三者为政之要务也虽为为宰告而治天下之道不外乎此矣德宗之进拟少可不先有司矣一谴不用不赦小过矣不进敦朴之才不举贤才矣夫其甘于违背而不自惜者何也良由学问之功不加而以气质用事故耳使其玩索涵养以体认于心身则聪明可发气质可变以之治天下则举措得人庶事康而庶绩熈矣故曰明君以务学为急惟圣明念之   宪宗元和七年帝尝于延英谓宰相曰卿辈当为朕惜官勿用之私亲故李吉甫权徳舆皆谢不敢李绛曰崔祐甫有言非亲非故不谙其才谙者尚不与官不谙者何敢复与但问其才器与官相称否耳若避亲故之嫌使圣朝亏多士之美此乃偷安之臣非至公之道也茍所用非其人则朝廷自有典刑谁敢逃之帝曰诚如卿言   臣若水通曰人主之职在论相而己相而果贤则所举虽亲必贤所措虽雠必不肖茍非其人不肖以亲而举贤以雠而措人主何所赖哉易曰方以类聚物以羣分又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非亲故乎不察乎此而徒以举措责诸相亦未矣噫尧明峻德而后用舜举元凯措四凶武王亶聪明而后用周公握发吐哺以劳天下之士善论相者盍亦反其本与   周世宗显徳四年冬十月戊午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经学优深可为师法详闲吏理达于教化等科   臣若水通曰五代之时取士之法不行久矣周世宗独举而行之其知为治之要者欤此五代之治所以莫盛于世宗之朝也然其曰文理优长人物爽秀则亦为取人之疵耳   贾谊新书曰王者官人有六等一曰师二曰友三曰大臣四曰左右五曰侍御六曰厮役与师为国者帝与友为国者王与大臣为国者伯与左右为国者强与侍御为国者若存若亡与厮役为国者亡可立待也   臣若水通曰贾谊官人六等之差诚确论也夫师者以道道者大同也友者以德德者大化也大臣者以功功者伯道也左右者科科者富强而已侍御厮役固不足与议之矣然则为人君图天下之治者将自择于何者哉   刘向説苑乐羊为魏将以攻中山中山悬其子以示乐羊乐羊不为衰志攻之愈急中山因烹其子遗之乐羊食之尽一杯中山见其诚也不忍与之战果下之遂为魏文侯开地文侯赏其功而疑其心孟孙猎得麑使秦西巴持归其母随而鸣秦西巴不忍纵而与之孟孙怒而逐秦西巴居一年召以为太子傅左右曰西巴有罪于君今以为太傅何也孟孙曰夫以一麑而不忍又将能忍吾子乎   臣若水通曰孟子称不信仁贤则国空虚以言当急于用仁贤也西巴不忍之心及于麑可谓仁矣乐羊贪功而杀其子可谓仁贤乎当时之君惟以是而定赏罚则足以劝天下之仁贤矣赏而疑罪而用之何赏罚之不明而举措之不正耶   説苑齐景公出猎上山见虎下泽见蛇归召晏子而问之曰今寡人出猎上山则见虎下泽则见蛇殆所谓不祥也晏子曰国有三不祥是不与焉夫有贤而不知一不祥知而不用二不祥用而不任三不祥也   臣若水通曰孟子言不祥之实蔽贤者当之又曰不用贤则亡彼见虎蛇者常耳若夫不用贤则危亡随之天下之至不祥莫过于此晏婴之言得孟子之意矣夫后世之君犯此三不祥者多矣可不惧哉   唐陆贽奏议贽告徳宗曰君子小人用舍不并国家否泰恒必由之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于是上下交而万物通此所以为泰也小人道长君子道消于是上下不交而万物不通此所以为否也夫小人于蔽明害理如目之有眯耳之有充嘉谷之有蟊梁木之有蠧也是以古先圣哲之立言垂训必慇勤切至以小人为戒者岂将有意雠而阻之哉诚以其蔽主之明害时之理致祸之源愽伤善之衅深所以有国有家者不得不去耳户部侍郎裴延龄者其性邪其行险其口利其志凶其矫妄不疑其败乱无耻以聚敛为长防以诡妄为嘉谋以掊克敛怨为匪躬以靖譛服防为尽节总典籍之所恶以为智术冒圣哲之所戒以为行能可谓尧代之共工鲁邦之少卯伏惟陛下恊放勲文思之徳而鉴其方鸠僝功体仲尼天纵之明而辨其顺非坚伪则天讨斯得圣化允孚小往大来孰不欣幸   臣若水通曰举措国之大典治道闗焉故夫君子进则为泰小人进则为否否泰之几安危存亡之兆此固有国者所宜慎也徳宗之朝裴延龄方以言利得幸陆贽之贤终以直言见疎举措若兹危亡之祸岂可免哉   格物通卷六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六十六    明 湛若水 撰   举措四   宋真宗景德二年秋七月增置制举六科贤良方正等三科久不行至是增置为六科曰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愽通坟典达于教化才识兼茂明于体用详明吏理可使从政识洞韬畧运筹决胜军谋宏逺材任边寄凡六科诏中书门下试察其材具名奏闻临轩亲防之臣若水通曰用人之法虞之九德咸事汤之立贤无方周之六德六行六艺至汉立贤良方正之科犹为近古唐之词章则求之愈下遗贤多矣宋真宗有志复古则唐虞三代之制可考也否则汉制贤良方正足矣而何多门邪盖未有贤良方正而不能明体用通坟典详吏理识韬畧宏军谋者也然其视九徳同谓之徳无方同谓之贤六徳六行六艺同谓之徳行道艺者有间矣故古之人才出于一后之人才出于六此道徳之所以不一而风俗之所以不同也惟在上者所立耳   哲宗元祐元年四月司马光请立经明行修科岁委升朝文臣各举所知以勉励天下使敦士行以示不专取文学之意若所举人违犯名教必坐举主毋赦则自不敢妄举而士之居家居乡者惟惧玷缺外闻不待举官日训月察立赏告讦而士行自美矣于是诏自今凡遇科举令升朝官各举经明行修之士一人俟登第日用以升甲   臣若水通曰书云举能其官惟尔之贤称匪其人惟尔弗任故光建论举士之法举主连坐则士务修其行官务举其贤贤才出而天下治矣然而所谓经明行修者何邪夫古之明经将以修行也徳性禀于天生而蒙长而不学则愚明经学问于师友所以发其而破其愚成其德而行修矣易曰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徳又曰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夫学一而已矣举措人者德行之修否而已矣此又为人上者不可不知   徽宗宣和七年十二月太学生陈东上书请诛蔡京等六人时天下皆知蔡京等误国而用事者多受其荐引莫肯为帝明言之东率诸生上书曰今日之事蔡京壊乱于前梁师成阴贼于内李彦结怨于西北朱勔聚怨于东南王黼童贯又从而结怨于二寇创开边隙使天下势危如丝髪此六贼者异名同罪伏愿陛下擒此六贼肆诸市朝传首四方以谢天下   臣若水通曰帝舜诛四凶而天下咸服举直措枉天下之心也举措得当则体统尊纪纲正法度修政事举仁贤在位而天下安矣京等六人在徽宗之朝各以奸邪惑主危国而徽宗明不足以知之也君臣以酒色相娯屡幸私第礼如家人则体统紊矣开边生事和议误国则纪纲頽矣祖宗旧章纷更殆尽则法度壊矣聚敛无经刑杀肆志则政事乱矣斥黜忠直窜死逺方仁贤殄矣举措若此尚何以安天下乎满朝缙绅党京莫言而东为布衣愤忠极论折首而不顾至今犹能使人兴起于百代之下也为人君观此思得如此人者而用之则善人进而国昌矣   孝宗乾道五年八月以陈俊卿虞允文为尚书左右仆射并同平章事兼枢密使俊卿以用人为己任所除吏皆一时之选奬廉退抑奔竞或材可用而资歴浅者则密荐于帝未尝语人毎接朝士及牧守自逺至必问以时政得失人才贤否允文为相亦以人才为急尝籍为三等有所见闻即记之号材馆録故所用皆知名士臣若水通曰俊卿允文可谓得为相之体矣夫宰相之于天下能以其身利之者盖寡也惟以人利之则所谓人各亲其亲然后不独亲其亲其利将普于天下矣故以人事君而宰相之职尽矣故仁不徧爱物急亲贤也后之辅相者身为大臣而徒以韦布之行自励闭门谢客而于天下人之贤否置之而不问其亦异乎俊卿允文之见矣   元世祖至元二十四年闰月复置尚书省以僧格特穆尔并为平章政事阿噜珲萨里为右丞叶李左丞马绍参知政事莾珠尔多卜丹言自制国用使司改尚书省颇有成效今仍分两省为宜诏从之安童谏曰臣力不能回天但乞不用僧格别选贤者犹或不至虐民误国不听臣若水通曰人皆以元世祖之为贤君臣不信也夫贤君必能用贤去不肖世祖尚书省之复是矣然用人失当则其国必危矧平章丞相参知政事皆朝廷机务所闗乃以特穆尔辈为之可谓能用人乎况僧格之恶安童谏之而不顾举措如此其不至于虐民误国者几希以是知世祖之非贤君也为人君者所宜深鉴   宋儒周敦頥曰心纯则贤才辅贤才辅则天下治纯心要矣用贤急焉   臣若水通曰孔子告哀公取人以身身心者取人之本也贤者治天下之辅也故心弗纯则用贤弗专用贤弗专则聪明日蔽于上恶政日加于下而国事日见其非矣益曰任贤勿贰盖一则纯贰则杂至于杂则贤才日逺而莫为之用矣有天下者慎之   程頥应诏上英宗皇帝书云朝廷至于天下公卿文武百职羣僚皆称其任而己何以得称其任贤者在位能者在职而己何以得贤能而任之求之有道而已虽天下常用易得之物未有不求而得者也金生于山木生于林非匠者采伐不登于用况贤能之士杰出羣类非若山林之物广生而无极也非人君搜择之有道其可得而用乎自昔邦家张官置吏未尝不取士也顾取之之道何如耳今取士之弊议者亦多矣臣不暇条析而言大概投名自荐记诵声律非求贤之道尔求不以道则得非其贤间或得其才适由偶幸非知其才而取之也朝廷选任尽自其中曾不虞贤俊之弃遗于下也果天下无遗贤邪抑虽有之吾姑守法于上不足以为意邪将科举所得之贤巳足自治而不乏邪臣以为致天下今日之盖由此也   臣若水通曰贤才之有益于人国也大矣求之有道则贤才可得也然而求之有道者鲜矣古之于贤者必自上求之后之于贤者必使下自求之则贤者必不肯求求者必非贤者也夫然后贤者退不贤者进而国乱矣如是而谓天下无其人焉不可也是故智者之求贤也必自求之求之之道尽心焉耳矣未有求而不得者也程頥之言最为切至为人君者其念之哉   邵雍曰虞舜陶于河濵傅説筑于岩下天下皆知其贤而百执事不为之举者利害使之然也吁利害丛于中而矛防森于外又安知有虞舜之圣而傅説之贤哉河濵非禅位之所岩下非求相之方昔也在亿万人之下而今也在亿万人之上相去一何逺之甚也然而必此云者贵有名者也   臣若水通曰相臣之不荐贤者非无是非之心而智之弗明也多生于忌嫉耳上者忌其逼已下者忌其轧已故非恶之恶非非之非生焉非无是非好恶之本心也以大舜傅説之贤圣在唐虞商周之隆犹不免焉而况于后世哉殊不知相臣之荐贤乃已职分内事也人君之求贤乃已性分内事也何与于贤者哉故认得为己分内事则忌心释矣故曰为天下得人者谓之仁惟仁人为能好人君相有国家之责者其亦隐于心哉   张载理窟曰万事只一天理舜举十六相去四凶尧岂不能尧固知四凶之恶然民未被其虐天下未欲去之尧以安民为难遽去其君则民不安故不去必舜而后因民不堪而去之也   臣若水通曰好恶吾心之天理也作好作恶则非中正矣舜举十六相而天下防其福诛四凶而天下服其罪岂有心好恶之哉因民好恶而好恶之也岂尧之时不能诛之举之而舜独能之哉时也时然而然天理也民好恶而好恶亦天理也故可举可措在四凶十六相耳在民之心耳在其时耳帝舜之心何与哉   胡宏曰人君聨属天下以成其身者也内选于九族之亲礼其贤者表而用之以聮属其亲外选于五方之人礼其英杰引而进之以聮属其民是故贤者众之表君之辅也不进其亲之贤者是自贼其心腹也不进其人之贤者是自残其四肢也   臣若水通曰人君以天下为一体者也不礼九族之贤则亲心乖离腹心贼矣不礼五方之贤则民心离散四肢解矣故内举不遗亲外举不遗才盖欲聮属天下以成一体之义也诚如是也则为君者不至孤立于上而股肱耳目皆有所托矣贤才岂有不用而天下岂有不安哉   杨时曰三代两汉人才之盛风俗之美后世莫能及者取士以行不专以言故也今虽诏内外官举经明行修之士中第之日优其恩典不独取之以言又本其行庶乎近古然徒使举之而不由乡里之选又无考察之实与斯举者随众牒试于有司糊名誊録校一日之长不惟士失自重之义且于课试之际无以别异于众人则所谓本其行者亦徒虚文而己谓宜别立一科稍仿三代两汉取士官人之法因今之宜斟酌损益要之无失古意而已至于投牒乞试糊名誊录之类非古制者一切罢之待遇恩数尽居词赋经义等科之上庶使学者尊经术惇行义人人笃于自修则人才不盛风俗不美未之有也   臣若水通曰杨时此论真得取士之法矣夫循其名而不责其实信其言而不核其行则羊质虎皮或得以幸进而玉在石中者不得一售矣故三代两汉人才之盛有由然也伏惟圣明粤稽古昔而惟杨时之言是行焉则人才可以日盛风俗可以日美唐虞三代之治岂难致哉特在一念转移之问耳   张栻防司马光黼座铭藁有云壅蔽者天下之大患也古之明王所以致治者亦去此而已矣其道莫先于虚己莫要于任贤虚己则壅蔽消于内任贤则壅蔽撤于外内外无蔽而下情毕通泰治所繇兴也   臣若水通曰壅蔽之患大矣心志蔽于内聪明蔽于外则徳业不修而治道隳矣张栻推其要在于虚己任贤致虚以去其蔽于内任贤以去其蔽于外内外无蔽则光大髙明之德业可成矣然以二者论之则任贤尤在乎虚己故易曰君子以虚受人书曰明四目达四聪为人君者其念兹哉   罗从彦曰君子在朝则天下必治盖君子进则常有乱世之言使人主多忧而善心生故天下所以必治小人在朝则天下必乱盖小人进则常有治世之言使人主多乐而怠心生故天下所以必乱   臣若水通曰君子之志在行道以济时小人之心务阿世以取宠志在行道则忧世之言日进使其君有忧世之心是以大本正而大化出矣志在阿世则治世之谀日进使其君有自肆之志是以大本惑而大乱成矣夫以君子小人之进退而治乱阶焉可畏之甚也伊川曰其难其慎官人者其亦辨之于早乎   胡安国曰善善而不能用则无贵于知其善恶恶而不能去则无贵于知其恶   臣若水通曰不知其善而不用不知其恶而不去曰不知者也犹可言也惟其知善而不能用知恶而不能去岂得诿之于不知乎不可言也夫知而不用则终无用贤之心矣知而不去则卒有济恶之祸矣其为害也可胜计哉是以人主之学当在于明断焉而已矣   国朝太祖髙皇帝开国之初诏天下曰自洪武三年为始特设科举以起懐才抱徳之士务在经明行修博古通今文质得中名实相称其中选者朕将亲防于廷观其学识品其髙下而任之以官果有才学出众者待以显擢使内外文臣皆由科举而选非科举者毋得与官臣若水通曰此太祖始立科举取士之诏也用人之道尽之矣其与虞庭之九徳成汤之立贤有周之徳行道艺千载同符矣故曰懐才抱德曰经明行修曰博古通今曰文质得中曰名实相称其为贤则一也必五者纯备然后谓之贤也此圣人合一之道也至于防之者所以观其五者之蕴如敷奏言扬之道耳非以文章取之也奈何传世既久逐末忘本而教者与学者皆拘拘于言语华采之间而太祖立法之意澌尽无几矣仰惟圣明务学崇本修复旧章特易易耳此固养贤用贤之大要不可不重也   洪武十六年上御谨身殿东阁大学士吴沈等进讲周书国则罔有立政用憸人上曰甚矣国家不可有小人有小人必败君子故唐虞任禹稷必去四凶鲁用仲尼必去少正卯沈进曰书云去邪勿疑所深致其戒上曰国家不幸有小人如人蓄毒药不急去之必为身患小人巧于悦上忍于贼下人君若但喜其能顺适己意任其所喜而不问以为怨将在彼辟如犬马伤人人不怨畜犬马者乎沈曰小人中懐奸邪而其所言甚似忠信不可不察上曰然小人善于逢迎彼知人主所乐为者不顾非义乃牵合傅防曰是不可不为知人主不乐为者不顾有益于天下国家亦牵合傅防曰是不必为此诚国之贼也自古以知人为难而知言亦不易也臣若水通曰君子小人不共国而治如薫莸不同器而藏也茍不去小人以安君子虽圣人亦不能有为皇祖所谓唐虞用禹稷必去四凶鲁用仲尼必去少正卯虽圣王百世不能易矣然欲知君子小人而进退之在于君身人君茍能明诸心以全天理则至明足以烛天下之防至公足以灭天下之私于理之可为不可为者知之明断之果则小人不得以乘其间人主茍于不可为者乐为小人得以阿顺曰是不可不为茍于可为者不乐为小人得以阿顺曰是不必为此固小人罔上之奸亦由人主之不明不果有以召之也既公而明则牵合傅防之説阿谀逢迎之态举无所容矣皇祖谕讲官而审于君子小人之辨真得知人图治之要矣圣子神孙可不致谨于此哉   国朝太祖髙皇帝谓皇太子诸王曰纯良之臣国之寳也残暴之臣国之蠧也自古纯良者为君造福而残暴者为国致殃何谓纯良处心忠厚临民岂弟虽材有不逮者亦不致于伤物所谓日计不足月计有余者也何谓残暴恣睢击搏遇事风生鍜链刑狱掊尅聚敛虽若快意一时而所伤甚多故武帝任张汤而政事衰光武褒卓茂而王业盛此事甚明可为深鉴   臣若水通曰国之治乱非自天降乃由人生者矣故用人乃为政之急务也圣祖以国之寳与蠧归于纯良残暴之臣真知言矣然欲知二者之辨而进退之在于反求诸心心存则理明心纯乎理则至明足以知人我惟纯良也故于人之纯良者必知而用之虽才有不逮可恕也我无残暴也于人之残暴者必知而去之虽快意一时不取也然而纯良用而残暴者逺矣皇祖谕太子诸王及此欲其知当务之急其深切矣乎   洪武十八年七月丙辰上御华盖殿与羣臣论及治天下之道文渊阁大学士朱善进曰古者人主致治重任人盖择众贤为耳目则视听周乎四海任众智为计虑则利泽施于万民今天下太平惟选任贤才宜留圣虑上曰然任人之道当严于简择专于任使严则庸鄙之人不进专则茍且之意不行然必贤者乃可以专任之非贤而专任者必生奸也是任人为难然人亦有谨于始而怠于终者亦有过于前而敬于后者则固不能保其终始惟终始如一者其懐忠报国之心坚如金石安得不任之若匿诈似信懐奸若忠者决不可任也臣若水通曰孟子曰国君用贤如不得已择之审也书曰任贤勿贰任之专也皇祖所谓严于简择专于任使真用人之法也然必择之审然后可以任之专皇祖之明盖已洞见其几防矣不然则始终惟一之贤未着而奸诈忠信之人易混矣其祸败岂小也哉   洪武十九年七月诏举经明行修练达时务之士年七十以下者郡县礼送京师太祖谕礼部郎中郑居贞曰古之老者虽不任以政至于咨询谋谟则老者阅歴多而闻见广达于人情周于物理有可资者居贞对曰人至六十精力衰耗则不能胜事请六十以上不遣太祖曰政谓比来有司不体朕意士有耆年便置不问岂知老成古人所重文王用吕尚而兴穆公不听蹇叔而败伏生虽老犹足传经岂可概以耄而弃之也若年六十以上七十以下者当置翰林以备顾问四十以上六十以下者则于六部及布政司按察司用之   臣若水通曰书曰人惟求旧曰无遗夀耉曰无侮老成人夫老成之人其徳成其识逺其更歴也多用之则有补于天下国家也故古之圣帝明王必于老成而重委任焉盖借其猷谋之大以匡其所不逮也我太祖髙皇帝知老成之可用也拳拳诏郡县而礼送焉可谓得为政之首务矣圣子神孙固亦赖贤才以辅理也其以祖宗为法可焉   大明令吏令凡在流品人员果有文武长才通晓治体廉洁者台宪官具实迹奏闻   诸司职掌凡各府州县毎岁于所辖隅厢乡都内拔选容止端谨无过人材一名申送布政司考覈转行按察司覆考堪充岁贡开坐考过词语差人送部应有贤良方正及山林岩穴隐逸之士并通晓经书儒士秀才孝廉俱各访求到官审无过犯违碍不拘名数差人伴送到部或内外官员人等荐举人材秀才即便行移原籍官司起取赴部如儒士秀才出题考试果否通经贤良隐逸等项人材量其才能定其髙下仍取本户丁粮数目作何营生及户内有无杂役事故供结明白然后开发送部选用如将鄙陋不堪之人一概朦胧滥举原举官吏依贡举非其人律问罪   凡举保孝廉人材秀才及山林隐逸本部即行所属委自正官选求民间果系名实相副素无过犯之人有司起送到部咨发吏部听用   臣若水通曰帝王之治天下也惟在得人而已矣大明令诸司职掌三事皆我祖宗举用贤才之盛典也详考覈之法以求其能严并坐之戒以防其弊可谓至精至密矣惟圣明法而行之则天下治矣   诸司职掌一科举凡遇子午卯酉年则乡试辰戌丑未年则防试毕则殿试其取中举人咨发吏部应用臣若水通曰此我圣朝科举之制取士之正途也乡试防试以三年者事业之积以三年而成国之人材以三年而消长也夫以圣王德行道艺之教举业德业合一之学日就月将而不已焉则三年有成矣以今三年考绩黜陟之法则人才之进退三年可定矣此祖宗之立法举用之者与进退之者应其期而不谬也乎   诸司职掌巡按御史所至体知有司等官奉公廉能昭著者随即举奏其奸贪废事蠧政害民者究问如律臣若水通曰惇徳允元而难任人舜之所以咨十二牧也胡安国曰善不防赏恶不即刑虽尧为君舜为臣不能以化天下是故举直错诸枉孔子盖拳拳焉臣愿当斯任者明以察之徤以断之则刑赏一人而千万人劝惩矣   仁宗皇帝即位之初命吏部令在京七品在外五品以上文官及知县于五品以下见任官及军民中访举德性惇笃行止端方或材能出众政绩显著或文学有称识见优逺者量材擢用若有蔽贤及滥举者论罪如律所举之人后犯赃罪举者连坐曰朝廷比年数下诏举贤而奉行者率多徇私背公或以贿赂举或以亲故举所得实用十不三四政事何由而理生民何由而安自今必严举主连坐之法庶得实材   臣若水通曰贤才固国家之利器而滥举尤为生民之蟊贼也取之有其道防之有其法则才必见用而用者无匪才故仁宗皇帝申举贤连坐之法所以重蔽贤之责而又严滥及之防并行而不悖矣我朝之治所以髙出于汉唐宋者由是道也伏惟圣明励精图治法之以求真才以致太平天下幸甚   国朝天顺间英宗皇帝一日召学士李贤曰吴与弼如何对曰与弼儒者之髙蹈自古圣君莫不好贤下士征聘隐逸乃命行人赍勑帛造其庐与弼接见即谓朝廷厚意当赴阙谢恩但本意不受官职数月乃至入见命为左春坊左谕德朝士皆悚然惊异以为布衣召至一旦至此次日引至上前问曰久闻髙谊特聘尔来对云臣草茅残士年二十婴疾虚怯不能出仕不敢有髙世之心不意声闻过情为当道论荐防皇上以天书币帛来聘天使到门不胜感愧因而动作老疾复发数月方能起程况年六十有八衰朽之人实不堪供职上曰宫僚亦从容闲暇且宫僚甚众不专劳先生不允所辞于是赏文帛四表里羊酒柴米遣太监牛玉送至馆上顾谓贤曰此老非迂阔者务令就职与弼终不就三辞间日上谓贤曰与弼既来如何不就职若受职亦不相拘听其自在贤曰与弼亦愿就职第以老疾不愈进退狼狈上曰果然亦难留也既以行人聘来还以行人送归再与勑令有司供月粮以终其身于是与弼感激条陈十事上之复上表谢恩而去   臣若水通曰书曰嘉言罔攸伏野无遗贤而成汤之于伊尹髙宗之于傅説皆所汲汲焉何哉征聘隐逸所以期实用兴治道也与弼常言曰宦官释氏不除而欲治天下难矣观其言固非忘天下者然必如是而后可为则亦古天民之志矣善哉英宗之待与弼也迎而送之致敬以有礼其为圣徳之光治化之助岂浅浅哉格物通卷六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六十七    明 湛若水 撰   课功上   易师上六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象曰大君有命以正功也小人勿用必乱邦也   臣若水通曰师之爲卦坤上坎下内险外顺师险道而以顺行故爲师师终必有赏功之典上六师之终也故以正功言坤爲土故有裂土封爵之象程頥曰开国封之以爲诸侯也承家以爲卿大夫也承受也象言大君于师终功成之时因其功而命之以爵赏功之大者则封之爲诸侯而开国功之次而小者则封之爲卿大夫而受成家之庆然有贪杀冒功者小人也则黜之而不用葢五爻皆隂故有小人勿用之戒若封之使有国有家则爲政害人必多而爵赏滥及恶徳亦不足以爲劝惩而人心不服矣象又释之以爲夫大君之爵命者所以报军旅之功使大小各以其等而得其正也所谓小人勿用者固非正功之典使如此之人而用之必播其恶于众而乱人国家矣夫立功者人臣之忠也报功者人君之正也故有天下非得而私开国承家亦非得而私因其功而差等之小人不得而与焉天下之正也夫赏之也以天下之正其勿用之也亦以天下之正圣人亦何容心哉   谦九三劳谦君子有终吉象曰劳谦君子万民服也臣若水通曰朱熹云卦惟一阳居下之上刚而得正上下所归有功劳而能谦臣谓以阳刚之才而上得君下得民其功徳可施是有劳也以九居三得位之正正则不矜伐是能谦也以可爲之才而得正故乆而不变有终而吉也象又释之以爲君子之有劳有谦如此而万民之心皆服之矣夫挟劳以傲物小人之情也劳而不自伐知道之君子也以爲功非有加于我也性分之当爲也恶盈好谦人情之公也故民皆服其谦徳之盛莫与之争功争能者矣功髙天下而不危位极人臣而不疑其有终而吉也宜矣人君立课功之法天下之公也万民之公也九三君子之劳谨而不伐人臣当以此自考焉可也   书虞书舜典五载一廵守羣后四朝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   臣若水通曰此史臣记帝舜立朝廵课功行赏之法如此也敷陈也奏进也庸者民功蔡沉曰五载之内天子廵守者一诸侯来朝者四盖廵守之明年则东方之诸侯来朝于天子之国又明年则南方之诸来朝又明年则西方之诸侯来朝又明年则北方之诸侯来朝又明年则天子复廵守是则天子诸侯虽有尊卑而一徃一来礼无不答是以上下交通而逺近洽和也诸侯来朝使各陈其爲治之说言之善者则从而明考其功有功则赐车及服以旌之其言不善则亦有以告饬之也臣谓朝廵之礼非特上下交通而已廵守所以观政于下述职所以报政于上上下交相劝勉于政如是而政不修治不成者未之有也后世此制旣废而诸侯纵恣遂以爲封建不可行易之以郡县抑岂反本之论哉   舜典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庶绩咸熈   臣若水通曰此史臣记帝舜考绩黜陟之法也考者核实也黜降陟升也三考谓九载也蔡沈传曰九载则人之贤否事之得失可见于是陟其明而黜其幽赏罚明信人人自力于事功此所以庶绩咸熈也此言舜命二十二人之后立此考绩黜陟之法以时举行而卒言其效如此也臣伏覩国朝立三年考察外官六年考察京官之法盖本于此然以三年进退未至于三考甚者上官苛刻以爲能或逞其喜怒之私多有莅任一年半岁而蒙黜退者虽使圣贤生于其间如孔子子产徳政未能尽施而人心未易卒恊则亦无以自见也伏愿圣明慎任之于初乆任之于后必三载而考三考而黜陟则事皆核实而治可责成矣   周书周官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时廵考制度于四岳诸各朝于方岳大明黜陟   臣若水通曰此周官之书史臣纪朝廵之典所以课功也五服者侯甸男采卫也朝者诸侯见天子之名也时廵者以时而廵犹舜之四仲廵狩也考制度者犹舜之恊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等事也建官之体统旣定然无以激厉之则人不能各勉于修职致治故周官之法必诸侯六年一朝于天子而述其职又六年则十二年也王乃分四时廵狩各方诸侯之国考其时日律度量衡之事所以一道徳而同风俗而诸侯则各来朝于方岳天子乃各于方岳大明其黜陟贤而修职者升之不贤而废职者黜退之所以示劝惩之典使之鼓舞而不已也夫人主所以鼔舞天下者黜陟与夺而已然必施得其当用一人足以爲千万人之劝退一人足以爲千万人之惩然后可也   诗大雅江汉王命召虎来旬来宣文武受命召公维翰无曰予小子召公是似肇敏戎公用锡尔祉   臣若水通曰此诗人羙召穆公平淮南之夷而作旬徧也宣布也召公召康公奭也翰榦也似嗣也肇开戎女也公功也诗人述宣王命召虎来江汉徧治事而布命曰昔文武受命尔祖召公奭爲国之桢榦今尔且勿以予爲言也尔祖之事可以不嗣而开敏汝功乎若然则我当与汝以福矣夫劝功之道在激其心而爵赏次之夫人心激之以义则奋贤臣固不待赏而立功也顾人君所以激之何如耳故激之以忠则以忠奋激之以孝则以孝奋而功业随之周宣王每于臣子效忠之日必激之以继先之孝缵戎祖考南仲太祖所以激樊侯皇父也此诗曰文武受命召公维翰无曰予小子召公是似所以激召虎也此诸臣所以皆用命思奋大佐中兴之功以复文武之业也岂非由人君感激中来耶后之人主不知此义徒以爵赏畜其臣而不责其功其亦异乎先王之政矣   周礼天官大宰嵗终则令百官府各正其治受其防听其致事而诏王废置三岁则大计羣吏之治而诛赏之臣若水通曰此即书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之典而大宰掌之特加详焉于一歳之终则令庶府百执事各修其职一嵗之计谓之防则受之以听察其所致之事以此进而告于王无功者则贬削而废之有功者则转迁而置之以至于三嵗则又大计羣吏之治于无功者不但废也而诛行焉于有功者不但置也而赏行焉如此则赏罚当而劝惩严矣其视后世校米盐之利责旦暮之效者岂可同年而语哉   天官司防以参互攷日成以月要攷月成以岁防攷岁成以周知四国之治以诏王及冢宰废置   臣若水通曰事合众数爲目合众目爲凢曰参者以凢攷目以目攷数之谓也曰互者凢与数相攷数与目相攷之谓也旣参以考又互以攷则日成无遗矣积日而爲月月合众凢谓之要故以月要而攷月成积月而爲嵗岁合众要谓之防则以岁防而攷岁成如此则治虽在四国之逺可以坐而知矣然此特掌之于司防之手而赏罚之典又在于君相故进而告于王及冢宰凡吏治惰而无功者则有废废以惩之也吏治勤而有功者则有置置以劝之也此所以成太平之治而垂无疆之休者有由然哉   宰夫掌治法以攷百官府羣都县鄙之治乗其财用之出入凡失财用物辟名者以官刑诏冢宰而诛之其足用长财善物者赏之   臣若水通曰羣都者诸采邑也六遂五百家爲鄙五鄙爲县此云县鄙六乡州党亦在其中矣财者钱谷也用者货贿也物者百物也辟名谓僞作文书与实不相应也官刑司冦所掌是也夫辟名则财用物三者皆违于是宰夫诏冢宰诛之得辟名则财用物三者皆长足而善矣故赏之赏罚明则课功之典举孰有怠玩而不戒勉者哉   宰夫岁终则令羣吏正岁防月终则令正月要旬终则令正日成而以攷其治治不以时举者以告而诛之臣若水通曰岁有防冢宰防之而小宰赞之月有要小宰受之而宰夫赞之日有成宰夫受之而皆得以令羣吏正要防焉盖一事之修积而至于无事不修一日之谨积而至于无日不谨故岁防月要日成之治宰夫皆得以令之也攷治也者小宰旣有常刑之戒令其有违时令失期防者则宰夫告冢宰而诛之以法是司防攷于前宰夫正于后课功之典其至详而至备矣   国语周语单襄公曰夫仁礼勇皆民之爲也以义死用谓之勇奉义顺则谓之礼畜义丰功谓之仁奸仁爲佻奸礼爲羞奸勇爲贼夫战尽敌爲上守龢同顺义爲上故制戎以果毅制朝以序成   臣若水通曰丰大也守和同谓不相与战而平和也杀敌爲果致果爲毅朝不越爵则政成易曰大君有命以正功也功之不正民焉用劝若却至佻天以爲已庸不亦异乎单襄公仁礼勇义之论非课功制戎之定法邪   鲁语展禽曰夫仁者讲功而知者处物无功而祀之非仁也不知而不问非知也   臣若水通曰展禽鲁大夫栁下惠字季讲论也仁者心平故可论功也处名也夫古之圣王报徳报功之典所以爲功徳之劝也无故而加焉则不足以爲劝矣仁以行之知以察之夫然后施当其实也爲人君者可不慎其所施乎   晋语叔向曰夫爵以建事禄以食爵徳以赋之功庸以称之   臣若水通曰事职事也禄以食爵谓随爵尊卑也称副也先王班爵禄之制所以酬徳而报功也故爵以定职禄以称爵凡以徳与功爲之差等也故绛商虽富足以行贿于诸然而秪以韦藩木楗而不得金玉其车文错其服者无爵禄功徳故也秦楚二公子田止一卒爵禄然也岂可回于富而厚薄其禄哉   汉髙帝六年始剖符封诸功臣爲彻侯萧何封鄼侯所食邑独多功臣皆曰臣等身被坚执锐多者百余战少者数十合今萧何未尝有汗马之劳徒持文墨议论反居臣等上何也帝曰诸君知猎乎追杀兽兎者狗也而发纵指示者人也今诸君徒能得走兽耳功狗也至如萧何发纵指示功人也羣臣皆莫敢言   臣若水通曰班固尝称萧何以谨信守管籥功冠羣臣汉高封之食邑独多宜也发纵指示之喻亦足以服诸臣之心矣然礼拟人必于其伦宋牼说秦楚搆兵以不利孟子言其号则不可君子于其言无所茍而已今以狗功爲喻得无视臣犬马之心也乎至于醢诛戮相继其已几于功狗之一言矣岂所以报功之典乎故高帝课功则当而其义则非后世所宜法也   高帝诏定元功十八人位次皆曰平阳侯曹参身被七十创攻城畧地功最多宜第一鄂千秋进曰羣臣议皆误夫曹参虽有野战畧地之功此特一时之事上与楚相距五岁失军亡众跳身遁者数矣萧何常从闗中遣军补其处又军无见粮萧何转漕闗中给食不乏陛下虽数亡山东何常全闗中以待陛下此万世之功也今虽亡参等百数何阙于汉奈何欲以一旦之功而加万世之功哉萧何第一曹参次之上曰善于是乃赐萧何带劒履上殿入朝不趋上曰吾闻进贤受上赏萧何功虽高得鄂君乃益明于是封鄂千秋爲安平侯   臣若水通曰功以兵而成兵以食而强萧何漕饷不絶而兵頼焉故有萧何则天下自有成参等之功者矣无萧何则虽百参等无所施也汉定元功十八人位次鄂千秋以萧何为万世之功宜第一是不易之论矣故汉祖并封之则非徒足以报何之功且足以报千秋之功也呜呼天下后世无千秋之见以一时之功而忽万世之功者岂少哉   宣帝甘露三年上以四方賔服思股肱之羙乃图画其人于麒麟阁法其形貌署其官爵姓名唯霍光不名曰大司马大将军愽陆侯姓霍氏其次张安世韩増赵充国魏相丙吉杜延年刘徳梁丘贺萧望之苏武凡十一人皆功徳知名当世是以表而扬之明着中兴辅佐列于方叔召虎仲山甫焉   臣若水通曰功臣之图始于博陆终于苏武虽一时人材功业各有可观然忠节如武者岂尽出于张韩诸人之下哉故论者谓斯举也正逺人观听所系平日知畏者武而已置之于后使中国隠然有虎豹在山之势耳然则此殆非课功之常典矣   宣帝地节二年帝兴于闾阎知民事之艰难霍光旣薨始亲政事励精爲治五日一听事自丞相以下各奉职奏事敷奏其言考试功能侍中尚书功劳当迁及有异善厚加赏赐至于子孙终不改易枢机周宻品式备具上下相安莫有茍且之意   臣若水通曰汉宣考试功能赏赐异善劝课之典明矣所以然者良由帝起自闾阎备知疾苦励精爲治智慧益长故其信赏必罚吏称民安有如此者可谓中兴之茂烈矣贞观开元之治鲜克有终又岂足以望之哉   元帝建昭二年京房曰古之帝王以功举贤则万化成瑞应着末世以毁誉取人故功业废而致灾异宜令百官各试其功灾异可息   臣若水通曰天道逺人事迩故以功举贤则贤者劝上以福于君下以福于民否则误君残民之事至矣此所谓人事也房之学虽未知圣贤之道然其爲此举功成化毁誉废业之说庶几得课功之法矣至于区区祥瑞灾异而已天道幽逺岂足慿耶   明帝永平三年帝思中兴功臣乃图画二十八将于南宫云台以邓禹爲首次马成呉汉王梁贾复陈俊耿弇杜茂冦恂傅俊岑彭坚镡冯异王覇朱祐任光祭遵李忠景丹万修盖延邳肜姚期刘植耿纯臧宫马武刘隆又益以王常李通窦融卓茂三十二人马援以椒房之亲独不与焉   臣若水通曰明帝图画功臣三十二人于云台可谓善继世祖褒功之志矣而马援独以椒房之亲不与夫以云台之绘报功也夫报功者不以其人之亲踈惟以功之大小耳边功如援斯亦伟矣而乃以嫌掩之像设不及殊非国家赏劝之公恐外戚借口沮其建功立业之心者未必不由此也然则人君之报功者而可以不公哉   永平七年荆州刺史郭贺官有殊政上赐以三公之服黼黻冕旒敕行部去襜帷使百姓见其容服以章有徳臣若水通曰唐虞之典车服以庸昭功徳也郭贺有殊政而帝褒表之使百姓见其容服以章有徳非但报功尔章一人而使千万人劝则人孰不思自奋于功徳者乎后世有功徳表表者则羣起而忌之从而与碌碌常流同混是不以徳章于百姓也岂不误哉   雒阳令王涣居身平正发奸摘伏外猛内慈京师以爲有神卒于官百姓流涕爲立祠作诗每祭輙弦歌而荐之太后诏以涣子石爲郎中以劝勤劳   臣若水通曰仕者世禄先王之仁政也邓太后追惟王涣之善政官其子石爲郎中以劝勤劳非考据经典何以知此哉人君欲广赏延于世之意者其勿以邓后女主之政爲不足法焉   安帝延光四年济隂王即皇帝位杨震门生虞放陈翼诸阙追讼震事诏除震二子爲郎赠钱百万以礼改塟于华隂潼亭逺近毕至有大鸟高丈余集震丧前郡以状上帝感震忠诏复以中牢具祠之   臣若水通曰震以畏四知不受暮金迹其清白则忠直贤臣也被宦官之谮见杀忠气欝积天地神人鉴之而莫伸者久矣济隂以幼冲即帝位乃能听其门生之追讼官其二子赐钱礼塟及致异鸟之祥又重以中牢之祠数年忠贞之积一旦获伸逹于天地神人无间矣呜呼褒死者于前所以警生者于后帝亦贤哉   宋苍梧王元徽元年正月甲戌魏诏县令能静一县刼盗者兼治二县即食其禄能静二县者兼治三县三年迁爲郡守二千石能静二郡上至三郡亦如之三年迁爲刺史   臣若水通曰盗贼之起大抵由于守令之贪残故孔子曰茍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清源正本止欲之道也故能静二县三县之盗则令之徳足以及二三县矣能静二郡三郡之盗则守之徳足以及二三郡矣以此而迁秩则赏当其功而守令知劝矣是亦足爲课功之法也   齐明帝建武元年九月壬申朔魏主宏诏曰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可黜者不足爲迟可进者太成賖缓朕今三载一考即行黜陟欲令愚滞无妨于贤者才能不壅于下位各令当曹考其优劣爲三等其上下二等仍分爲三六品已上尚书重问五品已上朕将亲与公卿论其善恶上上者迁之下下者黜之中者守其本任魏主之北廵也留任城王澄铨简旧臣自公侯已下有官者以万数澄品其优劣能否爲三等人无怨者壬午魏主临朝堂黜陟百官谓诸尚书曰尚书枢机之任非徒总庶务行文书而已朕之得失尽在于此卿等居官年埀再朞未尝献可替否进一贤退一不肖此最罪之大者又谓录尚书事广陵王羽曰汝爲朕弟居机衡之右无勤恪之声有阿党之私今黜汝録尚书廷尉但爲特进太子太保又谓尚书令陆叡曰叔翻到省之初甚有善称比来偏颇惰由卿不能相导以义虽无大赏宜有小罚今夺卿禄一朞又谓左仆射拓防赞曰叔翻受黜卿应大辟但以咎归一人不复重责今觧卿少师削禄一朞又谓左丞公孙良右丞乞伏义受曰卿罪亦应大辟可以白衣守本官冠服禄防尽从削夺若三年有成还复本任无成永归南畆又谓尚书任城王澄曰叔神志骄傲可解少保又谓尚书于果曰卿不勤职事数辞以疾可解长兼削禄一朞其余守尚书尉羽卢渊等并以不职或解任或黜官或夺禄皆靣数其过而行之臣若水通曰唐虞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其黜陟行于九年之后非賖缓也俗淳事简在位皆各思尽其职不爲奸欺就有不称者考而未黜兾其能自尽也其不能尽者曰才力有所逮有不逮耳再考未称而犹未黜曰才有短长临事有过误前考已称其职今考不称则必曰过误也前考不称今考已称者则曰能自勉也三考皆不称其人信不可用矣于是乎黜之此唐虞忠厚之至也周官计羣吏之治旬终则令正日成月终则令正月要嵗终则令正岁防三岁则大计羣吏之治而诛赏之是皆无日而不考覈而诛赏则行于三年大计之时盖俗益薄人益偷而行九年之黜陟则爲賖缓观魏孝文之考绩旣无唐虞敷言明功之实又无成周日成月要嵗防之详而徒以察察爲明虽或巧中恐伤苛刻非有道之气象也然而不以亲而贷又自引咎其善不可诬也   梁武帝大同五年东魏丞相高欢以徐州刺史房谟广平太守羊敦广宗太守窦瑗平原太守许惇有政绩清能与诸刺史书褒称谟等以劝之   臣若水通曰刺史民之父母也得其人则一方之民蒙其福不得其人则一方之民受其殃高欢于政绩清能者褒称之其知所先务者与夫褒一人而众之贤者莫不知劝其不贤者莫不知惩刺史之职处之而各得其宜矣贤愚混淆则孰肯自励哉   格物通卷六十七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六十八    明 湛若水 撰   课功下   隋文帝开皇元年岐州刺史安定梁彦光有惠政隋主下诏褒羙赐束帛及御伞以励天下之吏久之徙相州刺史岐俗质厚彦光以静镇之奏课连爲天下最时又有相州刺史陈留樊叔畧有异政帝以玺书褒羙颁示天下征拜司农新丰令房恭懿政爲三辅之最帝赐以粟帛累迁徳州司马帝谓诸州朝集使曰房恭懿志存体国爱飬我民此乃上天宗庙之所佑朕若置而不赏上天宗庙必当责我卿等宜师范之因擢爲海州刺史由是州县吏多称职百姓富庻   臣若水通曰奏课奏计帐及输籍也隋志每元防诸州悉遣使赴京师朝集谓之朝集使夫人性好善而恶恶也劝之以其善惩之以其恶君之责也赏罚之典也有功不赏有罪不罚虽尧舜无以治天下也故赏其善所以戒不善赏一人而千万人劝矣隋之课功而赏其最者三人开皇之治吏称民安岂非劝惩之效欤人君欲使民劝顾已之赏罚何如尔道岂逺乎哉法岂多乎哉   开皇五年二月始令刺史上佐每岁暮更入朝上考课臣若水通曰上佐谓长史司马也唐虞之法明试以功车服以庸夫庸者民功也民功莫大于教化而簿书期防次焉后世之课功惟以狱讼之平反防计之迟速而催科政拙斯爲下下矣则其所谓功者其亦异于古乎噫课功旣异乎古欲得古贤才而用之不亦难哉夫取贤于簿书期防而不责效于教化之本此古今之所以异治也欤   开皇十一年二月平乡令刘旷有异政以义理晓谕讼者皆引咎而去狱中草满庭可张罗迁临颍令高颎荐旷清名善政爲天下第一上召见勉之谓侍臣曰若不殊奬何以爲劝优诏擢爲莒州刺史   臣若水通曰古之治者先徳教而后刑罚故人知恱恱者出其本心也后之治者先刑罚而后徳教故人知畏畏者非其本心也刘旷以义理谕人而使民无讼其所谓道徳齐礼而有耻且格者邪人君察天下之令有如旷者崇奬而超擢之其所以劝天下之守令以劝天下之民心者至矣夫使天下之民心知劝治之极也   炀帝大业二年制百官不得计考増级必有徳行功能灼然显著者进擢之   臣若水通曰计考増级所谓拘于资格之常也徳行功能则非资格所能拘矣用人而拘以资格之常则贤能者滞于下位侥幸者循次而上升贤否莫辨以是治国虽尧舜不能致理矣隋炀帝不足道也孰谓其有此善法乎虽然记曰取人以身炀帝之荒淫旣无其本虽有尧舜之善法不能用矣后之人君欲爲天下得其人者姑取其法行之不以人废言可也   唐太宗贞观三年房龄王珪掌内外官考治书侍御史权万纪奏其不平上命侯君集推之魏征谏曰龄珪皆朝廷旧臣素以忠直爲陛下所委所考旣多其间能无一二人不当察其情终非阿私且万纪比来恒在考堂曽无驳正及身不得考乃始陈论此正欲激陛下之怒非竭诚徇国也使推之得实未足禆益朝廷若其本虚徒失陛下委任大臣之意臣所爱者治体非敢茍私二臣上乃释不问   臣若水通曰龄王珪在唐所谓忠直大臣也惟忠与直则考课之是非当不忒也然而知人则哲惟尧其难万纪欲指其失以济一己之私怨以太宗知二臣之深且犹惑焉甚矣谗人之易以蛊人主也向防魏征之辨则贞观之治未可知也故考天下之君子小人者铨衡之责也而考大臣之君子小人则存乎人君之心耳   贞观十七年上命图画功臣赵公长孙无忌等于淩烟阁   臣若水通曰唐太宗以文武平定天下大抵得羣贤而用之以共成其功也而图像二十四人于凌烟以示不忘其酬徳报功之意隆矣其爲功徳之劝岂小小也哉   宗天寳九载禄山献奚俘八千人上命考课之日书上上考   臣若水通曰奚契丹未见罪衅而禄山爲设防饮诱而坑之且贪为己功以献所谓功辜也爲宗者宜明正典刑以爲擅诛者戒夫何考课之日命书禄山以上上则是非之心不明已动奸雄之窃笑矣他日窜身失国岂独归罪于禄山也哉   徳宗贞元十年夏四月陆贽论长吏以増户加税辟田爲课绩其畧曰立法齐人久无不弊理之者若不知维御损益之宜则巧僞萌生恒因沮劝而滋矣请申命有司详定考绩若当管之内人益阜殷所定税额有余任其据户口均减以减数多少爲考课等差其当管税物通此每户十分减三者爲上课减二者次焉减一者又次焉   臣若水通曰地有定数户有消长税以地定非以户増也汉唐以来时君世主每以増戸加税爲功必至于刻掊小民之膏脂以爲功也故王成以僞増戸口蒙赏识者至今讥之徳宗之时以加税爲最而贽独请以减税爲最最在民功也呜呼人君奉天惠民设守令也爲人君者之最守令其可不以民爲功以贽之言爲法也哉   班固白虎通曰三嵗一考绩何三年有成故于是赏有功黜不肖   臣若水通曰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此唐虞之制也固之所云三年赏黜其周制乎成周日成月要岁防之法至是三周矣天道朞三百有六旬有六日者亦至是三周将变而闰矣圣人体天人之道而立三载考绩黜陟之法所以责有成也我国家立法三年各省来朝即考覈而行黜陟焉其仿成周之制随时因俗之道至矣   宋太宗淳化四年二月置审官院初帝虑中外官吏清浊混淆命官考课号磨勘院至是改爲审官院掌审京朝官其幕职州县官别置考课院主之   臣若水通曰官吏之清浊混淆由在上者无激扬之道而任激扬之责者或无公正之心故清者无所劝浊者无所惩则亦安得而不混淆也宋太宗置审官院诚爲盛举矣然置院则易得人则难人非难也以难得光明正大之心者也使得是人而有是心焉则所谓仁人能好人能恶人当不以己之爱憎爲人之清浊而天下自平矣   国朝洪武二年正月太祖皇帝勅中书省臣曰元末政乱祸及生灵朕倡义临濠以全乡曲继率英贤渡大江遂西取武昌东定姑苏北下中原南平闽广越有十六载始克混一每念诸将相从捐躯戮力开拓疆宇有共事而不睹其成建功而未食其报追思前劳痛切朕懐人孰无死死而不朽乃爲可贵若诸将者生建忠勇之节死有无穷之荣身虽没而名永不磨矣其命有司立功臣庙于鸡鸣山序其封爵爲像以祀之   臣若水通曰书云徳懋懋官功懋懋赏礼曰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此先王崇徳报功之典所以荣生者于前而追死者于后也太祖高皇帝立庙于鸡鸣山所以报诸臣者至矣其亦先王之遗意乎其视麒麟烟之图而无报功之祀典者不可同年而语矣圣子神孙所宜法守焉   洪武四年五月丁巳以李守道詹同爲吏部尚书太祖谕之曰吏部者衡鉴之司鉴明则物之姸媸无所遁衡平则物之轻重得其当盖政事之得失在庻官任官之贤否由吏部任得其人则政理民安任非其人则官旷职卿等居持衡秉鉴之任宜在公平以辨别贤否毋得庸庸碌碌充位而已   臣若水通曰周官宰统百官均四海今之吏部即其职也其任最重必得人以司之则任官惟贤惟能而天下治矣不得其人则贤否倒置而天下乱矣人主诚不可不慎择之也我太祖高皇帝谕李守道詹同爲吏部尚书以衡鉴爲言真切至矣夫鉴者必其本体之明衡者必其本体之平然后能举以定乎物之妍媸轻重也否则我先不平不明何以正物哉所谓明平者非他也在于吾心也圣祖之见高出汉唐宋之君而上追三代矣伏惟圣明以祖宗爲法天下幸甚   洪武十一年河间府知府杨翼安等考绩来朝上命吏部曰考绩之法所以旌别贤否以示劝惩今官员来朝宜察其言行考其功能课其殿最爲第三等称职而无过者爲上赐坐而宴有过而称职者爲中宴而不坐有过而不称职者爲下不预宴序立于门宴者出然后出庻使有司知所激劝   臣若水通曰羞恶者人之良心也故圣人立赏罚之典因其良心而劝惩之耳皇祖谕吏部考绩之法立三等之劝惩即成周旌别淑慝之遗意乎有是大政之行而人不知羞恶者无人心者也无人心者非人也使天下之臣庻反求诸心以体认之而得其羞恶是非之实焉则赏罚不必遍于天下而天下知劝惩矣惟圣明留意焉   永乐元年十二月丁亥太宗皇帝谓吏部尚书蹇义左都御史陈瑛等曰爲国牧民莫切于守令守令贤则一郡一邑之民有所恃而不得其所者寡矣如其不贤当速去之盖吏部选授出一时仓卒未能悉其才行必考察所行乃见贤否其令廵按监察御史及按察司凡府州县官到任半岁之上者察其能否防贪之实具奏臣若水通曰守令者国家治乱之所系民物休戚之攸闗也故郎官上应列宿其职尤爲近民茍不得循良之吏以分任之鲜有不受其殃者使天下守令皆非其人则天下之民皆受其殃矣此大乱之道也我太宗皇帝身居九重念及四海拳拳以守令爲言必欲审用之于先而考覈之于后可谓知当务之急者矣伏兾圣明以祖宗之心爲心留意民事综核吏治俾铨曹慎之于选授之初而抚廵监司察之于莅官之后则人人知所劝惩矣百姓寕有不安堵者乎   本朝三年一朝觐天下布政按察诸司府州县官吏各赍湏知文册来朝六部都察院行查其所行事件有未完报者当廷劾奏之以行黜陟旧制官员考满给由到部考得平常及不称职者亦皆复任必待九年之久三考之终然后黜陟焉其有缘事降职除名亦许其伸理虽当临刑亦必覆奏   臣若水通曰考以三年察之详也公也必九年黜陟縁事伸理待之厚也恕也此我朝考绩黜陟之法公恕并行者也书曰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万世课功之原也是故太祖于考满官员必待九年之久三考之终然后黜陟焉者其有得于此与其后执政者不体祖宗久任贤才之典造生灵之福乃有一考或未及一考而去其官降其任者借使所降所去果中其人犹爲公恕之累也如非其人或有少忤上司即与此例以朝廷之重典爲一人私怨之报何以劝功而惩过哉   大明令凡各处府州县官员任内以户口増田野辟爲尚所行事迹从监察御史按察司考覈明白开坐实迹申闻以慿黜陟   臣若水通曰郡县之职所以亲民也茍得其人则如赤子之得慈母而民受其福矣我圣祖命台宪考覈具实迹申闻以慿黜陟所以励天下之爲郡县者使各奉其职以宣布徳意而已尔其爲民之意不亦深哉   国朝诸司职掌考功部凡六部五品以下官太常寺光禄寺通政司大理寺国子监太仆寺钦天监翰林院太医院仪礼司属官歴任三年听于本衙门正官察其行能验其勤惰从公考覈明白开写称职平常不称职词语送监察御史考覈本部覆考其在京军职文官俱从监察御史考覆各以九年通考其四品以上官员任满黜陟取自上裁其在外有司官三年考满给由到京考覈平常称职者遇缺借除京官亦以九年通考   一凡内外入流并杂职应考官员任满给由赴京本部从实考较才能优劣依例黜陟果有殊功异能超迈等伦者取自上裁   臣若水通曰汉唐以下考课之法不同行之不能无弊我圣祖斟酌古制凡内外官三年一考九年通考而黜陟之与唐虞三载考绩三考黜陟之法脗合矣夫如是则贤才无淹滞之虞不贤者无侥幸之望而天下治矣其盛矣哉   国朝节行事例在京六部太常寺光禄寺通政司大理寺国子监太仆寺钦天监翰林院太医院属官五府各卫军职文官应天府首领并上元江宁二县官俱从本衙门正官考覈应天府五品以下官从监察御史考覈监察御史从都御史考覈给事中从都给事中考覈东宫官王府官尚寳司中书舍人都给事中仪礼司行人司正官从本衙门将该考官员行过事迹并应有过犯备细开写送吏部考覈又曰凡在外府州县官三年考满先行呈部移付选部作缺铨注司勲开黄仍令给由其见任官将本官行过事迹保勘覆实明白攅造文册文簿交付本官亲赍如县到州州官面察言行勤惰从实考覈称职平常不称职词语送府州到府府到布政司亦如之以上俱从按察司考覆仍将各词语呈部直府官送监察御史考覈吏部覆考类奏以上三年考满平常称职者对品别用不称者降黜俱以九年通考又曰凡各布政司按察司盐运司属官从本司正官考覈按察司首领官从监察御史考覈其余衙门并从本按察司覆考茶马盐课司正官至首领官并在外军职文官俱布政司考覈按察司覆考布政司四品以上按察盐运司五品以上正佐官三年考满给由进牌俱从都察院考覈吏部覆考黜陟取自上裁   臣若水通曰自帝舜咨二十有二人之后立考绩黜陟之法而课功之典肇于此矣然才徳出众者固非三考之可拘其庸劣茍容者而亦例以三考进焉安在其能咸熈也故曰执簿呼名一吏足矣盖事固有时异势殊者变而通之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若夫常格之设可以待常材者耳师其意而不师其迹以成咸熈之绩惟在圣明善体祖宗之良法羙意焉   格物通卷六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六十九    明 湛若水 撰   任相上   易涣六四涣其羣元吉涣有丘匪夷所思   臣若水通曰天下以一而治以涣而乱六四柔顺居正之臣上承九五刚正之君道之同而任之专刚柔相济以一天下之涣而羣之乖者合散者聚大善之吉也民归于一统而无异志其聚若丘之大矣夫涣者天下之变也涣而济者天下之功也有高天下之见而后成天下之功岂常人之思虑可及哉人君得斯人以爲之相天下有不足治矣   书虞书舜典舜曰咨四岳有能奋庸熈帝之载使宅百揆亮采惠畴   臣若水通曰此帝舜任大禹作相之言咨嗟也四岳一人而主四方诸侯之事者也奋起也熈广也载事也亮明也惠顺也畴类也舜言有能奋起事功以广帝尧之事者使居百揆之位以明亮庶事而顺成庻类也臣惟百揆乃唐虞之相职亮采惠畴即周官三公论道经邦爕理隂阳三孤贰公化寅亮天地也周分二职六人唐虞皆统于百揆我朝建官有三太三少其制最爲近古然三公或未能常与天子坐而论道三孤或不能与三公贰而化是以隂阳未尽爕和天地未尽位育耳仰惟圣明修唐虞盛典复祖宗故事时召公卿与之论道爕理以和隂阳以位天地以致祥瑞以消灾变天下幸甚   书商书咸有一徳任官惟贤才左右惟其人臣爲上爲徳爲下爲民其难其慎惟和惟一   臣若水通曰此伊尹陈告太甲以用人之道也官百官也臣总百官大臣而言也贤有徳者也才有能者也左右者辅弼大臣也坐与天子论道爕理非硕徳重望不可故曰惟其人难者不轻易之意所谓进贤如不得已也慎者谨择之意所谓真知灼见也旣得人而用之则又惟和而可否相济惟一而始终如一以爲上则禆益君徳以爲下则惠爱兆民臣职所系之重如此此所以当慎也人君欲成徳以下布于民者可不谨于用人乎   商书说命爰立作相王置诸其左右命之曰朝夕纳诲以辅台徳   臣若水通曰此商高宗命傅说爲相之事也爰于也左右言常相亲近也台我也史臣记高宗以夣得说之后审知其贤于是立之爲相又常置诸王之左右而亲炙之盖欲近其人以学也乃命之以朝夕纳诲无时不进善言以辅其徳可谓知所本矣臣谓徳者吾心之理也人人同此心人人同此理况人君聪眀出众者乎但爲众欲之攻比之匪人故徳日坏若与善人居则或因事纳忠或应时谏正所以涵养气质薰陶徳性其功至大盖人君天下之本而君心又人君之本君心正则万几不足理矣孟子曰人不足与适也政不足间也惟大人爲能格君心之非高宗命说纳诲不曰规过而曰辅徳真所谓知所本哉   说命官不及私昵惟其能爵罔及恶徳惟其贤   臣若水通曰此傅说告高宗之言也官者六卿百执事也爵者公卿大夫也官非才能不能理故曰能爵非有徳无以称故曰贤所用而惟贤惟能则治矣所用而私昵恶徳则乱矣是故治乱由人而生者也人君欲拨乱图治者必审于用舎之际哉   周书召诰今冲子嗣则无遗夀耉曰其稽我古人之徳矧曰其有能稽谋自天   臣若水通曰此召公告成王崇信老臣之言也冲幼冲也嗣者继位也遗忘弃也夀耉老成之臣也稽考也矧况也幼冲之主于老成之臣尤易踈逺故召公言今王以幼冲嗣位不可遗弃老成辅相之臣所以然者盖言其老成能稽考古人之徳盖自尧传之舜舜传之禹禹传之汤汤传之文武皆是一徳老臣能知之是固不可遗也况言其能稽谋自天盖人与天一也老臣得天之理故谋合天之心知天之所爲是尤不可遗矣无遗寿耉盖君天下之要务后之人君欲稽古敬天可不重耆旧之臣乎   君奭我闻在昔成汤旣受命时则有若伊尹格于皇天在太甲时则有若保衡在太戊时则有若伊陟臣扈格于上帝巫咸乂王家在祖乙时则有若巫贤在武丁时则有若甘盘   臣若水通曰此周公举殷六臣之辅殷者以留召公也格至也太戊者太甲之孙也伊陟伊尹之子也保衡即伊尹也巫咸臣姓名祖乙太戊之孙也巫贤巫咸之子也武丁高宗也甘盘高宗之师也召公欲告老而去周公留之言我闻昔成汤旣受天命而爲天子当此时则有伊尹辅之故其功至于与天作配其后尹又辅太甲若太戊之时又有伊陟臣扈二人辅之故功格于上帝又有巫咸治王家之事若祖乙之时则有巫贤武丁之时则有甘盘辅之周公歴举言之欲召公匹休于前人未可言去也臣谓六臣皆殷之贤相也臣每读书至此未尝不起敬钦慕之人君世主必思得如是之贤相而相之则格天格帝之功烈不难致矣   立政周公若曰拜手稽首告嗣天子王矣用咸戒于王曰王左右常伯常任凖人缀衣虎贲周公曰呜呼休兹知恤鲜哉   臣若水通曰此周公率羣臣同戒成王以立政用人之言也拜手稽首者手至首又至地也嗣天子王者言成王继位爲天子也咸皆也常伯者牧民之长也常任者任事之公卿也凖人者守法之有司也缀衣掌服噐者虎贲执射御者此见周公率羣臣进戒一时首尾相承言语气象当羣臣拜手稽首之时周公从旁先赞之曰拜手稽首告嗣天子王矣于是羣臣用皆戒曰王左右之臣有常伯切于牧民者有常任切于任事者有凖人切于守法者三事之外有缀衣有虎贲虽执服器射御之小然朝夕狎近君徳尤所系重羣臣言未终周公即叹息继言之以尽其意曰羙哉此官然知忧恤者鲜矣夫三宅大臣所以赞防治道国家倚爲休戚诚不可不得其人矣若缀衣虎贲乃左右奔走之役周公乃慎重之至与三宅之官并称焉何也盖人主朝夕与居而气体之习染心术之转移常必由之故曰仆臣正厥后克正仆臣谀厥后自圣所系岂小小哉伏惟皇上于公卿大臣慎择其人有徳望者居之至如外则锦衣卫内则衣服食御之司左右近侍之人必择诚实谨厚老成者用之则内外夹持涵养君徳辅成王道有不难矣   立政古之人迪惟有夏乃有室大竞吁俊尊上帝迪知忱恂于九徳之行乃敢告教厥后曰拜手稽首后矣曰宅乃事宅乃牧宅乃凖兹惟后矣   臣若水通曰此亦周公率羣臣进戒成王之言也迪行也竞强也吁俊求贤也宅任也事即常任也牧即常伯也凖即凖人也迪知者蹈知而非茍知也忱恂者诚信而非轻信也九徳者即臯陶言寛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防刚而塞彊而义者也言古之人有能行此慎于任用之道者惟有夏之君大禹当王室大强之时而求贤以爲事天之实也而夏之大臣蹈知诚信于九徳之行乃敢告教其君曰今臣等拜手稽首于我后矣而言曰能任尔任事之公卿能任尔九州之牧伯能任尔守法之有司兹惟后矣言如此然后称其爲君之实也由是观之则人君之道在奉天以致治致治之要在用人而已矣帝舜所以无爲而治者有人以任之耳虽然孔子告哀公曰人道敏政故爲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夫君道在求仁而已矣仁存则徳立徳立则道行道行则身修身修则得人得人则君臣上下交泰而政治出矣伏愿圣明留心讲求焉   立政亦越成汤陟丕厘上帝之耿命乃用三有宅克即宅曰三有俊克即俊严惟丕式克用三宅三俊其在商邑用恊于厥邑其在四方用丕式见徳   臣若水通曰此亦周公与羣臣告成王之言也亦越者继前之辞也陟升也丕大也厘治也耿光也三宅即常伯常任凖人之官也三俊谓有三宅之才者汤自七十里升爲天子大理上天之光命敦典庸礼命徳讨罪皆天命昭著于天下然丕厘耿命在用人以共理故汤所用三宅实能就是位而不旷其职所称三俊实能就是徳而不浮其名也盖三宅三俊所以辅君之治人君所以理天之事者也知君之事即天之事即知不容以不谨于择人以图治矣此在人君所汲汲以求之者也   立政亦越文王武王克知三有宅心灼见三有俊心以敬事上帝立民长伯   臣若水通曰此亦周公述文武用人之家法以告成王也三宅三俊文武克知灼见皆曰心者真知其心术之善不但取其才可办事而已知之旣真然后推心委任之宅俊所司莫非天职故曰以敬事上帝长伯如王制所谓五国以爲属属有长二百一十国以爲州州有伯盖当时宅俊有出而爲藩封者故曰立民长伯于此可见古之用人必欲知其心后世徒谋诸面或信其言无怪其官使非人而治效之不臻也欤   立政继自今立政其勿以憸人其惟吉士用劢相我国家   臣若水通曰此周公戒成王以任用贤才之道也劢勉也上旣言立政用憸人不能训徳罔显在厥世矣故此又言成王继自今以徃立政勿用憸利小人其惟用有常吉士使勉力以辅相我国家也如何爲憸人观其人举动轻浮有沾沾便捷之状者即其人也如何爲吉人观其人容止可观进退可度而厚重平易者即其人也一则罔显在世一则劢相国家一举措之间而兴亡之兆已决矣可不谨乎谨之之道在心诚求之耳   周官立太师太傅太保兹惟三公论道经邦爕理隂阳官不必备惟其人少师少傅少保曰三孤贰公化寅亮天地弼予一人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训迪百官立公孤之职也经者经纶之也爕理者调和之也孤特也隂阳以气言易曰一隂一阳之谓道大也化治化也天地以形言寅亮敬明之也太师太傅太保者贾谊曰保者保其身体傅者傅之徳义师道之教训此所谓三公是也与天子坐而论道道明则可以经纶邦国使大经人伦各以品叙人事修则和气致故隂阳调和也然此非经纶天下之大经参天地之化育者岂足以任此故官不必备惟得其人可也又立少师少傅少保所谓三孤者其职在贰三公赞成论道经邦之治化凡人君治化之事皆天地之事也宏化者所以敬明天地之事而辅我一人所谓裁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是也臣谓此自秦汉以来所谓宰相所谓中书省所谓参知政事也我国朝特立三太三少之职所以逺追成周之制至爲崇重故公孤得其人则君徳成治化理隂阳和天地位万物育矣至若或有不惟其人而徒备其官是则君徳治化隂阳天地万物之否塞亦必由之仰惟皇上继天立极以图化理尤宜慎选此官以答天地之付托以慰天下民物之望幸甚   周官推贤譲能庻官乃和不和政厖举能其官惟尔之能称非其人惟尔不任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戒卿士以人事君之道也推谓推之使在前也让谓与之相让也贤有徳者也能有才者也庻官羣臣也厖杂也称亦举也大臣推贤让能推譲之心乃公心也以公感公公同则和此庻官所以乃和也大臣妬贤疾能妬疾之心乃私心也以私召私私异则乖此庶官所以不和也庻官不和乖戾之萌生于心发于政害于事故政必杂乱而不纯矣然其公其私其和其乖其理其乱皆大臣自己分内事也故所举之人能修其官是亦尔公和气之所致也故曰惟尔之能举非其人亦尔私心乖气之所致也故曰惟尔不胜其任古者大臣与物同体以人事君其责如此虽然爲人君欲知大臣之贤否者又当以此例观之可也   秦誓邦之杌陧曰由一人邦之荣怀亦尚一人之庆臣若水通曰此秦穆公悔用孟明而誓众之言也杌陧不安也怀安也言国之危殆不安系于所任一人之非国之尊荣安富系于所任一人之是夫所任之是非一人耳似无足爲邦之安危也殊不知一贤进则众贤以类而进一邪入则众邪以类而入泰之彖系小徃大来则曰天地交而万物通也否之彖系大徃小来则曰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也泰则至于万物通否则至于天下无邦焉曽谓一人之是非有不足爲邦之安否者乎爲人君者所以贵于择相也   诗小雅节南山尹氏太师维周之氐秉国之钧四方是维天子是毗俾民不迷不吊昊天不宜空我师   臣若水通曰此周家父所作以刺王之诗也太师官名氐本也均平也维持也毗辅也吊愍也空穷也师众也言太师尹氏爲周家百官风化之本而秉国之均平即所谓统百官均四海者宜维持四方使纲举而目张以上辅天子上下交通而民不至于迷可也今乃不爲均平不见愍于上天而使我众空乏至于四海困穷矣抑以下文观之所谓弗躬弗亲所谓弗问弗仕所谓式夷式已无小人殆姻娅则无膴仕则见王委政于尹氏尹氏委政于姻娅之小人而以未尝仕未尝问者欺其君四者皆失相体之大者也而尹氏则兼之顾乃位于太师秉国均衡则均不均衡不衡其不能维持四方毗辅天子丧乱国家必矣虽然致乱者固尹氏而用尹氏者乃王心之蔽于小人而不明不断耳故任相者必明且断则奸邪不惑相道得而万国理矣   商颂长发昔在中叶有震且业允也天子降于卿士实维阿衡实左右商王   臣若水通曰此商人祫祭之诗颂成汤功徳之辞也中叶中世也震惧也业危也允信也天子指汤也降言天锡之也卿士伊尹也阿衡伊尹官号也诗言昔在中世之时国祚中衰亦震惧而危业矣以成汤之圣敬故天降伊尹以爲之阿衡于是伊尹相汤而左右辅弼乎汤焉夫谓阿衡左右不过辅弼以得其平可谓尽相之道矣其本在于有莘之野乐尧舜之道之时其体固已具矣故能以天下爲己任相汤伐夏以王天下皆自其本发之耳故人主欲爲天下得相者必有伊尹之志而后可茍非能自立其大者而付之鼎鼐覆公之餗必矣   春秋定公十年齐人来归郓讙隂田   臣若水通曰郓讙隂皆鲁旧三邑所谓汶阳之田是也归者复其旧物也不曰归而曰来归者齐人心服而归之也鲁之田入于齐乆矣一旦曷爲而来归焉盖定公得孔子爲之摄相也故能深服齐人之心化强暴而爲效顺耳定公防齐侯于夹谷孔子摄相事具左右司马以从斩侏儒却莱夷之兵罢享礼于野凛乎邪正内外之防此齐人所以心服而还所侵之疆相之得人之效也使当时不用孔子吾见鲁其岌岌矣乎况能复数十年之侵疆耶相之得人其效有如此者然而犹摄相之耳使委心任之举国以聼则鲁之治岂不爲东周哉故国之有相犹屋之有楹所任重矣可不慎欤   礼记缁衣子曰大臣不亲百姓不宁则忠敬不足而富贵已过也大臣不治而迩臣比矣故大臣不可不敬也是民之表也   臣若水通曰此言人君当亲敬宰相也大臣即宰相也富贵已过者谓徒爵禄之也言人君不能视之如手足腹心而亲信之大臣者人君之股肱君徳頼之以辅佐天下頼之以治安者也苟信任之不专则何以得行其道于天下哉是故百姓之弗宁也然所以致此由君之敬臣者不足臣之忠君者尚歉而徒富贵之耳是以大臣不亲则不得治事而近侍之臣得以潜窥上意以倾覆之矣然臣观三代而下君之待臣有敬焉者而臣不必其忠宋神宗之于王安石是也臣之事君有忠焉者而君不必其敬萧望之之于汉元帝是也夫君臣相遇之难也故将大有爲之君其任大臣也必择天下硕徳王佐之才以居之而信之必专任之必笃保之必固不爲浮言所惑不为谗言所间则可以坐収太平之效矣   孟子故将大有爲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欲有谋焉则就之其尊徳乐道不如是不足与有爲也故汤之于伊尹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王桓公之于管仲学焉而后臣之故不劳而覇   臣若水通曰大有爲非常之君有志于盛徳大业者所不召之臣谓其君不召之所以尊礼之也若有大疑以资其决择则顾其庐造其室而请焉盖吾以其徳可尊而尊之也以其道可乐而乐之也使其无尊徳乐道之诚如此则贤者必以徳自尊以道自乐而不屑与之共治则君之徳何由而成业何由而立哉故伊尹成汤之相也成汤之于伊尹必从之学而咸有一徳然后立之爲相故伐夏救民而室家胥庆以致徯后之归矣管仲桓公之相也桓公之于管仲必从之学一则曰仲父二则曰仲父然后以之爲相故能九合诸侯而成一匡天下之业矣夫桓公之覇不足道也犹能学焉而臣况人君志于成汤之王道者可无学焉而臣之相哉   左传僖公二十三年晋公子重耳之及于难也遂奔狄从者狐偃赵衰颠颉魏武子司空季子过卫及齐及曹曹共公闻其骈脇欲观其裸浴薄而观之僖负覊之妻曰吾观晋公子之从者皆足以相国若以相夫子必反其国反其国必得志于诸侯   臣若水通曰曹僖负覊之妻一女子耳乃能识晋从者皆足以相何其明于知人也曰不徒夫人言之也楚子玊亦尝有言晋公子文而有礼其从者肃而寛忠而能力夫寛肃忠力相之体也矧其用人又颇得古人推贤逊能之意当其艰闗入国之初得数子焉亦足以霸矣特所惜者有介子推焉盖超于功名之表者卒使隐而死绵上之田徒以志过亦何益于敬贤之道哉   国语晋语叔向告单靖公之老曰居俭动敬徳让事咨而能辟怨以爲卿佐其有不兴乎   臣若水通曰叔向晋卿单靖公王之卿士老靖公家臣之长也叔向聘于周而归其老送之故语其老称靖公之贤而卜周之再兴如此夫卿相辅天子以爕理隂阳寅亮天地者也史佚曰动莫若敬居莫若俭徳莫若让事莫若咨单子有之相道得矣如是而贰之以无私重之以不殽不亦能逺怨乎羊舌肹以是称之可谓明于任相之术者矣   鲁语季文子相宣成无衣帛之妾无食粟之马仲孙它谏曰子爲鲁上卿相二君矣妾不衣帛马不食粟人其以子爲爱且不华国乎文子曰吾亦愿之然吾观国人其父兄之食麤而衣恶者犹多矣吾是以不敢人之父兄食麤而衣恶而我羙妾与马无乃非相人者乎且吾闻以徳荣爲国华不闻以妾与马   臣若水通曰它鲁孟献子之子子服它也爱吝也夫爲相之道爲上爲徳爲下爲民所以佐承君徳以下于民者也季文子见国人之贫不忍有衣帛之妾食粟之马是足以爲国华矣为君者必求如是之人而相之可也   格物通卷六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七十     明 湛若水 撰   任相中   周赧王五十六年初魏安厘王闻子顺贤遣使者奉黄金束帛聘以爲相子顺曰若王能信用吾道吾道固爲治世也虽食饮水吾犹爲之若徒欲制服吾身委以重禄吾犹一夫耳魏王奚少于一夫使者固请子顺乃之魏   臣若水通曰孔子云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又云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其未得之患得之旣得之患失之子顺之言宛然孔氏家法也使魏能举国以听焉则魏可以得志于天下矣惜乎迎之致敬以有礼言弗能行其言此子顺之所以终去魏也子顺去而魏之国事可知也矣   汉王元年阳武人陈平家贫好读书里中社平爲宰分肉食甚均父老曰善陈孺子之爲宰平曰嗟乎使平得宰天下亦如是肉矣   臣若水通曰人君之宰天下平而已矣相臣相君以治天下亦平而已矣故周官冢宰之任在统百官均四海其亦平之已乎陈平宰肉均而言宰天下亦当如此此言虽小可以喻大其得爲相之体矣虽然必平其心而后平乎物也后之人君取相者必求平心之人然后可   汉高帝十二年吕后问曰陛下百岁后萧相国旣死谁令代之上曰曹参可问其次曰王陵可然少戆陈平可以助之陈平知有余然难独任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刘者必勃也可令爲太尉吕后复问其次上曰此后亦非乃所知也   臣若水通曰宰相者君之所择与公卿大夫议于公朝者也后理隂政于内不宜问及此者也吕后此问所谓牝鸡之晨非耶高帝宜以是告之以沮其临朝之渐而虑不出此虽其所对如持权衡以上下人物岂亦逆知其萌而爲獖豕之牙之计耶   惠帝二年七月癸巳以曹参爲相国参闻何薨告舎人趣治行吾将入相居无何使者果召参   臣若水通曰古之用人者人以是许之彼以是自许焉何也是非之公也高祖亦尝与吕氏言之参可继何矣及何死而参亦自知其必入相岂非公耶夫以何画一之法其爲汉谋者至矣继之者使非曹参之清静则民之初定者何自而安耶此高祖所遗命以保于后王而亦参之所自许者也世之人君立相皆得乎人心之公如此则天下岂有不服哉   文帝元年八月陈平曰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隂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焉   臣若水通曰陈平之言可谓知相体矣至于相道则恐未之知也孟轲氏曰惟大人爲能格君心之非此相道也轲能言之亦轲之所有也斯其至矣惜乎陈平不足以语此安得大人者而与之论相哉   光武建武七年夏五月大司农江冯上言宜令司校尉督察三公司空椽陈元上防曰臣闻师臣者帝賔臣者霸陛下宜修文武之圣典袭祖宗之遗徳屈节待贤诚不宜使有司察公辅之名帝从之   臣若水通曰三公相天子而论道经邦所以师表百僚者也选任不可不精耳乃复以司校尉而督察之则非尊师重傅之诚矣是岂劝大臣之道哉陈元一言其畜君之过者至矣惜乎事归台阁而置三公于散地岂古人賔师之义也哉   安帝永初元年秋九月庚午太尉徐防以灾异冦贼防免辛未司空尹勤以水漂流防免仲长统昌言曰光武皇帝政不任下虽置三公事归台阁自此以来三公之职备员而已今人主诚专委三公分任责成而在位病民举用失贤天地多变人物多妖然后可以分此罪矣   臣若水通曰宰相职在爕理人君必任之以实事然后可以责其成功也汉自光武以来事归台阁三公者徒拥虚器于百僚之上所谓有其名而无其实者也则夫隂阳失和怪异数至是可得而归罪于相耶若仲长统之言可以爲待相之法矣   冲帝永嘉元年太后委政宰辅李固所言太后多从之宦官爲恶者一皆斥遣天下咸望治平   臣若水通曰郎顗荐李固曰固王佐之臣若任以时政则可以垂景光致休祥矣及永嘉初年得太后之委遇忠以进言徳以辅政宦官之恶一切屏去天下属望焉夫然后顗之荐爲不诬而太后其亦可谓贤矣惜乎梁冀窃权竟爲所害天之不祚汉也固如是哉   灵帝光和元年诏问以灾异及消复之术议郎蔡邕对曰天于大汉屡出妖变以当谴责欲令人君感悟改危即安夫宰相大臣君之四体委任责成优劣已分不宜听纳小吏雕琢大臣也   臣若水通曰书云推贤譲能庻官乃和不和政厖夫庻官和则和气至而灾消庻官不和则戾气至而灾作灵帝不知相爲四体反以台鼎之大臣遭小吏之雕琢如自伤其四体亏爕理之道不和甚矣如是则欲妖之不生何可得哉吁邕之斯言岂非人君不知畏相者之鉴戒哉   汉后主建兴三年呉主权以太常顾雍爲丞相王常令中书郎诣雍有所咨访若合雍意事可施行即相与反复究而论之如不合意雍即正色改容黙然不言郎退告王王曰顾公欢恱是事合宜也其不言者即事未平也孤当重思之   臣若水通曰呉孙权之擅江表也孰不以爲骨体非常仁而多断之功哉殊不知委政宰辅推诚相与一可一否视其欣戚以爲从违已得人君用相之体矣则其成鼎峙之业也有由焉哉夫权割据一方不足道也而犹有斯羙况天子爲万国之主者可以反不如权乎哉   晋惠帝永熈元年帝以杨骏爲太傅大都督假黄钺録朝政百官总已以听傅咸谓骏曰圣上谦冲委政于公天下不以爲善惧明公未易当也窃谓山陵旣毕明公当审思进退之宜骏不平欲出咸爲郡守   臣若水通曰夫相者所以相人主也必选名徳之士然亦未有独任者独任则所相者于谁哉晋惠庸愚使贤者辅之犹惧不免况如骏者乎傅咸尽其忠益而骏反见疾晋氏之乱盖已兆于此矣夫岂俟八王造祸而后见哉易曰鼎折足覆公餗其刑渥防骏之谓也臣故书之以爲失于任相者之戒   唐太宗贞观三年二月上谓房龄杜如晦曰公爲仆射当广求贤人随才授任此宰相之职也比闻听受辞讼日不给暇安能助朕求贤乎因敕尚书细务属左右丞惟大事应奏者乃闗仆射台阁规模皆二人所定二人深相得同心徇国故唐世称贤相推房杜焉   臣若水通曰统百官均四海以人事君此宰相之职也听受辞讼一狱吏之事耳岂爲相之道哉唐太宗以是语房杜可谓知相体矣夫宰相之职非但用人也论道爕理固其职矣今使出则受辞讼以讥察爲心入则与人主论道爕理焉其精诚感格复防何哉惜乎房杜称贤相而不知也   贞观三年四月帝谓侍臣曰中书门下机要之司诏敕有不便者皆应论执比来唯睹顺从不闻违异若但行文书则谁不可爲何必择才也房龄等皆顿首谢臣若水通曰书云子违汝弼汝无面从宰相掌经纶代王言以播诸天下天下之治乱系焉不可茍面从也故天子曰可宰相曰不可天子曰然宰相曰不然而后诏令之施于天下者尽善庻几有益于生民有禆于治道矣茍君焉出令而相臣不敢矫其非则是阿谀顺从遂非长恶焉用彼相爲哉此太宗所以拳拳爲房杜戒也夫房杜贤相也而亦有此咎哉   贞观十四年十二月魏征上防以爲在朝羣臣当枢机之寄者任之虽重信之未笃是以人或自疑心怀苟且陛下寛于大事急于小罪临时责怒未免爱憎夫委大臣以大体责小臣以小事爲治之道也今委之以职则重大臣而轻小臣至于有事则信小臣而疑大臣信其所轻疑其所重将求致治其可得乎若任以大官求其细过刀笔之吏顺防成风舞文弄法曲成其罪自陈也则以爲心不伏辜不言也则以爲所犯皆实进退惟谷莫能自明则苟求免祸矫伪成俗矣上纳之   臣若水通曰任贤勿贰唐虞所以敬信大臣以致治也太宗于任之则大臣重于小臣而信之则小臣过于大臣可谓勿贰乎此魏征之言所以深着其弊也   贞观十九年正月太宗发京师命房龄得以便宜从事不复奏请或诣留台称有宻谋龄问宻谋所在曰公则是也龄驿送行在上问告者爲谁曰房龄上曰果然叱令腰斩玺书让龄以不能自信更有如是者可专决之   臣若水通曰太宗专以生杀付龄得无启臣下作福作威之心而权将下移乎曰此不可以爲常法也方太宗自将轻身于万里之外使不专任龄畱守京师吾恐腹心空虚而辇毂之下变生不测矣及其腰斩告宻之人则奸邪之萌絶龄之心安京师不复可虑矣虽然此特一时之权耳然必得忠于奉国如龄者然后可以当此任也如晋惠之于杨骏旣施于平时又付于匪人则亦奚可哉   高宗永徽元年六月有洛阳人李泰诬告长孙无忌谋反上命立斩之无忌与禇遂良同心辅政上亦尊礼二人恭已以听之故永徽之政百姓阜安有贞观之风显庆四年许敬宗诬奏长孙无忌谋反上以爲然下诏削无忌太尉及封邑于黔州安置敬宗又奏无忌谋逆由褚遂良搆扇而成于是诏追削遂良官爵   臣若水通曰记称去谗逺色贱货而贵徳所以劝贤也经曰任贤勿贰贰者小人间之也无忌遂良悉心奉国而高宗复賔礼之不可不谓知其贤矣旣而自敬宗用而谗邪进无忌遂良乃以窜削前日高宗賔礼之意安在哉此诗人之恶谗所以必欲投彼有北也人君任相可不戒之哉   宗开元元年十月姚崇爲相尝奏请序进郎吏帝仰视殿室崇再三言之终不应崇惧趋出高力士谏曰陛下新总万机宰相奏事当面加可否奈何一不省察帝曰朕任崇以庻政大事当奏闻共议之郎吏卑秩乃一一以烦朕邪防力士宣事至省中爲崇道帝语崇乃喜闻者皆服帝识人君之体   臣若水通曰书称任贤勿贰宗有焉虽然帝之所专任者以得崇之公正君子也是以致开元之治耳使如裴延龄者委任之如此则其蠧国殃民其可极耶故人君之徳莫大于择相相择则百僚羣吏以正举正而天下治矣故曰劳于求贤逸于任人必如是然后爲无弊也   开元二年姚崇宋璟相继爲相二人志操不同然恊心辅佐使赋役寛平刑罚清省百姓富庻唐世贤相前称房杜后称姚宋他人莫得比焉二人每进见上辄爲之起去则临轩送之   臣若水通曰宗身践忧患旣即位得姚宋二人蚤夜孜孜纳君于道开元之际几致太平何其盛也自天寳已还小人道长林甫进而厉阶作谋之不臧前功并弃夫以一人之身而治乱前后不同者何也相之贤否耳可不惧哉   开元二十一年三月韩休爲相甚允时望上曰萧嵩奏事常顺防旣退吾寝不安韩休常力争旣退吾寝乃安吾用韩休爲社稷耳非爲身也   臣若水通曰韩休爲相力争不阿帝亦知信用安社稷矣而竟不如姚宋之功何哉书曰允迪厥徳谟明弼谐盖谟弼在相而明谐之者在君之迪徳也故君志满则忽其所谋意骄则拒其所弼外虽许可而中未必然者至于禄山乱而身播迁岂徒归诸天哉不用相之咎也   开元二十四年十一月上欲以李林甫爲相问于张九龄对曰宰相系国安危陛下相林甫臣恐异日爲社稷之忧上不从时上渐肆奢欲怠于政事而九龄遇事无细大皆力争林甫巧伺上意日思所以中伤之   臣若水通曰此明皇治乱之机也使九龄一日而不退唐犹开元也林甫一日而进唐其天寳矣然九龄之进退系于林甫之用否也夫明皇以一人之身始以相之贤而致治终以相之奸而致乱任相之效昭然矣君天下者可不鍳哉可不慎哉   天寳十一载以杨国忠爲相国忠爲人彊辩而轻躁旣爲相公卿以下頥指气使莫不震慴台省官有才行时名不爲己用者皆出之   臣若水通曰林甫相则养天下之乱矣国忠相则促天下之乱矣书曰邦之杌陧曰由一人况二人邪乱非二人能独成也由一人二人以至引其恶类斯乱亡必矣噫以昏闇之君而委奸贼之相虽无贵妃之妖淫禄山之桀骜其国亦不可保矣况其朋类自有不期而至者矣乎   代宗大厯十二年元载伏诛杨绾爲相绾性清简俭素制下之日朝野相贺郭子仪方宴客闻之减座中声乐五分之四京兆尹黎干驺从甚盛即日省之止存十骑中丞崔寛第舎宏侈亟毁撤之   大厯十二年七月上方倚杨绾使厘革弊政防绾有疾薨上痛悼之甚谓羣臣曰天不欲致太平耶何夺杨绾之速   臣若水通曰杨绾之在官惟以清俭称耳白麻一下而子仪黎干崔寛皆约其情以就绳墨况名世之士得君而居相位旣专且久上下交泰其风化所被岂小也哉帝方倚以革弊及死之日痛悼之而咎天夺绾之速不以死生易矣宋儒范祖禹谓绾爲相而天下从之况人君正己以先海内其有不率者乎是以先王必正其心修其身而天下自治此又探本之论也呜呼尧舜禹汤之爲君臯夔伊周之爲臣各克其艰而黎民敏徳万世所共仰者也惟圣明图之   徳宗建中二年正月初帝即位崔祐甫爲相务从寛大故当时政声蔼然以爲有贞观之风又卢杞爲相知上性多忌因以疑似离间羣臣始劝上以严刻御下中外失望   臣若水通曰国之治乱系于相之邪正焉耳故祐甫相则引君当道而政声蔼然卢杞相则劝君严刻而中外失望此唐室所以由之不竞矣虽然杞误国之罪诚可诛徳宗误国之罪尤可憾也然则人君之于任相而可不知所以择乎   徳宗贞元三年李泌爲相帝谓泌曰自今凡军旅粮储事卿主之吏礼委延赏刑法委浑泌曰不可陛下不以臣不才使待罪宰相宰相之职不可分也非如给事则有吏过兵过舎人则有六押至于宰相天下之事咸共平章若各有所主是乃有司非宰相也帝笑曰朕适失辞卿言是也   臣若水通曰徳宗以六事属三相而不知宰相之职其致一而已矣泌之对得任相之体也故范祖禹曰古者惟任一相是以治出于一后世多疑而职分君以爲权在己臣以爲政在君治乱休戚无所任责诚哉言也然未尽人君择相之道古者伊傅周召之爲相其君择之之精所谓真知灼见其心者也故其任之专以久然后正大光明之业可与共成焉我国家六卿分理而内阁论思亦甚重矣其择之也必如虞廷四岳之问乎必如商周夣卜之求乎其任之也必有一徳之合交修之托乎如有之帝王之治将复见矣天下幸甚   贞元四年春二月上从容与李泌论即位以来宰相曰卢杞忠清彊介人言杞奸邪朕殊不觉其然泌曰人言杞奸邪而陛下独不觉其奸邪此乃杞之所以爲奸邪也傥陛下觉之岂有建中之乱乎杞以私隙杀杨炎挤顔真卿于死地激李懐光使叛頼陛下圣明窜逐之人心顿喜天亦悔祸不然乱何由弭   臣若水通曰知人之难自古爲然幽求诸夣卜明求诸人情则亦何难之有说者云人情贤于夣卜卢杞之奸谁不知之是非之在人心也徳宗则以爲不觉其奸爲是其智之不若常人哉以其心有蛊惑失其是非之本心耳彼奸人之肆欺千态万状有不可得而测者故曰大奸似忠大诈似信使非察见夫天理使吾心之本体不蔽于物欲之私几何而不被其欺乎   宪宗元和三年九月丙申以户部侍郎裴垍爲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上虽以李吉甫故罢垍学士然宠信弥厚故未几复擢爲相初徳宗不任宰相天下细务皆自决之由是裴延龄辈得用事上在藩邸心固非之及即位选擢宰相推心委之尝谓垍等曰以太宗宗之明犹借辅佐以成其理况如朕不及先帝万倍者乎垍亦竭诚辅佐   臣若水通曰宪宗虽尝罢垍相然宠信弥厚故复相之垍亦竭诚辅佐观其对爲理之要而曰先正其心亦庻几乎知宰相之体矣然徒知正心而不知所以正心之学使宪宗止于宪宗爲可惜耳呜呼此宰相所以贵于知学欤   元和十年六月裴度同平章事初徳宗多猜忌朝士有相过者金吾皆伺察以闻宰相不敢私第见客及度爲相奏言今冦盗未平宰相宜招延四方贤才与参谋议始请于私第见客许之   臣若水通曰帝舜询于四岳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聦盖欲开天下之门以广天下之聦明也徳宗伺察宰相使不得私接賔客是欲自涂其耳目而废其聦明也使时有周公且一沭三握其髪一食三吐其哺以延天下之士惟恐其聦明之不广矣徳宗乃又反之此其所以致败也故裴度当大任而首以爲言即有周公吐哺握髪之风矣宪宗从之未几四表降心羣雄归命度之言诚可以自效焉任相之验岂可诬哉   元和十三年八月帝问宰相宗之政先理而后乱何也崔羣对曰宗用姚崇宋璟卢懐慎苏颋韩休张九龄则理用宇文融李林甫杨国忠则乱故用人得失所系非轻人皆以天寳十四年安禄山反爲乱之始臣独以爲开元二十四年罢张九龄相专任李林甫此理乱之所分也愿陛下以开元初爲法以天寳末爲戒乃社稷无疆之福皇甫鏄深恨之   臣若水通曰崔羣以相之贤否爲宗治乱之判是矣臣又以人主一心之邪正爲相之贤否世之治乱所由判也盖心得其正则正人道合而相得其人此世之所以正也心陷于邪则邪人同恶而不得其人此世之所以乱也故宗方用姚宋六公之时心未失其正耳其用宇文林甫国忠之时心先蠧矣周惇頥曰心纯则贤才辅非此之谓乎故人君欲任相以图天下之治者必自纯心始焉惟圣明畱念   文宗开成五年正月武宗即位九月以李徳爲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徳裕言于帝曰致理之要在于辨羣臣之邪正夫宰相不能人人忠良或爲欺罔主心始疑于是旁询小臣以察执政如徳宗末年所聼任者唯裴延龄辈宰相署敕而已此政事所以日乱也陛下诚能慎择贤才以爲宰相有奸罔者立黜去之常令政事皆出中书推心委托坚定不移则天下何忧不理哉   臣若水通曰人主无职择相其职宰相无职用贤其职是故相得其贤者其用人贤是其君之贤也相不得其贤者其用人不贤是其君之不贤也故书曰任贤勿贰去邪勿疑此人君之职故人君择一相相择百官而庶政理则天下治矣徳裕之言可谓识宰相之体而引其君以当道者矣不然则贰心生于疑疑心生于惑小人进君子退则天下不乱者未之有也此古今人主之鉴也伏惟圣明畱意焉   格物通卷七十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七十一    明 湛若水 撰   任相下   周世宗显徳元年夏四月庚申太师中书令瀛文懿王冯道卒道少以孝谨知名唐庄宗世始贵显自是累朝不离将相三公三师之位爲人清俭寛宏人莫测其喜愠滑稽多智浮沉取容尝着长乐老叙自述累朝荣遇之状时人徃徃以徳量推之   臣若水通曰冯道之失节先儒固已交讥之矣然道之所以处之而不愧人君之所以用之而不疑者盖由世教衰而学不明是以良心斵丧天理絶灭礼义廉耻不存上下莫知其非耳然则爲人君者见如是之人宜诛之摈之以爲相臣不忠所事之戒幸勿以爲厚徳雅量而相之哉   显徳四年秋九月中书舍人窦俨上疏以爲爲政之本莫大于择人择人之重莫先于宰相自有唐之末轻用名器始爲辅弼即兼三公仆射之官故其未得之也则以趋竞爲心旣得之也则以容黙爲事但思觧宻勿之务守崇重之官逍遥林亭保安宗族乞令即日宰相于南宫三品两省给舍以上各举所知若陛下素知其贤自可登庸若其未也且令以本官权知政事朞岁之间察其职业若果能堪称其官已高则除平章事未高则稍更迁官权知如故若有不称则罢其政事责其举者臣若水通曰宰相系天下之重非得人之难而知人之爲难也使其知之真则如汤之于伊尹高宗之于傅说文王之于太公一旦用之于畎畆板筑渔钓之间何有不可若非知之之明则从窦俨之说先以本官权知政事朞岁察其职业之称乃迁其官否则罢之庶几为不失人也然此亦我祖宗之所已行者惟圣明图之   显徳六年帝尝问大臣可爲相者于兵部尚书张昭昭荐李涛上愕然曰涛轻薄无大臣体朕问相而卿首荐之何也对曰陛下所责者细行也臣所举者大节也昔晋高祖之世张彦泽虐杀不辜涛累防请诛之以爲不杀必为国患汉隠帝之世涛亦上防请解先帝兵权夫国家安危未形而能见之此真宰相噐也臣是以荐之上曰卿言甚善且至公然如涛者终不可置之中书涛喜诙谐不修邉幅与弟澣俱以文学著名虽甚友爱而多谑浪无长防体上以是薄之   臣若水通曰张昭之荐李涛曰臣所荐者大节也汉隠帝之世涛上防请解先帝兵权此真宰相器也夫旣请解先帝兵权可谓忠于汉矣而复事周其大节与忠安在也其无忠节于汉安有忠节于周耶大抵五代之臣多防君事雠以爲常宜其兄弟谑浪习以成风因恬而不知天理灭矣张昭李涛其事相类宜其以此而荐彼也世宗虽善其言而终不取其人意者其在此乎   贾谊新书曰大相上承大义而啓治道总百官之要调天地之宜正身行广教化修礼乐以羙风俗兼领而和一之以合治安故天下失宜国家不治则大相之任也臣若水通曰天下一人而已天子是也天子下一人而已大相是也大相得其人则天地宜国家治大相不得其人则天地失宜国家丧乱是故大相不可以不择也爲人君者其鉴于此哉   韩文愈曰愈闻周公之爲辅相其急于见贤也方一食三吐其哺方一沐三捉其发当是时天下之贤才皆已举用奸邪谗佞欺负之徒皆已除去四海皆已无虞九夷八蛮之在荒服之外者皆已賔贡天灾时变昆虫草木之妖皆已销息天下之所谓礼乐刑政教化之具皆已修理风俗皆已敦厚动植之物风霜露之所霑被者皆已得宜休征嘉瑞麟凤龙之属皆已备至而周公以圣人之才慿叔父之亲其所辅理承化之功又尽章章如是其所求进见之士岂复有贤于周公者哉不惟不贤于周公而已岂复有贤于时百执事者哉岂复有所计议能补于周公之化者哉然而周公求之如此其急惟恐耳目有所不闻见思虑有所未及以负成王托周公之意不得于天下之心如周公之心设使其时辅理承化之功未尽章章如是而非圣人之才而无叔父之亲则将不暇食与沭矣岂特吐哺捉发之勤而止哉维其如是故于今颂成王之德而称周公之功不衰臣若水通曰爲相以用人爲务用人以好贤爲急何者其心好之则不得不急见而用之矣故韩愈称周公见贤则一饭三吐其哺一沐三握其髪其急于求贤如此此周公之所以圣而贤才之所以盛治之所以成也欤后之爲君者当求如是好贤之相爲相则天下治矣   栁文梓人传曰裴封叔之第在光徳里有梓人欵其门愿佣隟宇而处焉所职寻引规矩绳墨家不居砻斵之噐问其能曰吾善度材视栋宇之制高深圆方短长之宜吾指使而羣工役焉舍我众莫能就一宇故食于官府吾受禄三倍作于私家吾收其直大半焉他日入其室其牀阙足而不能理曰将求他工余甚笑之谓其无能而贪禄嗜货者其后京尹将饰官署余徃过焉委羣材防众工或执斧斤或执刀锯皆环立向之梓人左持引右执杖而中处焉量栋宇之任视木之能举挥其杖曰斧彼执斧者奔而右顾而指曰锯彼执锯者趋而左俄而斤者斵刀者削皆视其色俟其言莫敢自断者其不胜任者怒而退之亦莫敢愠焉画宫于堵盈尺而曲尽其制计其毫厘而构大厦无进退焉旣成书于上栋曰某年某月某日某建则其姓字也凡执用之工不在列余圜视大骇然后知其术之工大矣继而叹曰彼将舍其手艺专其心智而能知体要者欤吾闻劳心者役人劳力者役于人彼其劳心者欤能者用而智者谋彼其智者欤是足为佐天子相天下法矣物莫近乎此也彼爲天下者本于人其执役者爲徒爲乡师里胥其上爲下士又其上爲中士爲上士又其上爲大夫爲卿爲公离而爲六职判而爲百役外薄四海有方伯连率郡有守邑有宰皆有佐政其下有胥吏又其下皆有啬夫版尹以就役焉犹众工之各有执伎以食力也彼佐天子相天下者举而加焉指而使焉条其纲纪而盈缩焉齐其法制而整顿焉犹梓人之有规矩绳墨以定制也择天下之士使称其职居天下之人使安其业视都知野视野知国视国知天下其逺迩细大可手据其图而究焉犹梓人画宫于堵而绩于成也能者进而用之使无所徳不能者退而休之亦莫敢愠不衒能不矜名不亲小劳不侵众官日与天下之英才讨论其大经犹梓人之善运众工而不伐艺也夫然后相道得而万国理矣相道旣得万国旣理天下举首而望曰吾相之功也后之人循迹而慕曰彼相之才也士或谈殷周之理者曰伊傅周召其百执事之勤劳而不得纪焉犹梓人自名其功而执用者不列也   臣若水通曰栁宗元梓人之喻可谓得爲相之体矣书曰昧昧我思之若有一个臣断断猗无他技又曰人之有技若已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寔能容之其得爲相之道乎故爲宫室者规矩绳墨司其用其环立奔左右者司其能其怒而退者司其劝惩其画宫于堵者司其规模而梓人独若无所技能焉然其成也独书其姓字者何哉大匠不自用其技能而众工之技能皆其技能也故爲相者不自任其聦明而天下之聦明皆其聦明也虽然爲相之体宗元能言之而爲相之道则宗元未必知也惟知圣学者知之宗元非其人矣然亦不以人废言可也   宋太宗端拱元年以赵普爲太保兼侍中吕防正同平章事帝欲相吕蒙正以其新进借赵普旧徳爲之表率防普以籍田入朝帝遂畱爲太保兼侍中蒙正质厚寛简有重望以正道自持遇事敢言每论时政有未允者必固称其不可帝嘉其无隠故与普俱命普开国元老蒙正以后进歴官一纪进同相位普雅重之   臣若水通曰周官三公官不必备惟其人苟得其人耆旧可也新进亦可也茍不得其人不必备亦可也惟其贤而已矣庸知新进与耆旧之人也哉故赵普蒙正之并用亦惟其徳尔防正有天下重望岂必待普以爲之重哉史盖误之矣   宋神宗元丰八年哲宗即位司马光自洛入临夏五月诏求直言光居洛十五年天下以爲真宰相田夫野老皆号爲司马相公妇人女子亦知其爲君实也神宗崩光欲入临避嫌不敢时程颢在洛劝光行乃从之卫士见光皆以手加额曰此司马相公也所至民遮道聚观马至不得行曰公无归洛畱相天子活百姓光惧亟还臣若水通曰孟子云仁者宜在高位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恶于众也朝廷建相所以仁天下也茍加之于所非望之人则是亦不仁天下也必求合天下之望者而后从而与之则与之者非吾与之也天下共与之也非以天下之位与人也是以仁人与天下也光自居洛时天下以爲真宰相者十五年于兹矣虽田夫野老妇人女子亦知贤之愿以爲相信可谓孚天下心而爲天下望矣及爲门下侍郎四海拭目以观新政自是言路一开新法渐革正人见用生民复苏天下之望竟不孤也呜呼人君爲天下求贤相而必得如光者用之庶乎爲天下得人矣爲天下得人者斯可谓之仁矣   宋理宗端平三年六月葛洪免召崔与之参知政事不至与之上防曰天生人才自足以供一代之用惟辨其君子小人而已忠实而有才者上也才不高而忠实存者次也用人之道无逾于此帝嘉纳之   臣若水通曰圣君贤相之治天下无他道在得人而已矣夫治非自治治之者人也乱非自乱乱之者人也故孔子曰爲政在人取人以身此崔与之所以于理宗之召虽不至而必进君子小人之辨也若与之辨忠实而有才与才不高而忠实爲二等然未有忠实而不才者也易曰贞固足以干事大学言无他技而有容汉之周勃重厚少文皆足以当大任者矣与之知理宗不足以有爲至帝亲七札而不起真可谓所不召之臣欤   宋儒程頥应诏上英宗皇帝书曰夫以海宇之广亿兆之众一人不可以独治必頼辅弼之贤然后能成天下之务夫图任之道以慎择爲本择之慎故知之明知之明故信之笃信之笃故任之专任之专故礼之厚而责之重择之慎则必得其贤知之明则仰成而不疑信之笃则人致其诚任之专则得尽其才礼之厚则体貌尊而其势重责之重则自任切而功有成是故推诚任之待以师傅之礼坐而论道责之以天下治隂阳和故当之者自知礼尊而任专责深而势重则挺然以天下爲己任故能称其职也   臣若水通曰程頥言人君之于相知明信笃任专礼厚而责之重皆本于慎择真知言乎盖慎择而知信之则其礼厚责重自有不能己者矣大臣任天下之重其能辞乎故成汤三聘伊尹聿求元圣此伊尹所以任天下之重也乎   象山陆九渊曰燕昭王之于乐毅汉高帝之于萧何蜀先主之于孔明苻秦之于王猛相知之深相信之笃这般处所不可不理防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   臣若水通曰九渊之言引而不发臣以爲上下之道感应而已矣感应之道不可强也其心一也其理一也夫然后能感应易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覩故四君之于四臣盖相得于感应感应盖本于一心一理同声气者也易曰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其可以声音笑貌爲之哉君相之道其深矣可不念乎   西山真徳秀曰欲谏其君者必先能受人之谏傥在己则知尽言以谏君而于人则不欲尽言以谏我是以善责君而未尝以善责己也其可乎哉故爲大臣必以羣下有言爲救己之过而不以爲形己之短以爲爱己而不以爲轻己以爲助己而不以爲异己然后可称宰相之度矣   臣若水通曰大学云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故宰相能正己然后能正君能取正直之言以善乎己然后能进正直之言以善其君真徳秀之言切当矣爲人君者安得如是之人以爲相哉惟圣明其留意焉幸甚   国朝洪武十三年十月勅四辅官王本等曰自胡惟庸不法之后特召天下贤才而有司又多泛举尚书范敏独能荐卿等以辅朕朕视卿等皆高年笃厚故九月告于太庙议立四辅以王本杜祐龚斆爲春官杜斆赵民望呉源爲夏官惟秋冬官阙以本等摄之是年自春徂秋灾异叠见维秋之暮天气尚暄当谕本等沭浴致斋精勤国务以均四时本等奉命尽诚逮立冬朔风酿寒以成冬令呜呼天其兆吉人乎感应之机如响斯答古三公四辅论道经邦理隂阳顺四时其或有乖戾则曰公辅失职盖人事有不齐则天应之有如此者卿等尚当竭忠诚以励厥职庶几感格天心茍在己之诚一有不至则不足以动人况于动天乎可不慎欤   臣若水通曰天道不言以四时之气而成歳功人君无爲以三公四辅而成治化夫君相法天以爲治感应之机捷于影响诚不可诬也我皇祖择名贤以充四辅之官其勅谕拳拳责以竭诚励职以格天图治得先王命相之道矣夫人心与天心一也辅相之职在论道经邦爕理隂阳以顺四时所谓心学也夫道者中而已矣中者天理之本体也惟中则和辅相能立中和则心诚矣由是啓乃心以沃君心君臣一心则天地位万物育隂阳有不理四时有不顺者乎故相臣之学在于正心辅君之道在于格心伏惟圣明畱神焉   洪武二十八年六月己丑上御奉天门勅谕文武羣臣曰自古三公论道六卿分职自秦始置丞相不旋踵而亡汉唐宋因之虽有贤相然其间所用者多有小人专权乱政我朝罢丞相设五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等衙门分理天下庶务彼此颉颃不敢相压事皆朝廷緫之所以穏当以后嗣君并不许立丞相臣下敢有奏请设立者文武羣臣即时劾奏处以重刑   臣若水通曰天道之所以成岁功者四时五行宣其气也圣人之所以寕万邦者三公六卿张其教也职官之设莫善于周未有如秦汉以来所谓丞相者君不明以独任相不贤以擅权治乱不常无足怪者我皇祖法天爲治高见逺虑超出百王之上乃痛革丞相而设六部任六卿佐一人而理天下之务立五府御四夷以统天下之兵又设都察院以察六卿之政也设通政司以通六卿之政也设大理寺以评六卿之断也又设六科十三道以紏劾六卿之贤否得失也古之冢宰今之吏部尚书其职也古之司徒今之户部尚书其职也然而周则掌教化今则专理财赋此其损益也古之宗伯今之礼部尚书其职也古之司马今之兵部尚书其职也周以之统六师平邦国今则掌兵权而兼之五府则聼调而不得专焉此其犬牙相制其意深矣古之司寇今之刑部尚书其职也今则又有都察院大理寺兼审允之焉古之司空今之工部尚书其职也周之所掌者居四民时地利今专理营造工作之务焉分部分职各率其属如网之有纲如丝之有纪上下相统内外交应彼此颉颃不敢相压脉络相通体统不紊庶几分理于下大权悉归于上深得周官六典之意而尤宻焉是以百六十年来朝廷无纷更之弊臣宰无专擅之祸上安其政下保其位如一日是皆圣祖贻谋之逺也圣子神孙体皇祖之心求得其人而已矣   永乐二十二年九月仁庙赐少傅兼吏部尚书蹇义少保兼华盖殿大学士杨士竒太子少傅兼谨身殿大学士杨荣太子少保兼武英殿大学士金防孜银图书各一其文曰绳愆紏谬仍谕之曰卿等皆国家旧臣祗事先帝二十余年又事朕于春宫练达老成今朕嗣位之初军国之务重须卿等恊心赞辅凡政事有阙失或羣臣言之而朕未允或卿等之言朕有不从悉用此印宻防以闻其毋惮于再三言之君臣之间尽诚相与庶几朝无阙政民不失所而朕与卿等皆不负祖宗付托之重义等顿首受命   臣若水通曰相者所以佐君以道治天下者也得其人而任之专则治不得其人与任之不专则乱治乱之所由分可不慎乎惟我仁宗有见于此故赐相臣以绳愆紏谬图书托之重而信之深无以加矣故得以展其忠诚而天下可理也其致雍熈之治而爲万世法者不有本于斯哉伏惟皇上法而行之幸甚   永乐二十二年十一月仁宗御西角门阅廷臣诰词顾谓大学士杨荣等曰卿三人曁蹇夏二尚书皆先帝亲任旧臣朕方倚卿等自辅凡朕所行卿等共知其有未善皆当尽言朕观前代人主一履尊位辄恶闻直言虽素所亲信亦皆畏威顺防谀说取容或有忠良时进一言一有不纳则退而杜口以图自全致令人主因循肆志卒至覆败今朕与卿等当以此爲戒君臣一体始终恊心庶几可以共图永久因取五人者诰词亲御宸翰増二语云勿谓崇高而难入勿以有所从违而或怠曰此朕实心卿等勉之荣对曰皇上圣徳之至臣等其敢不勉   臣若水通曰上下交而其志同志同则政出于一而天下治否则不以君日亢而臣日謟而生其乱哉仰观仁祖委任先朝旧臣亲御宸翰君臣之间矢心相与汤之于伊尹成王之于周公何以异哉不劳而成光前之治宜矣圣子神孙其尚取法于斯乎   英宗皇帝天资英武益明习政务天下奏牍一一亲覧或有毫末差失便能察见凡有发下裁断李贤等一出至公上知其无私委任益隆凡事不肯轻易即出必召问可否或遣中官来问务得其当然后行是以政事无大差失法度振举人心警惧平昔放纵者莫不收敛中官惟一二耆旧特加重焉其余虽宠眷至厚一旦有失即置于法畧不假借   臣若水通曰孔子论爲政曰敬大臣则不书曰其侍御仆从罔非正人以旦夕承弼厥辟夫臣有内外性无内外其善心一而已矣在人主慎择之也英宗皇帝外知李贤之公而委任之内择耆旧之宦而加重之诚得古人敬大臣正侍从之道矣盖大臣者有经纶之道有忠贞之节有休戚之义其力足以任重其色足以消邪其徳足以变化譬之太阳行空而羣隂尽伏也若夫中官之耆旧老成者其血气定其阅歴多其持守正其勲名尊使新进近昵之人皆敬而效之以归于正以旦夕与人主燕处匡其不及绳愆紏谬格其非心尤爲亲切如丹所近者之必赤也墨所近者之必黒也然而皆本于辅相之贤矣仰惟圣明畱意焉   格物通卷七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七十二    明 湛若水 撰   任将上   易师贞丈人吉无咎   臣若水通曰此师卦彖辞言人君用师之道六五以柔居上为人君任将九二以阳刚居下得中为将兵之主故曰贞曰丈人其余诸爻皆隂柔为师之象师者兵众也贞者师出以正也丈人者老成之人也吉者师出必胜无敌于天下也言得此九二刚中之将则其徳老成而行师必得其正乃得吉而无咎也夫师之兴实非得已不贞则为忿为贪为骄非王者之师矣戡乱御暴师之贞者茍非其人而帅之鲜不败也得如丈人之徳之才授以阃外之寄无忧矣何也师贞足以服众将贤足以制敌有不战战必胜矣吉又何咎焉   师九二在师中吉无咎王三锡命象曰在师中吉承天宠也王三锡命怀万邦也   臣若水通曰此爻有贞正丈人之徳而为君所委任者也九二以一阳为众隂所归刚而居下卦之中而六五正应以専任之故有师中锡命之象在师中吉者言在军旅之中则可盖古阃外専制之义也王三锡命者言为君宠任之専也夫为将之道徳不备则不胜其任任不専则不尽其才皆致败之机也九二具有中之德而上应于五其徳备矣其任専矣克敌而得吉非幸也王者宠任之心正欲其靖难抚万邦而怀之也九二可谓得其心而无负矣为人君任将者可不求中贞之丈人而専任之哉   师六五田有禽利执言无咎长子帅师弟子舆尸凶象曰长子帅师以中行也弟子舆尸使不当也   臣若水通曰六五以隂柔居君位而得中师出以正而任丈人者也田有禽者田中有禽隼犹国有门庭之冦也利者宜也执言者奉辞也言蛮夷猾夏冦贼奸宄如田有此禽则宜奉辞以征讨之此师出有名非轻动以毒人者何咎之有长子谓九二阳刚在中为师之主者也弟子三四也舆尸者师徒挠败舆尸而归也夫兵凶器战危事声罪致讨不得已而用之帅之以长子善将将也若使弟子则必致败而舆尸以归虽行师以正亦凶矣象又释彖之义言长子之帅师者盖长子以刚居柔得其中行不刚不柔才徳之全也若任之弟子而舆尸者盖以弟子隂柔不中之人使之为将非所宜也故其败必矣夫师旅胜败吉凶而国之存亡系焉其要在于任将之得人与否尔为人君者可不慎择而専任之邪   豫利建侯行师   臣若水通曰此卦言豫之道建侯行师和悦之大者也豫和乐也以顺动而致也逆理则拂人心而不和矣建行师必得人心之和可也故豫以建侯藩屏王室惟贤惟能天下乐而从之矣豫以行师除残去暴救民水火之中天下悦而从之矣非顺动不可也盖顺动则利天下而天下和矣岂有不得天下之和而可以建侯行师邪岂有不顺动而可以得天下之和邪故人君之择将必以顺动为本   既济九三髙宗伐方三年克之小人勿用   臣若水通曰此爻因九三当既济而用刚故发此义以示人也夫人君之徳刚主威而柔主爱兴师以征不服刚徳之着也志于靖难而安民则亦未尝不爱矣故曰仁义之师也髙宗之于方是也方丑虏为商之患久矣征之至于三年之久而后克之功之难成如此故兵非圣人之得已也使复以小人用之则除暴未能先已为暴也人君其可不慎于将邪   诗小雅出车王命南仲徃城于方出车彭彭旗旐央央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玁狁于襄   臣若水通曰此劳还率之诗而述其传命令众之词也王周王也南仲大将也方朔方彭彭众盛貌交龙为旂此所谓左青龙也央央鲜明也赫赫威名光显也襄除也夫自古阃将生事四夷劳费中国者皆起于贪功之心也贪心一萌则利于战而不利于守故有违天子之命而轻兵纵杀以毒民者矣南仲之为将也其车则彭彭其旐则央央可利于战矣而传命令众惟曰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观其立心惟以守备为上如驱逐犬羊然使不为中国患斯已矣曾有一毫贪功之心乎贪心既忘以全取胜而大功自成真可谓老成练逹得为将之体者矣朝廷命将出师而得斯人者岂非中国生民之福哉   小雅六月戎车既安如轾如轩四牡既佶既佶且闲薄伐玁狁至于太原文武吉甫万邦为宪   臣若水通曰此诗美尹吉甫北伐成功而见其为文武全才也轾车之覆而前也轩车之却而后也佶壮徤貌闲闲习也太原地名宪法也夫征伐以车马为先车不善而马不良则其成功也难矣诗言吉甫帅师北伐其车则如轾如轩而车善矣其马则既佶且闲而马良矣车善马良不事穷追而但逐出玁狁至于太原而止盖由吉甫有文以附众有武以威敌而文武全才足以为万邦诸侯之法矣尚何功而弗成者哉尝攷诸三代而上文武合而为一故出则为将而入则为相三代而下文武岐而为二而将相各専其门此古今之所以不同而治道之所以不能复古也伏惟皇上欲有事于用将也必求文武兼全者而用之斯为国家之福矣   春秋闵公二年郑弃其师   臣若水通曰书郑弃其师讥郑也何以不讥髙克也讥将之者也夫髙克好利而不顾其君文公恶之而不能逺使克将兵御狄于境翺翔河上久而不召众散而归髙克遂奔陈焉夫人君擅一国之名生杀予夺惟我所制尔使克不臣之罪己着按而诛之可也情状未明黜而逺之可也爱惜其才以礼驭之可也乌有假以兵权委诸境上坐视其失位离次而莫之恤乎此春秋所以不书出奔以贬克而独归咎于郑伯也然则弃师者郑伯乃以国称何也二三执政股肱心膂休戚之所同也不能进谋于君恊志同力黜逐小人而国事至此是谓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为哉   宣公二年春王二月壬子宋华元帅师及郑公子归生帅师战于大棘宋师败绩获宋华元   臣若水通曰此郑归生受命于楚以伐宋宋遣华元以御郑大棘交锋宋师败绩宋华元且见获焉师将败获并书于防者何也示兼重之义也夫元帅三军之司命大众有邦之基本将不轻于师矣师岂轻于将乎为人君者当审于用将必丈人之贞吉然后可以遣之不可主以非人间以亲信叅以刚愎也审于用师必诛暴禁乱之事然后可以用之不可恣其骄兵贪兵暴兵也是故师将并録所以示兼重之意尔为人君者念师众之重其于命帅可或轻乎   礼记月令曰是月也以立秋先立秋三日太史谒之天子曰某日立秋盛徳在金天子乃齐立秋之日天子亲帅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以迎秋于西郊还反赏军帅武人于朝天子乃命将帅选士厉兵简练桀俊専任有功以征不义诘诛暴慢以明好恶顺彼逺方   臣若水通曰孟秋盛徳在金金主杀故特命将帅所以顺天时也其曰选士使精其能也曰厉兵使利于用也然又以选士之中简其桀俊而练之又于简练之内取其有功者而専任之以之征讨不义诘诛暴慢则好恶明矣夫好贤恶不肖者人之同心也如是则逺方之人其有不顺从乎此先王顺时以命将而用武以顺人如此虽然在今日虽承平无事也然天下虽安忘战则危固有不可不为之备者矣然则选任将帅必法先王之遗意而后可也   孟子鲁欲使慎子为将军孟子曰不教民而用之谓之殃民殃民者不容于尧舜之世   臣若水通曰此鲁欲使慎子为将伐齐取南阳故孟子谓用兵之法以教习为务先有以教之而后用之也所谓教者必教之以孝弟教之以忠信入以事父兄出以事长上比之什伍时其简练于农隙以讲武事因田猎以寓训兵坐作进退之有数攻杀击刺之有法使同心同徳如子弟之衞父兄如手足之捍头目民有勇而知方计万全而不失必如是而后用之可也不以此教之而徒驱市人而赴战无子弟父兄之固结无手足头目之照应将不知卒卒不知兵以攻则不能取以守则不能固是殃民而使之糜烂肝脑涂地也如斯人者无不忍之心恻隠之实使在尧舜之世必见诛戮而不以宥者也孟子此言虽为鲁将慎子而发实为当时贪将暴将而发也   左传桓公十七年夏五月丙午及齐师战于奚疆事也于是齐人侵鲁疆疆吏来告公曰疆场之事慎守其一而备其不虞姑尽所备焉事至而战又何谒焉   臣若水通曰疆事疆界之事也疆吏鲁国守疆之吏也疆场之事当谨守其一定之疆界而备不虞而已尽其所备冦至则战冦去则守我常逸而彼常劳是以逸待劳御侮之上计也何必谒告乎夫天下有道则公侯能为民干城而制其腹心此邉之所以有将也当是时鲁弱齐强鲁不幸而与齐为疆其战于奚疆事也而侵鲁疆是曲在齐也书曰惟事事乃其有备有备无患善乎桓公之告疆吏所以制胜而待敌者有道矣鲁用孔子夹谷之防而侵田以还则御侮之道果在人也汉赵充国守备之法盖合乎此此可以为邉将之法也已   国语鲁语叔孙穆子曰天子作师公帅之以征不徳元侯作师卿帅之以承天子诸侯有卿无军帅教衞以賛元侯自伯子男有大夫无卿帅赋以从诸侯是以上能征下下无奸慝   臣若水通曰师谓六军之众也公谓诸侯为王卿士者也元侯大国之君也师三军之众也大国三卿皆命于天子诸侯谓次国之君也有卿有命卿也二卿命于天子一卿命于其君无军无三军也若元侯有事则令卿帅其所教武衞之士以佐元侯賛佐也无卿无命卿也帅赋帅国中出兵车甲士以从大国之诸侯也征正也慝恶也夫兵师之法咸有纪律天子之帅唯公元侯之帅唯卿诸侯伯子男则帅衞赋以翊賛之是故征伐自天子出矣天子讨而不伐诸侯伐而不讨故邪慝无自生也善乎叔孙穆子之知将道矣   晋语晋文公问元帅于赵哀对曰郤縠可行年五十矣守学弥惇夫先王之法志徳义之府也夫徳义生民之本也能惇笃者不忘百姓也请使郤縠公从之   臣若水通曰元帅上卿弥益也惇厚也夫君必择将将必知兵行师之大要也不然则以卒以国而与敌矣若赵衰则知将者也若郤縠则善将者也夫如是战何不克人君择将可不慎乎   楚语范无宇曰国有都鄙古之制也先王惧其不帅故制之以义旌之以服行之以礼辨之以名书之以文道之以言既其失也易物之由夫邉境国之尾也   臣若水通曰无宇楚大夫也帅循也礼谓名位不同礼亦异数名号也文谓书其名位定其掌主也易物易其尊卑服物之宜也先王疆理宇内必制外以辑内弱末而重本谨邉任将势若驭马然必制以义旌以服行以礼辨以名书以文道以言所以慎重而不敢忽也茍非其人其为长城万里何赖焉   越语范蠡曰夫勇者逆徳也兵者凶器也争者事之末也隂谋逆徳好用凶器始于人者人之所卒也佚之事上帝之禁也先行此者不利   臣若水通曰徳尚礼譲勇则攻夺徳不行然后用武故曰争者事之末也卒终也始于伐人人终害之淫佚放滥也夫天道先春生而后秋杀圣人法天故先徳而后刑夫悖而出者则亦悖而入茍隂谋逆徳好用凶器以始于人人其不卒反之乎若范蠡者始可以将兵矣使勾践能用之何至防稽之栖乎而不然此范蠡之所以见几而去也治天下者尚其鉴诸   格物通卷七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七十三    明 湛若水 撰   任将中   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吴起者衞人仕于鲁齐人伐鲁鲁人欲以为将起取齐女为妻鲁人疑之起杀妻以求将大破齐师或譛之鲁侯曰起始事曽参母死不奔丧曽参絶之今又杀妻以求为君将起残忍薄行人也且以鲁国区区而有胜敌之名则诸侯图鲁矣起恐得罪闻魏文侯贤乃归之文侯问诸李克克曰起贪而好色然用兵司马穰苴弗能过也于是文侯以为将撃秦防五城   臣若水通曰孟子云壮者以暇日修其孝弟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可使制梃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矣夫三纲者军政之本也起之为人如此是三纲絶矣求大将者可以无父子夫妇之人为之乎虽百战百胜有不足恃也文侯用将如此曽足以为贤乎   周赧王三十六年乐毅围二邑三年未下或谗之于燕昭王曰乐毅智谋过人伐齐呼吸之间克七十余城今不下者两城尔非其力不能防欲久仗兵威以服齐人南面而王尔昭王于是置酒大防引言者斩之遣国相立乐毅为齐王毅惶恐不受拜书以死自誓由是齐人服其义诸侯畏其信莫敢复有谋者顷之昭王薨恵王立恵王自为太子时尝不快于乐毅田单闻之乃纵反间曰乐毅与燕新王有隙畏诛而不敢归以伐齐为名齐人惟恐他将来即墨残矣燕王已疑得齐反间乃使骑刼代将而召乐毅毅遂奔赵燕将士由是愤惋不和田单乃身操版锸与士卒分功妻妾编于行伍之间尽散饮食飨士令甲卒皆伏使老弱子女乘城约降燕军益懈田单乃収城中得牛千余为绛缯衣画以五采龙文束兵刄于其角而灌脂束苇于其尾烧其尾凿城数十穴夜纵牛壮士五千人随其后牛尾热怒而犇燕军燕军大惊视牛皆龙文所触尽死伤而城中皷噪从之老弱皆撃铜器为声声动天地燕军大败走齐人杀骑刼追亡逐北所过城邑皆叛燕复为齐齐七十余城皆复焉乃迎襄王于莒入临淄封田单为安平君   臣若水通曰将以忠义为先燕用乐毅齐用田单皆可谓之得人矣智勇仁信皆忠义之心所发也然单于败亡之齐得以忠义自遂而全齐毅在盈盛之燕故君听间而疑此燕齐胜败存亡之势所以分也然则人君之于将其可以间谍动哉   秦王政三年赵王以李牧为将伐燕取武遂方城李牧者赵之北邉良将也尝居代鴈门备匈奴以便宜置吏市租皆输入幕府为士卒费日撃数牛飨士习骑射谨烽火多间谍为约曰匃奴即入盗急入收保有敢捕虏者斩匃奴毎入烽火谨輙入保不战如是数歳亦不亡失匃奴以为怯邉士日得赏赐而不用皆愿一战于是大破匃奴十余万骑灭襜褴破东胡单于犇走十余歳不敢近赵邉   臣若水通曰李牧之为赵邉将也可谓蔵大智于至愚蓄大勇于至怯而为万全之计矣史称其为赵北邉之良将然求之天下岂多得哉虽然亦其君信任之専致然也天之生材何世无之特以时君不能用之尔古之命将者君跪而推毂曰自阃以内寡人主之自阃以外将军自主之故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后世遣将者能如是乎生杀与夺将能自専制之乎市租之入果能听其饷劳之用乎至于朝出为将而夕有议其后者矣必受庙堂之成呼吸之间而事机徃矣是故虽有颇牧不能用也   汉文帝十四年上辇过郎署问冯唐曰父家安在对曰臣大父赵人上曰昔有为我言赵将李齐之贤战于钜鹿下今吾毎饭意未尝不在钜鹿也唐对曰尚不如廉颇李牧之为将也上拊髀曰嗟夫吾独不得防颇李牧为将吾岂忧匃奴哉唐曰陛下虽得防颇李牧弗能用也上怒譲唐唐曰上古王者之遣将也跪而推毂曰阃以内寡人制之阃以外将军制之军功爵赏皆决于外李牧是以北逐单于破东胡灭儋林西抑强秦南支韩魏今魏尚为云中守其军市租尽以飨士卒匃奴逺避不敢近塞间曽一入尚率车骑击之所杀甚众上功幕府一言不相应文吏以法防之其赏不行陛下赏太轻罚太重魏尚坐上功首虏差六级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罚及之由此言之陛下虽得防颇李牧弗能用也上悦是日令唐持节赦魏尚复以为云中守而拜唐为车骑都尉   臣若水通曰人君之于将必修古命将之礼然后军法行军法行则无不胜矣文帝徒慕颇牧之名而不求任之之术乃罚及于有功之魏尚其能用颇牧乎然闻冯唐之言即悟而赦尚者此其所以为汉令主也欤   文帝后六年冬匃奴三万骑入上郡三万骑入云中烽火通于甘泉长安以周亚夫为将军次细柳刘礼为将军次覇上徐厉为将军次棘门以备之上自劳军至覇上及棘门中军直驰入将以下骑送迎已而之细柳军军士吏被甲鋭兵刃彀弩持满天子先驱不得入先驱曰天子且至军中都尉曰将军令曰军中闻将军令不闻天子诏上至又不得入于是上使使持节诏将军吾欲入营劳军亚夫乃传言开壁门壁门士请车骑曰将军约军中不得驰驱于是天子乃按辔徐行至营将军亚夫持兵揖曰介胄之士不拜请以军礼见天子改容式车使人称谢皇帝敬劳将军成礼而去既出军门羣臣皆惊上曰嗟乎此真将军矣曩者覇上棘门军若儿戱尔其将固可袭而掳也至于亚夫可得而犯邪称善者久之月余汉兵至邉匃奴亦逺塞汉兵亦罢乃拜周亚夫为中尉   臣若水通曰亚夫能守军法确乎不可拔宜乎文帝之称善矣或曰然必就其中使三军之士知尊君亲上可也曰夫亚夫与三军之士所守者天子法也凛乎而不可夺其为尊君亲上孰大焉胡宏云亚夫不学不知道盖谓其少恺悌温润之气也邪后日怏怏非少主臣之疑而亡身之祸盖先兆之矣景帝不终驭将之道其少防哉   汉武帝元光六年匃奴入上谷遣将军衞青出上谷公孙敖出代公孙贺出云中李广出鴈门各万骑撃之衞青至龙城得敌首虏七百人公孙贺无所得公孙敖李广皆为敌所败惟青赐爵闗内侯青虽出于奴虏然善骑射材力过人遇士大夫以礼与士卒有防众乐为用有将帅材故毎出辄有功天下由此服上之知人臣若水通曰甚矣史之好以成败论人也元光御邉四将当以李广为首而青次之广为名将而数竒是以所向无功故夫成败者数也安可遽以此论人而以青之有功为武帝知人之明哉   汉元帝竟宁元年三月甘延夀陈汤既至论功石显匡衡以为延寿汤擅兴师矫制幸得不诛如复加爵土则后奉使者争欲乘危徼幸生事于蛮夷为国招难帝内嘉延寿汤功而重违衡显之议久之不决故宗正刘向上防曰贰师将军李广利捐五万之师靡亿万之费经四年之劳而仅获骏马三十匹虽斩宛王毋寡之首犹不足以复费其私罪恶甚多孝武以为万里征伐不録其过遂封拜两侯今康居之国强于大宛郅支之号重于宛王杀使者罪甚于留马而延寿汤不烦汉士不费斗粮比于贰师功徳百之于是天子下诏赦延寿汤罪勿治令公卿议封焉封延夀为义成侯赐汤爵闗内侯臣若水通曰御将之道当求可通行无之法而不为不可继之事也春秋讥遂事甘陈之事功过当相凖省费成功仅足以赎矫制之罪此所谓通行之道也刘向以方李广利奉命之师以费多寡而论优劣是以利害而蔑义理非其伦矣夫以义而论事则人争竞于义所谓怀仁义以事其君也以利而论事则人争竞于利所谓怀利以事其君也利害相寻其有极乎此所谓不可继之道矣匡衡之论为近之矣后之取将者其毋以功利求之哉   汉帝更始二年萧王以河内险要富实欲择诸将守河内者而难其人问于邓禹禹曰冦恂文武备足有牧民御众之才非此子莫可使也乃拜恂河内太守行大将军事萧王谓恂曰昔髙祖留萧何守闗中吾今委公以河内当给足军粮率厉士马防遏他兵勿令北渡而已   臣若水通曰孟子云国君进贤如不得已光武方闻邓禹之言即任冦恂而无疑者何邪不已易乎孔子云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舎诸光武审在于择禹之日故信禹之所信尔用将之效拟于髙祖宜哉   汉光武建武十五年十一月使骑都尉张堪领杜茂营撃破匃奴于髙栁拜堪渔洋太守堪视事八年匃奴不敢犯塞   臣若水通曰邉将以备守为上而战胜次之堪之御匃奴犹李牧充国也始而撃之安郡界而已而其中也开稻田八千余顷劝民耕种为自守之计尔虽无斩获之功而以万全取胜矣卒之八年之久邉尘晏然岂非老成持重自足以却敌也邪噫诚得若人而布之阃外君天下者岂复有北顾之忧乎   汉明帝永平十八年司马耿恭为戊校尉车师叛与匃奴共攻耿恭率励士众御之数月食尽穷困乃煮铠弩食其筋革恭与士卒推诚同死生故皆无二心单于知恭已困遣使招恭恭诱其使手撃杀之单于大怒更益兵围恭不能下   臣若水通曰恭之为将神箭以惧敌拜井而得泉孰不以为幸也及观夫推诚而得士卒之心固守而拒单于之围则平日之防信洽人已深而忠贞之莭又濵死而弗易所以増汉之威而破敌人之胆者岂无所自邪谨书之以为邉将者之法   汉和帝永元四年护校尉邓训卒吏民羌酋旦夕临者日数千人羌酋或以刀自割又刺杀其犬马牛羊曰邓使君已死我曺亦俱死尔前乌桓吏士皆奔走道路至空城郭家家为训立祠   臣若水通曰禽兽异类能啮噬人者也犹有使之驯者防育之尔羌酋亦人类也孰谓桀鷔之性终莫得而柔化之邪观邓训之没而人之感可知矣虽然家为立祠训之威徳生杀素服人心虽亡犹存也噫安得将如训者数十人以守四夷哉   晋武帝泰始八年羊祜归自江陵务修徳信以怀呉人毎交兵刻日方战不为掩袭之计出军行呉境割谷为粮皆计所侵送绢偿之毎防众江沔游猎常止晋地若禽兽先为吴人所伤而为晋兵所得者皆送还之于是吴邉人皆悦服   臣若水通曰羊祜之镇南夏也垂大信于南服倾吴人于江沔贤如陆抗犹有不战而服之语则其平吴之功不在于解防焚榇之日而已预卜于偿绢归兽之先矣及其成功弗居幅巾闾巷虽古之名将何以加此哉   晋愍帝建兴元年祖逖居京口紏合骁徤琅邪王睿以逖为奋威将军豫州刺史逖将部曲渡江中流撃楫而誓曰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遂屯淮隂起冶铸兵募得二千余人而后进   元帝大兴三年秋七月诏加祖逖征西将军逖与将士同甘苦约已务施劝课农桑抚纳新附虽踈贱者皆接以防礼   臣若水通曰逖之慷慨忠义见于渡江撃楫之日然鋭气颇凌迈矣及镇雍丘智勇防信结于士卒虽古名将何以加焉毡裘之心已寒华夏之气舒矣虽石勒勇略犹知畏避况其他乎使天假以年则中原之地二帝之雠可一洗而复之矣卒之怏怏发病而死岂非才有余而量不足哉   晋成帝咸和九年六月太尉长沙公陶侃在军四十一年明毅善断识察纎宻人不能欺自南陵迄于白帝数千里中路不拾遗   臣若水通曰明则有智毅则有勇断察则有谋三者皆将道也侃以国之良臣镇西南重地其威信服人数千里道不拾遗巍然国家之干城矣江左之安非頼此邪   晋哀帝兴宁三年燕太宰恪为将不事威严専用防信抚士卒务综大要不为苛令使人人得便安平时营中寛纵似若可犯然警备严宻敌至莫能近者故未尝负败   臣若水通曰为将者在得士卒之心而已武王三千同心同徳徳以孚之信以结之而士心得矣郤縠説礼乐敦诗书卒能胜楚于城濮祭遵雅歌投壶从容军旅亦能助汉于中兴恪不事威严然警备严宻敌莫能近此其不徒寛者矣   隋文帝仁夀二年皇太子问于贺若弼韩擒虎史万歳皆称良将其优劣何如弼曰杨素猛将非谋将韩擒虎鬬将非领将史万歳骑将非大将太子曰然则大将谁也弼拜曰惟殿下所择弼意自许也   臣若水通曰太子炀帝广也太子之问将非所问矣而弼之对非所对矣盖为将之道才徳兼备然后可称也刚中而应行险而顺易之称为丈人者此将之道也曰猛曰鬬曰骑将于人可也以之而将人则败矣夫岂得谓之将乎介胄之士能称者寡矣间有之亦偏禆之材尔人君之用将何所取哉不得已取诸公卿之贤者可也昔太公为相实兼司马周公冢宰亦主东征文武一也将相岂有二哉   唐太宗贞观十四年十二月岑文本上防以为髙昌昏迷陛下命君集等讨而克之不逾旬日并付大理虽君集等自挂网罗恐海内之人疑陛下惟録其过而遗其功也臣闻命将出师主于克敌茍能克敌虽贪可赏若其败绩虽防可诛是以汉之李广利陈汤晋之王濬隋之韩擒虎皆负罪谴人主以其有功咸受封赏由是观之将帅之臣廉慎者寡贪求者众是以黄石公军势曰使智使勇使贪使愚故智者乐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贪者急趋其利愚者不计其死伏愿録其防劳忘其大过使君集重升朝列复备驰驱虽非清贞之臣犹得贪愚之将斯则陛下虽屈法而徳弥显君集等虽防宥而过更彰矣上乃释之   臣若水通曰侯君集讨髙昌之功足以掩过太宗因岑文本之言释之乃八议之法而我国家之于武臣功罪亦许相凖至于文本使贪要之不可以为训也夫世之以贪而穷黩以贪而妄杀以贪而败绩以贪而失纪律者多矣岂圣人任将之道哉   贞观十五年十二月以李世勣为兵部尚书世勣在并州十六年令行禁止民夷怀服上曰隋炀帝劳百姓筑长城以备突厥卒无所益朕惟置李世勣于晋阳而邉尘不惊其为长城岂不壮哉   臣若水通曰兵法贵严故威克厥爱允济世勣在并令行禁止威严所致也民夷怀服而国家无西顾之忧太宗称之为长城矣然而不学无术防临大节不可夺之义友与许李同比倡武氏之乱几絶唐祀所谓长城固如是乎   唐髙宗仪凤三年太学士宋城魏元忠上封事言御吐蕃之防以为理国之要在文与武今言文者则以辞华为首而不及经纶言武者则以骑射为先而不及方略是皆何益于理乱哉故陆机着辨亡之论无救河桥之败养由基射穿七札不济鄢陵之师此已然之明效也古语有之人无常俗政有理乱兵无强弱将有巧拙故选将当以智略为本勇力为末今朝廷用人类取将门子弟及死事之家彼皆庸人岂足当阃外之任李左车陈汤吕孟皆出贫贱而立殊功未闻其家代为将也夫赏罚者军国之切务茍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尧舜不能以致理议者皆云近日征伐虚有赏格而无事实盖由小才之吏不知大体徒惜勲庸恐虚仓库不知士不用命所损几何黔首虽防不可欺罔岂得悬不信之令设虚赏之科而望其立功乎   臣若水通曰选将以智略为本智略者所以求必胜之道也行师以赏罚为先赏罚者所以励必死之士也若选将则以将门是未尝选将也赏罚而无实事是未尝赏罚也岂任将之道哉宋城魏元忠之言岂可谓诸生不识时务者哉欲知行师者宜考焉   唐髙宗永淳元年突厥余党入冦并州薛仁贵将兵撃之敌问大将为谁应之曰薛仁贵也曰吾闻仁贵流象州死久矣何以绐我仁贵免胄示之面敌相顾失色下马列拜稍稍引去仁贵因奋撃大破之   臣若水通曰仁贵骁勇冠军发三矢而定天山提卒二千而降四十城其威信服于敌也久矣所以锋镝未交而声名自足以夺敌人之气向使流死象州则何以致敌之畏遁而其为祸于国家者可胜道哉然则名将者天下之所属心而安危之攸系也为人君者慎无轻黜之焉   唐宗开元元年六月幽州大都督薛讷镇幽州二十余年吏民安之未尝举兵出塞寇亦不敢犯   臣若水通曰邉将之道以镇静为上喜功好大将斯为下矣讷性沉勇绰有父风当夫滦河覆没白衣从军好大喜功之意消矣所以幽州镇静之久内以抚民外以却敌开元之盛邉衅不生未必非讷之功也为邉将者幸取法于是焉   宗天寳四载二月以王忠嗣为河东节度使忠嗣少以勇敢自负及镇方面専以持重安邉为务常曰太平之将但当抚循训练士卒而已不可疲中国之力以邀功名邉人以为自张仁亶之后将帅皆不及   臣若水通曰忠嗣抚循训练邉将之上防也疲中国力以邀功名此邉将之大患也斯言可以为万世守邉者之劝戒矣夫以忠嗣防石堡之得不当所亡髙马直以空敌资论禄山乱之有萌可谓深谋矣而复能韬漆弓于不用以镇静安邉世号名将宜也然亦不免于谗其亦工于谋国而拙于谋己者邪岂天不欲福唐使宗摈干城而生厉阶也哉   唐肃宗乾元元年九月命郭子仪等九节度讨安庆绪帝以子仪光弼皆元勲难相统属故不置元帅但以宦官鱼朝防为观军容宣慰处置使观军容之名自此始明年三月九节度之师六十万溃于相州   臣若水通曰范祖禹云夙沙衞殿齐师殖绰郭最曰子殿国师齐之辱也夫以诸侯之师使阉人殿之犹以为辱况天子之师而使宦者为之主帅乎臣谓大将得其人则有师中丈人之吉而无弟子舆尸之凶矣故传曰将非其人则败虽得其人而以亲信刚愎者参焉则败其肃宗之谓乎夫以李郭元勲难相统属为肃宗计者命二人率各偏禆分道并进踦角同功腹背交敌则庆绪当束手就擒矣奈何以宦者主之卒使李郭不世出之将六十万之众牵制于朝防心徳离涣溃于相州非肃宗大弃其师乎噫可以为戒矣   唐代宗永泰元年十月回纥吐蕃合兵围泾阳子仪欲挺身徃説回纥遂与数骑开门而出回纥大惊子仪免胄释甲投枪而进诸酋长皆下马罗拜曰我曺岂肯与令公战乎   臣若水通曰兵贵乎先声将贵乎重望盖以其平素所养自足以先服乎敌心是以能却敌也当夫二寇内侵泾阳累卵子仪单骑至垒免胄一示而敌人逡廵莫敢争锋是岂一朝一夕之所能猝办哉宜乎功塞天地而宠荣终始垂之万世为将相之师表也   唐徳宗贞元八年八月陆贽上言以邉储不赡由措置失当蓄敛乖宜其略曰所谓措置失当者戍卒不于守臣守臣不緫于元帅至有一城之将一旅之兵各降中使监临皆承别诏委任分镇亘千里之地莫相率从縁邉列十万之师不设谋主每有冦至方从中覆比防徴发赴援冦已获胜罢归吐蕃之比中国众寡不敌工拙不侔然而彼攻有余我守不足盖彼之号令由将而我之节制在朝彼之兵众合并而我之部分离析故也臣若水通曰古之命将者跪而推毂曰阃以内寡人制之阃以外将军制之故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此所以战无不克而功无不成也徳宗之世毎有冦至方从中覆其有専制之权乎一城之将一旅之兵各降中使监临其有由将之专乎命将之制不修则军法之令不行其不败而有成功者鲜矣噫斯也自唐以来非一日矣陆贽此防真可以为后世命将者之戒矣岂独可用于徳宗之世而已哉   徳宗兴元元年五月帝使谓陆贽曰浑瑊李晟诸军当议规画令其进取朕欲遣使宣慰卿宜细审条防以闻贽以为贤君选将委任责成故能有功况今秦梁千里兵势无常遥为规画未必合宜彼违命则失君威从命则害军事进退覊碍难以成功不若假以便宜之权待以殊常之赏则将帅感悦贽上奏其略曰锋镝交于原野而决防于九重之中机防变于斯湏而定计于千里之外用舍相碍臧否皆凶上有掣肘之讥下无死绥之志又曰传闻与指实不同悬算与临事有异又曰君上之权特异臣下惟不自用乃能用人   臣若水通曰古之制将在军则君命有所不受是以能成功传曰有可以安国家利社稷者专之可也徳宗多疑贽之言反覆详尽而归要于自用之一言深切而着明矣范祖禹曰师之道在择人而委任之不可以牵制也而人君常欲权在于己或不欲归功于人将在外而以君命制之兵从中御未有能成功者也尽之矣贽之言既入曽未逾月而诸将奏凯京师克复贽之言于是乎验矣盖李晟浑瑊仲山甫之流也贽之内相其张仲孝友也哉   唐宣宗大中五年春正月上颇知党项之反由邉帅利其羊马数欺夺之或妄诛杀党项不胜愤怨故反乃以右谏议大夫李福为夏绥节度使自是继选儒臣以代邉帅之贪暴者行日复面加戒励党项由是遂安福石之弟也   臣若水通曰邉境之不宁以将帅之贪暴也将帅之贪暴由于武夫之不学也故人君为邉境长逺之虑者当以儒臣之贤有文武兼备者为之则文能附众武能威敌贪暴逺而邉境靖矣宣宗选儒臣以代邉将之贪暴者而党项遂安是其验也我国家选用儒臣以为各邉总制正用此道矣然以一时人材之盛岂无文武吉甫者乎仰惟圣明留意焉   格物通卷七十三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七十四    明 湛若水 撰   任将下   班固白虎通曰大夫将兵必不御者欲盛其威使士卒一意繋心也故但闻将军令不闻君命也   臣若水通曰将权惟其重而已将将惟其贤而已盖必将大夫所以尚贤也不御盛威所以重其权也权重故士卒一心是故闻将命不闻君命所以一其心也心一则无敌于天下矣武王曰受有臣亿万惟亿万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其斯之谓乎虽然使之一心于将者乃所以一心于君也后之人君必求一心之将以専任之而勿疑哉   陆贽告徳宗曰凡欲选任将帅必先考察行能然后指以所授之方语以所委之事令其自揣可否自陈规模须某色甲兵籍某人参佐要若干士马用若干资粮某处置营某时成绩始终要领悉俾经纶于是观其计谋校其声实若谓材无足取言不可行则当退之于初不宜贻虑于其后也若谓志气足任方畧可施则当要之于终不宜掣肘于其间也是以古之遣将帅者君亲推毂而命之曰自阃以外将军裁之又赐鈇钺示令专断故军容不入国国容不入军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诚谓机宜不可以逺决号令不可以两从未有委任不专而望其克敌之功者也自顷邉军去就裁决多出宸选置戎臣先求易制多其部以分其力轻其任以弱其心虽有所惩亦无所失遂令分阃责成之义废死绥任咎之意衰   臣若水通曰古之将将之道始焉择之精既焉任之专夫选惟精则我之志不疑任惟专则彼之权不挠不然上失其所以待将之道下无以尽其为将之才而衞内捍外之功不可冀矣唐之中叶回纥吐蕃出没无常有一子仪幸而成功犹未能以尽用也况其他乎若徳宗猜疑之心固非任将之道也矧有权臣如延龄在内而大将能立功矣乎其能免乎是故咫尺长安而不得见李怀光始有负功而叛者矣呜呼此固陆贽拳拳之意也   宋高宗绍兴十一年十二月秦桧杀故少保枢宻副使武昌公岳飞飞事亲孝家无姬待吴玠素服飞愿与交驩饰名姝遗之飞曰主上宵旰岂大将安乐时邪却不受玠益敬服帝欲为飞营第飞辞曰金国未灭何以家为或谓天下何时太平飞曰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   臣若水通曰岳飞者所谓才徳无全文武具备者也故一鼓而破杨么使遂长驱而北则中原可复矣而秦桧杀之遗千载无穷之恨也飞之被杀固飞之不幸乃亦宋室之不幸也桧之杀飞固桧之罪亦高宗之罪也使髙宗刚明独断察桧之奸而必去之知飞之忠而専任之则故物可计日而克复也不幸而至于斯非天乎或曰古之制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飞初为将必有命辞也为飞者知奸臣之误国而必将害己引命将之制拜表陈情而不受召必长驱收复中原然后归而请罪则宋之祚未必絶也宗庙未必不血食也北冦未必乱中国而遗千载所无之祸也臣谓此亦一説矣然飞事亲孝故事君忠岂忍为是哉   宋儒程頥上河东帅书云自古乘塞御敌必用骁猛招徕抚养多在儒将   臣若水通曰后世学絶士无文武全才然必有豪杰之士出乎其间也人君茍得将之儒者而用之则招徕抚养有道皆自其学问心得中来也故升陑之师必在一徳之贤矣舎儒将则不可程頥之言岂非真见哉   华阳范祖禹曰昔周宣王任贤使能吉甫征伐于外而王之所与处者张仲孝友也夫使文武之臣征伐而左右前后得正良之士善其君心则谗言不至而忠谋见用此所以能成功也茍使憸邪之人从中制之则虽吉甫无以成其功宣王能复文武之业以致中兴者内顺治而外威严也   臣若水通曰将之无成功者必将非其人也将得其人矣而又无成功者相之不贤也内外之不一也故有吉甫于外必有张仲于内然后可成中兴之功内外一徳一心而功不成者未之有也虽然亦本于宣王之心之贤尔惟君之贤而后能择相能择相而后能用将不然则秦桧在内虽有岳飞之贤将非但不能用尔杀身败国之祸至矣可不戒哉   杨时上钦宗防其略曰臣尝论姚古逗遛当以军法从事久未防施行今太原围闭累月危急甚矣访闻大兵尚在威胜军无一人一骑入太原境者惟范琼不受姚古节制独能引兵稍前则诸将逗遛古实为之也奈何惜姚古不诛坐视要重之地而不救乎   臣若水通曰语云小不忍则乱大谋时之论姚古是矣姚古知逗遛在军法所必诛所以然者忍尔钦宗知姚古之不诛则人不效死是无太原重地也所以不行诛者亦忍尔自古之兴亡多矣而未有如宋之惨者忍尔如人之患毒疽与命闗者也溃之则痛而可生不溃之则忍而必死宋以礼义而兴宜多歴年然都汴则立国已弱当盛之时北迁闗中则犹可延祚而不能者忍尔北寇渐处中国而不去及其盛而各据而不能决战乃南迁而都杭又忍而不决战主和议岳飞诸贤且受祸焉是又不忍又迁闽迁广隐忍以死其祸毒矣如疽之大溃而不可救以死自古亡天下未有如是之惨者也噫可以为万世戒矣   杨时择将劄子有云宜令两制而上各举所知堪为将帅者有智勇足以敌忾待暴久沉下僚未为世用者令监司郡守皆得以名闻或自负材武不为人知者亦使得自陈询事考言有可采者不次用之则鼓刀贩缯之杰必有为时而出者未尝求之不可谓天下之广咸无其人焉此尤宜留意也   臣若水通曰知人惟难而知将材者为尤难夫以赵括读父书而人莫能难之及将兵而致败则将材可以易知乎杨时请令两制而上各以沉于下僚者上闻是欲尝试之事也又令自负材武而人不知者得自陈是欲自审于己也二者无遗防矣虽然唐虞任官总言九徳至于徂征有苖乃勤俭之禹也将才之选岂在他求哉   西山真徳秀曰古之用武者不急于治兵而急于择将将之勇怯兵实系焉故天下无必胜之兵而有不可败之将   臣若水通曰将也者三军之司命也兵非可必胜者也全兵固守以活三军之命者将之能也故兵以十全为上知其可战不可战而已此理势之可必者也人君之于将求得如是之人而任之则万全常胜之势可保矣   国朝乙巳春太祖御奉天门与刘基论用兵谓基曰克敌在兵而制兵在将兵无节制则将不任将非其人则兵必败是以两军之间决死生成败之际有精兵不如良将基对曰臣荷圣上厚防得侍左右毎观庙筭初谓未必皆然及至摧锋破敌动若神明臣由是知任将在上将之胜不若主之胜也然臣观陛下常不拘古法而胜此尤所难也乃谓之曰兵者谋也因敌制胜岂必泥于古哉朕常亲矢石观战阵之事阖辟竒正顷刻变化犹风云之无常势要在通其变尔亦何暇论古法邪臣若水通曰后世之谈兵者不过坐作进退之节撃刺攻守之宜此其迹也臣恐探本之论不如是也何者克敌在兵制兵在将而任将则在君也是故明君慎择其将而已矣将其贤也则呼吸之间变态百出如疾风之飘忽如迅雷之过耳用正用竒如神之莫测安用夫六韬三略之旧哉韬略者无乃讲于平时以开发吾之聪明者尔聪明在我则视听随寓而用岂可定哉圣祖谕刘基之言可谓不泥于迹而独能用其神者矣   乙巳八月太祖皇帝命中书左相国徐逹为大将军平章常遇春为副将军帅师二十万伐张士诚集将佐谕之曰自大乱以来豪杰并起所在割据称名号者不可胜数江南乱防西有陈友谅东有张士诚皆连地千里拥众数十万吾介乎二人之间相与抗者十余年观二人所为其志岂在于民不过贪富贵聚渊薮刼夺冦攘而已友谅败防独士诚据有浙西北连两淮恃其彊力数侵吴之疆埸頼诸将连歳征讨克取两淮之地今惟浙西姑苏诸郡未下故命卿等讨之卿等宜戒饬士卒毋肆虏掠毋妄杀戮毋发邱垅毋毁庐舎闻张士诚母姑苏城外慎勿侵毁其墓汝等毋忘吾言诸将帅务在辑睦勿纵左右欺凌军士凡为将之功必资士卒善抚恤之大抵克敌者必以成功为效树徳者必以广防为务卿等勉之诸将皆再拜受命   臣若水通曰孟子之于梁襄王既告以定于一又告以不嗜杀人者能一之观皇祖命将出师以妄杀为戒其古之聪明睿智神武而不杀者乎其平一天下宜矣圣谕曰克敌者以成功为效树徳者以广防为务群防刼冦戡定祸乱非所谓克敌乎曰毋发邱垅毋毁庐墓务在辑睦非所谓树徳乎克敌者义也树徳者仁也以仁义之师为吊伐之举此所以不嗜杀而除民虐应天命而一天下也欤   吴元年十月命徐逹为征虏大将军常遇春为征虏副将军率甲士二十五万由长淮入大河北取中原谓逹曰阃外之事汝实任之兹行必自山东次第进取山东古云十二山河之地师行之际须严部伍明分数一众心审进退之机适通变之宜使战必胜攻必取我虚而彼实则避之我实而彼虚则撃之将者三军之司命立威者胜任势者强威立则士用命势重则敌不敢犯吾尝与诸豪杰并驱观其取败者未有不由威不立而势轻也汝其慎之   臣若水通曰此我圣祖谕徐逹常遇春北征中原之言其要在于识虚实其道在于壮威势而已进退之机变通之宜所以运用乎此者尔此诚万世将帅决胜万全之术也后之为将者不可不取法于斯焉   洪武三年六月以大都督府都督佥事张温兼陜西行都督府佥事温先从大将军攻兰州有功及是入谢太祖谕之曰兰州之防可谓竒功夫将帅之道有功不伐则功益显恃功骄恣则名益隳故仁者不矜其功而智者克成其名仁智兼全所向无敌若乏仁义虽有勇士百万不足恃也古者仁智之将抚摩安辑见情逹变坐而制胜以树勲立名于当时者国家莫不倚重之功名始终万古不朽其悍骄恣横之人虽能成功卒至败亡者盖勇有余而仁智不足也古称髙而不危满而不溢又曰功盖天下守之以谦尔能守此为戒则可以长保富贵矣   臣若水通曰书云臣罔以宠利居成功夫功名之际难于保终也才有余而徳不足者鲜有不败矣是故仁智也者保其位者也我太祖髙皇帝之谕张温而及于此焉实将帅保功名之药石也后之为人臣者固当自保其终而为人君者亦当保臣之终焉   洪武六年上以大将军徐逹等久出师遣使赍勑谕之曰凡贤人君子不以勤怠异其始终不以富贵忘其艰难卿等与朕平定天下勲业已成而残冦不能尽讨致连年出师劳民扰众孰任其咎朕姑为尔言之今驻师去处皆有房宇妻妾身虽在外实同家居一也肥马轻裘纵意驰骋不知下人饥寒之忧二也燕乐玩愒因循茍且不能谋事三也军士连年暴露披坚执鋭朝夕不息意图决胜尔又失算卒无成功四也昔田单攻狄久之不下问计于鲁仲连仲连曰将军在即墨时饮食起居与士卒同身先于士所以获生而取胜今将军东有夜邑之奉西有淄上之娱黄金横带驰骋于淄渑之间有生之乐无死之心所以不胜也卿等皆起布衣一旦至此遂忘昔日之艰难岂不犯仲连之诮乎卿等宜益懋其功以副朕懐   臣若水通曰丹书之戒敬胜怠者吉怠胜敬者防臣谓敬者天理之公怠者人欲之私公私系于一念之防尔惟能敬则有忧勤惕厉之心而无怠惰荒宁之气功以之崇业以之广何所为而不成也皇祖与大将军诸臣平定天下勲业已成而残寇尚未尽讨譬之为山九仞而功一篑也所以然者敬于始而怠于终尔皇祖责以四失起病之药石也所以作其敬儆其怠御将之道至矣诗曰执竞武王无竞惟烈我皇祖以之   洪武十七年二月庚戌上与翰林院侍讲学士李翀等论武事翀曰用兵重在任将上曰任将之道固重然必任之专信之笃而后可以成功昔齐用司马穣苴魏用乐羊可谓任之专信之笃故皆有功若唐肃宗用鱼朝防宪宗用吐突承瓘为监军使诸将掣肘以致败事者惟任将不专信之不笃故也翀曰惟陛下圣明深知此失上曰将必择有识有谋有仁有勇者有识能察几于未形有谋能制胜于未动有仁能得士心有勇能摧坚破鋭兼是四者庶可成功然亦在人君任之何如尔臣若水通曰御将之道有二曰专任曰笃信而已为将之道有四曰识曰谋曰仁曰勇而已为将之道在乎臣而御将之道在乎君此皇祖之见万世不易之论也若非有善御之君则虽有识谋仁勇之将车载斗量不能用也仰惟圣明鋭意文徳不忘武备必修古遣将之法专阃外之制则可谓任之专矣逺谗间之口安展布之心则可谓信之笃矣能斯二者则穰苴乐羊岂无复见于今乎   洪武二十四年十一月丙申宋国公冯胜凉国公蓝玉等遣使入奏请勒兵廵邉就讨西蕃之未附者上遣使报之曰朕观天象未利征讨慎勿轻举尔胜及左副将军傅友徳宜还京师玉率诸将驻陜西训练士马且多市马为武备待其有衅而后取之朕当有后命也臣若水通曰兵者所以行征伐也征也者所以讨人之不正也此我圣祖所谓待其有衅而后取之者也无衅而动是谓贪兵不但戕民之生抑以害民之财先王耀徳不观兵盖以此尔我圣祖养静待动之説诚得圣人用兵之道矣兵不滥用则食之者寡而君民之财足矣人君茍不体认于一念之间防乎欲以存乎理其不玩兵而害财者几希矣   洪武三十年正月命长兴侯耿炳文为总兵官武定侯郭英为副征陜西及甘肃选精鋭歩骑廵西北邉以备边冦上谕之曰帝王之治天下务安民也今海内无虞民固安矣然邉境之备不可废弛尔其竭力以副朕心凡有冦盗即殄灭之俾邉民乐业则余汝嘉   臣若水通曰邦頼民以守民頼兵以衞兵虽所以安民亦或至于害民也我皇祖安不忘危治不忘乱以义用兵以仁存心及命将备邉乃拳拳以弭盗安民为诫此邦本之所以固而天命之所以永也若秦皇黩武以至危亡汉武穷兵不免虚耗亦独何哉   国朝凡军器专设军器局军装设针工局鞍辔设鞍辔局掌管时常整防若有缺少随即行下本局计料委官监督定立工程如法造完进纳内帑遇有闗支奏闻支给其外藩府州县呈禀成造具奏行下依式造完支拨若各处有司歳造之数起解到部辨验堪中送库交收有不堪者坐监造者以罪其各邉军器弓有二等曰二意角弓曰交阯弓鎗有二等曰鱼肚鎗曰芦叶鎗刀之制有马军鴈翎刀步军腰刀将军刀凡三等又有马军久黒漆防子箭红油圑牌等器械若夫甲胄则有水磨头盔水磨锁子防项头盔红漆齐腰甲水磨齐腰刚甲水磨栁叶刚甲水银摩挲长身甲并鎗马赤甲之类臣若水通曰此国朝军器之制也夫征伐以将卒为先将卒以器械为命一有不备备而不羙虽有良将勇兵亦无如之何矣是故我朝于军器极加意焉然歳久而事生器械不备备而不羙者多矣何以壮士气哉书曰诘尔戎兵又曰惟事事乃其有备有备无患在今日所宜戒饬焉者也   格物通卷七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七十五    明 湛若水 撰   六官   书周官冢宰掌邦治统百官均四海   臣若水通曰此成王训廸百官之言也犹长也宰治也天官卿治官之长故谓之冢宰以其所主用人任职以平治天下故云统百官均四海何谓统百官异职用各因其才聫属以归于一也何谓均四海异宜使各得其所调剂以得其平也   周官司徒掌邦教敷五典扰兆民   臣若水通曰此亦成王训廸百官之言也敷布也扰驯也地官卿主国教化之事布君臣父子夫妇长防朋友五者之教又驯扰兆民使之各遂安养也先王之世教养出于一司徒实兼教养之事后世遂以司徒为专主钱谷之官教养遂分而为二非复先王之旧矣   周官宗伯掌邦礼治神人和上下   臣若水通曰此亦成王训廸百官之言也宗者以为祭祀所宗而得名伯言其为官之长也春官卿主国礼仪之事治天神地只人之事和上下尊卑等列如何为天神如祭天享帝及日月星辰寒暑四时水旱皆是如何为地只如祭地于方丘及名山大川五岳四渎之类皆是如何谓人如宗庙祖考及古昔帝王先圣先师忠臣烈士之类皆是   周官司马掌邦政统六师平邦国   臣若水通曰此亦成王训廸百官之言也掌主也六师天子之六军也兵之用所以正人之不正乃政之大者马乃军政之急务故以马名官夏官卿主戎马之事掌国征伐之政统御六卿之六军平治诸侯邦国之不庭者使强不得凌弱众不得暴寡而人得其平也   周官司冦掌邦禁诘奸慝刑暴乱   臣若水通曰此亦成王训廸百官之言也谓之禁者刑一人而千万人惧所以禁之于未然也诘者推鞫穷询之谓秋官卿主冦贼法禁穷治奸慝以求其情诛刑暴乱之人使各当其罪也   周官司空掌邦土居四民时地利   臣若水通曰此亦成王训廸百官之言也谓之司空者主国空土之事也冬官卿主国之土地以居士农工商之四民顺天时以兴地利也   礼记曲礼曰天子建天官先六大曰大宰大宗大史大祝大士大卜典司六典天子之五官曰司徒司马司空司士司冦典司五众   臣若水通曰此即周官之纲而周官即其目也盖明王奉若天道谓天下不可以一人理于是而建乎天官大宰者天官之宰大宗者主六宗之事大史主天文之事大祝主祭祀祈祷大士治士者大卜主三兆三易者六大者即天官之属也先之者以其所掌重于他职也五官者与天官列而为六也五众者五官属吏之群众也我国家稽古定制建官立法一本于此故今之六部即此之谓也而部之有司司之有郎中有贠外郎有主事多寡轻重斟酌损益则又有所谓监百王而成之者矣虽然明王立政不惟其官惟其人盖得人则庻政惟和万国咸宁非其人适为国家之蠧焉尔是不可以不谨也程頥有言必有闗雎麟趾之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则本原之地实有在于圣明者矣   周礼少宰以官府之六属举邦治一曰天官其属六十掌邦治大事则从其长小事则专逹二曰地官其属六十掌邦教大事则从其长小事则专逹三曰春官其属六十掌邦礼大事则从其长小事则专逹四曰夏官其属六十掌邦政大事则从其长小事则专逹五曰秋官其属六十掌邦刑大事则从其长小事则专逹六曰冬官其属六十掌邦事大事则从其长小事则专逹以官府之六职辨邦治一曰治职以平邦国以均万民以莭财用二曰教职以安邦国以宁万民以怀賔客三曰礼职以和邦国以谐万民以事神四曰政职以服邦国以正万民以聚百物五曰刑职以诘邦国以紏万民以除盗贼六曰事职以富邦国以养万民以生百物臣若水通曰大事从其长者如庖人内外饔共王之食也小事専逹者如宫人掌舎各为一官也官府之六职即太宰之六典也治职以莭财用者分辨财用防计也教职以怀賔客者賔兴贤能也以事神者掌天神人地只之祀也以聚百物者掌九谷六畜也以除盗贼者比追胥施刑赏也以生百物者居四民时地利也夫六官各六十属为三百六十者所以象周天之度也王者奉若天道以立六官所以法之于天也是故大小相维巨细毕举而邦治辨矣人君之立官宜奉天地而不违勿或过焉勿或不及焉则天道运于上地道位于下人极立于中而三才一矣   天官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乃立天官冢宰使帅其属而掌邦治以佐王均邦国臣若水通曰此周礼天官之职也王者有天下之号建立也辨别也辨方者别东西南北之方也正位者正祖社朝市之位也体国者分营其国中以为宫城门涂如人之有四体也经野者画治于野外以为丘甸沟洫如织之有经纬也官如冢宰司徒之类职如掌治掌教之类为民极者言王先尽此六官之事以为民之标凖也冢大也宰治也其属则天官之属邦治总六官之职佐助也均平也乃立天官冢宰使帅其属以佐天子而均平天下先曰为民极者何也凡设官分职以为民也况冢宰六卿之长生民休戚所闗朝廷政本所系得其人则辅导其主而善政日加于下如周召是也匪其人则壅蔽其主而虐政日加于下如唐之李林甫卢杞是也观此则人君为天下择相可不慎欤   地官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乃立地官司徒使帅其属而掌邦教以佐王安扰邦国   臣若水通曰此周礼地官之职也掌教者故谓之地官徒者众也安扰为教之道也立地官掌教者将以尽民之性必敦典庸礼使各顺其常是之谓安仁渐义摩使自得于性是之谓扰故书曰司徒掌邦教敷五典扰兆民孟子曰舜命契为司徒教以人伦前后若出一揆此帝王所以同道欤   春官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乃立春官宗伯使帅其属而掌邦礼以佐王和邦国臣若水通曰此周礼春官之职也春官者象春所立之官宗伯者以祭祀之宗主而名也不言司者神非人所司也邦礼国家之典礼也其经有五其别三十有六以和邦国者即孔子所谓礼之用和为贵是也礼逹而分定礼行而俗淳九族以之而惇叙万邦以之而恊和皆本于此宋儒司马光曰礼之为用大矣信哉   夏官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乃立夏官司马帅其属而掌邦政以佐王平邦国臣若水通曰此周礼夏官之职也司马为国典兵者也官以马名兵之所资莫急于马也国之大事在戎故独谓之政政者用兵征伐以正彼之不正也其曰平邦国者王者之师无他在于禁暴正乱而已使强不得以凌弱众不得以侵寡而人皆得其平书曰有罪无罪惟我在曷敢有越厥志此之谓也其视后世穷兵黩武甚至以中官典兵而辱天朝者何哉   秋官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乃立秋官司冦使帅其属而掌邦禁以佐王刑邦国臣若水通曰此周礼秋官之职也秋官独以冦名者何也天下之乱未有不始于群行攻刼者而刑以惩冦为急故曰司冦防奸之谓禁惩恶之谓刑尝谓成周之盛宜无事于刑矣而周礼于司冦一官独拳拳焉易曰先王以明罚敕法孔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刑者辅治之具岂可无哉故制为律令禁之于未然所谓禁也加于有罪刑之于己然所谓刑也呜呼圣人仁之至义之尽于斯见矣   冬官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乃立冬官司空使帅其属而掌邦土以佐王安扰邦国   臣若水通曰此周礼冬官之职也司空者掌土之官舜命伯禹作司空任平水土之责则知掌邦土乃司空之职也凡所以兴地利奠民居制封域别丘甸治沟洫设坛壝筑城郭令力役作器物皆其职也至秦焚书简编断烂而汉得于煨烬之余遂谓冬官亡矣而以考工记补之盖不知工作特司空之一事尔幸而先儒互相叅究而冬官不亡所以因其富庶而行其教则其佐王以安扰邦国可见矣   左传成公十八年晋悼公即位于朝始命百官施舎己责逮鳏寡振废滞匡乏困救灾患禁淫慝薄赋敛宥罪戾节器用时用民欲无犯时使魏相士鲂魏颉赵武为卿荀家荀防栾黡韩无忌为公族大夫使训卿之子弟共俭孝弟使士渥浊为太傅使修范武子之法右行辛为司空使修士蔿之法弁紏御戎校正属焉使训诸御知义【校正主马之官属于戎御以训诸御使知义也】荀賔为右司士属焉使训勇力之士时使【右者御戎之右也司士亦车右之官属于戎右以训勇力之士以供君之时使而不逆也】卿无共御立军尉以摄之祁奚为中军尉羊舌职佐之魏绛为司马张老为奄【言职佐奚为中军尉而以绛为之司马张老为之斥堠也】铎遏冦为上军尉籍偃为之司马使训卒乘亲以听命【言偃为铎遏冦上军尉之司马以训卒乘亲以听命】程郑为乘马御六驺属焉使训羣驺知礼【言六闲之驺皆属于程郑训羣驺使知礼也】凡六官之长皆民誉也【言为民之望誉也】举不失职官不失方爵不逾徳师不陵正旅不偪师民无谤言所以复覇也   臣若水通曰施舎者施防恵舎劳役也己责者已止逋责之事也逮鳏寡振废滞恵及穷民振起困滞也匡乏困救灾患谓匡其贫困恤其患难也禁淫慝薄赋敛谓禁止淫邪薄其租税也宥罪戾莭器用罪从寛宥用从省节也时用民欲无犯者使民以时不纵欲以夺之也魏相士鲂魏颉赵武四人祖父皆有劳于国故使为卿即冢宰之职也荀荀防栾书之子黡韩厥之子无忌四人为公族大夫训子弟即司徒主教之职也士渥浊为大傅脩士防执秩之法即秩宗礼官也以右行名辛者能以数宣物定功故为司空也知弁紏能御以和正使为戎御知荀賔有力而不暴故为右戎又以祁奚铎遏冦为中上军尉以程郑为乗马御而司马六驺皆其佐即夏官兼司冦也夫周制大国三卿晋以成公三年作六军故有六卿六卿者六官之长晋悼公即位之始而如此君子是以知其克复覇业也人君之有天下者能因其迹而次第举之亦主善为师之意也   襄公十五年楚公子午为令尹公子罢戎为右尹蒍子冯为大司马公子橐师为右司马公子成为左司马屈到为莫敖公子追舒为箴尹屈荡为连尹养由基为宫廐尹以靖国人君子谓楚于是乎能官人官人国之急也能官人则民无觎心诗云嗟我怀人置彼周行能官人也王及公侯伯子男甸采衞大夫各居其列所谓周行也   臣若水通曰午公子午即子庚也令尹官名楚上卿执政者也子冯孙叔敖从子也莫敖亦官名箴尹连尹宫廐尹俱楚国之官也夫楚一国也而公子午以下九子萃焉九子之才必皆可用楚康能为官择人事由以立此楚之所以强也孔子以衞灵公之能用人而曰夫如是奚其丧岂不信哉   昭公十七年郯子来朝公与之宴昭子问焉曰少皥氏鸟名官何故也郯子曰吾祖也我知之我髙祖少皥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凤鸟氏歴正也鸟氏司分者也伯赵氏司至者也青鸟氏司啓者也丹鸟氏司闭者也祝鸠氏司徒也鴡鸠氏司马也鸤鸠氏司空也爽鸠氏司冦也鹘鸠氏司事也五鸠鸠民者也五雉为五工正利器用正度量夷民者也九扈为九农正扈民无淫者也   臣若水通曰鳯鸟知天时故以名歴正之官也鸟即燕燕以春分来秋分去故曰司分伯赵即伯劳伯劳以夏至鸣冬至止故曰司至青鸟即鸧鹒以立春鸣立夏止故谓之司啓丹鸟即鷩雉以立秋来立冬去谓之司闭是分至啓闭皆歴正之属官也此上乃天官也祝鸠即鹪鸠性孝使为司徒以立教鴡鸠即王鴡鸷而有别使为司马以立法鸤鸠平均为司空以平水土爽鸠即鹰隼能鸷撃故为司冦以主盗贼鹘鸠即鹘雕故为司事以主礼务即宗伯也五鸠即上五者并天官而六也鸠聚也民以聚为贵工正取义于五雉盖便民之器用正丈尺之度斗斛之量也九农取义于九扈扈者正也正民使不淫放工正九农二者司空司徒之属也然则六官之名已见于少皥之世至周则备矣   汉宣帝地节四年北海太守朱邑以治行第一入为大司农   臣若水通曰尧舜之治岂有他哉黜陟幽明而已矣太守之于大司农崇卑悬絶也朱邑有治行之最即超选之则凡有才徳者孰不奋庸熈帝之载哉若夫限于资格则贤能与庸众等尔此宣帝综核名实所以成中兴之治也欤为人君者盍取法焉   晋武帝防始十三年以山涛为吏部尚书典选十余年毎一官阙辄择才资可为者啓拟数人得诏防有所向然后显奏之且甄防人物各为题目而奏之时称山公啓事   臣若水通曰山涛晋之名吏部也常法吏部铨官专以资格则贤愚混滞而人主不得知天下之贤而急亲之也山涛必择其才与资序当为者而参酌之以入啓此则不外乎资格而不泥于资格者也为人君者命吏部以资望参酌上闻即以列之内殿屏风朝夕寓目又询察而有得焉则书所谓真知三有宅心灼见三有俊心六官之事皆得其贤而天下治矣   晋恵帝元康九年八月三公尚书刘颂上防曰自近世以来法渐多门令甚不一吏不知所守下不知所避奸伪者因以售其情居上者难以检其下事同议异狱行不平夫君臣之分各有所司法欲必奉故令主者守文理有穷塞故使大臣释滞事有时宜故人主权断天下万事自非此类不得出意妄议皆以律令从事然后法信于下人听不惑吏不容奸可以言政矣   臣若水通曰此刑官之职也唐虞之时明刑弼教吕刑之训伯夷降典折民惟刑盖礼刑相出入交济者也夏有乱政而作禹刑商有乱政而作汤刑周有乱政而作九刑三辟之兴皆叔世也刘颂上言治道其亦当时刑罚不清之故欤然而习俗已成无臯陶以明刑无伯夷以降典已无劝惩之本岂能卒革以归于正哉然则晋事可知已矣   北魏大司马安定王休执军士为盗者三人以狥于军将斩之孝文帝行军遇之命赦之休不可曰陛下亲御六师将清江表今始行至此而小人已为攘盗不斩之何以禁奸帝曰诚如卿言然王者之体时有非常之泽三人罪虽应死而因縁过朕虽违军法可特赦之既而谓司徒冯诞曰大司马执法严诸君不可不慎于是军中肃然   臣若水通曰此军政也书云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防功军士之盗宜以军法从事则赏罚明信而军威振矣魏孝文乃欲赦之何以示威信乎司马光曰赦罪人以挠有司之法尤非人君之体也魏孝文知仁而无义宜罔功矣而无败者岂非幸乎   齐主寳卷永元元年十二月魏主恪以侍中郭祚兼吏部尚书祚清谨重惜官位毎有铨授得其人必徘徊久之然后下笔曰此人便已贵矣人于是多怨之然所用者无不称职   臣若水通曰此吏政也唐虞之时三徳而为大夫六德而为诸侯有周之治论定然后官之任官然后爵之则官位岂可以不重惜耶然不得其人则忧得其人则喜可也若授之既以为得人矣而乃徘徊不舎岂宰相乐善之诚哉祚于是乎失相体矣   梁武帝天监六年十月以徐勉为吏部尚书勉精力过人虽文案堆积坐客充满应对如流手不停笔又综理百氏皆为避讳尝与门人夜集客虞暠求詹事五官勉正色曰今夕止可谈风月不可及公事人咸服其无私臣若水通曰冢宰之任不在多能一公足矣又何必精力应对为哉惟公也故好恶以正而邪正自明建官惟贤位事惟能若狥私情则不贤者进而贤者退天下岂有不乱哉徐勉持正于梁武之朝而却虞暠之请其与李朝隠之裁抑侥幸贾黯之斥桑泽皆可以为吏部之法矣   梁天监十八年魏主诩以崔亮为吏部尚书亮奏为格制不问士之贤愚专以停解日月为断沈滞者皆称其能   臣若水通曰王者奉若天道以分官立职求其贤以治不贤也求其才以治不才也要在量度人物而得其平尔所谓统百官均四海者也亮不逹此乃制年格遂以一定之法用天下之才其害不既多乎沈滞者称其能则贤才者称其不能矣后世袭以为常竟不能易若亮者不独害一时而且害后世者也   梁敬帝太平元年正月魏太师泰以汉魏官繁命苏绰及尚书令卢辩依周礼更定六官以宇文泰为太师大冢宰李弼为太傅大司徒赵贵为太保大宗伯独孤信为大司马于谨为大司冦侯莫陈崇为大司空自余百官皆仿周礼   臣若水通曰周礼周公所作治天下之书也泰在魏时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五代志曰泰命尚书卢辩逺师周之建职置三公三孤以为论道之官次置六卿以分司庶务其内命谓王朝之臣三公九命三孤八命六卿七命上大夫六命中大夫五命下大夫四命上士三命中士再命下士一命外命谓诸侯及其臣诸公九命诸侯八命诸伯七命诸子六命诸男五命诸公之孤卿四命侯之孤卿公之大夫三命子男之孤卿侯伯之大夫公之上士再命公之中士侯伯之上士一命公之下士侯伯之中士下士子男之士不命其制禄秩下士一百二十五石中士以上至于上大夫各倍之上大夫是为四千石卿二分孤三分公四分各益其一公因盈数为一万石其九秩一百二十石八秩至于七秩毎二秩六分而下各去其一二秩俱为四十石凡颁禄视其年之上下畆至四釜为上年上年颁其正三釜为中年中年颁其半二釜为下年下年颁其一无年为凶荒不颁禄臣谓孔子曰其人存则其政举夫政由人生者也为治而不法先王不智也非其人而法之亦不智也设六典以建官周之制尚矣泰欲举之于魏虽不可谓无志然以其时难矣非其法之难也得其人之难也知所以官人而遗其所以取人者知所以取人而遗其所以教人者皆不可也故始于教中于用终于任其致之之道必皆得其人然后可也   唐太宗贞观二十年刑部侍郎阙上命执政妙择其人既而曰朕得其人矣徃者李道裕议张亮狱云反形未具此言当矣遂以道为刑部侍郎   臣若水通曰此刑官也书云惟明克允又曰哲人惟刑天下之大命在于刑刑狱之大本在刑部必得明哲之贤以司之可也所司者不得其人吾见轻重失当民将无所措手足而天下之法乱矣李道裕议张亮反形未具斯言也钦恤之心蔼然矣非所谓明哲耶后世以妖书妖言遽概以为反而戮及人之妻孥三族而不恤者相去逺矣太宗慎重刑部之选而以委之道裕贞观刑措之风其亦君臣同心之所致欤   唐睿宗景云九年十二月以宋璟为吏部尚书李义卢从愿为侍郎皆不畏彊御请谒路絶人服其公以姚元之为兵部尚书陆象先卢怀慎为侍郎武选亦治臣若水通曰此吏兵之职也天下文武而已矣文以致治武以定乱而天下之事毕矣吏部掌天下之文臣兵部掌天下之武臣人才之臧否铨法之黜陟皆由之使不得其人则羣枉幸进仕路不清何望乎天下之治也睿宗付托众贤而文武之选宿大革以啓开元君子满朝之盛夫岂一日之积也哉   唐宗开元元年十月以姚元之同三品元之吏事明敏三为宰相皆兼兵部尚书縁邉屯戍斥堠士马储械无不黙记   臣若水通曰此古之大司马兵官也天下兵机之防邉务之繁皆由于兵部姚元之以身任之枢机周密庶事毕举其要在于黙记而已茍存心于黙记何所不至此元之之所以克称厥职者欤   宗开元元年十二月刑部尚书李日知请致仕日知在官不行捶挞而事集吏皆感悦无敢犯者   臣若水通曰此刑官之善者也刑官之道修意为上修法次之故孔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夫听讼者其修法乎畏志者其修意乎日知当则天时吏争为酷乃能独持平寛不行捶挞是不恃法也感悦无犯是修意矣噫理法者尚当以日知为法   唐徳宗贞元二年正月以给事中崔造同平章事造久在江外疾钱谷诸使防上之奏罢水陆运使度支廵院江淮转运使等诸道租赋悉委观察使刺史遣官部送诣京师令宰相分判尚书六曺齐映判兵部李勉判刑部刘滋判吏部礼部造判户部工部   臣若水通曰人君之道一而已矣在择相为相之道一而已矣在知人相而知人则六官各得其职故六官之任各有所司宰相则兼统乎六官者也使宰相分判六曹则是宰相行六官之事而六曺为虚设矣岂古人设官之本意哉为人君者诚能公其心以任相为相者能公其心以任六官则六曺皆得其人而事无不治矣又何待于分判耶崔造惩钱谷诸使罔上之弊令宰相分判六曹一时救之权尔要不可为常法也   宋儒程颢上劄子于朝有曰王者必奉天建官故天地四时之职歴二帝三王未之或改所以百度修而万化理也至唐犹仅存其略当其治时尚得纲纪小正今官秩淆乱职业废弛太平之治所以未至也   臣若水通曰天子之职所以代天理物其道皆法之于天也天地通其气四时运其化而万物生焉是故因天地四时以建官而六职备举则百度修万化出矣帝之所以帝王之所以王皆是道也自兹以降法制寖坏治不古若宜哉惟我太祖髙皇帝上监百王刬除旧扫歴代之陋习修成周之良规故六部之建用迄于今而圣子神孙守为家法不敢易也噫立法之善固如是哉   程頥曰人或以礼官为闲官頥谓礼官之责最大朝廷一有违礼皆礼官任其责岂得为闲官   臣若水通曰礼官即古之大宗伯也夫宗伯于四时之序为长治天神地只人之事和上下尊卑等列之序其责任亦匪轻矣茍不能周旋矩度以至于戾天理而乖人事将安逸其罪乎然则礼官岂闲散之任哉   杨时云周官六卿皆以上大夫为之而冢宰掌邦之六典虽掌邦治实兼总六职盖教礼政刑事皆治之具故也故冡宰施法于官府而小宰以六职辨邦治则其兼总可知矣   臣若水通曰六卿所以代天工总庶职而冡宰又所以总六卿掌六典者也其任不亦大乎而任之可不知所重乎是故知六卿以冡宰为重则必求其人不敢忽矣忽冡宰则无冡宰矣无冢宰是无六卿也无六卿是无三百六十官也   华阳范祖禹曰夫天地之有四时如百官之有六职天下万事备尽于此如网之在纲裘之挈领虽百世不可易也人君如欲稽古以正名茍不于周官未见其可也臣若水通曰周官三百六十而总之于六卿六卿总之于冢宰冢宰统之于君官不多故其人易择而天下之政如出一人矣不犹领挈而裘顺纲举而网张者乎噫后世如唐之建官近之矣而无徳以为之本此其治之所以不古若也求其可以继周者非圣朝而何哉   国朝制吏部四司文选验封稽勲考功户部十三司则分浙江等十三藩仍量繁简领直府州毎一司内仍各分为民度金仓四科礼部四司仪制祠祭主客精膳兵部四司武选职方车驾武库刑部十三司如户部之制仍各分为宪比司门都官四科工部四司则营缮虞衡都水屯田也司设郎中员外郎主事以分理各部所掌之职而统于尚书侍郎吏部所掌则天下官吏选授勲封考课之政令户部所掌则天下人民田土户口钱粮之政令礼部则掌天下礼仪祭祀燕享贡举之政令兵部则掌天下军衞武官选授戎马之政令刑部则掌天下刑名徒句覆闗禁之政令工部则掌百工山泽之政令   臣若水通曰此国朝六官之制也六官得人而天下治矣故吏部得人而君子进矣户部得人而财用足矣礼部得人而礼乐兴矣兵部得人而军旅治矣刑部得人而刑罚清矣工部得人而百工饬矣夫君子进则财用足礼乐兴军旅治刑罚清百工饬然而天下不平者未之有也中庸曰取人以身故欲得人者又在于人君心身之徳始也伏惟圣神留意焉   格物通卷七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七十六    明 湛若水 撰   修虞衡上【贡赋附】   易繋辞传作结绳而为网罟以佃以渔盖取诸离臣若水通曰此是圣人制网罟之器以为佃渔取离卦之象也作者创始之名网以取兽曰佃罟以取鱼曰渔网罟兴于伏羲佃于山以取禽兽渔于泽以取鱼鼈取诸离离者丽也二卦相丽又二火相丽又六爻一隂一阳皆有两目相承为网罟而物丽之之象也盖爱物者圣人之仁而不能不取之者义也为祭祀为賔客为充庖而不取者非义也竭山泽而尽取之者非仁也禁其利而不与民同者非仁非义也故文王之囿民以为小子钓不纲弋不射宿圣人取物之义爱物之仁同物之公尽之矣   书虞书舜典帝曰畴若予上下草木鸟兽佥曰益哉帝曰俞咨益汝作朕虞   臣若水通曰此帝舜修虞衡之初政也畴谁也若顺也上下谓山林泽薮也虞者掌山泽之官周礼分为虞衡属于地官帝舜言谁能顺我山林泽薮草木鸟兽之性取之以时用之以节使各遂其生各得其所者而用之乎在朝众臣同举伯益帝舜乃然其举呼益而命之曰汝作朕之虞官也夫圣人所以育万物理隂阳足财用莫重于虞衡之官宋大儒程颢上王道劄子于朝亦必以此职为要务后之虞衡之官虽设而其任太轻岂帝王为治之意乎   诗国风驺虞彼茁者葭壹发五豝于嗟乎驺虞彼茁者蓬壹发五豵于嗟乎驺虞   臣若水通曰此诗人羙南国诸侯被文王之化仁泽及于物而见王道之成也茁生出壮盛之貌葭芦也亦名苇发发矢也豝牡豕也一发五豝犹言中必叠防也蓬草名一歳曰豵亦小豕也于作吁叹美之辞也驺虞兽名白虎黑文不食生物不履生草仁兽也南国诸侯承文王之化脩身齐家以治其国而其仁民之余防又有以及于庶类故其春田之际曰葭曰蓬生出壮盛则草木茂矣曰豝曰豵壹矢得五则禽兽多矣夫草木之茂非自茂也禽兽之多非自多也盖由诸侯仁民之余恩有以及之故茂且多尔诗人既述其事以羙之且叹之曰驺虞仁兽也诸侯仁心自然不由勉强是真所谓驺虞矣夫文王之化能使诸侯仁泽及物其广如此盖意诚心正之功不息而久自有所不能已者岂智力之私所能及哉是则草木鸟兽虞衡之事也虞衡之修先王爱物之仁尽物之性而賛天地之化育者也君天下者可不务邪   春秋桓公七年春二月己亥焚咸丘   臣若水通曰咸丘鲁地焚咸丘者焚林而田也夫先王盛时山林川泽皆有厉禁而撙莭爱养之意寓焉故易称王用三驱在礼天子不合围诸侯不掩群皆爱物之仁也推此心以及物所以鸟兽若草木蕃矣春秋之时王政不行圣学不明仁民爱物之道息而淫猎之事兴矣   礼记王制曰凡居民材必因天地寒暖燥湿广谷大川异制民生其间者异俗刚柔轻重迟速异齐五味异和器械异制衣服异宜修其教不易其俗齐其政不易其宜   臣若水通曰此圣王仁民爱物之政尽人物之性者也居材者生养储积其材用也秋冬为寒春夏为暖上原为燥下泽为湿广谷大川乃材用之所出也异制所谓顺天时以兴地利也其爱物之仁如此民生其间异俗异齐异和异制异宜谓其性情食味器械衣服因山川分气而俗尚由之也教者三纲五典也俗者如上数事之异也政者礼乐刑政也俗虽不同而同于政教之道夫不同者人也其所同者天也故圣人之政不责同于人而求同于天天也者性之本也其仁民之政又如此   王制曰獭祭鱼然后虞人入泽梁豺祭兽然后田猎鸠化为鹰然后设罻罗草木零落然后入山林昆虫未蛰不以火田不麛不卵不杀胎不殀夭不覆巢   臣若水通曰此王者顺时渔猎所以广仁也盖物生有时春夏生长之时也于此时而山泽无检制焉则天地之生意遏矣其何仁之有故先王立山泽之官而重为之防于十月之中獭得鱼将食而祭天则鱼长大矣然后得使渔人入泽梁以取鱼焉于九月十月之交豺得兽将食而祭天则兽壮长矣然后使得以田猎而取兽焉八月之时鸠化为鹰禽鸟之长也然后得以设罻罗以取禽鸟焉十月之时草木零落则生意归根矣天地之气肃杀矣然后斧斤得以入山林而取材木焉故春夏生长之时昆虫未藏蛰则不以火而田恐伤昆虫也鹿麛之小鸟之卵兽之孕胎者夭稚者巢将育者皆禁之不取不杀不殀不覆焉可见先王渔猎之制顺天之时因地之利仁之至义之尽也此所以鸟兽草木昆虫无不咸若后世乃有竭泽而渔焚林而狩者曽是以为仁义乎曽子曰草木以时伐焉鸟兽以时杀焉短一树杀一兽不以其时非孝也人君为天之子其念之哉   月令曰是月也树木方盛命虞人入山行木毋有斩伐臣若水通曰此季夏之令也季夏树木方盛王者命山虞之官而廵行之所以禁其斩伐恐伤方盛之气也孟子论王道曰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然则虞衡之修非其所当急者邪呜呼王者之政山林有禁如此而后世之斩伐无时至于童其山而不恤者亦独何哉   月令曰乃命水虞渔师收水泉池泽之赋毋或敢侵削众庶兆民以为天子取怨于下其有若此者行罪无赦臣若水通曰此孟冬之令也水虞渔师者泽衡之吏渔师善取鱼者也赋者税也收赋以正也戒侵削防滥取而使天子取怨于百姓兆民又言有犯者加罪无赦也   月令曰山林薮泽有能取蔬食田猎禽兽者野虞教道之其有相侵夺者罪之不赦   臣若水通曰此仲冬之令也食野菜也野虞虞人小吏也教道者教训引导以取之之方法也仲冬之时开山泽之禁故以此时教道之也所以教民共利圣人之仁也戒其侵夺圣人之义也   周礼大宰以九职任万民一曰三农生九谷二曰园圃毓草木三曰虞衡作山泽之材四曰薮牧养蕃鸟兽五曰百工饬化八材六曰商贾阜通货贿七曰嫔妇化治丝枲八曰臣妾聚敛防材九曰闲民无常职转移执事臣若水通曰九职者民之职业也三农者山泽平地也九谷者黍稷稻粱秫菰麻麦荳也虞衡者掌山泽之官也薮者泽之无水处也牧牧地也八材者珠曰切象牙曰磋玉曰琢石曰磨木曰刻金曰镂革曰剥羽曰析也商贾货贿者行曰商坐曰贾金玉曰货布帛曰贿也嫔者妇人之羙称也丝茧之已缲者枲麻之未缉者也臣妾者男女之贱者也防材者百草根实之可食者也闲民者非若八者之有常职也转移执事若今之雇佣为工者也于此见先王之时无一职不得其养无一民不任其职者山泽之利修所以尽人物之性裁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其参賛之功用岂小也哉   天官司防以九贡之法致邦国之财用以九赋之法令田野之财用以九功之法令民职之财用以九式之法均节邦之财用   臣若水通曰此周礼天官之职也下供于上曰贡贡之法有九曰祀贡曰嫔贡曰器贡曰币贡曰财贡曰货贡曰服贡曰斿贡曰物贡是也谓之致者使之自至而用者适于用而已上取于下曰赋赋之法亦有九曰邦中之赋曰四郊之赋曰邦甸之赋曰家削之赋曰邦县之赋曰邦都之赋曰闗市之赋曰山泽之赋曰币余之赋是也谓之田野除闗市邦中币余之外而余则取于田概言之也以至九功者即九职以任万民者也而其目则曰三农生九谷曰园圃毓草木曰虞衡作山泽之材曰薮泽畜鸟兽曰百工饬化八材曰商贾阜通货贿曰嫔妇化治丝枲曰臣妾聚敛防材曰闲民无常职转移执事之类是也又有九式之法以用财而其目则曰祭祀之式曰賔客之式曰防荒之式曰羞服之式曰工事之式曰币帛之式曰刍秣之式曰匪颁之式曰好用之式是也谓之均者即量入为出之谓也由前贡赋功三者论之则先王取财之法可见由后九式之用论之则先王用财之法亦可知也所以着为一定之式而太宰皆得与闻者诚以财之出于民也有限而用之费于上也无穷而况人主侈心一生极天下之奉而不足以供其欲先王独见于此创法立制匪徒为太平之羙观而已为可继也诗曰有典有则以贻子孙其斯之谓欤   地官山虞掌山林之政令物为之厉而为之守禁仲冬斩阳木仲夏斩隂木凡服耜斩季材以时入之   臣若水通曰此周礼地官之职也虞衡掌山林泽薮之官也其职则毎物先别其类厉以限之而后设其人以守之又设其法以禁之是故阳木有生意者而斩之时必以仲冬欲其坚也隂木枯木无生意者而斩之时必以仲夏盖急于用不拘时禁也服车材也耜农器也季穉也服耜用季材者尚其柔韧之性也斩木必以时者恐其物之竭也即所谓先王以茂对时育万物圣人之仁及于草木也   地官川衡掌廵川泽之禁令而平其守以时舎其守犯禁者执而诛罚之祭祀賔客共川奠   臣若水通曰此周礼地官之职也川衡之官所以掌川泽者也流水曰川钟水曰泽平其守者平其所出之物舎其守者按其所守之舎犯其禁令者又从而诛罚之则人有所惩于前而警于后矣然川泽之物果何所用哉将以供祭祀賔客之需也川奠谓笾豆之实鱼鱐蜃蛤之属也观此可见先王制法非以专于自奉而已一为祭祀一为賔客此奉宗庙和神人之大事也取之以义不亦可见哉   山师掌山林之名辨其物与其利害而颁之于邦国使致其珍异之物   川师掌川泽之名辨其物与其利害而颁之于邦国使致其珍异之物   臣若水通曰名者山林川泽之名也物谓其所产者也利害者物之可用及其毒恶螫噬者也珍异之物若岱畎丝枲峄阳孤桐则自山林而致之者也泗濵浮磬淮夷蠙珠则自川泽而致之者也圣王非贵异物供耳目玩好而已所以备礼乐之用因地而贡不责有于无也仁义兼得之矣   论语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恵而不费乎臣若水通曰此孔子因子张之问从政而告之以此利者天地自然之利而民利之为服食器用以生者也导以利其利者人君之恵也利生于天地而力勤于民及其恵也以归于君何也顺天之时因地之利撙节爱养以左右民使遂其生者则在乎君也易曰弗损益之其人君生财之道乎   孟子曰数罟不入洿池鱼鼈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   臣若水通曰此孟子因梁恵王行小惠欲望民之多于邻国故举王道之事以告之也盖王道以得民心为本也欲得民心者亦惟因天地自然之利而撙节爱养之尔数宻也数罟者取鱼宻网也洿窊下之地水所聚也斧斤者伐木之器也山林者材木所出之处也数罟不入洿池者泽梁之处必有厉禁网罟必用四寸之目非四寸之网不得入聚水之洿池鱼不满尺市不得粥人不得食则不至尽洿池而取之而鱼鼈之多用之不竭矣时谓草木黄落之时春则材木勾萌夏则畅茂茍旦旦而伐之则生长之意息矣亦必设为厉禁必草木黄落然后斧斤入山林以采伐为宫室为器械之用则不至尽拱把而伐之而材木之积取之无穷矣夫如是则养生防死皆有所备而无不足之憾而民心得矣王道不于此而基乎惜夫恵王蔽锢日深圣学不讲徒知移民移粟之小而不知有王道之大使孟轲王道之事徒托诸空言也噫   孟子曰泽梁无禁   臣若水通曰此文王治岐仁政之一而孟子举之以告齐宣王者也泽者潴水之处梁者絶泽而畜鱼者也泽梁之利天之生物以利斯民者也文王不为之禁取鱼鼈者徃焉取蠃蛤者徃焉因民之所利而利之也先王于山林川泽之利皆有禁然所禁者时尔非禁民之利也此独言泽梁者举一以互见之尔王道以得民心为本文王行之其即王道之始而为三分有二之本乎噫以四十里之囿而为阱于国中他可知也已齐宣曷足以语此哉   左传昭公二十年齐侯疥遂痁期而不瘳梁丘据与裔款言于公曰君盍诛于祝固史嚚以辞賔公说告晏子对曰不可为也山林之木衡鹿守之薮之薪烝虞守之暴征其私淫乐不违民人苦病夫妇皆诅祝有益也诅亦有损君若欲诛于祝史脩徳而后可公説使有司寛政毁闗去禁薄敛已责   臣若水通曰疥当作痎痁谓因痎变为疾也梁丘据裔款齐嬖大夫也衡鹿官名麄曰薪细曰烝虞亦官名毁闗谓毁偪介之闗也夫先王虞衡之官以为山林川泽也其利广矣而晏子若以为不可而告其君者何也盖虞衡可也守之而弗与民公共不可也自夫官为之守也始有杀其麋鹿与杀人同罪者矣壅其利也而民怨之孰若文王之囿与民共之而民乐其乐乎当是时非无虞衡之官也为之厉禁而已利不专于上而公于民理财之大道也晏子非知王道者也一言而悟景公毁闗去禁薄敛已责先王之遗法复见其利也不亦慱乎   国语周语单子曰虞人入材甸人积薪   臣若水通曰虞人掌山泽之官也甸人掌田赋刍草之事者夫位事建官所以制周故周之秩官奠厥攸司而虞衡之利兴焉罘山网泽各供其材凡祭祀賔客于此焉需惟正之供备而无缺神人上下咸以懐恊财之用大矣为人君者可不爱天地自然之利以制国用哉   齐语管子曰山泽各致其时则民不茍   臣若水通曰时谓虞衡之官禁令各顺其时则民之心不茍得也夫先王之制草木零落然后斧斤入山林獭祭鱼然后渔人入泽梁所以撙节爱养天地自然之利以富国足民也人君治天下有志于先王之治者可不修复之哉   格物通卷七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七十七    明 湛若水 撰   脩虞衡下【贡赋附】   汉顺帝永建元年帝即位以遗诏罢郡国盐铁之禁纵民煮铸   臣若水通曰盐铁者天地自然之利先王之世与民同之后世之君铸山煮海欲以富强于天下至安帝收盐铁固非先王公天下之利矣顺帝即位以遗诏弛其禁而纵民以煮铸惩创前弊其庶几先王之意   晋武帝咸宁四年司冀兖豫荆扬州大水螟伤稼度支尚书杜预上疏以为今者水灾东南尤剧宜敕兖豫诸州留汉氏旧陂缮以蓄水余皆决令饥者尽得鱼菜螺蜯之饶此目下日给之益也水去之后填淤之田亩收数钟此又明年之益也典收种牛有四万五千余头可分以给民使及春耕种谷登之后责其租税此又数年以后之益也帝从之民頼其利   臣若水通曰大水天地之灾也鱼菜螺蜯填淤之田天地之利也或决陂或留陂而反灾为利杜预权时之宜经画出自意外真得度支之体矣周诗曰靡人不周无不能止防患之仁固如是也   梁武帝天监五年四月魏御史中尉甄琛表称周礼山林川泽有虞衡之官为之厉禁盖取之以时不使贼而已故虽置有司实为民守之也夫一家之长必恵养子孙天下之君必恵养兆民未有为人父母而吝其醯醢富有羣生而防其一物者也今县官鄣防河东盐池而收其利是専养口腹而不及四体也乞弛盐禁与民共之   臣若水通曰甄琛口腹四体之喻可谓切至矣君之于民如口腹四体民胞物与之仁也徒知防民之利以奉上而不知均利以养民则民日贫而君亦不能独富矣不亦犹口腹四体与俱丧乎故周礼山林川泽皆有厉禁撙节培养以待用无非为民也后世反以之自为而防其利亦独何哉   唐肃宗至徳元载三月第五琦为山南等五道度支使作盐法用以饶   臣若水通曰琦初变盐法就山海井灶近利之地为盐院业盐者免其杂徭私市者论以法使人不益税而上用以饶当肃宗初年间关战伐而琦也为之经营国费亦可谓能臣矣惜乎不讲于先王虞衡与民同利之政尔   代宗大歴十二年秋八月霖河中府池盐多败判度支韩滉恐盐户减税奏虽多不害盐仍有瑞盐生帝疑其不然遣蒋震往视之   臣若水通曰盐之为物天地自然之利所以养人也古之虞衡之官为之厉禁其实为民守之也韩滉之判度支秋霖败盐宜以实奏乃复为瑞盐以进谀则是防上贼民也以是为富国之计可乎   徳宗建中元年五月转运使刘晏専用盐法充军国之用时自许汝郑邓之西皆食河东池盐汴滑唐蔡之东皆食海盐其江岭间去盐乡逺者转官盐于彼贮之或商絶盐贵则减价鬻之谓之常平盐由是国用充足而民不困弊   臣若水通曰山林川泽之利盐其一也禁之是上下争利也不禁则民相争利也求其下不至于互争其利上不争民之利夫然后不失先王之意也唐至中叶起兵天下军饟禄俸皆仰给于盐夫以天下之大其赋之多而専利于盐则当时之民贫可知矣刘晏虽善理财独非病民者乎   柳宗元零陵郡复乳穴记曰石钟乳饵之最良者也楚越之山多产焉于连于韶者独名于世连之人告尽焉者五载矣以贡则买诸他部今刺史崔公至逾月穴人来以乳复告邦人恱是祥也杂然謡曰甿之熈熈崔公之来公化所彻土石烈以为不信起视乳穴穴人笑之曰是恶知所谓祥邪向吾以刺史之贪戾嗜利徒吾役而不吾货也吾是以病而绐焉今吾刺史令明而志洁先頼而后力欺诬屛息信顺休治吾是以诚告焉且夫乳穴必在深山穷林氷雪之所储豺虎之所庐由而入者触昬雾扞龙蛇束火以知其物縻绳以志其返其勤若是出又不得吾直吾用是安得不以尽告今令仁而乃诚吾告故也何祥之为士闻之曰謡者之祥也乃其所谓怪者也笑者之非祥也乃其所谓真祥者也君子之祥也以政不以怪诚乎物而信乎道人乐用命熈熈然以效其有斯其为政也而独非祥也欤   臣若水通曰上下相与之际公而已矣上以公利之心感其下下以公利之心应其上矣栁宗元钟乳废复之说得非在人情间哉上苟以公不失民之利则利之归于上必多故曰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又曰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故后之人君欲得天下之利必先公天下之利则其为利也慱矣   宋儒程颢劄子云圣人奉天理物之道在乎六府六府之任治于五官山虞泽衡各有常禁故万物阜丰而财用不乏今五官不脩六府不治用之无节取之不时岂惟物失其性材木所资天下皆已童赭斧斤焚荡尚且侵寻不禁而川泽渔猎之繁暴殄天物亦已耗竭则将若之何此乃穷弊之极矣惟脩虞衡之职使将养之则有变通长乆之势   臣若水通曰虞廷之治咨益作虞周礼虞衡属于地官参賛化育其职匪轻矣自古以来官得其人则品物咸亨国用不匮而民頼以安自夫山林川泽之禁弛而万物弗若其性府库空民用困矣故后世有图治之君者虞衡之脩山泽之禁乃王政之先务也   陜西曽有议欲罢铸铜钱者以谓官中费一贯铸得一贯为无利程頥曰此便是公家之利利多费省私铸者众费多利薄盗铸者息权归公上非利而何又曽有议解盐钞欲髙其价者増六千为八千頥曰若増钞价卖数须减盐出既众低价易之人人食盐盐不停积嵗入必敷   臣若水通曰铸铜煮盐皆山泽之利也铸钱者利在收公权而不在于多入也论盐钞者利在乎广食户赢嵗入而不在乎髙价也是山泽之利始以裕民终以裕国惟理之无其道则始以求利终以致害矣程頥之言其真见利害之实乎然则理财之职岂可任之匪人哉是故治天下者当知用人又为理财之本   程頥论郑白渠书云昔韩欲罢秦兵使郑国说以凿泾水溉田注填阏之水溉防卤之地四万顷亩收常一钟关中遂为沃壤无凶年秦以富强至汉白公复引泾水以溉田民得其饶歌之曰田于何所池阳谷口郑国在前白渠起后衣食关中亿万之口此两渠之功也秦汉而下皆获其利   臣若水通曰郑国渠凿泾水自中山西抵瓠口为渠并北山东注洛三百余里白渠引泾水首起谷口尾入栎阳注渭中袤三百里两渠之利秦汉而下咸頼之是故水利兴则民食足水利废则民食匮故自然之利在天府事之脩在人然则水利诚不可以不讲也有裁成辅相之责者可不究哉   胡瑗在湖州置治事斋学者有欲明治道者讲之于中如治兵治民水利筭数之类尝言刘彛善治水利后累为政皆兴水利有功   臣若水通曰财用治国之首务也水利生财之大道也是故水利兴则上可以足国下可以足民矣刘彛以治水利有功岂无自而然哉尝有言曰二股河北流今已闭塞然御河水由冀州下流尚当疏导以絶河患此其学之所见者也虽然天下之用皆原于心教者以是为教而学者亦以是为学水利诸事乃其心中所发之事业耳   杨时论金人入冦第二劄子有云夫天地之蔵取之不竭实在山泽摘山煮海之利天下财计所从出也臣若水通曰自古有天下者必厉山海之禁何哉盖以天下之财多山海之所生其生也有时其取也无穷故也是故山泽之令弛而财用困矣杨时当金人入冦之急而为此言似迂濶而逺于事情矣然衣食者人之命财赋者国之命不可朝夕无者也是故欲御冦者在强兵欲强兵者在富国欲富国者在山泽若外此以求富国之术如王安石之为则国未及富而国本已蹶矣然后知时之説为义利两全富强之至计也奚其迂然则虞衡之职最今日所当重者伏惟圣明留意焉   杨时上渊圣皇帝书略云自汉唐以来善治财赋者必以刘晏为称首晏之言曰理财当以养民为先户口众多赋税自广此至论也然晏専用盐利以充军国之用其为法止于出盐乡置官收买盐户所煮之盐转鬻商人任其所之无余事也其始江淮盐课嵗不过四十万缗季年乃至六百余万缗不啻相什百也岂当时可行而今不可行耶   臣若水通曰刘晏之时天下之赋盐居其半何脩而可以至此极也不过剥削灶户转鬻商贾之所致尔夫以天子万民之父母而为转贩剥削之事其于王道之爱民也不亦逺乎书曰利用厚生孔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所谓利者皆为民而言也若夫琼林大盈之积果足以为利耶人臣为其君之深计者固当以义为利也   杨时上茶法劄子有云茶自唐末始有祖宗盖尝行之矣而官自鬻之积年之乆流弊滋甚仁祖令有司防茶净利均为茶租而户输之弛其禁使自兴贩县官坐收茶之利而民得自便无冒禁之患可谓公私两利也故当时诏书有曰民被诛求之困日惟咨嗟官受滥恶之入嵗以陈腐私蔵盗贩犯者实繁严刑重诛情所不忍是以江湖数千里设防穽以害吾民也   臣若水通曰茶者天地自然之利生人之所日用不可阙者也人君与之以利民宜矣而唐徳宗时赵賛议税茶以为常平本钱然寻即亟罢贞元九年张滂又请以税茶钱代水旱田租民犹未至于病也穆宗时王播増天下茶税率百钱増五十及为相置使自领之延及有宋太祖干徳五年又有私卖之禁民之受害于是滋矣仁宗始令有司防茶净利均为茶租而户输之弛其禁使自兴贩杨时以为公私两利似矣虽然书曰以万民惟正之供故先王之治天下义有贡赋之正而不利酤之私此又公私两利之至道也然则利害之辨为人君者可不省念之哉   杨时盐法劄子有云熈宁间有献议再者方神考大有为之时凡可以益国而利民者知无不为以是为不可沮其议而不行是终不可行也   臣若水通曰利害公私之辨不明由于圣学之不讲尔管夷吾相齐负山海之利始有盐铁之征以为利国之术而不知其大不利也其论盐则曰少男少女所食皆欲计之其法自以为详而不知其为大踈也自夷吾以下又可知矣宋熈宁间有献议再者神宗寝其议而不行呜呼亦悟矣语曰一之为甚而可再乎后之为人君者宜讲明利害公私之极致审于王覇之辨神宗之为君管仲之为臣未足以法也   杨时盐法劄子有云山谷之民食盐之家十无二三而州县均敷盐钞民间陪费与茶引等廹于殿最之严往往计口授之以充嵗额人何以堪   臣若水通曰先王山海之禁所以为民畜利而已初无所利焉后世管商功利之説兴始有征其税者矣又不已则有其沽者矣又不已则有户收食盐之钞者矣又不已则又有不食盐而亦取其盐钞者矣此杨时所以感而有言乎大学曰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上之取之剥刻无所不至而望下之以义报其上不亦难乎为人君者可以思矣   杨时坑冶劄子有云取鑛皆穴地而入有深及五七里处仅能容身一有摧防则无遗类矣非有厚利人谁为之纵大兴发亦民间私自货易官中亦无所得虽有重法不能禁也若以数千万缗分在诸塲中使以时给与则坑冶自兴不须他求也   杨时坑冶劄子又有云元符中亦尝遣使踏逐坑冶奸吏诡妄百出乃以新坑铜量増价市之嵗终与旧坑铜通融以充嵗额监官无亏课之责不复检东而坑户得以自便以旧为新冒取善价而新坑实无有也其欺防莫此为甚   臣若水通曰此二节皆杨时坑冶奏劄中语也金银未成器谓之鑛周礼丱人掌金玉锡石之地为之厉禁盖防民之取君未尝利之也杨时坑冶劄子前一节悬价以与坑户以期坑冶之兴后一节言以旧坑为新坑而欲禁奸欺之弊其兴利除弊固无所不悉矣臣愚以为人主者天下之表上苟以利存心则下莫不竞于利上下交利而能治者未之有也上茍以义存心则下莫不趋于义上下交义而不治者未之有也夫天下之大亨而利于正利孰过焉进言于君者当正义利之辨苟以利言矣犹区区于得失利病之间抑末矣   国朝教民榜民间或有某水可以灌溉田苗某水为害可以隄防某河壅塞可以疏通里老人等防集踏勘丈量画图贴説以凭兴利除害   诸司职掌凡各处水道可灌田亩以利农民者务要时常整理疏浚如有河水横流泛溢损壊房屋田地禾稼者须要设法隄防止遏踏勘丈尺濶狭及工力多寡若本处人民不敷令邻近添助所用木石或见有支用或附近采取务要农隙之时兴工毋妨民业其急于害民功可卒成者随时脩筑以御其患   宪纲圩岸埧堰陂塘行属常川体勘境内遇有坍塌壅塞务要趂时脩濬以备旱潦   问刑条例河南地方盗决及故决河防毁害人家漂失财物渰没田禾犯该徒罪以上为首者充军   臣若水通曰帝之命益曰往哉汝谐孔子之称禹尽力乎沟洫王制司空度地居民山川沮泽时四时量逺近兴事任力盖国依于民民依于食食依于地水土之用不亦大哉害者除之利者兴之而民斯乐业矣书曰民非后不能胥匡以生我祖宗拳拳保民之至意可以为万世元后者之法矣   宣徳九年六月行在工部尚书吴中言湖广及山西蔚州产木山塲宜禁民采伐上曰卿为国计意甚厚但山林川泽之利古者与民共之不必屑屑其已之   臣若水通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民以为小者与民同其利故也齐宣之囿方四十里民以为大者不与民同其利故也君不私其利而公于民民不有其利而忠于君上下懐仁义以相与欲天下无治不可得矣君専其利而攘其民民私其有而遗其君上下懐利以相与欲天下之治不可得矣此我宣宗弛山泽之禁而与民同之虽三代公天下之心何以过此圣子神孙所宜万世遵之而不可忘焉者也防哉   格物通卷七十七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七十八    明 湛若水 撰   抑浮末上【禁淫巧奢侈附】   易系辞曰日中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盖取诸噬嗑   臣若水通曰此圣人创为市易有噬嗑之象也日中者当日之中也日中为市者民居有逺近以日中为期会尔交易者以有易无也噬嗑卦上离下震日中而动又虚中可藏货市之象夫天下之民不同业天下之货不同用立市以相易则无者有所取积者有所散如是而退各得所资以安其所乃所以相济而非相病矣然逐末之商多则务本之农少圣王有以为之制交易有时其退有节所以止而抑之者禁其舎本而务末登垄防利者也不抑则人心竞趋于利而务本者寡矣抑之使归于农则财恒足矣奚以逐末为哉虽然纵己之欲而抑民之欲难矣故内本外末先自人君始后之人君倡为宫市以率天下之逐末者可嘅也夫   礼记哀公问孔子曰即安其居节丑其衣服卑其宫室车不雕防器不刻镂食不贰味以与民同利昔之君子之行礼者如此   臣若水通曰安其居不妄游以害人也节丑者即所谓恶衣服也雕即刻镂也防者漆饰之有防限者夫天之生财也有限不在上则在下故上不侈靡暴殄之则财聚于下而民足矣节俭者君人之美德也是故古之人君宁俭以自处而不敢伤天下之财者所以隂遗其利于天下也茍内作色荒外作禽荒而靡所不至则何以利于苍生哉噫秦皇汉武之事可以鉴矣   哀公问又曰今之君子好实无厌淫德不倦荒怠敖慢固民是尽午其众以伐有道求得当欲不以其所昔之用民者由前今之用民者由后今之君子莫为礼也臣若水通曰好实者充积货财也固民者取于民者力也午作迕逆人心也当犹称也不以其所者不问理之所在也夫礼也者理也为礼则理足以制欲而好实淫德荒怠午众之失自无耳此孔子之所以警哀公者至矣厥后家臣作难而不能安其国得非纵欲败礼之所致欤使其因孔子之言而改易辙则鲁固礼义之国乌有不治也乎吁是固千古之大戒也可畏哉   论语子曰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   臣若水通曰此章孔子賛大禹薄于自奉而厚于神民丰俭各适其宜也间谓指其罅隙而非议之也菲薄也恶丑也黻蔽膝也冕冠也沟洫田间水道也言徳之未盛者或得此失彼可得指而议之禹则盛德浑然饮食衣服宫室皆所以自奉禹则恶之菲之卑之祭祀神所以祈报黻冕所以行礼沟洫之设则旱有所灌涝有所泄所以为民之农事也故致孝致美尽力焉丰俭适宜如此将以丰而议之则丰所当丰将以俭而议之则俭所当俭浑然合德诚无罅隙可议矣夫丰俭适宜则国用自舒矣然禹之丰俭非强为于外以舒国用而已盖允执厥中而泛应曲当所谓由仁义行非行仁义者也若规规于有意而为之非禹之学矣后世师禹之丰俭者当求禹之心学禹之学惟精惟一而后可焉   左传昭公四年楚子示诸侯侈椒举曰夫六王二公之事皆所以示诸侯礼也诸侯所由用命也夏桀为仍之防有缗叛之商纣为黎之搜东夷叛之周幽为大室之盟戎狄叛之皆所以示诸侯汰也诸侯所由弃命也今君以汰无乃不济乎王弗聴子产见左师曰吾不患楚矣汰而愎谏不过十年左师曰然不十年侈其恶不逺逺恶而后弃善亦如之德逺而后兴   臣若水通曰六王啓汤武成康穆也二公齐桓晋文也仍国名缗黎亦国名大室中岳也左师宋向戌也愎狠也汰亦侈也十年数之小成也逺恶后弃谓恶及逺方则人弃之也楚灵王示诸侯以侈于是乎不振矣王防诸侯于申济霸之基也而况宋之向戍郑之公孙侨诸侯之良也实在防焉椒举责之以礼尚虑有失况示之以侈乎二子所以逆知王之败者诚以其无礼以自检也然则为天下守财者其可不以礼乎   哀公元年吴师在陈楚大夫皆惧曰阖庐惟能用其民以败我于栢举今闻其嗣又甚焉将若之何子西曰二三子恤不相睦无患吴矣昔阖庐食不二味居不重席室不崇坛器不彤镂宫室不观舟车不饰衣服财用择不取费在国天有菑疠亲廵其孤寡而共其乏困在军熟食者分而后敢食其所尝者卒乗与焉勤恤其民而与之劳逸是以民不罢劳死不知旷吾先大夫子常易之所以败我也今闻夫差次有台榭陂池焉宿有妃嫱嫔御焉一日之行所欲必成玩好必从珍异是聚观乐是务视民如雠而用之日新夫先自败也已安能败我臣若水通曰阖庐吴先君光也子西楚令尹子申也宫室不观谓所居宫室无观美防榭也三宿以上曰次一宿曰宿用之日新谓用之争战日新不已也昔孟子有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阖庐以勤身节用而兴生于忧患者也夫差以过欲败度而亡死于安乐者也二君奢约之政不同成败之迹顿异无他亦一在乎敬肆之间而已后之为君者宜鉴焉   国语鲁语庄公丹桓宫之楹而刻其桷匠师庆言于公曰臣闻圣王公之先封者遗后之人法使无陷于恶其为后世昭前之令闻也使长监于世故能摄固不解以久今先君俭而君侈之令德替矣公日吾属欲美之对曰无益于君而替前之令德臣故曰庶可以已乎臣若水通曰桓宫桓公庙也楹柱也桷榱头也为犹使也监观也观世成败以为戒也摄持也先君桓公替灭也属适也适欲自美之非先君意也已止也夫生财之道本乎节用禁淫巧又节之大者庄公之为桓宫也欲丹其楹而刻其桷废先人之俭而替其德充是以求何所纪极是故渐不可长也夫人君好淫巧天下法之皆淫巧而天下危困矣人君能戒之以节俭则天下法之皆节俭则天下安富矣可不慎乎   晋语知襄子为室美士茁夕焉知伯曰室美夫对曰美则美矣抑臣亦有惧也知伯曰何惧对曰臣以秉笔事君志有之日髙山峻原不生草木松柏之地其土不肥今土木胜臣惧其不安人也   臣若水通曰襄子知伯瑶也美丽好也士茁知伯家臣夕见曰夕志记也峻峭也原陆也言其髙险不安故不生草木松柏上茂盛冬夏有廕故土不肥夫尧舜茅茨土阶故巍巍莫及焉茍不务修德而徒美其宫以自安焉能庇天下乎是不可以为民上矣士茁以美室而知知氏之不安人也而惧其将亡亦曰知哉为人上者其毋兴土木之役可也   楚语楚灵王为章华之防与伍举升焉曰防美夫对曰夫美也者上下内外小大逺迩皆无害焉故曰美若于目观则美缩于财用则匮是聚民利以自封而瘠民也胡美之为夫君国者将民之与处民实瘠矣君安得肥且夫私欲宏侈则德义鲜少德义不行则迩者骚离而逺者距违   臣若水通曰灵王楚恭王之庶子熊度也章华地名于目则美德则否也缩取也骚愁也离畔也迩境内逺邻国也盖尝闻之国君服宠以为美安民以为乐而土木之崇髙不与焉灵王以章华之防为美不亦异乎上下内外小大逺迩怨违胥兴而楚之殆也无日矣人君欲上下内外小大逺迩之归慎乃俭徳无轻动土木之役哉   楚语王孙圉曰圉闻国之宝六而已圣能制议百物以辅相国家则宝之玉足以庇廕嘉谷使无水旱之灾则宝之足以宪臧否则宝之珠足以御火灾则宝之金足以御兵乱则宝之山林薮泽足以备财用则宝之若夫哗嚣之美楚虽蛮夷不能宝也   臣若水通曰圉楚大夫玉祭祀之玉也宪法也取善恶之法珠水精故以御火灾金所以为兵也哗嚣犹讙譊谓若鸣玉以相者夫天下之宝一也宝得其宝则昌宝失其宝则殃若王孙圉之论六宝是诚国之宝矣就六者而择之圣为上山林泽薮次之珠金玉又次之后之主国家袭世珍以供玩好者谓之尤物移人可也其于宝也何有   晋武帝咸宁四年十一月太医司马程据献雉头裘帝焚之于殿前甲申敇内外敢有献竒技异服者罪之臣若水通曰书云不贵异物贱用物又曰所宝惟贤故物聚于好也人君能惟贤是宝则异物不至矣不待乎焚之而后絶也雉裘非可焚之物殿前非可焚之地武帝此举无乃为名矣乎未防羊车耽乐俭不克终矣噫人君之德尚务其实恭俭岂可以声音笑貌为之哉   晋武帝太康二年傅咸上书曰先王之治天下食肉衣帛皆有其制窃谓奢侈之费甚于天灾古者人稠地狭而有储畜由于节也今者土广人稀而患不足由于奢也欲人崇俭当诘其奢奢不见诘转相髙尚无有穷极矣   臣若水通曰财生于天地而聚散则由乎人也故民财聚者民聚而国昌民财散者民散而国亡聚散之机在俭侈之间而已尔晋自石崇王恺以鬬富名天下风俗自趋于靡傅咸之言救弊之药石也惜乎君不知体俭于上而臣民不知从俭于下晋因以亡矣呜呼惜哉   晋穆帝永和七年三月秦王健分遣使者问民疾苦搜罗隽异寛重敛之税弛离宫之禁罢无用之器去侈靡之服凡赵之苛政不便于民者皆除之   臣若水通曰秦王健氐酋也抑奢从俭善政一行遂据有闗中之地况中华之大君其可不思所以从事于恭俭以为国家不拔之基哉   格物通卷七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七十九    明 湛若水 撰   抑浮末中【禁淫巧奢侈附】   宋文帝元嘉三十年秋七月辛酉朔日有食之诏省细作并尚方雕文涂饰贵戚竞利悉皆禁絶中军録事参军周朗上疏以为举天下以奉一君何患不给一体金不及百两一嵗美衣不过数袭而必收宝连椟集服累笥目岂常视身未时亲是椟带宝笥着衣也何糜蠧之剧惑鄙之甚邪且细作始并以为俭节而市造华怪即传于民如此则凡厥庶民制度日侈见车马不辨贵贱视冠服不知尊卑尚方今造一物小民明已睥睨宫中朝制一衣庶家晩已裁学侈丽之源实先宫阃臣若水通曰夫风俗之侈俭自上倡之自下成之尔周朗之言切中当时之且知救之原矣惜乎宋主不知信用之使其自求解职徒知禁侈而不知禁人者自其身始无怪其卒为荒滛怙侈之主也哉   齐武帝永明五年九月辛未魏孝文帝诏罢起部无益之作出宫人不执机杼者又诏罢尚方锦绣绫罗之工臣若水通曰禹之卑宫菲食文之卑服即功盖欲损上益下以为民盛德之至也孝文变侈靡之俗修帝王之政而始终一致如此其去撤端门楼焚雉头裘而不克终者逺矣夫君民一体也内外一道也罢尚方绫锦之工然后定上下贵贱之制于民焉则道德一而风俗同矣惜乎有仁心而不能行先王之道而仁不覆于天下也   齐武帝永明六年魏孝文帝访群臣以安民之术秘书丞李彪上封事以为豪贵之家奢侈过度第宅车服宜为之等制   臣若水通曰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惟名与器不可以假人礼者为国之要所当谨也服舎逾度则名器乱而礼以亡祸患之所由起也魏之孝文有志变俗而李彪对以抑奢崇俭之道此魏之治所以为五代之杰出者与   梁武帝天监十五年初魏宣武帝作瑶光寺未就是嵗胡大后又作永宁寺皆在宫侧又作石窟寺于伊阙口皆极土木之美而永宁尤盛有金像髙丈八者一如中人者十玊像二为浮图髙九十丈上刹复髙十丈每夜静铃铎声闻十里佛殿如太极殿南门如端门僧房千间珠玉锦绣骇人心目自佛法入中国塔庙之盛未之有也扬州刺史李崇上表以为髙祖迁都垂三十年明堂未修太学荒废城阙府寺颇亦頽坏非所以追隆堂构仪刑万国者也国子虽有学官之名而无教授之实何异兔丝燕麦南箕北斗事不两兴湏有进退宜罢尚方雕靡之作省永宁土木之功减瑶光财瓦之力分石窟镌琢之劳及诸事役非急者于三时农隙修此数条使国容严显礼化兴行不亦休哉太后优令答之而不用其言   臣若水通曰魏剥天下民之膏脂极土木偶之文彩而不知得为天子者由于丘民而不由于土木偶也失天下之心由于剥民之财而不由于佛寺之不修也魏业之寖衰以乱岂无自哉   陈宣帝太建元年五月周髙祖克齐之后雕斵之物并赐贫民缮造之宜务从卑朴   臣若水通曰司马光云周髙祖可谓善处胜矣他人胜则益骄髙祖胜而益俭臣谓骄生于胜而害胜者莫甚于骄何也夫胜心生则无忧无忧则纵欲纵欲则惟知己乐之遂而不知天下之可忧人君之欲至于知有己而以天下奉一人其民不亦毒乎司马光称周髙祖之善处胜是也以周髙祖之制欲尚能贬损如此况人君之学圣道以理自胜者乎   唐髙祖武德元年万年县法曹孙伏伽上表以为隋以恶闻其过亡天下宜易其覆辙务尽下情人君言动不可不慎陛下今日即位而明日有献鹞鶵者又百戱散乐亡国声近太常于民间借妇女裙襦以充妓衣拟五月五日武门游戱非所以为子孙法也又言太子诸王参僚宜谨择其人帝省表大恱下诏褒称擢为治书御史赐帛三百匹颁示逺近   臣若水通曰书云人心惟危岂不信哉人主以俭而兴以侈而亡彼隋为殷鉴于唐不逺何临御未防而鹞鶵百戱以进人心可谓危矣向无孙伏伽之谏唐之为隋未可知也幸而天诱其衷一言省悟侈心以消忠谏之臣岂可无哉   武德四年五月秦王世民观隋宫殿叹曰逞侈心穷人欲无亡得乎命撤端门楼焚干阳殿毁则天门及阙臣若水通曰书以峻宇雕墙未或不亡故侈靡宫室亡国之兆也卑宫恶服兴王之基也废兴存亡之机茍不至于昏愚者皆能辨之而况于秦王世民乎鉴隋之亡而去其侈可称贤主矣其后渐不克终何耶书曰人心惟危道心惟防若秦王者岂非精一之学未之讲哉   武德四年七月谏议大夫苏世长尝侍宴披香殿酒酣谓上曰此殿炀帝之所为耶上曰卿谏似直而实多诈岂不知此殿朕所为而谓之炀帝乎对曰臣实不知但见其华侈如倾宫鹿台非兴王之所为故也若陛下为之诚非所宜臣昔侍陛下于武功见所居宅仅蔽风当时亦以为足今因隋之宫室已极侈矣而又增之何以矫其失乎上深然之   臣若水通曰隋炀帝以侈宫室而亡唐宜鉴于殷矣夫既毁之而复蹈之是恶人之过侈而已则自肆焉而不知者何也语曰人虽至愚责人则明人虽至明恕已则昏岂谓是耶昏明之机天理人欲之主也可不戒哉是故唐髙祖虽悟世长之谏安能毁而焚之如毁隋之宫室者乎   唐太宗贞观七年十二月工部尚书叚纶奏征巧工杨思齐上令试之纶使先造傀儡上曰得巧工庶供国事卿令先造戱具岂百工相戒无作滛巧之意耶乃削纶阶   臣若水通曰傀儡木偶人戱也面目机发滛巧之尤者也月令曰母作滛巧以荡上心书曰工执艺事以谏纶为冬卿见其君之惑于巧犹当执艺事以谏况又逢君之恶乎孔子曰匹夫荧惑诸侯者罪当诛况天子乎太宗宜正其惑上之诛乃止于削阶则过矣岂太宗好侈之根犹在耶是故克伐怨欲之不行未可与其仁矣人主欲崇恭俭者当治其本焉   贞观十七年二月帝问褚遂良曰舜造漆器谏者十余人此何足谏对曰奢侈者危亡之本漆器不已将以金玊为之忠臣爱君必防其渐若祸乱已成无所复谏矣帝曰然朕有过卿亦当谏其渐朕见前世帝王拒谏者多云业已为之或云业已许之终不为改如此欲无危亡得乎   臣若水通曰奢侈者危亡之本而忠臣谏君必防其渐也谏造漆器舜以益圣象箸玉杯纣竟亡殷此遂良防渐之说与魏征十渐之规所以拳拳为太宗言也太宗即纳其言而开其谏其亦贤矣哉   唐髙宗永徽三年梁建方大破处月朱邪孤注御史劾奏建方逗遛不进髙德逸敇令市马自取骏者帝以建方等有功释不问大理卿李道裕奏言德逸所取之马筋力异常请实中厩帝谓侍臣曰道法官进马非其本职妄希我意岂朕行事不为臣下所信邪朕方自咎故不欲黜道裕尔二月甲寅帝御安福门楼观百戱乙夘谓侍臣曰昨登楼欲以观人情及风俗奢侈非为声乐朕闻边人善为击鞠之戱尝一观之昨初升楼即有羣为击鞠意谓朕笃好之也帝王所为岂宜容易朕已焚此鞠冀杜众人窥望之情亦因以自诫   臣若水通曰髙宗中材之主可导而上下者也即位之初尊礼辅相恭己以聴永徽之政庶防贞观其责道裕骏马之佞其时侈心未萌也及登楼观百戱击鞠之时侈心萌矣犹强遏而饰之曰观人情奢俭又曰焚鞠自诫然而潜滋暗长者月异而嵗不同不数十年悖谬昏惑则前日之萌芽由拱把而枝叶扶疎虽折斧柯不可为矣卒成武氏之祸皆自其侈心之萌也人君之欲修俭德者当于根本而致力焉可也孔子曰茍志于仁矣无恶也   唐中宗嗣圣五年二月侍御史王求礼上书曰古之明堂茅茨不翦采椽不斵今者饰以珠玉涂以丹青铁鷟入云金龙隠雾昔殷辛琼台夏癸瑶室无以加也太后不报   臣若水通曰琼台瑶室桀纣以亡唐之宫室珠玉丹青以穷其滛巧夏商之亡续尔王求礼之言可谓切矣而不见聴岂非乐所以亡者哉   唐宗开元二年七月上以风俗奢靡乙未制乗舆服御金银器玩宜令有司销毁以供军国之用其珠玉锦绣焚于殿前后妃以下皆无得服珠玉锦绣戊戌敇百官所服带刀酒器马衔镫三品以上聴饰以玉四品以金五品以银自余皆禁之妇人服饰从其夫子其旧成锦绣聴染为皂自今天下更无得采珠玉织锦绣等物违者杖一百工人减一等罢两京织锦坊   臣若水通曰自天子至于庶人其有降杀等威乃天之秩礼非人之所为也明皇乗舆服御金银则销之以充军国之用焚锦绣于殿前而三品四品则聴用金玉之饰自非天之秩人之情也其禁采珠玉织锦绣刻厉节俭虽有善矣君子知其不终焉未防遣御史访珍异于南方卒以奢败盖其崇俭去奢非实心而其所以示朴者出于矫情非实德也然则人君可不慎乃俭德以懐永图哉   天宝九载二月以姚思艺为检校进食使时诸贵戚竞以进食相尚水陆珍羞数千盘一盘废中人十家之产臣若水通曰上有所好下必趋之明皇穷口腹之欲贵戚趋而媚之至此极矣其费非从天而下也不在官则在民尔以十家之产而供一盘之羞有人心者忍下咽耶及夫幸蜀之时日中未食市胡饼献粝饭回视检校进食之盛悔将何及哉谨録以告为人君者覆辙之深戒焉   唐代宗大厯十四年五月德宗即位在谅隂中动遵礼法闰月诏罢省四方贡献之不急者罢棃园使及乐工三百余人又诏天下无奏祥瑞及献珍禽竒兽怪草异木内庄宅使上言诸州有官租万四千余斛帝令分给所在充军储放诸国所献驯象于荆山之阳凡四十有二及豹貀鬬鸡猎犬之类悉纵之又出宫女数百人于是中外皆恱淄青军士至投兵相顾曰明主出矣吾属犹反乎   臣若水通曰记云至诚无息不息则久盖有纯至之心固至诚而不息其次在强勉而已唐德宗其天资刻薄人也徒见代宗政即位而强更之若有抑末崇俭之意者军士投兵固其所矣然特出于一时声音笑貎之为不数年之后猜忌肆欲遂致大乱回视初年若天渊然本无其诚而强于暂尔胡安国所谓假之不久而遽归也使由纯王之学勉强于诚则天理日明人欲日消汤武之所以反之者何不至哉故人主不可以不学也   唐懿宗咸通七年上好音乐宴游殿前供奉乐工常近五百人每月宴设不减十余水陆皆备聴乐观优不知厌倦赐与动及千缗曲江昆明防浐南宫北苑昭应咸阳所欲游幸即行不待供置有司常具音乐饮食幄帟诸王立马以备陪从每行幸内外诸司扈从十余万人所费不可胜纪   臣若水通曰人主之治天下当以俭约为先而佚游之戒滛声之絶所以养俭德而端大本也懿宗游宴无度而音乐不离赏赐不惜至使有司随处以具供应诸王立马以备扈从可谓暴天物穷人力而不恤者唐之亡也宁不决于斯哉孟子曰师行而粮食饥者弗食劳者弗息睊睊胥防民乃作慝方命虐民饮食若流流连荒亡为诸侯忧其懿宗之谓乎此天下万世之所当鉴也   格物通卷七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八十     明 湛若水 撰   抑浮末下【禁淫巧奢侈附】   贾谊新书曰民弃完坚而务雕镂纎巧以相竞髙作之宜一日今十日不轻能成用一嵗今半嵗而弊不耕而多食农人之食是天下之所以困穷而不足也故以末与民民大贫以本与民民大富   臣若水通曰耕桑者本也工巧者末也本末之势相趋而日相逺是故知有耕桑则不知有工巧矣知有工巧则不知有耕桑矣一夫耕之百夫食之一妇蚕之百人衣之岂有不穷以乱乎不耕不蚕危乱立至故抑末则财足财足则民从善而天下平矣   刘向説苑李克曰上不禁技巧则国贫民侈国贫穷者为奸邪而富足者为泆则驱民而为邪也民以为邪因以法随诛之不赦则是为民设陷也   臣若水通曰舜至质故贵陶禹卑宫室故尊匠汤疾礼乐之坏而尊梓武王疾上下失其服饰而尊舆古之圣帝明王未有不以俭为天下倡者后世之君不知反朴而民伪日滋奸邪泆宁能免哉及陷于罪从而诛之是防民也岂仁人之所为邪然则人君欲禁之有道矣在以身先之耳   韩愈钱重物轻状曰臣愚以为钱重物轻救之之法有四一日在物土贡夫五谷布帛农人之所能出也工人之所能为也人不能铸钱而使之卖布帛谷米以输钱于官是以物愈贱而钱愈贵也今使出布之乡租赋悉以布出緜丝百货之乡租赋悉以緜丝百货去京百里悉出草三百里以粟五百里之内及河渭可漕入愿以草粟租赋悉以聴之则人益农钱益轻糓米布帛益重二曰在塞其隙无使之泄禁人无得以铜为器皿禁铸铜为浮屠佛像钟磬者蓄铜过若千斤者铸钱以为他物者皆罪死不赦禁钱不得出五岭买卖一以银盗以钱出岭及违令以买卖者皆坐死五岭旧钱聴人载出如此则钱必轻矣三曰更其文贵之使一当五而新旧兼用之凡铸钱千其费亦千今铸一而得五是费钱千而得钱五千可立多也四日扶其病使法必立凢法始立必有病今使人各输其土物以为租赋则州县无见钱州县无见钱而谷米布帛未重则用不足而官吏之禄俸月减其旧三之一各置铸钱使新钱一当五者以给之轻重平乃止四法用钱必轻糓米布帛必重百姓必均矣   臣若水通曰此状韩愈之所以献之于朝廷者也其何以钱重物轻为议盖五糓布帛非可与钱比而钱顾有以重之是乃率其本轻者而易夫至重则宜乎天下不能生活而生理为之穷絶也况夫布帛糓米之在天下犹夫水火不可一朝而无而钱之为用所以为此而设也今使之卖布帛糓米以输钱于官是物何贱而钱何贵也故韩愈之意宁以彼易此而不欲以此易彼也所以拳拳曰出布之乡租赋悉以布出緜丝百货之乡租赋悉以緜丝百货以至欲人无得以铜为器皿为浮屠佛像钟磬等物而又严以死刑之令至于更其文以一当五去其弊而使法必立所以主张乎钱不得以重而谷米布帛不得以轻也其抑末崇本之意至切矣我国朝贵五谷而贱金玉百姓诚蒙夫乐利之休也韩愈之说于是乎有验焉   宋仁宗天圣元年春正月立计置司时承平既久兵籍益广吏员益众佛老冦敌蠧耗中国百姓纵侈而上下困于财三司使李谘请省浮费盐铁判官俞献卿亦言天下糓帛日耗稻苗未生而和籴桑叶未吐而和买自天禧以来日甚一日宜与大臣议捄正之上纳其言乃立计置司以张士逊吕夷简鲁宗道领之   臣若水通曰明王制民之产百亩之田勿夺其时五亩之宅树之以桑而又饮食衣服宫室器用各有检制不得僣越盖重本抑末之道也后世以侈靡相尚贱五糓而贵金玉风俗日偷民生日困坐此弊耳李谘俞献卿建省浮费救正之论此计置司之所以立也向使因二子之言一修先王之制则礼有定则用有常经浮费自省流弊不救而自正矣何忧乎纵侈遂末哉   宋徽宗宣和三年正月童贯承诏罢苏杭应奉局花石纲初帝以东南之事付童贯且日如有急即以御笔行贯至吴见民困花石之扰众言贼不亟平坐此耳贯即命其僚董耘作手诏罪己罢诸应奉造作局及御前花石纲运并木石彩色等场务而帝亦黜朱勔父子弟侄之在职者吴民大悦   臣若水通曰书云不作无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贵异物贱用物民乃足此帝王恭俭之实徳也花石纲者徒以供玩好非所谓异物而无益者邪应奉之局一开则奔走承顺于道路者日亦不足劳民伤财欲民之足难矣罢之诚是也独惜徽宗不以询诸大臣而以御笔付之童贯反啓宦侍矫诏之渐耳虽然徽宗此举非特无实德亦非实心也特以方腊纵于内金辽迫于外上下矫饰于一时徒以镇服人心耳不然何正月罢应奉局五月方腊就平即从王黼之请而复之则矫伪之事岂可久哉孟子曰侮夺人之君恶得为恭俭恭俭岂可以声音笑貌为哉是故恭俭实德也未有无实心而可以为实德者亦未有无实德而能禁淫巧者后之人君欲抑末崇本则盍求其道矣   元成宗大德九年八月贾胡献宝珠西域贾人有献珍宝求售者议以六十万锭酧其直省臣有谓左丞尚文者曰此所谓押忽大珠也六十万酧之不为过矣文问何所用之答曰含之可不渇熨面可使目有光文曰一人含之千万人不渴则诚宝也若一宝止济一人则用已微矣吾之所谓宝者米粟是也有之则百姓安无则天下乱以功用较之岂不逾于彼乎   臣若水通曰书云不宝逺物则逺人格宝珠之献贾人所以中人主之欲以窥中国也使以六十万锭酧其直则不免为其所中而彼所以视中国亦轻矣则逺人之不服岂不由此乎夫民为国之宝粟帛为民之宝宝得其宝则所济者博矣岂若以一宝济一人者哉尚文之言亦可谓知所本矣虽然大学之教有财原于有土有土原于有人有人原于有德治天下之道莫要于修德矣   元英宗至治元年正月罢元夕张灯于禁中帝欲以元夕张灯禁中为鼇山时张养浩以礼部尚书参议中书省事遂具疏因拜住以谏曰世祖临御三十余年每值元夕闾阎之间灯火亦禁况阙庭宫掖之严邃尤当戒慎今灯山之构所玩者小所系者大所乐者浅所患者深帝大怒既而喜曰非张希孟不敢言即罢之赐养浩尚服金织币以旌其直   臣若水通曰阙庭宫掖所以风示天下之地而人主一身又天下臣民之主也茍于禁中为鼇山张灯之戯而欲禁闾阎之灯火亦难矣茍一人为侈靡之倡而欲万民为质朴之俗亦难矣此张养浩所以有玩小系大乐浅患深之谏也英宗始而怒继而喜罢其事而旌之亦可谓勇于悔过善于纳谏者矣虽然人君与其能改过不若无过之可改与其能纳谏不若无失之可谏其要在谨独循天理以遏人欲矣伏惟圣明留神焉   元顺帝至元三年二月定服色器皿舆马之制时服饰上下无别帝初禁民间服麒麟鸾凤白兔灵芝双角五爪龙八龙九龙万寿字赭黄等服至是复诏定其制寻禁倡优盛服及戴笠乗马   臣若水通曰先王之治天下必议礼制度服色器皿舆马之制皆有等威非徒为观美也盖以一乎民之心而禁其滛侈也夫礼莫大乎分分莫大乎名此而不谨则倡优后饰庶人帝服而异政殊俗僣乱之所由起矣故孔子为政必以正名为先而繁缨之微犹必惜之凡以名器之不可假人耳人主深居九重之上岂能家察而人禁之惟定其制度躬俭朴以为天下先则无恶无射庶防可以永终誉矣   宋儒程颐劄子有云古者四民各有常职而农者十居八九故衣食易给而民无所苦困今京师浮民数逾百万游手不可赀度观其穷蹙辛苦孤贫疾病变诈巧伪以自求生而常不足以生日益歳滋久将若何事已穷极非圣人能变而通之则无以免患岂可谓无可柰何而已哉此在酌古变今均多恤寡渐为之业以救之尔臣若水通曰务末机巧万状而恒不足者何也为无本也是故明君制民之产而使浮食游手者各归耕其土则人知务本矣人知务本则地之所出者无穷而人之所资者不竭然后家可足也父母斯民者其念之哉   程颢曰村市酒肆要之蠧米麦聚闲人妨农工致辞讼藏贼盗州县极有害   臣若水通曰沫邦淫酗酒诰乃作是故酒肆之设王政之所必禁也何也逐末者日滋致乱之道也丧徳丧邦皆由于此可不戒哉是故欲五害之息必自严酒肆之禁而始矣长民者可不任其责耶   潜室陈植曰秦自商君立法欲民务农力战故重耕战之赏以商贾务末不能耕战故重为谪罚以抑之所以立致富强   臣若水通曰商君立法欲民务农此古帝王之遗意也岂不可哉而事末者又有谪罚以抑之宜其立致富强也但以之为力战之谋则开人主穷兵之端严刑督责之则去先王之道逺矣是又人主不可以不辨者   张栻谕俗文云一访闻乡落愚民诱引他人妻室贩卖他处谓之卷伴词讼到官追治监锢押往寻覔缘此破荡者前后非一不知惩戒其卷伴之人官司自合严行惩治外亦缘细民往往不务安业葺理农事多往南州兴贩逐锥刀之利动经年嵗不返乡闾妻室无依以至为他人卷伴前去自今各仰依分安常营生自守保其家室无致招悔   臣若水通曰逐末者所以趋利也至于妻子为他人所诱害孰大焉故曰求利未得而害己随之然则人之大利莫如葺理农事而妻子相保以乐天性矣张栻谕俗之文及此可谓能以利害开其迷而导其明抑末务本之意至矣为人上求治理者取之为法焉可也   国朝辛丑七月甲子太祖视事东阁时天热坐久汗湿衣左右更衣以进皆经澣濯者叅军宋思颜曰臣见主公躬行节俭旧衣皆澣濯更进禹之恶衣服诚无以加矣真可以示法于子孙也臣恐主公今日如此而后或不然愿始终如此太祖喜曰思顔之言甚善他人能言或惟及目前而不能及于久逺或能及其己然而不能及于将然今思顔见我能行于前而虑我不能行于后信能尽忠于我也乃赐之币以彰其直复谓思顔曰汝在前朝颇有善誉为主者不能知汝及归于我数进谠言斯固可嘉   臣若水通曰圣人之恭俭必有为之本者非强制于外所能久也伏覩我太祖髙皇帝衣澣濯之衣而叅军宋思顔以为禹之恶衣服无以加而有始终之愿可谓忠矣然未知太祖恭俭之心与禹之心一也此所谓本也故能始终如一耳不然何以喜其及于久逺而赐以彰之哉圣子神孙宜取法焉   吴元年二月癸酉下令禁种糯田曰余自创业江右十有二年德薄才菲惧弗胜任但以军国之需不免科征于民而吾民效顺乐于输赋固为可喜然竭力亩所出有限而取之过重心甚悯焉故凡有益于民者必有行而又申告之曩以民间造酒破费米麦故行禁酒之令今春来麦稍平予以为颇有益于民然不塞其源而欲遏其流不可也其令农民今嵗无得种糯以塞造酒之源欲使五谷丰积而价平吾民得所养以乐其生庶防养民之实也   臣若水通曰天之生物惟谷于人为最急不可一日无者是以自古善为治者莫不重谷而糜谷者莫过于酒也是酒者侈靡之端而禁糯者止酒之源也先王既设官以防谨之又作诰以示戒之然未有能禁絶其源者也我皇祖敬天爱民充好生之实心为养民之实政重谷必先禁用酒禁酒必先止种糯则造酒之源塞而五谷之积丰国用由是以足邦本由是以固不烦酒诰之谆谆而自禁矣是令也其先王重本抑末之微意欤大抵夏禹以恶酒而兴商受以酒而废兴废系一念之微耳人君能体认于心则天理日明人欲日消用酒有节而谷不可胜食矣生财之道何以加此   洪武十八年九月太祖谕户部曰人皆言农桑衣食之本然弃本逐末鲜有救其弊者先王之世野无不耕之民室无不蚕之女水旱无虞饥寒不至自什一之制湮竒巧之技作而后农桑之业废一农执耒而百家待食一女事织而百夫待衣欲人无贫得乎朕思足食在于禁末作足衣在于禁华靡尔宜申明天下四民各守其业不许游食庶民之家不许衣锦绣庶防可以絶其弊也   臣若水通曰语有之衣食足而后礼义兴衣食之于人也大矣食之不足者恒起于游食之多而衣之不给者每由于奢侈之过此我太祖髙皇帝所以拳拳于禁末作华靡之令也足衣足食之道岂外是哉可谓虑民之深者也圣子神孙其则不逺矣伊尹之告太甲曰王懋乃德视乃烈祖无时豫怠敢举以为今日圣明献焉   洪武二十三年五月癸巳朔以沈清为工部尚书诰曰昔圣人之世淳朴民俗敦厚宫室什器制不饰华故所司之工皆无异技竒巧然而功务虽简其成也必精其废也必当故一举而无再为一废而无再造所以民逸者多劳者少因是而官称贤君称圣后之人受职任事则不然矣凡临事之际或务为淫巧以劳人或假公营私而害政所为如斯岂有福臻而愆消者也所以古人重其事而选用必在得人今朕设工部必法古制将以尔清为工部尚书当敬事信工无上下汝惟良哉臣若水通曰古之俭今之奢人心岂固相逺哉此无他理欲之分尔即其宫室什器而观之土阶茅茨之朴与琼宫瑶防之华同一宫室尔污罇陶匏之质与象箸玉杯之竒巧同一什器尔理欲之萌其流不得不尔也夫工简而器必精然财省而民逸矣工烦而器亦靡然财费而民劳矣实用之与虚饰何如哉皇祖之诰沈清深以滛巧为戒且责其敬事信工以追古尚实致君臣同有圣贤之美誉得用人理财之道矣是故俭者天理之所以存也奢者人欲之所以肆也是知崇俭去奢明君风化之本也沃心将顺者大臣辅治之责也   司天监进元主所制水精刻漏备极机巧中设二木偶人能按时自击钲鼔上览之谓侍臣曰废万机之务而用心于此所谓作无益害有益也使移此心以治天下岂至灭亡命左右碎之   臣若水通曰书云不作无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贵异物贱用物民乃足元主昧此而废我皇祖达此而兴兴废之间在一念俭侈之微尔夫更漏以审时刻固为政者之不可无也元主制以水精设以木偶能按时自击钲鼔则其异而无益伤功害民孰甚焉皇祖疾其用心之侈至命碎之其杜奢示朴之意至矣圣子神孙能致谨于心术之微而不役于耳目之好则功成民足永保丕绪而前元之侈靡徒为覆辙尔   国朝稽古定制官民房屋坟茔碑碣服饰器用斟酌损益着为定制其在京功臣宅舎地寛者后留空地十丈傍留五丈若旧居窄隘左右前后皆军民居止仍旧不许那移其京城官员之家往往窥觑近宅空地日侵月占围作蔬园池塘甚妨军民居住且泄地脉今后有多留空地者追出给还军民   庶民所居房舎不许用斗拱及防色装饰官员人等衣服帐幔并不许用黄紫色及龙凤织纹   臣若水通曰天地之间其所产有限故剥下则归上损上则益下俗奢则财散民俭则财聚聚散损益者乗除之数也开国之初俗染元侈圣祖卑宫恶衣而以节俭化之不特禁令之颁而已今又治久俗靡骎骎乎华侈之风矣臣愿圣明益加缟素以风天下幸甚   国朝宪纲一斛斗秤尺照依原降式様较勘相同官民通用仍将官降式様常于街市悬挂聴令比较母容势利之徒增减作弊欺诈小民   一时估每月初旬取勘逐一覆实依期开报母致髙时估亏官损民   臣若水通曰周礼有市官治市平物价息争竞赋里布征夫家所以抑逐末崇务本也是故谨权量定估值而民知所趋向矣   格物通巻八十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八十一    明 湛若水 撰   饬百工   易萃象曰泽上于地萃君子以除戎器戒不虞   臣若水通曰此圣人于萃卦示人以备器械之义也物萃则争乱之机也除者修而聚之之谓戒犹备也除戎器以防其乱也兊西方金三四五互巽巽木外有兊金戎器之象也坤平地无险阻可恃不虞之象也盖君子于萃而无虞之时犹治器以戒备安不忘危之心天理之正也鍜乃甲胄砺乃戈盾皆其心之形于警备者也先事有备有备无患而暮夜之戎勿恤矣彼销锋镝以铸金人与销兵于不用者岂非狃于安逸而不思其器械之备乎   书虞书舜典帝曰畴若予工佥曰垂哉帝曰俞咨垂汝共工   臣若水通曰此帝舜命工官之言也畴谁也若顺也工者百工之事土工金工石工木工兽工草工皮工皆是也佥众也咨嗟也垂舜臣名俞者然其举也共工官名帝舜询于羣臣言谁能顺其理而治我百工之事者乎群臣同辞对曰能顺理而治百工者其惟垂哉于是帝舜即然其言咨垂而告之曰汝为我共工之官也然所谓顺其理者何也盖圣人观象制器莫不各有自然之理焉一不顺其理则欲心生欲心生必至于侈靡侈靡则必至于淫巧以荡上心耗民财僣逼之祸皆起于此矣然则帝王于百工致谨岂曰小小之故哉   礼记王制曰作淫声异服竒技竒器以疑众杀   臣若水通曰淫声非先王之乐也异服非先王之服也竒技竒器淫巧也是皆灭天理荡人心乱政治者故不聴而刑所以若天道正人心以保至治而使之不坏者也   月令曰百工咸理监工日号毋悖于时毋或作为巧以荡上心   臣若水通曰此季春之令也百工者工之事非一也咸理者各治造作之器也监工者工师监临之官也日号者每日号令下文即其言也言百工之事当因时而制无或悖逆又不得作为过巧之工以献于上使上恱之而蛊惑其心志也夫百工若小事也以荡上心则其事之所闗大矣事有甚小而祸不可胜既者非滛巧荡心之谓乎故监工之日号不特使之顺时以善其事而又以滛巧为戒盖物莫全于质而莫坏于文而人之心因物有迁亦必由之况人君之心众欲所攻由是而日滋焉岂有纪极耶故象箸之作君子占知其终而琼宫瑶台卒用此以丧天下此固往事之明鉴也然则后之人君欲饬百工者则如之何亦惟曰日省月试既禀称事庶乎其可尔   月令曰是月也命工师效功陈祭器按度程毋或作为淫巧以荡上心必功致为上物勒工名以考其诚功有不当必行其罪以穷其情   臣若水通曰此孟冬之令也霜降而百工休至此物皆成也故令工师百工之长效其功诸器皆成独举祭器者盖莫尊于祭器君子不敢以其私防同其所尊敬故也所谓按度程者观其体制大小之合式与否而又戒之勿作为淫巧之工以荡上心恐玩之而奢侈之情或生也必以功致为上惟欲精宻工致以久于用也必物勒工名以考其诚功有不当如上不合度程或巧功不致者则其不诚矣必行其罪罚以穷其情盖所以稽而警之于后使其不敢不诚于功也如是则不信度作滛巧者无所容矣先王之饬百工如此然则今之命工效物其亦以祭器为先乎而所以先于祭器者亦惟令其可悦于心抑诚于工以久于用乎此固任工者之所当知也   周礼地官司市凡市伪饰之禁在民者十有二在商者十有二在贾者十有二在工者十有二   臣若水通曰伪饰之禁如用器不中度布帛不中数之类也凡此之禁其目有十二焉一曰圭璧二曰金璋三曰命服四曰命车五曰宗庙之器六曰戎器七曰用器八曰兵车九曰奸色十曰锦文十一曰珠十二曰玉是也故四民皆禁之者以民不得畜商不得资贾不得鬻工不得作如此则国无作伪之人其于治也何有哉   夏官槀人掌受财于职金以赍其工弓六物为三等弩四物亦如之矢八物皆三等箙亦如之春献素秋献成书其等以飨工乗其事试其弓弩以下上其食而诛赏臣若水通曰赍工者给市财用之直也弓六物者王弧夹庾唐大也三等者因人强弱长短为制也弩四物者视弓无王弧也矢八物者枉絜杀鍭矰茀恒庳也箙者载矢者也素者胎素也书等飨工者书其工拙之等降制其飨食之厚薄也乗其事者计其事之成功也试而上下诛赏者考之善则上其食尤善又赏之也不然则罚亦如之故观于槀人而百工之职其可推矣   中庸日省月试既禀称事所以劝百工也   臣若水通曰此孔子告哀公九经中之一事也既读曰饩饩禀稍食也周官太宰以九职任万民而必谨于百工饬化八材者以民生日用衣服器械之所由出也而况于公府之地乎不知有以饬之则工不信度矣故日以省之月以试之所以程其能也既以廪之必称其事而上下之所以偿其劳也由是事必效能工必信度而百工自劝器按度程功无不当作竒技淫巧以荡上心者举无所容矣百工岂有不饬者哉   左传昭公三十二年士弥牟营成周计丈数揣髙卑度厚薄仞沟洫物土方议逺迩量事期计徒庸虑材用书糇粮以令役于诸侯属役赋丈书以授师而效诸刘子韩简子临之以为成命   臣若水通曰计丈数者计所当成之丈数也揣髙卑度厚薄揣版榦髙卑之宜度本末厚薄之制也仞沟洫物土方仞沟洫深浅之凖相取土之方面也议逺迩量事期者议徒役之逺近命时日之多寡也计徒庸虑财用书糇粮者知用防人功知费防财用知用防粮食以令于诸侯使供其役也夫周敬王欲罢戍周之役合诸侯而城之事委诸晋无征怨于百姓其意良是也范献子知奉王命而以后事谓晋勿与知其谋则非也士弥牟营城之制亦详且备矣独不思君德不修徒欲徼福于成周何为也哉故曰在德不在险   国语周语内史过曰庶人工商各守其业以共其上犹恐有坠失也故为车服旗章以旌之   臣若水通曰共与供同旌表也车服旗章上下有等所以彰明贵贱为之表识夫百工不饬则利用不兴利用不兴则不可以为国况天下乎故禹陈三事利用与焉孔陈九经亦来百工故日省月试既禀称事所以劝之也有天下以内史之言合观之夫然后知虞廷若工之命为重务也   汉景帝后二年夏四月诏曰雕文刻镂伤农事者也锦绣纂组害女红者也农事伤则饥之本女红害则寒之源夫饥寒并至而能亡为非者寡矣   臣若水通曰淫巧之滋非生财之道也夫生财何道也尚俭素而已矣是故民朴素则财用足而风俗美也于风俗而能反其本焉天下其有不治哉易贲之上九曰白贲无咎知白贲之无咎则知后世之事淫巧者皆咎矣为人上者其可不革兹弊乎   宋武帝永初三年五月岭南献入筒细布一端八丈帝恶其精细劳人即付有司弹太守以布还之并制岭南禁作此布   臣若水通曰竒巧之物人情所好也宋武帝乃独黜其人而禁其物者盖亦知竒巧者为滛侈之渐此而不禁则天下从风而靡矣宋武创业之君备尝艰苦故崇朴戒侈将以风天下遗后嗣也使其子孙世守其朴而不失焉则岂至一再传而恣淫肆侈卒为萧氏所乗也哉   陈武帝永定二年六月周左光禄大夫猗氏乐逊上言四事其一日顷者魏都洛阳一时殷盛贵势之家竞为侈靡使祸乱多兴天下丧败比来朝贡器服稍华百工造作务尽竒巧臣窃恐物逐好移有损政俗   臣若水通曰传云夫有尤物足以移人岂不信乎甚矣竒巧之能移人心也人君之心一为所移而无主则流于欲而不知荡其情凿其性而风俗化之矣然则百工者虽若末务然敦本尚实必自百工始也君天下者可不务乎   唐髙宗干封二年正月耕籍田因阅耒耜有雕刻文饰曰田器农人执之在于朴素岂贵文饰乎乃命撤之臣若水通曰语云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百工之淫巧起于人主之所喜也是故人主敦本尚质而天下向风矣若髙宗者撤雕文之耒耜岂不足以为法于后世乎书曰不役耳目百度惟贞人主之玩好可不慎哉   国朝洪武十九年四月丙戌朔定工匠轮班初工部籍诸工匠验其丁力定以三年为班更畨赴京轮作三月如期交代名曰轮班匠议而未行至是工部侍郎秦逵复议举行量地逺近以为班次且置籍为勘合付之至期赍至工部聴拨免其家他役着为令于是诸工匠便之   臣若水通曰虞廷九官共工居一周礼太宰以九职任万民五曰百工饬化八材是则工师之官所掌之事虽若轻而小而其所以闗系者华朴之间君心之存亡系焉夫人君一心万化之本天下安危生民休戚皆由乎此茍能体认天理于游艺之时则凡身之所居与夫服饰器用之奉必不事侈靡尚巧以费民财劳民力则敛薄役轻而天下安矣我皇祖昭明物理体悉人情知工匠之艰苦命工部验其丁力定以轮班免以他役无非一念恭俭之发也圣子神孙其视法之哉   格物通卷八十一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八十二    明 湛若水 撰   屯田上【受闲田水利附】   国语周语虢文公曰民之大事在农上帝之粢盛于是乎出民之蕃庶于是乎生事之供给于是乎在和协辑睦于是乎兴财用蕃殖于是乎始敦厖纯固于是乎成臣若水通曰文公虢仲之后为王卿士粢盛黍稷也即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蕃庶生育冨庶也供给备祀戎之用者也和协辑睦谓交隣合众也蕃殖谓积蓄也敦厖纯固谓俗厚民安也数者皆取给于农农用不兴百事废矣故为人君者能因虢文公之言而有悟焉则知重农力本而天下国家之财用备矣   虢文公曰隂阳分布震雷出滞土不备垦辟在司寇乃命其旅曰徇农师一之农正再之后稷三之司空四之司徒五之太保六之太师七之太史八之宗伯九之王则大徇   臣若水通曰旅众也徇行也滞犹蛰也辟刑也司寇刑官卿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者言其行之先后也大徇者帅公卿大夫以徇行农事也夫自天子公卿皆农籍躬行以先天下之农所以教民力本也周以【阙】农事而兴文公之言其有所受之矣治天下者其毋以民事为缓也哉   鲁语仲尼曰先王制土籍田以力而砥其逺迩赋里以入而量其有无   臣若水通曰制土制其肥硗以为差也籍田谓税也砥平也平逺迩因其道里以为之差而使之平也里廛也以入计其利入多少而量其财业有无以为差也夫先王体国经野田赋有常载之周官若康子以井出赋是以一井之田出十六井之赋民有不堪矣仲尼不荅冉有之问而私语先王之典岂非欲其闻之而止也欤为民主者其尚亦思之哉   汉武帝征和四年六月桑羊与丞相御史奏言轮台东有溉田五十顷以上可遣屯田卒置校尉三人分防益种五谷张掖酒泉遣骑假司马为斥候募民壮健敢徙者诣田所益垦溉田稍筑列亭连城而西以威西国辅乌孙   臣若水通曰屯田之事所谓一举而三善集焉者也足食足兵而民信矣桑羊计利之臣也其论轮防屯田一事司国计者有取焉语曰君子不以人废言后之人君其尚采之哉   宣帝神爵元年七月赵充国上屯田奏曰计度临羌东至浩亹羌虏故田及公田民所未垦可二千顷以上其间邮亭多坏者臣前部士入山伐材木六万余枚在水次臣愿罢骑兵留步兵万二百八十一人分屯要害处氷解漕下缮邮亭浚沟渠治隍陿以西造桥七十所令可至鲜水左右田事出赋人二十畮至四月草生发郡骑及属国胡骑各千就草为田者游兵以充入金城郡益积蓄省大费今大司农所转谷至者足支万人一嵗食谨上田处及器用簿   臣若水通曰赵充国兴金城之师自急近功者观之非不可以嵗月下而彼独持以经久之计者何哉盖固根本而不轻用乎技击务全胜而不徒恃乎兵力所谓逸以待劳者也卒之兵食俱足虏不敢窥而乃振旅凯旋此固丈人之师也留田之疏至今流传度越汉家诸将之上矣老成谋国者宜取法焉   汉光武建武十一年朝臣议欲弃金城破羌之西马援上言不可弃帝从之民归者三千余口援为置长吏缮城郭起坞堠开沟洫劝以农桑郡中乐业又招抚塞外氐羌皆来附降   臣若水通曰金城破羌之西朝臣皆欲弃之矣然唇齿之势系焉马援独弗弃又从而经理其务劝课其业使民既内安而夷亦外附则所以脱边境于左袵为西边之藩篱者援之功也后之司阃计者能法援之计焉夷夏其宁一矣   汉和帝永元十四年春安定降羌烧何种反郡兵击灭之曹凤上言宜及此时广设屯田殖谷富边国家可以无西顾之忧帝从之拜凤为金城西部都尉屯龙耆后增屯田列屯夹河合三十四部   臣若水通曰降羌之所以背服不常者以其恃有大小榆谷土地肥美也曹凤广设屯田之议诚可以絶窥欲之源省委输之役其利于国家大矣然而三十四部之功垂立而诸羌复叛非其谋之罪也此又不可以成败论焉   汉顺帝永建五年夏帝以伊吾膏腴之地傍近西域匈奴资之以为钞暴三月辛亥复令开设屯田如永元时事   臣若水通曰边地可田而弃之外夷诚所谓赍粮以资盗矣顺帝遵永元故事令复屯田则钞暴可絶边储可实一举而两得其为国计之利岂小哉   汉献帝建安元年羽林监枣祗请建置屯田曹操从之以祗为屯田都尉任峻为典农中郎将募民屯田许下得谷百万斛于是州郡例置田官所在积谷仓廪皆满故操征伐四方无运粮之劳遂能兼并羣雄   臣若水通曰曹操屯田之议发之者毛玠定之者枣祗成之者任峻也夫以曹操一奸雄耳当乱离之余犹能聴从羣谋收富强之效以成兼并之计使明君乗无事之时而图之以助国计以寛民租则其效之所致岂但如操而已哉   汉后主建兴四年吴陆逊以所在少谷表令诸将增广农亩吴主报曰甚善今孤父子亲受田车中八牛以为四耦虽未及古人亦欲令与众均等其劳也   臣若水通曰增广农亩逊诚周于谋国矣而吴主遂欲亲执其劳吴之君臣同心协力此其所以鼎峙于江表也   建兴十二年四月诸葛亮由斜谷伐魏以前者数出皆以运粮不继使己志不伸乃分兵屯田为久住之计耕者杂于渭滨居民之间而百姓安堵军无私焉   臣若水通曰兵以食而强古者兵农为一无事则耕有事则战自食其力而无转输之劳所在有备而无匮乏之患则何所往而不成功也诸葛亮伐魏分兵屯田则其志岂小小耶噫天不假年而不使天下防其泽柰之何哉   后主延熙四年魏欲广田蓄谷于扬豫之间使邓艾行陈项以东至寿春艾以为昔太祖破黄巾因为屯田积谷许都以制四方今三隅已定事在淮南令淮北二万人淮南三万人且田且守嵗充五百万斛以为军资六七年间可积十万之众五年食也以此乗吴无不克矣司马懿善之始开广漕渠每大兴军旅泛舟而下达于江淮资食有余而无水害   臣若水通曰魏以偏安之国有外敌之患宜其应接不给矣乃信用邓艾屯田淮颍卒之国用有备而大功遂成岂非富强之长策乎人君享有天下岂可缓民事而不知所以经理之反视魏人之不若哉   晋武帝泰始五年羊祐镇襄阳减戍逻之卒以垦田八百余顷其始至也军无百日之粮及其季年乃有十年之积   臣若水通曰羊祜与陆抗之边境相持命使交通抗与之亦孚信无疑宜若无所事备矣至其垦田八百顷致十年之积其自治何其宻哉内备国用外孚敌人以安两国之民其为边计可谓万全者矣宜书之以为后世耕守备边之法焉   晋武帝太康元年杜预还襄阳引滍沟水以浸田万余顷开杨口通零桂之漕公私赖之   臣若水通曰甚矣兵食资于农亩农亩资于水利也叔敖起芍陂则楚受其惠文翁穿腴口则蜀以富饶史起引漳于魏而邺旁有稻粱之咏郑国道泾于秦而谷口有禾黍之謡今杜预当倥偬多事之日而能为此兵农久逺之谋其亦善于经画者矣   宋文帝元嘉七年十二月长沙王义欣镇寿阳寿阳土荒民散城郭頽败义欣随宜经理见芍陂久废修治堤防引河水入陂溉田万余顷无复旱灾   臣若水通曰周礼遂人主乡遂损膏腴之地以为沟洫者多于田匠人主都鄙率井田之民以治沟洫者多于赋而所以专主乎稻人者以潴蓄水虽旱不干以防止水虽水不溢此圣人经制之大利湮废已久义欣镇寿阳而能留心于此可谓知所先务矣   宋文帝元嘉十六年十二月魏主焘问为政何先时魏多封禁良田髙允曰臣少贱唯知农事若国家广田积谷公私有备则饥馑不足忧矣帝乃命悉除田禁以赋百姓   臣若水通曰语云百姓足君孰与不足地生物以养民民输赋以足国上下富足而不治者未之有也若封禁良田君专其利也民有不堪则乱亡至矣允之对其善矣哉   齐髙帝建元三年魏薛虎子上表以为国家欲取江东先湏积谷彭城切惟在镇之兵不减数万资粮之绢人十二疋用度无凖未及代下不免饥寒公私损费今徐州良田十万余顷水陆肥沃清汴通流足以溉灌若以兵绢市牛可得万头兴置屯田一嵗之中具给官食半兵芸殖余兵屯戍且耕且守不妨捍边一年之收过于十倍之绢蹔时之耕足充数载之食于后兵资皆贮公库五稔之后谷帛俱溢非直戍卒丰饱亦有吞敌之势魏人从之   臣若水通曰虎子屯田之疏足食足兵一举而两得矣茍能行之不替则万世之利而万全之计也孝文从之亦可谓知大计者哉   齐和帝中兴二年东归以萧憺为荆州刺史荆州军旅之后公私困乏憺励精为治广屯田省力役存问兵死之家供其困乏   臣若水通曰广屯田则兵食有所资省力役则屯种无所夺故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当五代兵争之日适祸变相寻之时而萧憺留心于此可谓良刺史矣   陈文帝天嘉元年十二月齐置屯田初齐显祖之末谷籴踊贵济南王即位尚书左丞苏珍芝建议修石鼈等屯自是淮南军防足食肃宗即位平州刺史建议开督亢陂置屯田嵗收稻粟数十万石北境周赡又于河内置懐义等屯以给河南之费由是稍止转输之劳   臣若水通曰齐以兴屯田之政其利所济如此其大况今天下之大地有遗利民有遗力择闲旷之田以授天下之兵则兵不必仰给于民民不致转输于兵国富人足而兵强矣不然东南之财赋有时而竭兵亦何所赖耶为经国长久之计者其尚留意于此焉   隋文帝开皇十年五月乙未诏曰魏末丧乱军人权置坊府南征北伐居处无定家无完堵地罕苞桑朕甚悯之凡是军人可悉属州县垦田籍帐一与民同军府统领宜依旧式罢山东河南及北方缘边之地新置军府臣若水通曰罢新置军府而驱兵于农开皇之制善矣葢丧乱既平兵有无事之夫地有不耕之田故兵授恒产以耕之则衣食足矣居则散而为农战则聚而为兵兵农合一古之制也此开皇之治所以为可观也已有国家者岂可少隋之治而以为不足法耶   格物通卷八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巻八十三    明 湛若水 撰   屯田下【授间田水利附】   唐髙祖武德六年十月壬戌并州大总管府长史窦静表请于太原署屯田以省餽运议者以为烦扰不许静切论不已敇征静入朝使与裴寂萧瑀封徳彜相论难于上前寂等不能屈乃从静议嵗收谷数千斛上善之命检校并州大总管   臣若水通曰餽运之劳孰与坐食之安闲旷之兵孰与耕桑之利狃于茍且而病其更张天下国家之事无一可为者矣窦静之请屯田其虑逺矣裴寂辈习于一时之安而欲沮之岂足与谋国者哉唐祖从静之议而行之岂特一时之利此万世之利也   唐髙宗龙朔二年刘仁轨镇百济修屯田储糗粮训士卒以图髙丽   臣若水通曰国之大事在戎而戎之大命在食修屯田所以备食而即戎也如从仁轨之言髙丽可以不图而坐制矣   唐中宗嗣圣十八年十一月以郭元振为凉州都督令甘州刺史李汉通开置屯田尽水陆之利旧凉州粟麦斛至数千至是一缣籴数十斛军粮支数十年   臣若水通曰元振都督凉州率汉通修屯田之政尽水陆之利以收富实之效则天之时功显节完如元振者防何人哉   唐宗开元五年宋庆礼为营州都督庆礼清勤严肃开屯田八十余所数年之间仓廪充实市里寖繁臣若水通曰屯田之设有古兵农之遗法且耕且守可以免内挽之劳可以严外侮之备农作相励守望相助冦敌相保以实待虚以逸待劳安边足用之策莫此为善者也庆礼营州之备可以为后世法矣   开元十二年五月制听逃户自首辟所在闲田随宜收税毋得差科征役租庸一皆蠲免仍以兵部员外郎兼侍御史宇文融为劝农使廵行州县与吏民议定赋役臣若水通曰闲田而征科则民未获开垦之利而已苦督责之患矣宗听逃户自首所辟闲田随宜收税悉蠲租庸可谓善于治地舒于取利者矣户口之蕃宜哉   唐德宗贞元九年五月陆贽上奏谓宜罢诸道将士防秋之制令本道但供衣粮募戍卒愿留及蕃汉子弟多开屯田官为收籴冦至则人自为战时至则家自力农与夫倐来忽往者岂可同等而论哉   臣若水通曰先王之时所恃以为万全取胜之计者以兵农为一也屯田之制食出于民亦备边之良法也陆贽所谓冦至则人自为战时至则家自力农其利一何愽哉惜乎德宗徒善其言而不能尽用也后之有天下者必求其法顺天时因地利酌其宜而行之则财无不丰而兵无不足矣   贞元元年陆贽草大赦制曰朕悯念苍生务恤征讨频有诏命许其自新其归顺百姓仍委节度观察使刺史给空闲地任便安居优复终身务令全济待事平已后听归本贯   又曰诸道有解退官建州府长吏切务安存仍量以空闲田地给付免其差役任自营生   臣若水通曰帝王以好生为德法天因地以尽利者也是故闲地授于归顺之民而民乐其生闲田授于解退之官而官遂其性土膏无遗弃之利生人无丧贫之叹王者之政也呜呼世称贽为王佐之才其近是耶   韩愈送水陆运使韩重华归所治序曰六年冬振武军吏走驿马诣阙告饥公卿廷议以转运使不得其人宜选才干之士往换之吾族子重华适当其任至则出赃罪吏九百余人脱其桎梏给耒耜与牛使耕其傍便近地以偿所负释其粟之在吏者四十万斛不征吏得去罪死假种粮齿平人有以自效莫不涕泣感奋相率尽力以奉其令而又为之奔走经营相原隰之宜指授方法故连二嵗大熟吏得尽偿其所亡失四十万斛者而私其赢余得以苏息军不复饥君曰此未足为天子言请益募人为十五屯屯置百三十人而种百顷令各就髙为堡东起振武转而西过云州界极于中受降城出入河山之际六百余里屯堡相望冦来不能为暴人得肆耕其中少可以罢漕挽之费朝廷从其议秋果倍收嵗省度支钱千三百万八年诏拜殿中侍御史锡服朱银其冬来朝奏曰得益开田四千顷则尽可以给塞下五城矣田五千顷法当用人七千臣令吏于无事时督习弓矢为战守备因可以制敌庶防所谓兵农兼事务一而两得者也大臣方持其议吾以为边军皆不知耕作开口望哺有司常僦人以车船自他郡往输乗沙逆河逺者数千里人畜死蹄踵交道费不可胜计中国坐耗而边吏恒苦食不继今君所请田皆故秦汉时郡县地其课绩又已验白若从其言其利未可遽以一二数也   臣若水通曰甚矣屯田之为务重而有闗于国家之大利也今夫二人之鬬必须之于力力之足否胜负之所由判力之足者食为之也况夫振武之告饥已非一人之命非一军之命而一国之命脉所由系也重华至则捐逋租释赃罪而使之尽力于农遂收其入以偿四十万斛之粟由是而推广之屯愈多而利益愽使当时公卿不沮尽行其说其为国家之赖可量也哉行之而不弛则唐至今犹存可也   宋太宗淳化四年三月以何承矩为河北屯田制置使时契丹挠边承矩请于顺安砦西开易河蒲口导水东注于海东西三百余里南北五七十里资其陂泽筑堤贮水为屯田以遏敌骑之奔轶俟朞嵗间闗南诸河悉壅阗即播为稻田其缘边州军临塘水者止畱城守军士不烦发兵广戍收地利以实边设险固以防塞春夏课农秋冬习武休息民力以助国经将见彼弱我强彼劳我逸此御边之要策也太宗嘉纳之   臣若水通曰边陲之所需者兵而已矣兵之所急者食而已矣舍屯田以求足食之道舎足食而求足兵之策奚可得哉是故屯田有法则兵农合而守战利内挽之劳可省而外侮之备可严矣承矩之为屯田也兵农兼至而国家大赖其利安边之要策诚无以逾于此矣有天下者可不择是人而用之哉   宋仁宗天圣七年三月给契丹流民田契丹饥流民至境上帝曰皆吾赤子也诏给以唐邓州闲田仍令所过给食   臣若水通曰契丹饥而来以中国之有仁君也及境而给田赐食无内外彼此之私所谓既来之则安之者矣仁宗曰皆吾赤子则爱民之心又与天地同体矣吁其仁矣哉   宋髙宗建炎三年七月广州教授林勲上本政书十三篇言国朝兵农之政大抵因唐末今农贫而多失职兵骄而不可用地利多遗财用不足皆本政不修之故宜仿古井田之制使民一夫占田五十畆其有羡田之家毋得市田其无田与游惰末作者皆驱之使为农以耕田之羡者而杂纽钱谷以为什一之税每十六夫为一井毎井赋二兵马一匹蚕妇之贡绢三尺绵一两非蚕乡则布六尺麻二两其说甚备书奏诏以为桂州节度掌书记其后朱熹甚爱其书陈亮亦曰此书考古验今思虑周密世之为井田之学者无以加矣   臣若水通曰古者兵与农一三时务农一时讲武无事则耕有事则战皆出于井田之制尔后世则兵与农二故有屯田之名夫屯田固不若井田矣然今之所谓屯田者抑岂如赵充国诸葛亮之所经营者乎林勲痛知此欲复古制以井田为言可谓豪杰之士矣然井田之行在有君有臣尔髙宗之时奸桧当国非其器矣惜哉   宋髙宗绍兴四年七月岳飞复襄阳等六郡因奏金人所爱惟子女金帛志已骄惰刘豫僣伪人心终不忘宋如以精兵二十万直捣中原恢复故疆诚易为力襄阳随郢地皆膏腴茍行营田其利甚厚臣粮足即过江北敌时方重深入之举而营田之议自是兴矣臣若水通曰岳飞以恢复为己任此大事也而以营田厚利为请必粮足而后动其虑逺矣及其用兵规置乌珠屡踬至以父呼岂非屯田之利助之也乎使其志得行不困于和议之非恢复中原特易易尔   宋髙宗时陈规守德安尝条上营屯田事宜欲仿古屯田之制合射士民兵分地耕垦军士所屯之田皆相险隘立堡砦冦至则保聚捍御无事则乗时田作射士皆分半以耕屯田民户所营之田水田畆赋粳米一斗陆田赋麦荳各五升满三年无逋输给为永业流民自归者以田还之凡屯田事营田司兼行营田事府县官兼行皆不更置吏诏嘉奬之仍下其法于诸镇   臣若水通曰营田屯田名虽不同其为足国之道一也规守德安条陈营屯田事其说善矣髙宗既嘉奬之又下其法于诸镇可不谓从善之君乎   宋儒杨时边事劄子有云闻燕地尚多闲田不若募边民为弓箭手如陜西例蠲其租赋使习骑射亦足杀常胜军之势仍立定额无使增置不三五年可渐消矣臣若水通曰张阐有言非田之不可耕也无耕田之民也此所以地多闲田乎弃地之利失民之天祸莫甚焉故募边民以耕之而因之以习骑射开衣食之源为战守之备孔子所谓足食足兵尽在于是矣后之人君之制四夷主将之为边备盍亦效法于是乎   张栻云持节利路兴洋间多营田与民田错官军怙强为扰田且多荒张棁上其事于宣抚使请令民亦得佃耕谷用以广   臣若水通曰军民皆耕足用之道也然而民田与营田杂错则不无侵扰之患矣所以治之者必得以军法行之则军民皆和畏法而各安其业矣   张栻述吏部侍郎李浩奏曰臣亲见两淮可耕之田尽为废地心实痛之条画营田便利甚悉   臣若水通曰土地之生物也力勤者穰力惰者荒是故有沃人而无沃地矣夫以两淮之沃壤弃而不耕遂为废土是天之所以养民者而使民弃之此仁人之所宜痛心也及其条画营田便利仁人君子之用心固如是乎孟子曰仁者宜在髙位人君得若人而用之则民物各得其所矣   国朝洪武十九年九月庚申西平侯沐英奏云南土地甚广而荒芜居多宜置屯令军士开耕以备储偫上谕户部曰屯田之攻可以纾民力足兵食边防之计莫善于此赵充国始屯金城而储蓄充实汉享其利后之有天下者亦莫能废英之是谋可谓尽心有志古人宜如所言然边城久荒榛莽蔽翳用力实难宜缓其嵗限之粟使彼乐于耕作数年之后征之可也   臣若水通曰屯田内有不费之惠外有守御之备古今足兵食守边境之良法莫有过焉者也是以善为国者必因天时尽地利不以边荒之地而辍人为之功废天地自然之利也云南地广而荒沐英首建开垦置屯之议可谓有志复古矣皇祖知屯田之利而善之可谓能用善谋矣至于缓其嵗征之例则又一念之仁而为生财之本矣惟圣明留意聿修祖徳俾守在四夷社稷幸甚   洪武三十二年己夘诏遣延安侯唐胜宗长兴侯耿炳文廵视陜西城督军屯田   臣若水通曰边守者中国外夷之大防而天下安危之所闗也边兵之不足以食之不给也道路之逺输将之难率数十倍而致其一此晁错所以谓守边备塞劝农力本为当世之急务也我皇祖拨乱反治安内备外之事靡不悉举其屯田之制则于闲旷之土分军以立屯堡俾其且耕且守守者十七耕者十三而更畨之遇有儆急朝发夕至是于守御之中而收耕获之利一举而两得矣至是诏遣二侯廵视城池督军屯种其督责之法何其严也臣窃以为每人受田二十畆出租六石比之民为重恐军人不堪而屯法易废也伏愿圣明体皇祖之心扩优恤之令较其腴瘠之分均其轻重之入宜稍仿井田之制嵗收公田之入上无科征之促下无逋负之患则屯种之军乐于耕勇于战既得以足军国之储又得以遂室家之乐公私两便上下俱足矣   国朝诸司职掌凡边防郡县守御去处新立衞分拨军开垦荒田屯种须计算顷畆数目及田地肥瘠人力勤惰务在不旷征徭不失军饷合用农器有司铸造发用木植自行采办牛只不敷移文索取官厩数多发遣如果路逺官价收买给用   国朝问刑条例凡用强占种屯田者问罪官调边衞带俸差操旗军军丁人等发边衞充军民发口外为民管屯等官不行用心清查者纠奏治罪   臣若水通曰古者寓兵于农屯田之设其遗意与语曰千里餽粮士有饥色故赵充国屯田金城孔明屯田渭上诚足食足兵之要道也然必广设而多聚之严禁而勤督之其庶防行而不废收久逺之利焉   永乐十一年四月太宗皇帝坐御幄中召问足食足兵之策大学士杨荣对宜择将帅力屯田将得人则军士弗扰军士既安则耕不违时何患兵食之不足哉臣若水通曰屯田者富国强兵自然之利也然或将帅不得其人则占役以违其时刻剥以侵其利而法遂废尔茍得其人则军士弗扰而均得以力于农将见食不求足而自足兵不求强而自强矣若大学士杨荣者岂非谋国之善者哉伏惟圣明为经国久逺之图宜体太宗之意而推行之如有占役侵利之将即以军法从事则其事可修举而不坏矣   永乐二十二年十一月仁庙谕户部尚书夏原吉曰古者寓兵于农而不夺其时所以民无转输之劳而兵食足后世莫善于汉之屯田先帝所立屯田法甚善盖用心亦甚至但后来所司数以征徭扰之既失其时遂无其效所储蓄十不及二三有事不免劳民转输矣其令天下衞所凡屯田军士自今不许擅差妨其农务违者处以重法   臣若水通曰兵农一则所谓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孟子云不违民时谷不可胜食也是以古之圣王必以农事为重而不可轻役其民焉我朝屯田之制甚善其效不着以征役妨其时而不得以尽力于南畆故也仁庙之谕洞见弊端修举善政且严其法禁可谓知务之急矣臣窃观今日屯田之士其困盖有不止于昔时者惟圣明深念之   国朝宪纲一荒闲田土行属正官设法召民开垦趂时布种其合纳钱粮须年限满日科征毋致抛荒国朝问刑条例河南北直各处空闲地土祖宗朝俱聴民尽力开耕永不起科若有占夺投献者照屯田及民田寺观田例问发   臣若水通曰国以民保民以土养故易曰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郊野之有闲田而使民得以耕焉或征收以限或永不起科恤其时而不妨其功严其令使不夺其利此我祖宗之仁敬天勤民之意其出于寻常万万矣圣子神孙宜深体焉   格物通卷八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八十四    明 湛若水 撰   马政   诗鲁颂駉駉駉牡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驈有皇有骊有黄以车彭彭思无疆思马斯臧   臣若水通曰此诗言僖公牧马之盛由其立心之逺也駉駉腹干肥张之貌林外谓之坰彭彭盛貌思无疆言其思之深广无穷也臧善也记曰问国君之富数马以对则马之盛衰其有闗于国家之盛衰矣僖公之马薄言其在坰者有驈皇骊黄而色无不备以车彭彭而力无不齐是岂偶然而致哉盖由其立心逺大无见小欲速之私故思及于马凡所以牧养而调用者不狥私以废法故马之在官在民者各无不善矣茍立心不逺轻谋浅虑则凡施之国家大小皆无成矣岂独一马政哉伏惟圣明于思无疆之学益深讲求以为蓄牧富强之本焉   礼记月令曰游牝别羣则絷腾驹班马政   臣若水通曰此仲夏之令也别羣者离其羣也季春游牝于牧至仲夏姙孕已遂故别羣也絷维之也腾驹者腾跃之驹也于此时系腾跃之驹恐踶囓以伤其孕也二者皆以遂长养也班布也马政养马之政令也   月令曰是月也天子乃教于田猎以习五戎班马政臣若水通曰此季秋之令也先王于季秋之月天气平和之时教人田猎以逐禽兽因以习五戎之事即车攻所谓因田猎以选车徒者也斯时也又班布马政必齐色度力然后同乗焉夫田猎所以得利人之所欲莫甚于利者军戎所以效死人之所恶莫甚于死者以所恶寓所欲而习焉先王之深意也然必继之以班马政者盖行猎必以车驾车必以马故必班马政比乗车然后田猎之事可因之而举而军戎之教寓于其中矣今天下虽无事然不可忘战而马政亦所当修有太仆之官以专其事有御史之烙以稽其弊盖亦尝备矣伏惟圣明严加戒饬以复先王之遗意焉   周礼夏官马质掌质马量三物一曰戎马二曰田马三曰驽马皆有物贾纲恶马   臣若水通曰此周礼夏官之政也马质官名质平也主买马而平其价者也谓之量三物者别三马之材有髙下之等必有以量之然后可以知其贾也其材力可以供兵戎之事者曰戎马可以供田猎之事者曰田马以至驽马则驽下之材所以供冗事也三者皆有物贾焉曰纲恶马者以索纲而絷之使不得奔逐蹄齧也此先王养马之政布在方册后之人主果能行之则马生日蕃而军国之用无穷矣   校人掌王马之政辨六马之属种马一物戎马一物齐马一物道马一物田马一物驽马一物凡颁良马而养乗之乗马一师四圉三乗为皁皁一趣马三皁为系系一驭夫六系为厩厩一仆夫六厩成校校有左右驽马三良马之数丽马一圉八丽一师八师一趣马八趣马一驭夫天子十有二闲马六种邦国六闲马四种家四闲马二种凡马特居四之一春祭马祖执驹夏祭先牧颁马攻特秋祭马社臧仆冬祭马步献马讲驭夫臣若水通曰此亦周礼夏官之马政也校人掌蕃育之官也种马者上善似母者也物犹色也毛色之不同也六马者玉路驾种马戎路驾戎马金路驾齐马象路驾道马田路驾田马驽马给宫中之役也师圉趣马驭夫仆夫皆掌马之官吏也良马者即五路之马也乗马四马也四马故四圉而一师也由师而上以至左右校则良马一种为匹四百三十二五种凡二千一百六十七匹也驽马三之则为匹千二百九十六五良一驽凡三千四百五十六匹而王马大备矣丽也者耦也八皆当作六驽马师十二匹则驭夫四百三十二匹矣夫然后三之其无仆夫者不驾于五路卑之也闲犹阑也十二闲者六厩成校校有左右也六闲者齐马道马田马为三闲而驽马三之也四闲者良马一驽马三也四种二种何也四种无种与戎二种田与驽也特居四之一者为牝三也欲其生之众也马祖天驷也执驹者春通滛之时驹弱恐乗匹伤之也先牧始养马者也攻特者为其蹄囓不可乗用也马社始乗马者也马步神之为马灾害者也讲驭夫者简练习熟驭马之人也   左传庄公二十九年春新作延厩书不时也凡马日中而出日中而入   臣若水通曰不时者非作厩之时也凡马凡养马之法也日中者春分秋分也春分则蒭繁而马牧于野秋分则水寒而马还于厩也书新者则前此未有也书新于春非其时也非其时而马方出而徒以妨农非所以为马政矣夫马出入于日中何也所以顺天之道因地之宜而尽物之性也延厩之作其意则异乎是矣诗曰秉心塞渊騋牝三千衞文公之所以复国也夫以忘亲释怨如庄公者又乌足以语此哉   汉文帝初年厩马止有百余匹下取给于边郡班氏居塞则致马数千群桥桃居塞则致马千匹是时内郡之盛则众庶街巷有马阡陌之间成群乗牸牝者摈不聚防边郡之盛则三十六苑分置西北边其良者以给乗舆   臣若水通曰动植之物天之所生地之所养而人则参赞裁成焉汉文之时马不过百余匹及班氏桥桃马政一修遂至阡陌成羣夫天地之生养如故也其所以盛衰相逺者则由人尔矣司马政者当求得如班氏桥桃者任之可也   汉景帝时造苑马以广用四年御史大夫邓绾奏禁马髙九尺五寸以上齿未平不得出关时太仆牧师诸苑三十六所分布西北边以郎为苑监官奴婢三万人养马三万匹   臣若水通曰牧马之政在严法禁明分数而已法禁严则马无妄用而得以尽其材分数明则人有定牧而得以専其责邓绾所谓马髙九尺五寸以上齿未平不得出闗者其法禁之严乎其奴婢三万人养马三万匹者其分数之明乎此所以人专其责马尽其材而牧马之所以蕃昌也欤   汉武帝征伐四夷益盛养马以西河上郡为万骑太守而马政始掌于郡二千石矣蓄积厩马有四十万自遣衞霍之师追匈奴而马大耗焉晩年乃诏修复马令以补缺使毋之武备而已   臣若水通曰郡二千石掌马政此其创始乎蓄马之盛古未有也自此以还而马大耗于匈奴之逺追矣呜呼蓄之难而弃之甚易夫武王归马放牛留有余不尽之偹于后也孰谓武帝号为雄材大畧之主而乃计不出此耶轮台之悔盖亦晩矣语曰前车覆后车戒伏惟圣明察焉   汉昭帝元凤二年令郡国毋敛今年马口钱又令民有车骑马一匹者复卒三人是时有马者闲居则免三人之算有事则当三人之卒其制优异此内郡之制也至于边郡则纵民畜牧而官不禁   臣若水通曰汉初内郡之盛则众庶有马阡陌成羣边郡之盛则三十六苑分置西北而昭帝之时申明旧制并其所谓马口钱者而去之其意亦善矣昭帝能法祖以修马政之善如此可以为后世嗣君率由旧章之法矣   汉灵帝光和四年春正月初置騄骥厩丞领受郡国调马豪右辜马一匹至二百万   臣若水通曰马政乃兵戎之重务国之命脉繋焉不可不预为之备也汉至灵帝国事已去始置厩丞领受调马豪右辜又从而踊腾其直虽有非子司其事亦末如之何矣有天下者宜鉴戒之   唐宗开元十三年十一月以王毛仲为开府仪同三司初隋末国马皆为盗贼及边冦所掠唐初才得牝牡三千匹于赤岸泽徙之陇右命太仆张万嵗掌之万嵗善于其职自贞观至麟德马蕃息及七十万匹分为八坊四十八监各置使以领之是时天下以一绢易一马垂拱以后潜耗大半宗初即位牧马有二十四万匹以王毛仲为内外闲厩使张景顺副之至是有马四十三万匹上之东封以牧马数万匹从色别为羣望之如云锦加毛仲官   臣若水通曰唐承周隋离乱之后四方征伐之余马政之废也久矣鸠括残骑但得赤岸泽之牝牡三千尔及其徙之陇右掌之张万嵗马大蕃息有一绢一匹之盛迨至宗掌之以毛仲马复大蓄有望如云锦之美是盖唐都闗中其地宜马而又监牧之得其人刍牧之有其法是何患乎马之不盛也后之修马政者当取法于是焉   开元十五年听突厥于西受降城为互市每嵗赍绢帛数十万匹就市戎马以助军旅且为监牧之种由是国马益壮焉   臣若水通曰马莫壮于西北以其风气刚劲而牧地茂硕也唐羣牧之马既富而又市戎马以为之种此唐之马政所以驾秦汉而独盛也故谓开元天宝时海内富实此非其验欤   唐德宗建中元年市闗辅马三万实内厩贞元三年吐蕃羌浑犯塞诏禁大马出潼蒲武闗者元和十年伐蔡命中使以绢一万市马河曲其始置四十八监据陇西金城平凉天水圆广千里繇京度陇置八坊为防计都领其间善水草腴田厩旋以给贫民及军吏间及佛寺道馆防千顷十一年厩使张茂宗举故事尽牧岐阳坊地失业者甚众十三年以蔡州牧地为龙陂监十四年置临汉监于襄州牧马三千二百费田四百顷   臣若水通曰天地之性人为贵土地所以养民也戎马所以衞民也二者并行而不以相害可也故牧地与农畆各有界限牧地必不可耕可耕者必不杂以为牧地则二者有相济而无相妨矣若德宗之初牧地有定民田有界固无不善矣及张茂宗之为厩使牧马三千二百费田四百顷则是以其所衞民者而害养民者矣此司其事者所当致谨焉   宋太祖以五代时监牧多废官失其守国马不蕃息时但有左右飞龙院帝始置养马之务嵗遣中使诸边州市马自是闲厩始充矣   臣若水通曰五代监牧废弛而马不蕃息宋祖市马修政而闲厩始充是故事之废兴皆由乎人匪由乎天也然则修举废坠在君臣之责尔   宋太宗既平太原遂观兵范阳得汾晋燕蓟之马凡四万二千余匹国马增多乃诏于景阳门外新作四厩名曰天驷监左右各二以左右飞龙使为左右天厩使闲厩使为崇仪使内厩马既充牣始分置诸州牧养雍熙初禁边臣于边外市蕃马勿得亏其直改太厩院为骐骥院天驷监为天厩坊自河北洛阳至许州镇监凡十八监又诏北冦未平方资战骑分遣使臣收买京城诸道私家所产之【以下原本阙】   宋真宗咸平三年羣牧司总内外马政其后嵗遣判官一人廵行诸监取孳生驹二嵗已上者防印之左右骐骥院六坊监止留马二千余匹余皆三月出就牧放秋冬而入其御马凖备用者在京师   臣若水通曰马之生也日蕃而人之伪也日滋真宗取其驹而印之防匿也夫隠匿之弊也久矣惟智者为能防其未然而弊可已也然则宋真宗可谓智哉我国家则既行之矣事久法玩在戒饬之而已耳伏惟圣明留神焉   宋仁宗时旧制以羣牧司总天下马政其属有左右骐骥院分领左右天驷监左右天厩坊其畜病马有收飬上下监收兵校长有提举指挥使副使诸监之在外者知州通判兼领之各据刍地列棚并课士卒春夏出牧秋冬入厩孳息有赏耗亡有罚其为条教甚备丁度为群牧使上言天圣中牧马至十余万其后言者以天下无事遂废八监陜西河东嵗市马一万二百尤能补京畿塞下之阙自用兵数年所市马比常嵗特三之一请下令河东京东京西淮南籍丁壮为兵处有能蓄一战马者与免二丁仍不升户等以备缓急如此则国马蕃矣臣若水通曰宋制掌马之官甚备而牧马之政甚详丁度请为蓄马免丁之令修数年市马之缺亦良策也马之蕃盛固其宜矣由是而观马之盛衰系法之修否司是政者不可不因时以补其弊也   宋英宗时唐介知太原请于交城县置马监诏比部员外郎崔台符相视得汾州故牧地三千余顷其千二百余顷民以租佃者令入租以给寒月刍豆已从介请置监自沙苑发牝马五百匹徃交城帝谓文彦博曰马政之尽善繇羣牧判官国冀其蕃息以给骑兵遂以台符权群牧判寻诏台符及刘航删收群牧司勅令   臣若水通曰兵之有马犹身之有足也身非足则无以行兵非马则无以进知身之不可以无足则知兵之不可以无马矣唐介之请英宗之言其亦有见于此也乎是故人君之修马政非以外观也所以备用也其可不尽心乎   宋神宗即位留意于马政于是枢宻使邵亢请以牧马余田修稼政以资牧马之利而羣牧司言马监草地四万余顷今以五万为率一马占地五十畆大名广平四监余田无防宜且仍旧而原武单镇洛阳沙苑淇水安阳东平等监余田万七千顷可赋民以刍粟从之又诏河南北分置监牧使以刘航崔台符为之又置都监各一员其在河南者为孳生监凡外诸监并分属两使诸监官吏若牧田县令佐并委监牧使举劾专枢宻院不于羣牧制置   臣若水通曰周礼圉人掌养马刍牧之事以役圉师皆属于大司马若夫枢宻所掌者调度机务大事而以下侵羣牧之职不亦谬乎盖牧所以放马者也放之即所以养之尔惟其养之也专则生息多而壮健缓急之用有备矣此神宗即位之初而拳拳于马政其亦知国之所赖者兵而兵之所赖者马欤后之为人君欲诘尔戎兵者取法焉可也   宋髙宗谓辅臣吕頥浩曰若复孳生马当就水草地是日条画于饶州四望山等处以为牧地郡守带提领选差使臣五员专管牧飬事   臣若水通曰髙宗谓兵以马政为先可谓知守备之要矣然牧之在有其地掌之在得其人有其地而又有其人矣在专其任知斯三者则唐之云锦成羣之效岂不可见哉为人君修马政者宜知此三要焉否则徒文具尔   国朝洪武三十年乙巳曹国公李景隆还自西蕃先是命景隆赍金符往西蕃以茶易马凡用茶五十余万斤得马一万三千五百一十八匹至是还命分给京衞骑士操养   臣若水通曰周礼夏官卿掌兵而以司马名之是兵戎之用在于马古先王未尝不以此为重也欲修马政必圣人在上尽人之性而有以尽物之性又必得同心一德之臣以分职于下则刍牧有道而生育蕃息矣我皇祖拳拳留意于马政兼用前代之善在内地则散于民即宋户马之令也在边地则牧于官即唐监牧之制也至于川陜又有茶马之设岂非宋之市于夷者乎令臣赍符以茶易马于西蕃归则分给京衞骑士操养可谓得之不费而处之有方矣夫戎人得茶不能为我害中国得马足以为我利其潜移黙夺之机则宻矣但承平日久法玩弊生诘尔戎兵亦圣学中之一事也伏惟圣明体皇祖立法之心为国家先事之图幸甚   国初都金陵设太仆寺于滁州其后定都于北又设太仆寺于京师凡两淮及江南马政则属于南其顺天等府暨山东河南马政则属于北其后又用言者毎府州若县添设佐贰官一员専管马政在外设行太仆寺于山西陜西辽东凡三处苑马寺亦三处陜西甘肃各辖一监二十四苑辽东仅一监二苑焉内地则民牧以给京师之用外地则官牧以给边方之用又于四川陜西立茶马五司以茶易蕃戎之马亦用以为边备   臣若水通曰此我朝国马之制也夫国之大事莫大于戎戎之所急莫急于马故我朝于戎马之政尤甚详焉其地属有南北各以其便以茶易马又有其法自内及外周悉详备此马之用所以无乏絶也然今之蕃育生息不知能如国初之盛者乎其所司之官不知能如前之得人乎修废振弊惟在圣明之一心尔   格物通卷八十四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八十五    明 湛若水 撰   漕运   汉文帝时贾谊上疏曰天子都长安而以淮南东道为奉地镪道数千不轻致输郡或乃越诸侯而遂调均发征至无状也古者天子地方千里中之而为都输将繇使逺者不在五百里而至公侯地百里中之而为都输将繇使逺者不在五十里而至输者不苦其繇繇者不伤其费故逺人安及秦不能分人寸地欲自有之输将起海上而来一钱之赋数十钱之费不轻而致也上之所得甚少人之所苦甚多也   臣若水通曰此汉贾谊上文帝之疏也长安即闗中也夫闗中汉之所都也汉都闗中则固资淮南以为奉地矣然自淮至闗中数千里甚逺地之输将类皆费数十钱始能致一钱之赋其间或有越诸侯之境而调均发征者是以所费者多而所致者少至无谓也夫古天子诸侯地不过千里百里都其中土四面输将其道里天子止五百里诸侯止五十里尔至秦并天下都闗中去海有数千里之逺其输将由边海而至都又数十钱之费乃致一钱矣然则人君不可不以节财用为先务也臣故揭之以为后世规焉   汉武帝元光六年春大司农郑当时言穿渭为渠下至河漕闗东粟径易又可以漑渠下民田万余顷春诏发卒数万人穿渠如当时防三嵗而通人以为便   臣若水通曰郑当时穿渠之利有二焉一则可以通漕粟一则可以利漑田暂劳而永逸论者至今称之盖由当时讲求水利毋邀近功无惜小费毅然任之而不疑然非武帝之明决未必不沮之于群议废之于虑始也然则啓之者当时之功用之者武帝之明是宜并书之   汉明帝永平十三年夏汴渠成河汴分流复其旧迹臣若水通曰军国之储屯种为上漕运次之飞挽为下海运则不得已而用之也盖费力渐多则渐为下防尔史称明帝时河汴决坏久而不修至是遣王景发卒修汴渠隄十余里隄旣成则河东北入海而汴东南入泗兖豫之民得以安居而运道通矣明帝之为国计也不亦善哉   汉后主建兴十二年二月丞相诸葛亮劝农讲武作木牛流马运米集斜谷口治斜谷邸阁息兵休士三年而后用之   臣若水通曰蜀地出褒斜不通舟楫转运甚艰故亮为木牛流马之法今其制不可考而蜀道﨑岖飞挽咸集要非寻常智谋所可办者非振古之竒才其孰能神其术如是哉   晋惠帝永宁元年四月成都王颖表称大司马前在阳翟与贼相持旣久百姓困敝乞运河北邸阁米十五万斛以振阳翟饥民   臣若水通曰国之储积为军国计也颖表运河北邸阁之粟十五万以振阳翟饥民者何哉盖军国之所以存亡胜败以其有民也故曰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而况军国之需乎颖之计可谓有深长之虑矣后之人君为琼林大盈之积或乃多聚内帑以为私财而不恤民饥者亦何心哉   晋惠帝永兴元年正月罗尚遣别驾李兴诣镇南将军刘求粮纲纪以运道阻逺且荆州自空乏欲以零陵米五千斛与尚曰天下一家彼此无异吾今给之则无西顾之忧矣遂以三万斛给之又遣治中何松领兵屯巴东为尚后继时流民在荆州者十余万户羁旅贫乏多为盗贼大给其田及种粮   臣若水通曰纲纪之幕官也夫天下如人之一身四肢百骸气相通贯则为康强否则病且死矣世之为人臣者多以分职自私不相应如痿痹之人血气不贯其不悮人国家者鲜矣荆州巴涪相为唇齿巴涪军乏固荆州之忧也刘不以分职自私慷慨许尚以漕米三万可谓公以存心忠于所事矣噫贤矣哉   唐都闗中嵗漕东南之粟高祖太宗之时用物有节而易赡水陆漕运不过二十万石   臣若水通曰李唐创业之初漕运不若继世之多而主国计者未尝以财屈告何也用之有节也是故天之生财有限人之运力有穷不可不节也使用之无节焉则虽罄民之赀竭民之膏而其用亦有所不足矣故运事无善节用其善为人君者可不究心哉   唐太宗贞观十八年上将征髙丽敕阎立德等诣洪饶江三州造船四百艘以载军粮以韦挺为馈运使又命萧锐运河南诸州粮入海   臣若水通曰太宗亲征逺夷预为足食之计命官造船置使督运可谓轻民命而暴民财矣夫以中国之命之财而事帝王所不治之逺夷譬犹竭心腹气血而以益于指爪皮毛不可得也其不亡亦幸矣臣特书以为人君逺运虚内事外者之戒焉   唐宗开元二十一年闗中久谷贵上将幸东都裴耀卿谋之曰臣闻贞观永徽之际歳漕闗中一二十万石足以周赡今若使司农租米悉输东都自东都转漕以实闗中则闗中有数年之储而水旱无忧矣且吴人不习河漕请于河口置仓使吴船输米而去官自雇载分入河洛或开山路车运而过则无留滞矣上深然其言   臣若水通曰耀卿此谋节级转运不滞于逺船不疲于逺辇虽用民力而民不知其劳诚为转运之良法也开元之盛君子彚进虽转运之司而其建明有如此者其可嘉也夫   开元二十二年裴耀卿为江淮河南转运使于河口置输场于输场东置河隂仓西置栢崖仓三门东置集津仓西置盐仓又令江淮舟运悉输河隂仓更用河舟运至含嘉仓及太原仓自太原仓入渭输闗中凡三嵗运米七百万斛省僦车钱三十万缗   臣若水通曰耀卿转运之计善矣省僦车钱三十万而官不告乏凡三四递运而民不告劳其获效多而所费少自汉以来莫之过也开元天宝间海内富实而京师之府库益充非斯人之功也哉   天宝元年正月陜州刺史季齐物穿三门运渠   臣若水通曰齐物凿砥柱为门以通漕开其山巅以为挽路自以为计得矣至于弃石激水舟不得入乃候水涨而以人挽之旷日久而用力多非徒无益而又害之也卒之赂宦官以蔽主其人乌足齿哉臣故书之以为后戒   天宝二年江淮租庸等使韦坚引浐水抵苑东望春楼下为潭以聚江淮运船役夫匠通漕渠发人丘垄自江淮至京城民间萧然愁怨   臣若水通曰坚之计非欲便于国益于民将以饰观视之美而逢君之欲也宗见其连樯数里珍货满目则侈然自足矣而复恤其民怨而国危乎天宝去开元无几而转运之弊如此乗舆播迁岂徒归诸天哉噫可以为世鉴矣   唐肃宗乾元二年诸军屯戍日久财竭粮尽叚秀实独运刍粟以奉镇西行营相继于道   臣若水通曰兵以食彊也食足则兵足而民信之斯无往不利矣食尽则兵惫士心必贰其果能信乎秀实独运刍粮以给行营其知当务之急者欤   唐代宗广德二年三月刘晏为转运使以江汴河渭水力不同各随便宜造运船教漕卒江船达扬州汴船达河隂河船达渭口渭口达太仓其间縁水置仓转相受给自是每歳运谷或至百余万斛无升斗沉覆者臣若水通曰刘晏转运之法世称理财之善也盖由躬执筹算自昕逮晦虽休澣不费务其专精于此也久矣而又取济于盐利宜其事之易办而成其功也虽然大学曰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未有好义其事不终者也晏亦专利之臣尔未闻以仁义之利事其君者故曰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然则晏亦非国家之大利也   唐德宗贞元二年四月闗中仓廪竭禁军或自脱巾呼于道曰拘吾于军而不给粮吾罪人也帝忧之甚防韩滉运米三万石至陜李泌即奏之帝喜遽谓左右曰米已至陜吾父子得生矣时禁中不酿命吴坊市取酒为乐又遣中使谕神防六军军士皆呼万歳时比歳饥馑兵民皆瘦黑至是麦始熟市有醉人当时以为嘉瑞人作饱食死者复五之一数月人肤色乃如故矣   臣若水通曰经曰制节谨度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也德宗以聚敛为良臣以掊克为长防而不节无度旣已久失人心而肇祸乱矣播迁之余乃至仓廪匮竭上下乏食是不守其富矣韩滉运米至陜而帝有得生之喜军有万歳之呼然则非良运则寃怨生变即有不得生之祸矣转运之利于国家岂小也哉昔者公刘好货诗曰乃积乃仓乃裹糇粮于槖于囊思戢用光帝之好与公刘同而其效相反者盖天理人欲之不同情尔人君可不以德宗为戒而以公刘为法哉   陆贽奏议贽告德宗曰陛下诚能听臣愚计不受沮伤百日之间收贮緫毕转运常行之务旣无失于旧规太仓歳入之储亦不阙其恒数图虑至熟更无所妨谨具杨上陈惟陛下留意省察旧制以闗中王者所都万方辐辏人殷地狭不足相资加以六师糗粮百官禄廪邦畿之税给用不充所以控引东方歳运租米冒淮湖风浪之弊泝河渭湍险之艰所费至多所济盖寡习闻见而不达时宜者则曰国之大事不计费损故承前有用一斗钱运一斗米之言虽知劳烦不可废也习近利而不防逺患者则曰每至秋之时但令畿内和籴旣易集事又足劝农何必转输徒耗财赋臣以两家之论互有短长各申偏执之怀俱昧变通之术其于事理可得粗言夫聚人以财而人命在食将制国用须权重轻食不足而财有余则弛于积财而务实仓廪食有余而财不足则缓于积食而啬用货泉若国家理安钱谷俱富烝黎蕃息力役靡防然后可操羡财益广漕运虽有厚费适资贫人三者不失其时之所宜则轻重中权而国用有制矣开元天宝之际承平日久财力阜殷禄食所颁给用亦广所以不计縻耗励赡军储至使流俗过言有用一斗钱运一斗米之説然且散有余而备所乏虽费何害焉斯所谓操羡财以广漕运者也贞元之始巨盗初平太仓无兼月之储闗辅遇连年之旱而有司奏停水运务省脚钱至使郊畿之间烟火殆絶都市之内馁殍相望斯所谓覩近利而不防逺患者也近歳闗辅之地年谷屡登数减百姓税钱许其折纳粟麦公储委积足给数年田农之家犹困谷贱今夏江淮水潦漂损田苗比于常时米贵加倍甿庶匮乏流痡颇多闗辅以谷贱伤农宜加价籴谷以劝稼穑江淮以谷贵民困宜减价粜米以救凶灾今宜籴之处则无钱宜粜之处则无米而又运彼所乏益此所余斯所谓习见闻而不达时宜者也今淮南诸州米每斗当钱一百五十文从淮南转运至东渭桥每斗船脚又约用钱二百文计运米一斗緫当钱三百五十文其米旣糙且陈尤为京邑所贱今据市司月估每斗只粜得钱三十七文而已耗其九而存其一馁彼人而伤此农制事若斯可谓失矣顷者每年从江西湖南浙东浙西淮南等道运米一百一十万石送至河隂其中减四十万石留贮河隂仓余七十万石送至陜州又减三十万石留贮太原仓唯余四十万石送赴渭桥输纳臣详问河隂太原等仓留贮之意盖因往年虫旱闗辅荐饥当崔浩作相之初惩元琇罢运之失遂请每年转漕米一百万石以赡京师比之中途力殚歳尽所以节级停减分贮诸仓每至春水初通江淮所般未到便取此米入运免其停滞舟船江淮新米至仓还复留纳填数轮环贮运颇亦恊宜不必每歳加般以増不给之费所司但遵旧例曽不详究源由迩来七年积数滋广臣近勘河隂太原等仓见米犹有三百二十余万石河隂一县所贮尤多仓廪充盈随便露积旧者未尽新者转加歳月渐深耗损増甚纵絶江淮转输且运此米入闗七八年间计犹未尽况江淮转输船次不停但恐过多不虑有阙今歳闗中之地百谷丰登京尹及诸县令频以此事为言忧在京米粟大贱请广和籴以救农人臣今计料所籴多少皆云可至百余万石又令量定所籴估价通计诸县贵贱并雇船车般至太仓谷价约四十有余米价七十以下则一年和籴之数足当转运二年一斗转运之资足以和籴五斗比较即时利害运务且合悉停臣窃虑运务若停则舟船无用舟船无用则坏烂莫修傥遇灾凶复须转漕临时鸠集理必淹迟夫立法裁规久必生弊经畧之念始虑贵周不以积习害机宜不以近利隳永制不贵功于当代不流患于他时虑逺防微是其均济臣今所献庶近于斯减所运之数以实边储存转运之务以备时要其于详审必免贻忧   臣若水通曰陆贽论转运一事变通尽利至为详悉视此处歳谷之丰歉余乏以为彼处转运之盈缩多寡达时宜而不溺于见闻防逺患而不狃于近利贽可谓通达国体者矣后之人君讲运事者宜采择焉   宋定都于汴漕运之法分为四路江南淮南浙东西荆湖南北六路之粟自淮入汴至京师陜西之粟自三门白波转黄河入汴至京师陈蔡之粟自闵河蔡河入汴至京师京东之粟歴曹济及郓入五大渠至京师四河惟汴最重   臣若水通曰汴梁四冲八达之地也宋建鼎于此故其运道所至凡四路盖因其势而为之也若汉漕仰于山东唐漕仰于江淮则异于是矣是故法无古今便民者为良法也   元史食货志元都于燕去江南极逺而百司庶府之繁衞士编民之众无不仰给于江南自伯顔献海运之言而江南之粮分为春夏二运盖至于京师者歳多至三百万余石民无挽输之劳国有储蓄之富岂非一代良法欤   臣若水通曰虞集云至元十二年旣平宋始运江南粮以河运弗便至元二十九年用伯顔言初通海道漕运抵直沽以达京城立运粮万户府三以南人朱清张瑄罗璧为之初歳运四万余石后累増及三百余万石春夏分二运至舟行风迅有时自浙西不旬日而达于京师内外官府大小吏士至于细民无不仰给于此臣愚亦以为此一代之良法也夫所谓法之良者岂直以为足国之用而已乎盖其法有三利焉夫漕河系于地者也舟挽系于人者也海运系于天者也系于地者地或得以阻之系于人者人亦得以玩之系于天者惟能顺天之时地阻人力不得而与焉是故有顺天之利一也无漕河之阻二也免挽舟之劳三也此所以为良法也虽然今之漕河疏濬地利已非元之比矣督运严密人事已非元之比矣此其万世之经也若夫海运之法费力甚少而致粟甚多其説亦不可废必不得已而用之其亦权一时之变乎   程颢曰馈运之术虽自古亦无不烦民不动摇而足者然于古则有兵车其中载糗粮百人破二十五人然古者行兵在中国又不逺敌若是深入逺处则决无省力且如秦运海隅之粟以馈边率三十钟而致一石是二百倍以来今日师行一兵行一夫馈只可供七日其余日必俱乏食也且计之须三夫而助一兵仍须十五日便回一日不回则一日乏食以此较之无善术故兵也者古人必不得已而用者知此尔   臣若水通曰程颢谓一夫可馈一兵七日而计三夫助一兵盖有见乎运饷之难至精密矣是故古者慎于用兵非独不忍驱无罪之民而置之锋镝之下也亦以馈运之难耳盖用兵所以利民也至于疲其力伤其财则是以其所利之者反害之矣故古之用兵须精而少静而制动盖为省馈饷之费尔   张栻云北边方用兵总财赋者议调西州民转饷张棁谓有三不可西州赋重于三路不待调夫民力已疲矣自蜀至利役夫徒手走千里始得负粮而行又千里乃至西和古人以为千里馈粮士有饥色今且倍矣独奈何且劒利调夫一人之费为钱八万西州道逺费必倍以一夫十六万钱计之直米五十石致六斗之粟利害又相絶矣卒寝其议   臣若水通曰转饷之役病民以二千里之逺而转饷又病民之至者也张棁三不可之説深见其病可谓能知时务者矣若以为不达时务而泥于守常者岂知棁者哉后之为国计者当如棁之深稽其弊然后可以谓之永图也   列传记杨时陈时政之弊有曰燕云之师宜退守内地以省转输之劳募边民为弓弩手以杀常胜军之势臣若水通曰转输之事用民力则病民者也地愈逺则为病愈甚宋运江淮以南之米去燕云甚逺矣时言退守以省民劳募边民以为弓弩手可谓知兵食之至计者矣   杨时上渊圣皇帝书其畧曰祖宗设制置发运司盖得刘晏之遗意朝廷捐数百万缗与为籴本使总六路之计通融移用以给中都之费六路丰凶更有不常一路丰稔则増籴以充漕计饥凶去处则罢籴使输折斛钱而已故上下俱寛而中都不乏最为良法自胡师文以籴本为羡余以献而制置发运司拱手无可为者此直达之议所从起也今复转般而籴本乃取之诸路昔者诸路每歳一路所得盐课无虑数十万缗自钞法行盐课悉归货务诸路一无所得漕计日已不给今又敛取之非出于漕臣之家亦取诸民而已   臣若水通曰运饷之法莫善于转般莫不善于直达是时虽复转般之名而直达之实犹在诸路漕米至真扬楚泗未尝入厫徒为取支文具而已夫盐法与转般相因以为利也久矣自直达行而盐法随变所谓相因为利者咸失之矣今复转般之名而无转般之实岂非徒然哉此杨时之论所以有感于时弊而为后世变法者之戒矣   国朝洪武二十六年八月上命崇山侯李新往溧水县督视有司开胭脂河上谕之曰两浙赋税漕运京师嵗实浩繁一自浙河至丹阳舍舟登陆转输甚劳一自大江泝流而上风涛之险覆溺者多朕甚悯之今欲自畿甸疏凿河流以通于浙俾运输者不劳商旅获便故特命尔往督其事尔其临事虽勤役民勿暴新顿首受命而行曁河成人皆便之臣若水通曰食者军民之大命而漕运又朝廷之大命也圣祖命李新往督开胭脂河且谕之以转输之浩繁与夫输挽覆溺之劳苦遂欲河流大通往来获便所以利国计而寛民力者至矣然是特运于南都者尔今日都北自扬淮至于防通而达京师其道路之遥洪闸之险浩繁劳苦又不可胜言者矣圣明宜体皇祖之心以备国而恤民使其所养者皆有功于国有益于民之人不徒费可也不然何以苦我有用之民而养彼无用之人为彼无益之事哉诚使授一官兴一役费一物必以此为念而痛为之撙节焉国用其有不给民生其有不安者乎伏惟圣明留意焉   洪武三十年海内运粮七十万石给辽东军饷永乐初海运七十万石至北京至十三年防通河通利始罢海运   臣若水通曰此国朝罢海运之始也夫转运粮米取以资京师而已今之漕运尽善而尽美也至于海运一切罢之臣窃以为非所以备意外之虞而示人以不可穷之计也故漕运以为万世之经海运所以备一时之变二者并存斯得之矣然欲举海运必属之近海之藩司庶乎知海港之势而为操舟趋避之方则万全无失可使一费而収百利矣   国朝诸司职掌凡有军马去处所需钱粮等项本部必先查考某处蓄积有余某处歳用不给量其水陆路程地里逺近难易计其人夫多寡明白具奏差官于粮多去处拨运缺粮衞分支用   臣若水通曰转运之法国家大计其在歴代行之其法不同然大要不过随其地之丰歉量其里之逺近难易而权宜之而已矣此不易之法也我朝着为法令提其大纲挈其要领可谓至约而愽矣   永乐四年六月广东布政司奏每歳海外番夷入贡方物水路以舟楫运载惟南雄至南安舟楫不通自今请用民力接运太宗曰为君务养民今番贡无定期而农少暇日假令自春至秋番夷入贡不絶皆役民接运岂不妨其农事自今番夷入贡如值农务之时其方物并于南雄收贮俟十一月农隙却令运赴南安着为令复顾侍臣曰民不失其养虽劳之鲜怨民失所养虽休之不德   臣若水通曰古之王者不以边逺穷人之力故禹贡之制止于甸服千里之内犹曰百里赋纳总二百里纳铚三百里纳秸四百里粟五百里米因其地之逺近为之轻重而于侯绥要荒之外则无赋也晁错曰人情莫不欲逸三王节其力而不尽盖以为民也观我太宗之言诚有以合古帝王之意继世而有天下盍以太宗为法乎   格物通卷八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八十六    明 湛若水 撰   劝课   易系辞包牺氏没神农氏作斵木为耜揉木为耒耒槈之利以教天下盖取诸益   臣若水通曰此是圣人制耒耜之器有益卦之象也作者肇于神农而创制之也斵谓削而鋭之起土者耜也揉谓柔而曲之运耜者耒也益之上巽二阳象耒之自地上而入下震一阳象耜之在地下而动也耒耜兴而天下皆知耕矣民无遗力而游食禁矣地无遗利而闲旷治矣取诸易卦之益者盖天下之益莫大于农五谷熟而民人育衣食足而礼义生皆农之功也周之有天下皆起于后稷之农畆故国家以农为本为人君者可不知所先务乎   书虞书大禹谟禹曰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劝之以九歌俾勿坏   臣若水通曰大禹陈养民之政此则劝惩以保其治也戒谕也休美也董督责也大禹言今六府三事九功惟叙九叙惟歌矣然人情恒勤于始怠于终则已成之功能保其不废乎故勤于是者则戒谕而休美之其怠于是者则督责而惩戒之戒之董之虽以激励其忧勤之心而不能使之优游厌饫自趋事赴工而不已也故复即其前日歌咏之言恊之律吕播之声音用之乡人用之邦国以劝相之使欢欣鼔舞趋事赴工不能自已而前日之成功得以久存而不坏也夫农桑者小民衣食之源人君足国之要此大禹所以拳拳于课功之政也为治者宜以为先务焉汉世去古未远故文景之君频下劝农诏且设力田之科虽未讲于大禹戒董劝歌之政然亦庶几先王之遗意矣仰惟圣明励精图治欲复三代之隆幸于兹而留意焉   诗风定之方中灵旣零命彼倌人星言夙驾説于桑田匪直也人秉心塞渊騋牝三千   臣若水通曰此衞人美文公之诗而述其劝课之事也灵善零落也倌人主驾者也星见星也说舍止也秉操塞实渊深也马七尺以上为騋言善旣落之时东作方兴则命驾车之人戴星早驾其车而舍止于桑田之间以劝劳农作之人秉持其心实而且深而騋马之牝有三千之富矣夫富国之道在丰民财在勤劝课故巡行阡陌劝课农桑亦王政之一事也文公以劝农桑而致富庶有騋牝之盛成兴复之功而称衞之贤君宜哉呜呼文公秉心塞渊勤于政事特有所感激惩创于破灭之余犹能有为如此况人主实有勤政之心而居之无倦行之以忠其致富庶兴大业于天下又当何如哉   小雅甫田曾孙来止以其妇子馌彼南畆田畯至喜攘其左右尝其旨否禾易长畆终善且有曾孙不怒农夫克敏   臣若水通曰此诗述公卿有田禄者力于农事而此则言其省耘劝农之事也曾重也曾孙主祭者之称馌饷也攘取也旨美也易治也长竟也有多也敏疾也夫国本于食食本于农然人情好逸使上之人不知所以劝课而鼓舞之则亦无以使之尽力于耕耘也故曾孙当黍稷薿薿之余以省耘而来止适见农夫之妇子来饷耘者于南畆之中其时田畯亦至而喜之乃取左右之馈而尝其旨否其上下相亲如此又见其禾之易治实頴实栗竟畆如一是知其他皆然终当善而且多是以曾孙不怒其惰而农夫益以乐于趋事赴工而为之益疾矣又何食有不足者哉噫下之兴起由于上之感动如此则夫劝课之典上之人信有不可不举者矣   礼记月令曰命野虞出行田原为天子劳农劝民毋或失时命司徒循行县鄙命农勉作毋休于都   臣若水通曰此孟夏之令也野虞虞人之掌田野者高平曰原郊外谓之鄙休于都则游手不务田矣言孟夏之月则命野虞代天子劳农夫耕作之劳以劝之不可失此耕耘之时又命司徒之官循行县之都鄙使民勉于耕作禁之不得游手好闲以休逸于都邑也夫古之王者所以重民食也故孟子曰民事不可缓也夫食者民之命农者食之本故天子及农祥之月恐民之怠且荒也则野虞有命司徒有戒所以劝课而督责之者尽矣虽然天子所以立民之食者是其所以自立也后世以田舍翁嗤其昔之人者宜其不足以享国哉   月令曰天子乃以元日祈谷于上帝乃择元辰天子亲载耒耜措之于参保介之御间帅三公九卿诸侯大夫躬耕帝借天子三推三公五推卿诸侯九推反执爵于大寝三公九卿诸侯大夫皆御命曰劳酒   臣若水通曰此孟春之令也元日祈谷者郊祭天配以后稷因祈谷也元辰者郊后吉日也参者参乗之人也介者衣甲也参保谓勇士为车右而衣甲者也御也者御车之人也天子在左御者居中车右在右而为参也帝借借田千畆也劳酒者劳其耕之勤劳也夫躬耕帝借者何也民之所生者命也命之所依者食也食之所依者土谷也故天子耕借上以祭神明下以重民命也是故天下无不耕之人所以示劝课之典也   月令曰后妃齐戒亲东乡躬桑禁妇女毋观省妇使以劝蚕事蚕事旣登分茧称丝效功以共郊庙之服毋有敢惰   臣若水通曰此季春之令也东乡迎时气也躬桑亲自采桑也禁毋观不得为容观之饰也省妇使减省其箴线之事也登成也分茧分布众妇之缫者也效功校其功之上下也后妃躬桑劝蚕者何也所以重本也故天下无不蚕之妇也所以示劝课之典也以供祭服何也所以致诚敬也   月令曰乃命有司趋民収敛务蓄菜多积聚乃劝种麦毋或失时其或失时行罪无疑   臣若水通曰此仲秋之令也趋収敛者先有収敛之政此又促之也务蓄菜者以助谷之不足也多积聚者凡可以备歳者皆聚之也劝种麦者所以续旧谷及新谷之际者尤利于民也罪无疑所以重惰民之罚以重麦也广养民之利也   月令曰令告民出五种命农计耦耕事修耒耜具田器臣若水通曰此季冬之令也五种者五谷之种也耦二人相偶也田器镃基之类也夫季冬而备农事者何也乗阳动也阳事之始也将以为来春播种之计也   周礼地官载师凡宅不毛者有里布凡田不耕者出屋粟凡民无职事者出夫家之征以时征其税赋   臣若水通曰不毛者谓不种桑麻者也布帛也三夫为屋民无职事者谓游惰也宅不种桑麻者则有罚使出一里二十五家之布所以劝织也田不耕者则有罚使出三家之粟所以劝耕也以至游惰之民则皆兼不毛无职事二者之惰矣使出一夫百亩之税一家力役之征又所以劝勤业者也夫王者之民宜其鼓舞而不倦而顾有不尽然者此所以廑先王之虑而昭示其罚也尤必取之以时焉者恐其有以病民惟如是庶几下无所困而上无所匮其视后世头防箕敛并取一时以厉民者大不侔矣   国语周语虢文公曰三时务农而一时讲武故征则有威守则有财若是乃能媚于神而和于民矣则享祀时至而布施优裕也   臣若水通曰优饶也裕缓也先王之政务农为重而讲武为轻故四时农居四之三武居四之一则其劝农之义可见矣是故足食足兵而民信兵农合一故征守有备是故神民恊和而外侮不至也   鲁语公父文伯之母曰社而赋事烝而献功男女效绩愆则有辟古之制也君子劳心小人劳力先王之训也自上以下谁敢淫心舍力   臣若水通曰社春分祭社也事农桑之属也冬祭曰烝烝而献五谷布帛之功也绩功也辟罪也古之人君劳民劝相与时偕行故赋事于社献功于烝皆各以其时也否则纵淫心舍力本何以阜成财用以享安富尊荣之福也为人君者不可不修先王劝农之法焉   汉宣帝地节四年以龚遂为水衡都尉初遂为渤海太守齐俗奢侈好末技不田作廼躬率以俭约劝民务农桑令口种一树榆百本薤五十本葱一畦韭家二母彘五母鸡春夏不得不趋田畆秋冬课收敛益蓄果实菱芡郡中皆有畜积吏民富实征为都尉   臣若水通曰生财有大道务本以开其源俭用以节其流而已渤海富实有由然哉   建武十五年十一月拜张堪渔阳太守堪视事八年匈奴不敢犯塞劝民耕稼以致殷富百姓歌曰桑无附枝麦秀两岐张君为政乐不可支   臣若水通曰农耕者民食之本张堪守渔阳劝民耕稼百姓殷富至有德政之歌此教民务本之明效也有民社者可不法乎   章帝建初元年诏二千石勉劝农桑罪非殊死须秋案騐有司明慎选举顺时令理寃狱   臣若水通曰章帝建初之诏其要有三曰劝农桑曰明选举曰理寃狱然三者必以农桑为首令则其重农务本之意可见矣后之君天下者宜视以为法焉   汉章帝时秦彭为山阳太守兴起稻田数千顷毎于农月亲度顷亩分别肥瘠差为三品各立文簿藏之郡县于是奸吏局蹐无所容诈彭乃上言宜令天下齐同其利诏以其所立条式颁下州郡   臣若水通曰王道莫先于养民养民莫先于仁政后世农桑法废民旣失养而征敛无经贪暴之吏因縁为奸邦本日蹙有自来矣秦彭为郡乃能开稻田以养贫民立法制以绳奸吏不私于一郡而又推之以与天下同其利焉盖庶几仁政保民之公矣独非百世循吏之法欤   北魏孝文帝时元淑为河东太守河东俗多商贾罕事农桑人有年三十不识耒耜者淑下车劝课躬徃教示二年间家给人足为之谣曰秦州河东杼轴代舂元公至止田畴始理   臣若水通曰先王制四民之序农次于士而先于商贾所以重农也夫国之贫富兴衰视其本末分数而已务本者多虽欲无富不可得也逐末者多虽欲无贫不可得也民富而知礼义虽欲无治不可得也民贫而丧廉耻虽欲无乱不可得也是以先王之世必重农事孟子尝曰民事不可缓也是故农事举而百姓可以足食矣元淑化商贾之民而归之农畆变逐末之俗而使之务本盖其下车之始劝课教艺一二年间遂有田畴始理之谣诚可以为守令之法矣   宋文帝元嘉二十一年正月魏太子晃课民稼穑使无牛者借人牛以耕种而为之芸田以偿之凡耕种二十二畆而芸七畆大畧以是为率使民各标姓名于田首以知其勤惰禁饮酒游戱者于是垦田大増   臣若水通曰劝课农桑为政之务也晃立劝课之法令贫者以芸工易牛力标姓名以稽勤惰禁游饮以専农功三事举而农政修矣垦田大増宜哉   齐武帝永明五年七月春夏大旱魏代地尤甚齐州刺史韩麒麟上表曰古先哲王储积九稔逮于中代亦崇斯业今京师民庶不田者多游食之口三分居二自承平日久丰穰积年竟相矜夸遂成侈俗臣请凡珍异之物皆宜禁断吉凶之礼备为格式劝课农桑严加赏罚数年之中必有盈赡   臣若水通曰风俗夸侈由于不务本农也韩麒麟请禁珍异定礼式革侈俗斥游食所以务农桑以崇积蓄以追复古先哲王之治可谓知务矣   唐宗开元十三年二月以御史中丞宇文融兼户部侍郎制以所得客户税钱均充所在常平仓本又委使司与州县议作劝农社使贫富相恤耕耘以时十四年上躬耕借田且命有司劝课农桑明年大熟民遂富安臣若水通曰孔子云先之劳之故人君之欲教民必躬先其劳而后可使从也明皇作劝农社使贫富相恤耕耘以时使不躬耕借田以为之先虽有劝课农桑之令而民未必从也其何以能臻富安之效也哉   宋太祖建隆二年正月度民田周世宗末年尝命官诣诸州度民田而使者多不称至是宋主谓侍臣曰度田盖欲勤恤下民而民敝愈甚今当精择其人遂分遣官诣诸州寻诏州县课民种植长吏以春秋廵视着为令又置义仓官所收二税每一石别输一斗贮之以备凶歉   臣若水通曰度民田周世宗行之宋太祖亦行之矣然而收效有不同者文具之与实政异也宋太祖之实政有三曰精择人曰课种植曰时廵视三者举则虚伪者自无所容于其间矣此劝课之要务为人君之所当法焉   国朝洪武二十年二月乙未躬耕借田遣官享先农礼成宴群臣于坛所太祖曰耕借田古礼也一以供粢盛二以劝农务本也朕即位以来恒举行之惟欲使民知劝尽力于田畆以遂其生养非事虚文也今礼成与尔群臣享胙于此非徒为宴饮之乐正欲群臣知重农之意   臣若水通曰周之兴也自后稷以农为务而子孙世其业焉此实王业之根本也我太祖奋起农畆以一华夏之统屡举借田之礼所以劝农务本即后稷之艺农业文王之即田功者矣圣子神孙克遵遗烈则所以垂亿万年无疆之休者不在兹乎   洪武二十七年三月命天下种桑枣谓工部臣曰人之常情安于所忽饱即忘饥暖则忘寒不思为备一旦卒遇凶荒则茫然无措朕深知民艰百计以劝督之俾其咸得饱暖比年以来时歳颇丰民庶给足田里皆安若可以无忧也然预防之计不可一日而忘尔工部其谕民间但有隙地皆令种植桑枣或遇凶歉可为衣食之助   臣若水通曰明主之于民也兼所爱则兼所养凡可以加意于穷民者无所不至矣我皇祖爱养万民之心其文王惠鲜怀保之心乎旣劝民尽力于农畆以为衣食之本而又忧其凶荒患难之不虞图为预防之计谕民种植桑枣以为衣食之助劝督之周如此所谓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矣圣子神孙可不体皇祖之心而思所以裕民于乐利之休也哉   国朝教民榜农民有等懒惰不肯勤务农业以致衣食不给已尝差人督并耕种今出号令止是各里老人劝督毎村置鼓一面凡遇农种时月五更擂鼓众人闻鼓下田老人防闸不下田者责决务要严督见丁着业毋容惰夫游食若老人不肯督劝农人穷窘为非各治其罪   教民榜今天下太平百姓除粮差之外别无差遣各宜用心生理以足衣食如法栽种桑麻枣柿绵花每岁养蚕所得丝绵可供衣服枣柿丰年可以卖钞俭年可当粮食里老常督违者治罪   臣若水通曰书言养民之政劝之用休董之用威易曰说以使民民忘其劳古者春省耕秋省敛皆所以劝课乎民为衣食计也盖人情莫不欲逸率而使之君之道也周公之告成王见于诗有若七月见于书【阙二字】无逸欲其知稼穑之艰难与小人之【阙二字】栻以为帝王所传心法之要端在于【阙二字】覩【阙二字】榜此二节所谕树艺之道劝课之政【阙二字】非易之说以使民书之董劝无逸诗【阙二字】月之教乎仰惟【阙三字】而修之俾勿坏焉则天下万民之幸   格物通巻八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八十七    明 湛若水 撰   禁夺时   诗小雅十月之交抑此皇父岂曰不时胡为我作不即我谋彻我墙屋田卒污莱曰予不戕礼则然矣   臣若水通曰此诗皇父役民不以其时而致民怨之之词也抑发语词时农隙之时也作勤也即就也卒尽也污停水处也莱草秽也戕害也夫三时务农一时服役固使民之常也然有仁心者尤必悯其勤劳不忍烦其役以疲民之力也今皇父不然故民之怨而作诗言此皇父之役我民不自以其役使之非时而胡为动我以徙而不就我之谋以恤其私使我至于彻其墙屋而家居为之废毁荒其农畆而卑者以污高者以莱亦已忍矣然且曰非我戕害于汝民也下供上役乃其礼则然尔是诚何心哉盖由其心之不仁故痛痒不知休戚不关以致此也然则人君于使民之际诚存不忍之心则必知农事之重而不夺其时矣不夺其时则财阜民安而国家无事矣否则一念不仁则土木烦兴战伐游田不息而劳民伤财以敛怨于天下亦何所不至哉   春秋隐公七年夏城中丘九年夏城郎   臣若水通曰隠公鲁君名息姑中丘河内之邑郎鲁邑也谓之城者完旧也此鲁隠将为宋而伐邾是以有中丘之城寻复为郑伐宋于是有郎邑之筑也然则何以书讥不时也夫人君之道在爱其民故土功龙见而戒事火见而致用水昏正而栽日至而毕时也公城中丘城郎而皆以夏则妨农务而非时矣其如君国子民之道何哉   礼记王制曰用民之力歳不过三日   臣若水通曰此古者役民之制也人君之所以尊为其有民也欲得其民心当节其力也役之以道斯民不怨劳而事集矣然恐役之者且不恤其民力之弗堪也故又制为三日以限之三日之限又随其年之丰者以为等若中年无年则惟一日二日而已尔古人之于民节其力而不尽也如此秦不师古为长城阿房之役而不恤民之怨以至于亡天下然则人君之虐役其民力者非徒以病民且反以自毙也可不戒哉   月令曰耕者少舍乃修阖扇寝庙毕备毋作大事以妨农之事   臣若水通曰此仲春之令也少舍者播种稍毕可暂息也阖者木门扇者竹门也寝庙者前曰庙后曰寝也大事大兴作之事也仲春耕少舍者以养民力也修门者以待风也修寝庙以时祭也禁大事以重农也   月令曰不可以兴土功不可以合诸侯不可以起兵动众毋举大事以摇养气毋发令而待以妨神农之事也臣若水通曰此季夏之令也土功板筑之事举大事者即兴土功也合诸侯谓起兵也摇养气散长养之气也发令而待谓未及役期先发民待之也神农主农事之神也夫季夏耕耘之时故戒工役戒兴兵恐上散养气下妨农工也   论语子曰使民以时   臣若水通曰此圣人言治国之要也时农隙之候春耕夏耘秋收之时凡有兴作必于此时之隙乃役之也臣谓此章孔子于上文旣言道千乗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此又言人君若兴土工动大众而不以其时则妨农害稼民食不足是无爱民之实民贫怨生虽有城郭之固无与守宫室之成无与居台池之美不得以享其乐矣不可轻用民力也   孟子曰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   臣若水通曰此孟子告梁惠王以王道之始事也违失也时者耕作之时也不可胜食言多也盖谓凡兴土功动大众不失其春耕夏耘秋收之时则民得尽力于农畆而所入无穷用之不尽矣夫军国需于五谷五谷成于农时时也者其君民贫富之所闗也夺其时是自夺其食矣人君而自夺其食则将何以守国乎是故民事不可缓也而况可以少违之乎盖食者民之天也民者君之天也民非食罔生君非民罔守然则为人君者可不先于劝农以行养民之政哉   左传庄公二十九年冬十二月城诸及防书时也凡土功龙见而毕务戒事也火见而致用水昏正而栽日至而毕   臣若水通曰龙见毕务者谓今九月周十一月龙星角亢晨见东方三务始毕也戒事者戒民以正土功之事也火见致用者谓大火心星次角亢见者致筑作之物也水昏正而栽者谓十月定星昏而中于时树板榦而兴作也日至日南至微阳始动故土功息也书曰食哉惟时夫国以民为本而民以食为天时也者民之所由以资食者也为人君而违农时则将何以养民而裕其国乎春秋书庄公以冬城诸及防之役以时也时而书之又以见不违民时者寡而民力所当重也圣人之意微矣   襄公十七年宋皇国父为太宰为平公筑台妨于农收子罕请俟农功之毕公弗许筑者讴曰泽门之晳实兴我役邑中之黔实慰我心子罕闻之亲执朴以行筑者而抶其不勉者曰吾侪小人皆有阖庐以辟燥湿寒暑今君为一台而不速成何以为役讴者乃止或问其故子罕曰宋国区区而有诅有祝祸之本也   臣若水通曰妨农收者谓夺收敛之时也亲执朴者亲朴杖以董役也然平公之筑台速之者皇国父缓之者子罕也讴者之言似矣子罕始欲缓役终则督役者何邪此盖子罕分谤弭祸之深意也然而重农务本之意则可法矣   昭公八年春石言于晋魏榆晋侯问于师旷曰石何故言对曰石不能言或冯焉不然民听滥也抑臣又闻之曰作事不时怨讟动于民则有非言之物而言今宫室崇侈民力雕尽怨讟并作莫保其性石言不亦宜乎于是晋侯方筑虒祁之宫叔向曰子野之言君子哉臣若水通曰石言者晋魏邑之榆地有石作人言也然春秋不书岂亦传者之讹乎然师旷以为春筑虒祁之应者亦因事献忠之义尔噫可以为崇工作雕民力兴怨讟召灾异者之戒矣   昭公八年冬筑郎囿书时也季平子欲其速成也叔孙昭子曰诗曰经始勿亟庶民子来焉用速成其以勦民也无囿犹可无民其可乎   臣若水通曰昭公筑郎囿何以书时也冬者农事之暇也故工筑其时也然筑囿游观之玩无益之役也虽得时矣亦非圣人之所取也特取其不以游观无益之务而妨农作之时尔季平子乃欲速成之叔孙昭子是以有速成勦民之言可无囿不可无民之戒可谓知重民事矣后之人君鉴昭公之过取昭子之言念小民之依悯农事之重爱养民力奉若天道实生民之福社稷之福也   国语周语单子曰不夺农时不蔑民功有优无匮有逸无罢   臣若水通曰农时农作之时也蔑弃也民功农功也优有余也匮乏也罢劳惫也夫财出于民而农务为本故曰收而场功偫而畚挶营室之中土工其始先王之教艺所以重农务也然则逐末之流争刀锥竞淫巧不亦徒弃农民之功罢百姓之力而匮天下之财乎故市廛之法抑其末而使务本也   齐语管子曰陆阜陵墐井田畴均则民不憾无夺民时则百姓富   臣若水通曰髙平曰陆大陆曰阜大阜曰陵墐沟上之道也八夫为井井间有沟谷地曰田麻地曰畴均平也民时农务之时也天地养万物圣人养万民不过曰时而已故井地虽均违夺其时则慢天虐民民贫而憾怨不可以一朝居矣管子言陆阜陵墐田畴之均而必继之以不夺民时其知养民富国之道者欤   楚语伍举曰先王之为台榭也榭不过讲军实台不过望氛祥故榭交于大卒之居台度于临观之髙其所不夺穑地其为不匮财用其事不烦官业其日不废时务瘠硗之地于是乎为之城守之本于是乎用之官竂之暇于是乎临之四时之隙于是乎成之   臣若水通曰积土曰台无室曰榭讲习也军实戎事也凶气为氛吉气为祥大卒王士卒也度谓足以临见之硗确也隙农务空闲时也夫先王施令德于遐迩而小大安之未闻侈台榭以为务也是故仅足以备讲武之用而不伤乎稼地官业财用农务之本焉为人君者其可不以为法哉   宋文帝元嘉十六年二月荆州刺史义季尝出畋有老父被苫而耕左右斥之老父曰盘于游畋古人所戒今阳和布暖一日不耕民失其时奈何以从禽之乐而驱斥老农也义季止马曰贤者也命赐之食辞曰大王不夺农时则境内之民皆饱大王之食老夫何敢独受大王之赐乎义季问其名不告而退   臣若水通曰田间老父因被斥而出正言戒义季游畋以妨农时亦其伟矣及赐之食又推以广惠于境内之民若老父者其有道而隠者与义季不能载之而归以荐诸朝使其抱负不得尽施以饱天下之民焉惜哉   唐太宗贞观五年春正月有司上言皇太子当冠用二月吉请造兵备仪仗上曰东作方兴宜改用十月少傅萧瑀奏据隂阳不若二月上曰吉凶在人若动依隂阳不顾礼义吉可得乎循正而行自与吉防   臣若水通曰书云钦若昊天敬授民时然则重农时以奉若天道其为隂阳之时休祥孰大焉况冠期可改而农时不可改也无害乎冠礼而信隂阳之説以违农事之时瑀可谓惑矣太宗不以私爱而废民务非明哲之主其能之乎后世务农之君宜取法焉   贞观十四年八月上将幸同州校猎刘仁轨上言今秋大稔民收获者十才一二使之供承猎事治道葺桥动费一二万功实妨农事愿少留銮舆旬日俟其毕务则公私俱济上赐玺书嘉纳之   臣若水通曰书云若农服田力穑乃亦有秋夫三农举家勤劳于春夏正以有秋之望也幸而大稔而君乃以校猎违其收获之期则天固生之君固杀之也家食且无备而国税将何征乎刘仁轨上言而太宗竟寝其事其亦有惠于民矣   唐髙宗显庆元年夏谓侍臣曰朕思养人之道未得其要公等为朕陈之来济对曰昔齐桓公出游见老而饥寒者命赐之食老人曰愿赐一国之饥者赐之衣曰愿赐一国之寒者公曰寡人之廪库安足以周一国之饥寒老人曰君不夺农时则国人皆有余食矣不夺蚕要则国人皆有余衣矣故人君之养人在省其征役而已今山东役丁歳则数万役之则人大劳取庸则人大费臣愿陛下量公家所须外余悉免之上从之   臣若水通曰齐国老人所谓不夺农时则国人皆有余食不夺蚕要则国人皆有余衣是故劝课农桑则足以衣食四方矣因民之利而利之惠而不费何惮而不为乎唐髙宗因来济所陈而能从其言以罢山东之役其知重农者矣臣谨録之为人君之取法焉   高宗仪凤二年四月诏遣崔谧等分道存问赈给御史刘思立上疏曰今麦秀蚕老农事方殷勅使抚巡人皆悚忭聚集参迎妨废不少望且待秋务闲出使疏奏谧等遂不行   臣若水通曰夺时之事非特行兵工役而已一巡一游靡不闗系焉麦秀蚕老而有巡行存问之举则其所伤岂小哉夫以农事方殷一年衣食之计一家长幼之望正切于此于此时而遣使以存问则栁宗元所谓鸡犬为之不宁名虽为惠实则为暴将以利之适以害之所得不能偿其所失矣思立疏以止之其知以民事为重者乎   中宗嗣圣十三年十月狄仁杰为魏州刺史前刺史独孤思庄畏契丹猝至悉驱百姓入城缮修守备仁杰至悉遣还农曰贼犹在逺何烦如是万一贼来吾自当之百姓大悦   臣若水通曰修守备虽以御防妨耕农是又无异乎冦之先至者也仁杰莅魏之初能改前政驱民归农蔼然仁心之发矣且曰万一贼来吾自当之凛然义气之激矣是宜百姓之大悦也哉   宗开元元年修大明宫未毕夏五月勅以农务方勤罢之以待闲月   臣若水通曰五月乃农夫耘苗之时也一日作之百日食之一夫力之八口仰之可不重欤至于闲月乃农功告毕歳晩务闲可以兴作之时也宗罢大明宫之修以待闲月可谓重农时矣他日海内富实谓不本于此乎   后晋高祖天福三年六月己丑金部郎中张铸奏窃见乡村浮户非不勤稼穑非不乐安居但以种木未盈十年垦田未及三顷似成生业已为县司收供徭役责之重赋威以严刑故不免捐功舍业更思他适乞自今民垦田及五顷以上三年外乃听县司徭役从之   臣若水通曰庶民之心惟其利而趋避之尔利在农则趋农否则有思他适尔今使种木未及十年垦田未及三顷业未成而遽有征徭之责是害生于农也亦何怪其民之他适哉后晋高祖从张铸之请垦田三年外乃聴役其亦知重农之意欤   贾谊新书曰天有常灾必与夺民时   臣若水通曰孔子曰使民以时盖使以时则力本者得以自尽故财以时阜民以财富而休征至矣故天之灾人能备之其不能备之者人之灾也夫灾莫大于夺农时矣故虽有九年之水而民不告病虽有七年之旱而民不致饥者人能备之也   刘向説苑晋平公春筑台叔向曰不可古者圣王贵德而务施缓刑辟而趋民时今春筑台是夺民时也夫德不施则民不归刑不缓则百姓愁使不归之民役愁怨之百姓而夺其时是重竭也平公曰善乃罢台役赵简子筑台于邯郸天而不息谓左右曰可无趋种乎尹铎对曰公事急歴种而悬之台夫虽欲趋种不能得也简子释然乃释台罢役   臣若水通曰养民之道地以生之人以作之天以时之不违农功则三才合德而民得其养矣夫先王之政不夺民时故周礼均人凡均力政以歳上下丰年则公旬用三日中年公旬用二日无年公旬用一日凶札则无力政盖恐民劳逸之不均也先王有絜矩之心故能用民力而民不知倦晋平公罢台役不忍民重竭赵简子释台罢役使民趋种虽未必合先王均力之政亦庶几不夺民时矣君人者茍有爱民之心必知民事之艰难知民事之艰难必能爱养夫民力爱养民力而民生不殖者未之有也   国朝洪武十八年入月遣使赍勅谕宋国公冯胜时胜督工建周王宫殿于开封府将以九月兴役以其时民当种麦勅谕之曰中原民食所恃者二麦尔近闻尔令有司集民夫欲以九月赴工正当播种之时而役之是夺共时也过此则天寒地冻种不得入土来年何以续食自古治天下者必重农时朕封建诸子将以福民今福未及施而先夺民时朕恐小民之怨咨也勅至其即放还俟农隙之时赴工未晩也   臣若水通曰孟子云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盖仁政由心生者也我皇祖因冯胜督建周王府欲九月兴役妨民种麦之时而谕使放还以俟农隙且拳拳于夺时续食之忧谆谆乎分封福民之义可谓不忍人之政矣得非由于一念仁民爱物之心所发乎臣谨録之以为圣子神孙万代勤恤小民之法焉   永乐二十二年十一月仁宗皇帝谕户部尚书夏原吉等曰农者生民衣食之原耕耘收获不可失时自今一切不急之役有当用人力者皆俟农隙前代盖有不恤农事而以徭役妨耕作召乱亡者矣不可不谨   臣若水通曰民者国之本食者民之心而农时又衣食之本也古者役民于农隙之时盖有其道矣夫夺其时者夺其食也夺其食伤其心也伤其心而民弗叛国不亡者未之有也仁宗皇帝当嗣位之初鉴前代之失以是谕夏原吉等此盖仁民之心本于天性者也真能慎农时重民食而保国家于无疆者矣伏惟圣明以仁祖之心为心则天下不胜幸甚   格物通卷八十七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八十八    明 湛若水 撰   省国费一【冗官冗食冗兵冗役附】   易损曷之用二簋可用享   臣若水通曰此文王损卦之彖辞示人于损下益上之时当俭其用也二簋者礼之至薄也享者祭享也言当损之时旣损下以益上矣夫旣损下而益己则已亦当自损其用然当何所损哉虽二簋之至薄亦可以用于祭享也夫神无常享享于克诚多仪备物以表其诚者也虽多仪而诚不足则神不享矣虽损其物而诚敬益至也则神必享矣故曰曷之用二簋可用享夫于祭祀能损其用如此则其他宾客军国之用可知矣故于宫室而知损则无峻宇雕墙于饮食而知损则无酒池肉林于征伐而知损则无穷兵黩武凡当损之事皆能损之以节用矣   节彖曰天地节而四时成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臣若水通曰此孔子传节之彖而极言节之之道也天地一气之运而节也者隂阳之相推也寒极则节之以暑为春为夏暑极则节之以寒为秋为冬分至启闭不爽其候而春夏秋冬之四时成矣体天地之节者圣人也人有无穷之欲圣人有一定之节名物器用各循其制度之则故财以给用者有常经而民之输财有常赋不至于掊克民之膏脂而虐害其下矣是故节之道大矣天地之成歳功圣人之成治功夫岂能外于节也哉   诗国风扬之水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申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臣若水通曰此平王遣畿内之民以戍申国而戍者怨思之辞也扬悠扬也水缓流之貌彼其之子戍人指其室家而言也戍者屯兵以守也申姜姓之国平王之母家也怀思也诗言彼水之悠扬而室家则不与我而俱往戍于申乎遂怀思不已而叹其何月而得归也盖畿内之民不可戍也平王遣之而逺为申侯以戍守徒知有母而不知有其父知有申侯立己之恩而不知斯民为邦国之本师行而粮食役冗而民劳伤财害民莫甚于此则民心安得而不怨哉后之人君宜以此诗为鉴戒以省役节财为得民保国之计焉可也   大雅桑柔维彼惠君民人所瞻秉心宣犹考顺其相维彼不顺自独俾臧自有肺肠俾民卒狂   臣若水通曰此芮伯刺厉王之诗惠顺也顺于义理也宣徧也犹谋也相辅也狂惑也古者官不必备惟其人茍非其人而徒备其员则冗矣官冗则食冗以有限之民财而供无益之冗费非生财之道也故诗言维此顺理之君秉持其公心以宣徧其谋犹以谨慎考察其辅相之臣其能与否也必众以为贤者而后用之而所谓冗滥者在所必汰矣彼不惠顺义理之君秉心不公为谋不审自是其私见而以为善自有其肺肠而不通众志于沙汰之法或踈如此事本一人之职或倍之数员此官本不可充位犹姑留在职徒以虚縻廪禄而无益于事所以使民惑卒至于狂乱也所谓受若直怠若事又盗若货器得罪于民者不少矣故欲节冗费者在省冗官尔   大雅常武赫赫明明王命卿士南仲太祖太师皇父整我六师以修我戎旣敬旣戒惠此南国   臣若水通曰此宣王自将以伐淮北之夷而亲命太师以三公治其军事也卿士即皇父之官也太祖始祖也曰南仲太祖者称其世功以美大歆动之也太师皇父之兼官而皇父其字也整治也六师六军也天子六军戎兵器也夫国家之事莫重于军而其费亦莫甚于军宣王之伐淮夷也赫赫其威明明其整盖王命卿士有南仲太祖者承世功之借有太师皇父者整治其从行之六军选其精鋭汰其冗滥简其什伍修其器械以除淮夷之乱以惠南国之人焉若宣王可谓深得治兵之法者也此其所以兵不冗食不滥而动有功大振中兴之业岂无自而然哉   春秋庄公九年冬浚洙   臣若水通曰此鲁庄畏齐之来侵故浚洙水以备之也洙水名在鲁北通齐之路也胡安国曰固国以保民为本轻用民力妄兴大作邦本一摇虽有长江巨川限带封域洞庭彭蠡河汉之险犹不足慿而况洙乎书浚洙见劳民于守国之末务而不知本为后戒也臣谓妄兴民役则滥费国用匪但摇邦本又将伤其心蠧其根株而邦国随以灭亡也可不戒哉   庄公三十年冬齐人伐山戎   臣若水通曰此山戎伐燕齐桓公救之遂往伐焉然则曷为而书讥妄用兵也曷为知其讥也夫山戎燕之外戎也以齐至燕之边千里之外矣王者不治四裔不穷兵于逺今齐为山戎不职贡于燕之故上无天子之命下无与国之防而率意妄兴师于千里之逺以伐帝王不治之夷劳中国而事四夷舍近政而贵逺略困吾民之力争不毛之地其劳人费食有不可胜言者矣后之人君宜以齐侯为戒也   庄公三十有一年春筑台于郎夏筑台于薛秋筑台于秦   臣若水通曰胡安国云何以书厉民也天子有灵台以天地诸侯有时台以候四时去国筑台于逺而不縁占候是为游观之所厉民以自乐也厉民自乐而不与民同乐则民欲与之偕亡虽有台岂能独乐乎臣谓庄公末年无敌国外患之警肆其崇侈纵欲之心一岁三时筑台于郎于薛于秦者凡三焉其劳民也费时也伤财也亦三失焉春秋书之其讥之不一而足矣夫长府之为重本也闵子犹止之曰何必改作盖恐其劳民伤财也庄公为民父母不能休养而生息之固已非矣又重以一嵗筑台之三役其何以为民父母哉   成公元年三月作丘甲   臣若水通曰何以书讥益兵也鲁成忧齐难方殷虑武事之未备于是作丘甲以备乎齐焉古者九夫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四丘为甸甸地方八里旁加一里为成所取于民者出长毂一乘此司马一成之赋也今焉増一甲于一丘之内取百人于一甸之中兵愈冗而食愈费矣故书作以讥之也   礼记王制曰宰制国用必于岁之杪五谷皆入然后制国用用地小大视年之丰耗以三十年之通制国用量入以为出   臣若水通曰古者国用之制于冢宰而用未尝不足何也随其凶丰量入以为出今之赋几倍于古矣而大司农动必告乏何也出入无经故也夫人之常情其赀少饶其欲寖广一旦而荒歉以民力有限之积为情欲无穷之求其何以能支之哉是以民穷而敛急敛急而用益困即有缓急则束手无措必至于偾事矣司国计者尚其念之哉   王制曰国无九年之蓄曰不足无六年之蓄曰急无三年之蓄曰国非其国也三年耕必有一年之食九年耕必有三年之食以三十年之通虽有凶旱水溢民无菜色然后天子食日举以乐   臣若水通曰蓄积也国非其国者言财不足以守之也一年三年之食谓其余积如此也通三十年之耕则有九年之蓄矣故虽有水旱民无菜色以其有备也如是则国用长足民生可遂而人君之食乃可下咽天子食日举以乐者万物得其所然后和故乐日作焉   月令曰收禄秩之不当供养之不宜者   臣若水通曰此季秋之令也收谓夺之也禄秩不当谓不应得而滥锡之者供养不宜谓僣侈逾制者夫国用之不足冗食蠧之也人君欲足国用而不去其所以蠧财者而惟财之务是犹以水注漏巵而欲其满也其可乎故禄秩有定序而于不当者则收之不应得而滥锡之者无有矣供给各有常分而于不宜者则收之而僣侈逾制者无有矣二者旣收则国用无冗滥费有常经而财恒足矣我国家今日因秩颁禄固无有不当不宜者矣抑犹或有之则为国用无穷之计诚有仰于圣明之留心逺虑焉   月令曰是月也不可以称兵称兵必天殃兵戎不起不可从我始毋变天之道毋絶地之理毋乱人之纪臣若水通曰此孟春之令也称举也谓我兴兵也不得已而御冦犹可也若兵自我起是无事而兴兵则变天之生道断地之生理乱人之生事故变天则伤生絶地则伤财乱人则伤力矣其可以不戒乎   玉藻曰君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无故不杀犬豕   臣若水通曰无故者无祭祀宾客享食之事也无故不杀先王节用之礼也   又曰年不顺成君衣布搢本闗梁不租山泽列而不赋土功不兴大夫不得造车马   臣若水通曰年不顺成者隂阳不和故五谷不生也衣布着布衣也士以竹为笏以象饰本搢本者君揷士之笏也闗梁者闗市鱼梁年凶免其租税也山泽之利皆不使之赋凡板筑之工皆不举大夫禁不造车马皆自贬以省用也夫君相所以燮理隂阳者也隂阳不和百谷不蕃君相之责也故节缩财用使不至于困乏先王之制国用随其年之丰凶而节之也   杂记孔子曰凶年则乘驽马祀以下牲   臣若水通曰先王之于财也视年之凶丰以上下其用仁之至也休戚之极相与流通犹之痒疴疾痛然触则觉之无所不至国有凶荒则杀其礼所乘者驽骀之马所祭祀者下品之牲所以顺变也其心有不容已焉者以其性之一也性一则情通惟先王为能通天下之情则所存者可识矣若夫民就穷而敛愈急岂所谓仁者损上益下之心哉   周礼太宰以九式均节财用一曰祭祀之式二曰宾客之式三曰丧荒之式四曰羞服之式五曰工事之式六曰币帛之式七曰刍秣之式八曰匪颁之式九曰好用之式   臣若水通曰此周礼太宰之职也式者用财之节度也均平也丧荒者有丧又年凶也羞者饮食之物也工者作器物也币帛所以赠劳宾客者也刍秣者养牛马木谷也匪颁者王所分赐羣臣也好用者燕好所赐予也然皆有节度焉不得以或过也是故用有常经而取有定制上下皆省矣后世此礼旣废而军国之用无节至于工事赐予燕好任其君喜好之情而不以礼则安能节财之流而使财恒足也哉   冬官廪人凡万民之食食者人四鬴上也人三鬴中也人二鬴下也若食不能人二鬴则令邦移民就谷诏王杀邦用   臣若水通曰此周礼冬官廪人之职也六斗四升曰鬴谓之四鬴三鬴二鬴者一月所食之米也而其食不能人二鬴者盖以年之不足也是故为人上者不忍坐视斯民之困而畧不加之意于是有救荒之术移民以就都鄙之有粟者又进而告于王凡国之常费一切省用焉所以上回天变下救民穷虽有饥荒而亦不至于困也后世如梁惠王移民就食而使狗彘食人之食是不免于率兽食人岂先王杀邦用之仁哉   左传僖公十九年梁亡不书其主自取之也初梁伯好土功亟城而弗处民罢而弗堪则曰某冦将至乃沟公宫曰秦将袭我民惧而溃秦遂取梁   臣若水通曰梁亡者梁国之灭也不书其主者不书取梁者之国名也土功谓营缮城筑之事沟公宫谓凿池而堑其宫也子夏云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已也梁伯信未孚于民役民以土功难矣况又惧之以冦将袭是又教之以不信矣民以为厉不亡奚待然则秦非亡梁也梁自亡尔   僖公二十八年晋侯围曹三月丙午入曹数之以其不用僖负羁而乗轩者三百人也   臣若水通曰数之者数曹之罪僖负羁曹之贤者也轩大夫车也晋数曹不用僖负羁之贤无德而居大夫之位者三百人也夫朝无幸位则食者寡固大学生财之道也曹蕞尔小国其赋入无几也一僖负羁而不能用乃至乗轩者三百人焉甚矣制禄之无经也国欲不贫得乎晋文公入而数其罪也宜矣   国语晋语史苏曰昔者之伐也起百姓以为百姓也是以民能欣之故莫不尽忠竭劳以致死   臣若水通曰昔者谓古明王也为百姓为百姓除害也欣欣戴也传曰以佚道使民虽劳不怨先王利用征伐除残去暴凡以为民也故劳而能忘死不怨杀献公之伐骊戎是亦不可以已乎又使太子将下军其贼亲罢民莫甚焉为国者宜以为戒   士蒍曰古之为军也军有左右阙从补之成而不知是以寡败若以下贰上阙而不变败弗能补也变非声章弗能移也声章过数则有衅有衅则敌入敌入而凶救败不暇谁能退敌   臣若水通曰左右左右部也不知者敌不能窥其有阙也声金鼓也章旌旗也衅隙也军法进旗鼓有数过数则有隙凶恐惧也退却也夫军有左右左右各专则有阙从而补之是以变合无迹敌莫能窥兵之神妙也苟以下军贰上军则有掣肘有阙而莫知从补则衅彰而敌入岂善治军者乎   晋语公属百官赋职任功弃责薄敛施舍分寡救乏振滞匡困资无轻闗易道通商寛农茂穑勤分省用足财臣若水通曰属防也赋授也授职事任有功也弃责除其宿责也施施德也舍舍禁也分寡分少财也救乏救乏絶也振拯也拯淹滞之士也匡正也正穷困之人也轻闗轻其闗税也易道除盗贼也寛农寛其政不夺其时也秦伯纳衞三千人实纪纲之仆而省费之道无弗具焉且国何以用曰财财何以充曰俭苟费出无经则公私并耗国求其植得乎故善理财者去不急之官省无益之费而冗兵冗役一切检制然后用舒而财足也君天下者可不以是为首务乎   鲁语仲尼曰任力以夫而议其老幼于是乎有鳏寡孤疾有军旅之出则征之无则已   臣若水通曰力谓徭役以夫以夫家为数也议其老幼老幼则有复除也又议其鳏寡孤疾而不役也征征鳏寡孤疾之赋也已止也无军旅之出则止而不赋夫力役之征圣王所不免而又议其人与力焉征之者义也议之者仁也仁义并行帝王之术也故闾左亡秦景阳亡隋征力于民者可不法仲尼之训乎   格物通卷八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八十九    明 湛若水 撰   省国费二【冗官冗食冗兵冗役附】   汉武帝元封元年桑羊领大农尽管天下盐鐡作平凖之法令逺方各以其物如异时商贾所转贩者为赋而相灌输置平凖于京师都受天下委输尽笼天下之货物贵即卖之贱则买之欲使富商大贾不得牟大利而万物不得腾踊至是天子巡狩郡县所过赏赐用帛百余万匹钱金以巨万计皆取足大农   臣若水通曰议秦者谓其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砂汉武帝以羊言利而宠之以赐爵用其计尽笼天下之利与民争利尽锱铢矣及其巡狩所过赏赐币帛金钱以巨万计非所谓如泥砂乎然而取之尽则足以敛怨用之费人亦不以为恩向无轮台之悔汉其为秦乎大学曰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彼为善之小人之使为国家菑害并至其汉武与羊之谓乎   新莽三年王莽恃府库之富欲立威匈奴乃遣孙惠等率十二将分道并出严尤谏曰匈奴为害所从来久矣未闻上世有必征之者也后世三家周秦汉征之然而未有得上防者也周得中防汉得下防秦无防焉今天下比年饥馑北边尤甚大用民力功不可必臣伏忧之莽不听   臣若水通曰严尤三防吕祖谦谓其所言诚是也其所与言之人则非也信矣臣愚独取其所谓未闻上世有必征之者及比年饥馑大用民力之语盖匈奴可不必征征必师行粮食费多食于饥馑之年与劳民力于万里之外无一可者也后世好大喜功之君其亦可以为戒哉   汉光武建武二年冬十月诏征邓禹还曰慎毋与穷冦争锋赤眉无谷自当来降吾以饱待饥以逸待劳折棰笞之非诸将之忧也无得复妄进兵   建武六年六月诏曰张官置吏所以为民也今百姓遭难户口耗少而县官吏职所置尚繁其令司州牧各实所部省减吏员县国不足置长吏者并之于是并省四百余县吏职减损十置其一   臣若水通曰建武二年之诏罢兵而以饱待饥六年之诏省官而以寡御众斯二计者皆不易之良图也其成中兴之业光复旧物不亦宜乎夫外无冗兵朝无冗员则所谓食之者寡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世祖罢兵省官之诏真可以为人主足国之法矣   建武十三年时兵革旣息天下少事文书调役从简寡至乃十存一焉初平帝时河汴决坏久而不修建武十年光武欲修之浚仪令乐俊上言民新被兵革未宜兴役乃止   臣若水通曰春秋重民力谨土功光武于兵革旣息之余调役务从寛简议修汴河亦以谏止则所以劳民力伤民财者鲜矣其亦仁矣哉   建武二十七年五月诏曰务广地者荒务广德者彊今无善政灾变不息而复欲逺事边外乎诚能举天下之半以灭大冦岂非至愿苟非其时不如息民自是诸将莫敢复言兵事者   臣若水通曰兵凶器战危事圣人伐罪吊民不得已而用之也无事而兴兵则费国家之财戕生民之命可胜言哉若世祖罢边息民之诏世之穷兵者可以鉴矣   汉明帝永平十四年初作寿陵制令流水而已敢有所兴作者以擅议宗庙法从事   臣若水通曰工役之兴与食相为糜费者也明帝作寿陵惟令流水可谓省役以省大费者矣至于滹沱之役岂亦能推其类也乎   汉章帝建初三年四月罢治滹沱石臼河初显宗之世治滹沱石臼河从都虑至羊肠仓欲通漕太原吏民苦役连年无成章帝以邓训上言诏罢其役更用驴辇嵗省亿万计全活徒士数千人   臣若水通曰滹沱之役死者无算民甚苦之章帝用邓训之言罢其役更用驴辇多所全活前可以为戒后可以为法矣   章帝建初八年正月欲为原陵显节陵起县邑东平王苍上疏谏曰造无益之功虚费国用帝乃止   臣若水通曰书曰不作无益害有益示人不可伤财以害民也夫财者军国之所赖可谓有益矣章帝欲兴大役为原陵显节陵起县邑果何益乎赖东平一言而止仁人之言其利溥哉   汉殇帝延平元年六月己未太后诏减大官导官尚方内署诸服御珍膳靡丽难成之物自非供陵庙稻粱米不得导择朝夕一肉饭而已旧大官汤官经用歳且三万万自是裁数千万及郡国所贡皆减其过半悉斥卖上林鹰犬离宫别馆储峙米糒薪炭悉令省之   臣若水通曰大官典天子御膳者也导择也导官掌择御米者也尚方掌作御刀劒诸器物内署掌内府衣服汤官丞主酒属大官令臣谓延平一省冗官去靡费遂裁减数千万郡国减过半则上下皆足而国家可保矣此为人君者之所当法也   安帝永初二年春正月御史中丞樊准以郡国连年水旱民多饥困上疏请令大官尚方考功上林池籞诸官食减无事之物五府调省中都官吏京师作者太后从之   三年太后以隂阳不和军旅数兴诏岁终享遣衞士勿设戯作乐减逐疫侲子之半   臣若水通曰侲善也善童子逐疫之人也灾异荐臻隂阳不和之所致也永初二年三年减官役减长物去戯禁乐以寛水旱饥民之困可谓知重民力而不作无益矣抑不知隂阳不和水旱为灾皆女主之应耳以邓后之贤而不能归政嗣君委任宰辅和人心顺天道以消灾异祈休祥何明于彼而昧于此耶   汉桓帝永寿三年闰月庚辰晦日有食之京师蝗或上言民之贫困以货轻钱薄宜改铸大钱事下四府群僚及太学能言之士议之太学生刘陶上议曰当今之忧不在于货在乎民饥夫欲民殷财阜要在止役禁夺今民众而无所食群小竞进并噬无厌恐卒有役夫穷匠投斤攘臂使愁怨之民响应云和虽方尺之钱何能有救其危也遂不改钱   臣若水通曰衣食之于人大矣人而无食虽父母之至爱不能以保离散之子虽皇羲之纯德不能以保愁怨之民岂不可畏也使桓帝能因刘陶之言不但不改钱而已必能止役禁夺则民殷财富而国可安矣惜乎其不足以语此   桓帝延熹六年冬十月丙辰上校猎广成遂幸函谷闗上林苑光禄勲陈蕃上疏谏曰安平之时游畋宜有节况今有三空之戹哉田野空朝廷空仓库空加之兵戎未辑四方离散又前秋多雨民始种麦今失其劝种之时而令给驱禽除路之役非圣贤恤民之意也书奏不纳臣若水通曰游猎禽荒也冗役也桓帝当三空兵乱之时乗农田种艺之候肆其游猎而不知恤民欲国之不乱亡得乎书之以为人君侈费之戒   汉灵帝光和三年十二月作罼圭灵昆苑司徒杨赐谏止帝以问侍中任芝乐松对曰昔文王之囿百里人以为小齐宣王四十里人以为大今与百姓共之无害于政也帝悦遂为之   臣若水通曰灵帝与文王之囿所谓天理人欲同行异情者矣文王经始勿亟庶民子来灵帝免于民怨乎文王之囿以蕃草木鸟兽刍荛雉兔者往焉灵帝之囿游观而已宁免以麋鹿而杀人乎杨赐之谏帝欲止役而卒为之者芝松二臣妄引古义以逢君之恶以殃民者也岂容于尧舜之世哉虽然崇侈纵奢而不恤民食者亦帝之心素蛊矣二臣特巧中其欲耳人怨天谴何所逃哉   晋武帝咸宁五年十二月诏问朝臣政之损益长史傅咸上书以为公私不足由设官太多旧都督有四今并监军乃盈于十禹分九州今之刺史几向一倍户口比汉十分之一而置郡县更多虚立军府动有百数而无益宿衞五等诸侯坐置官属诸所廪给皆出百姓此其所以困乏也当今之急在并官息役上下务农而已臣若水通曰傅咸此书切中时弊矣夫官多则民扰役重则民困朝廷设官分职本以为农民也而反冗官冗役以病农如此而望天下之治可得乎   咸宁五年十二月又议省州郡县吏半以赴农功中书监荀朂以为省吏不如省官省官不如省事省事不如清心昔萧曹相汉载其清静民以宁一所谓清心也抑浮説简文案略细苛宥小失有好变常以徼利者必行其诛所谓省事也以九寺并尚书兰台付三府所谓省官也   臣若水通曰荀勗省吏省官省事清心之説善矣昔者禹为司空兼任百揆一人而兼任四岳当时之事亦无不治正以能清心故也第惜勗知清心之説而不知圣贤精一执中为清心之道乃以萧何清静当之由学之不讲也   晋惠帝永宁元年嵇绍与齐王冏书曰唐虞茅茨夏禹卑宫今大兴第舍及为三王立宅岂今日之急耶臣若水通曰唐虞夏禹当丰亨之盛而犹俭于用财而不敢侈晋之时何时也奸臣擅权兄弟相残兵戈四起天下民穷财尽极矣而冏犹营造不已糜财困民而不恤虽以稽绍之言而不知禁止此所以卒至败也欤   晋愍帝建兴元年三月汉主聪欲作防仪殿廷尉陈元达切谏以为天生民而树之君使司牧之非以兆民之命穷一人之欲也晋氏失德大汉受之苍生引领庶几息肩是以先文皇帝身衣大布居无重茵后妃不衣锦绮乗舆马不食粟爱民故也陛下践阼以来已作殿观四十余所加之军旅数兴餽运不息饥馑疾疫死亡相继而益思营缮岂为民父母之意乎   臣若水通曰同一财也散之于下则为兆民之命聚之于营作则供一人之欲而已一人之欲无穷兆民之命有限几何而不怨以叛乎刘聪暴虐不足与图存者其穷奢极欲所谓安其危利其灾乐其所以亡者乎元达之言后之人君所当戒也   元帝太兴四年张茂筑灵均台基高九仞武陵阎曽夜叩府门呼曰武公遣我来言何故劳民筑台有司以为妖茂曰吾信劳民曾称先君之命以规我何谓妖乎乃为之罢役   臣若水通曰劳民筑台此冗役也冗役必有大费民之膏脂竭矣阎曽托武公以为谏权而不失正者也张茂闻言即止其庶几能补过者乎   晋明帝大宁三年十二月凉州将辛晏据枹罕不服张骏将讨之从事刘庆谏曰霸王之师必须天时人事相得然后乃起辛晏凶狂安忍其亡可必奈何以饥年大举盛寒攻城乎骏乃止   晋穆帝永和元年燕参军封裕上疏谓今官司猥多虚费廪禄茍才不周用皆宜澄汰   臣若水通曰冗兵冗官皆国家之大蠧也刘庆之谏骏乃息兵封裕上疏虚禄沙汰冗费去而国用舒矣亦曰有利哉   宋武帝大明二年二月魏以髙允为中书令魏起太华殿给事中郭善明性倾巧説帝大起宫室髙允谏曰太祖始建都邑其所营立必因农隙况建国已久永安前殿足以朝防西堂温室足以宴息紫楼足以临望纵有修广亦宜驯致不可仓猝今计所当役凡三万人老弱供饷又当倍之期半年可毕一夫不耕或受之饥况四万人之劳费可胜道乎此陛下所宜留心也帝纳之允好切谏朝廷事有不便允辄求见帝常屛左右以待之或自朝至暮或连日不出群臣莫知其所言语或痛切帝所不忍闻命左右扶出然终善遇之   臣若水通曰魏文成一纳髙允之谏而所省役四万人财费馈饷称之为利不亦溥哉当是时南北分一时之君兴亡倐忽若槿华之开落独拓跋氏享国久长盖其君类知用贤纳谏省费足国故耳况中华之大君而率由是道其国家永命宁有旣邪   宋文帝元嘉十九年魏文成帝从冦谦之奏作静轮宫必令其髙不闻鸡犬以上接天神功费万计经年不成太子晃谏曰天人道殊卑髙定分不可相接理在必然今虚耗府库疲弊百姓为无益之事将安用之必如谦之所言请因东山万仞之髙为功差易帝不从   臣若水通曰魏文成作宫欲髙接天神功费万计所谓矫诬上帝暴殄天物者矣太子之谏深切着明帝迷而不悟不知格天有道也民怨天咎劳民伤财其不为天神所厌者几希矣   明帝泰和七年以故第为湘宫寺备极壮丽欲造十级浮图而不能乃分为二新安太守巢尚之罢郡入见上谓曰卿至湘宫寺未此是我大功德用钱不少适直散骑侍郎会稽虞愿侍侧曰此皆百姓卖儿贴妇钱所为佛若有知当慈悲嗟愍罪髙浮图何功德之有侍坐者失色上怒使人驱下殿愿徐去无异容   臣若水通曰明帝侈事浮图自以为出己财而不知民之妻子膏脂也自以为功德而不知其实府辜功也虽以虞愿之直言而不悟犹且怒之愚亦甚矣宋祚之竞难矣哉   齐髙帝建元三年四月庚辰魏孝文帝临虎圏诏曰虎狼猛暴取捕之日每多伤害旣无所益损费良多从今勿复捕贡   臣若水通曰书云珍禽竒兽不畜于国盖以其无益而损财也人君为天地民物之主其道在于养民而俾万物各遂其性也奈何捕虎以滋民害设圏以违物情使之食人之食哉魏主罢之其亦知务者矣   梁武帝天监元年春正月大司马萧衍下令凡东昏时浮费自非可以习礼乐之容缮甲兵之备者余皆禁絶臣若水通曰拨乱反正者必先去奢从俭然后民安国富而天下可得而保也梁武初立即下令以禁絶先朝之浮费庶乎知节用爱民矣然而不旋踵舍身倾国以奉浮屠而不恤民之穷书曰四海困穷天禄永终可不鉴哉   梁武帝普通七年十一月时魏盗贼日滋征讨不息国用耗竭豫征六年租调犹不足乃罢百官所给酒肉又税入市者人一钱及邸店皆有税百姓嗟怨吏部郎中辛雄上疏以为中外之民相聚为乱岂有余憾哉正守令不得其人百姓不【阙】其命故也宜及此时早加慰抚但郡县选举由来共轻贵游隽才莫肯居此宜改其弊分郡县为三等清官选补之法妙尽才望如不可并后地先才不得拘以停年三载黜陟有称职者补在京名官如不歴守令不得为内职则人思自勉枉屈可伸彊暴自息矣不听   臣若水通曰孔子云茍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人君不能去其欲则取民无制盗贼繁兴征讨日起财用愈窘则横征益烦民益去而为盗其不亡者鲜矣盗贼之起国用之烦虽守令者之奉行过暴亦由君心之欲有以使之耳魏帝正宜清源正本信辛雄之言下罪己之诏罢厚敛以省民择守令以抚绥则犹可及止矣释此不务卒使穷兵暴敛相持民怨变生虽有善者亦末如之何矣   梁武帝大同十一年冬散骑常侍贺琛启陈四事其二以为今天下所以贪残良由风俗侈靡使之然也今之燕喜相竞夸豪积果如丘陵列殽同绮绣露台之产不周一燕之资而宾主之间裁取满腹未及下堂已同臭腐又畜妓之夫无有等秩为吏牧民者致赀巨亿罢归之日不支数年率皆尽于燕饮之物歌谣之具所费事等丘山为欢止在俄顷乃更追恨向所取之少如复傅翼増其搏噬一何悖哉其余淫侈着之凡百习以成俗日见滋甚欲使人守廉白安可得耶诚宜严为禁制道以节俭纠奏浮华变其耳目夫失节之嗟亦民所自患正耻不能及群故勉彊而为之茍以纯素为先足正雕流之矣其四以为今天下无事而犹日不暇给宜省事息费事省则民养费息则财聚应内省职掌各检所部【阙】京师治署邸肆及国容戎备四方屯传邸治有所宜除除之有所宜减减之兴造有【阙】急者征求有可缓者皆宜停省以息费休民故畜其财者所以大用之也养其民者所以大役之也若言小事不足害财则终年不息矣以小役不足妨民则终年不止矣如此则难可以言富彊而图逺大矣   臣若水通曰此贺琛告梁武帝之言也巨亿者亿亿也傅读曰附言罢官家食之人复出为官犹不能奋飞之鸟复傅之羽翼也治理事之所署舍止之所邸诸王列第及诸郡朝宿之区肆市列也国容礼乐车服旗章也戎备用兵之器备也屯军屯也传驿传也臣谓靡俗成于下而肇于上工役兴于上而害于下皆君之责也人君示民以朴则侈靡息而公私足矣罢兵息民则用不费而财力纾矣琛之言诚救时之急务也梁武不能用以自取灭亡无足怪矣有国家者知二者之弊皆出于己则知所谨而裕民足国之道不外是矣   格物通卷八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九十     明 湛若水 撰   省国费三【冗官冗食冗兵冗役附】   隋文帝开皇三年十一月河南道行防兵部尚书杨尚希曰窃见当今郡县倍多于古或地无百里数县并置或户不满千二郡分领具僚已众资费日多吏卒增倍租调嵗减民少官多十羊九牧今存要去闲并小为大国家则不亏粟帛选举则易得贤良苏威亦请废郡帝从之甲午悉罢诸郡为州   臣若水通曰古之立官也所以养民今之为官也所以养于民古之养民也寡今之养于民也多此治乱之由分也况其贤不肖之不齐而盗诸民以自私者日益暴也是古之设官也将以利民今之为官也将以暴民此杨尚希之请损于隋利民之大者也后世又不但郡县之多至于滥设之官又有不可胜计者国计安得而不困民财安得而不竭也哉伏惟圣明察其冗员而损之天下幸甚   隋文帝仁夀三年史臣曰帝自奉养务为俭素乗舆御物故弊者随宜补用自非享燕所食不过一肉后宫皆服澣濯之衣天下化之开皇仁夀之间大夫率衣绢布不服绫绮装帯不过铜鐡骨角无金玉之饰故衣食滋殖仓库盈溢受禅之初户不满四百万末年逾八百九十万   臣若水通曰俭之为德其至矣一人倡之则万民化之一人倡之则国有余财万人化之则家有余食衣食足风俗淳礼义兴而户口增皆俭之效也故克勤克俭禹以之兴邦而创业之君未有不法禹而兴者也及至承平之主则侈肆无度盖未睹于废兴存亡之机在俭侈之间耳人主可不监于此乎   唐髙祖武徳九年十一月太宗与羣臣论止盗或请重法以禁之帝哂之曰民之所以为盗者由赋繁役重官吏贪求饥寒切身故不暇顾廉耻尔朕当去奢省费轻徭薄赋选用廉吏使民衣食有余则自不为盗安用重法邪自是数年之后海内升平路不拾遗商旅野宿焉臣若水通曰太宗去奢省费轻徭薄赋有四善焉寡欲一也足国二也裕民三也止盗四也行一事而四善集焉人君安富尊荣之道也善谋国者何惮而不为哉   太宗贞观元年二月分天下为十道初隋末丧乱豪杰并起拥众据地自相雄长唐兴相率来归上皇为之割置州县以宠禄之由是州县之数倍于开皇大业之间上以民少吏多思革其弊二月命大加并省因山川形便分为十道一曰关内二曰河南三曰河东四曰河北五曰山南六曰陇右七曰淮南八曰江南九曰劒南十曰岭南   臣若水通曰唐太宗以民少吏多并省州县分为十道臣谓非但为民少吏多而已吏多则食众民少则赋烦以烦赋之民奉众食之吏几何而不贫以死去而为盗为乱也哉省官以节用而安民乃为治之急务也为人君者可不念之哉   贞观四年六月乙卯发卒脩洛阳宫以备巡幸给事中张素上书谏以为洛阳未有巡幸之期而预脩宫室非今日之急务昔汉髙祖纳娄敬之説自洛阳迁长安岂非洛阳之地不及关中之形胜邪景帝用晁错之言而七国搆祸陛下今处突厥于中国突厥之亲何如七国岂得不先为忧而宫室可遽兴乗舆可轻动哉臣见隋氏初营宫室近山无大木皆致之逺方二千人曵一柱以木为轮则戞摩火出乃铸铁为毂行一二里铁毂輙破别使数百人赍鐡毂随而易之尽日不过行二三十里计一柱之费以用数十万工则其余可知矣陛下初平洛阳凡隋氏宫室之宏侈者皆令毁之曾未十年复加营缮何前日恶之而今日效之也且以今日财力何如隋世陛下役疮痍之人袭亡隋之弊恐又甚于炀帝矣上谓素曰卿谓我不如炀帝何如桀纣对曰若此役不息亦同归于乱尔上叹曰吾思之不熟乃至于是顾谓房龄曰朕以洛阳土中朝贡道均意欲便民故使营之今素所言诚有理宜即为之罢役后日或以事至洛阳虽露居亦无伤也仍赐素防二百匹臣若水通曰人主之于天下系于一念敬肆之间尔敬则恭俭恭俭则土木狗马之念不生财不伤而民安矣肆则骄奢骄奢则琼宫瑶室之心莫制伤财而害民矣太宗初毁隋氏之宏侈而不免躬自为之岂非始敬而终肆邪不然何一人之身而前后不同也向非素之谏唐不免为隋矣是故天下之广居者仁也内有广居之居则外之宫室不足美也不然人心之欲莫甚于此而兴天下之害以致覆灭者亦莫逾于此也人主可不慎欤可不求其广居而居之欤   贞观十一年七月马周上防以为三代及汉歴年多者八百少者不减四百良以恩结人心人不能忘故也自是以降多者六十年少者才二十余年皆无恩于人本根不固故也陛下当隆禹汤文武之业为子孙立万代之基岂得但持当年而已今之户口不及隋之什一而给役者兄去弟还道路相继然营缮不休民安得息昔汉之文景恭俭养民武帝承其丰富之资故能穷奢极欲而不至于乱使髙祖之后即传武帝汉室安得乆存乎   马周又曰贞观之初天下饥歉斗米直匹绢而百姓不怨者知陛下忧念不忘故也今比年丰穣匹绢得粟十余斛而百姓怨咨者知陛下不复念之多营役故也自古以来国之兴亡未有不系于百姓之苦乐也   臣若水通曰马周二防可谓切矣以国家之治乱系于民心以民心之向背系于赋役以赋役之烦简系于营造可谓切矣惜其未能以营造之丰约系于君心之天理人欲耳故曰正其本则万事理人君可不求正心之学乎   贞观十一年帝幸洛阳至显仁宫官吏以阙储防有被谴者魏徴谏曰陛下以储防谴官吏臣恐承风相扇异日民不聊生殆非行幸之本意也昔炀帝讽郡县献食视其丰俭以为赏罚故海内叛之此陛下所亲见柰何欲效之乎帝惊曰非公不闻此言因谓长孙无忌曰朕昔过此买饭而食僦舎而宿今供顿如此岂得犹嫌不足乎   臣若水通曰孝经云髙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也太宗于是乎几于危与溢矣范祖禹云富而不忘贫则能保其富矣贵而不忘贱则能保其贵矣向非魏徴之谏则太宗必遂忘其贫贱之时而侈富贵之欲何以保其有乎传曰不有君子其能国乎魏徴之谓也   贞观十一年七月乙未车驾还洛阳诏洛阳宫为水所毁者少加脩缮才令可居   臣若水通曰洛阳之水坏宫室固也使复少有兴作则时荒费广民不聊生为害尤甚是又洪水滔天之患也太宗四年六月因张素谏营缮洛阳即为罢役而云他日以事至洛阳虽露居无伤也今复令少加缮脩岂前日营造之念其根复萌哉人心惟危此之谓矣   贞观二十二年六月帝以髙丽困弊议明年发三十万众一举灭之或以为大军东征须备经嵗之粮非畜乗之所能载宜具舟舰为水运隋末劒南独无冦盗属者辽东之役劒南复不预及其百姓富庶宜使之造舟舰帝从之七月遣右领左右府长史强伟于劒南伐木造舟舰大者或长百尺其广半之别遣使行水道自巫峡抵江扬趋莱州伟等发民造船役及山獠雅卭眉三州獠反九月遣张士贤梁建方发陇右峡中兵二万余人以击之蜀人苦造船之役或乞输直雇潭人造船帝许之州县督迫严急民至卖田宅鬻子女不能供谷价踊贵劒外骚然帝闻之遣长孙知人驰驿往视之知人奏称蜀人脆弱不耐劳剧大船一艘庸绢二千二百三十六匹山谷已伐之木挽曵未毕复徴庸绢二事并集民不能堪宜加存养帝乃敕潭州船庸皆从官给   臣若水通曰孟子云善战者服上刑为其殃民蠧国之甚也太宗逞其喜功好大之心而不知兵行必巨费费出于民而民心离费出于官而公用窘无一可者夫以四方底定乃复争利于海峤小夷残民力竭国用民脂而为之至于离散而不惜犹以皮肤而困心腹也其亦惑甚矣哉   充容长城徐惠以上东征髙丽西讨兹翠微玉华营缮相继又服玩颇华靡上防諌其畧曰以有尽之农功填无穷之巨浪图未获之他众丧已成之我军又曰虽复茅茨示约犹兴土木之疲和雇取人不无烦扰之弊又曰珍玩伎巧乃丧国之斧斤珠玉锦绣实迷心之鸩毒上善其言甚礼重之   臣若水通曰太宗之初亦崇简约矣不旋踵而事征伐崇兴作尚玩好者何邪克念与罔念之间也鲜克有终此其一矣夫徐惠一妇人尔其言固可传之万世也后世之君岂可复蹈太宗之失而重遗徐惠之笑哉   唐髙宗干封二年六月时造蓬莱上阳合璧等宫频征伐四夷廐马万匹仓库渐虚张文瓘諌曰隋鉴不逺愿勿使百姓生怨上纳其言减廐马数千匹   臣若水通曰髙宗亲承帝范于太宗而不能戒其淫侈之念以耗邦储残邦本何邪天理难明而侈欲易纵也虽然太宗亦躬自蹈之矣故人君欲示节俭于子孙者必自身心始矣   髙宗总章二年秋八月诏以十月幸凉州来公敏独进曰陇右户口雕弊銮舆所至供亿百端诚未为易上善其言为之罢西巡   臣若水通曰孟子云流连荒亡为诸侯忧后世之君游幸无度劳民伤财殊非先王巡狩以为民者矣髙宗欲巡视逺俗而宰相以下莫敢諌止独得来公敏数语以其行遂寛下民百端之供亿仁人之言其利溥矣   髙宗仪鳯三年九月上将发兵讨新罗张文瓘舆疾入諌曰今吐蕃为冦方发兵西讨若又东征臣恐公私不胜其弊上乃止   臣若水通曰张文瓘真忠臣也卧疾于家犹不忘东征之諌幸帝寤而止焉则上而爱君下而惜民公私之益皆得之矣谨録之以为后世之君臣告焉   嗣圣十四年十月狄仁杰上防以为天生四夷皆在先王封畧之外故东距沧海西阻流沙北横大漠南阻五岭此天所以限遐荒而隔中外也自典籍所纪声教所及三代不能至者国家尽兼之矣诗人矜薄伐于太原美化行于江汉则三代之逺裔皆国家之域中也若乃用武方外邀功絶域竭府库之实以争不毛之地得其土不足増赋获其人不可耕织茍求冠带逺夷之称不务固本安人之术此秦皇汉武之所行非五帝三王之事业也始皇穷兵极武务求广地死者如麻致天下溃叛汉武征伐四夷百姓困穷盗贼蜂起末年悔悟息兵罢役故能为天所祐近者国家频嵗出师所费滋广西戍四镇东戍安东调发日加百姓虚弊今关东饥馑蜀汉逃亡江淮已南徴求不息人不复业相率为盗本根一揺忧患不浅其所以然者皆以争蛮貊不毛之地乖子养苍生之道也   臣若水通曰兴大役于不毛之地冗兵也动广费于虚弊之余害民也夫兵所以卫民而反以害民岂国家之利也哉狄仁杰举秦皇以为穷兵极武之戒举汉武以为息兵罢役之劝诚至论也人君有安国子民之心者尚潜玩焉   嗣圣十七年太后欲造大佛像狄仁杰上防谏曰比来水旱不节当今邉境未宁若费官财又尽人力一隅有难将何以救之哉太后曰公教朕为善何得相违遂罢其役   臣若水通曰武后佞佛所费不赀府库为虚民不堪命矣而仁杰从容数语竟大像之造国用以省民劳以息仁杰之有功于唐也岂可以一二计哉   中宗景龙元年九月萧至忠上防以为恩幸者止可富之金帛食以粱肉不可以公器为私用今列位已广冗员倍之干求未厌日月増数陛下降不赀之泽近戚有无涯之请卖官利已鬻法狥私台寺之内朱紫盈满忽事则不存职务恃势则公违宪章徒沗官曹无益时政上虽嘉其意竟不能用   臣若水通曰萧至忠谓不可以公器为私用惜名器也其言当矣至谓可富之金帛食之粱肉则国费滥矣奚可哉盖名器之滥坏礼伤化也而国费之滥伤财害民也国家之患滥名器为上而侈国用次之然而致虚耗成败乱未有不由此二者其失均耳故明主爱一颦一笑藏弊袴以待有功今至忠之言犹紾兄之臂而夺之食乃谓之姑徐徐云尔   中宗景龙二年上及皇后公主多营佛寺辛替否上防谏曰伏惟陛下百倍行赏十倍増【阙】   防奏不省   唐睿宗景云元年五月辛替否上防以为近年以来水旱相继兼以霜蝗人无所食未闻赈恤而为二女造观用钱百余万缗陛下岂可不计当今府库之蓄积有几中外之经费有几而轻百余万缗以供无用之役乎臣若水通曰世济其恶岂中宗睿宗之谓乎中宗不恤疆场之费而为如来营寺塔睿宗不惩中宗之失不恤饥馑之灾而为二女造观糜费不赀以吕元泰辛替否切直之言而不能用惜哉谨録之以为节用爱人之君告焉   睿宗景云元年八月姚元之宋璟及毕构上言先朝斜封官悉宜停废上从之癸巳罢斜封官凡数千人臣若水通曰国家设官所以为民而保其有者也斜封官始于韦后及二公主私门之啓所以空府库而耗民财者亦已甚矣睿宗在位虽无可称而能聼姚宋毕构之言革先朝之弊政其有利于国岂可诬哉   唐宗开元二年五月己丑以嵗饥悉罢员外试检校官自今非有战功及别敕毋得注拟   臣若水通曰官冗则费多而况乗之以饥馑乎宗罢员外官则嵗虽饥而其费省可谓能自损以从天时初政清明此其一端也然又有所谓别敕者得无开他日之门乎譬之去草犹留其根其后滋蔓日长而淫侈无厌宜矣   宗天寳元年时天下声教所被之州三百三十一覊縻之州八百置十节度经畧使以备邉凡镇兵四十九万人马八万余匹开元之前毎嵗供邉兵衣粮费不过二百万天寳之后邉将奏益兵寖多毎嵗用衣千二十万匹粮百九十万斛公私劳费民始困苦矣   臣若水通曰自古疆域之广莫过于唐至开元时海内安富行万里者不持寸兵供亿不烦可谓盛矣使帝清心寡欲不至侈费而后人继之唐虽至今犹存可也奈何侈欲一萌而邉将益兵供亿十倍日益月盛公私劳费而民困始极及渔阳倡乱父子颠越自是纷纷多事而帝以忧殂子孙曾疲于奔命以至河北陆沉沙陀嚢括其祸皆宗始之也兵力之众疆域之广安足恃哉   代宗大厯二年鱼朝恩奏以先所赐荘为章敬寺于是穷壮极丽尽都市之财不足用奏毁曲江及华清宫馆以给之费逾万亿   臣若水通曰代宗身所御衣必浣染再三其自奉可谓俭朴矣至乃信朝恩之惑而大营佛寺浪费民财以至此极何也盖人主之德不以一己之俭为可贵而以无所不俭者为切要也否则所谓不能三年之防而缌小功之察岂人君之大德哉   大厯二年髙郢上书畧曰先太后圣德不必以一寺増辉国家永图无宁以百姓为本舍人就寺何福之为又曰无寺犹可无人其可乎又曰陛下当卑宫室以夏禹为法而崇塔庙踵梁武之风乎又曰古之明王积善以致福不费财以求福修德以消祸不劳人以禳祸今兴造急促昼夜不息力不逮者随以搒笞愁痛之声盈于道路以此望福臣恐不然   臣若水通曰髙郢之言抑佛寺之崇重民财之惜谆谆于人祸福德怨之辨意亦至矣夫以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若夫崇佛以伤人财徼福而反生祸为人君者盍亦反其本矣   格物通卷九十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九十一    明 湛若水 撰   省国费四【冗官冗食冗兵冗役附】   唐徳宗建中四年五月初行税间架除陌钱法时河东泽潞河阳朔方四军屯魏县神防永平宣武淮南浙西荆南江西沔鄂湖南黔中劒南岭南诸军环淮宁之境旧制诸道军岀境则仰给度支帝忧恤将士毎出境加给酒肉本道粮仍给其家一人兼三人之给故将士利之各出境才逾境而止月费钱百三十余万缗常赋不能供判度支赵賛乃奏行二法所谓税间架者毎屋两架者为间上屋税钱二千中税千下税五百吏执笔握筭入人室庐计其数或有宅屋多而无他资者出钱动数百缗敢匿一间杖六十赏告者钱五十缗所谓除陌钱者公私给与及卖买毎缗官留五十钱给他物及相贸易者约钱为率敢隠钱百杖六十罚钱二千赏告者钱十緍其赏钱皆出坐事之家于是愁怨之声闻于逺近臣若水通曰徳宗愤王灵之不振而思有为则当省费休养足食足兵而民信俟时而动则可以制梃而鞭笞天下之不庭一诏所出而从命所谓丕应徯志者矣顾乃不然无故而动十六道之兵出境环戍所谓冗兵之尤者也诸将士出境而止以叨兼三人之给所谓冗费之尤者也以冗兵动冗费而间架除陌之征起焉其殃民祸之尤者矣邦本蹙絶愁怨声闻彼强镇者方幸灾乐祸而起乃至防都邑迫乗舆呼而谓民曰不夺汝商税僦质矣不税汝间架陌钱矣徳宗至是星行露宿求税驾于旦夕而不可得况望其振王灵乎宋儒范祖禹曰自古不固邦本而攻战不息必有意外之患真知言哉   建中四年八月翰林学士陆贽以兵穷民困恐别生内变乃上奏其畧曰将不能使兵国不能驭将非止费财翫冦之弊亦有不戢自焚之灾又曰无纾目前之虞或兴意外之患人者邦之本财者人之心其心伤则其本伤其本伤则枝干颠瘁矣又曰人揺不宁事变难测是以兵贵拙速不尚巧迟若不靖于本而务救于末则救之所为乃祸之所起也又论关中形势畧曰今关辅之间兴发已甚宫苑之内备卫不全万一将帅之中又如朱滔希烈或负固邉垒诱致豺狼或窃发郊畿惊犯城阙未审陛下复何以备之贽请追还神防六军明勑泾陇邠宁但令严备封守仍令更不徴发使知各保安居又降徳音罢京城及畿县间架等杂税则冀已输者弭怨见处者获宁人心不揺邦本自固帝不能用   臣若水通曰书称抚我则后虐我则雠甲胄启戎干戈省躬盖以兵动干戈则糜国用虐生民矣是以圣人戒之徳宗喜功而穷兵然穷兵则好货好货则横敛横敛则民乱民乱则祸生而危亡至矣陆贽见微知著而尽言之冀其改也乃犹不悟不思民财匮则心伤民力竭则心悖赵襄子所谓竭民膏血以实之又因而杀之其谁与我者也卒之浐水操戈大呼不守贽之言验矣后世之君知以徳宗为戒而节省国费盍有取于贽之言哉   徳宗贞元三年闰五月庚申大省州县官员收其禄以给战士张延赏之谋也时新除官千五百人而当减者千余人怨嗟盈路   臣若水通曰徳宗从张延赏之言大省州县官员而李泌乃请复之其言曰户口虽减而事多于承平且十倍吏得无増乎且所减皆有职而冗官不减此所以为未当也盖设官分职以为民也冗职可减也有职不可减也夫收官之禄以给战士延赏之计行得损益之宜矣李泌之言以冗官易州县之官亦权时之宜不失公私之利未必不为得也夫増其所宜増减其所宜减者其在人君秉吾心之权衡而为之轻重乎   宪宗元和六年六月丁卯李吉甫奏自秦至隋十有三代设官之多无如国家者天寳以后中原宿兵见在可计者八十余万其余为商贾僧道不服田畆者什有五六是常以三分劳筋苦骨之人奉七分待衣坐食之軰也今内外官以税钱给俸者不下万员天下三百余县或以一县之地而为州一乡之民而为县者甚众请勑有司详定废置吏员可省者省之州县可并者并之入仕之涂可减者减之   臣若水通曰传有之官多则民病病在剥食其膏脂也夫设官之多至唐极矣吉甫所谓以三分劳筋苦骨之人奉七分待衣坐食之軰是已然则民何为而不困财何为而不竭邪人君能于其可去者去之亦足财裕民之大道也   穆宗长庆二年春正月中书舍人白居易请诏光顔选诸道兵精鋭者留之其余不可用者悉遣归本道自守土疆盖兵多而不精岂惟虚费衣粮兼恐挠败军政故也今既只留东西二帅请各置都监一人诸道监军一时停罢如此则众齐令一必有成功又朝廷本用田布令报父雠今领全师出界供给度支数月已来都不进讨若更迁延将何供给此尤宜早令退军者也若两道止共留兵六万所费无多既易支持自然丰足自古安危皆系于此伏乞圣虑察而念之防奏不报   臣若水通曰选省冗兵则兵精而用节其养丰其气充其志一如鋭小之人精神充满遇丰大而寡力者必能出入之矣则亦何战而不胜哉居易之论可谓尽之矣为国家事计者其思之可也   敬宗寳歴二年三月罢修东都上自即位以来欲幸东都宰相及朝臣谏者甚众上皆不听决意必行已令度支员外郎卢贞按视脩东都宫阙及道中行宫裴度从容言于上曰国家本设两都以备巡幸自多难以来兹事遂废今宫阙营垒百司廨舎率已荒弛陛下傥欲行幸宜命有司嵗月间徐加完葺然后可往上曰从来言事者皆云不当往如卿所言不往亦可防朱克融王庭凑皆请以兵匠助脩东都三月丁亥勑以脩东都烦扰罢之   臣若水通曰脩东都烦扰此义理之説羣臣之所已言也朱克融王庭凑请以兵匠助修此祸福之衅事机之所已动者也史言脩东都之役非以羣臣论谏而罢特畏幽镇之称兵而罢尔臣谓是未得尽其情也夫义理之心人孰无之言之不悟者必有所蔽尔及夫祸患之机警发而通之则沛然矣虽然自古拒谏之君固由其心之不明抑亦进言者过于讦直有以激成之也然则敬宗罢东都之役以息伤财害民之患岂亦裴度讽谏之力欤呜呼此人臣所以贵于讽諌也   宋真宗咸平三年正月帝至自大名上之在大名也诏谕丁夫十五万脩黄河监察御史王济以为劳民请徐图之乃命济驰往经度还奏省其十六七   臣若水通曰脩河非冗役也至于丁夫十五万则役至冗矣夫役冗则罢民力竭财用敛众怨而揺国本其患有不可胜言者矣可不慎哉   宋仁宗寳元元年六月诏省浮费时陜西用兵调费日蹙命近臣及三司议省浮费诏自乗舆服御及宫掖所须务从简约若吏兵禄赐毋得輙行裁减时论者或欲损兵吏俸赐帝曰禄廪皆有定制毋遽更变以揺人心宜申谕之   臣若水通曰易云损上益下民説无疆仁宗此举则上虽损君之服用而君道愈光下则子庶民体羣臣而臣民説矣其诚贤君也哉   宋仁宗皇祐元年八月汰诸路兵文彦愽厐籍建议省兵众以为不可帝以为疑彦愽籍共奏曰公私困竭正坐冗兵果有患臣请死之帝意遂决于是简汰陜西及河北诸路羸兵为民者六万减廪粮之半者二万又诏减陜西兵屯内地以省邉费   臣若水通曰纾国家之急莫如丰财所谓丰财者非求财而益之也去事之蠧财者而已国有冗兵乃蠧财之尤者而去之则老弱无能不得以幸食财不求益而自无不益也以此推之则汰兵者务实食其力夫兵实食其力则财不虚用丰财之道也   徽宗政和五年六月作三山河桥先是蔡京以孟昌龄为都水使者凿大伾三山两河创天成圣功二桥调征夫数十万民不聊生至是毕工未几水涨桥坏   臣若水通曰先王之政嵗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舆梁成不过因时而脩之以利民尔至于三山二桥者役夫数十万非冗役害民者乎自古国家之亡未有不由于奸邪奸邪亡国之计未有不由于大兴作以肆游观开邉隙以邀事功酷聚敛以夸富侈如蔡京之为以蛊惑君心者尔噫明君能知奸邪之蠧国必逺而去之则公私不费而安富尊荣之福自臻矣   宋理宗寳祐四年九月监察御史朱熠乞汰冗吏不报熠言境土蹙而赋敛日繁官吏増而调度日广景徳庆歴时以三百二十余郡之财赋供一万余员之奉禄今日以一百余郡之事力赡二万四千余员之冗官邉郡则有科降支移内地则欠经常纳解欲寛民心必汰冗员帝嘉之而不能用   臣若水通曰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夏商官倍周官三百六十极矣官得其人而禄有余裕是以分田制禄上下相济而不相病也理宗之时疆土蹙而赋敛日繁如贾似道史嵩之麾下干进之吏不知几百诚如朱熠所言者矣使理宗嘉其言而用之刚明独断则费省而民富兵强恢复之图亦不难遂矣   元成宗大徳七年诏蒙古军居山东河南者免戍甘肃签枢宻院齐诺言蒙古军在山东河南者戍南甘肃动渉万里毎行必鬻田产甚或卖妻子戍者未归代者当发困苦日甚今日邉陲无事而虚殚兵力诚为非计乞以近甘肃之兵戍之而山东河南前戍者令有司为赎其田产妻子从之   臣若水通曰山东河南之去甘肃万里自此往戍岂特鬻田产卖妻子而已道途之勤饥寒之苦风土之不宜纵脱死亡亦皆痡惫以若愁思妻子之众就死气息奄奄之余而攻守焉其奚以能支敌哉夫枵腹待哺于国有伤而剜肉医疮于彼何补元成宗以邉陲无事不欲虚殚兵力免河南山东之戍而以近甘肃之兵代之上以节国用下以全民力诚得计矣   元武宗至大三年冬十月诏减宫人膳尚书省言宣徽院廪给日増储防虽广亦不能给帝曰比见后宫饮膳与朕无异其覈实减之   臣若水通曰元武宗因尚书省言宣徽院廪给日増储供不给乃并后宫饮膳而覈实减之此可谓贤矣或曰人主茍有天下之大惠则后宫饮膳之小费奚用减焉夫一饮一膳民膏民脂故人君欲节用而爱人必自身自家始矣故禹卑宫室菲饮食恶衣服岂禹以天下不能周其身哉武宗之心本亦何异于禹之心也诚见所以饮膳者皆吾民之膏脂也宫人可以薄其口腹不可使吾民之剥其膏脂故感于尚书省之言而触其不忍人之心尔呜呼以此心而节天下之财则天下安得不乐从而风动者哉后之论世者不可谓元无人也   宋儒程颢防云所谓费益广者不曰待哺之兵众乎岁币之遗重乎游食之徒烦乎无用之供厚乎为今之计兵之众岂能遽去之哉在汰其冗而择其精岁币之遗岂能遽絶之哉在备于我而图其后游食之徒烦则在禁其末而驱之农无用之供厚则在絶其源而损其数然其所以制之者有其道也   臣若水通曰四者散财之流也取于民者其源一而已矣夫取之者一而散之者四譬之一源而四流欲水之不竭不可得也一木而四蠧欲根之不防不可得也今之欲省费者省其流而已矣是故其流塞而源之来自无穷矣夫财国之本也无其财则国非其国矣故人君节用之为贵焉   杨时日録王安石曰臣见陛下于殿槛上盖氊尚御批减省以此知不肯用上等匹帛縻费于结络上曰本朝祖宗皆爱惜天物不忍横费如此縻费图作甚汉文帝曰朕为天下守财尔安石曰人主若能以尧舜之政泽天下之民虽竭天下之力以充奉乗舆不为过当守财之言非天下之正理   臣若水通曰安石主行新法争天下之利以富国矣至此又开人主侈用之端何邪充其説不至于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砂者哉且谓人主若能以尧舜之政泽天下之民虽竭天下之力以充奉乗舆不为过当夫尧舜土阶茅茨禹恶衣菲食文武卑服未闻行尧舜之政者而反竭天下以自奉也安石之学术可见矣呜呼世常虑有臣而无君当是时有其君矣而臣莫与之将顺其美禁其欲而反有以启之传曰畜君者好君也安石岂有爱君之心乎噫其亦不忠甚矣惜乎神宗惑而不悟尔后世近君之臣当以安石为戒焉   杨时经筵讲义有云思爱人必先于节用节用而不以制度则俭而或至于废非所以为节也夫先王所谓理财者非尽笼天下之利而有之其取之有道用之有节而各当于义之谓也取之不以其道用之不以其节而不当于义则非理矣   臣若水通曰财者民之膏脂也故至仁之君兼所爱必兼用节节其膏脂则爱其身也至矣节其财用则爱民也至矣故观其所节而其视民如伤之仁可知矣用之者节故能取之有道恭俭之君也传曰俭者徳之共也夫俭君子之所尚也而不当于义焉则亦固而已矣是故俭所宜俭中正之道也后之人主其试思之   杨时述周宪之奏云比年以来吏多额外而行移者多违日限故中外以为病今若依官制元立吏额及行遣日限则无冗员滞事而得并省之实効矣   臣若水通曰冗吏所以耗财者也在人主沙汰节制之尔若杨时之言可为万世省费之法矣   张栻曰绍兴六年王司谏进对言陛下忧勤恭俭图济中兴往岁金翠之禁自内庭始天下风靡而近者库藏供瑇瑁坑冶采青绿未必以为器玩设饰之用然恐下之人妄意好尚縁类而至愿深戒明皇之失终始惟一以永无疆之休   臣若水通曰慎厥终惟其始则治可成业可保矣昔者唐明皇即位之初焚锦綉珠玉于殿前致开元之治其终也侈心一动穷天下之欲而天寳之乱几不能自免是皆不能慎终之咎也贻讥后世宜哉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故知慎终之难为人君者尤宜戒谨也   国朝辛丑七月甲子宋思顔曰近句容有虎为害上既遣人捕获之今豢养民间饲之以犬无益太祖欣然即命取二虎并一熊皆杀之分其肉赐百官   臣若水通曰书云惟天惠民惟辟奉天人君奉天以爱民惟去其民害而已矣茍以养民之物而养害民之兽则是违道逆天也岂为君之道哉惟我太祖髙皇帝仁圣天纵有不忍人之心故一闻思顔之言沛然除之书云禽竒兽不畜于国此之谓也圣子神孙所宜视法焉   乙巳春太祖将经理淮甸亲阅试将士命镇抚居明率军士分队习战胜者赏银十两其伤而不退者亦勇敢士赏银有差且徧给酒馔劳之仍赐伤者医药因谕之曰刃不素持必致血指舟不素操必致倾溺弓马不素习而欲攻战未有不败者吾故择汝等练之今汝等勇徤若此临敌何忧不克爵赏富贵惟有功者得之顾谓起居注詹同等曰兵不贵多而贵精多而不精徒累行陈近闻军中募兵多冗滥者吾特为戒之冀得精鋭庶几有用也   臣若水通曰兵贵精不贵多不精而多是冗兵也冗兵是冗食也耗国用伤民财莫甚于此者是故兵不可废也在精之而已矣太祖深知其义是以亲试将士分队习战验其勇怯等其赏劳所以精其兵而省其食不使蠧国害民也可谓得丰财之道也由今观之行伍之兵老幼衰弱冗滥害财之患亦有识者之所深忧也圣明尚体察于一念之间以太祖之言勇决行之则去冗兵以节余财其不致乆安长治之休也哉   洪武元年十一月中书及礼部定奏天子亲祀圜丘方丘宗庙社稷若京师三皇孔子风云雷圣帝明王忠臣烈士先贤等祀则遣官致祭郡县宜立社稷有司春秋致祭庶人祭里社土糓之神及祖父母父母并得祀灶载诸祀典余不当祀者并禁止太祖皇帝谕之曰凡祭享之礼载牲致帛交于神明费出已帑神必歆之如庶人陌纸瓣香皆可格神不以非薄而弗享者何也所得之物皆己力所致也若国家仓廪府库所积乃生民膏脂以此为尊醪爼馔充实神庭徼求福祉以私于身神可欺乎惟为国为民祷祈如水旱疾疫师旅之类可也臣若水通曰语云务民之义敬神而逺之夫财出于民伤财则害民矣茍以非礼之神祀而费有益之民财智者固如是乎我太祖髙皇帝有见于此诸不在祀典者并禁止之呜呼庸君世主之陋习一日尽革斯世斯民何其幸哉   洪武元年十二月上退朝还宫皇太子诸王侍上指宫中隙地谓之曰此非不可起亭馆台榭为游观之所今但令内使种蔬诚不忍伤民之财劳民之力尔昔商纣崇饰宫室不恤人民天下怨之身死国亡汉文帝欲作露防而惜百金之费当时民安国富夫奢俭不同治乱悬判尔等当记吾言常存儆戒   臣若水通曰诗云贻厥孙谋以燕翼子书云慎乃俭徳惟怀永图祖考者子孙之所观法不可不示之以俭徳也教家以俭其后犹奢教家以奢其弊可胜言哉观太祖谓宫中隙地不起亭防为游观之所财无浪费矣但令种蔬地无遗利矣是克勤克俭也至于以商纣之奢汉文之俭判治乱之原指之以示太子诸王不惟家法之善实有以培植宗社之大本也其崇俭防奢之意深矣圣明率由祖宗之家法尚当求之于心焉   洪武五年九月上念驿传重繁故元之民有役马夫而至破家者乃谕中书省臣曰善治者视民犹己爱而勿伤不善者徴敛诛求惟日不足殊不知君民一体民既不能安其生君亦岂能独安厥位乎譬之驭马者急衘勒厉鞭防求骋不已鲜不颠蹶马既颠蹶人独能无伤乎元之末政寛者失之纵猛者失之暴观其驿传一事尽百姓之力而苦劳之此与驭马者何异也岂可蹈其覆辙邪自今马夫必以粮富丁多者充之庻几其力有余有司务加存恤有非法扰害者罪之   臣若水通曰伏覩我圣祖因元驿传害民之弊而哀矜之至有视民犹已之谕圣祖之心即文王视民如伤之心也及以君之治民如以人驭马衘勒鞭防求骋不已则倾蹶同之至切矣至于寛猛暴纵之言非执中御民之道乎书曰予临兆民凛乎若朽索之御六马为人上者柰何不敬乎今之民力民财日蹙矣圣明尚思惟于一念之间节其力以厚其财省其役以阜其生则上下充足而治安矣祖宗丕绪可永于无疆焉   洪武八年九月诏改建大内宫殿上谓廷臣曰唐虞之时宫室朴素后世穷极侈丽习尚华美去古逺矣朕今所作但求安固不事华丽凡雕饰技巧一切不用惟朴素坚壮可传永乆使吾后世子孙守以为法至于台榭苑囿之作劳民费财以事游观之乐朕决不为之其勑所司如朕之意   臣若水通曰人君欲固邦本不可不节财用欲节财用不可不去冗费是故台榭在所可无而宫殿在所当建也于其所可无者而兴作与其所当建者而华饰皆足以费财而害民也太祖知之伤今追古节费裕民敦朴垂后之意至矣俭德永图固圣子神孙万世之宜法守也   洪武十三年五月命防宁侯张温雄武侯周武往河南理务时上以河南造周王宫殿恐军民服役劳苦故命温等往抚之仍谕之曰河南将士疲劳多矣宜善抚之凡役万人者可役千人役千人者可役百人使得更休毋尽其力   臣若水通曰国之所以为国者民而已矣民之与国安危同焉故治国之道在节用爱人节用则税敛薄力役寛民安而国亦安矣故寛一役则得一人之安薄一敛则民享一分之食力舒而财丰矣太祖受命而兴为民造福者也观其因造王府惟恐军民服役劳苦乃命官抚之且谕恤劳减役使得更休以寛其力一念之爱天地生物之仁也圣明为国保民尚以太祖为法   国朝皇明祖训曰四方诸夷皆限山隔海僻在一隅得其地不足以供给得其人不足以使令其不自揣量来犯我边则彼为不祥彼既不为中国患而我兴兵轻伐亦不祥也吾恐后世子孙倚中国富强贪一时战功无故兴兵致伤人命切记不可但诸部与西北边境相密迩者累世战争必选将练兵时谨备之   臣若水通曰此圣祖戒勿轻伐四夷之言也夫四夷之人僻处塞外何系于中国之轻重也但后世人主有喜功之心轻兵数战以殃其民以耗其国家何益哉故我圣祖切切以轻伐为戒其四夷边境但将练兵令谨备之天地包含之仁裁制之义并可见矣   天顺二年冬十一月圣节及冬至例宴羣臣英宗皇帝顾学士李贤曰节固当宴不惜所费但计牲畜甚众尚有正旦庆成一岁四宴朕欲减之何如贤曰大礼之行初不在此减之亦是由是每嵗二宴至于正旦亦减惟庆成一宴嵗不缺云   臣若水通曰我朝四节之中庆成其最大者也其三节则其小者尔礼之大者不可不宴礼之小者可以宴可以无宴与其宴而伤财孰若省之以从礼易曰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侈用而至于害民岂人君之心哉我英庙省宴之举遂为着令裕民足国其有既乎惟圣明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安民裕国之要在是矣   格物通卷九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九十二    明 湛若水 撰   慎赏赐上   诗小雅彤弓彤弓弨兮受言藏之我有嘉宾中心贶之钟皷既设一朝飨之   臣若水通曰此天子燕有功诸侯而锡以弓矢之乐歌也彤弓朱弓也弨弛貎嘉宾指有功诸侯而言也贶与也大饮宾曰飨夫诸侯有四夷之功而献之王则王赐之弓矢以觉报宴此有国者之常典也诗言王者有弓其色彤然其体弨然受之弓人而藏之王府以待乎有功其藏之也重矣迨夫我有嘉宾敌王所忾而功在四夷者则中心实欲以此弓而与之夫与之出于中心其与之也诚矣然与不徒与也必钟皷既设一朝举以与之而迟留顾惜之心不少怀焉又何与之之决哉是则始而藏弓以待有功之人则不敢轻及其推诚以锡有功之人则不敢吝盖藏之重则必能不与其所不当与与之决则必能与其所当与藏之重而与之决王者赏功之大权当如是矣伏惟圣明留意于斯则赉与之际必致其谨不至于过而财用节矣   小雅采菽采菽采菽筐之筥之君子来朝何锡予之虽无予之路车乗马又何予之衮及黼   臣若水通曰此诗采菽之首章天子美诸侯来朝而言其赏赐之意也菽大豆也君子诸侯也路车金路以赐同姓象路以赐异姓也衮衣而尽以卷龙也黼如斧形刺之于裳也夫滥赏则妄费妄费则伤财而耗国矣故天子因诸侯来朝而言采菽采菽则必以筐筥盛之君子来朝则必有以赐予之又言今虽无以予之然已有路车驾之乘马以为乘御之宠衮兼之黼裳以为佩服之荣则所以赐之者乃国家之常典亦赐所当赐而慎且重矣何尝或滥及哉后之人主无公正之心赏赐出于私喜者多矣故武库之兵或赐于弄臣貂珰之宠或加于近侍或一媚而蒙千金之赏或微劳而冒爵邑之封不知赏赐之物虽出于朝廷而贡赋之输实剥乎百姓也人君当存心于喜怒之正则赏不滥而财自舒矣   春秋成公八年秋七月天子使召伯来赐公命   臣若水通曰书天子使召伯来赐公命者何也讥失赏也鲁成公未有大功显徳而周简王特遣召伯以赐之命非礼也书天子者君天下之称夫赏罚予夺自天子出者也故天子于诸侯终丧入见则有赐岁时来朝则有赐敌王所忾而献功焉则有赐今鲁成公免丧嗣位而不入见既更五服一朝之岁而不来朝又未尝敌王所忾而无功之可献周胡为而赐命于鲁乎鲁胡为而受之于周乎夫天命有徳五服五章赐予者天之命也不当赐而赐之是谓僣赏僣赏是违天矣违天是失其所以为天子之道矣此春秋之所以讥之也欤   礼记王制曰有功徳于民者加地进律   臣若水通曰此言古之天子巡狩所至见有功劳及于民有徳泽布于下者则从而加其封域之制进其爵命之等所以报其功崇其徳也夫赏罚之义人君非故厚薄天下也所以砺世磨钝也盖不赏不劝不罚不耻人无所用劝耻焉天下所由以不振也故曰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尧舜不能以化天下也夫赏赐必以其功徳则赏赐之行非褒其人也褒其功徳也故赏以其功徳罚以其罪恶已不得而私焉后世此义不明人君不以功徳而取人惟以私喜而授赏则夫蒙其赏者亦轻之矣呜呼古之赏赐也重后之赏赐也轻故赏愈重人视之愈轻而国家之财愈困则亦何益之有哉此今日不可以不慎者也   月令曰赏公卿大夫于朝命相布徳和令行庆施惠下及兆民庆赐遂行毋有不当   臣若水通曰此孟春之令也天子于立春之日帅三公九卿诸侯大夫迎春东郊而还乃赏公卿大夫于朝又恐其恩未溥故命相行庆以赏有功之人又施惠布泽下及兆民庆惠之典遂行矣毋有不当所以谨之者至矣   周礼夏官司勲掌六卿赏地之法以等其功王功曰勲国功曰功民功曰庸事功曰劳治功曰力战功曰多凡有功者铭书于王之太常祭于大烝司勲诏之大功司勲藏其贰   臣若水通曰此周礼夏官之属掌司勲之职吴澄定以为天官是也下同曰赏地者即当田在逺郊之内也王功如周公辅成王业其功最大故谓之勲也国功如伊尹保全国家其功次之故谓之功也民功者如后稷法施于民是也故谓之庸事功如大禹勤劳于事是也故谓之劳治功曰力如臯陶强力以制治也战功曰多如韩信多筭以胜敌也凡若此者悉书其名于王之太常太常旗也日月于旗故曰太常以旌其功又祭于大烝以报其功不但已也又以配享之功告于神藏于纪功之副以待攷若此则赏必以功而无功者不得以滥赏而国用节矣   夏官司士以诏王治以徳诏爵以功诏禄以能诏事以乆奠食唯赐无常   臣若水通曰此夏官之属司士所掌之职也然曰诏王治者告王以当治之事也有徳者告王而爵之有功者告王而禄之有能者告王而任以事以至任职之乆者则定其饩廪之多寡不必告于王也然此皆以常职而食于上者至于赐则出于人君之特恩励世之权也何常数乎夫有常者一定之制而无常者一定之义义之与比何常之有由是观之先王之赏赉岂作好作恶为之哉   左传文公十二年秦伯使西乞术来聘且言将伐晋防仲辞曰君不忘先君之好照临鲁国镇抚其社稷重之以大器寡君敢辞玉对曰不腆敝器不足辞也主人三辞賔荅曰寡君愿徼福乎周公鲁公以事君不腆先君之敝器使下臣致诸执事以为瑞节要结好命所以借寡君之命结二国之好是以敢致之防仲曰不有君子其能国乎国无陋矣厚贿之   臣若水通曰先君谓鲁先君也大器谓珪璋也腆厚也徼要也鲁公伯禽也下臣西乞术自称不敢斥尊故言致诸执事节信也执珪璋为信故言以为瑞信致谓致玉也贿赠也西乞术之聘为伐晋也襄仲既不欲弃二国之好而辞玉矣曷为而复贿之乎善其不辱命也贿以不辱命则其所赐亦有节而非无义之费矣   宣公十五年晋侯赏桓子狄臣千室亦赏士伯以衍之县曰吾获狄土子之功也微子吾防伯氏矣羊舌职説是赏也曰周书所谓庸庸祗祗者谓此物也夫士伯庸中行伯君信之亦庸士伯此之谓明徳矣文王所以造周不是过也故诗曰陈锡哉周能施也率是道也其何不济   臣若水通曰桓子荀林父也士伯即士贞子也微无也防伯氏言邲之败晋侯欲杀林父因士伯之谏而止也羊舌职叔向父也庸庸祗祗谓用所可用敬所可敬也此书康诰之言而言文王之克明徳者如上所云也诗大雅文王之篇率循也夫先王之赏赐必有功徳者乃施之士伯得与荀林父同受晋侯之赏何也盖晋侯用荀林父而成获狄之功荀林父则由士伯而进用保全林父以成功者也以是而施诸有功之臣而推及荐贤为国之人则用为有义矣羊舌职之説是赏也不亦宜乎   襄公二十六年郑伯赏入陈之功三月甲寅朔享子展赐之先路三命之服先八邑赐子产次路再命之服先六邑子产辞邑曰自上以下降杀以两礼也臣之位在四且子展之功也臣不敢及赏礼请辞邑公固予之乃受三邑公孙挥曰子产其将知政矣譲不失礼   臣若水通曰子展为元帅郑伯赐之享之皆以赏其入陈之功也先路次路皆周王所赐车也八邑三十二井也六邑二十四井也子产位次当受二邑以公固予之故受三邑示不当受也不失礼谓不失其班次之礼也夫入陈之功首子展次子产其分固自有不同者郑伯请于周而赏之似也然子产位在四则义宜赐二邑尔公赐之六焉过矣及子产辞之义也而卒受其三者以君之命亦义也故受之三则下不至失礼上不至违君子产于义得矣郑伯之赐予能免过举乎   襄公二十七年公与免余邑六十辞曰唯卿备百邑臣六十矣下有上禄乱也臣弗敢闻且寗子唯多邑故死臣惧死之速及也公固与之受其半以为少师公使为卿辞曰大叔仪不贰能賛大事君其命之乃使文子为卿   臣若水通曰公谓卫献公免余公孙氏卫大夫六十指一乗之邑而言寗子名喜死谓死于祸为少师以免余为少师之官也不贰谓事君无贰心也賛佐也命之劝献公命大叔仪为卿也书曰天命有徳五服五章哉则知赏曰天命非人君所得私也卫献与免余之邑果天命之公乎葢其赏免余者赏其能杀寗喜也杀寗喜者徳其因之而返国也逐我者出纳我者死此子鲜之所以终身不仕也免余其可徳之哉   国语周语晋文公既定襄王于郏王劳之以地辞请隧焉王弗许曰昔我先王之有天下也规方千里以为甸服以供上帝山川百神之祀以备百姓兆民之用以待不庭不虞之患其余以均分公侯伯子男使各有宁宇以顺及天地无逢其灾害先王岂有頼焉内官不过九御外官不过九品足以供给神只而已岂敢厌纵其耳目心腹以乱百度亦惟是死生之服物采章以临长百姓而轻重布之王何异之有   臣若水通曰王劳之以地谓阳樊温原攅茅之田隧王之礼阙地为道故曰隧百姓百官族姓有世功者用财用也庭直也虞度也其余甸服之外地也寕安也宇居也頼利也死之服谓六隧之民引王柩辂轻重布之贵贱各有等也何异之有言帝王皆然夫文公定襄王于郏其翊戴之功可谓大矣请隧宜无不从者然地可多与而名器不可以假人使襄王茍溺一时之私如其请焉则周之祸未可量也故孔子先正名之政重繁缨之惜岂徒然哉   周语王孙説曰鲁叔孙之来也必有异焉其享觐之币薄而言謟殆请之也若请之必欲赐也鲁执政惟强故不欢焉而后遣之且其状方上而鋭下宜触冐人王其勿赐若贪陵之人来而盈其愿是不赏善也且财不给臣若水通曰説周大夫鲁执政惟强故不欢焉而后遣之者谓鲁执政之人唯畏其强御难距其欲故不欢悦而复遣之也夫赏锡者天王之殊恩自上而下者非可得而请也可请则惠防矣叔孙侨如币薄而言謟宜王孙説豫有以待之欤故明主爱一颦一笑况锡与之大者哉   鲁语臧文仲曰善有章虽贱赏也   臣若水通曰章着也谓善之章著者也夫天命有徳所以懋赏也天命者天之理也故君天下赏一人而千万人劝奉天之理而得乎民之同然者也故赏惟其善不惟其人奚贵贱之间是以刑赏不必徧于天下而天下服者凡以得其心故也君天下者可不监文仲之言乎   鲁语仲尼曰古者分同姓以珍王展亲也分异姓以逺方之职贡使无忘服也   臣若水通曰展重也玉谓若夏后氏之璜也无毋通服事也使毋忘所事也夫古之明王重一颦一笑亲亲贤贤各有攸当故分同姓以珍玉分异姓以逺物防戚不逾其常亲贤不失其伦以示不茍也后之贤君如汉文帝犹有邓通铜山之赐况其下者乎操威福之柄者盖思所以慎其赐予哉   周显王十八年韩昭侯有弊袴命藏之侍者曰君亦不仁者矣不赐左右而藏之昭侯曰吾闻明主爱一嚬一笑今袴岂特嚬笑哉吾必待有功者   臣若水通曰诗云彤弓弨兮受言藏之此古昔帝王之所以待有功也必待有功则无功者不得以滥赏赏不滥则国用舒矣夫弊袴微物也昭侯以待有功则凡大于弊袴其肯轻以与人乎由是言之则昭侯之能节用以足其国可知矣后之人君赏赐无度宁不亦可愧乎   汉章帝性寛仁笃于亲亲故叔父济南中山二王毎数入朝特加恩宠又赏赐羣臣过于制度仓帑为虚何敞奏记宋由曰寻公家之用皆百姓之力明君赐赉宜有品制忠臣受赏亦应有度   臣若水通曰予夺辞受义焉而已过焉滥也故上不滥与下无滥受上下相孚于义然后国家可保也上过予下过受上下相诱于利则财困民离将并其有而亡之矣安能保其国家乎章帝数加恩宠于二王而羣臣赏赐无度则伤财害民矣何敞独能言于宋由其亦忠臣爱国之心哉是故明君之赏赐不可以不慎焉   晋惠帝永康元年九月吏部尚书刘颂曰昔汉之锡魏魏之锡晋皆一时之用非可通行周勃霍光其功至大皆不闻有九锡之命也   臣若水通曰圣帝明王谨赐赉之礼所以防僣妄而生厉阶也锡命赐予之大者也况九锡之命权臣肆奸之渐尔曹瞒司马懿挟天子以令诸侯得非九锡为之崇乎汉魏之祚所由终晋亦可以监矣刘颂言之所以抑奸臣无上之心何其切哉   格物通卷九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九十三    明 湛若水 撰   慎赏赐下   唐太宗贞观十四年十二月髙昌之平也诸将皆即受赏行军总管阿史那社尔以无勑防独不受及别勑既下乃受之所取唯老弱故币而已上嘉其防慎以髙昌所得寳刀及杂防十叚赐之   臣若水通曰髙昌之平诸将皆以功受赏者也阿史那社尔以无敕防独不受而太宗乃复以寳刀杂防重赐之者何也旌其防慎也夫防慎美徳也凡赐予之道徳为上功次之夫以防慎而受上赏旌其徳也然则太宗之赐予岂妄施者哉   唐髙宗显庆五年三月皇后宴亲戚故旧邻里于朝堂妇人于内殿班赐有差   臣若水通曰赏赐所以酬功德以示劝也无功而加赏不惟不足以劝而又至于滥国财而耗国用其流之有不可胜言者矣武后之赐亲戚故旧邻里及其妇人抑何名耶由是观之窃政之渐蠧国之奸识者盖已知其萌于此矣   唐中宗景龙二年夏四月癸未置脩文舘大学士四员直学士八员学士十二员选公卿以下善为文者李峤等为之毎游幸禁苑或宗戚宴集学士无不毕从赋诗属和使上官昭容第其甲乙优者赐金帛同预宴者惟中书门下及长参王公亲贵数人而已至大宴方召八座九列诸司五品以上预焉于斯天下靡然好事以文华相尚儒学忠谠之士莫得进矣   臣若水通曰中宗之好游幸一费也宴宗戚二费也以赋诗之甲乙而为金帛受赏之优劣三费也大宴八座九列诸司五品以上四费也夫财源之出者一而其用流之费者四则国安得而不困民安得而不穷哉   唐宗开元二十三年初公主实封止三百户中宗时太平公主至五千户率以七丁为限开元以来皇妹止千户皇女又半之皆以三丁为限驸马皆除三品员外官而不任以职事公主邑入至少至不能具车服左右或言其太薄上曰百姓租赋非我所有战士出死力赏不过束帛女子何功而享多户耶且欲使之知俭啬尔臣若水通曰明皇裁损公主户封一则曰女子何功而享多赐明禄赏所以报有功也一则曰欲使之知俭啬明多财所以累俭徳也所谓爱之以徳而兼有节用之道矣户口之蕃其有自哉   天寳八载二月引百官观左藏赐物有差帝以国用丰衍故视金帛如粪壌赏赐贵宠之家无有限极   臣若水通曰财者天之物地之利民之膏也故不能以不用亦不可以轻用也传曰可以与可以无与与伤惠有功者赏之可以与者也无功者不得以幸赐可以无与者也故与不与用不用之间有义存焉尔锡予之典在人君信不可以不慎也滥予侈用则伤财以害民之膏弃地之利暴天之物而乱亡至矣明皇以国用丰衍取左藏之积赐百官赏贵宠无有限极可谓轻视三才之用而不知慎重者矣祸之所以不免而国之所以不竞有由然哉   天寳十载帝命有司为安禄山起第于亲仁坊敕令但穷壮丽不限财力既成具幄帟器皿充牣其中虽禁中服御之物殆不及也禄山生日帝及贵妃赐衣服寳器酒馔甚厚后三日召禄山入禁中贵妃以锦绣为大襁褓裹禄山使宫人以防舆舁帝观之喜赐贵妃洗儿金钱复厚赐禄山尽欢而罢自是禄山出入宫掖不禁或与贵妃对食或通宵不出颇有丑声闻于外帝亦不之疑也   臣若水通曰书云臣无有作福臣无有作威臣无有玉食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言权不可下移也臣谓三者尤萌于玉食之僣名器轻滥而不已则威福之权下移又不已则簒弑之祸起矣此国家之所以凶乱乎明皇之于禄山侈其第宅盛其幄帟聚其寳器上拟王公殊无品制岂但玉食而已即由是威福之柄人自趋而成之不能已矣至于乱宫掖动鼙皷祸四方逼京师乗舆播迁宗庙不守几危社稷成旷古所无之大变而为天下笑岂非明皇赐予之过有以召之乎呜呼真可以为万世之大戒矣   肃宗至徳元载九月上皇赐张良姊七寳鞍李泌言于上曰今四海分崩当以俭约示人良姊不宜乗此请撤其珠玉付库吏以俟有战功者赏之良姊自閤中言曰郷里之旧何至于是上曰先生为社稷计也遽命撤之臣若水通曰宗宠厚贵戚赏赐无筭所以致乗舆之播迁也肃宗宜鉴前愆而良姊七寳鞍之赐几复蹈其覆辙矣頼李泌赏功之言一入深知为社稷之计遽撤其珠玉然则克复旧物再造唐室其系此一念出入之几乎   肃宗至徳二载春正月上谓李泌曰今郭子仪李光弼已为宰相若克两京平四海则无官以赏之柰何对曰为今之计莫若防爵土以赏功臣虽大国不过二三百里可比今之小郡岂难制哉于人臣乃万世之利也上曰善   臣若水通曰书云列爵唯五分土唯三此先王赏功之典也夫赏功以土惠而不为费公而不私者也李泌言以官赏功非才则废事权重则难制诚确论也如裂土以封功臣则上之所锡有定分而不逾制下之所得有实利而非虚名夫下有实利而上有定分则又何损于国用何伤于民财哉   宪宗元和七年十月李绛上言魏博五十余年不霑皇化一旦举六州之地来归刳河朔之腹心倾叛乱之巢穴不有重赏过其所望则无以慰士卒之心使四隣劝慕请发内库钱百五十万缗以赐之左右宦官以为所与太多后复有此将何以给之帝以语绛绛曰田兴不贪专地之利不顾四隣之患归命圣朝陛下柰何爱小费而遗大计不以收一道人心钱用尽更来机事一失不可复追借使国家发十五万兵以取六州期年而克之其费岂止百五十万緍而已乎帝悦曰朕所以恶衣菲食蓄聚货财正为欲平定四方不然徒贮之府库何为十一月遣知制诰裴度至魏愽宣慰以钱百五十万緍赏军士六州百姓给复一年军士受赐欢声如雷成徳兖郓使者数辈见之相顾失色叹曰崛彊者果何益乎   臣若水通曰语云逺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言来而安之以德也孟子曰分人以财者谓之惠故安之以德者上也分之以惠者次也德者所以结其心惠者所以报其功非相餂以利私之也苏辙言倡莫善乎私私也者厚赏以悦人心之谓则是小人之术以利相笼络者之为也岂古之帝王赏予大赉之公哉唐宪宗从李绛之言出百五十万緍以赐田兴六州来归之军士百姓给复一年可谓能用忠谋不惑于羣议者矣已而归顺之功既赏而四方之不顺者知劝固其势也自时厥后元济授首师道革面韩效力承宗归疆亦其处之者有道也虽要之与安以徳而心服者异然赏惠之于人国岂小小哉后之人君其尚知所慎焉   贾谊新书曰晋文公率师征贼定周国之乱复襄王之位于是襄王赏以南阳之地文公辞南阳即死得以隧下襄王弗听曰周国虽微未之或代也天子用隧伯父用隧是二天子也   臣若水通曰古者天子用隧诸侯用县礼也功懋懋赏诸侯有功爵之以地未闻以天子之赐诸侯也襄王能慎赏赐而不以礼许人此见周之礼乐犹在天子也   刘向説苑曰诸侯三年一贡士士一适谓之好徳再适谓之尊贤三适谓之有功有功者天子一赐以舆服弓矢再赐以鬯三赐以虎贲百人   臣若水通曰记云荐贤受上赏古者诸侯贡士有功天子嘉其进贤而懋赏之可见人主之赏必皆当其功也后世之君予夺一出于心之喜怒或有功而吝或无功而滥则何以为劝惩哉刘安世曰人主所以鼓动天下制驭臣民之柄莫大于赏罚惟圣明念之   班固白虎通曰礼记九锡车马衣服乐朱户纳陛虎贲鈇钺弓矢秬鬯皆随其徳   臣若水通曰赏赐者天子之大权也滥则国用以侈功过以混国用侈则民食艰矣功过混则风俗弊矣故王者必有九徳九功然后有九锡行焉此古之天下所以平也后世曹操司马懿奸雄之资皆假九锡以为狐媚簒夺之计可以为万世戒矣   元顺帝至正元年帝如上都时帝数以歴代珍寳分赐近侍御史崔敬上防曰臣闻世皇时大臣有功所赐不过槃革重惜天物为后虑至逺也今山东大饥燕南亢旱海潮为灾天文示儆地道失宁京畿南北飞蝗蔽天正当圣主恤民之日近侍之臣不知虑此奏禀承请殆无虚日甚至于府库百年所积之寳物遍赐仆御阍寺之流乳穉童孩之子帑藏或空万一国有大事人有大功又将何以为赐乎乞追囬所赐以示恩不可滥庶允公论   臣若水通曰记云陈其宗器説者以为先祖所藏之重器若赤刀之类是也夫赤刀之微亦何益于理乱之数而谓之重器以陈之祖庙何哉重先世之微泽也书曰分寳玉于伯叔之国时庸展亲故寳器者上以陈于宗庙下以伸其亲亲者也元顺帝当水旱饥馑灾蝗之际不知修德节用以荅天谴而以府库百年所积之寳物徧赐仆御阍寺之流乳稚童孩之子是不唯暴殄天物轻遗宗器赏不以功赉不以亲而于世守之义亦安在哉呜呼寳玉大弓之失春秋不能为鲁定公贷其责而敝袴之赏以待有功史有取于韩昭侯也入君茍能重其宗器而不轻用慎其赏赐而不滥与则万一国有大事有备无患矣   宋儒程頥曰太祖初有天下士卒人许赏二百緍及即位以无钱乆不赐士卒至有题诗于后苑太祖一日游后苑见诗乃曰好诗遂索笔和之以故毎于郊时各赐赏给至今因以为例不能去或问今欲新兵不给郊赏数十年后可革曰新兵本无此望不与可也   臣若水通曰子产以其乗舆济人于溱洧孟子曰惠而不知为政又曰分人以财者谓之惠夫帝王之为治也有公平正大之体而已耳未闻以私惠也私惠所及有限而大政所济无穷宋太祖初有天下许赏士卒人二百缗是以私惠嗛人也必至于无钱以偿所许焉又必至于怨望而诗作焉又必至于郊时而赏给焉又必至于后世为例而不能去焉又必至于数十年之乆而不革焉夫初有天下许赏郊时而例赏皆非有义之用也一启其源而流遂至于如此然则欲为天下惜财者其可轻于赉与也哉   国朝洪武三年朱友文为大荣卫知事初指挥张温守兰州元将王保保兵围城温率将士备守夜二皷围兵登城千户郭祐被酒醉卧不之觉巡城官军击却之围既解温执祐将斩之友文诤之曰当贼犯城时将军斩祐以令众所谓以军令从事人无得而议之今贼既退乃追罪之非惟无及于事且有擅杀之名窃以为不可温悟杖祐而释之太祖皇帝闻之谓辅臣曰友文以幕僚能守朝廷法直言开谕长官此正人也宜加赉予以劝其余遂赐绮帛各五疋   臣若水通曰朱友文以正人受赏赏善也赏之当矣赏而当善则不善者不得以滥赏而国用不困矣此太祖髙皇帝所以髙出于汉唐宋之上也伏惟皇上以祖宗为法好恶以公则赏不滥而财用恒足矣   韩太初妻刘氏事姑寗氏甚谨事闻太祖皇帝遣中使赐刘氏衣一袭钞二十锭官为送其姑丧归葬旌表其门复其家徭役   臣若水通曰周有大赉善人是富武王之所以兴也夫孝善之首也太祖闻刘氏事姑甚孝赐衣及钞非所谓善人是富乎此所以保有天下而垂裕于无疆也今天下未必无善者也伏唯圣明以祖宗为法而惟善是富焉则赏赐不滥而享安富尊荣之福矣   洪武十年二月学士宋濂辞归濒行太祖赐纸币文绮及御制文集皇太子赠以衣三袭太祖谕之曰朕最慎于赏予嘉卿忠诚可贯金石故以是赠卿今年几何濂曰六十有八太祖曰藏此绮俟三十二年后作百嵗衣也濂叩首谢太祖复嘱曰大江涨不可舟卿宜循内河达家庻几无虞仍俾孙慎护行   臣若水通曰学士宋濂乃开国之文臣所谓忠诚者也我太祖知之明而信之深矣赐以文绮之物旌其忠也表其诚也是故足以为天下之忠诚者劝矣是之谓惠而不伤也其赉与之不茍也如是哉   洪武二十五年二月辛巳颍国公傅友德请怀逺县等官地九顷六十余畆以为田圃上曰尔贵为上公食禄数千石而犹请地独不闻公仪休事邪友德惭而退臣若水通曰荀子以赏不当功为不祥也夫赏必以功无功而赏则侥幸之门开而祈请之风行在国则空其府库之积在民则夺其衣食之源而乱亡之祸起矣非所谓不祥乎傅友德贵为上公食禄数千石而希恩无厌夺民利而不恤不祥之大者矣皇祖戒谕以沮之而示以公仪休防园葵去织妇之事则沮一人而千百人息于财用可节矣人君有志于天下之平治者可不慎乎   洪武二十九年九月大赉天下致仕武臣皇祖因叹曰同歴艰难致有今日顾朕子孙保无穷之天下则尔等子孙亦享无穷之爵禄诸将臣无不感激至有堕泪者臣若水通曰此太祖大赉致仕武臣而谕之之言也夫爵赏所以报功也然歴代人主常行于征战之时以为激励劝功之地而我太祖乃大赉于致仕之日而谕告之至皆出于念功念劳之诚无所为而为者诸将之感激而堕泪也宜哉圣子神孙所当万世宪章而不失焉   天顺日録既上太后徽号复加赠其亲及防子弟数人有为其次兄求陞者上谓李贤曰孙氏一门盛矣复希恩泽不知太后正不以此为慰比者授子弟官请数次方允且不乐累日曰有何功于国家滥受禄秩如此然物盛必衰一旦有干国宪吾亦不能救矣今若闻此必怒贤曰此足以见太后盛德   臣若水通曰书云车服以庸赏文治也诗曰彤弓弨兮赏武功也以戚里而侈爵赏于文武之功乎何有以予夺之义乎何居善哉太后之不乐可谓爱人以德亲亲之至者矣英宗之不与可谓能养亲志者矣慈孝岂不两尽也哉此我朝家法所以髙出于汉唐之上也   格物通卷九十三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九十四    明 湛若水 撰   蠲租   礼记王制曰古者公田借而不税市廛而不税关讥而不征林麓川泽以时入而不禁夫圭田无征   臣若水通曰借者借其力以助耕公田也不税者不取私税也借而不税取以义也廛市地也廛而不税者赋其市宅而不征其货也讥察也讥而不征者察异服异言之人而不税往来之货也时入者取之以时也所谓草木零落而后入山林獭祭鱼而后渔人入泽梁也不禁不禁民之取与民共利也圭田者禄外之田也无征谓不税之也所以厚贤也夫籍也防也以时入也所以取之者也不税也不征也不禁也所以蠲之者也其取之也以义其蠲之也以仁   国语周语芮良夫曰夫王人者将导利而布之上下者也使神人百物无不得其极犹日怵惕惧怨之来故颂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烝我莫匪尔极大雅曰陈锡载周是不布利而惧难乎   臣若水通曰良夫周大夫芮伯也导开也布赋也上谓天神下谓人物极中也颂周颂经纬天地曰文言后稷播百糓以利民莫非中道陈亦布也锡赐也载成也大雅文王之二章言文王能布利赐民以成周道也夫利者天之所生百物之所为与天下共之布之可也专之则私其有也荣公好利而不知大难以利导君其能免于难乎芮良夫谓王人布利于上下而引后稷周文以见布利于民者以惧难也夫专利者人之所怨也天下之怨归之大难将至矣为人君者其轻赋薄敛蠲租以与民可也其可专利而敛怨以自及于难哉   汉文帝二年九月诏曰农者天下之大本也民所恃以生也而民或不务本而事末故生不遂今兹亲率羣臣农以劝之其赐天下民今年田租之半   臣若水通曰蠲租所以劝农事也劝农所以重国本也文帝恭俭仁厚出于天性劝农蠲租之诏实惠及于民矣当时之富庻岂无自哉   汉武帝元鼎四年六月是时吏治皆以惨刻相尚独左内史儿寛劝农桑缓刑罚理狱讼务在得人心择用仁厚士推情与下不求名声吏民大信爱之收租税时裁阔狭与民相假贷以故租多不入后有军发左内史以负租课殿当免民闻当免皆恐失之大家牛车小家担负输租属不絶课更以最上由此愈竒寛   臣若水通曰儿寛为政收租税时与民相假贷而租多不入国计若亏矣及有军发以负租课殿当免而牛车担负输租属不絶何其有余也所谓藏富于民百姓足君孰与不足者此其验欤至唐阳城抚字心劳催科政拙盖有此风焉   汉光武建武十九年九月壬申上幸汝南南顿县舍置酒防赐吏民复南顿田租一嵗父老前叩头言皇考居此日乆陛下识知寺舎每来輙加厚恩愿赐复十年帝曰天下重器常恐不任安敢逺期十年乎吏民又言陛下寔惜之何言谦也帝大笑复増一嵗   臣若水通曰传云君子大居正夫田赋自有中正之法国用给焉多则桀寡则貊非中正可乆之道也南顿以帝郷蠲租一嵗恩亦过矣而吏民复有十嵗之望何其不以天下之大公自待哉光武复增一嵗则于笃旧之仁裁制之义庻几两得之矣   汉殇帝延平元年秋七月诏司校尉部刺史曰间者郡国或有水灾妨害秋稼朝廷惟咎忧惶悼惧而郡国欲获丰穰虚饰之誉遂覆蔽灾害自今以后将纠其罚二千石长吏其各实覈所伤害为除田租刍槀   臣若水通曰讳灾饰穰郡国之不仁也宜置之罪而免其官则天下郡吏知崇饰者未必得福欺讳者未免得祸各有所警下情达而民受其惠矣而又令督吏覈实所伤为除田租刍槀可谓轸念民困者矣   隋文帝开皇十二年十二月有司上言府藏皆满无所容积于廊庑乃下诏曰宁积于人无藏府库河北河东今年田租三分减一   臣若水通曰传云王人者导利而布之上下者也利而专之虽十室之长不可以为治况天下乎故古者藏富于民视其在民犹其在官也隋文帝谓宁积于民无藏府库则似是矣然而至积无所容者非刻剥聚敛何以致之哉及其于河北河东今年田租三分减一则亦有意于民矣然必无所容积然后行之且有限地有限年有限分则所惠亦有限矣得为积富于民之道耶   唐髙宗武德八年八月甲子诏关内及蒲芮虞泰陜鼎六州免二年租调自余给复一年   臣若水通曰蠲租仁政也每闻于创业之始而不多见于守成之时何耶岂创业之始用省于守成而守成之后用反费于创业之时邪节与不节丰俭之道殊而敬肆之心异尔夫侈用生于欲欲生于逸逸生于无忧无忧则情胜欲动惟日不足矣尚何望蠲租之惠及于民邪   唐太宗贞观元年六月山东大旱诏所在赈恤无出今年租赋   臣若水通曰国家之所系租赋为轻民为重有民则有赋矣有赋则有国矣唐太宗以山东大旱下赈恤之诏而免其今年租赋所以爱民者至矣贞观之治其有以也夫后世人君闻民之愁叹而不加恤者于唐太宗得无愧乎   唐宗开元十七年十一月辛卯上行谒桥定献昭干五陵戊申还宫赦天下百姓今年地税悉蠲其半开元二十七年羣臣请加尊号曰圣文二月己巳许之因赦天下免百姓今年田租   天寳六载春正月丁亥上享太庙戊子合祭天地于南郊赦天下制免百姓今载田租   天寳十四载八月辛卯免今载百姓租庸   臣若水通曰天下之财不在国则在民与其藏富于国宁藏富于民宗当开元天寳之间海内丰稔府库充赢屡赦田租人皆以为有与天下同乐之意矣使其躬行节俭始终不渝国之安富可保于无虞也惜其骄于佚乐烦费倍兴向之蠲之于屡年者一时取之殆尽昔之防俭恩惠岂非声音笑貌为之也乎有仁天下之志者宜以实心行实惠焉   肃宗至德二载十一月戊午上御丹鳯楼赦天下郡县来载租庸三分蠲一   臣若水通曰禄山之乱民穷财尽天下萧然不能聊生矣租庸之蠲实续民命夫肃宗以匹马至灵武合弱旅鉏疆冦收复两京百姓喁喁以望更生之福既而重之以此惠一时舞蹈之懽可知矣噫此肃宗所以成中兴之业也欤   肃宗乾元元年二月丁未上御明鳯门赦天下改元免百姓今载租庸   臣若水通曰乾元之民即天寳之末之民也昔也国税困于征求今也私租获其蠲免昔之怨咨今之欣悦特在一心转移之间尔故肃宗克复大业无他焉以其能慰来蘓之望而收涣散之民心也记曰财散则民聚人君可不审察其几哉   穆宗长庆二年夏四月户部侍郎判度支张平叔奏徴逺年逋欠江州刺史李渤上言度支徴当州贞元二年逃户所欠钱四千余缗当州今岁旱灾田损什九陛下柰何于大旱中徴三十六年前逋负诏悉免之   臣若水通曰自古兴利之臣急于征敛莫不以其忠于君而不知其不忠之大者也莫不以其益于国而不知其病国之大者也盖征敛则民怨民怨则国本危矣于国果为益于君果为忠乎张平叔奏徴逺年逋负使非李渤谏而止之则民怨于下其国家之祸有不可胜言者矣故曰不有君子其能国乎   后晋髙祖天福六年九月吴越王佐即王位民有献嘉禾者佐问仓吏今蓄积几何对曰十年王曰然则军食足矣可以寛吾民乃命复其境内税三年   臣若水通曰佐一方之雄尔量军食既足尚知复租税以寛民况万乗之尊而富有四海者乎   周太祖广顺三年春正月乙丑敕悉罢户部营田务以其民州县其田庐牛农器并赐见佃者为永业悉除租牛课是嵗户部増三万余户民既得为永业始敢葺屋植木获地利数倍或言民田有肥饶者不若鬻之可得钱数十万缗以资国帝曰利在于民犹在国也朕用此钱何为   臣若水通曰周太祖利在于民犹在国斯言也其得先王之遗意乎尹起莘曰人主茍有爱民之心则必有爱民之政矧如五代乱离之极尤頼抚养之仁周太祖之敕有四善焉罢营田之务使不为民扰一也以其田庐牛器永业见佃二也除租牛之课以寛民三也地利数倍四也此亦可谓有恤民之心而能达之政事者矣诗曰民亦劳止汔可小康其周太祖之谓乎   贾谊新书曰邹穆公有令食鳬鴈者必以粃毋敢以粟吏请曰粃食鴈无为费也今求粃于民二石粟而易一石粃以粃食鴈则其费矣请以粟食之公曰夫君者民之父母也粟之在仓与其在民于吾何择   臣若水通曰食者饲鳬鴈也穆公言粟之在仓与其在民于吾何择深得君民一体之义矣令饲鴈者以粃而禁其用粟盖粟可以养人而粃不可以养人也穆公盖不使禽兽食人之食公私一视可谓仁矣吏之请其所见者不亦小乎虽然穆公茍能由是而充之仁义不可胜用惜乎其未能也已   栁宗元捕蛇者説曰永州之野产异蛇黒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以齧人无御之者然得而腊之以为饵可以已大风挛踠瘘疠去死肌杀三虫其始太医以王命聚之嵗赋其二募有能捕之者当其租入永之人争奔走焉有蒋氏者专其利三世矣问之则曰吾祖死于是吾父死于是今吾嗣为之十二年几死者数矣言之貎若甚蹙者余悲之且曰若毒之乎余将告于莅事者更若役复若赋则何如蒋氏大戚汪然出涕曰君将哀而生之乎则吾斯役之不幸未若复吾赋不幸之甚也向吾不为斯役则乆已病矣自吾氏三世居是郷积于今六十嵗矣而郷邻之生日蹙殚其地之出竭其庐之入号呼而转徙饥渇而顿踣触风犯寒暑呼嘘毒疠往往而死者相借也曩与吾祖居者今其室十无一焉与吾父居者今其室十无二三焉与吾居十二年者今其室十无四五焉非死则徙尔而吾以捕蛇独存悍吏之来吾郷呌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哗然而骇者虽鸡狗不得宁焉吾恂恂而起视其缶而吾蛇尚存则弛然而卧谨食之时而献焉退而甘食其土之有以尽吾齿葢一嵗之犯死者二焉其余则熈熈而乐岂若吾郷邻之旦旦有是哉今虽死于此比吾郷邻之死则已后矣又安敢毒耶余闻而愈悲孔子曰苛政猛于虎也吾尝疑乎是今以蒋氏观之尤信呜呼孰谓赋敛之毒有甚是蛇者乎故为之説以俟夫观风者得焉   臣若水通曰桞宗元之为此説所以警夫毒赋者也盖征赋常事也而捕蛇者触之即死然而人有愿为此不为彼者岂人之情也哉然则赋敛之毒甚于毒蛇可知矣盖蛇可以技术而御而征赋之惨不可得而控御蛇毒或可幸而免而征租则不可幸而免也呜呼今之为政者其毋使斯民畏之甚于永州之蛇也哉   陆贽奏议唐兴元元年大赦制曰自顷军旅所给赋役繁兴吏因为奸人不堪命咨嗟怨望道路无聊汔可小康与之休息其垫陌及税间架竹木茶漆鐡等诸色名目悉宜停罢京畿之内属此冦戎攻刼焚烧靡有宁室王师仰给人以重劳特宜减放今年夏税之半朕以凶丑犯阙遽用于征爰度近郊息驾兹邑军储克办军旅攸宁式当褒旌以志吾过其奉天宜升为赤县百姓并给复五年   臣若水通曰大兵之前必有横敛大兵之后必有凶年夫横敛于人凶荒于天茍以常赋取民则民不堪命国必危矣德宗之时师旅之兴日频征敛之门日开幸而克复之余能行寛恤之诏民复更生国脉不絶岂非散财得民之验欤   宋髙宗绍兴十八年七月寛诸郡杂税帝曰人知取之为取而不知予之为取若稍与展免俟家给人足税敛自然易办于是蠲庐光二州上供钱米汀漳二州秋税处州三县被水民家防绢鄂州旧额绢各一年又蠲四州积贷常平钱十三万缗京西路请佃田租及州县场务税钱   臣若水通曰髙宗谓人知取之为取而不知予之为取何其得失之明也寛诸郡杂税诚所谓寛一分则民受一分之赐矣然此特杂税尔又安知其所谓正税者果能推此意而达之乎否也然则所取而不知予之者尚恐无筭尔是尚为能充其类也乎夫必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自非有圣学慎德君子又乌足以语此哉   宋儒杨时与胡安国书畧曰闽中二三年来盗贼羣起上四州军被害为甚夷伤之余民力凋弊极矣蒙恩放免绍兴二年秋夏二税及役钱一料非朝廷勤恤民隠何以得此既而漕司检准绍兴令诸赦降放及倚阁税租者各不得过三分行下州县依旧催纳七分急于星火民被其泽方欢欣鼓舞未逾月遂转而为怨咨良可惜也   臣若水通曰当是之时权臣窃国盗贼蜂起生民之涂炭极矣纵免秋夏二税役钱一料是犹为以一杯水救一车薪之火况税未及蠲而征之愈急是犹火薪而注之膏矣上有蠲免之名而下不被蠲免之实遂使人君之令不足以取信于天下无信不立是又甚于乏食以死矣呜呼国之有民民之有信犹身之有元气也不以信治民是自贼其元气也元气亡而存者寡矣宋业之衰职此之由可以为鉴哉   杨时陈论政事其畧曰近日蠲除租税而广济军以放税降官视诏令为虚文尔安土之民不被惠泽而流亡为盗者独免租赋百姓何惮不为盗哉   臣若水通曰蠲租之道所以慰安土之民使不至流亡为盗也必仁以行之信以成之然后可以有济也若夫蠲除租税仁矣而以放税降官可谓信乎不信何以成其仁也不仁不信是以惠不施于安土之良而反施于流亡之盗是教安土而流亡为盗矣乌在其为蠲除也哉杨时陈论政事而拳拳于此者良有见也伏惟圣明一念之发仁如甘泽一令之行信如四时则天下幸甚   国朝吴元年正月太祖皇帝谓中书省臣曰予尝亲歴田野见人民凋弊土地荒芜失业者多葢因乆困兵革生息未遂譬之触热者思得清凉冐寒者思就温燠为之上者固当念之且如太平应天宣城诸郡乃吾渡江开创之地供亿先劳之民其有租赋宜与量免少苏民力省臣傅瓛对曰恤民王者善政主上念之及此真发政施仁之本也民之受赐如大旱之得霖其喜当何如太祖因叹曰吾昔在军中尝乏粮空腹出战归得一食虽甚粗粝食之甚甘今尊居民上饮食丰美心未尝忘之况吾民居于田野所业有限而又供需百出岂不重困于是免太平府租赋二年应天宣城等处租赋一年   臣若水通曰古言王者以四海为家然未知言之有味也岂有一家之人饥寒不相恤者哉然而仁惠之施也必自近者始若太平等郡实我太祖皇帝开疆之首租赋之先矣亲歴之地矜恤之政蠲免之仁在所先务之急者也若此者得非由我太祖存如伤之心怀保之仁所发哉伏惟圣明心太祖之心脩太祖之政则万世无疆之业端在是矣   洪武二年二月免租之诏凡三焉其一谓中原之民乆困兵残免山东北平燕南河东山西河南秦垅夏秋之税山东二年其余一年其二谓创业之初取办太平应天镇江宁国四郡免其租一年其三谓建都金陵以镇江太平宣城广徳为京师之翼其应天太平镇江宣城再免一年其广徳及滁州和州无为州亦与免一年洪武三年三月又诏免应天以至滁和等七郡徽州池州庐州金华严州衢州处州广信饶州九郡及山东河南二布政司一年四年五月又有免两浙江西之诏五年十月有免应天等五府之诏九年二月有免山东陜右之诏十一年八月有免太平等六州宜兴等四县之诏十二年有全免北平之诏至十三年乃下诏曰荷上天眷佑君主华夏十有三年仓廪盈府库充今民力未苏凡天下今年夏税秋粮尽蠲免之   臣若水通曰此御制文集之言也夫我太祖豋极之初干戈甫定凡百兴作皆资于财然而免租之诏无嵗无之葢太祖不忍之心存于中故不忍之政发于外葢有不期而必至者矣悲人穷以凝天命此岂非其大端也欤   洪武二十五年二月凉国公蓝玉奏凉州卫民千七百余户附籍嵗乆所种田畆宜徴其赋令输甘肃上曰凉州归附虽乆贫民至今未苏俟年丰食足然后徴之臣若水通曰语云既来之则安之所谓安之者奠其居止寛其徭役蠲其赋敛以仁心行仁政而惠养之而已矣我皇祖之得天下也以仁观蓝玉奏徴凉州卫民田租皇祖以其附籍虽乆贫民未苏而必俟之丰年非其仁人之政发于仁心者乎所以安其来者至矣圣子神孙所宜宪章焉   仁宗皇帝即位之初山东布政司言豋莱诸郡今嵗水伤麦其累嵗所逋税乞令民以他物代输命户部议所以寛贷之者户部以国用不足为言仁宗曰君民一体民贫不可不恤宜从所言其永乐二十年以前所逋税悉蠲之二十一年税令以钞代输   臣若水通曰仁宗皇帝即位之初山东水灾发政施仁莫先于此时也户部以国用不足为言葢未知为徳为民之道矣既而逋税之蠲输钞之令出自渊衷皆发于君民一体之仁也语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至于民有饶裕之休国无匮乏之虑何尝不利哉实圣子神孙万世守成之程度也   天顺四年秋天下大水江南尤甚田尽渰没时上益明察凡事臣下莫敢发端一日李贤因召对从容为言上曰为之柰何贤曰若非大施恩典安得苏息于是诏令被灾州县申报巡抚巡按官灾重者全免稍重者免半又轻者免三分   臣若水通曰此我英宗皇帝蠲租之诏也皆发于一念恤荒爱民之仁可谓至矣夫汉文帝时或赐民田租之半或尽除之唐宋诸君亦多行焉然有名而无实者往往而是或先期而取盈或己徴而报免或黄放而白催上有虚名民无实惠则亦何益之有哉伏惟圣明其垂察焉万一或有遇此而使有司不以虚应故事可也   格物通卷九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九十五    明 湛若水 撰   薄敛上   易损损有孚元吉无咎可贞利有攸往   臣若水通曰此损卦之彖辞也损之为卦艮上兑下兑泽益深艮山益高为损下益上之义故曰损损谓减杀也凡阳为有余隂为不足损上而益于下则为益取下而益于上则为损在人上者施泽以及下则益也取下以自厚则损也故损者取损下益上之义有孚者谓损之道诚信而顺于理也当损而损则有孚而在下者亦诚心应上而无疑故元吉夫民可损也不可过也不损则国无所资过则伤民矣斟酌其当损之宜顺天理合人心而有孚焉上下俱足而敛不横大吉而无咎也如是则可贞贞者常也守之为经常之典有弗易也如是则利往利者顺也推之为通利之道无弗顺皆本于有孚也彼厚敛以征民则妄矣妄则有咎矣岂可以谓之元吉可以贞可以利有攸往哉   书夏书禹贡厥赋贞作十有三载乃同   臣若水通曰此大禹水土初平薄敛之事赋谓取土地之所出于民者也贞正也君天下者以薄赋为正兖赋最薄故谓之正作治也蔡沉传曰作十有三载乃同者兖当河下流之冲水患虽平而卑湿沮洳未必尽去土广人稀生理鲜少必作治十有三载然后赋法同于他州也臣谓于此可见圣人以民为贫富不敢剥下以自奉之意君天下者当体圣人恤民之仁遇灾薄税必以实惠寛之数嵗然后荒歉可济也   禹贡庶土交正底慎财赋咸则三壤成赋中邦   臣若水通曰此乃大禹制财赋土赋之事也底致也咸皆也则品节之也中邦中国也庶土交正底慎财赋者谓禹以庶土之等肥瘠高下名物交相正焉因土所出之财而致谨其财赋之入如周大司徒以土宜之法辨十有二土之名物以任土事之类是也咸则三壤成赋中邦者又以九州糓土之等品节之以上中下三则以成中国之赋如周大司徒辨十有二壤之名物以致稼穑之类是也葢土赋或及于四夷而田赋则止于中国而已夫衣食足然后礼义兴制田里薄税敛固圣人仁政之首务也人君有志于治者盍于此而用心乎   周书无逸文王不敢盘于游田以庶邦惟正之供臣若水通曰此周公戒成王无逸之训也逰如巡狩春省耕秋省敛之事田谓四时之田猎皆于农隙以讲武事者逰田国有常制若不以其时及过其度则谓之盘乐矣文王不敢盘逰无度上不滥费故下无过取而能以庶邦惟正之供于常贡正数之外无横敛也夫十一者天下之中正也量入为出仅足以充军国賔祭之供耳若过于逰田则取民必过于中正乃可足用故文王不敢过于逰田者正以不敢过取而庶邦得以中正贡于上也臣谓不敢之一言深足以发文王之心事文王所以视民如伤小心翼翼者不敢之心也不敢之心乃天理也后之人君欲得天下民心者当谨征敛欲谨征敛者当戒盘逰欲戒盘逰者当体文王不敢之心然后可也   诗大雅公刘笃公刘既溥既长既景廼冈相其隂阳观其流泉其军三单度其隰原彻田为粮度其夕阳豳居允荒   臣若水通曰此召康公咏公刘所以定军赋与税法而厚民之事以告成王也赋也笃厚也公刘后稷之曽孙也溥广也景考日景以正四方也冈登高以望也相视也隂阳向背寒暖之宜也流泉水泉灌溉之利也彻通也一井之田九百畆八家皆私百畆同养公田耕则通力而作收则计畆而分也山西曰夕阳允信也荒大也诗言公刘之厚民也芟夷垦辟土地既广而且长矣乃景日影焉以正方向乃冈焉以望形势乃相视焉以审其向背寒暖之宜乃观焉以察其水泉灌溉之利曰景曰冈曰相曰观葢辨乎土宜而授民以田也然有田必有军则以三单之法定其军赋有田必有税则以什一之法定其税粮复以疆理之田不足以给乎所徙之民也又度山西之田以广之而豳人之居日益大矣夫人君之治天下固贵于授田以养民尤贵于薄敛以取民公刘授民以田而彻田为粮则取于民者薄矣周之彻法实自此而始也厥后周公不过因其旧而脩之耳鲁自宣公税畆而彻法不行无怪乎民日贫而国用以之不足也夫君民一体也民富则君不至独贫民贫则君不能独富然则欲足乎国用者可不先足乎民而薄其税敛乎   春秋宣公十五年初税畆   臣若水通曰此何以书初税畆也讥宣公始废彻而用税也鲁宣当国水旱相仍国用空乏于是废井彻之法而为税亩之制焉夫初者创事之名变法之始也税畆者逐畆税之也夫什一天下之中正故殷制公田为助周因其法为彻百世不可易者也宣公以其公田之入为薄遂变其私田之税先王之旧章成宪荡然不复存矣其后作丘甲用田赋至于二犹不足未必非宣公啓之也故书初税畆以贬之是故有国家者必守成法而不变惟务本之为贵   哀公十二年春用田赋   臣若水通曰此用田赋何以书不宜用也讥厚敛也鲁哀外慕强呉内竭国用至是二犹不足乃用田赋军旅之征焉田赋者以丘赋一乗为未足故以田赋之也夫先王制土籍田以力而砥其逺迩赋里以入而量其有无故田以足食而赋以足兵也周室之制弛力薄征当以农民为急至于夫里有布漆林有税所以抑末业而归之农也非欲兼利之也哀公不复先王之法又背时王之制夫里漆林之外既承丘赋之弊又以田而加赋焉是重困农民而削其邦本矣何以为国耶   礼记檀弓曰孔子过太山侧有妇人哭于墓者而哀夫子式而听之使子路问之曰子之哭也壹似重有忧者而曰然昔者吾舅死于虎吾夫又死焉今吾子又死焉夫子曰何为不去也曰无苛政夫子曰小子识之苛政猛于虎也   臣若水通曰此记暴敛害民之政也式谓凭轼以起敬也重谓所忧者非一也苛谓暴虐之政如横征暴敛之类也识犹记也天下之至恶而伤人者莫如虎死于虎者三而不去则所去之邑暴虐可知矣民寜居于猛虎之区而不适苛政之地是则虎之猛不如政之苛而人畏苛政有甚于虎也何也虎之害人有时而可避而政之剥削无地而可逃也故曰苛政猛于虎然则仁恩及民者谓之驺虞苛政迫人者谓之猛虎人君其可不薄敛以聚民乎伏惟圣明在上不欲厚敛吾民天下信之矣凡所以布列四方而牧养斯民者其有为虎者耶臣不得而尽知之也然或有重伤于虎而哀号于郊野者九重之上安得而尽闻之乎呜呼出赋之民吾君之赤子也苛政之官吾君之猛虎也诚爱赤子其母养虎以伤之也哉   坊记曰君子不尽利以遗民   臣若水通曰传云天地之财有数不在官则在民故利尽于上则竭于下而民无遗利矣故取民之税不过十一用民之力嵗止三日所以遗利于民而不敢尽也为民上者可不隠之于心乎   周礼大宰以九赋敛财贿一曰邦中之赋二曰四郊之赋三曰邦甸之赋四曰家削之赋五曰邦县之赋六曰郊都之赋七曰闗市之赋八曰山泽之赋九曰币余之赋   臣若水通曰九赋者何也口率出泉其处有九也敛财贿者其无泉而取财贿以当筭也邦中者赋国中之民也四郊者赋逺郊百里内之民也邦甸者赋百里之外二百里之民也家削者赋大夫采地之外公邑之民也邦县者赋四百里公邑之民也邦都者赋五百里公邑之民也闗市者赋商贾也山泽者赋取物于山泽之民也币余者赋取物于织币之民也关市也山泽也币余也不出上六者而特言以末作当増赋也夫圣人之治天下不能无取于民而因地异制以为厚薄惟恐横暴之及焉所以厚其民者至矣至于闗市山泽币余必増赋者所以抑其逐末而使之知务本也仁之至义之尽矣   大司徒以土均之灋辨五物九等制天下之地征以作民职以令地贡以敛财赋以均齐天下之政   臣若水通曰此周礼大司徒之职也均者平也五物五地之物也九等者骍刚赤缇之类也民职者九职也地贡者贡地所生物也财赋者九赋也均之辨之作之令之夫然后敛之天下之政无弗均赋敛以正而不至于横暴矣   小司徒乃经土地而井牧其田野九夫为井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四丘为甸四甸为县四县为都以任地事而令贡赋凡税敛之事   臣若水通曰此周礼小司徒之职也井牧者春秋传谓井衍沃牧隰臯故二牧而当一井也九夫为井地方一里积而至于都凡一千二十四井九千二百一十六夫地方三十二里也地事者农牧虞衡也贡者九谷山泽之材也赋者出车徒给徭役也先王之取于民如是可谓薄矣   论语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臣若水通曰哀公鲁君名蒋有若者孔子弟子也饥谓嵗荒不熟也用谓军国賔祭之需也盍何不也彻通也彻周制也中为公田外八家皆私通力合作计畆均收也此鲁哀公因嵗荒欲用田赋以取民而有若对之以何不行彻法葢欲公节用以厚民也哀公疑十取其二犹不足何况彻取其十一乎有若又告以君民贫富通共之义也夫君民同心一体而痛痒欣戚相通者也故心一则体一体一则其爱之以均聚散之必同而忍于公私贫富之不一者以其心之不一故不仁不恕也哀公之心取民无厌而不恤年饥则百姓之不足已先为饿莩久矣可谓之仁恕乎   孟子曰耕者助而不税则天下之农皆悦而愿耕于其野矣廛无夫里之布则天下之民皆悦而愿为之氓矣臣若水通曰此孟子言人君行先王之政则民心归之也助而不税者但出力以耕公田而不复税其私田也廛者市地也谓赋其市宅之税也夫里之布者宅不种桑麻者罚之出一里二十五家之布民无常业者罚之使出一夫百畆之税一家力役之征也战国时一并取之廛无夫里之布者谓若赋其市宅之廛则不征其夫里之布也夫民之与君其好恶一也所好好之所恶恶之则民心有感之而不动者乎故耕而不税廛而无夫布则敛薄而民心悦皆愿耕于其野而为之氓矣为民上者奈何厚敛以弃其民哉   夏后氏五十而贡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亩而彻其实皆什一也彻者彻也助者借也   臣若水通曰此孟子论三代制民常产与其取之之制也夏时一夫受田五十亩而每夫计其五亩之入以为贡商人始为井田之制以六百三十亩之地画为九区区七十亩中为公田外八家皆私田但借其力以助耕公田不复税其私田周因商之制一夫受田百亩乡遂用贡法十夫有沟都鄙用助法八家同井耕则通力合作收则计亩均分故谓之彻三代之法其名与制虽不同而什分而取其一则同也以其通作故谓之彻以其助耕故谓之借也夫什一天下之中正也三代行之而用以充后世倍之而财不足然则其足与不足不系于取民之厚薄矣治天下者盍思其故哉   中庸时使薄敛所以劝百姓也   臣若水通曰中庸言九经之事此其一也使者力役之征也敛者粟米之征也皆有国者所不能免也使之以时而不尽其力敛之者薄而不竭其利焉百姓岂有不劝乎时使则不急之工息薄敛则无艺之征止则民财可裕而民用以充如是则百姓享其饱食暖衣之乐遂其乐生兴事之业相劝以为尊君亲上之义而百姓之劝有不期然矣虽然薄敛当自节用始节用当自恭俭始故九经以脩身为先治天下者可以知本矣   左传哀公十一年季孙欲以田赋使冉有访诸仲尼仲尼曰丘不识也三发卒曰子为国老待子而行若之何子之不言也仲尼不对而私于冉有曰君子之行也度于礼施取于厚事举其中敛从其薄如是则以丘亦足矣若不度于礼而贪冐无厌则虽以田赋将又不足且子季孙若欲行而法则周公之典在若欲茍而行又何访焉弗听十有二年春用田赋   臣若水通曰田赋者谓以丘赋为不足而欲以田赋之也三发凡三发问也卒终也为国老谓孔子为鲁国之元老也度于礼者度其合于礼而后行也施取于厚者谓其施恩惠寜取过于厚者也事举其中者谓其举政事必得其中也敛从其薄者谓其取赋敛寜过于薄者也贪冐贪财尽利也夫季孙欲田赋而使冉有访诸仲尼者其心必有所不安矣季孙使问三发而仲尼不对者则其意固有在既而私告冉有者即所以告季孙而以讽之也惜乎弗听而明年田赋行矣田赋行而周公井田什一中正之法荡然矣此古今治乱之大机有志愿治之君当不能不为之一慨叹也已   国语周语芮良夫曰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载也而或専之其害多矣天地百物皆将取焉胡可専也臣若水通曰芮良夫周大夫芮伯也载成也百物受天地之气以生成天地成百物乃公共之利也民皆将取用之何可専其利夫利者天之所生地之所养民之所用可以同不可以独可以散不可以聚否则神人百物不协其极彼荣夷公贪利不厌不足以语此也为民上者可不知所以公天地之利乎   晋语赵简子使尹铎为晋阳请曰以为茧丝乎抑为保鄣乎简子曰保鄣哉尹铎损其户数简子诫襄子曰晋国有难而无以尹铎为少无以晋阳为逺必以为归臣若水通曰尹铎简子家臣晋阳赵氏邑也为治也茧丝赋税保鄣蔽扞也小城曰保损其户数则民优而税少襄子简子之子无防也夫君民一体痛痒相关故书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寜彼货殖以亡身可谓智乎故尹铎之为晋阳必先损其户数薄敛以得民厥后沉灶产蛙民无叛意非其明效大验耶君民者宜有感于斯云   里克曰克闻之夫义者利之足也贪者怨之本也废义则利不立厚贪则怨生   臣若水通曰里克晋大夫里季也有义然后利立故曰利之足也无足故不立易曰利者义之和也是故义顺则利矣义所以主乎利者也是谓自然之利故义立则利均义废则利熄是故君子正其义不谋其利里克不惑于丕郑之谋非所谓以义为利者耶   楚语伍举曰天子之贵也唯其以公侯为官正而以伯子男为师旅其有羙名也唯其施令徳于逺近而小大安之也若敛民利以成其私欲使民蒿焉忘其安乐而有逺心其为恶也甚矣   臣若水通曰蒿耗也逺心畔离也夫财者民之命也利者人之心也君天下者惟务施徳以立民之命而得其心也若聚利以自封私欲宏侈则民命索然而人心去矣骚离距违不亦宜乎有天下者当鉴伍举之言戒章华之侈以收万民之心可也   鬬且曰夫古者聚货不妨民衣食之利又曰公货足以宾献家货足以供用不是过也夫货马邮则阙于民民多阙则有离畔之心将何以封矣   臣若水通曰货珠玊之属自然物也货马多则求养者众妨财力也宾享赠也家大夫也邮过也封封国也夫天之生是君将以为民也故明君贤臣与天下共其利不敢専利以妨下故损租却贡防葵罢织后世称誉之而不衰今于常谈利如饿豺狼是以鬬且知其必败也为君相者可不鉴诸   周威烈王二十三年智伯求蔡臯狼之地于赵襄子襄子弗与智伯怒帅韩魏之甲以攻赵氏襄子将出曰吾何走乎从者曰长子近且城完厚襄子曰民罢力以完之又毙死以守之其谁与我从者曰邯郸之仓廪实襄子曰浚民之膏血以实之又因而杀之其谁与我其晋阳乎先王之所属也尹铎之所寛也民必和矣乃走晋阳三家以国人围而灌之城不浸者三版沉灶产鼃民无叛意   臣若水通曰重役厚敛怨之府也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民怨则不和虽有天时地利何足恃乎是故为国之本在人和人和之实在省赋尹铎能寛赋以和晋阳之人心而襄子因之以保垂亡之国是得其人和之效也然则后之人君可不轻徭薄敛以和天下之人心固国家之大本乎   汉武帝元鼎六年齐相卜式为御史大夫乃言郡国多不便县官作盐鐡器苦恶价贵或强令民买之而船有筭商者少物贵上由是不悦卜式   臣若水通曰县官作盐鐡者言朝廷兴盐铁之利故郡国多不便之也强民买之而船有筭商少物贵者言武帝税及舟车故商人少商少故物贵而又强买故器滥恶以相欺也胡寅曰武帝好武功而用不足式以此两端中上意官既尊矣乃始正言以邀名然臣谓知其不利能反之以正言不顾忤君之意其贤于执迷误国殃民而不悛者逺矣臣故表而书之以警専利之臣焉   光武建武六年十二月癸巳诏曰顷者师旅未解用度不足故行十一之税今粮储差积其令郡国收见年田租三十税一如旧制   臣若水通曰孟子云欲重之于尧舜之道者大桀小桀也汉之赋敛之法则名尧舜而实桀纣矣夫十一之税中正之法也汉以三十税一为常制而以十一之税为权其取于民也若甚轻矣而民困愈甚者岂非额外之征犹数倍于此者耶然则人君固以薄敛为贵犹以横敛为戒   晋穆帝永和元年春正月燕记室叅军封裕上书谏以为古者十一而税天下之中正也降及魏晋仁政衰薄假官田官牛者不过税其十六自有牛者中分之犹不取其七八也自永嘉以来海内荡析武宣王绥之以徳中外之民万里辐凑襁负而归之者若赤子之归父母是以户口十倍于旧无田者什有三四及殿下继统南摧强赵东兼高句丽北取宇文拓地三千里増民十万户是宜悉罢苑囿以赋新民无牛者官赐之牛不当更收重税也   臣若水通曰孔子云寛则得众魏晋之际税及官牛而海内荡析永嘉之后绥之以徳而百姓归往可以见寛苛之验矣慕容皝虽燕之贤明者犹复踵重税之失向非封裕示以魏晋之弊歆以先世之盛则辽阳之民其涂炭矣乎   宋明帝泰始五年二月己夘魏自天安以来比嵗旱饥重以青徐用兵山东之民疲于赋役显祖命因民贫富为三等输租之法等为三品上三品输平城中输他州下输本州又魏旧制常赋之外有杂调十五至是悉罢之由是民稍赡给   臣若水通曰魏主于兵戈扰攘之时而为均输罢调之政其贤矣乎夫兵戈扰攘民犹倒悬矣又急之以赋役是犹于倒悬之下而又燎之以烈火也然则均输罢调之举犹为能寛一分之惠矣   梁武帝大同十一年十二月散骑常侍贺琛启陈四事其一以为今北边稽服正是生聚敎训之时而天下户口减落关外弥甚郡不堪州之控总县不堪郡之裒削更相呼扰惟事徴敛民不堪命各务流移此岂非牧守之过欤东境户口空虚皆由使命繁数穷幽极逺无不皆至每有一使所属骚扰驽困守宰则拱手听其渔猎桀黠长吏又因之重为贪残纵有亷平郡犹掣肘如此虽年降复业之诏屡下蠲赋之恩而民不得反其居也臣若水通曰蠲赋之诏世之人君往往有之而实惠不及于民者沮之于牧守迫之于命使耳无怪乎恤诏日下而民日穷促以流徙而为盗也故有志之君欲下诏薄赋以恤民者必自恭俭清静始焉   隋文帝仁夀三年龙门王通尝称重敛之国其财必削臣若水通曰大学云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此不易之理也故其用之也舒则其取之也亷其敛之也重则其散之也轻欲其财用之不削不可得也王通儒而达于治体者也其言葢本于孔门之意乎使隋能用之则治道其有兴矣惜乎托于空言也后世人君采其言而用之其于国家尚亦有利哉   格物通卷九十五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九十六    明 湛若水 撰   薄敛下   唐高祖武徳七年夏四月庚子初定均田租庸调法丁中之民给田一顷笃疾减十之六寡妻妾减七皆以十之二为世业八为口分每丁嵗入租粟二石调随土地所宜绫绢絁布嵗役二旬不役则收其佣日三尺有事而加役者旬有五日免其调三旬租调俱免水旱虫霜为灾什损四以上免租损六以上免调损七以上课役俱免凡民赀业分九等百户为里五里为乡四家为邻四邻为保在城邑者为坊田野者为村食禄之家无得与民争利工商杂类无预士伍男女始生为黄四嵗为小十六为中二十为丁六十为老嵗造计帐三年造户籍   臣若水通曰唐之立法虽非皆古之制而亦古之遗意也曰租者粟米之征也曰调者布缕之征也曰庸者力役之征也丰年则取之凶年则损之此民不困于诛求而贞观之斗米三钱有以哉后世惟竭民之财以恣己之欲不知损下则上下俱损益下则上下俱益君民一体而贫富岂容二致耶今天下公私俱竭而病于国家之冗费未去其取诸民者亦重矣伏惟圣明崇俭以节用损上以益下天下幸甚   唐太宗贞观九年三月上谓魏徴曰齐后主周天元皆重敛百姓厚自奉养力竭而亡譬如馋人自啖其肉肉尽而毙何其愚也   臣若水通曰君民相为一体者也何者天地万物与吾一体者也知其一体则所以爱之而不伤者无所不至矣其忍重敛以自残乎太宗啖肉充饥之喻近之矣噫刲巳则痛戚至于截人肢体而不恤者气血不相关而己是葢未能真见天地万物一体之道则一膜之外已为秦越夫焉得不重敛相残邪故人君之学莫大乎体仁易曰君子体仁足以长人   贞观十一年八月侍御史焉周上疏以为自古以来国之兴亡不以畜积多少在于百姓苦乐且以近事验之隋贮洛口仓而李宻资之东郊积布帛而世充资之两京府库亦为国家之用至今未尽夫积畜固不可无要当人有余力然后收之不可强敛以资冦敌也夫俭以息人陛下已于贞观之初亲所服行在于今日为之固不难也陛下必为长久之谋不必逺求上古但如贞观之初则天下幸甚   臣若水通曰焉周之言切矣国之兴亡系于民之苦乐故厚敛以病民则民怨苦而丧其乐生之心则乱亡安得不至也使太宗能从其言如贞观之初政何其治之不可长哉   贞观十六年十一月壬申上曰朕为兆民之主轻徭薄敛使之各治生业则皆富矣若家给人足朕虽不听管乐在其中矣   臣若水通曰民吾同胞痛痒欣戚相关者也孟子曰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太宗欲薄敛以富民而言乐在其中葢近于乐民之乐矣贞观之盛斗米三钱外户不闭行旅不赍粮民之乐其乐岂无所自哉   唐代宗元年冬十月京兆尹第五琦言什一税法民苦其重多流亡十一月甲子日南至赦改元悉停什一税法臣若水通曰十亩税一唐之法与古名同而实异也代宗始不知而误行之及闻民苦其重多所流亡即赦停其法所谓勇于改过不失为爱民之主頼有此耳人君之于民其愁苦之声可不闻哉   徳宗建中元年春正月丁卯朔赦天下始用杨炎议命黜陟使与观察刺史约百姓丁产定等级改作两税法比来新旧徴科色目一切罢之二税外輙率一钱者以枉法论唐初赋敛之法曰租庸调有田则有租有身则有庸有户则有调宗之末版籍浸壊多非其实及至徳兵起所在赋敛廹趣取办无复常凖赋敛之司増数而莫相统摄各随意増科自立色目新故相仍不知纪极民富者丁多率为官为僧以免课役而贫者丁多无所伏匿故上户优而下户劳吏因縁蚕食旬输月送不胜困弊率皆逃徙为浮户其土著百无四五至是炎建议作两税法先计州县每嵗所应费用及上供之数而赋于人量出以制入户无主客以见居为簿人无丁中以贫富为差为行商者在所州县税三十之一使与居者均无侥利居人之税秋夏两徴之其租庸调杂徭悉省皆总统于度支上用其言因赦令行之   臣若水通曰唐初租庸调之法虽不及三代然亦取之有制民未称病也杨炎乃倡为两税之议徳宗用之以赦天下悉除新旧征科色目孰不以为寛也殊不知法愈烦而病民终不免于流弊然则人君其可以畜聚敛之臣乱旧章以误国家哉   建中二年五月淮南节度使陈少逰奏本道税钱每千请増二百五月诏他道皆如淮南又盐每斗价皆増百钱十一月加少逰同平章事   臣若水通曰大学云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孟子曰长君之恶其罪小逢君之恶其罪大徳宗好利之心非杨炎诸羣小从防之耶是时已税商钱括富商僦质而少游者请増税钱非所谓逢君之恶而长之耶继是而往税架间陌钱无虚日而四方解体乱臣乗之而逆节矣向使帝能节用爱人于平时则固不致兴兵而侈用矣若非唐命未改而诸将死绥琼林大盈之积其不为钜桥鹿台也哉为人君者所宜戒也   徳宗贞元四年九月庚申元友直句检诸道税外物悉输户部遂为定制嵗于税外输百余万缗斛民不堪命诸道多自诉于上上意窹诏今年已入在官者输京师未入者悉以与民明年以后悉免之于是东南之民复安其业   臣若水通曰友直之为句检使以诸道税外之缗输京师此小人以利逢徳宗之欲者也民不堪命邦本将蹙矣李泌为相宜斥友直之非而止徳宗之欲也乃无一言由是而推之乃其前日受淮南二十万之运悉输之大盈者启之是泌欲为徳宗丰其私财而不知敛天下之怨也及诸道自诉而上始免未入之税吁亦晩矣故司马光曰李泌欲弭徳宗之欲而丰其私财是欲启其门而禁其出也呜呼孰谓李泌之贤而有此邪   徳宗贞元十三年十二月先是宫中市物令官吏主之随给其直此嵗以宦者为使谓之宫市抑买人物稍不如本估其后不复行文书置白望数百人于两市及要閙坊曲阅人所卖物但称宫市则敛手付与真伪不复可辨而敢问所从来及论价之高下者率用直数百钱买人直数千物多以红紫染故衣败缯尺寸裂而给之仍索进奉门户及脚价钱人将物诣市至有空手而归者名为宫市其实夺之商贾有良货皆深匿之每勑使出虽沽浆卖饼者辙弃闭门谏官御史数奏谏不听徐州节度使张建封入朝具奏之帝颇嘉纳以问工部侍郎判度支苏弁弁希宦者意对曰京师游手万家无土著生业仰宫市取给帝信之故凡言宫市者皆不听臣若水通曰易称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故聚人之道必在于理财而理财之道必在于仁而后可安其位也徳宗嗜利其税于民极矣又为宫市索进奉取脚钱以困商民民将何极邪言官谏之而不听及张建封具奏帝嘉纳若有感悟之几矣苏弁党宦寺而诡言以沮焉由是敛愈急人愈散而位愈危以至奔走郊原求食不得饷絶命危得韩滉一餽而以得生为贺向之所暴敛果安在也徒足以为君人者之戒耳   唐穆宗长庆元年五月壬子盐铁使王播奏约茶额每百钱加税五十右拾遗李珏等上疏以为茶近起贞元多事之际今天下无虞所宜寛横敛之目而更増之百姓何时当得息肩不从   臣若水通曰自酤之法一兴而不已遂至于茶又不已遂至王播又奏于税百钱之上而加五十焉民何以堪哉呜呼民就穷而敛愈急穆宗之谓也此其所以再失河朔而不能复欤   唐懿宗咸通元年五月壬申右拾遗供奉薛调上言以为兵兴以来赋敛无度所在羣盗半是逃户固须翦灭亦可闵伤望勅州县税外毋得科率仍勅长吏严加紏察从之   臣若水通曰自古盗贼之生起于赋敛之重及其为害也乃从而翦灭之不知兵愈繁而敛愈急敛愈急而盗愈滋灭于东而生于西奈之何不展转以亡也薛调知盗贼起于赋敛无度请尽除横暴之敛加赒恤之仁招叛亡之众庶犹可以止也不知出此而但令州县禁税外之科率而已是犹放饭流歠而问无齿决也乌能大有济哉   后唐庄宗同光三年闰十二月帝以军储不足谋于羣臣豆卢革以下皆莫知为计吏部尚书李琪上疏以为古者量入以为出计农而发兵故虽有水旱之灾而无匮乏之忧近代税农以养兵未有农富给而兵不足农损瘠而兵丰饱者也今纵未能蠲省租税茍除折纳纽配之法农亦可以小休矣帝即敕有司如琪所言然竟不能行   臣若水通曰兵以防国农以养兵故人君在薄敛以丰农农给而兵足矣此李琪探本之论也唐庄宗乱亡之事非一及军储不足乃谋于羣臣除折纳纽配之法亦晩矣然又竟不能行其后甚至于豫借民税以给军至是岂复可为耶事机之徃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矣谋国者盍亦谨之于其始哉   后晋高祖天福五年秋九月辛未李崧奏诸州仓粮于计帐之外所余颇多上曰法外税民罪同枉法仓吏特贷其死各痛惩之   臣若水通曰上发以意则下承其事人君诚有薄敛爱民之心则臣下必不敢违其意以厚敛仓吏数外敛民上之意可知矣贷死抵罪徒空言何益乎   贾谊新书曰卫懿公好鹤鹤有饰以文绣而乗轩者赋敛繁多而不顾其民翟冦遂入卫君奔死遂丧其国臣若水通曰卫君奔死丧国不在于奔亡之时而在于赋敛繁多之日赋敛繁多不在于赋敛之日而在好鹤乗轩之前书曰玩人丧徳玩物丧志徳志皆丧则重微物轻人民厚敛以供禽兽则民怨日生盗冦日至此乱亡之道也可不戒哉   刘向説苑曰鲁哀公问政于孔子对曰政有使民富且夀哀公曰何谓也孔子曰薄赋敛则民富无事则逺罪逺罪则民夀公曰若是则寡人贫矣孔子曰诗云恺悌君子民之父母未见子富而父母贫者也   臣若水通曰欲富欲夀虽民之情而君之富夀亦于是乎在矣葢君与民为一体相因者也民富且夀君岂有独贫之理哉民贫且死君岂有独富之理哉先王经土地而井牧其田野为之井邑邱甸县都以任事而令贡赋即所以藏富于民也薄其税敛则万邦惟正之供亦犹子弟有余而奉养于父母者无不足矣奚必箕防大盈竭四海而帑藏之然后谓之富哉此人君之所以长治乆安祈天永命者在是夀孰有大于此者耶孔子之言万世人君之鉴也不可不加之意焉   宋仁宗皇祐五年十一月诏减畿内诸县税端明殿学士张方平言王畿赋敛之重诏开封府诸县两税于元额减二分永为定式   臣若水通曰畿内者天下根本之地诸县所供视天下之州县为尤繁故薄敛之政所宜先焉者也张方平此言可谓得矣然王者与天地同体以四海为家四海之民犹畿内之民也方平能知王道则必请行王政立什一中正之法由王畿以达之天下则愽施济众而仁泽及于无穷矣惜乎其学不足以及此   宋理宗景定元年五月蒙古左丞张文谦罢遂求出宣抚大名临发语中书平章政事王文统曰民困日久况当大旱不量减税赋何以慰来苏之望文统曰上新即位国家经费止仰税赋茍复减损何以供给文谦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至任蠲常赋什之四商酒税什之二臣若水通曰文统知在官之为富而不知在民之为富且无殃也后世之聚敛之臣欲为富国之计如文统者每每厚征于民殊不知民散则国虽富孰与守是富而有殃矣如纣之鹿台钜桥唐徳宗之琼林大盈是也故薄敛者国赋虽损国富则益张文谦谓百姓足君孰与不足其善于谋国者矣若文统其文谦之罪人乎   元世祖至元二十一年诏卢世荣行钞法下御史中丞崔彧吏罢之世荣既入中书即日奉诏理钞法之弊自谓其生财有法用其法当赋倍増而民不扰翰林学士董文用谓曰此钱取于右丞家耶将取之民耶取于右丞家则吾不知若取于民则有説矣牧羊者嵗当两剪其毛今牧人日剪以献主者固悦其得毛之多然羊无所避寒热既死且尽毛又可得乎民财有限右丞将尽取之得无有日剪其毛之患乎世荣不能对   臣若水通曰财出于民未有不扰民而赋倍増者也卢世荣理钞法之弊自谓其生财有法用其法当赋倍増而民不扰呜呼天下寜有是理哉以此欺人罔上何异于指鹿为马者乎夫益上则必损下自然之理也乃谓赋増而民不扰岂天而输之耶文用以牧羊剪毛喻之宜世荣之无辞以对矣然谓之剪毛犹可后之敛民者犹并其膏血食之矣献子曰与其有聚敛之臣寜有盗臣献子所以恶聚敛之臣者以其剥民而必为之辞也吁世荣可谓聚敛之臣矣人君茍喜其能丰财而信任之则未有不耗国之元气以亡者可不慎欤   程氏遗书曰今之税实轻于什一但敛之无法与不均耳   臣若水通曰什一天下之中正也而云宋之税反轻于此焉若贤于尧舜禹汤文武之制矣然民不受惠而无补于治乱之数者横征多门一也转输数倍二也所过掊克三也有是三者则又倍于什一者不知其几矣此名同而实异治乱之所以不伦乎为人君有爱民之心者其可务虚名而不行实惠哉   横渠张载曰野九一而助郊之外助也国中什一使自赋郊门之内通谓之国中田不井授故使什而自赋其一也   臣若水通曰郊外都鄙之地也助借其力也郊门之内乡遂之地也自赋使民自赋乃古之贡法也古之圣人班爵有等而受禄皆因之以为差故财散于下不困民以自奉也是以十夫有沟八家同井耕则通力而作收则计亩而分上下各足职是故耳秦汉以来时君不知天地之财上下公共之义乃剥民奉巳争为奢泰至于民贫国亡而不自知也其亦可哀也夫伏惟圣明酌古凖今逺宗三代之法则民富国足而自不必厚敛矣区区汉唐敝政何足言哉   张栻云嵗受民租总赋者輙对籴以给军先时民输一以七合为羡其后并縁十倍之至是又欲以七升为额张棁曰作法于贪其将可穷邪力沮止之   臣若水通曰籴以给军旧法也变而为七合之羡又变而为十倍之征又变而为七升之额葢人君有无穷之欲宜其无一定之制而奉承者由之而日滋也上下相残乱安得不作耶此张棁所以力沮止之也虽然民者君之天也君不爱其民是自贼其天也不智孰大焉故人君虽贵于谋国之良又当慎于用人之善   华阳范祖禹曰自井田废而贫富不均后世未有能制民之产使之养生送死而无憾者也立法者未尝不欲抑富而或益助之不知富者所以能兼并由贫者不能自立也贫者不能自立由上之赋敛重而力役繁为国者必曰财用不足故赋役不可以省盍亦反其本矣臣若水通曰井田废则赋已烦赋已烦则民日贫也久矣赋役之困民恒由于财用之滥费范祖禹所谓本者在是矣为人君者诚能存心于天下加志于穷民崇俭黜奢量入为出则财恒足矣何必重赋而烦役哉若然上下贫富皆有其分均天下之道其在兹乎   国朝洪武十二年十一月甲午朔上观汉武帝纪顾谓翰林待制吴沈曰人君理财之道视国如家也一家之内父子不异货其父经营储积未有不为子计者父子如异货家必隳矣君民犹父子也若惟损民以益君民衣食不给而君独富岂有是理哉   臣若水通曰伏观皇祖感于汉武之纪以谕侍臣即有若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之义也至于以天下为一家以君民犹父子则又有如保赤子之心也是心也天理之公也茍有公心何所不至虽施济众亦由此心扩充之尔故由理国之财之心以为理民之财之心则民财足而国用足矣圣谕所谓一家父子不异货其父经营储积未有不为子计者是已故为子经营储积而已财足矣此人人能公于家者之心人君能以之公于国则天下其有不平乎惜乎汉武不足以知此   洪武十三年六月上谓户部臣曰曩者奸臣聚敛深为民害税及天下纎悉之物朕甚耻焉自今如军民嫁娶防祭之物舟车丝布之类皆勿税尔户部其榜示天下使其周知   臣若水通曰孟献子曰百乗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寜有盗臣甚言其聚敛之臣不可有也夫剥民之膏血以奉上怨将谁归乎蹙邦本以供淫欲祸将谁咎乎我皇祖一念之仁视民如伤知聚敛之奸臣深为民害乃痛絶之以税及天下之纎悉为耻即谕户部军民嫁娶丧祭之物舟车丝布之类皆勿税且榜示天下防其壅蔽而欲小民之受惠也仁心仁政之施此其急务也今日之民皇祖之民也今日纎悉之税果如皇祖之勿税乎惟圣明体察于心以扩充于政焉天下之民幸甚   洪武二十年十二月辛未河间阜城驿马户以孳生马来进上曰马户应役惟仰于马然刍荳之给其费不轻故尝命兵部榜谕凡驿马孳生听民畜卖今复有来进者岂朕言不信于民耶无乃有司奉行之不至其即还之   臣若水通曰孟子云用其一而缓其二夫养马之役亦赋之一事而尤劳费者也孳生上进亦不得已之义也圣祖之谕乃谓马户应役惟仰于马刍荳之给其费不轻诚体悉民隠之至矣遂命还之听其畜卖至责有司奉行之过诚缓征恤民之至仁矣葢马进于君不见其益也养马于民祗见其损也故损下益上则无所不损矣损上益下则无所不益矣仰惟圣明体圣祖之仁心知损益之大义保天命人心于无穷可焉   洪武二十四年九月庚子诏建寜嵗贡上供茶听茶户采进有司勿与勅天下产茶去处嵗贡皆有定额而建寜茶品为上其所进者必碾而揉之压以银板为大小龙圑上以重劳民力罢造龙团惟采茶芽以进其品有四曰探春先春次春紫笋置茶户五百免其徭役俾専事采植既而有司恐其后时尝遣人督之茶户畏其逼迫往往纳赂上闻之故有是命   臣若水通曰孟子云贤君必恭俭取于民有制茶课之征民尤病焉至于茶造龙圑物小而费大也自唐以来用茶皆为末制片碾用而所谓龙团者茶末则蒸而碾合以诸香以为饼始于丁谓而成于蔡襄欧阳脩曰君谟士人何至作此事葢讥其啓无益之费也张咏镇蜀见民植茶者令易之以桑恐其贻征敛之患于后也则茶课固已病民久矣皇祖于茶户乃免徭役罢造龙实以厚民力又以防奢渐即大禹菲饮食之心而陋宋人之为矣人君天理之心体认之功一有不纯则物欲得以乗之一欲之肆有以贻天下之害一身之奉有以费天下之财可不慎欤   治十一年孝宗皇帝钦依问刑条例凡审编均徭从公查照嵗额差使于该年均徭人户丁粮有力之家止编本等差役不许分外加増余剰银两贫难下户并逃亡之数听其空闲不许徴银及额外滥设听差等项料差违者听抚按等官纠察问罪奏请改调容隠不举各治以罪镇守衙门不许干预均徭   臣若水通曰古云寛一分民受一分之赐上有遗力则下有遗惠嵗额之役民力已不堪又増之以余剰之银而括及贫亡之户益之以额外之设其可支乎陆防曰财者民之心黄庭坚曰民膏民脂喻之诚切矣夫刲其心食其膏而民不叛者未之有也我孝宗皇帝时使薄敛垂十八载深仁厚泽民不能忘伏惟圣明申明而严禁之民其少瘳乎   格物通卷九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九十七    明 湛若水 撰   恤穷上   书周书无逸先知稼穑之艰难乃逸则知小人之依臣若水通曰此周公作无逸以训成王之言也蔡沈传曰依者指稼穑而言小民所恃以为生者也农之依田犹鱼之依水木之依土鱼无水则死木无土则枯民非稼穑则无以生也乃逸则知小人之依者言及其逸居君位则知小民依稼穑以生也周公谓四民之事惟稼穑最为劳苦古之人君于稼穑艰难先已晓然于心是故居上临民则不溺于安逸便能知小人之依稼穑朝饔夕飱仰事俯育皆于是而取给如此则凡逰田兴作劳民伤财之事一切不敢轻举自不能不所其无逸矣后世人主生于深宫长于豢养不知闾阎之疾苦无怪其为昏为虐轻弃民财而不知恤也及邦本既防而危亡随之可不惧乎   无逸其在祖甲不义惟王旧为小人作其即位爰知小人之依能保惠于庶民不敢侮鳏寡   臣若水通曰此亦周公戒成王无逸之言也不义惟王者郑曰高宗欲废祖庚立祖甲祖甲以为不义逃于民间故有此称而又曰旧为小人也作其即位者谓及其作而即位也言旧为小人居民间之时已知稼穑之艰难及其作而即位则知小民之所依以生者在稼穑故能保爱庶民而于鳏寡之人无父母妻子之养者尤不敢侮而轻忽之也臣谓恤穷之政发于一念之仁人君茍有同胞共与之心则亲见困穷疾苦之状而怵惕恻隠之心自不可遏矣茍能即此一念而扩充之则仁不可胜用而足以保四海矣故人君深居宫中未尝见稼穑艰难及小民穷苦之状当令臣下图其形以进置之座右使常动恻隠之心焉可也   君牙夏暑小民惟曰怨咨冬祁寒小民亦惟曰怨咨厥惟艰哉思其艰以图其易民乃寜   臣若水通曰此穆王命君牙为大司徒之言也祁大也怨在心而咨发于慨叹也艰者饥寒之艰易者衣食之易暑祁寒天时之常而小民怨咨者自伤其生之艰难也厥惟艰哉叹小民诚为艰难也思念其饥寒为生之艰为之制产薄敛而衣食之以图其生之易民岂有不安乎穆王告君牙以养民之难有如此臣谓民生之难易系于为人上思与图之一念耳是上之一念乃万民性命之主也可不重留心而加之意乎   诗小雅鸿鴈鸿鴈于飞肃肃其羽之子于征劬劳于野爰及矜人哀此鳏寡   臣若水通曰此周室离散之民因宣王能劳来还定而安集之故喜之而作此诗也鸿鴈之大者肃肃羽声也之子流民自相谓也征行也劬劳病苦也矜怜也老而无妻曰鳏老而无夫曰寡夫君者民之父母一民失所如赤子之失乳哺非人君父母之心也周室中衰万民离散劬劳鳏寡穷亦甚矣宣王中兴抚而恤之劳来还定而安集之亦可谓有仁心者矣作是诗追叙其始兴起而言鸿鴈之飞则肃肃其羽矣而我离居荡析则劬劳于野矣然相与劬劳于野者皆可矜怜之人而所矜怜者于鳏寡之穷民犹宜重致其哀恤也然鸿鴈之谣方已而黄鸟之诗复作有初靡终者何欤葢宣王之仁特鼓舞于一时而本之一心者未能至诚而无间耳使本诸心者至诚而无间如文王之止于仁焉则将视民如伤保民如子干干而不息矣寜有仁于始而不仁于终邪故治必本于仁仁必本于至诚不息而悠久矣   礼记王制曰少而无父者谓之孤老而无子者谓之独老而无妻者谓之鳏老而无夫者谓之寡此四者天下之穷而无告者也皆有常饩   臣若水通曰圣人之治天下不能保其无鳏寡孤独之穷民也圣人之政能使之有养而已故尧之不虐无告文王不敢侮鳏寡此先王恤穷之政也故王制有常饩以养之然后无一物不得其所而仁覆天下矣国家仁厚之泽下及孤老无告之人甚渥也府州县设为养济院而又嵗时有给赐焉固无有一夫之不被者矣然臣犹恐深山穷谷之中頽檐破屋之下或有困穷之民无力以自致于养济而吏胥索钱莫之恤者矣我圣明其亦轸念之乎   周礼秋官大司冦以肺石达穷民凡逺近惸独老幼之欲有复于上而其长弗达者立于肺石三日士听其辞以告于上而罪其长   臣若水通曰此周礼秋官之职也君门咫尺万里使下情壅蔽则虽有欲赴愬于王者孰从而上达邪于是立之以肺石凢逺近惸独老幼穷民之无告者欲愬于上而长令不以闻则使立于肺石之上至于三日之久则真情得矣然后士师听其辞以告于上而罪其长吏焉何则君腹心也民四体也四体受病而腹心弗察此身心不相聫属者莫大之症矣先王灼知乎此必使之相通则民隠无不达而后人君恤穷之心可尽而穷民得其所也为人君者其可忽诸   孟子春省耕而补不足秋省敛而助不给   臣若水通曰此孟子引晏子对齐景公逰观之典以为宣王告也损下益上益也而谓之损损上益下损也而谓之益者何也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故先王一廵狩之行必省乎民春补其种秋助其收所以恤乎不足不给者也至于家给人足则君之藏富于民者亦厚矣非自足之道乎夫耕者民之业敛者国之用业无常盛而用有常入非人君知损益之道者其孰能轸念之哉   左传僖公十三年晋荐饥使乞籴于秦秦伯谓子桑与诸乎对曰重施而报君将何求重施而不报其民必携携而讨焉无众必败谓百里与诸乎对曰天灾流行国家代有救灾恤邻道也行道有福防豹在秦请伐晋秦伯曰其君是恶其民何罪秦于是乎输粟于晋自雍及绛相继   臣若水通曰荐饥者连年饥馑也乞籴于秦者使使告籴于秦国也子桑公孙枝也百里百里奚也防豹在秦者防郑之子豹奔于秦也雍秦都绛晋都相继者运粟不絶也夫晋之乞籴于秦其难亟矣百里奚以救灾恤邻为道仁人之言矣异哉子桑之为秦伯谋乎方施之而遽责报之既责报之又欲俟其携而讨之于恤邻之义何有丕豹之请则又甚焉然晋饥秦输之粟秦饥晋闭之粜则晋之负义于天下何以为覇哉   宣公二年初宣子田于首山舍于翳桑见灵輙饿问其病曰不食三日矣食之舍其半问之曰宦三年矣未知母之存否今近焉请以遗之使尽之而为之箪食与肉寘诸橐以与之既而与为公介倒防以御公徒而免之问何故对曰翳桑之饿人也问其名居不告而退遂自亡也   臣若水通曰宣子晋大夫灵輙晋人田首山田猎于晋之首山也食之者宣子赐輙以食也舍其半既食乃留其半也宦三年者出外宦学三年问其名居问其姓名与所居也不告而退不望报故不告而去也昔人有一饭之恩必报睚眦之怨必偿者此浅丈夫者之所为也若赵宣子之施灵輙恤翳桑之饿而遗及其母无所为而施者也灵輙之报宣子不言其名居而遂自亡无所为而报者也无所为而施报者天理也臣故书之以为恤穷者之法焉   国语鲁语鲁饥臧文仲言于庄公曰夫为四邻之援结诸侯之信重之以婚姻申之以盟誓固国之艰急是为铸名器藏寳财固民之殄病是待今国病矣君盍以名器请籴于齐公使文仲以鬯圭与玉磬如齐告籴齐人归其玉而予之籴   臣若水通曰臧文仲鲁大夫臧孙氏名辰援所攀援以为助也申重也名器钟鼎也寳财玉帛也殄絶也市谷曰籴鬯圭祼鬯之圭长尺二寸有瓉以祀宗庙玊磬鸣璆也夫名器寳财鬯圭玉磬皆国之寳也而民惟邦本则重寳矣卿大夫国之贵臣也而得夫丘民为天子则为至贵矣夫天之立君承以大夫师长凡以为民也民饥国病则主忧臣辱此臧文仲所以请往庄公所以不爱圭玉而告籴于齐齐反玉而与之籴皆得济穷之道矣君天下者其可不念困穷之民而亟思所以济之之术哉   汉章帝建初八年以侍中郑为大司农在职二年所省息以亿万计遭天下旱边方有警民食不足而帑藏殷积又奏宜省贡献减徭费以利饥民帝从之臣若水通曰一民之饥由己饥之故子惠困穷人主矜恤之仁也天下旱灾民食不足穷亦甚矣显宗从郑之言省贡减费以利饥民可不谓之仁君乎   齐武帝求明十一年九月壬寅魏孝文帝至泗州道路民有跛眇者停驾慰劳给衣食终身   臣若水通曰孟子云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隠之心又曰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茍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茍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魏文见道路民有跛眇者停驾慰劳给之衣食不可谓无恻隠之心矣茍能由此心扩而充之则保四海之民而衣食之无难也今特施于道路之所见则夫天下之所不见者多矣可得而尽衣食之耶故人君恤穷之政由其所见以达于其所不见则仁覆天下矣   唐高祖武徳九年冬十月甲申民部尚书裴矩奏民遭突厥暴残者请户给绢一疋太宗曰朕以诚信御下不欲虚有存恤之名而无其实户有大小岂得雷同给赐乎于是计口为率   臣若水通曰易曰有孚惠心勿问元吉太宗之爱民而不徇其名可谓有孚矣易户给而为口给其惠广矣夫君之于民犹父母之于子也察其饥寒而体悉之周父母之心岂有为名哉人君以父母斯民为王道则凡恩出于上而及于下者非有所为而为之也必如此然后可以为民父母矣   唐中宗嗣圣二十一年四月李峤上疏以为天下编户贫弱者众造像钱见有一十七万余缗若将散施拯饥寒之弊省劳役之勤霑圣君生育之意人神胥悦功徳无穷   臣若水通曰圣帝明王未有不加志于穷民者也武后阴悍女主惟思竭财佞佛以求福而天下之贫穷何暇恤也李峤乃欲散造像之钱而拯饥寒之弊其仁民之深意不以乱世而少变岂非忠义之臣哉   唐代宗永泰元年三月左拾遗洛阳独孤及上防曰今陛下师兴不息十年矣人之生产空于杼轴拥兵者第馆亘街陌奴婢厌酒肉而贫人羸饿就役剥肤及髓长安城中白昼椎剽吏不敢诘官乱职废将堕卒暴百揆隳刺如沸粥纷麻民不敢诉于有司有司不敢闻于陛下茹毒饮痛而无告陛下不以此时思所以救之术臣实惧焉   臣若水通曰兵扰则民穷民穷则变生故在上者不可无恤之之政也独孤及悯时哀穷上防极言欲其急思所以救之之术可谓尽忠于代宗者也至读剥肤及髓茹毒饮痛之言则为之掩卷太息流涕不忍复观之矣   唐代宗永泰元年四月裴谞入奏事上问防酤之利嵗入几何谞乆之不对上复问之对曰臣自河东来所过见菽粟未种农夫愁怨臣以为陛下见臣必先问人之疾苦乃责臣以营利臣是以不敢对也上谢之   唐僖宗干符元年春正月丁亥翰林学士卢携上言以为臣窃见闗东去年旱灾自虢至海麦才半收秋稼几无冬菜至少贫者硙蓬实为面蓄槐叶为虀或更衰羸亦难收拾常年不稔则散之隣境今所在皆饥无所依投坐守乡闾待尽沟壑其蠲免余税实无可徴而州县以有上供及三司钱督趣甚急动加捶挞虽撤屋伐木雇妻鬻子止可供所由酒食之费未得至于府库也或租税之外更有他徭朝廷傥不抚存百姓实无生计乞勅州县应所欠钱税并一切停徴以俟蚕麦仍发所在义仓亟加赈给至春深之后有菜叶木芽继以桑椹渐有可食在今数月之间尤为窘急行之不可稽缓敕从其言   臣若水通曰裴谞告代宗以农夫愁怨之情卢携告僖宗以穷民窘急之状皆可谓恤乎民而忠于君者矣二帝闻之其有不为之流涕者乎人君为民父母何为而使民至于此极哉葢由不知天地万物一体之仁视民之休戚若无与于已故耳后之人君当以此为鉴哉   周太祖广顺元年夏四月壬辰朔濵淮州镇上言淮南饥民过淮籴谷未敢禁止诏曰彼之生民与此何异宜令州县津铺无得禁止   臣若水通曰五覇葵丘之盟犹曰无遏籴后世一遇饥嵗往往以闭籴为先何不仁之甚哉周太祖曰彼之生民与此何异何其公也曰无得禁止何其仁也可谓有不忍人之心而惠及于邻国者矣其亦贤矣哉   格物通卷九十七 <子部,儒家类,格物通>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九十八    明 湛若水 撰   恤穷下   贾谊新书曰楚昭王当房而立愀然有寒色曰寡人朝饭餟醇酒二觛重裘而立犹憯然有寒气奈我元元之百姓何是日也出府之裘以衣寒者出仓之粟以赈饥者   臣若水通曰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善推所为而已楚昭王能推己以及于民因其寒而赐之以裘因其饥而赐之以粟可谓有仁恕之心矣此其所以大得民心而克复旧物也欤   陆贽奏议告徳宗曰昔子夏问于孔子曰何如斯可谓人之父母孔子对曰四方有败必先知之斯可谓人之父母矣葢以君人之道子育为心虽深居九重而虑周四表虽恒处安乐而忧及困穷近取诸身如一体之于四肢其疾病无不恤也逺取诸物如两曜之于万类其鉴照无不均也故时有凶害而人无流亡恃天听之必闻知上泽之必至是以有母之爱有父之尊古之圣王能以天下为一家中国为一人用此术也今水潦为败绵数十州奔告于朝日月相继若哀其疾苦固宜降防优矜傥疑其诈欺亦当遣使廵视安可狥往来之浮説忘惠防之大猷失人得财是将焉用   臣若水通曰天地民物一体者也其感应神速痛痒相闗陆防一体四肢两曜万类之言其必有见于此矣茍有痛痒感应之心则民之旱潦穷苦无不兼知则亦无不兼惠矣徳宗刻薄好用聚敛之臣其视穷民之无告若秦人视越人之肥瘠而恝然不相闗者以其无一体之仁也后之为君者宜味陆势之言由是以达于圣人仁民之道可焉   韩愈曰臣伏以今年已来京畿诸县夏逢亢旱秋又早霜田种所收十不存一陛下恩逾慈母仁过春阳租赋之间例皆蠲免所徴至少所放至多上恩虽宏下困犹甚至闻有弃子逐妻以求口食拆屋伐树以纳税钱寒馁道涂毙踣沟壑有者皆以输纳无者徒被追徴臣愚以为此皆羣臣之所未言陛下之所未知者也臣窃见陛下怜念黎元同于赤子至或犯法当戮犹且寛而宥之况此无辜之人岂有知而不救又京师者四方之腹心国家之根本其百姓实宜倍加优恤今瑞雪频降来年必丰急之则得少而人伤缓之则事存而利逺伏乞特勅京兆府应今年税钱及草粟等在百姓腹内徴未得者并且停徴容至来年蚕麦庶得少有存立臣至陋至愚无所知识受恩思效有见輙言无任恳欵慙惧之至   臣若水通曰韩愈此防所以欲寛恤穷民如是其恳切者何也葢君民一体安危同机故书曰四海困穷天禄永终夫百姓既穷君有不能以独安富者矣此韩愈所以欲广君之仁而于饥民致厪夫优恤之请也   元仁宗延祐四年七月赐卫士钱帛帝出见卫士有弊衣者驻马问之对曰戍守边镇余十五年以故贫耳帝曰此辈久劳于外留守臣未尝以闻非朕亲见何由知之自今有类此者必言于朕因命赐之钱帛   臣若水通曰元仁宗见卫士衣询知其戍边之苦而赐之钱帛可谓有恻隠之心恤穷之实矣其与禹见罪人而泣之汤见网而解之其心何以异哉然禹汤行仁政而泽及天下而仁宗不能然者何也其不忍人之心一也能扩充与不能扩充是以异耳故人君垂旒蔽目悬纩塞耳而无所不知不见仁泽覆天下者自其本心而推之不在乎见闻之狭也故人君贵乎有恤民之大政而不贵乎分财之小惠焉   宋儒张载西铭曰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又曰凡天下之疲癃残疾惸独鳏寡者皆吾兄弟之颠连无告者也臣若水通曰天地万物本吾一体者也是万物皆吾同得于天所与之气故曰吾与而民尤同吾得天地之正气于吾并生之中乃为同类而至贵者故曰同胞曰同胞则视之如己之兄弟矣而天下之逺兆民之众有疲癃残疾惸独鳏寡之人皆我兄弟之中颠连无告者然则知疲癃残疾惸独鳏寡皆吾之同气则其哀恤之情根于天性自有所不能已者矣   程颢在神宗时言不可卖祠部添常平本钱事王安石曰颢所言未达王道之权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权也嫂溺不援是豺狼也今祠部所可致粟四五十万若凶年人贷三石可得全十五万性命今欲为凶年计当以凶嵗为之而国用有所不暇故卖祠部所剃三千人头而所可救活者十五万人性命若以为不可是不知权也   臣若水通曰王安石主卖祠部之説自附于恤穷救荒之权矣臣恐穷未及恤而所以益天下之穷者至矣故杨时曰鬻祠部三千葢六十余万缗固非三千人所能自具也取之于力本之民而已由是得以不蚕而衣不耕而食亦取资于力本之民而已故其徒益繁则其蠧益甚是未及赈饥而先困吾民以资游手也先王之时三年耕必有一年之积故凶年饥嵗民免于死亡以其豫备故也不知为此乃欲髠其人而取其资以是为赈饥之术正孟子所谓虽得禽若丘陵弗为也以是为王道之权岂不谬哉诗云谁生厉阶至今为梗王安石之谓乎   杨时经筵讲义有云古之圣人以天下为心其于居食之际非徒若是而已食而饱必思天下之有未饱者居而安必思天下之有未安者   臣若水通曰杨时言一食一居必思天下之未安饱者所以养人君恤民之仁也夫惟饮食起居而不忘天下之穷民则无事必思所以加惠之有灾必能有以恤赉之则虽不能使天下皆饱皆安也而安饱之政可由是而推行矣否则素无所养一旦遇天下之灾其能沛然行寛恤之惠乎是故人君之心在于素养矣   杨时籴买劄子有云产绢县分每匹不下二千三百足钱而上户有敷及百余匹者民力固未易办矣又有非时抛买如燕山丝绢之类所须不一秋成谷未上场而催科之吏及门矣力耕之民日食糠粃而输官常恐不足欲民之不流亡不可得也   臣若水通曰孟子云有粟米之征有布缕之征有力役之征君子用其一而缓其二用其二而民有莩用其三而父子离葢言取之非其时则民力不堪而困穷极矣人君恤穷之政在寛之而已矣杨时之论诚救弊之良剂也为人君者盍思所以恤其流亡之苦而加之意哉   王栢论社仓利害有云淳熈八年朱熹申请社仓指挥若曰其敛散之事与本乡耆老公共措置州县并不须干预抑勒至哉言乎此行法者所当共守也今也不然领以县官主以案吏各乡又非有徳望之人为官吏之所畏敬者俯首听命茍且逃责利害不敢専决奸弊不敢自惩玩舞虚文壅塞实意吏既慕于前权宜伸缩随时轻重吏则议其后故贤者不屑与之相抵牾也此立法之不审一也昔之法也先给以米贷以米敛亦以米今也不然敛以钱科以籴若能薄増厥直亦何患民之不乐输哉价既不平谷不时至势必至于数扰以抑勒人情之所不堪小民未受其利中产先被其害此立法之不审二也后之继者虑既贷而民不尽偿则社仓之惠穷而追呼之害起矣   臣若水通曰法之立也将以为民法之行也反以病民岂其心固如是哉社仓之设本以恤穷也及其官吏承行之弊输扰抑勒而有追呼之害者安在其能恤穷也况夫人君举动关天下之欣戚又非一郡邑之比矣其立法行惠可不慎哉   国朝戊戌十二月庚辰太祖自宣至徽召故老耆儒访以民事有儒士唐仲实姚琏者来见太祖问曰丧乱以来民多失业其心望治甚于饥渴吾深知之仲实对曰自大军克复民获所归矣以今日观之民虽得所归而未遂生息太祖曰此言是也我积少而费多取给于民甚非得已然皆为军需所用未尝以一毫奉巳民之劳苦恒思所以休息之曷尝忘也仲实等曰诚如是民之生息可待矣太祖曰有不便盍尽言之仲实等皆拜谢乃赐诸父老布帛抚慰之而去   臣若水通曰文王发政施仁必先穷民恤穷者治天下之首务也我太祖高皇帝方大军之后即召耆儒访知民未遂生即念民之劳苦思所以休息之是心也非尧舜其犹病诸之心乎此万世人君之所当法也   洪武元年七月谓中书省臣曰中原兵难之后老稚孤贫者多有失所宜遣人赈恤之省臣以国用不足为对太祖皇帝曰得天下者得民心也夫老者民之父母幼者民之子孙恤其老则天下之为子孙者恱恤其幼则天下之为父母者恱天下之老幼咸恱其心有不归者寡矣茍视其困穷而不之恤民将怃然曰恶在其为我上也故周穷乏者不患无余财惟患无是心能推是心何忧不足今日之务此最为先宜速行之   臣若水通曰有天下者有其民也有其民者得其心也夫得民之心何心哉亦惟遂其老老幼幼之愿焉耳惟我太祖皇帝明见万里视天下之民瘼如在目前故不以国用之不足而阻其勤恤之心也伏惟圣明推是心以往则民懐于有仁而无疆之休与天地同其久矣   国朝太祖皇帝肇基五年诏天下郡县立孤老院凡民之孤独残疾不能自生者许入院官为赡养每人月米三斗薪三十斤冬夏布一匹小口给三分之二后改孤老院为养济院其初着之于令曰凡鳏寡孤独每月给米每嵗给布务在存恤监察御史按察司官常加体察既而着之于律曰凡鳏寡孤独及废疾之人贫穷无亲属依倚不能自存所在官司应收养而不收养者杖若应给衣粮而官吏尅减者以监守自盗论又申之以宪纲曰存恤孤老仁政所先仰府州县所属凡有鳏寡孤独废疾无依倚之人俱收于养济院常加存恤合得衣粮依期按月支给毋令失所遇有疾病督医治疗臣若水通曰我圣祖于登极之五年即有恤穷之制是即文王发政施仁必先鳏寡孤独之仁心也使臣下常奉承徳意以施行之而不失则仁政之泽可以被于无穷矣是故鳏寡孤独归于养济俾得其所也嵗有衣粮俾不困于饥寒也有司时察防吏奸也应收而不收则杖应给而吏尅减者论以自盗严其法也督医治疾冀其生也仁之至义之尽矣然法久而弊生养济虽有其名而在京在外乞丐之人盈于道路岂吏之奉法寖而无力者不得以入院乎未可知也伏惟圣明体太祖恤穷之仁则尧之不虐无告在是矣   国朝太祖登极七年诏天下曰曩因天下大乱死者不可胜数朕日夕虑上帝有责思之再三民间流离避乱父南子北至今不能防聚或子殁亲老而无养亲殁子防而无依皆朕之过也今诏天下有司具名以言朕当防居存养使不失所   臣若水通曰兵乱之际流离死徙骨肉不顾诚甚可悯也诗曰哿矣富人哀此茕独我太祖之心切于仁民故下恤穷之诏拳拳以穷民无依失所为已过而必使有司防名防居存养焉书曰痌瘝乃身其我太祖之谓乎   洪武八年正月上命中书省令天下郡县访穷民无告者月给以衣食无所依者给以屋舍仍谕之曰天下一家民犹一体有不获其所者当思所以安养之昔吾在民间目击其苦鳏寡孤独饥寒困踣之徒常自厌生恨不即死如此者宛转于沟壑可坐而待也吾乱离遇此心常恻然故躬提师旅誓清四海以同吾一家之安今代天理物已十余年若天下之民有流离失所者非惟昩朕之初志于代天之工亦不能尽也尔等为辅相当体朕懐不可使天下有一夫之不获也   臣若水通曰孟子云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我太祖皇帝方在民间亲见鳏寡孤独之困苦心常恻然则存不忍人之心乆矣故五年下诏七年下诏及此八年又以命中书省访穷民无告者给之衣粮屋舍焉非所谓不忍人之政乎噫可以为万世帝王之法矣   国朝诸司职掌鳏寡孤独之人行属将合支衣粮依期按月闗给存防养赡母使失所御史按临处所审问曽无支给但有欺弊即便究问   臣若水通曰昔者文王不敢侮鳏寡葢以鳏寡孤独之人无父母妻子之养尤宜加意焉者也我祖宗设养济之典所以恤穷民使不至于失所其即文王治岐先斯四者之政矣夫天地之大徳曰生为有司者果能衣食以时乎治疗以医乎如其不然则上孤君徳下絶民生可得谓之良有司哉可谓民之父母哉   永乐元年闰十一月河南南阳县言本县民多逃徙他县赋役无所出乞下令捕之太宗皇帝顾谓户部尚书郁新等曰人情懐土谁肯乐去其乡河南诸郡连嵗水旱蝗螟饥馑相仍守令又鲜能尽抚绥之道不得已举家逃徙自图存活之计耳今其乡田庐生业必已废弃归且何依捕之徒益困之耳所言不可听   臣若水通曰君犹腹心也民犹四肢也四肢疾病而腹心不知又从而抑困之非仁者也故知爱心腹者必知防其四肢矣知爱其君者则知爱其民矣南阳县欲捕逃徙而不恤焉彼岂知忠爱之道者哉我太宗文皇帝闻而拒之曰归且何依捕之徒益困之耳恤穷之心蔼然见于言表矣臣故谨録之以为圣子神孙告焉   格物通卷九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九十九    明 湛若水 撰   赈济上   易益彖曰益损上益下民説无疆自上下下其道大光臣若水通曰此孔子以卦体释益之名义而极賛益之善也无疆无穷也自上下下犹言自君而施于民也言益之所以为益者以其损上而益下如财利上之所有也则损己之有以益下民之无夫财者民之心损上益下故民恱怿于心而无穷也又言益之为道自上而下乎下为得人君仁民之道故其道大光显也使其夺民之所有以自益则为贪昧之君昏浊甚矣何大光之有哉夫民惟邦本本固则邦寜民贫而国未有能存者也竭心思以周天下之虑凡可以益民者损己以益之不恤也徳泽流行而天下大悦矣夫损下益上者私也损上益下者公也王道大而无外与天地同其生成其功徳宏着益之道大矣哉然则赈济者其亦损上益下之一事也欤   书周书武成散鹿台之财发钜桥之粟大赉于四海而万姓悦服   臣若水通曰此史臣记武王克商所行之大政也赉与也鹿台纣所积之财也而武王散之钜桥纣所积之粟也而武王发之以大与四海之民而赈其困穷于是四海之民万其姓者皆悦而服之矣臣谓鹿台钜桥一也商纣聚之而民心怨武王散之而民心归者何也葢财者民之心也聚财则伤民心民心伤其有不背之者乎散财则得民心民心得其有不向之者乎聚散之间而民心向背由之然则大学财聚民散财散民聚之言为可验矣有国者可不慎哉   诗小雅甫田倬彼甫田嵗取十千我取其陈食我农人自古有年今适南亩或耘或耔黍稷薿薿攸介攸止烝我髦士   臣若水通曰此诗述公卿有田禄者力于农事以奉方社田祖之祭而此则言其防穷劳民之事也倬明貎甫大也十千谓一成之田地方十里为田九万亩而以其万亩为公田葢九一之法也我者食禄主祭之人也陈旧粟也有年丰年也耘除草也耔雝本也薿薿茂盛貎介大也烝进也髦俊也诗言大田嵗取十千以为禄食及积之久而有余则新者存之旧者散之不足者补之不给者助之以食我之农夫葢以自古有年是以敛散适宜如此也于是适彼南亩见耘耔之勤而黍稷之盛则又将复有年矣凡存新散旧者有所资不足不给者有所頼故于羙大止息之处进秀民而劳之俾相劝告益敏于其事以图其成焉夫国家之赈济乃王政之急务然必实有爱民之心然后能时其丰歉而敛散之如此诗之所云则上之所出者不费而下之所受者亦感其惠矣茍无爱民之实心平时暴征苛敛以残民而顾为赈济之名所谓割民之肉以充腹腹未必饱而身已先惫矣不亦不仁之甚哉故人君之赈济必先蓄其仁心于平时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一遇水旱凶荒而赈济之则仁之所及者广矣   礼记月令曰天子布徳行惠命有司发仓廪赐贫穷振乏絶开府库出币帛周天下   臣若水通曰此季春之令也言天子于斯时播布其徳惠如下文所云所以奉若天道也夫王者出帑积以惠天下非出也乃所以为入也葢财者民之所为而民者财之所出故茍得其民则天下财利不必在府库而后为吾有也不得其民虽府库之财亦或悖而出也故古之人君布徳行惠赐贫赈乏开府出币周给天下而因以得天下之心焉岂非所出者小而所入者大乎岂非所出者寡而所入者众乎大学传曰仁者以财发身其此之谓矣有天下者可不审诸   祭綂曰是故上有大泽则惠必及下顾上先下后耳非上积重而下有冻馁之民也是故上有大泽则民夫人待于下流知惠之必将至也   臣若水通曰积重上重积之而不施也夫人犹言人人也夫上下一体也惠必及下然后见其泽之大譬之水焉其流长者必其泽逺也若重积于上则其泽不流而有冻馁之民矣非一体之义也上泽下流其惠也故君子恤穷之政行而仁覆天下矣   祭统曰是故明君在上则境内之民无冻馁者矣臣若水通曰非大君之明无以知民之穷非知民之穷则不能行恤穷之政智以知之仁以行之故惠下之泽可流于无穷矣岂复有冻馁之民哉   周礼大司徒以荒政十有二聚万民一曰散利二曰薄征三曰缓刑四曰弛力五曰舍禁六曰去几七曰礼八曰杀哀九曰蕃乐十曰多昏十有一曰索神十有二曰除盗贼   臣若水通曰荒政者救荒之政所以恤民穷也聚万民者嵗荒则民将流离故聚之也散利者出粟也缓刑者薄罪也弛力者息徭役也舍禁者山林川泽不为之禁也去几者闗市不征也礼杀凡礼也杀哀者减凶礼也蕃乐者闭不用也多昏者昏礼不备也索神者祈废祀也除盗贼者严刑以去之恐为民害也是故观荒政则先王之虑民可谓至详而其恤穷可谓至切矣   论语周有大赉善人是富   臣若水通曰此论语终篇述武王之事以明圣学之所传也赉与也当纣暴虐之时聚财积粟毒痡四海而天下之民失所矣武王克商之后一反商暴虐之政散鹿台之财发钜桥之粟以大与四海之民而赈济之而于赈济之中又惟善人而加富焉由是观之则圣人于赈济之举仁之至而义之尽矣   孟子对曰凶年饥嵗君之民老弱转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者几千人矣而君之仓廪实府库充有司莫以告是上慢而残下也曽子曰戒之戒之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夫民今而后得反之也君无尤焉君行仁政斯民亲其上死其长矣   臣若水通曰此孟子因邹穆公归怨于民而对以君行仁政则有司皆爱其民而民亦爱之也夫以饥馑之年民之老弱死沟壑壮者散四方而有司莫肯告君以发仓廪开府库而赈济之以救其死徙是有司慢而害民也今民不恤有司之死正反报前日之咎也若君行仁政以赈济则民报之亦当如是矣夫仓廪府库君积之以拯乎民者也积之于丰稔散之于荒歉则民心恱必亲上死长而忘其身以图报也夫民忘其身者凡以得其心故也财者民之心也散以财则得其心矣然则为人君者何为爱其财以失民心哉不能反己以恤民此邹穆公之所以不振也   孟子之平陆谓其大夫曰子之持防之士一日而三失伍则去之否乎曰不待三然则子之失伍也亦多矣凶年饥嵗子之民老羸转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者几千人矣曰此非距心之所得为也曰今有受人之牛羊而为之牧之者则必为之求牧与刍矣求牧与刍而不得则反诸其人乎抑亦立而视其死与曰此则距心之罪也他日见于王曰王之为都者臣知五人焉知其罪者惟孔距心为王诵之王曰此则寡人之罪也   臣若水通曰此孟子将言平陆大夫之失职而先以持防之士失伍者以讽之也孔距心大夫姓名也孟子因大夫之言而遂直言其失职葢大夫者佐君以惠民为职者也今坐视其饥以死而不发仓廪以赈济之是失职矣又因距心辞以非己所得専而以为人牧牛羊者责其既不得以济民而不能去距心遂自服其罪至于齐王闻之亦自服以为己罪夫孟子一言而使齐之君臣各知其不恤民之罪仁人之言其利溥矣虽然平陆之政齐史不闻书之岂非説而不绎从而不改也欤   左传文公十六年宋公子鲍礼于国人宋饥竭其粟而贷之年自七十以上无不馈诒也时加羞珍异无日不数于六卿之门国之材人无不事也亲自栢以下无不恤也   臣若水通曰公子鲍昭公庶弟也竭粟而贷竭其私家之粟以寛贷饥民也无不馈诒者泽施于老者也无日不数于六卿之门者恩逮于贵者也国之材人无不事宋国之贤人无不尊事之也自栢以下无不恤宋鲍之懿亲无不赈恤之也夫宋鲍赈宋之饥惠及于上下亲踈可谓广矣然孔子曰君子惠而不费孟子曰导其妻子使养其老斯王政济民之大者也以宋鲍济人之心使闻孔孟之训焉则其所及之广岂有涯哉后之有爱民之实者其尚论之   襄公九年晋侯归谋所以息民魏绛请施舍输积聚以贷自公以下茍有积者尽出国无滞积亦无困人公无禁利亦无贪民祈以币更賔以特牲器用不作车服从给行之期年国乃有节三驾而楚不能与争   臣若水通曰施舍者施恩惠舍劳役也输积以贷者尽其积聚以贷借于民也无滞积无滞而不散之积无困人无困而不遂之人无禁利无贪民公无専禁民皆知礼也祈以币更祈祷以币易牲也宾以特牲待賔以一牲存礼也不作者不作新巧也从给者足以给事也三驾谓三兴师也夫晋悼公之归国也能行赈济之政则所以息民者至矣非覇业之基乎悼公收之覊絏之余佐之以一魏绛政有足观如此故世有愽施济众之君必有为上为徳为下为民之佐矣   襄公二十九年郑子展卒子皮即位于是郑饥而未及麦民病子皮以子展之命饩国人粟户一钟是以得郑国之民故罕氏常掌国政以为上卿宋司城子罕闻之曰邻于善民之望也宋亦饥请于平公出公粟以贷使大夫皆贷司城氏贷而不书为大夫之无者贷宋无饥人叔向闻之曰郑之罕宋之乐其后亡者也二者其皆得国乎民之归也施而不徳乐氏加焉其以宋升降乎臣若水通曰民病者病于乏食也饩犹馈也出公粟者出公家之粟以寛贷于民也使大夫皆贷者使诸大夫有积者皆以寛贷于民也贷而不书不书于防施而不以为徳也郑之罕即子皮氏也宋之乐即子罕氏也夫赈恤之典固明君急于爱民忧国者之先务而凡肉食者亦不可以不谋也夫平日之所以衣我食我而给我军国之需者皆民之力也令不幸而际遇天灾衣食不能以自存宜以其出诸民者报乎民寜忍坐视其毙而莫之救乎宋乐郑罕之事真可以为在位者劝矣   国语周语单穆公曰古者天灾降戾于是乎量资币权轻重以振救民民患轻则为之作重币以行之于是乎有母权子而行民皆得焉若不堪重则多作轻而行之亦不废重于是乎有子权母而行小大利之又曰备有未至而设之有至而后救之是不相入也可先而不备谓之怠可后而先之谓之召灾   臣若水通曰戾至也量犹度也资财也权称也振拯也民患币轻而物贵则作重币以行其轻也重曰母轻曰子以子贸物物轻则子独行物重则以母权而行之子母通融民皆得其欲矣堪任也不任之者弊重物轻妨其用也故作轻币杂而用之以重者贸其贵以轻者贸其贱子权母者母不足则以子平而行之故钱小大民皆以为利也备国备也未至而设之谓豫备不虞安不忘危至而后救之谓若救火疗疾量资币平轻重之属不相入不相为用也离民匮财是谓召灾天生斯民立之司牧以防其穷以拯其困所以牧民匪以牧于民也故天降灾戾人主量为轻重之币以赈之若景王废轻而作重铸大钱以损民资岂赈匮之道哉   汉文帝元年三月诏曰方春时和草木群生之物皆有以自乐而吾百姓鳏寡孤独困穷或阽于危亡而莫之省忧为民父母将何如其议所以振贷之又曰老者非帛不暖非肉不饱今嵗首不时使人存问长老八十以上赐米肉酒九十已上加赐帛人二疋絮三斤尽除收孥相坐律   臣若水通曰汉文赈贷之诏以方春万物发生有感于穷民之失所庶几有对时发育仁民爱物之心矣然恐民食已艰而方为议所以赈贷之不亦晚乎使左右之臣素讲于王道必如古者蓄积素备九年耕必有三年之积敎其妻子亲戚使养其老则天下之穷民未病饥瘠也   汉武帝建元六年河内失火延烧千余家上使汲黯往视之还报曰家人失火屋比延烧不足忧也臣过河南贫人伤水旱万余家或父子相食臣谨以便宜持节发仓粟以赈贫民请归节伏矫制之罪上贤而释之臣若水通曰家人失火灾之小者也民饥父子相食伤天地之大和以蹙邦本变之大者也汲黯便宜矫制发仓以赈之急于忧国爱民而忘其身以安社稷其为心可谓忠矣故曰古有社稷之臣黯近之岂独以其能直谏而然哉   汉章帝建初元年春正月诏兖豫徐三州禀赡饥民是嵗南部大饥诏禀给之   臣若水通曰三州之饥民困甚矣至于南部大饥则又甚焉汉章帝屡诏给赡之可谓有赈贷之仁矣然古之九年之水七年之旱而民不病饥者以其素有备也使俟其艰食而旋为赈贷之计所谓大寒而后植桑者民之死于冻馁者亦无及矣虽然其视民饥以死而不知发者不犹愈乎   汉献帝兴平元年自四月不至于七月谷一斛直钱五十万长安中人相食帝令侍御史侯汶出大仓米豆为贫人作糜饿死者如故帝疑禀赋不实取米豆各五升于御前作糜得二盆乃杖汶五十于是悉得全济臣若水通曰观御前作糜一事则献帝非昏蔽者然威权去已徳泽不施以致旱饥虽有小惠何补哉其不能得其民以保天下宜也使当时能察曹操之暴戾如辨侯汶之奸信任忠义之臣而与谋之声其罪而诛焉更化善治召和气以致丰穰则糜不必作民心恱而天命永矣何至祸乱之作哉   齐武帝永明六年十二月秘书丞李彪上封事以为汉置常平仓以救匮乏去嵗京师不稔移民就丰既废营生困而后达又于国体实有虚损曷若豫储仓粟安而给之岂不愈于驱督老弱糊口千里之外哉宜析州郡常调九分之二京师度支嵗用之余各立官司年丰籴粟积之于仓俭则加私之二籴之于人如此民必力田以取官绢积财以取官粟年登则常积嵗凶则直给数年之中谷积而人足虽灾不为害矣   臣若水通曰国有豫备则民遇水旱而不至于饥此赈济之上防也下此皆无为防矣李彪之言为明君良有司急于救民者所宜讲究者也   隋文帝开皇五年夏五月度支尚书长孙平奏令民间每秋家出粟麦一石以下贫富为差储之当社委社司检校以备凶年名曰义仓   臣若水通曰义仓之制以为赈饥之备至今以为善政平可谓善于谋国者矣至于反为盗资之虑岂君子之所能计哉   格物通卷九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格物通卷一百     明 湛若水 撰   赈济下   唐太宗贞观元年闗中饥斗米直绢一疋二年天下大蝗三年大水上勤而抚之民虽东西就食未尝嗟怨四年天下大稔流散者咸归乡里   臣若水通曰古者虽有水旱之灾而不为困后世饥馑之多何也以古有沟洫为之蓄泄耳此禹之所以致力也后世井田废而沟洫湮故旱干水溢之灾作而赈济之政所以行矣葢尝观于近世之富室有塘数顷则水不为灾防泄以时而旱不为虐乃知井田之制圣人之虑周而谋逺也唐太宗勤抚关中亦能致稔不可谓非仁贤之君矣独当时无以此言进讲者以为王政之倡不亦为之遗憾乎噫太宗欲复封建则井田之政太宗亦优为之矣惜乎有君而无其臣莫能将顺其羙以讲于关睢麟趾之意尔   宗开元二十二年二月秦州地连震壊公私屋殆尽吏民压死者四千余人命左丞相萧嵩赈恤   臣若水通曰坤以静为徳者也地震则失其常为灾变矣况壊屋压人死众非变之大者乎存恤赈济之典固所不能缓然此特小惠耳君相所职爕理隂阳位天地育万物者也萧嵩相宗茍能因变而脩省致中和以求爕理之道则天下民物各得其所矣壊而后救所益能几何哉宗不能然此开元之治所以不终也欤   开元二十九年春正月制曰承前诸州饥馑皆待奏报然后开仓赈给道路悠逺何救悬絶自今委州县长官与采访使量事给讫奏闻   臣若水通曰饥民以垂絶之命待哺于须防尔必须数千里之奏报则死骨已朽矣其何能及宗此命以赈济之事付之州县是虽一时救世之权其实万世通行续命之剂也   徳宗建中元年秋七月刘晏上防以为户口滋多则赋税自广故其理财以爱民为先诸道各置知院官每旬月具州县雪丰歉之状白使司丰则贵籴歉则贱粜或以谷易杂货供官用及于丰处卖之知院官始见不稔之端先申至某月须如千蠲免某月须如千救助及期晏不俟州县申请即奏行之应民之急未尝失时不待其因弊流亡饿殍然后赈之也由是民得安其居业户口蕃息   臣若水通曰饥然后赈则后时无及先事应急则民未病饥此刘晏济荒之防为最上者也后之论者皆薄晏言利之臣然曰户口多则地自广故其理财以养民为先此牧民之主所当力行者也徳宗之时晏以其计行赈施而民安其居业户口蕃息宜哉   宪宗元和四年春正月南方旱饥庚寅命左司郎中郑敬徳等为江淮二浙荆湖襄鄂等道宣慰使赈恤之将行上戒之曰朕宫中用帛一匹皆籍其数惟赒救百姓则不计费卿辈宜识此意勿效潘孟阳饮酒游山而已臣若水通曰宪宗每籍数于宫中之用而不计费于赒救之时其爱民之心胜于自奉何其诚切也茍由是心而扩充之继之以不忍人之政则仁覆天下和气应而丰穰至矣尚何水旱之灾饥馑之虑哉   周世宗显徳六年二月淮南饥上命以米贷之或曰民贫恐不能偿上曰民吾子也安有子倒悬而父不为之解哉安在责其必偿也   臣若水通曰胡寅云称贷所以惠民亦以病之惠者纡其目前之急也病者责其他日之偿也其责偿也或严其期或徴其耗或取其息或予之米而使之归钱或贫无可偿而督之不置或胥吏以诡贷而徴诸编民凡此皆民之所甚病也世宗视民犹子匡救其乏而不责其必偿仁人之心王者之政也臣谓胡寅此言其深知称贷之弊而得世宗之心者矣夫父母之爱根于同体者也认得同体仁爱之心何所不至尚何责其必偿而反病之哉故人君之学莫大于求仁   刘向説苑晋文公时翟人有封狐文豹之皮者文公喟然叹曰封狐文豹何罪哉以其皮为罪也大夫栾枝曰地广而不平则聚而不散非狐豹之罪乎文公曰善哉説之栾枝曰地广而不平人将平之财聚而不散人将争之于是裂地以分民散财以赈贫   臣若水通曰鹿台之财钜桥之粟乃商纣封狐文豹之皮也大学曰货悖而入亦悖而出民之欲得此皮者久矣倒戈之徒可以见也武王克商散鹿台之财发钜桥之粟大赉四海而万姓悦服岂非散财得民之明效大验哉文公能善栾枝之言遂裂地以分民散财以赈贫此所以成霸业而显于天下也欤   唐贞元元年陆防草大赦制有曰闗畿之内连嵗兴戎荐属天灾稼穑不稔谷籴翔贵烝黎困穷仓廪空虚莫之赈赡每一兴念悯然痛心宜令度支江西湖南见运到襄州米十五万石设法般赴上都以救百姓荒馑如山路险阻车乗难通仍募贫人令其般运以米充脚价务于全活流庸庶事优饶副朕勤恤   臣若水通曰移粟移民先王荒政之所不废也梁惠王于河内河东之凶以为尽心焉然而孟子不见取而引之以王政者何哉以移粟之济民有限而王政之泽无穷也徳宗移襄州江湖之粟以赈关畿之饥民可谓有仁心矣然其惠止于关畿尔脱有四方旱涝之灾并时荐见则又将何以赈之哉故诸葛孔明曰治世以大徳而不以小惠真王佐之道也   宋仁宗皇祐元年夏五月河北京东大水民流就食知青州富弼劝所部民出粟益以官廪得公私庐舍十余万区散处其人以便薪水官吏自前资待缺寄居者皆给其禄使即民所聚选老弱病瘠者廪之仍书其劳约他日为奏请受赏率五日輙遣人持酒肉饭糗慰籍出于至诚人人为尽力山林陂泽之利可资以生者听民擅取死者为大冢之目曰丛冡及麦大熟民各以逺近受粮而归凡活五十余万人募为兵者万计前此救灾者皆聚民城郭中为粥食之蒸为疾疫及相蹈借或待哺数日不得粥而仆名为救之而实杀之自弼立法简便周尽天下传以为式帝闻遣使褒劳加拜礼部侍郎弼曰救灾守臣职也固辞不受   臣若水通曰聚民而食之粥蒸鬱为疫待哺不及而死虽欲救之反以杀之此济饥之政也庸夫为之若富弼以公私庐舍散处之而分之以粟使官吏之寓居者主其事且悬赏以劝其尽力山泽之利纵其自取焉可谓赈济之尽善者矣宜乎其全活之众哉虽然弼之法他人亦或及此而收效则异者何耶葢人之为法或同而至诚恻怛之心不能如弼故承行之人不为之尽心竭力故也故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   宋孝宗淳熈八年九月以朱熹提举浙东常平茶盐冬十二月下熹社仓法于诸路帝谓王淮曰朱熹政事却有可观淮言脩举荒政是行其所学民被实惠宜进职以旌之乃进熹直徽猷阁   臣若水通曰处荒之政预备为上赈救为下有备则所济万全赈救则缓或不及朱熹社仓之立所以备荒也茍非出于至诚恻怛之心则又焉能规画之详法制之善而可以为天下法如是哉孝宗下其法于诸路则饥民之受惠不特浙东而已也后之有赈荒之志者宜玩焉   元成宗元贞元年六月陜西旱饥行省右丞许扆议发廪赈之同列以未经奏请不可扆曰民为邦本今饥馁若此若俟命下无及矣擅发之罪吾当任之遂发粟赈贷命亦防下   臣若水通曰关中旱饥许扆发粟以赈而以身当擅发之罪卓乎有汲黯之风矣夫关中逺京师若待命而发则仰哺之民化为野中之饿殍矣成宗乃不之罪而命亦寻下其亦仁矣哉   程頥论立赈济法事救饥者使之免死而已非欲其丰肥也当择寛广之处宿戒使晨入至己则阖门不纳午而后与之食申而出之日得一食则不死矣其力自能营一食者皆不来矣此之不择而与当活数倍之多也凡济饥当分両处择羸弱者作稀粥早晩两给勿使至饱俟气稍完然后一给第一先营寛广居处切不得令相枕藉如作粥饭须官员亲尝恐生及入石灰不给浮浪防手无是理也平日当禁游惰至其饥饿则哀矜之一也   臣若水通曰救饥者非圣贤意也势也夫圣人立法则三年耕而有一年之积民未病饥也惟后世国用无经取民无制是以或遇灾旱而民岂能聊生乎程頥之説其法详矣善矣然亦不得已也是故圣人在上可使菽粟如水火可使天下无饥民   张栻与吴晦叔书有云赈民之事葢有二端赈济也赈粜也赈济须官中捐米以救之赈粜即用上户所认可也官中吝米不肯捐専仰上户之粜可乎今潭城诸仓受纳已有米近八万斛前劝陈帅借此上供米均济农民乏食者或借与亦可却一面具以奏闻待罪比至获罪而十数万生齿已活矣况未必获罪耶未知渠能办否耳若待常平司全永州籴米来济则索我于枯鱼之肆矣   臣若水通曰赈饥之事以朝夕为死生者也故其机宜速不宜缓赈饥之用以多寡为财费者也故宜丰不宜吝使徒责赈籴于上户而官粟则吝焉其济果能普乎使必待报于君命而机宜则缓焉其济果可及乎此张栻之论所以有枯鱼之叹上供之借待罪之奏可谓切于救民而周于时变赈济之善者也为人上者不可不深究焉   王栢论赈济利害曰赈荒之体先公庾而后私家赈荒之要抑有余而补不足嗟夫田不井授王政堙芜官不养民而民养官矣农夫资巨室之土巨室资农夫之力彼此自相资有无自相恤而官不与也故曰官不养民农夫输于巨室巨室输于州县州县输于朝廷以之禄士以之饷军经费万端其始尽出于农也故曰民养官矣不幸凶年饥嵗在上者不得已散财发粟而赈恤之使之得免于流离沟壑之忧尚有是可以寓其爱民之心耳春省耕而补不足秋省敛而不给此王政之所先也切惟今日义仓创于庆厯初令民上三等每税米一斗输二升以备水旱其后兴废不常今下及小户矣是官无以赈民使民预输以自相赈恤已戾古意臣若水通曰君之与民相资相报者也君施以治民民报以奉君在平时则什一而税任土而贡民之施于上也有灾变则散财发粟春补秋君之报于民也故曰相资相报者也若平时使民以奉上灾变又使民以自赈何施报之有哉宜乎上下离心君民解体祸乱将起而莫之能救矣为人君者可不体施报之义察治乱之几乎   国朝洪武初费震为汉中府知府多善政大军平蜀之后陜西旱饥汉中尤甚乡民多聚为盗莫能禁戢是时府仓储粮十余万石震与僚属谋曰民饥如此岂可坐视其毙仓廪粮储尚多吾欲发以贷民赈其饥荒俾秋熟还仓且易陈为新何如众以为然即日发仓令民受粟且以状奏闻自是攘窃之盗与邻境之民多来归者震皆令占宅自为保伍验丁给之頼以活者甚众因籍为民得数千家至秋大熟民悉以粟还仓后以事被逮于京太祖皇帝曰震良吏也释之以为牧民者劝臣若水通曰奉命而后行者人臣之经也先赈而后以闻者济变之权也费震发储粮以济饥秋成而民偿则上不费公家之财而下可活万人之命矣行济世之权而不失其事君之经者也及后以状闻太祖是之他日又以是而释其罪呜呼此固圣祖御世劝贤之道或者亦费震隂徳及民之报也   洪武十七年九月丙子河南北平水命驸马都尉李祺欧阳伦王寜李坚梅殷陆贤往赈之敕曰天生烝民所以立命者衣与食也民非衣食何以为生迩来河南河决北平水灾稼穑荡尽时将严寒不早为赈恤民何頼焉今命尔驸马都尉李祺欧阳伦王寜诣河南李坚梅殷陆贤往河北同有司验其户口以赈之汝往钦哉臣若水通曰河之南北水灾稼穑荡尽衣食无頼民将就沟壑矣人君茍念沟中之瘠其能不动心乎我皇祖特命亲臣分赈南北岂非文王惠鲜懐保之仁哉圣子神孙体皇祖之仁心而充养之则重熙累洽而灾害不作矣   洪武中尝遇水旱嵗凶孝慈皇后进食必间设麦饭野蔬帝因告以赈恤之事后曰妾闻水旱无时赈防之有方不如蓄积之先备卒不幸有九年之水七年之旱将何法以赈之帝深以为然   臣若水通曰古者三年耕而有一年之积九年耕而有三年之积皆所以为水旱备也然不但积备而已又为之检制节俭所以备不虞者至矣孝慈皇后天纵圣善故进食必间麦饭野蔬所以示俭而先天下也又知赈防之有方不如积蓄之先备可谓救荒之上防者矣真得毋天下之道哉臣谨録之以为中宫之法焉   国朝仁宗皇帝为皇太子时自南京过山东境内遇民饥即令布政司发粟赈之及入见以闻太宗皇帝曰正是昔范仲淹之子犹能举麦舟济其父之故旧况百姓吾赤子乎   臣若水通曰夫视民之饥犹己之饥王者之仁心也我仁宗时为太子不忍山东之民饥饿不及以闻輙命发粟以赈之可谓有仁心先意承志者矣太宗闻而是之其所以养其仁心者何其至欤   国朝景泰间山东连嵗灾伤天顺初人犹饥窘已发内帑银三万两赈济有司以为不敷乞増之诏増银四万两   臣若水通曰【阙】   格物通卷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