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经部三   毛诗集解        诗   提要   【臣】等谨案毛诗集解四十二卷不着编录人名氏集宋李樗黄櫄两家诗解合为一编附以李泳所订吕氏释音樗字若林闽县人尝领乡贡着毛诗详解三十六卷櫄字实夫龙溪人淳熈中以舍选入对升进士两科调南剑州教授终宣教郎着诗解二十卷总论一卷泳字深卿始末未详与樗櫄皆闽人疑是书为建阳书肆所合编也樗为林之竒外兄【见书录解题】又为吕本中门人【见何乔逺闽书】其学问具有渊源书录解题称其书博取诸家训释名物文义末用己意为论断今观櫄解体例亦同似乎相继而作而稍稍补苴其罅漏不相攻击亦不相符合如论诗序樗取苏辙之说以为毛公作而卫宏续櫄则用王安石程子之说以为非圣人不能作所见逈为不同其学虽似少亚于樗而其实足以相辅编是书者惟音释取吕祖谦而训释之文则置读诗记而取樗櫄殆亦以二书相续如骖有靳故不欲以他欤乾隆四十五年五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 【臣】 陆 费 墀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觧卷一    宋 李樗黄櫄 撰   周南闗雎诂训传第一    毛诗国风   李曰司马迁云古者逸诗三千余篇孔子删之存者三百孔頴逹则以爲传记所举逸诗者絶少史记所言盖司马迁之谬欧阳又以爲以国观之冝不啻三千也三人之异同如此窃尝以谓逸诗之多少不足论也孔子既删定之矣其或多或少何足论哉惟以夫子之所存者三百篇尽心焉可也孔子之于诗所不合于礼义者从而删之合于礼义者从而存之垂训于天下后世其爲敎也温柔敦厚适其情性之正学者为学必自此而入焉孔子尝敎学者以学诗之法矣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此一言盖学者之枢要也夫喜怒哀乐未谓之中而皆中节谓之和方喜怒哀乐之未则无思也及喜怒哀乐之既然后有思焉其思也正则喜怒哀乐而中节而和矣其思也邪则喜怒哀乐而不中节而不和矣故诗三百篇虽箴规美刺之不同而皆合于喜怒哀乐之中节以其思之正故也学诗者惟以此一言而求之孔子又尝举一隅以告学者矣曰闗雎乐而不哀而不伤乐之与哀出于思矣不不伤思之无邪也乐而哀而伤则入于邪矣求闗雎之义必求于此非独闗雎为然自葛覃而下殷武而上莫不皆然在学者触而求之耳司马迁曰国风好色而不小雅怨诽而不乱可谓明夫子之意矣惟以此一言求诗之体则其他可以迎刃而觧故其学夫诗者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羣可以怨迩之事父逺之事君皆自思无邪之一言而入焉诗皆有序独闗雎为最详先儒以谓闗雎为大序葛覃以下为小序而作序之人者不同家语云子夏习于诗而通其义王肃注云子夏所序诗今之毛诗是也沈重云按郑诗谱意大序是子夏作小序是子夏毛公合作卜商意未尽毛公更足成之韩退之作诗之序议则谓诗之序明作之所以云其辞不讳君上显暴丑乱之迹帷箔之私不是六经之志若人云哉察夫诗序其汉之学者欲自显立其传【去声】因借之子夏故其序大国详小国略斯可见矣王氏则以为世传以为言其义者子夏也观其文辞自秦汉以来诸儒盖莫能与于此然传以为子夏臣窃疑之诗上及于文王髙宗成汤如江有汜之为美媵之为祀成汤殷武之为祀髙宗方其作时无义以示后世则虽孔子亦不可得而知况于子夏乎程亦如王氏诗序必是当时人所传国史明乎得失之迹是也不得此则每篇指趣何自而知焉大序则是仲尼所作其余则未必然凡此诸家纷纭不一惟苏黄门之曰其文虽有反覆烦重非一人之辞者凡此皆毛氏之学而衞宏之所集録也东汉儒林传曰衞宏从谢曼卿受学作毛诗序善得风雅之旨至今传于世隋经籍志曰先儒相承谓毛诗序子夏所创毛公及衞敬仲又加润益大抵古说本如此此深得之盖自汉以来为诗觧者有四家齐鲁毛韩皆以传授不同故其不一也   黄曰事固有可得而知者有不可得而知者可得而知者吾求之于古不可得而知者吾求之于心盖信人而不信己终身无定论而事之二三其传者当以吾心为主也书易春秋皆有序学者不疑而诗之大序学者疑之盖凡有序者必着其名氏而诗也有其序而不着其人或杂出于百家传记而附防之终莫之统一是其所以滋后世之疑也家语云子夏习于诗而通其义王氏注云子夏所序诗今之毛诗是也沈重云按郑氏诗谱意大序是子夏所作是也韩文公辨之详矣韩以为汉之学者欲自显立其传因借之子夏而东汉儒林传亦云衞宏从谢曼卿受学作毛诗序至今传于世近世如蘓颍濵亦本是以为其文反覆烦重非一人之辞凡此者皆毛氏之学而衞宏之所集録迃仲以苏之为当且尽王程近世大儒也而又以为非汉儒之所能为窃尝合是之不一而一之于吾心以为王程之与吾心合而于大序亦合夫大序之文温厚纯粹有系辞气象彼汉儒者畴能及此哉汉儒惟一董仲舒其文近之而亦未必若是之醇也况毛公衞宏之乎虽然程氏谓大序仲尼所作则未敢信也大序之言深得风雅之旨而其所以滋后世之异论者以其言辞重前后失伦耳若吾夫子为之必不若是也意者吾夫子反鲁删诗之际与门人弟子所以论诗者如此而门人弟子若子夏之徒集夫子之言而冠于三百篇之首云耳初不以大序名之也不然大序之作当先论诗者志之所之也一叚而后及于风风也自风而论雅自雅而论颂以至于六义四始斯亦可矣若闗雎后妃之德至用之乡人焉用之国焉是乃闗雎之序此王程之意而予特少异之也是故某诗言某事也若闗雎后妃之徳也之此必当时国史所题之辞不然则虽夫子亦无自而知此程氏之无以加矣子请推而广之曰小序国史之旧题大序记夫子之言而非夫子之所作也其余小序则汉儒之或杂其间如衞人以宣姜鹑鹊之不若如贪而畏人若大防也之决非吾圣人之言无疑也此予之所自求于吾心者如此而未必可信姑存之以待深于诗学者以讲求其未尽之意云   闗雎【七胥反】后妃之德也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故用之乡人焉用之国焉   李曰闗雎毛氏以为后妃之德齐鲁韩皆以为周衰所作如燕燕之诗毛氏以为衞庄姜伤己韩诗则以为衞定姜归其娣送之而作郑康成注礼记又以为衞献公不礼于郑姒郑姒作此诗谓当思先君献公以待寡人柏舟之诗毛氏则以为仁人不遇韩诗则以为衞宣姜自誓所作自孔子既没之后世之学者各以其所闻而传之故其所以不一此则毛诗也然毛诗所传亦非成于一人之手至于前后相因袭缀缉而成其书观此则毛郑可知矣江有汜之诗既以为美媵也勤而无怨嫡能悔过也而其下文云文王之时江沱之间有嫡不以其媵备数媵遇劳而无怨嫡亦自悔也载驰之诗既以为许穆夫人所作也闵其宗国顚覆自伤不能救也又言衞懿公为狄人所灭国人分散野处漕邑许穆夫人闵衞之亡伤许之小力不能救思归唁其兄又义不得故赋是诗也如鱼丽之诗既以为文武以天保以上治内以采薇以下治外始于忧勤终于逸乐既以为文武之诗常棣之诗又曰宴兄弟也闵管蔡之失道故作常棣焉此又成王之诗也非一人所作甚明矣诗之序多有重复惟闗雎为尤甚闗雎者以为大序窃尝以谓即闗雎之序也其首曰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不过言闗雎之义尔既言闗雎之义并以学诗大意系之于下然闗雎之序其文太多重复亦非一人所作既曰风之始也又曰风风也敎也风以动之敎以化之又云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主文而谲諌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故曰风又曰一国之事系一人之本谓之风则知其一风字其多如此故学闗雎者当随文而观之欲以前后相属而通之则必胶泥而不通矣后妃太姒也闗雎所以形容太姒之德谓之后者有君道故也天子之妃曰后太姒但为西伯夫人耳安得以后为称谓之后者乃后人追称之也亦如后世追称文王为王也风之始也者以谓后妃之有美德文王风化之始非也诗有四始也闗雎为风之始鹿鸣为小雅之始文王为大雅之始清庙为颂之始闗雎所以为风之始者所以风动天下欲正其夫妇之道也盖以正夫妇之道乃治家之本也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齐其家乃治国平天下之本也自天子至于庶人其所以治家者皆在于此故诗之雅颂惟用于朝宗庙郊祀宴享非其所用者不得用也至于正夫妇之道自天子至于庶人未尝有二道也闗雎之诗用之乡人焉用之国焉言自乡人以至于国皆可得而用也仪礼乡饮酒礼曰乡大夫賔兴其贤能乃合乐周南闗雎召南鹊巢是用之乡人也燕礼曰诸侯之于賔客遂歌乡乐周南闗雎召南鹊巢是用之国也自上而下皆可得而用则正夫妇之道人所当为也孔子曰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以周南召南皆学者之所当留心苟为学者不先于周南召南则无由而入矣   黄曰太史公曰周道阙诗人本之袵席而闗雎作齐鲁韩三家亦皆以为康王政衰之诗欧阳公以为然予不敢疑经而信史从齐鲁韩而去毛氏也三百篇之诗皆被于管而闗雎之诗歌于乡饮酒之礼歌于燕礼或谓房中之乐后妃夫人侍御于君子女史歌之意者周道阙诗人本之袵席而思闗雎后妃之德时用此诗于歌咏节奏之间以讽其上故曰师挚之始闗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汉儒误求夫子之意而疑闗雎非文王之诗何其谬也诗曰闗闗雎鸠而名之曰闗雎云者诗人之意不在于雎鸠而在于闗闗取其和鸣之意也后妃之徳者曰太姒也文王未尝称王则太姒不当称后妃或者曰追称也然闗雎之后妃为太姒则鹊巢之夫人当为何人陈少南云言后妃之徳冝如闗雎此为当予尝推广之曰序不言美后妃而曰后妃之徳以见后妃之徳如此而古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二南言文王之化而闗雎首后妃之德此如思齐言太任太姒之徳而曰文王所以圣也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是以古人欲治其国先齐其家此正始之道而王化之基故曰风之始也或者谓闗雎为风之始鹿鸣为雅之始清庙为颂之始其肤浅非作序者之意下文云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所以云者以其风化之始故天下之匹夫匹妇皆被其风化而各得其正也用之乡人用之国不必以乡饮酒礼为证盖卿大夫与诸侯之合乐此特一端耳而何足以尽之文王后妃之徳始于二南而极于天下鹊巢之夫人草虫之大夫妻江汉之游女莫不感是诗而被其风化大用之则大小用之则小上自朝廷下至闾巷皆可得而用之此春风和气及物则生不可以小大计故曰用之乡人焉用之国焉然则既曰后妃之徳矣乡人国可得而用之乎曰后妃之车服则乡人国不可得而用若后妃之德则用之有何不可噫文王以太姒之徳而为王化之基淑女之功岂小补哉昔尧欲以天下授舜而曰我其试哉观厥刑于二女夫以天下与人而特试其刑于二女此天下之至难而风化所自始也闗雎所以为三百篇之首者其以此欤   风风也敎也风以动之敎以化之   李曰风风也敎也此则言风之一字也风风也当如徐氏读以为讽字风字有两训一则训讽一则训敎其所以训讽者则以下之于上有所讽谕以警劝之所谓下以风刺上是也其所以训敎者则以上之于下有所开导而敎化之所谓上以风化下是也正风之诗则谓之敎变风之诗则谓之讽欲知正风变风之殊惟观风以动之敎以化之则可以见其大防矣黄曰此一段当在论诗之后今且循其旧文而释之先儒觧此一段皆未尽其意或云风犹天之风而敎则君之敎此诸家之皆然也然夲文但云风也敎也何尝有天与君之别哉一以为譬辞一以为实辞古人之意本混然而固离之何也或曰风字当如徐氏读曰讽以为下之于上则有讽谕之意上之于下则有敎导之意此迃仲之也然上以风化下则曰风而不曰敎何也窃尝谓古人之意以为国风之诗其本系于一人而其化被于一国自其夲于一人言之则谓之风自其及于一国言之则谓之敎岂不简且直哉如闻伯夷桞下恵之风者莫不兴起此风以动之之意孟子所谓君子所以敎者五有如时雨化之者此敎以化之之意也先儒谓动之则开悟其善心而已化之则明其敎令而为之劝率其事加详夫所谓化者感之于心术之防而变之于形迹之外与之俱化而不自知也若曰其事加详则不足以为化矣予请为之例曰闻二南之风者感动其善心被二南之化者变易其气质动则变变则化天下之理然也   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李曰自诗者志之所之以至于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则又论诗之所由作也其文反覆更相训释诗者志之所之者以其在心为志言为诗也自情动于中以下则又释在心为志言为诗之义喜怒哀乐之情于中而形之于言言之未足故见于咨嗟叹息之声咨嗟叹息未足以尽其情遂长言以歌之诗自此而作焉如所谓猗与那与猗嗟昌兮之皆是永歌之也永歌未足以尽其情于是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而有舞焉凡此出于人心之所诚然故先王因诗以作乐歌咏其声舞蹈其容声容两尽然后喜怒哀乐之情宣导于外无所湮郁此所谓导和之志也   黄曰此则緫论诗之所由作也先儒谓此一段其文反覆更相训释既曰志又曰心又曰情何其不一也予尝味此一段其言近其旨逺决非章句之学所能到而谓汉儒为之岂其然乎系辞论易其辞反复不已凡此者皆深原其所以然以惠后学者也故自诗而论志自志而论心此防流寻源之论而使学者知诗之所自始自情而论言自言而极于不知所以言此遡流逹源之论而使学者知诗之所终极是故寂然不动谓之心心之所主者谓之志志之感于物者谓之情情之所动则乌可已乌可已则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虞书所谓诗言志犹此所谓志之所之也曰歌永言犹此所谓言之不足而嗟叹之嗟叹之不足而永歌之也极而至于八音之谐神人之和百兽之舞而又乌可得而尽其妙夫志有所喜则歌咏喜美之所由兴志有所恶则箴规怨刺之所由作故曰在心为志言为诗其情喜则其辞美其情怒则其辞直其情哀则其辞切而深其情乐则其辞易以和故曰情动于中而形于言情有所不能巳则言有所不能尽推而极于手舞足蹈而不自知此孟子所谓乐则生生则乌可已者也窃尝诵诗而忽有悟于言意之外且不觉其嗟叹永歌手舞足蹈况作诗者乎乐记之言与此序合意者吾圣人之遗言而学者所记録欤   情于声声成文谓之音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李曰情于声声成文谓之音自此以下至于其民困则又论声音之道与政通也情之所见于言语之间而有清浊小大合乎宫商角徴羽之声则谓之五声五声所感相应成文以见于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则谓之八音所谓文之以五声播之以八音是也惟五声八音皆夲于人情故国之安危政之醇疵皆可求之于声音之间乐记曰乐者音之所由作也其夲在人心之感于物也是故其哀心感者其声噍以杀其乐心感者其声啴以缓其喜心感者其声以散其怒心感者其声粗以厉其敬心感者其声直以防其爱心感者其声和以柔苟于声必知心之所由然既知心之所由然则可知政之所由然也故闻其音之安以乐则知其政事之和是谓治世之音闻其音之怨以怒则知其政事之乖是谓乱世之音闻其音之哀以思则知其民之困是谓亡国之音盖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其器同也其器虽同其情必异或安以乐或怨以怒或哀以思又见于金石丝竹匏土革木之外皆不能逃乎审音者之所知也季札请观周乐观国之治乱如亲见之则以声音之道与政通矣惟知其声音之道可以见其政事之治乱也而诗者乃所以播于声音者也   黄曰此言诗之用于乐者如此其不可诬也五声八音皆斯民眞情之所寓而斯民喜怒哀乐之情亦可于声音见之审声则知音审音则知乐审乐则知政声音之道与政通矣曰声曰音相近而异名单出曰声杂比曰音情之所见于歌咏之间其清浊小大合于宫商角徴羽之应则谓之五声五声所感相应成文而可被于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则谓之八音声音不可以伪为而皆夲于眞情之所寓季札见歌秦曰此之谓夏声见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遗民乎见歌小雅曰思而不贰怨而不言以至列国之风皆如亲见此非即声音而知之亦即其情而知之也惟其以情而则亦以情而应则国之治乱政之和乖皆可于此而卜之故虞书亦曰五声八音在治忽此推本之论也乐记曰乐者音之所由生也其本在人心之感于物也其哀心感者其声噍以杀其乐心感者其声啴以缓其喜心感者其声以散其怒心感者其声粗以厉又曰志微噍杀之音作而民思忧啴谐慢易繁文简节之音作而民康乐夫民之所感在心而皆可于声音之间见之故闻其音之安以乐而知其政和闻其音之怨以怒而知其政乖闻其音之哀以思而知其民困盖至治之世民情和恱如在春风和气中岂其音之安以乐也其情之安以乐也如颂声作于什一之时是也将乱之世饥者勿食劳者弗息而不能无怨愤之情非其音之怨以怒也其情之怨以怒也如郑衞之音是也国之将亡不可复救则亦闵之而已伤之而己怀其旧俗而已非其音之哀以思其情之哀以思也如桑间濮上之音是也亡国则无政止曰其民困此一段与乐记之少岂非圣人之遗言乎先儒谓如百室盈止妇子寕止安之极也厌厌夜饮不醉无归乐之至也此谓治世之音土国城漕我独南行怨之深也取彼人投豺虎怒之甚也此谓乱世之音知我如此不如无生哀之至也适彼乐国适彼乐郊思之笃也此之谓亡国之音是固然矣亦不可专以言辞求之若徒观其言辞不逹其声音则如大田楚茨之诗瞻彼洛矣之诗不言周政之衰而言宣王之盛是亦可谓之治世之音乎即其音而审之遡其情而观之则其喜怒哀乐之异情啴缓粗厉之殊音有不可得而并者此亦学诗者之法也三百篇之义皆当以是求之   故正得失动天地感神莫近于诗先王以是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敎化移风俗   李曰诗者虽有三百篇之多而喜怒哀乐之情皆本于至诚惟其至诚故可以知政事之得失可以动天地感神矣钟子期半夜闻击磬之悲子期使人问之子何击磬之悲曰臣之父杀人而不得生臣之母生而为公家臣之身得生而为公家击磬臣不覩臣之母三年矣昨徃于市见之欲赎焉而无财故其声悲子期曰声之悲在心也非在于手也非在于木与石也心之悲击于手而木石应之以至诚故也惟其心之至诚故见于声音无不应见于政事无不应推此以动天地感神亦无所不宜者矣天地神以诚可动谓之天地又谓之神者盖天地者神之正体神者天地之妙用莫近于诗王氏以为言也声也以文为主则非其至故其动天地感神者为近而已此不善观公羊氏论春秋曰拨乱世而反诸正莫近乎春秋何休注云莫近者犹言莫过乎春秋也则知所谓莫近于诗者谓莫过乎诗也非如王氏所谓也先王以是经夫妇此又论二南之义即上文所谓先王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盖先王以是二南之义用之乡人用之国皆欲使天下之人尽知夫妇之道无不得其正是所谓经夫妇也易曰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欲治天下者必自夫妇始是以既经夫妇则孝敬自此而成人伦自此而厚也惟孝敬既成人伦既厚则天下达道其尽之矣己正而物自正推之以美教化而教化自美推之以移风俗而风俗自移此文王之德则见于闺门之间而其美化所以及于江汉之逺也盖周南召南之风播于声诗则推之可以美教化移风俗及后世所谓乐者皆郑衞桑濮之音所谓诗者皆美丽淫侈之辞伤风败俗则有之矣岂能美教化移风俗如周家忠厚乎周先生有言曰乐者古以平心今以助欲古以宣化今以长怨不行古礼不变今乐欲世之治难矣哉   黄曰学者读此一段当知所谓诗者果言辞歌咏而已乎果声音貌而已乎得失至难正也天地至难动也神至难感也而惟此诗能之深味此理乃知学者不可言语文字求当自思无邪一言而入之也失儒谓正得失者用此诗于讽刺之间动天地者用此诗于郊祀之际感神者用此诗于宗庙之中予以为此一端耳非讽刺郊祀宗庙之时则不足以正得失动天地感神乎止言诗者不足以知乎人为之心志声音夲于民之眞情苟知之则知诗之为诗不可以伪为而出于至诚之所见精神之所运用也至诚之所感精神之所动则善恶之劝戒幽明之感通皆此理而已人惟有私心而思流于邪也则言不足以动人行不足以格幽今观诗之美刺非出于爱恶之私则得失不难正矣言行所以动天地则天地不难动矣神之聼之终和且平则神不难感矣此思无邪之效也故曰莫近于诗王氏以为声音者以文为主而非其至故特曰近而已此不知诗之理者也先儒举公羊为拨乱反正莫近于春秋何休注云莫过于春秋则知所谓莫近于诗者莫过于诗也此固当已然亦未免于费辞窃以为人民天地神皆同此心则同此理以理求理夫何逺之有先王知此理之不逺于人心人心之所同然故用之以经夫妇以无邪之理而正之也以是推之则孝敬之所以成人伦之所以厚教化之所以美风俗之所以移皆此理之所用也箫韶奏而鳯皇仪南风歌而天下治声音之不可诬也如此闗雎之诗始于风天下而正夫妇推而极于游女无犯礼之思兔有恭敬之容公子有信厚之心汝坟有爱君之意卒于易商之恶俗为成周之美化如驺虞所谓闗雎之化行则人伦正朝廷治天下纯被文王之化者此诗之极致也详味七章益信大序之文有孔子之遗言不然汉儒章句之学何足以知此理之妙哉   故诗有六义焉一曰风二曰赋三曰比四曰兴五曰雅六曰颂   李曰故诗有六义焉诗之序惟其出于诸儒之所纂集而成非出于一人之手故不惟言语前后重复不相连属而又徃徃掇取传记之文杂于其中如诗有六义一曰风至六曰颂则见于周官太师之所掌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以至于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则见于戴记之乐记成王未知周公之志公乃为诗以遗王名之曰鸱鸮焉则见于书之金縢古者长民衣服不贰从容有常以齐其民则民徳壹则见于戴记之缁衣髙克好利而不顾其君文公恶而欲逺之不能使克兵而御狄于境久而不召众散而归则见于春秋之左氏传防子至于戴公其间礼乐废坏有正考甫者得商颂十二篇于周之太师以那为首则见于国语惟其文之混杂殽乱不出于一人之作而杂出于传记之文则诸儒之说以诗之序或指以为子夏所作指以为孔子所作皆非也惟以为汉之世为毛诗学者前后相继有所附益而增加之而足成其书则得之矣故后之观诗序者不当以其文之相连属而求之非如他经之文曰故曰至于曰是以曰然则皆是连上文之辞至于诗序之文不当如是也上文曰先王以是经夫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不过言二南之义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下文继之以故诗有六义焉则又言诗三百篇有此六体又自为一段不与上文相接不可以故字连属而为之若必求其故字而为之则必穿凿而不通矣下文言至于是以然则之皆当如是也周官太师所掌谓之六诗此诗序谓之六义盖以其三百篇之中有此六体不同风也雅也颂也古今相法以为歌诗之名至于比也兴也赋也则虽有三者之目不以为名惟此三者不以为名故诗之所以为体也兼此三体故比兴赋皆在于风雅颂之中不可以别而言之也虽然其名则然矣其体则同所谓风雅颂不必自闗雎以下方谓之风也不必自鹿鸣以下方谓之小雅也不必自文王以下方谓之大雅也不必自清庙以下方谓之颂也程氏曰诗之六体随篇求之有兼备者有偏得其一二者风之为言使有感动之意雅者正言其事颂者称美之词自其四始而言之则必有一国之政事者然后谓之风自其诗之体而论之则三百篇之中有所谓讽谕之言者皆可谓之风也如文王曰咨咨女殷商之是也自其四始而言之则必正言天下之事者然后谓之雅自其诗之体而论之则三百篇之中有所谓正言其事者皆可谓之雅也如忧心悄悄愠于羣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之是也自其四始而言之则必其形容天子之盛徳然后谓之颂自其体而言之则三百篇之中有所谓称颂圣人之盛徳皆可谓之颂如于嗟麟兮于嗟乎驺虞之类是也风也雅也颂也皆分在于三百篇之中故学诗者不当泥四始之辨故必求之六义也赋者铺陈其事程氏曰如东宫之妹邢侯之姨之是也若夫比兴则者不同孔氏曰比者见今之失不敢斥言取比以言之兴者见今之美嫌于媚谀取善事以谕劝之其未通东坡则谓之比者如闗闗雎鸠在河之洲取其挚而有别兴者言其时之已去故后人不可以求得其如殷其雷在南山之阳然其未甚明白惟郑司农以为比者比方于物诸言比者皆比也兴者托事于物则兴者起也此为得之程氏以为比者直比之而已如螓首蛾眉齿如瓠犀而已兴者感之意王氏则以为以其所而比之之谓比以其感而况之之谓兴二者皆夲于郑司农之而此二更为明白焉惟诗之为体有此六者之不同故学诗者能求六诗之体又以思无邪之一句防其旨趣则可与言诗者矣若下以风刺上上以风化下此一段不可连上文言之孔氏云在上人君用此六义以风动教化在下在下人臣用此六义以讽谕讥刺君上则是以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继六义为言也且又于六义之下而解风之意则六义皆名为风其之不通一至于此学者之于诗序苟不涣散而求之则于此数皆可废矣   黄曰此又言诗之体如此也风雅颂国史之旧题襄公二十九年季札请观周乐已有是三者之名当是时孔子犹少也及孔子自衞反鲁而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删诗为三百篇而赋比兴之义始明于后世其防言笃论盖有自来矣然赋比兴特风雅颂之一端耳均谓之六义而合赋比兴于风雅颂之中则不几于乱四始也乎曰是所以使学者思而得之也诗有风雅颂而风雅颂之中有赋比兴此微意也程氏言诗之六体随篇求之有兼备者有得其一二者而迃仲之亦然谓凡有感动之意者皆可谓之风而不必以国风为风凡正陈其事者皆可谓之雅而不必以大小雅为雅凡有称美之辞者皆可谓之颂而不必以三颂为颂信如此说则六义乱矣夫有感动之意者可以为兴不可以为风正陈其事者可以为赋而不可以为雅称美之辞则或赋或比当观其辞意之所之而不可以为颂颂者告神之乐章也大序之论风雅颂已详且明惟赋比兴则者不一孔氏谓比者见今之失不敢斥言取比以言之兴者见今之美嫌于媚谀取善事以喻之如此则是兴专于美而比专于讥刺也其不通矣郑司农以为比者比方于物则言比者比也兴者托事于物则兴者起也东坡伊川皆夲是然皆未甚明白窃尝推广之曰赋者直陈其事之谓也比者托物而喻之谓也兴者因物而感之谓也受命作周之诗其事东宫之妹之句其辞寔此之谓赋如柔荑瓠犀以喻荘姜之美如山阜如冈陵以喻福禄之多此之谓比如雨之蒙矣行者之心凄然以悲鹳其鸣矣居者之怀慨然以叹此之谓兴以是三者而防风雅颂之旨在学者自求之郑氏谓七月之诗具风雅颂之三体分其一章二章为风三章五章六章之半为雅又以六章之半七章八章为颂夫一章之中半为雅半为颂尚何足为诗之体乎郑氏徒见周礼籥章氏之职有吹豳诗雅颂之而为之附防耳抑尝论之六义者学诗之筌蹄而非其至也故夫知感而遂通之理于寂然不动之先知喜怒哀乐之理于浑然未之际则三百篇之诗一诗也噫明乎太极则六爻一爻耳明乎皇极则九畴一畴耳明乎情性则六义一义耳   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主文而谲諌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故曰风   李曰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此亦论风之义也盖言二南之诗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如风之偃草然也至于变风则指陈其人君之过失人臣讽刺其上使之改过亦名谓之风风之为名有此两者不同不可以一防论故正风变风之作皆名为风也主文而谲諌此则又继其下刺上之意诗之作也虽主于诗之成文然亦托此以谏其君故其辞不廹切而意已独至此言之者所以无罪惟其言之者微讽其上欲其上之改过故闻之者足以戒故亦谓之风盖如风之鼓舞摇荡万物皆不自知其所以然此所以谓之风也观此序所言正风变风皆名为风者良有以也黄曰此一段申言国风之义也风者取其有风动之意其所以入人甚微也上以此化下则亦不直施其所以化下以此刺上则亦不直言其所以刺旁譬曲喻而使人为之感动故又申言之曰主文而谲諌文虽主于此而意实寓于彼如文在于旄丘而意实在责衞伯文在于葛藟而意实在于刺平王故曰主文而谲谏谲而不正谓不直其辞以正之也不直言其恶而微谏之故言之者无罪虽不直言其过而自愧于其心故闻之者足以戒此风之所以为风而有感之理也后世所谓讽諌者盖得此一体耳或曰主文而谲諌者谓正风也若变风则有诋讦其君上者予曰不然臣之于君子之于父岂容有怨怒之辞而谓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至于起敬起孝而不能自已安可咈然而直刺之乎故臣不遇于君则有不忍去不敢怨之辞如栢舟之不能奋飞考槃之永矢弗谖之存君臣之分也子不得亲于父必有讳恶自咎之心如小弁之君子信谗凯风之我无令人之全父子之道也主文谲諌之当求于此若雄雉硕防等诗少南已辨之矣故不复论   至于王道衰礼义废政教失国异政家殊俗而变风变雅作矣国史明乎得失之迹伤人伦之废哀刑政之苛吟咏情性以风其上逹于事变而怀其旧俗者也李曰至于王道衰此言变风雅所由作也曰至于曰是以若以为连上文之辞则上文当论正风正雅则下文方曰王道衰矣今上文曰主文而谲谏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则是既言变风矣又继之以至于王道衰则其义不相连属故此一段亦非连上文而言也文武成康之道既衰加之以幽厉之暴乱平桓之孱微礼义废于一人之身政教遂失天子不能统诸侯之国故国自为政为诸侯者亦无以统御卿大夫之家故家自为俗声诗之作既无有文武成康之诗矣此变风变雅所由作也变风自邶鄘以下之诗是也变雅幽厉之诗是也文武之诗既已不作而为变风变雅故变风所言者如曹之奢魏之褊晋之俭衞之淫皆随其国之风俗未尝相同此政之所以乱也国史明乎得失之迹此又言其变风之作也国史者作诗之人也变风之作或出于妇人女子小夫贱而緫谓之国史者盖指其大防也国史明乎文武成康之世其得之迹如此幽厉之世其失之迹如此伤乎礼义之失故至于人伦之废哀夫政教之失故至于刑政之苛情于中而形于言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吟咏其情性之所欲言者以为声诗主文谲谏以风其上原其大意逹当时天下之事变而闵幽厉之失而懐成康之故俗也   黄曰此言变风变雅之所由作也夫道者所由适治之路仁义礼乐皆其具也王道盛则礼乐兴礼乐兴则政化美当是之时一道徳以同风俗而雅颂之声作今王道既衰则其夲已先拨矣本既拨则枝叶从之礼义废而不行政教失其所措上无道揆下无法守天子不能统诸侯之国而国自为政诸侯不能统卿大夫之家而家自为俗则人情伤今思古而变风变雅之所由作也周自文王闗雎之化积而至于天保采薇之治于是乎有小雅自其经营内外之治积而至于受命尊祖之诗于是乎有大雅此风雅之正也自懿王受夷王失礼而周道始衰于是邶风变而栢舟作齐风变而鸡鸣作此国风之始变也极而至于厉王之时而雅已变矣虽然王道虽微而先王之所以泽民者未泯而民情之所以爱君者犹在也变风变雅之作犹有望其改过迁善之意以见其不忍忘君之心国史采诗于民而播之歌咏其爱君之意厚矣国史止是掌文籍之官非国之能文者一时能文之士何足以明其得失之迹哉惟国史逹于事变而怀其旧俗故见今之时非昔之时今之政非昔之政向也人伦之厚今也人伦之废则为之感伤向也政教之美而今也政教之苛则为之哀叹于是吟咏情性以风喻其上吟哦其声曰吟之于吟而长言之曰咏虽王道之既衰而国史采诗之时犹以先王盛时之事感其君此王庶几改之予日望之之意也至于顷王之时陈灵凟乱之事则天理亡矣不可以复望矣虽变风亦不复作也故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   故变风乎情止乎礼义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礼义先王之泽也   李曰故变风乎情惟其逹于事变怀其旧俗故虽以风刺其上而止乎礼义礼义着见于人君之敎化故正风之作不复有变风矣惟其礼义不在乎朝廷而在乎作诗者情性之所言此变风所以作也天下之公义不在于其下而在于其上在于上则天下治在于下则天下乱今周之所以为礼义者不存于周而存于作诗之人周之为诗可知矣夫以国史作诗而其情乃止于礼义者盖三百篇之中变风之诗或美或刺或怨或叹之不同而皆止于礼义故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以文武成康之诗谓之思无邪可也以幽厉之诗宜其喜怒哀乐未必中节而乃亦谓之思无邪者则以思止于礼义也乎情者不能无思止乎礼义则无邪矣夫以去先王之世犹且如此岂非先王徳泽在人者未泯邪以至于王泽既竭而诗不作人之情性不同无复止于礼义此诗亡然后春秋作也   黄曰此言王道虽衰而王泽未竭礼义虽废而民犹知止乎礼义蟋蟀闵俭之诗也而曰好乐无荒盖有以礼自娯乐之意考槃述穷处之诗也而曰永矢弗谖盖有畎亩不忘君之意君子于役风危难之诗也而曰茍无饥渴盖有临难无茍免之意泉水之衞女思归而能以礼载驰之夫人思归而能以义其乎情止乎礼义者于此可见知而不知止则荡而不中节矣有性故有情故曰乎情民之性也王泽未泯则礼义未亡故曰止乎礼义先王之泽也三百篇之诗皆乎情皆止乎礼义而独于变风言之何也忧思极矣而形于歌咏者情性之眞也礼义废矣而知止乎礼义者王泽之厚也故观诗人喜怒哀乐之中节者尤当于变风观之   是以一国之事系一人之本谓之风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风谓之雅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废兴也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颂者美盛徳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是谓四始诗之至也   李曰是以一国之事系一人之夲孔氏以为承上生下之辞彼见其是以二字遂以为承上生下之辞然观上言风雅之别矣于此又言风雅之别者是亦可以为承上生下之辞诗序不相连属多矣虽此连属亦不可以为定论也风与雅所以论兴亡治乱之迹其正与变则论二者之别风则言一国之事雅则言天下之事孔氏曰一国之事系此一人使言之也但所言者直是诸侯之政以风化于一国故谓之风以其狭故也言天下之事亦谓一人言之诗人緫天下之心四方风俗以为己之意而咏歌王政故作诗遂天下之事见四方之风所言者乃是天子之政以齐正于天下故谓之雅以其广故也孔氏以广狭二字形容风雅诚得之矣然其谓作诗遂天下之事见四方之风此则非也所谓一人者为诸侯而言之也天下者天子风化之本也一国者诸侯风化之夲也风者诸侯之事则一国者亦诸侯耳诗人作是诗言一国之事系一人之本谓之风者如二南本于文王之风化其所言者不过周南召南而不及天下之广诗之二南但为国风邶鄘以下皆言一国之事不及天下之广故以国风名之也雅者言天下之政事本于天子风化形容四方之逺故谓之雅盖以诸侯之风系于风可也天子之事其所及者逺岂可以风名之乎故易其名谓之雅也文王之所以得幽厉之所以失系于天下故皆以雅名之此风雅之别也欧阳文忠公曰诗有一国而作焉有天下而作焉盖谓此也雅者正也自此则又论雅之所以为名也上文言风也敎也风以动之敎以化之又曰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主文而谲谏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故曰风既论夫风之名矣故于此又论风雅之名焉雅之所以为名者以雅字训正也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风谓之雅以雅为名以其正故也故雅之所言自武王宣王之诗此王政所由兴也幽厉之诗此王政所由废也或兴或废不同而皆在于雅之中则其为诗得乎正故尔若夫国风之言一国之事则其为诗不得乎正矣惟天子之诗然后谓之雅然其体亦有小大之不同其体之有小大之不同者则以其政之小大故以其政之大者则载之大雅政之小者则载之小雅焉大雅小雅之别者不同孔氏云小雅所陈有饮食賔客赏劳羣臣宴锡以怀诸侯征伐以强中国乐得贤者养育人材于天子之政皆小事也大雅所陈受命作周伐商继代荷先王之福禄尊祖考以配天醉酒饱徳能官用士泽被昆虫仁及草木于天子之政皆大事也孔氏以为大小雅之别然观菁莪之诗乐育人材之诗棫朴之诗能官人材之诗此岂有小大之别乎菁莪则见于小雅之诗棫朴则见于大雅之诗如六月采与夫常武江汉之诗均为宣王征伐之诗也此岂有小大之别乎六月之诗则载于小雅常武江汉则载于大雅其不通如此惟其之不通是以王氏又从而为之曰幽王之诗有其恶大则列于小雅宣王之诗有其善小则列于大雅盖幽王之恶大其小者犹如此也宣王之善小其大者如此而已又作诗者意各有所主若蓼萧言泽及四海而意之所主者但止燕诸侯尔凡此之皆其言及于大而意之所主者小也大明曰文定厥祥亲迎于渭而意之所主者乃在于天命武王凡此之皆其言及于小而意之所主者大也蘓氏又云小雅言政事之得失而大雅言道徳之存亡盖其所谓小者谓其可得而知其所谓大者谓其不可得而知故虽爵命诸侯征伐四国事之大者而在小雅行苇言宴兄弟养老灵台言麋鹿鱼鼈荡刺饮酒号呼韩弈歌韩侯取妻皆事之小者而在大雅夫政之得失利害止于事而道徳之存亡所指虽小而其所及者大矣二公之言亦皆推本先儒之惟其之不通故又为一以通之其穿凿附防非合于自然之体如太史公序曰大雅言王公大人而徳逮黎庶小雅言小已之得失而其流及于上此其若小异然大雅之诗岂是皆言王公大人而徳逮黎庶乎小雅岂是皆言小已之得失而流及其上乎故郑渔仲之以为雅之有小大者音之有别耳渔仲之亦是本于先儒之孔氏又云王政既衰变雅兼作取大雅之音歌其政事之变者谓之变大雅取小雅之音歌其政事之变者谓之变小雅故其变雅之美刺皆由音体有小大不复由政事之有小大也夫以正雅变雅之不同亦皆本于政事如何耳若以为正雅言政之所由废兴则变雅者亦声诗耳岂有正雅则论其政变雅则论其音乎故渔仲以为正雅变雅皆论其音然诗之作也皆有其体然后见其音未有无其体而有其音也故尝有为大雅小雅者诸儒之不通难于折衷小雅则主一事而言大雅则泛言天下之事如鹿鸣之宴嘉賔四牡之劳使臣皇皇者华之遣使臣是其主一事而言之也至于大雅则泛言天下之事如文王之诗言文王受命作周大明之诗言文王有明徳之此小大之别如此而已未必为至当之论姑存之以待深于诗者而论之颂者美盛徳之形容上既言风雅之名至此又论颂之所以为名也所谓颂者美盛徳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颂之为字其字训容汉书志曰徐生善容容字作此颂字写顔师古注云颂字与形容字古人通用则知颂字训容也盛徳如此遂以其诗播于宗庙而告于神明者也颂之所以异于风雅者以其诗施之宗庙尔如清庙之诗祀文王维天之命太平告文王执竞之诗祀武王之祀成汤烈祖之祀中宗鸟之祀髙宗是皆施之于神尔故陈少南以谓颂者施之于神后世乃用之于人君如王襃之颂汉元结之颂唐如此之其失甚多此甚善是谓四始诗之至也上既言风也雅也颂也其义可谓详矣至此又緫而结之谓之四始诗之至也郑氏云始者王道兴衰之所由程氏云诗之别有四有是四始王氏以为虽相因而成而其序不相袭故谓之四始此未必然也上文既言闗雎后妃之徳也风之始也则是举其四始之一事可以见其余矣闗雎者风之始也自闗雎以下皆风焉鹿鸣者小雅之始也自鹿鸣以下皆小雅焉文王者大雅之始也自文王以下皆大雅焉清庙者颂之始也自清庙以下皆颂焉闗雎而下皆谓之风又始之于鹿鸣鹿鸣而下皆谓之小雅而又始于文王文王而下皆谓之大雅而又始之于清庙是四始以下皆诗之至也言极其至则无以复加矣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非无诗也以其为诗不如风雅颂之为至虽曰有诗与无诗同自汉以来诗人间出如苏李之于汉曹刘之于三国鲍谢之于江左李杜之于唐皆擅一代之名而其为诗皆无出于三百篇之右盖以三百篇之诗各极其至故后之有作者不可复加矣邵康节先生有言曰须信画前元有易自从删后更无诗愚尝以此二句深得易诗之旨学易者不知画前之元有易不足以言易学诗者不知删后之无诗不足与言诗也黄曰此辩风雅颂之所以异也孔氏谓系一人之本为系于作诗之人其大谬先儒巳辩之详矣夫事有系于一国之利害而本于一人之躬行则谓之风如文王闗雎之化行则在位皆节俭正直衞宣公乱不恤国事则衞人化于上于新昏齐哀公好田猎则国人化之以田猎驰逐为贤且好此一国之事系一人之本者也然是特一国之风耳二南之风不能以及商畿齐衞之风不能以及曹衞至于雅则系天下之利害而合四方之风俗如文武兴则民好善幽厉兴则民好暴此其所系者大而所及者逺也故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风谓之雅夫风者风土之音而雅者天下之正声故曰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废兴也风及一国而雅及天下风言诸侯而雅言王政此风雅之所以异欤既论风雅之异而又论雅有大小之别故曰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小雅大雅之辩先儒之颇多蘓氏谓小雅言政事之得失大雅言道徳之存亡然常棣伐木之诗非不闗于道徳而载于小雅命召虎平淮夷特一事耳而载于大雅则其不通李迃仲则谓小雅则主一事而言大雅泛言天下之事然小雅之中亦有不专主一事者如天保鱼丽之诗皆备数诗之意其可以一事尽之乎大雅之中岂尽泛言天下之事而无专主一事者乎郑渔仲谓雅之有小大由其音之有小大夫音固有小大也然专以音求之则是音有小大而非政有小大也陈少南谓小雅皆经营内外之政而大雅称述已成之功其当而未详窃尝申明之曰有国风而后有小雅有小雅而后有大雅小雅者二南风化之积也大雅者小雅政事之成也如小雅言文武治内外之事至大雅则言受命作周复受天命小雅言成王兴贤育材之事至大雅则言其受命福禄尊祖配天小雅言宣王南征北伐之事至大雅则言襃赏申伯周室中兴推而至于变雅亦然小雅之刺幽王特曰刺之而已至大雅则曰伤周室大坏也凡伯刺幽王大坏也小大之辨岂不明哉如李之则又曰菁莪棫朴俱人材一事尔六月常武均征伐之诗尔岂有小大之别予以菁莪之育材棫朴之能官养之而后用之也六月之征伐常武之常徳用之而后偃之也其小大之辨益又可见矣夫颂者美盛徳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此作颂之本意也古之圣人盛徳而不居成功必有以告天地告祖宗曰此天地之休祖宗之灵也予小子何力之有于是作为乐章以歌于郊祀宗庙而名之曰颂苟有其徳而功未成不敢以作颂也有其功而徳不足亦不敢以作颂也然鲁人作颂颂僖公能修泮宫也颂僖公君臣之有道也岂告神明之意乎曰居常与许复周公之宇皆愿之之辞也岂盛徳成功之事乎然则圣人曷为而取之以存鲁所以存周也周颂不作久矣鲁周公之后也而有僖公之贤圣人固幸而进之也尝观唐天寳四年元结颂中兴曰自昔帝王则曰盛徳大业而言今之歌颂大业者其谁宜为夫言古之帝王则曰盛徳大业而言今之歌颂者则止曰大业而削去盛徳二字盖有深意吾是以知颂之不可茍作也夫如是而为风为小雅为大雅为颂谆谆而明辩之者所以示学者入诗之门也故曰是谓四始茍于此四者而得其从入焉则诗之所以为诗者亦岂能以外是乎诗之所自始与其所极至皆不外此在学者意悟耳   然则闗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风故系之周公南言化自北而南也鹊巢驺虞之徳诸侯之风也先王之所以敎故系之召公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   李曰序自闗雎而作故其闗雎为最详其始曰闗雎后妃之徳也风之始也其末又言是以闗雎乐得淑女以配君子忧在进贤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焉是闗雎之义也则其论闗雎可谓详矣疑此序乃闗雎之序非三百篇之大序既言闗雎则周南召南又不可以不辨故言闗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风故系之周公南言化自北而南也鹊巢驺虞之徳诸侯之风也先王之所以敎故系之召公盖以周南召南虽因文王风化之所及也然其名有周南召南之别者故从而辨之言王者之风故系之周公所以为周南言诸侯之风故系之召公所以为召南自闗雎至于麟趾凡十一篇其所言者皆王者之风故曰言化自北而南也自鹊巢至于驺虞凡十四篇其所言者诸侯之风故曰先王之所以敎者徒见周南为王者之风召南为诸侯之风遂有浅深之辨如孔氏则以为王者必圣人周公圣人故系之周公诸侯必贤人召公贤人故系之召公王氏之亦如此惟山破其以仪礼大合乐为歌周南召南仪礼之作正在周公之世则分二南已在周公之时当是周公以圣人自居乃以贤人待召公周公岂肯为之乎其可谓当矣文王之诗不可以风系也适防周召分陕故以其诗系之其诚可谓得其旨然不如陈少南之为详言周召为天子之二老分治岐之东西自岐以东周公主之自岐以西召公主之然岐东之地宗周在焉故为周公所治之国其诗实王者之风也岐西之地召公主之故为召公专主诸侯之国其诗为诸侯之风也南言化自北而南者此主文王之化而言之也文王治岐岐居西北文王抚有西戎南化江汉天下既一文王分东于周公分岐西于召公一东一西皆以北为上由上而下故言自北而南盖江汉汝坟为岐东之地当时东被文王之化而作诗及周公为伯而得其诗以贡于周故曰周南江沱为岐西之地当时岐西被文王之化而作诗及召公为伯而得其诗以贡于周故曰召南此诚是礼记乐记云武始而北出再成而灭商三成而南四成而南国是疆五成而分周公左召公右盖周召之分陜在武王既得天下之后周南召南虽皆文王之风化不可系之于文王故周公所居之地所得之诗则谓之周南召公所居之地所得之诗则谓之召南周公所得之诗多为文王而作故言王者之风召公所得之诗多为诸侯而作故谓之诸侯之风虽曰诸侯之风其实文王敎化之所及故言先王之所以敎先王即文王也非太王王季也以传记而考之皆谓周召分陜之东西而少南乃谓分岐之东西不知少南何所据而言分陜以东如江汉汝坟即陜之东也分陜以西如江沱即陜之西也故其诗有周南召南之辨凡此二十五诗者皆文王所以正始之道王化之基者也盖学者必自诗而入焉学诗者必自二南而入焉故孔子于伯鱼告之曰不学诗无以言为学者必先从事于此既而又告之曰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欤是古之学诗必自周南召南始盖诗之序先之以风次之以雅次之以颂风者诗之最先而周南召南又为风之先焉此其所以为正始之道王化之基也盖道无始则不行而周南则为正始之道化无基则不立而召南则为王化之基此皆文王之正心诚意有在于此故其肃肃雍雍在于闺门之内而其化行于二南之国盖以其能正家而治国故诗必首于二南诗之首于二南如易之首于乾坤孔子曰乾坤其易之门学易者必自乾坤而入也是以三百篇之中必首于二南六十四卦首于乾坤其体一也学者知乾坤为易之门则于易思过半矣苟知二南为正始之道王化之基则于诗思过半矣   黄曰古之诗者皆传讹承舛深失诗人之意未有为之厘正者其曰文王以二南之地分赐二公而为之采邑故闗雎麟趾之化系之周公者自陜以东周公主之也鹊巢驺虞之化系之召公者自陜以西召公主之也陈少南又谓文王抚有西戎南化江汉天下既一则分岐东于周公分岐西于召公一东一西皆以北为上自上而下故言自北而南李迃仲亦从其吾不知文王所以分地于二公者果请之天子而与之邪抑不请之天子而自与之邪文王处君臣之难而有事君之小心内文明而外柔顺未尝萌畔援歆羡之欲也而肯为是举乎且当是时纣虽不道犹天子也文王虽圣人犹诸侯也文王居羑里而系易辞其志可见安有纣犹在上而文王擅分其地以与人哉或者又以为文王受命称王于是乎分陜此不知文王者也武王未得天下则但曰文考而已曷尝王哉少南迃仲皆尝言文王未尝受命称王而又自谓天下既一则分陜于二公何其自戾也先儒但见孔子论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遂谓文王已有二分之天下其未属者冀青兖三州耳故信分陜之而不疑不知孔子所谓有其二者但谓二分民心已归文王非有其地也予谓分陜当在武王既得天下之后不当在文王之时乐记论大武之乐象伐纣之事而曰武始而北出再成而灭商三成而南四成而南国是疆五成而分周公左召公右则分陜当在武王之时无疑也且召南何彼襛矣乃武王时诗不必专以文王为言也然亦系之国风者以为下嫁诸侯特诸侯之事尔而此诗之作乃召公之意也按禹贡二南皆属雍州岐山之阳故曰荆岐既旅则诗亦言太王居岐之阳文王治岐居西北意者当是时文王之化自岐周而被于江汉之域故曰自北而南及武王既定天下廵行国采诗以观民风得周南之诗以闗雎为首而以麟趾系其应得召南之诗以鹊巢为首而以驺虞系其应闗雎麟趾文王之风化如此也故曰王者之风鹊巢驺虞诸侯之文王之化者如此也故曰诸侯之风而又曰先王之所以敎先王止是文王不必以为大王王季也周太师编诗之时以为文王之诗不可以风系之二南之风系之文王则不可以风系也文王无所系适时二公分陜而因以二南系之焉予谓分陜之事当在武王得天下之后而二南之系当在二公既分陜之后系云者以此附之于二公而已先儒又谓二南之化有浅深之辨则为之曰周公圣人其化深召公贤人其化浅不知二南皆文王之化而特附之二公岂容有圣贤之辨不然则周南召南何以皆为正始之道王化之基也道无始不行化无基不立治国平天下之道皆自齐家始故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岂非王化之基者正此欤大序之论二南既分而论之复合而论之分而论之者论其诗合而论之者论其所以诗学者观而不悟谓之正墙面而立冝矣   是以闗雎乐得淑女以配君子忧在进贤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焉是闗雎之义也   李曰是以闗雎乐得淑女诸家多以为众妾言后妃乐得淑女以配君子伊川山皆以为不然若以淑女为众妾则岂可以众妾而配君子乎则知所谓闗雎乐得淑女以配君子盖指作诗者而言之也言闗雎之作者乐得后妃以配文王淑女指后妃君子指文王也其所以乐得者则以后妃忧在进贤不淫其色也后妃之心惟忧在于进贤者以共助内治非以色取宠于上故作是诗者哀念后妃之幽闲乃能思贤才以助内治而无伤害善良之心焉此闗雎之义所以取之也哀窈窕乃诗人哀之也乐得淑女乃诗人乐之也然此乃因孔子论语而为之子曰闗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乐则易至于淫哀则易至于伤惟其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然后为哀乐之得中也作诗序者逹夫子之言如此遂以谓闗雎乐得淑女以配君子忧在进贤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焉是以乐得淑女言不淫也哀窈窕言不伤也观其意与夫子之言异此则作序者之言为可疑也   黄曰诸家多以闗雎为后妃以淑女为众嫔御之贤者谓太姒无嫉妬之行乐于得贤女以配文王此大不然夫太姒既配文王矣而又曰太姒求淑女以为文王配岂可以众妾配君子乎且周人但以闗雎之诗形容后妃不指后妃而谓之闗雎也伊川山尝辨之矣而其言未详夫此章盖推诗人作闗雎之意义如此谓闗雎之诗所以歌咏不已者以其乐于得淑女如太姒之贤以配文王也乐得淑女忧在进贤与夫哀窈窕皆诗人乐之忧之哀之也李迃仲既以乐与哀为诗入之哀乐而复以忧为后妃之忧此不惟于此一章之义不通而于孔子乐而不淫之句亦不通予窃以为诗人未得淑女则欲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则又辗转忧之求之既得则欲琴瑟友之以琴瑟友之为未足则又欲以钟皷乐之其所以忧念而不已者以其贤也非以其色也忧之极而至于哀哀之深而至于思然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故哀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此闗雎一诗之意义也夫文王之躬行自足以成二南之化而诗人必思得淑女以助内治者岂文王之化且有所不足乎天下之治未有不自齐家始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虽文王之盛徳然后妃在父母家则已有躬俭节用之美此诗人所以乐之欤   闗闗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李曰闗闗雎鸠在河之洲此是兴也诗有比有兴比者直比而已兴则有所感焉闗闗雎鸠以兴后妃之徳也尔雅曰雎鸠王雎也郭璞曰雕也今江东呼之为鹗好在江邉沚中亦食鱼徐公曰雎鸠常在河洲之上为俦偶更不移处则知雎鸠鸷而有别在河之洲此言所居之所也闗闗言声之和也夫以鸠鹗之其猛如此宜其不和也今也虽为俦偶更不移处既能有别矣又能闗闗然其声之和而以取譬后妃居深宫之中严毅而有别得犬妇之正道又能肃肃雍雍以尽其和乐之美此妇人之大徳也故夫下文继之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窈窕是幽闲也言此幽闲之淑女而能有别矣又能和乐矣妇人之令徳其尽之矣冝其为君子之好匹也文王之徳如此后妃之徳又如此此所以为好匹诗曰天作之合亦是言徳之同也诗入以闗闗雎鸠形容文王后妃之美辞不迫切而意已独至可谓善于取喻矣至于下四章则又言后妃所以肃肃雍雍亦如雎鸠之和也荇菜陆玑防云接余白茎叶紫赤色正圆径寸余浮在水上根在水底与水浅深等按顔氏家训曰今荇菜是水悉有黄花叶似莼可用为祭祀之葅则知荇菜可以供祭祀也左右与佐佑商王之左右同言求此荇菜以供祭祀必有左右为之助以求之者流求也必得左右之人以求荇菜故后妃寤寐以求之寤觉也寐寝也或觉或寝未尝不在于求贤才以助内治所谓须臾不离也方其求之未得也则思所以供祭祀之事者谁乎思之不得则悠哉悠哉思之乆矣则辗转反侧不能自安既辗转而又反侧以见其忧之甚也方其忧之未得也则辗转反侧其忧念如此之深及其既得也则其乐为如何哉故下文曰琴瑟友之钟皷乐之言得此贤才以共采荇菜则友之以琴瑟所以亲之也友之以琴瑟犹以为未足而又乐之以钟皷则其乐无有已也芼择也与上文左右流之其意同观此下四章皆言采荇菜以供祭祀其他言后妃能求众妾以助内治未尝有嫉妬之心方其未得则辗转反侧而未尝少忘及其得之也则友之以琴瑟乐之以钟皷非贤能如是乎惟其后妃之贤能如此故众妾皆得以进御于君此芣苢之诗妇人所以乐有子螽斯之诗子孙众多也思齐之诗则百斯男凡文王之所以圣者皆由太姒之力也尝观汉明徳皇后尝以皇嗣未广毎怀忧叹荐逹左右若恐不及后宫有进幸者毎加慰纳若数所宠引辄増隆遇若明徳皇后可谓有后妃之遗风矣盖妇人之事莫难于此惟其能无妬忌而下及于众妾此其所以为贤也如成帝时赵飞燕极怀嫉妬凡有进幸者輙死后宫饮药堕胎者无数卒之成帝无子皇嗣中絶童謡曰燕燕尾涎涎张公子时相见木门仓琅根燕飞来啄皇孙皇孙死燕啄矢此则异乎闗雎之义矣涎徒见反童謡见五行志   黄曰此诗凡五章古今诸说皆失其义予非敢以臆而妄论先儒之失也诚以质诸吾心而不合求于诗人之意而未安则不得不为之辨夫闗闗雎鸠取和之意而已在河之洲取幽深之意而已先儒之则曰雎鸠猛鸷而有别以见后妃之严毅不可犯也河洲取其逺离于水以见后妃之不淫于色也夫诗人之意取其和鸣学者以猛鸷求之其象大不侔不淫其色乃闗雎之义不足以形容后妃之徳也愚以为此一章正形容后妃有幽闲之徳冝处深宫之中以助文王之内治而已故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至其后四章又形容诗人求之之切而乐之至故又取荇菜以为之比先儒皆以为后妃勤于职采荇菜以供祭祀而众妾皆乐助之夫诗人方言欲求淑女以配君子而遂言左右之欲助淑女之采荇菜何其文顚倒之甚邪予以为此一篇皆比也荇菜之洁可以为祭祀之用故诗人复引之以为比也凡观诗人之辞因一物以起义者皆兴辞也合二事以并用者皆比辞也曰闗闗雎鸠在河之洲则复并而言之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以闗雎之和鸣而比后妃之徳也曰参差荇菜左右流之则亦并而言之曰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此以荇菜之可以供祭祀者而比后妃之贤也诗人以为淑女未得则承先祖供祭祀者谁乎参差荇菜而左右求之求之不已又从而采之采之不已又从而择之以荇菜之可以供祭祀而求之不可缓也诗人乐得淑女则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则寤寐思之以见其求之之切也始也求之不得则有辗转反侧之忧终也求之既得则有喜乐不忘之情曰琴瑟友之曰钟皷乐之以见其乐之之深也三百篇之诗大抵皆近于人情学者以情求诗则思过半矣尝观诗人之美是人不言其所以美之之事而特言诗人喜乐之情则其人之贤可知闗雎之诗其所以乐得后妃者既如此则后妃之贤亦可想见也齐哀公荒淫怠慢而诗人作鸡鸣以思贤妃而陈夙夜警戒相成之道知鸡鸣思贤妃则知闗雎乐得淑女之意   毛诗集解卷一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二    宋 李樗黄櫄 撰   葛覃后妃之本也后妃在父母家则志在于女功之事躬俭节用服澣濯之衣尊敬师傅则可以归安父母化天下以妇道也   李曰孔氏谓本者后妃之本性非也所谓本者但务本而已言后妃虽富贵犹且不忘本无事于浮末也后妃在父母之家诸家多以为未嫁之时若以为未嫁之时则其下文何以为归安父母其文不相接孔氏以谓在父母家本有此性出嫁修而不改妇礼无愆其中增以出嫁修而不改之文未必然也盖父母家即所谓归宁也张横渠杨山皆以在父母家为归宁之时言后妃之归宁也志犹在于女功之事躬俭节用服澣濯之衣尊敬师傅能如是则可以归安父母如未嫁之时志在于女功之事躬俭节用服澣濯之衣尊敬师傅皆未足以为美惟其既为后妃矣而其所志者犹不忘于旧日然后可以爲美盖能如此则可以慰安父母之心而化天下以妇道不然骄奢淫佚虽曰归宁不足以安父母而化天下以妇道也志在女功即二章所谓为絺为绤是也躬俭节用服澣濯之衣即诗中所谓薄汚我私薄澣我衣是也尊敬师傅即诗中所谓言告师氏言告言归是也归安父母即诗中所谓归宁父母是也至于化天下以妇道而诗中独无文何哉盖作诗者推言后妃之本如此故因经以见事因事以生义夫以后妃之贤又能志在女功其勤如此天下之为人妇者岂有不勤乎躬俭节用服澣濯之衣其俭如此天下之为人妇者岂有不俭乎尊敬师傅其礼如此则天下之为人妇者岂有不知礼乎以文王之行化于上而后妃又能治内以化乎下此以见内外之无不治也   黄曰后妃之本说者以为后妃本性之美如此李迃仲以为务本非本性也然序特曰后妃之本而已安知其为本性又安知其为务本哉陈少南谓本在父母家时此説为当李迃仲谓在父母家若以为未嫁之时其下文何以为归安父母其文不相接孔氏谓在父母家时本有此性嫁而不改迃仲以为不然夫孔氏之説固羡辞而迃仲之説亦未安盖迃仲祖山横渠之説以为既嫁而归宁之时犹不敢以富贵自骄而志犹在于躬俭节用尊敬师傅然序特言在父母家而未尝言既嫁而归父母家也迃仲以为后妃归宁之时志犹在于女功之事如此然诗是刈是濩为絺为绤皆是实事岂有后妃归宁之时而尚采葛以为絺绤乎且序言归安父母而继之以化天下以妇道若以为既嫁而归父母之家则奚遽及此一句也夫妇人谓嫁曰归方后妃在父母家之时躬女子之职行节俭之事敬师傅之礼故其归文王也可以安父母之心而化天下以夫妇之道此诗人推本论之也闗雎言后妃风化天下正夫妇故此诗言其所以能化天下以妇道者本其在父母家之时人惟能贫贱不移故富贵不淫人惟能于一家无愧故能于天下无愧序诗之意其以是欤   葛之覃兮施【以防反】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是刈【鱼废反】是濩【胡郭反】为絺【耻知反】为绤【去逆反】服之无斁【音亦】言告师氏言告言归薄汚我私薄澣我衣害【户葛反】澣害否归宁父母   李曰葛者所以为絺为绤覃延也萋萋者言丛盛也黄鸟者黄鹂也灌木者丛生之木也喈喈者声之和也郑氏以葛之覃兮喻女在父母之家形体浸浸然日长大以维叶萋萋喻容色美盛以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兴女有嫁于君子之道和声之逺闻兴女有才美之称达于逺方夫以妇人形体浸浸然日长大何足以为妇人之美乎欧阳公尝非之矣王氏又以黄鸟于飞以俞后妃集于灌木以喻文王其说与郑氏亦不甚相逺惟欧阳公以为因时感事当葛之延蔓于谷中其在谷中也则萋萋然茂盛此乃黄鸟飞集灌木其鸣喈喈之时然以黄鸟于飞继之以施于中谷之下皆是因时感事也莫莫葛之成就也刈者取也濩者煑也精者为絺粗者为绤服之无斁者服之而无有厌斁即序所谓躬俭节用也盖以葛蔓之时而黄鸟之鸣为后妃者因时感事记其旧日在家之时勤于女功如此于是归焉故张横渠之诗曰葛蔓春长谷鸟迁女心兴念忆归安是也言告师氏言者与言归于好之言同説者以为我亦不必然也师者女师也古者不独男有师傅女亦有师傅教之以妇徳妇言妇容妇功祖庙未毁敎于公宫三月祖庙既毁教于宗室此言在家有师傅如此襄公三十年宋灾伯姬存焉傅至母未至逮火而死【事见公羊】以火灾犹告于师傅今后妃归宁父母亦必告于师氏归者亦是归宁诸家多以妇人谓嫁曰归非也薄汚我私薄澣我衣此则序所谓服澣濯之衣也薄者语辞也私燕衣也颇汚其私其用功则深澣濯其衣其用功则浅随衣服之所宜者而用功之深用功之浅则私与衣之不同又有不澣者言何所当澣乎何所当否乎以见俭之中礼也惟其能如此则可以归安父母观此所言则知后妃可谓贤矣   论曰东坡有言常食刍豢矣难与食粟常衣锦绣矣难与衣布既为大者则不屑屑而为小者处富贵而忘贫贱此人之常情也鲁公父文伯之母自绩纺其子曰以歜之家而主犹绩隋郑善果之母自纺自绩善果曰儿封侯开国至五品何苦为此以文伯善果之母居富贵而犹自绩纺其子犹以为言况为后妃者当何如唐庄宗时刘皇后与宫中尚阀阅其父刘叟往见之皇后告庄宗曰妾父不幸死于乱兵此乃田舎翁遂不以其父为父而笞于宫门外刘氏如此况能志在女功乎况能躬俭节用服澣濯之衣乎况能尊敬师傅乎以刘氏观之然后知太姒之为贤也舜居深山之中饭糗茹草若将终身焉及其为天子也被袗衣鼓琴二女果若固有之且舜处贫贱无异于处富贵处富贵无异于处贫贱其心如此此舜之所以为舜也舜乃圣人也处富贵乃能如此后妃妇人耳而其为后妃之时无以异于在父母家之时此其所以为难也明徳皇后身衣大练裙不加缘是亦有后妃之风矣以皇嗣未广荐达左右惟恐不及既有关雎之风矣及身衣大练裙不加缘又有葛覃之风是则明徳皇后生于三代之后风化既衰犹且如此诚可深嘉而屡叹也   黄曰此一诗皆兴也仓庚鸣矣而爰求柔桑春日迟迟而采蘩祁祁物情景态接乎其目因时感事动乎其中是故鸣鵙者载绩之候也鸣蜩者敛获之候也心之所念情之所感有不能自已者则身处乎室家之中而志在于女功之事当葛之延蔓于中谷其叶萋萋然而茂盛黄鸟集于丛木之上其声喈喈然而和鸣则时将夏矣古人诗云麦黄椹熟栗留鸣栗留即黄鸟也灌木即丛木也此记时之将夏也后妃当葛生延蔓之候而感黄鸟和鸣之声于是乎动其女功之念及其叶莫莫然而成就于是乎躬刈濩之勤刈而取之濩而煑之精者以为絺粗者以为绤发乎至诚而非出乎勉强故能无厌斁之心其躬俭节用于此可见张横渠诗曰葛蔓春长谷鸟迁女心兴念忆归安此则浸失诗人之防矣唐人诗云葛叶萋萋黄鸟飞女心悲念欲为絺横渠葢祖此句然谓女心兴念忆归安则是以为后妃既嫁之后非葛覃之意也言告师氏与言归于好之言同説者以言为我非也师女师也古者女子亦有师傅教之妇言妇徳妇容妇功先嫁三月祖庙未毁教于公宫三月祖庙既毁教于宗室此在父母家时师傅也后妃尊敬师傅归文王而必告师氏其好礼之笃如此此岂勉强所能至哉薄汚我私薄澣我衣衣者衣服之緫名私者燕私之常服也澣者洗濯之緫名汚者濯之繁多者也薄助辞也汚其私澣其衣各有法也何者当澣何者当否亦各有法也窃于此四句不独是后妃之节俭而亦见其衣服之微澣濯之事亦皆有法度而不可紊乱以此助人君之内治则其所言所行者皆天理也非私意也况归于文王岂不足以安父母之心乎窃尝论之霍后萌一骄侈之心而亡其宗族长孙皇后终身不敢过于用度而数世赖之则躬俭节用以归安父母诚妇人之所难也况处富贵之极者哉虽然饭糗茹草若将终身焉及其为天子也被袗衣鼔琴若固有之舜惟处贫贱故能处富贵太姒惟在家有躬俭节用之美故能为后妃而无险诐私谒之心诗人形容太姒之徳如此而推本其在家之时其防深矣   巻【眷免反】耳后妃之志也又当辅佐君子求贤审官知臣下之勤劳内有进贤之志而无险诐私谒之心朝夕思念至于忧勤也   李曰古者天子立后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听天下之内治以明彰天下之妇顺故内和而家理天子立六臣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以听天下之外治以明彰天下之男敎故外和而国治葢闑内之事后妃主之闑外之事天子主之故后妃之职惟在于求众妾以助内治闗雎之诗是也至于求贤审官知臣下之勤劳此乃天子之职后妃特辅佐之而已此序言后妃之志则是求贤审官知臣下之勤劳但有其志耳夫有进贤之志则无险诐私谒之心有险诐私谒之心则必无进贤之志是二者不可以两立明矣唐明皇时杨妃得宠于内故在外用事者有李林甫杨国忠之徒肃宗之时张皇后用事故在外用事者则有李辅国程元振之徒是所谓有险诐私谒之心则必无进贤之志也今后妃之为人内既有进贤之志则必无险诐私谒之心所谓险诐私谒者盖妇人得宠则多挟宠以私荐其亲戚如成汤以六事自责有曰女谒盛欤以成汤之圣犹恐女谒之盛行今后妃无险诐私谒之心则可谓贤矣   黄曰无攸遂在中馈妇人无外事求贤审官知臣下之勤劳者人君之职也人君不能官人于列位知臣下之劳苦而使后妃为之思念不已则人君之志荒矣盖又当辅佐君子求贤审官止是一句求贤审官非妇人之事但辅君子之求贤审官而已故曰内有进贤之志进贤亦非后妃所当与但有其志也有进贤之志者必无险诐私谒之心志在于公则必能忘其私志在于国则必能忘其家此所以朝夕思念至于忧勤也噫太姒妇人耳其所以存心者如此之大后世位大臣者不能辅君求贤为国逺虑而志在于附下罔上自植私恩者其视卷耳之诗当如何其愧汗也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懐人寘彼周行【户康反】陟彼崔【徂回反】嵬【五回反】我马虺【户回反】隤【徒回反】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懐陟彼髙冈我马黄我姑酌彼兕【徐履反】觥【古横反】维以不永伤陟彼砠【七余反】矣我马瘏【音涂】矣我仆痡【音敷】矣云何吁矣李曰卷耳尔雅云苓耳丛生如盘顷筐韩诗以为欹筐毛氏云畚属周行郑氏谓周之列位按襄公十五年曰嗟我懐人寘彼周行能官人也王及侯伯子男采衞大夫各居其列所谓周行也杜元凯曰周徧也则知所谓周行者但周徧于列位非商周之周也采采非一采也荀子曰卷耳易得也顷筐易盈也然而不可以贰周行郑氏及王氏皆从其説以谓卷耳易得之菜顷筐易盈之器今也采采卷耳非一采而乃至于不盈者以其志在进贤不在于采卷耳也亦犹采绿之诗曰终朝采蓝不盈一襜终朝采绿不盈一匊谓其志在于怨旷而不在于采蓝采绿也然以后妃之贵而乃至于采卷耳无乃俭不中礼乎如汾沮洳曰彼汾一曲言采其藚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异乎公族以公族犹且不当如此而后妃乃至于采卷耳则是俭不中礼也故欧阳以为取喻非是亲采卷耳言以卷耳之菜而采之难得亦如贤才之难得也后妃之志在于思得贤才以寘于列位以见后妃有进贤之志也王氏曰于懐人言我内之也于周行言彼外之也然观下文曰陟彼崔嵬我马虺隤亦是以彼我为辞若王氏之説则我马虺隤亦是内之陟彼崔嵬亦是外之其説不通矣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此则言使臣之勤劳也土山戴石曰崔嵬虺隤者马有劳病之状山脊曰冈黄者马有病黄之色石山戴土曰砠瘏病也痡亦病也凡此皆言使臣之劳也其言马之黄其仆之病则使臣之劳可知矣如出车诗曰仆夫况瘁则将帅之劳可知矣王氏则以陟彼崔嵬我马虺隤为取喻非也上言使臣之勤劳故我酌之以金罍庶几不长念之也姑且也言其劳如此吾且酌之以金罍尔兕觥者兕似牛一角青色以兕角而为觥乃罚爵也旅酬无筭必有醉而失礼者以觥爵罚之所以为乐也古者宴享之礼必有兕觥左传成公十四年衞侯享苦成叔寗惠子曰兕觥其觩防酒思柔故知享有兕觥也昭元年郑人宴赵孟穆叔子皮曹大夫兴拜举兕爵曰小国赖子知免于戾矣故知宴有兕觥也方其我马虺隤则酌之以金罍则是小劳而小饮之也及其马之黄则劳之甚矣故酌之以兕觥则是酌之诚有加而无已也及末章则言云何吁矣言勤劳之甚则虽有金罍兕觥犹不足以酬其劳徒知长叹之而已夫以妇人之职在于备饮食故诗曰无非无仪维酒食是议易曰在中馈无攸遂妇人之职既在于掌酒食故后妃因此僃酒食以寓其进贤之志也然其进贤之志其始也酌之以金罍其终也酌之以兕觥犹以为未也又曰云何吁矣以见诗人之言有尽而意无穷也   论曰观棫朴之诗曰遐不作人文王之官人既见于棫朴之诗后妃之进贤以辅佐君子又见于卷耳之诗则是文王之诗济济多士文王以宁文王之盛徳皆太姒之助也以文王之臣予曰御侮予曰疏附予曰先后予曰奔奏其往来廸文王之彛敎可谓劳矣文王既能知臣下之勤劳使有功者见知而悦而后妃又能知臣下之勤劳酌之以金罍酌之以兕觥其终也犹以为未足以尽其意且至于长叹则是当时之臣皆知其勤劳而无有不宣力于王室者此文王之徳所以降于国人三分天下有其二也至幽王之时十月之交刺其小人用事仲允膳夫棸子内史蹶维趣马楀维师氏继以妻煽方处则是羣小用事而皆因妻以进是所谓有私谒之心故当时贤者虽有勤劳亦莫之知此如北山之大夫以其从事不得养其父母遂作诗曰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此则异乎卷耳之诗矣宜乎周室之衰不复振矣   黄曰此一诗皆兴也少南谓后妃不特采荇以供祭祀亦当采卷耳以僃酒醴荀卿之説亦曰卷耳易得顷筐易盈今不盈者以其心之忧思在于求贤而不在于卷耳此説皆不然汾沮洳之诗曰彼汾一曲言采其藚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异乎公族以公族而自采其藚诗人犹刺其俭不中礼以后妃而自采卷耳其理不然后妃之意盖谓求易得之菜而志不在焉尚不能满易盈之器则求贤才而寘之列位志不在焉而可乎特取之以为兴焉耳惟后妃之志思念不已故能知臣下之勤劳而思所以燕劳之谓使臣之出其劳苦万状所陟之山则险而崔嵬也所乘之马则病而虺隤也其勤劳如此则酌之金罍以报其勤酌之兕觥以致其欢此虽未足以尽其思念之懐而亦姑以见其实劳之意庶几不至于懐念伤叹之极耳髙冈黄亦崔嵬虺隤之义反复言之见其思念之不已也惟其思念之不已故其言之不足又曰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是不特马之病而仆亦病矣金罍兕觥亦不足以尽其思念之志矣此所以之嗟叹而托之咏歌也夫诗不言使臣之劳而特言马之病仆之困非不言也不言所以深言也杕杜之诗言四牡痯痯则征夫可知出车之诗言仆夫况瘁则将帅可知此人之所以説也北山之诗役使不均而且不知其劳或燕燕居息或尽瘁事国或息偃在牀或不已于行之句所以不能无怨刺也楚伐萧师人多寒王抚而勉之三军之士皆如挟纩夫师徒之寒王抚而勉之则知其寒矣王知其寒而师徒不知其寒非不知其寒忘其寒耳然处富贵者必不能知人之贫贱处安逸者必不能知人之劳苦后妃处深宫之中而能知臣下之勤劳虽其所歴艰难险阻莫不知之何其贤哉此无他志于求贤而不以险诐私谒乱其心耳尝观文王命将遣戍之际而作为诗以相娱乐亦皆言其道路之勤劳风雨之艰窘而人乐为之用耳意者其亦后妃辅佐君子求贤审官之功欤   樛木后妃逮下也言能逮下而无嫉妒之心焉   李曰妇人有六徳一曰柔顺二曰清洁三曰不妒四曰节俭五曰恭敬六曰勤劳自天子至于大夫其媵妾有数惟庶人则但曰匹妇然妇人之性妒宠而负恃争妍而取怜如楚庄王夫人樊共姬曰妾幸得僃埽除十有一年矣未尝不私衣食遣舎人于郑衞求美人而进之于王也妾所进者九人今贤于妾者二人与妾同列者七人妾知妨妾之爱夺妾之贵也妾岂不欲擅王之爱専王之宠哉不敢以私废公也盖以私灭公者易以公灭私者难此樛木之诗所以美之也   黄曰孔子曰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逺之则怨夫惟其能怨与不逊则夫处深宫之中擅宠幸之荣者安能使其心之无嫉妒也盖女无美恶入宫见妒自古以来莫不皆然人情所在况于妇人女子乎如汉之二赵隋之独唐之武氏亦足以见矣而其祸皆至于亡国则樛木之后妃诗人安得不歌咏其美也   南有樛【居虬反】木葛藟【力轨反】累【力追反】之乐只【之氏反】君子福履绥之南有樛木葛藟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南有樛木葛藟萦【乌营反】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李曰樛木者木之勾曲也言南方之木樛然而勾曲故使葛也藟也得累而蔓之亦如后妃逮下无嫉妒之心而众妾得以上进也曰南者言南方之所生王氏则曰南明方木仁者盖南方者喻后妃之明也使南方有木皆是喻其明则汉广之诗言南有乔木何所取喻乎王氏又曰樛木则葛藟得以附丽葛藟盛则木亦得以自蔽也然诗所言者但言木之勾曲尔非取喻其得以自蔽也荒者奄也萦者旋也皆是喻众妾得以进御于君也故继之曰福履绥之履禄也将大也郑氏曰妃妾以礼义相与和又能以礼乐乐其君子使为福禄所安谓乐只君子以礼乐乐君子非也所谓乐只君子但是众妾祝愿其上之辞欧阳公谓如万夀无疆之类是也先言累之后言荒之继之以萦之先言绥之后言将之继之以成之诗人之辞多重复也诗中之辞多重复亦有先后之序亦有不可为先后之序如闗雎之诗先言琴瑟友之后言钟皷乐之此其先后之序也如卷耳之诗先言维以不永懐后言云何吁矣此其先后之序也若此诗则不可为先后之序也言既能逮下无嫉妬之心逮与吕刑羣后之逮在下同天子内则有后妃为之助外则有大臣为之助其揆一也在内者得后妃为助而后妃能逮下则众妾得以进御于君以成肃雝之治在外者得大臣为助而大臣能逮下则众才得以咸进于上以成肃雝之治此福禄所以绥之也论曰女无美恶入宫见妒士无贤不肖入朝见疑盖女子之情皆有嫉妒之心惟女子有嫉妒则凡妇人之进幸者必将忌之如赵飞燕姊妹専宠宫中御幸生子者輙死凡饮药堕胎者无数此妇人之嫉妒也如大臣之有嫉妒则贤才不得以进如李林甫有妒贤之心公卿不由其门而出輙被罪迁徙附丽者虽小人亦为引重所居堂号偃月堂毎欲排陷大臣则居之若喜而出则其家碎矣此大臣之妒也凡此皆危乱之萌欲致福禄不亦难乎孔子曰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逺之则怨夫以不逊与怨皆嫉妒之所由生也   黄曰诗人形容江汉之女无思犯礼则曰南有乔木形容后妃能逮下而无嫉妒之心则曰南有樛木乔木取其不可休息之意樛木取其能逮下之意二诗之意大不相侔而义各有取也樛木勾曲之木也犹卷阿之义惟卷曲之阿故能来自南之风以见成王屈己求贤之意惟勾曲之木下垂故葛藟得以上蔓累之荒之萦之以见后妃逮下之意兴者喻后妃之下逮故众妾亦得以上进也继之曰乐只君子福履绥之郑氏曰妃妾以礼义相和又能以礼乐乐其君子使为福禄所安以乐只为礼乐以福履为福禄皆羡辞也迃仲以为众妾祝愿其上之辞如万寿无疆之意盖李本欧阳之説亦未为当以予观之履云者止是动履之履不必以为禄也尝妄论之常人室家之中苟有不贤之妇则其闺门不和动履乖矣非一家之福也后妃苟有嫉妒之心则不能无险诐之行险诐一萌私谒从之非人君之福也此诗人形容后妃无嫉妒之心而有逮下之美则亦形容闺门和乐之意谓文王所履者皆福履也福者百顺之名言闺门和乐则所履皆顺此文王雍雍在宫时也经言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孔子曰父母其顺矣乎亦此诗意也中庸言文王以王季为父武王为子而曰无忧者其惟文王乎此诗言文王有太姒之贤而曰乐只君子福履成之中庸形容其父子之美而此诗形容其闺门之美中庸言其无忧而此诗言其和乐吁此文王所以圣欤   螽【音终】斯后妃子孙众多也言若螽斯不妒忌则子孙众多也   李曰郑氏云凡物之有阴阳情欲者无不妒忌惟蚣蝑不尔各得受气而生子欧阳以谓螽斯不妒忌郑氏何由知之欧阳之意以为凡虫生子诗人取其意以比之尔言螽斯之子孙众多则可言螽斯之不妒忌则不可此序当曰不妒忌则子孙众多若螽斯也今其文则先言若螽斯后曰不妒忌则是文顚倒耳此诗言不妒忌亦如桃夭言不妒忌言不妒忌皆是承上文而言之也螽斯之诗言不妒忌则是承上文樛木而言之言能不妒忌则子孙众多耳若螽斯桃夭之诗言能无妒忌则男女以正昬姻以时国无鳏民亦是承上文而言之也   黄曰此一篇郑氏失之欧阳辩之陈少南李迃仲从而推广之其义详矣大抵诗人以螽斯比后妃取其子孙众多也作诗序者既曰言若螽斯又曰不妒忌则子孙众多言若云者继上文之辞不妒忌者乃其推本之论盖子孙众多者人君之福而不妒忌者妇人之所难也如赵飞燕姊妹争宠凡有进幸者輙死后宫饮药堕胎者无数卒之成帝无子皇嗣中絶其视螽斯子孙众多之诗宁不媿乎汉明德皇后尝以皇嗣未广每怀忧叹荐达左右惟恐不及后宫有进幸者多加慰纳此宗社之所以隆而本之所以昌也故尝谓太姒不妒忌而周以兴褒姒嫉妒而周以亡思齐言太姒嗣徽音则百斯男此诗言不妒忌则子孙众多皆是一意   螽斯羽诜【所巾反】诜兮宜尔子孙振【音真】振兮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螽斯羽揖【侧立反】揖兮宜尔子孙蛰【直立反】蛰兮   李曰七月之诗曰五月斯螽动股或言螽斯或言斯螽其义一也螽斯蝗虫之陆玑疏云幽州人谓之舂箕即舂黍蝗也诜诜众多也薨薨亦众多也揖揖防聚也上文言振振后又言绳绳又言蛰蛰皆是言子孙之众多也振振毛氏以为信厚绳绳以为戒慎蛰蛰以为和乐欧阳以为不然振振者羣行也绳绳者齐一也蛰蛰者防聚也左氏传均服振振杜元凯注云振振盛也故欧阳以振振为羣行之貎论曰螽斯蝗虫之尔以蝗虫之微物而乃取喻于后妃疑若不伦然诗人之意但取其意不必以蝗虫而嫌之耳如狼跋之诗曰狼跋其胡载疐其尾公孙硕肤赤舄几几以周公多才多艺而诗人取喻以为狼无乃比周公为禽兽乎不知诗人亦取其合于徳如何耳如闗雎挚鸟而比于后妃亦取其徳之合也草虫之诗曰喓喓草虫趯趯阜螽草虫蝗虫之皆比于妇人诗人取喻多如此孔子曰小言害道小辩害理闗雎兴于鸟君子取其雌雄之有别鹿鸣兴于兽君子取其得食之相呼若以鸟兽之名而嫌之则不可行也观此则可知诗也已   黄曰诜诜众多貎振振毛氏以为信厚亦以诗文无之杜元凯注左传均服振振云盛也薨薨羣飞之貎绳绳不絶之貎毛氏以绳绳为戒谨亦费辞也揖揖蛰蛰其解释未详要之亦见其防聚之貎与子孙众多之意耳此皆先儒之遗论而予之所自得于此诗独在于宜尔二字夫诗人三章而三叹之曰宜尔云者不言其事而寓其意也作序以不妒忌形容之盖谓后妃之不妒忌则宜其子孙之众多也诗人无不妒忌之意但言宜尔则其防深矣如宜其室家皆当以此推   桃夭【于骄反】后妃之所致也不妒忌则男女以正昬姻以时国无鳏民也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浮云反】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侧巾反】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李曰此诗盖言男女以正昬姻以时皆后妃风化之所致也以后妃之不妒忌而乃能使天下之人男女以正昬姻以时孟子曰昔者太王好色爱厥妃诗云古公亶父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来胥宇当是时也内无怨女外无旷夫以太王之于姜女能尽其为夫妇之道故能使内外皆无怨旷之男女今后妃能尽后妃之道无嫉妒之心故众妾皆得以进御于君而当时周南之国亦皆化之而无怨女旷夫遂至于昬姻以时也王氏谓礼义明则上下不乱故男女以正政事治则财用不乏故昬姻以时山以为不然盖男女以正昬姻以时此乃是不妒忌之所致非缘政事之治也后妃能躬行于上则周南之国皆闻风而化故周官媒氏防男女之无夫家者此乃政事然也越王之时女十五而嫁男二十而娶者此亦政事然也惟其出于风化故有不待政令而人乐从之矣孝经注云丈夫六十无妻曰鳏女人五十无夫曰寡则是六十无妻然后谓之鳏民也孔氏曰鳏寡之名以老为称其有不得及时为室家者亦曰鳏若舜年三十不娶书曰有鳏在下曰虞舜是也夫舜年三十不娶亦称鳏则是非六十无妻然后谓之鳏男子自二十一至二十九则为盛年女子自十五至于十九亦为盛年过此则为失昬姻之时矣○夭夭毛氏曰少壮也说文云以夭字从从夭则是为少盛貎桃之少壮则其华灼灼然而盛若非少壮则虽有花不复灼灼矣桃之少壮则其结实必大也若非少壮则虽结实不复大矣桃之少壮则其叶蓁蓁然而盛若非少壮则虽有叶不复蓁蓁矣此言妇人得盛时而嫁也归者言妇人既嫁曰归之子于归则室家皆得其宜也家室亦室家也王氏谓宜其室家先女而后男男下女也宜其家室先男而后女女下男也夫妇正也此非也家人言一家之人尽以为宜也孔氏以家犹夫人犹妇此又不然如大学之言曰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则家人为一家之人灼灼其华毛氏以喻女之少壮也此其説得之矣至于有蕡其实则曰方嫁之时非但有华色亦有妇徳虽未得诗人之意亦未为害理若夫言其叶蓁蓁则为妇人形体浸大其説非也夫以妇人形体浸大亦何足以形容妇人之美乎郑氏于葛覃之诗以葛之覃兮喻妇人之形体浸大毛氏于此又以为妇人形体浸大皆非善形容者矣孔氏以三章上二句为男女以正下二句为昬姻以时然观此诗男女以正昬姻以时皆緫见于三章之中不必分别也盖所谓昬姻以时非指春秋之时而言之也不过言男女得盛时而昬姻耳而孔氏谓仲春得昬姻嫁娶之正时王氏以谓桃华于仲春以记昬姻之时若如所言则何彼襛矣之诗曰华如桃李岂是直言桃李之盛时乎孔氏王氏之説非矣   黄曰人君之治有出于政事之所及者有出于风化之所及者是以月令与周礼所载农功之事是政事所及也七月豳风所言农桑之事是风化之所及也故周官媒氏防男女之无夫家者越王时女十五而嫁男二十而娶是特政事尔后妃不妒忌于深宫之中而天下之男女皆自各得其正各及其时岂为政事之所及乎故作序者曰后妃之所致也致当如致师之致为之于此而彼自至也后妃岂能家至户晓而谆谆喻之哉闺门之躬行而天下之自化非有法令以驱之也孟子述古公亶父爱厥妃至于内无怨女外无旷夫是亦此诗之意欤今桃夭三章不特言其昬姻以时而亦言其男女以正自其及时言之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又曰有蕡其实又曰其叶蓁蓁皆只形容其及盛年而嫁耳先儒或以灼灼其华喻妇容有蕡其实喻妇徳其叶蓁蓁喻形体浸大非诗人之意也诗人之辞岂若是其肤浅哉曰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又曰宜其家室又曰宜其家人此则形容其男女以正之义也如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则父母国人皆贱之非所谓宜也如氓诗言男女无别遂相奔诱华落色衰复相弃背如古人戒奔诗曰聘者为妻奔则妾不堪主事奉苹蘩此皆非所谓宜也大学云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则知宜之一字亦不轻矣先儒説此一篇只见昬姻以时而不及男女以正之意予故表而出之   兔罝【子邪反】后妃之化也闗雎之化行则莫不好徳贤人众多也   肃肃兔罝椓之丁丁【陟耕反】赳赳武夫公侯干城肃肃兔罝施于中逵赳赳武夫公侯好仇肃肃兔罝施于中林赳赳武夫公侯腹心   李曰言后妃既能尽其徳于上故天下之人莫不好徳贤人众多也当时兔罝之贱亦皆肃肃而钦此所以见贤人众多也兔罝微者也故诗人举微以见着则贤人可知而王氏以谓莫不好徳贤人众多虽不贤不害好徳所谓贤则贤于人者也则是莫不好徳谓人皆好徳也贤人众多则是有贤者有不贤者非也岂有好徳之人而不为贤邪○尔雅曰兔罟谓之罝李廵曰兔自作径路张罝捕之也丁丁椓伐木声也伐木之诗曰伐木丁丁亦是伐木声也施移也中逵九达之道也郭璞云四道交出复有旁通谓之逵中林则又矣夫兔罝之人微贱如此为作罝躬自椓木其声丁丁然以为鄙贱之事而甚能恭敬其亦贤矣中逵人所见之地肃肃可也以中林无人之地犹且恭敬则其人可知矣常人之情有人则作无人则辍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掩其不善而着其善惟贤者则不然不以有人而作不以无人而辍其处幽显皆如一致惟其贤也故下文曰赳赳武夫公侯干城赳赳武貎言可以为公侯之干城也可以为公侯和好其仇雠也可以为公侯之腹心也如冀缺耕于野夫妇相待如宾胥臣荐之于文公而用之如郭林宗之危坐遇雨而好学卒为名卿以见肃肃可以为名臣也故上文言肃肃兔罝下文言公侯干城下二章皆然以见肃肃可以为干城可以为好仇可以为腹心也欧阳以谓士有既贤且武又有将帅之大徳可任以固守扞城其民其谋虑深长可以折冲御难于未然若邻国有来相侵则可使往而和好以平其患及国有出兵攻伐则有可用为防谋之臣人之才智如此则可以为周南贤臣而乃使在田野张罝椓伐则是贤者困于微贱周南之君为可刺矣然诗之意则言贤才之多以见兔罝微贱之人犹见恭敬以为公侯之臣如伊尹起于畎亩之中傅説起于版筑之间非有他意也欧阳又以为贤才众多亦不过有三数人而已此又失之泥也夫所谓贤才众多亦如尧舜之时比屋可封桀纣之时比屋可诛尧舜之时岂无小人乎桀纣之时岂无君子乎如周余黎民靡有孑遗亦不当以文害辞以辞害意也欧阳又云椓伐事之小者何用致敬此又不然人之存心出于恭敬则事无小大皆当恭敬岂可以小而忽之哉欧阳公之言未之敢信   黄曰此一篇诸家之説皆失其义独欧阳公出而辨之其辨诚当矣然欧阳之説亦于诗人本义未安也诸家以张罟捕兔为微贱者之事今其人亦能肃肃而敬其椓伐之声亦能丁丁而和是虽兔罝之夫亦有贤人之徳惟其贤也则可以为公侯干城可以为公侯好仇可以为公侯腹心是肃肃兔罝之人可以为赳赳武夫之用也欧阳公辨之以为士之既贤且武又有将帅之徳可任以固守其国扞城其民又能交邻国而和好其仇怨且可以为腹心之用有贤如此弃之田野张罟椓伐躬鄙贱之事则周南之君可以刺矣此欧氏之説又曰捕兔之人布其网罟肃然严整使兔不能越犹周南之君列其武夫为国守御而使奸民不可犯此又浸失诗人之意也陈少南从欧阳氏説李迃仲从诸家説迃仲又言冀缺之敬可以为名臣莘野之夫可以享天心于是信兔罝之人可以为干城之用然古人如伊尹如冀缺之贤者宁有几人周之多贤不如是之遗逸也如迃仲与诸家之説则失贤人众多之意如欧阳氏少南之説则又终篇无贤人之义窃尝静观诗人之辞意最为简直但学者不察耳诗人欲形容贤人众多故托于肃肃兔罝赳赳武夫之两事为证非谓若此可以为此也非谓即此可以喻彼也天下惟至贱者教化所难及至暴者气质所难变兔罝之术不仁武夫以勇力自持此皆风化之所难至者也今兔罝之人感文王后妃之风化而亦有至诚恭敬之心勇暴之夫感文王后妃之风化而亦有爱民忠君之徳设此两端以见贤人众多而风化之所及人者深耳兔罝之人固难乎其敬也今不惟施于中逵而然施于中林亦然岂非兔罝之所难乎武夫之勇固难乎其可用也今也不惟能扞城其民而且能交邻国之欢以为公侯腹心之臣岂非武夫之所难乎此风化之所及而贤人众多之效也噫驺虞知仁者众矣公子信厚者众矣皆兔罝一诗之意也臆説如此未必能得诗人之意姑存之云   芣【音浮】苢【音以】后妃之美也和平则妇人乐有子矣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采采芣苢薄言掇【都夺反】之采采芣苢薄言捋【力活反】之采采芣苢薄言袺【音结】之采采芣苢薄言襭【户结反】之   李曰诸家之説多以和平为天下和平惟程氏皆以为室家和平其以和平为天下和平者则以天下未治兵革不息为妇人者我躬不阅奚暇乐有子也然观周南之诗自闗雎以下其言不妒忌皆是緫上文不妒忌之辞惟其后妃不妒忌故众妾得以有子为乐天下化之亦以有子为乐也故和平当言室家和平也○芣苢王肃引周书王防云芣苢如李出于西戎王基驳云王防所记杂物竒兽皆四夷逺国各赍土地异物以为贡防非周南妇所得采也郭氏云今车前草大叶长穗陆玑云一名马舄一名车前幽州人谓之牛舌草可煑作茹大滑其子治妇人产难故妇人有子则采之也采采者言采之不一也薄毛氏以为助辞王氏以采采非一采犹言薄言采之者采之无斁也然诗言薄言追之薄言震之如薄澣我衣薄汚我私澣者用功浅谓之薄可也烦撋之功多则何以薄言之乎如薄言旋归归岂有厚薄邪有者有此芣苢也采之已得于是掇拾之也孔氏以谓二章言采时之状或掇拾之或捋取之既捋取芣苢而又袺之襭之袺谓手执之而不扱襭则扱之于带中也孔氏谓有者已藏之称于首章先言有之者欲急明妇人乐采而有子也孔氏以为已藏非也所谓薄言有之者但得此芣苢之菜耳观此诗则知诗人可谓善形容者如桃夭之诗先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然后言之子于归摽有梅之诗先言有梅其实而后言求我庶士皆先言桃夭与梅实而后继之以本意此诗但言采采芣苢而乐有子之意自见可以一唱而三叹也   黄曰和平説者以为天下和平迃仲以为不如程氏曰家室之和平予以为始于家室之和平而极于天下之和平二説一説也易曰感人心而天下和平后妃不妒忌于闺门之中而风化及于天下之夫妇岂非有以感人心而然乎和平之效则见于风雨时五谷熟人民富此皆其大者也诗人舍此不言而言妇人乐有子何哉盖人伦废政教失则人皆有我躬不阅遑恤我后之辞有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之辞尝涵咏芣苢一诗见其章句简短不待形容譬喻之辞而但见其乐采芣苢而已大羮酒淡乎无味而有遗味朱疏越寥乎希声而有遗音窃尝三复此诗盖喟然而叹曰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尤于此诗而见之也言有尽而意无穷真一唱而三叹欤故序诗者不曰美后妃不曰后妃之化而曰后妃之美是亦形容不尽之意   汉广徳广所及也文王之道被于南国美化行乎江汉之域无思犯礼求而不可得也   李曰汉水出兴元府西县嶓山东流汉阳军触大别山南入于江江水出茂州岷山东流至苏州许浦入海禹贡言嶓导漾东流为汉又东流为沧浪之水过三澨至于大别南入于江东汇泽为彭蠡大别之东彭蠡之西乃江汉合流之处此章言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作诗者已是在江汉合流之处也文王之化及人也深而当时之妇人能守以正无思犯礼夫人之淫恣典刑之所不赦彼畏刑罚而不敢为淫恣之行者然未必无其思惟其被文王之化既深则非独无犯礼又且不萌犯礼之思论语曰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克伐怨欲虽曰不行但可以为难然胷中未必无克伐怨欲之思惟其无克伐怨欲之思此可以为仁矣周南之妇人能无犯礼之思足以见文王之化及人之深矣孔氏云美化行乎江汉之域无思犯礼求而不可得此由徳广所及也据此诗言妇人所守者正洁之行是无思犯礼指妇人而言之也非据男子而言之也説者以谓文王之化徒及于周南之妇人所谓男子未必无犯礼之思遂以为文王之化所及者浅是大不然无思犯礼是因一男子见妇人游于汉上欲从而娶之求之而不得非男子尽然也郑氏谓纣时淫风徧于天下惟江汉之域先受文王之教化所谓南言化自北而南以见文王之化所及者逺非是南国先受文王之化也黄曰按禹贡江汉在荆州之域嶓导漾东流为汉又东为沧浪之水过三澨至于大别南入于江李迃仲谓作此诗在江汉合流之处要之皆荆州之域不必如是説也此正文王风化自北而南之时説者谓芣苢以前之诗皆后妃之风至此则言文王之化者江汉周南之逺地也惟其地之逺者故以文王言之伊川谓文王能行周南之道故取文王之诗系于周南之末予以为后妃之化即文王之化不必为是区别也居周南者因汉水而起兴故作汉广之诗犹郑以溱洧名篇陈以宛丘名篇也曰徳曰道曰化亦无异义自文王言之则谓之徳谓之道自其所及者言之则谓之化文王以闺门之风而及于江汉之逺非其徳之广大安能及此哉郑氏谓男子犯礼而往女子将不至故曰无思犯礼求而不可得也如此则文王之化止能及妇人而已迃仲谓作诗者是因男子见妇人防于江汉欲从而娶之求之而不可得非男女尽然此与郑之説甚不相逺夫诗人之设辞而説者以为实辞宜其失诗人之意也诗人形容江汉之游女无犯礼之思故设辞以为女子之贞洁虽求而不可得耳岂果有是事哉   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翘翘错薪言刈其蒌【力俱反】之子于归言秣其驹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李曰休息古本或作休思今当且作休息夫木固有可息之道今不可息者以其乔故也女固有可求之道今不可求者以其正故也其言不可求思程氏谓不可以思求此泥于序所谓无思犯礼也夫思者语辞如所谓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斁思皆是语辞也泳者潜行为泳郑氏曰水底行也方论语曰乘桴浮于海即此是也孙炎曰方水中为泭筏也桴编竹木大曰栰小曰桴汉水有可潜行之道而不可泳者以其广故也江有可乘桴之道而不可方者以其永故也此亦是南有乔木不可休息之意夫汉上游女至易动也又况游行之地非在闺门之内傅姆之侧也今也能守贞洁之行而不可求则当时之女可知孔氏云内则云女子居内深宫固门阍寺守之则贵族之女也庶人之女则执筐行馌不得在室故有出游之事此汉上之女也其言甚善惟以女子不可求以喻汉广之不可泳江永之不可方苟惟犯于非礼则如匏有苦叶之诗曰深则厉浅则揭深厉浅揭惟吾所欲曾不顾礼义之如何耳翘翘薪貌错杂也楚在杂薪之中吾欲取其翘翘者而刈之楚即薪也蒌尔雅云购蔏蒌郭璞云蔏蒌蒌蒿也于杂薪之中而取其翘翘者以比众女之中欲取其贞洁者也惟其欲取其贞洁者故我欲得之为室家我则秣马以聘之矣又思之而不可得也故又继之曰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观此则知周南之妇人其贞洁如此虽当时男子有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之意以其贞洁不可求而止遥想其贞洁之行使人望而畏之而暴慢之心不可复作观此诗曰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所以想见当时之事也昔尹翁归为东海太守过辞廷尉于定国定国家在东海欲属托邑子两人令坐后堂待见定国与翁归语终日不敢见其邑子既去定国乃谓其邑子曰此贤将汝不任事也又不可干以私严君平在蜀李强欲辟为从事终日言而不敢语是二人者瞻其容望其貌使人无有易慢之心亦士夫所难能也今周南之妇人亦能如此则当时士大夫亦皆有尹翁归严君平之风矣三代之风所以直道而行非后世所可得而髣髴也   黄曰南方之木髙而不可休非不可休也见乔木者自无休息之心也汉上之游女正而不可求非不可求也见游女者自无犯礼之意按诗中凡曰思者皆是语辞然亦不可执辞而求诗当随其篇意而求之也序言无思犯礼而诗人反复言之亦必有説水可泳也见汉之广者自不复有泳之之思水可方也见江之永者自不复有方之之思释文曰潜行谓之泳泭筏谓之方此如游女可以礼求不可以非礼犯故复喻之曰众薪错杂也我欲得其尤翘翘者如江汉游女我欲得其尤美者继之曰言秣其驹言秣其马谓是子若归于我当以正礼亲迎之也于是复陈其不可犯之实欧氏谓秣其驹秣其马如所谓虽为执鞭犹歆慕焉如此则是已有淫欲之念矣夫人惟其顾礼义也则曰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至于不顾礼义则深厉浅揭惟其所欲而尚奚所惧哉文王之时以汉上之游女犹不可犯则其风化之美可知故美化行乎江汉之域噫政令不足以敺人而礼义足以感人王烈之里有盗牛者主得之盗请曰刑戮是甘乞不与王彦方知也故节义清修之士且足以为人之感服不仁者不敢入其门不义者不敢至其庐况文王后妃风化之美则江汉之域无思犯礼岂不宜哉   汝坟道化行也文王之化行乎汝坟之国妇人能闵其君子犹勉之以正也   李曰汝水出汝州天息山东南至蔡州褒信入淮周南之水也孔氏云汝坟之国皆以汝坟之涯表国所在犹江汉之域非国名也其説得之按尔雅云汝为坟坟大防李廵曰坟谓厓岸状如坟墓名大防也是知所谓汝坟者乃汝水之侧有防也尔雅又云江有沱河有灉汝有濆郭璞云诗云遵彼汝坟则以此汝坟为濆汝所分之地有美地因谓之濆孔氏云伐薪宜于涯岸大防之上不宜在于汝濆之间是知坟字当从土不从水也妇人能闵其君子夫闵其君子妇人之常也如伯兮之诗曰伯也执殳为王前驱非不闵其君子也如小戎之诗曰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亦非不闵其君子也惟能闵其君子而勉其夫以正然后为妇人之贤妇人者知有家事而已岂知有王事哉今也妇人于王事不可不勉非贤能如是乎于此可见文王之化其盛如此黄曰有天地则有男女有男女则有夫妇此人伦之所由始也然天尊地卑而君臣之分已定则夫妇之爱岂得加于君臣之分乎是理也惟知道者能知之知室家之可懐而不知君臣之分不可易此妇人之常也如伯兮之诗曰伯也执殳为王前驱小戎之诗曰言念君子温其如玉非不闵其君子而不能勉之以正也文王之化造端于夫妇而极于君臣之际有君人之大徳有事君之小心天理之所感发而化及于汝坟之妇女虽当力役惨酷之时而汝坟之妇人能以君臣之分勉其君子曰犹勉之以正犹云者谓疑非妇人之所能而亦能正之也如以王姬而执妇道则曰犹执妇道以乱世而恶无礼则曰犹恶无礼亦是此意   遵彼汝坟伐其条枚未见君子惄【乃歴反】如调【张留反】饥遵彼汝坟伐其条肄【以自反】既见君子不我遐弃鲂【符方反】鱼赪【敕贞反】尾王室如燬【音毁】虽则如燬父母孔迩   李曰枝曰条榦曰枚斩而复生曰肄孔氏云惄之为训本为思耳如惄焉如捣是也尔雅曰惄饥也不如孔氏以为思调饥王氏曰饥而又饥饥之甚也如王肃则以此为大夫妻肃之説徒见序言妇人能勉其君子既谓之君子遂以为大夫妻然观诗人之所言伐其条枚是以妇人亲伐薪安得以为大夫之妻乎故欧阳公以为周南大夫之妻出见循汝水之坟以伐薪者以知己之君子之劳苦则不可为亲伐薪也然观诗之文往往是亲伐薪也惟王氏以为庶人之妻其説得之盖其妇人称其夫为君子此其常也今曰君子亦犹称良人也墦间之妾犹称夫为良人则庶人之妻以夫为君子有何不可伐其条枚以言己之伐薪之劳足以见夫之劳也未见君子则思其夫而其心如饥言其思君子切也既见君子不我遐弃言幸而得君子之归不死于征役不逺弃我也鲂鱼养生经曰鱼劳则尾赤人劳则髪白鲂鱼至于尾赤足以见鱼之劳也左传曰如鱼竀尾衡流而方羊见哀十七年杜元凯注鱼劳则尾赤喻蒯瞆不得其所説文曰鲂赤尾鱼字林亦曰赤尾鱼晋安海物记曰橘鬛鱼犹今之鲂鱼其尾赤其鬛似橘观此数説其实言尾之本赤也彼徒见有鲂鱼赪尾之文遂以为鱼尾尽赤而不知鱼劳然后尾赤也王室如燬以见纣之淫虐其政如火不可向迩也虽纣之威虐亦不可以征伐之故遂避纣之征伐以贻父母之忧矣遂告之曰虽则如燬父母孔迩説者多以父母为文王夫以文王之化行乎汝坟去文王为逺安得以为孔迩乎观此则知文王之化非独能使士大夫从于征役以勉于王事亦能使妇人勉其夫以正此足以见文王之化盛也如北门之诗曰室人交徧讁我室人交徧摧我北门大夫之妻固异乎汝坟之妇人矣至于北山之大夫役使不均诗人有曰或燕燕居息或息偃在或不知呌号此北山之大夫固已懐怨望之心又异乎北门之大夫矣北山之大夫不及于北门之大夫北门大夫之妻不及于汝坟之妇人以此见王化之衰日甚一日可胜叹哉   黄曰此一篇説者不同郑氏谓夫人不宜伐薪而今伐薪贤者不宜处勤劳而今处勤劳然臣之事君劳而不怨今曰不宜勤劳是有怨之之意也岂所谓犹勉之以正之义乎欧阳公又谓周南大夫妻出见汝水之岸以伐薪者为勤劳之事则亦念其君子以国事奔走于外其勤劳亦可知此説亦未尽陈少南则谓合木为薪有昬姻之义故伐其条枚云者因见人之伐条枚而思其昔者在家未嫁之时思见君子如调饥之切伐其条肄云者因见人之伐条肄而叹其已嫁之时初谓之夫不可逺弃如是则亦果有怨之之意也李迃仲又辨以为庶人之妻非大夫之妻予妄以为诗人之意果不在此诗人之言甚近而学者求之于逺宜其不足知诗人之情也盖此篇之意其所以起兴者皆在于条枚条肄之句枝曰条榦曰枚旁之斩而明年复生曰肄托此以见其行役之久也方其夫行役之时见其人之伐其条枚则思念之情己不能自已今又见伐其条肄矣歴时若是之久矣庶几见其不逺弃我也诗人之意大抵如此黍稷方华意不在于黍稷而在于记其去之时有敦苦意不在于而在于言其行役之久伐其条枚伐其条肄盖言其嵗复而君子行役之未归也意岂在于伐薪之事哉鲂鱼赪尾王室如燬叹鲂鱼之犹得其所而王室之酷烈如焚燬之可畏此皆闵其夫之辞复勉之以正而喻之曰臣之于君犹子之于父父虽不父子不可以不子君虽不君臣不可以不臣劳而不怨何况于敢叛乎故曰父母孔迩以父母甚迩之理而喻之此勉之以正之义诸家以父母为文王郑氏谓恐害及父母欧阳公以父母之当自宣力此数説皆非诗人之意尝论之妇人之情知有家未必知有国知有夫未必知有君今汝坟之妇人既能闵其夫以尽夫妇之情复勉其夫以全君臣之分文王风化之美至此极矣非以道化民者能如是乎故曰道化行也窃尝观见民之欲归文王愈勤而文王之所以事商者愈至此以见出乎诚然而不欲一豪之伪介乎其间至诚之理可以动金石可以化豚鱼而何于汝坟之妇人疑之   麟之趾闗雎之应也【应对之应】闗雎之化行则天下无犯非礼虽衰世之公子皆信厚如麟趾之时也   麟之趾振【音真】振公子于嗟麟兮麟之定【都佞反】振振公姓于嗟麟兮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李曰刘氏以应为效非为瑞应盖以闗雎之化行至使衰世之公子皆信厚以此见化行之效也衰世者指纣之世也以纣之世风化既衰矣而公子又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未尝知忧未尝知惧宜其不能信厚今也公子皆能信厚而无骄奢淫泆之行以见天下之人无犯非礼也盖公子贵骄犹且如此则他可知也诗序言公子皆信厚如麟趾之时也所谓如麟趾之时亦如闗雎乐得淑女以配君子指作诗者而言之也孔氏所谓如古致麟之时观麟趾非谓致之之时但以麟比兴公子非是取麟之祥瑞也○趾足也振振信厚也定额也公姓毛氏曰公同姓也麟趾之诗説者不同惟黄太史以谓麟有趾而不踶麟哉麟哉有定而不抵麟哉麟哉有角而不触麟哉麟哉今之人以一朝之忿触人灭身辱亲呜呼人中有兽兽中有人趾所以踶之也麟之趾则不踶定所以抵之也麟之定则不抵角所以触之也麟之角则不触亦犹公子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宜其贵不期骄而骄自至富不期侈而侈自生今也染文王之化而乃至于信厚以公子之贵而乃与士大夫贫贱者为比岂非化之盛能如是乎故托喻于麟焉下文继之曰于嗟麟兮以见公子之如麟也详观此説则知黄太史深于诗矣   黄曰先儒以麟为瑞应谓闗雎之化行则有麟瑞出而为之应其怪诞不经欧阳公已辨之矣然欧阳公又谓同姓之亲有信厚之行足以辅衞公室如麟有足有角有定以辅衞其身夫诗但言公子信厚未尝有辅衞之意则亦未免失之凿矣少南谓麟出于上古风俗淳厚之世今公子之信厚如上古有麟之时然诗书称尧舜文武之盛未尝称其致麟之事借或有之则序当曰如麟出之时不当曰如麟趾之时也黄太史曰麟有趾趾不踶麟哉麟哉麟有定定不抵麟哉麟哉麟有角角不触麟哉麟哉此説得之盖诗人以为贵不与骄期而骄自生富不与侈期而侈自至以公子之贵而有信厚之行此人之所难也故托麟以为喻言之不足而嗟叹之以见其形容不尽之意云尔然则作序者谓如麟趾之时何欤曰作序者以为欲观闗雎之化观于公子信厚如麟趾之时斯可矣时止是言公子信厚之时其文自晓而又何疑于此哉噫公子至难化也衰世之公子尤其难化也今文王能使商之公子从周之信厚故太史编诗而序曰闗雎之应也噫天下之理不诚未有能动而诚之至者为之于此而自应于彼虽非形迹所及而盖有黙然感通者蛟伏于渊卵化于岸气相感也鹤鸣在阴其子和之声相应也后妃和顺于深宫之中而能化衰世之公子周南之化至此极矣故编诗者以麟趾之诗系于周南之末而谓之闗雎之应夫作闗雎麟趾者虽非一人而其所以相应者固自有至理存焉学者当以太史编诗之意观之   毛诗集解卷二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三    宋 李樗黄櫄    召南鹊巢诂训第二    国风   鹊巢夫人之德也国君积行【下孟反】累功以致爵位夫人起家而居有之德如鸤鸠乃可以配焉   李曰有国家者成之甚难坏之甚易百年成之而不足一日毁之而有余譬如作室经营之功非一日而成至于倾毁则不待数日焉其所以成之者以其积累之难也其所以壊之者以其不知积累之难也故序以为国君积行累功以致爵位夫人起家而居有之言国君积累之难也如此而夫人安而有之不可以其安而有之遂忘积累之难也其曰德如鸤鸠者欧阳以为鸠之种最多居鹊之巢鸠诸家或以为布谷或以为戴胜与鸠大异此序诗者之误也黄曰此一篇诸家之説皆未尽其意谓国君积行累功以致爵位如鹊之有巢夫人起家而居有之如鹊巢而鸠居欧阳公李迃仲陈少南亦谓鸠最拙不能营巢而居鹊之成巢然以物理推之鸤鸠无居鹊巢之理诗人止是取二物以为比喻言惟国君积行累功故能致爵位惟贤女有夫人之德故可配国君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维鹊有巢维鸠方之之子于归百两将之维鹊有巢维鸠盈之之子于归百两成之   李曰维鹊有巢以譬国君之积行累功以致爵位也维鸠居之以譬夫人起家而居有之也言鸠居鹊之成巢亦如夫人起家处夫人之位也方有之也盈郑氏云盈满也盈者众媵侄娣之多也百两御之御迎也书曰武王戎车三百两皆以一乗为一两谓之两者风俗通云以为车有两轮马有四匹故车称两马称匹也百两御之言夫家以百两迎之也百两将之言父母之家以百两送之也百两成之言成之为夫人也孔氏云是子有鸤鸠之德其往嫁之时则夫家以百两之车往迎之言夫人有德礼仪具备谓有鸤鸠之德其説固非矣其曰礼仪具备虽为无害亦未得诗人之意欧阳以谓礼之盛亦未为当夫诗人言之子于归者盖言妇人归时其夫既以夫人百两之礼迎之矣父母又以百两之礼送之矣其嫁之时又以夫人之礼成之矣是所谓起家而有之也孝经曰在上不骄髙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髙而不危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也为诸侯者必其不危不溢然后能保其富贵国君虽能之矣亦由夫人不危不溢然后能保其富贵则知内助之不可无也如此非独天子然也黄曰于是形容之曰维鹊有巢维鸠居之意不在于鹊巢鸠居但以为维鹊能有巢维鸠能居巢鹊善营而鸠善守故也诗人之辞未必有是事也而姑寓其意者当不以辞害意也曰维鹊维鸠其意自可见曰百两御之是愿以百乗之车迎之其乐得贤女以配国君之意如此诸家以为女子之嫁而夫家以百两之礼迎之女子之家以百两之礼送之将送也及至其家又以夫人之礼成之予以为不然将只是将其厚意之将是皆诗人欲盛其车服以待之以见其乐之之心云耳咏味鹊巢一诗葢与关雎之义同关雎之诗未尝言后妃之德而言诗人欲以琴瑟友之欲以钟鼓乐之则后妃之德可知鹊巢之诗未尝言夫人之德而但言诗人以百两御之成之将之则夫人之德可知后妃之德宜如关雎夫人之德宜如鹊巢二诗为二南之首圣人之意深矣   采蘩夫人不失职也夫人可以奉祭祀则不失职矣于以采蘩于沼于沚于以用之公侯之事于以采蘩于涧之中于以用之公侯之宫被之僮僮【音同】夙夜在公被之祁祁薄言还归   李曰夫人不失职言夫人之职在于奉祭祀也礼记载国君取夫人之辞曰请君之玉女与寡人共有敝邑事宗庙社稷此求助之本也又载国君出夫人之辞曰寡君不敏不能从而事社稷宗庙使臣某敢告执事观其取夫人则以祀宗庙社稷为辞其出夫人则以不能事宗庙社稷为辞则知夫人之职惟在于奉祭祀矣惟能奉祭祀则称其职故以为不失职也○蘩尔雅孙炎云白蒿也然则非水菜此言沼沚者谓于旁采之也下文于涧之中亦谓于曲内非水中也言采此蘩用之以备公侯之事事者祭祀之事也如春秋书有事于太庙皆言祭祀也公侯之宫宫庙也如春秋书立武宫者此非也左传曰涧溪沼沚之毛苹蘩蕰藻之菜可荐于神可羞于王公故采蘩所以用之于公侯之宫以备祭祀之事郑氏谓执蘩菜者以豆荐蘩被首饰也郑氏按少牢礼云主妇髲鬄少牢作被裼注云被裼读为髲髴古者或剔贱者刑者之发以被妇人之紒为饰因名髲鬄焉左氏以为吕姜髢是也方其为首饰也则僮僮而竦敬所以夙夜在公葢当视濯溉饎爨之事无不敬也及祭祀既毕则服首饰祁祁然而舒迟故薄言还归乡党之篇载夫子之礼仪曰摄齐升堂鞠躬如也屏气似不息者出降一等则逞顔色怡怡如也方其升堂则屏气似不息及其降等则逞顔色而怡怡夫子动容周旋无不中礼以为盛德之至今夫人当祭祀之时则服首饰而竦敬及其祭祀既毕则服首饰而舒迟亦以见动容周旋中礼也若夫人者可谓贤矣王氏之以为荇之为物其下出乎水其上出乎水由法度之中而法度之所不能制以喻后妃也苹之为物能出乎水上而不能出乎水下藻之为物能出乎水下而不能出乎水上制于法度而不该其本末以喻大夫之妻也至于蘩则非制乎水而有制节之道以喻夫人也于沼于沚于涧之中则可以为河洲之而皆未及乎河洲之大盖谓夫人之诗则言采蘩于沼沚之中后妃之诗则言采荇于河之洲必有髙下之辨是数者皆穿凿之学也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夫社者以其所宜木为之故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不过随所宜耳其曰使民战栗此以见穿凿之学也今此言采荇采苹采蘩之皆言祭祀之物于沼于沚于涧之中在河之洲亦不过指物之所在耳初无他义也而王氏有荇苹蘩藻沼沚涧洲之别是其穿凿无异于宰予也   黄曰礼记载国君取夫人之辞曰请君之玉女与寡人共有敝邑事宗庙社稷则知奉祭祀者国君夫人之职也而必曰可以奉祭祀何哉人惟无愧于心而后无愧于祭祭不在物而在心心苟诚焉二簋可以为享心苟不诚杀牛不如禴祭且蘩生于沼沚不待贤夫人而后能采之盖蘩生于蠲洁之中而夫人能有蠲洁之德惟无愧于蘩而后可以采蘩夫祭祀非难而可以奉祭祀者为难也观采蘩一诗其辞简其意直采蘩于沼沚而用于诸侯之祀事采蘩在涧中而用于诸侯之宫庙采之于彼用之于此而不可以少紊曰于沼于沚知所谓于豆于豋其辞雍容和缓而不廹切则夫蠲洁之德亦可想而见之也被之僮僮夙夜在公被者妇人之首饰僮僮者竦敬之貎当将祭之时而夙夜在公至于视濯溉省饎爨之时无不尽其斋庄之德又可想而见之也被之祁祁薄言还归祁祁者舒迟之貎既祭之后而言归祁祁其和易之德又可想见咏味此诗见夫人动静周旋无不中礼非盛德之至安能及此哉尝观乡党一篇见夫子衣服有常节饮食有常度摄齐升堂则鞠躬如也出降一等则怡怡如也及观此诗见夫人采蘩有常处奉祀有常礼将祭则僮僮而敬将归则祁祁而和此岂勉强所能致乎作序者曰可以奉祭祀则不失职可以云者是亦以夫人之德言之欤噫事亲必若曽子而后可奉祭祀必若采蘩之夫人而后可左传言可以荐神可以羞王公此诗言可以奉祭祀皆有深意学者当自求之   草虫大夫妻能以礼自防也   喓喓【于遥反】草虫趯趯【托歴反】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敕中反】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戸江反】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张劣反】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李曰言召南大夫出行役而其妻能以礼自防盖其大夫在家而能以礼自防未足为贤惟其大夫不在家而犹能以礼自守此其所以可尚也○草虫尔雅曰草虫负蠜郭璞云常羊也陆玑云小大长短如蝗竒音青色好在茅草中尔雅云阜螽蠜李廵曰蝗子也许慎云蝗螽也观春秋所书螽即此螽也而本草拾遗则以为阜螽江东呼为蚱蜢陈氏破之阜螽与蚱蜢异蚱蜢所常有也阜螽遇灾旱有之喓喓声也趯趯跃也忡忡惙惙皆是忧也觏见也止辞也降下也言采其蕨舍人曰蕨一名鼈郭璞云初生无叶可食薇者山菜也陆玑云茎叶皆似小豆蔓生其味亦如小豆藿可作羮亦可生食伯夷所采者即此是古云草虫鸣而阜螽跃以见其相从也欧阳公则以谓生于陵阜者曰阜螽生于草间曰草虫形色不同种亦异故以阜草别之凡虫鸣皆于种同者相匹偶惟此二物异而相合其所不当合故诗人引以比男女之不当合而合尔非也盖以相从者如云从龙风从虎者也岂必专是一物哉如鹊巢之诗维鹊有巢维鸠居之鹊则喻诸侯鸠则喻夫人此亦是二物也而以为取喻夫人诸侯为匹偶诗人之所兴不如是之泥也尔雅曰草虫鸣于上风阜螽鸣于下风而风化足以见其相从矣未见君子忧心忡忡孔氏以谓妇人行嫁在涂未见君子之时父母忧之恐其见弃已亦恐不当君子无以宁父母之意故忧心忡忡然亦既见君子与之同牢而食亦既遇君子与之卧息于寝欧阳公以为不然盖以毛郑之徒皆以为未嫁之妇人观此序言大夫妻能以礼自防则是指妇人既嫁而言不可指未嫁而言也言召南大夫妻能以礼自防不为淫风所染故未见君子则惟恐失于礼既见君子则其心可以降下也如出车之诗亦曰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是诗亦是行役之诗则知此诗皆是其夫不在故其忧如此妇人以夫不在则不为容如伯兮之诗曰岂无膏沐谁适为容夫既归则其心必降下矣郑氏谓求于夫者薄程氏谓陟彼南山谓适于夫家言采其蕨以喻其求合于礼是皆以在途为言惟欧阳公以为妇人之见时物之变新感其君子久出而思得见之故其采蕨采薇所以感其时物之新以思其夫欲其归也此诗惟欧阳公为得诗人之意惟是以阜螽草虫为非匹此固不可从其余当从欧阳公可也   黄曰诗人之情不可以言语求亦当近于人情以推之而已草虫之诗者不同生于草者曰草虫生于山者曰阜螽诸家以为草虫喓喓而鸣阜螽趯趯而从异而合非其所当合故诗人取之以为戒或以为未嫁之时见物有以异相从者日夜自惧惟恐不能以礼自全夫序曰大夫妻而者以为未嫁之女已失其防矣或以为大夫妻以其大夫之行役而惟恐为淫风所染因取此物以自警焉古今皆从此予独以为非也夫不为淫风所化者在我而已何至于以禽虫自喻哉且以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为惧感于异而忧念不已则其二章云言采其薇而我心伤悲言采其蕨而忧心惙惙是亦恐为异所感乎则其不通矣详观诗文但直言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尝言草虫鸣而阜螽从之也诗人言此二物者记时候之变耳采薇采蕨其义亦然大夫行役之久而室家思念之切物情景态得于耳目之所接而伤时感嗟动乎心之所思草虫鸣矣阜螽趯矣而室家思念之心于此动也如鹳鸣于垤妇叹于室盖亦因物而感之耳曰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是因见采薇而动其忧念之心也曰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是因见采蕨而动其忧念之心也随其所感动其所思日月之变屡至而大夫之役未还室家忧念之情其可已乎噫日月之阳女心之伤卉木之萋女心之悲此情之所不能已也未见君子而其忧念之情如此则既见君子安得不乐不喜而不自慰哉或曰所谓以礼自防者安在曰以礼自防非谓惧为淫风所染而以礼制之也人情思极则易至于怨怨极则易至于叛召南之大夫妻虽忧念其大夫而不敢怨其上此无他畏文王之礼义而不敢为非而以礼自防尔汝坟之妇人能勉以正殷其靁之室家能劝以义草虫之大夫妻能以礼自防文王之风化至此深矣   采苹大夫妻能循法度也能循法度则可以承先祖共【音恭】祭祀矣   于以采苹南涧之濵于以采藻于彼行潦【音老】于以盛【音成】之维筐及筥【居吕反】于以湘之维锜【宜绮反】及釡【符甫反】于以奠之宗室牖下谁其尸之有齐【仄皆反】季女   李曰大夫妻能循法度郑氏云女子十年不出姆敎婉娩听从观于祭祀纳酒浆笾豆醢礼相助奠今既嫁为大夫妻能循其为女之时所学所观之事以为法度也○苹尔雅云苹萍之大者郭璞云今水上之浮萍也江东人谓之薸左传云苹蘩蕰藻之菜陆玑云藻水草也生水底有二种其一种叶如鸡苏茎大如箸长四五尺其一种茎大如钗股叶如蓬蒿行潦者道上流行之水文曰潦雨水也方曰筐圆曰筥湘烹也锜釡属有足曰锜无足曰釡奠置也宗室大宗之庙也礼记曰古者妇人先嫁三月祖庙未毁敎于公宫祖庙既毁敎于宗室敎以妇德妇言妇容妇功敎成祭之牲用鱼芼之以苹藻所以成妇顺也观礼记之所谓芼用苹藻即此诗所谓采苹采藻也礼记所谓敎于宗室者即此所谓宗室牖下也方其采苹于南涧之中采藻于行潦之水既得之矣遂盛之以筐筥之器既盛之以筐筥之器又烹之锜釡之中既烹之矣遂置之于大宗庙戸牖之下而祭也其主此祭者谁乎乃有齐季女也王氏以为女既嫁然既嫁为大夫之妻安得称女则知季女乃未嫁之女也然祭礼主妇设羮岂有齐季女而主祭设羮乎孔氏以谓成其妇礼非也诗人言妇人敎成之祭主于此祭者何人也乃有齐敬之季女也敎成之祭设此祭也惟其未嫁之时如此则其既嫁乃能循法度也苏黄门曰未嫁而习之既嫁为大夫妻则终身行之所谓能循法度孝经曰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之徳行不敢行此卿大夫之孝也惟卿大夫之孝在于循法度故其妻亦当循法度礼记曰卿大夫以采苹为节采苹以其能循法度也以此观之则卿大夫与其妻亦当循法度无违于礼也   黄曰此一篇诸家之皆非而陈少南之为当郑氏云女子十年不出姆敎婉娩听从观于祭祀纳酒浆笾豆醢礼相助奠今既嫁为大夫妻而能循其为女时所学所观之法度故曰能循法度也女子先嫁三月敎之于公宫公室敎之已成牲用鱼芼用苹藻所以成妇顺故其诗曰于以采苹于以采藻于以奠之宗室牖下苏黄门亦谓未嫁而习既嫁为大夫妻则终身行之李迃仲亦从此夫序者以为大夫妻者以为未嫁之女序者特言能循法度而者以为能循在家之法度何其费辞也盖其以为已嫁之妇则不当谓之季女不知女者妇人之通称季者诗人之美辞曰季女云者犹所谓淑女也诸家既信淑女采荇采藻以供祭祀而不疑则又何疑于季女之采苹采藻以供祭祀乎盖其求于诗不见其循法度之意故以在家学礼之时为窃尝咏味此诗见大夫妻动循法度不可紊乱采苹于涧濵采藻于行潦盛之以筐筥煮之以锜釡奠之于宗庙之明处主之以齐敬之诚心陈少南谓采之有常地承之煮之有常器奠之有常室主之有常敬故谓之能循法度可谓得诗人之防矣窃尝论之人惟能不失节于屋漏暗室之中而后能不失节于十手十目之地平居不能以恭敬自养而欲一旦无失节于礼仪方行之时虽勉强庄肃而未有不进退失度者也今采苹之大夫妻奉祀之礼不差豪非能循法度而然乎此诗与采蘩之诗其义亦皆然采蘩所以为夫人之主者特其用于公侯之宫耳左传襄公二十八年言济泽之阿行潦之苹藻寘诸宗室季兰尸之敬也隐公三年周郑交质君子曰信不由中质无益也苟有明信涧溪沼沚之毛苹蘩蕰藻之菜筐筥锜釡之器潢污行潦之水可荐于神可羞于王公昭忠信也二者皆取此篇之义曰敬也曰昭忠信也是皆循法度之意   甘棠美召【时照反】伯也召伯之敎明于南国   蔽芾【非贵反】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蒲末反】蔽芾甘棠勿翦勿败召伯所憩【起例反】蔽芾甘棠勿翦勿拜召伯所李曰尔雅曰杜甘棠郭璞曰今之杜棃尔雅又曰杜赤棠白者棠舍人注曰杜赤色名赤棠白者亦名棠以此观之则知白者为棠其赤者为杕杜诗之所谓杕杜即赤棠也此甘棠乃白棠蔽芾毛氏以为小貎欧阳破之曰召公本以不欲劳烦人故舍息于棠下棠可容人舎其下则非小树也蔽者谓蔽风日也芾茂盛貌观我行其野之诗曰蔽芾其樗毛氏亦以为始生之木非也言此甘棠之下召伯听讼之所南国之人相戒曰此木勿翦勿伐勿翦勿败皆是斩伐之意则知拜者亦是不敢残害也舎也善政得民财善敎得民心善政不如善敎之得民深矣以召公之于南国其所舎之木而民相戒之以勿翦勿伐此岂有刑法驱之使然哉盖民之爱召伯也深虽其茇舎之地而人犹不忍翦而去之则奉其敎无有不致其敬也孔子曰吾于甘棠见宗庙之钦也思其人犹爱其树尊其人犹钦其位道也然观召公之于南国于所舎之地民犹不忍去之至于孔子乃伐木于宋岂孔子不如召公哉盖以召公之得志天下皆知其贤故爱其甘棠而不忍伐孔子不得志天下之人莫知其圣虽木犹且伐之此不可以常理论也   黄曰窃意此诗作于武王分陜之后如何彼禯矣亦在于武王之时也何彼襛矣言齐侯之子则是侯国之事不得为雅甘棠言召伯之敎则以并附之召南且甘棠之诗言召伯所茇召伯所憩召伯所在文王时文王方为西伯而召公亦称召伯岂有是理按燕世家云召公奭与周同姓皇甫谧以为文王庶子则决非为伯于文王时也此一篇大抵形容斯民思召伯之深而爱其所舍之木非爱其木也爱其人也爱其人则亦爱其木也召伯之敎明于南国而南国之人不忍忘之及召伯既去而思其所舍之木相与思念相与告戒曰勿翦勿伐而毁伤之也是召伯之所舍也三叹三咏不能自已则尸而祝之社而稷之遽敢加忍而毁伤之乎想其遗黎故老指甘棠以告其若子若孙而诵召伯所敎使之世守而勿忘也据此只言是召伯听男女之讼不忍重伤其民而舎于甘棠之下故国人而思之云耳而作序者发明之曰召伯之敎明于南国盖谓斯民之所以思召伯者非止于不劳民力一事也善政得民财善敎得民心善政不如善敎之得民也吾观召伯之敎不惟当时之不能忘而后世亦有所不能忘召旻之序曰旻闵也闵天下无如召公之臣也观后世之所思则知当时之所爱也矣昭公二年晋侯使韩宣子来聘公享之有嘉树焉宣子誉之武子曰宿敢不封植此树遂赋甘棠宣子曰起不堪也无以及召公若宣子者亦可谓自知也定公九年郑驷歂杀邓析而用其竹刑君子因举是诗以责之以为思其人犹爱其树况用其道而不恤其人乎君子之以责驷歂者是矣然以竹刑比召伯之甘棠者则过也虽然召公所舎之木人犹不忍去之孔子大圣人也而伐木于宋葢宋人能伐其木而不能废万世之俎豆南国思召伯甘棠于一时而学者思孔子杏坛于万世孰谓吾夫子之不幸   行露召伯听讼也衰乱之俗防贞信之敎兴彊暴之男不能侵陵贞女也   厌【于叶反】浥【于及反】行露岂不夙夜谓行多露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谁谓女【音汝】无家何以速我狱虽速我狱室家不足谁谓鼠无牙何以穿我墉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讼虽速我讼亦不女从   李曰衰乱之俗纣之俗也文王之敎既兴则纣之俗可以革贞信之敎兴则虽有彊很暴虐之男不能侵陵贞洁之女男虽侵陵贞女而女终不肯从惟其不能侵陵贞女此召公之所以听讼而决断之也按礼记曰一成而北出再成而灭商三成而南四成而南国是疆五成而分周公左召公右则召公之为伯乃是武王之时而此甘棠之诗与行露之诗皆称为伯者亦当追称之耳○厌浥行露毛氏谓湿意也郑氏谓仲春之月令防男女之无夫家者言我岂不知当早夜成昬礼谓道中之露大多故不行尔欧阳以为不然男女淫奔岂更须仲春合礼之月遂以行露为非取喻言有露之时不欲早行以其多露不敢行岂有为淫奔之行哉此说未善诗之大意行露乃是喻耳王氏虽以为取喻乃以谓露之为物犯之则濡而天之所以成物也礼之为物犯之则汚亦人之所以成物也故诗人以露比礼行多露则人虽有夙夜之心而莫敢犯者为其濡故也国多礼则人虽有昬姻之心而莫肯犯者为其汚故也行于露中则濡固然矣行于礼安有所为汚邪犯非礼则汚矣惟苏氏以为我非不欲早行以其多露故不敢行女子非不欲为室家以其强暴有所不可此得之矣惟女子之自守如此故下文继之曰【云 云】此以见强暴之男而不敢侵陵贞女也王氏以谓雀穿屋以角而雀实无角而诬易见防穿墉以牙而防有牙其诬难知此不然山以为防无牡齿谁谓鼠无牙谓无牡齿耳文曰牙牡齿也则知山为信陆农师又以谓雀有咮而无角防有齿而无牙谁谓雀无角所以得穿我屋者非以角乃以咮也谁谓防无牙所以得穿我墉者非以牙乃以齿也故取喻以为女非无室家之道若谓无室家之道则何以速我于讼当时男子诬女子尝有室家之约故虽召我狱其实诬之也惟召公能决其狱则诬罔者可以自明矣以男子虽召伐狱而室家之道终不足以言不与汝为夫妇也大学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盖不善听讼者则巧辞者得以逞其奸木讷者无以诉其冤矣惟善听讼者则无情者不得逞其志尽其辞无情者既不得尽其辞则有情者皆得尽其辞矣如所谓虽速我狱室家不足是所谓有情者得以尽其辞也按易之讼其初六曰不永所事小有言终吉象曰不永所事讼不可长也虽小有言其辨明也女子之讼正得讼卦之初六阴柔之卦今也女子为强暴之男侵陵而女子不从以速我于狱今召伯听讼终为之断其情岂非其辨明乎者以文王之化徒及于正信之女而不能以善而化之乃使至于讼夫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听讼固未能至于无讼然其风化自文王即位之始安能变纣之淫风而遽至于无讼乎为是者不足以病文王也   黄曰此诗虽在召公甘棠之后而乃在于文王之时或问曰子既以前一诗为武王时作而乃复以后一诗为文王之时可乎曰前后次第之失伦则后世之罪非作诗者之罪也且此两诗之意甚明特学者习而勿察耳据前一诗乃是召伯听讼之时不忍重伤其民而舎于甘棠之下故南国之民思之而作甘棠而此一诗乃是为召伯听讼而作是行露作于召伯听讼之日而甘棠作于召伯已去之后则予谓此诗为文王之时作不亦顺乎曰子既以召公在文王时未尝称伯则此诗言召伯听讼何也曰前诗言召伯所茇乃是诗人之辞此诗所谓召伯听讼是乃作序者之辞如诗言文王则是武王成王时诗序言文王则是文王时诗亦无害也或者又曰文王时未尝分陜而又有召伯听讼之句何也曰分陜则无之而听讼则有何不可详观此诗乃是女子自诉之辞谓予岂不早夜而行之哉恐多露之汚吾衣耳女子贞洁虽衣服犹恐沾汚如淫奔之诗曰无感我帨兮恐其汚我之帨也女子之贞洁如此而强暴之男乃欲侵陵之然事固有出于横逆之所加而不可以意晓者而惟明者能辨之雀有咮而无角固也然雀无角而能穿屋谁信雀之无角乎防有齿而无牙固也然防无牙而能穿墉谁信防之无牙乎贞洁之女与强暴之男固无室家之道也然今乃速我于狱讼谁信无室家之道乎是其不可以意晓而惟召伯能明之故继之曰虽速我讼亦不女从以见召伯听讼之明也易之讼初六曰不永所事小有言终吉象曰虽小有言其辨明也行露之讼正得讼之初六之意欤盖阴柔之卦乃初六也犹善柔之女为强暴之男所廹以召伯之听讼而强暴之男不能侵陵正女非其辨明乎或问曰当文王之时关雎鹊巢之化行而犹有强暴之男淫奔之风何也曰当是时周家正信之敎方兴而商人衰乱之俗未殄此如一阳来复之时阳虽有当盛之势而五阴犹未却以逊阳则草木之摧败犹所不免自二南极而至于王道之盛则自复而临自临而泰之时也孔子曰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欤又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人能片言折狱则巧辩者无所施其奸木讷者得以尽其辞然能听讼而未能使之无讼则亦未足为风化之至故自大车之序而观之则行露之诗固已为召伯能听讼之事自虞芮质成文王蹶生之诗观之则召伯之听讼又不若文王之使无讼也   羔羊鹊巢之功致也召南之国化文王之政在位皆节俭正直德如羔羊也   羔羊之皮素丝五紽【徒何反】退食自公委【于危反】蛇【音移】委蛇羔羊之革素丝五緎【音域】委蛇委蛇自公退食羔羊之缝【符龙反】素丝五緫【子公反】委蛇委蛇退食自公   李曰此诗言文王之化召南之国凡在位者皆节俭正直王氏云所谓文王之政者非独躬行之敎则亦有庆赏刑威存焉王氏之以周南为圣人之风召南为诸侯之风故其经与周南而下召南观孔子之言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则其所谓政者不务躬行之敎不可也又尝曰为政以德为政必本于德则政专在庆赏刑威不可也德如羔羊者言其在位之有德如羔羊之诗所言也亦知所谓麟趾之时也孔氏曰衣服多矣何以独羔羊为裘按宗伯注云羔取其羣而不失其士相见注云羔取其羣而不党公羊传何休云羔取其贽之不鸣杀之不号乳必跪而受之亦如今言大夫之能羣而不失行不阿党然观此诗言羔羊之皮素丝五紽言其节俭也下文言退食自公委蛇委蛇言其正直也以羔羊为裘而五緫可以见其节俭非谓如羔羊之节俭也使羔羊果能节俭正直以为德如羔羊犹可而羔羊未必耳何孔氏云尔者是求其而不可得故为是也羔羊毛氏曰小曰羔大曰羊是特辨其名尔诗之意盖言以羔为裘如羔裘晏兮亦是以羔为裘故也羔亦名其为羊也革毛氏以为犹皮也文曰兽皮治去其毛曰革故周礼掌皮秋敛皮冬敛革固不同毛氏以革为皮故孔氏以为对文言之则异散文则皮革通也緎尔雅曰羔裘之缝也以为五緎既为缝则五紽五緫亦为缝也诸家之五紽五緫皆未甚分明故予窃以私意求之盖谓五次缝之以羔裘之或绽或弊五次缝之可以见其节俭也退者自朝之辞礼记曰朝廷曰退是也惟退为自朝之辞则知自公门也郑氏谓退食为减膳从公为正直顺于事其不通矣委蛇委蛇韩诗作逶迤毛氏则以为行可踪迹郑氏则以为自得之貌按左氏襄七年衞孙文子来聘且拜武子之言而寻孙桓子之盟公登亦登穆叔曰孙子必亡为臣而君过而不悛亡之本也诗曰退食自公委蛇委蛇谓从者也衡而委蛇必折委蛇者顺于道则可逆于道则必折之左氏之意谓委蛇为自得也言召南之在位其心无邪故能雍容自得盖人能平其心则无入而不自得其心不平矣安能雍容自得也诗言退食自公委蛇委蛇虽不言其正直而正直之意自见此以见诗人可谓善形容者矣下文委蛇委蛇自公退食委蛇委蛇退食自公其意一同但便其韵也   黄曰详观此诗乃知二南皆是文王之风化初无浅深之辨序者曰鹊巢之功致盖大其始于闺门而后及于在位此人伦既正朝廷既治之效也曰鹊巢之功致亦如桃夭言后妃之所致为之于此而自化于彼岂有刑法之所驱哉德如羔羊先儒以为取其羣而不失其公羊传何休云取其贽之不鸣杀之不号乳必跪而受之故诗人取而形容其在位者之德然观此诗言羔羊之皮素丝五紽特言以羔为裘而以素丝组之初非以羔羊比在位之德也其曰德如羔羊谓如羔羊之诗所言耳如关雎乐得淑女是关雎之诗乐得淑女也仁如驺虞是仁如驺虞之诗所陈者也则德知羔羊其义亦然郑诗言羔裘如濡洵直且侯唐诗言羔裘豹袪自我人居居孔子乡党言缁衣羔裘则是古者以羔为裘亦在位者之服今召南之在位者之服化文王之政躬自节俭不事华侈一羔裘而五缝之不恶其敝也郑氏又以退食自公为减膳委蛇为自得夫以委蛇为自得则近之以退食为减膳则非也诗人但言在位者退朝之时其出公门入私门有和缓之容无私交之行以见其正直之德耳盖人惟心无欺故其进退无愧而容止可观诗人不形容其节俭正直之事而特形容其自得之意则其德自可见左氏襄公七年衞孙文子来聘公登亦登而穆叔知其必亡因举退食自公委蛇委蛇之句以讥之盖衞孙文子素无正直之心故其进退自无和易之容也吁文王躬行于闺门而化及于在位礼义之感人何其速欤杨绾清俭一旦为相而郭子仪为之减坐中声乐五分之四京兆尹黎干驺从甚盛即日首之止存十骑中丞崔寛第舎宏侈亟毁撤之若杨绾何足以语文王之化而亦足以见礼义之感人动物如此之亟哉   殷其靁劝以义也召南之大夫逺行从政不遑宁处其室家能闵其勤劳劝以义也   李曰召南之大夫逺行从政不遑宁处言奉使施命于天下不遑宁居其室家能闵其勤劳劝以义也男曰室女曰家召南大夫之妻而乃曰室家者诗者不可泥于一字之间也毛氏以召南之大夫为召伯之属孔氏云文王未称王召伯为诸侯之臣其下不得有大夫所谓召南之大夫非必召伯之臣也自陜而西而南方之国皆召南之大夫也   黄曰召南之大夫者以为召伯之属然文王之时召公尚未分陜文王未尝称王召公为诸侯之臣而其下安得有大夫或者问曰诗序言召南之国召南之大夫何也曰此特别其非周南之诗尔岂谓在文王之时召公已有其国已有其大夫哉曰召南之国召南之大夫是后世作序者之辞而非当时作诗者之辞也故周南之汝坟召南之殷其靁皆妇人被文王之化而知君臣之分闵其夫之勤劳而复以君臣之大义勉之则文王之化深矣   殷其靁在南山之阳何斯违斯莫敢或遑振振【音眞】君子归哉归哉殷其靁在南山之侧何斯违斯莫敢遑息振振君子归哉归哉殷其靁在南山之下何斯违斯莫或遑处【上声】振振君子归哉归哉   李曰殷雷之声也南山之阳山南曰阳也侧者山之左右也下者山之足也违者去也遑者暇也振振信厚也郑氏谓雷以喻号令扬子曰鼓舞万民者其惟号令乎鼓舞万物者其惟雷风乎雷不一风不再是以雷而喻号令也苏氏以雷在南山之阳不可得而见亦犹召南之大夫逺行从政其妻思见之而不可得其不如郑氏至王氏虽以雷喻号令而以南山之阳谓宣明君之号令以南山之阳取喻明君其说不通王氏以谓在南山之阳谓明君之号令则在南山之足将明而晦矣此其说可以攻王氏之膏肓也上既言殷其雷在南山之阳既而在山之侧既而又在南山之下此言雷之在此复在彼以见召南之大夫逺行从政在彼又在此以见勤于王事也下文继之曰何斯违斯斯此也王氏以上斯为君子下斯为此不如郑氏皆为此也言何以为在此今又去此也以见不遑暇处之意奉使未尝遑暇既在此又在彼其勤劳如此其妻又劝之以义曰信厚君子未可以归见其妻贤也其室家能闵其勤劳即汝坟所谓妇人能闵其君子劝以义即汝坟所谓犹勉之以正也王氏则以为此诗未若汝坟之盛故系之召南王氏之多生分别谓周南周公也故其诗乃圣人之事召南召公也故其诗乃贤人之事遂以摽有梅不若桃夭小星之诗不若樛木殷其雷之诗不若汝坟者皆分别锱铢之轻重岂知诗人之意哉夫汝坟之勉以正殷其雷之劝以义盖其义同其辞则异耳黄曰殷其雷在南山之阳郑氏以为雷喻号令苏氏以为在南山之阳不可得见亦犹召南之大夫逺行从政其妻思见之而不可得李迃仲以雷在南山之阳既而又在南山之侧既而又在南山之下以喻大夫逺行从政既在彼又在此以见勤于王事然详味此诗乃是兴也非比也夫行者遇雨则思居者之安居者遇雨则思行者之劳此人情之所同然也召南之大夫妻闻雷声在南山之阳因念其夫行役之劳曰何日至此南山之阳乎抑其已违此乎想其不敢遑暇而少息于此也因闻雷之声而动其思念之情南山之侧南山之下皆是一意但便其韵以协声耳不必求其异义也振振信厚也既以情闵之复以义劝之曰振振君子归哉归哉勉其以信厚之德而絶其思归之念也夫君虽以虐遇我而不敢萌一怨心者惟信厚君子能之若大夫妻可谓能以义劝其君子矣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我入自外室人交徧摧我皆怨望之辞也国人则矜其车甲妇人能闵其君子知闵其勤劳而不知劝以义也召南之大夫妻可谓不以家忘国不以情废义不以私害公此实人之所难也而妇人有能之者昔王陵在汉母在楚汉使至其母泣告之曰愿为妾语陵善事汉王无以妾故持二心遂伏劔而死吁有若是妇人也哉   摽【婢小反】有梅男女及时也召南之国被文王之化男女得以及时也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顷【音倾】筐塈【许既反】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李曰商纣之世风化既衰男女淫奔故嫁娶多失时至被文王之化衰乱之俗微正信之敎兴故男女各得及时而嫁娶也桃夭之诗则言周南之国男女各得其时此诗则言召南之国男女各得其时以见文王之化所及者逺矣○摽落也迨及也塈取也梅之落也始见其实之多其见在者有七已而其实之少其见在者有三既而则尽落矣故顷筐取之于地毛郑之以迨其吉兮谓女子之嫁宜及其善时善时谓年二十虽夏未大衰迨其今兮谓其急辞迨其谓之谓男女之相奔不禁按诗序曰召南之国被文王之化男女得以及时若以为虽夏未大衰则是既失男女之时矣况所谓男女相奔而不禁文王之化既被召南则无有淫奔之俗矣今尚相奔而不禁何足以为文王之化哉毛氏以为男女相奔而不禁盖泥于周礼媒氏之云媒氏相奔不禁盖禁下文若无故而不用令者罚之而言之者徒见媒氏相奔不禁之文谓成周之政相奔者不禁是不详考周礼之文也今此诗所言者当从欧阳之谓梅之盛时其实落者少而在者七已而落者多而在者三已而遂尽落矣诗人之意以摽有梅为戒言盛年难久当及时求庶士以相合也桃夭之诗尽言男女及时如桃之少壮此诗言男女及时则以梅落为言则是以梅为戒也吉欧阳以为宜言取其宜为防姻者而求之也今欧阳以为时今不必谓时但言可嫁娶则行也谓欧阳以为遣媒妁相语以求之也王氏乃以为梅实于仲春之时则宜嫁娶今梅实摽落已失防姻之时也其与毛郑不甚相逺是皆不详考之于诗故其至于此也   黄曰此一篇与桃夭之诗同义桃夭以桃为喻摽有梅以梅为喻皆取其及时之诗耳王氏曲为之且谓梅实于仲春则宜嫁娶今梅摽落则已失防姻之时果知是则岂男女得以及时之义乎迃仲谓诗人之意以梅为戒言盛时之难久常如此是亦非诗人形容文王风化之意予以为其实七兮自七而三自三而至于顷筐塈之犹女子自少年及于盛年而至于将嫁之时求我庶士迨其吉兮诸家多以为取其时之吉予以为众士之求我而必择其吉士以从之迨其今兮毛郑以为急辞予以为当其时也迨其谓之毛郑以为男女之相奔不禁固已害理少南谓此时可以言许也亦未为尽予以为男女固欲及时而亦必以正虽盛年之当嫁亦必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然桃夭言防姻及时而此诗言得以及时云者谓仅及时也以时云者从容乎其时也二诗之作亦有间矣   小星惠及下也夫人无妒忌之行惠及贱妾进御于君知其命有贵贱能尽其心矣   李曰郑氏曰以色曰妒以行曰忌然所谓妒忌者不必分别色与行也如所谓妒贤嫉能者岂是行与色哉序曰夫人无妒忌之行则行亦谓之妒明甚岂可分别行与色哉夫人无妒忌之行故有恩惠及于贱妾使得以进御于君所而贱妾亦知以礼命与夫人贵贱不同此所以能尽其心也夫以恩惠及于众妾而众妾能尽其心施报之道王氏乃谓言惠而不及于仁言行而不及于德此召南之事也此皆泥于周南之下若以召南言惠而不及仁则仁如驺虞非仁而何若以为言行而不及德则德如羔羊非德而何此皆王氏之凿也   黄曰江沱之嫡不以其媵备数媵遇劳而无怨则美在嫔妾而罪在夫人庄公之嬖妾上僭庄姜贤而不答则美在夫人而罪在嬖妾是故夫人不能无妒忌是之谓无其德众妾不能尽其心是之谓不知命小星之夫人惠及贱妾而贱妾虽得进御于君亦知其命有贵贱眞可为万世闺门之法也   嘒【呼惠反】彼小星三五在东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寔命不同嘒彼小星维参【所林反】与昴肃肃宵征抱衾与裯【直留反】寔命不犹   李曰毛氏以嘒为微貌王氏以谓小明小星无名之小星也毛氏以为三心五噣四时更见按诗三星在天绸缪束薪三星郑氏一则为心星一则为参心列宿之大房心参伐心与参皆三星今此云三五在东焉知其非参心邪其所以为心星者盖以下文惟参与昴昴六星则五非下章昴也五既非昴则三亦非参也噣星者柳星也元命苞云柳五星尔雅云咮谓之柳天文志云柳为鸟喙则喙者柳星也以其为鸟星之口故谓之喙也参天文志云参白虎宿二星直下有三星元命苞云昴六星小星以譬贱妾也三五以喻夫人也以众星之小同列于三五参昴之舎以次列见于天亦犹贱妾之卑以次进御于君所也故下文曰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寔命不同此言贱妾进御于君也肃肃疾行也宵征夜行也言众妾肃肃然夜行或早或夜在于君所或夜来早往或早往夜来不敢当夕者寔礼命之数不得同于夫人也衾被也裯牀帐也诸妾夜行抱被与牀帐进御于君不得当夕者则以礼命不若夫人之尊也苏氏云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寔命不同此以见众妾自谓卑贱不敢与夫人齿之辞也夫人能无妒忌之行故众妾感其恩不敢与夫人齿以见夫人称其职众妾报其上也王氏之则谓三五阳星也夙夜在公阳事也故以阳星况之参昴隂星也抱衾与裯隂事也故以隂星况之然按诗肃肃宵征夙夜在公亦是隂事安得以为阳事王氏之凿多如此   黄曰嘒彼小星为众妾之喻三五在东为夫人之喻三心也五噣也众星随心噣在天犹众妾代夫人以御君子宵征即所谓进御也肃肃敬也虽进御于君而不敢忘敬故亦不敢恃恩以慢事此知命之贱而不敢与夫人齿也维参与昴参伐也昴留也亦众星之所尊者也寔命不犹申言其命之不同也夫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逺之则怨今众妾虽得进御于君而益自知命夫人有余恩而妾有余敬想其闺门之中和气所聚其乐可胜言哉故曰闺门万世之法也   江有汜【音祀】美媵也勤而无怨嫡能悔过也文王之时江沱之间有嫡不以其媵备数媵遇劳而无怨嫡亦自悔也   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江有渚之子归不我与不我与其后也处江有沱【徒河反】之子归不我过不我过其啸也歌   李曰古者嫁女以侄娣从谓之媵春秋书齐人来媵晋人来媵公羊曰诸侯一娶九女二国媵之以侄娣从有嫡不以其媵备数媵遇劳而无怨者嫡逸媵劳此理之常媵之遇劳何怨之有诗人以为媵遇劳而无怨者则以其不备数虽遇劳而无怨然后为贤也惟其无怨故嫡自悔过也程氏谓不以媵备嫡妾之数而侍君是也孔氏谓宜为媵而不得行心虽勤劳而不怨于嫡盖言嫡专宠不得与之偕行其说非矣既不得为媵又岂有勤劳之事孔氏遂以为勤者心企望之企望之而不得所以成劳此皆非夫人以备数则遇劳而甘心焉今旣不以其备数而遇劳则人之情不能无怨人之所怨而已独不怨此其所以为贤也江沱按禹贡岷山导江又东别为沱为梁州之域也江沱之间即梁州之界也此诗言江有沱江有渚亦如汉广之诗言江汉也汉广之序曰美化行乎江汉之域是知作诗者在江汉之间也故其诗谓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故指江汉以为言今此作诗者乃在江沱之间故亦曰江有沱江有渚江有汜皆诗人所见也王氏谓汜之别甚于渚渚之别甚于沱遂以喻夫人专宠益甚程氏则谓汜与沱之小者洲渚之岐则大矣沱之别几于矣言水之分流以喻夫人不专宠益甚一则以为夫人专宠益甚一则以为夫人不专宠益甚要之诗人本意不如此诗人之意但以谓江则有汜有渚有沱夫人则有媵今夫人固当有媵也今之子于归归者嫁也不我以郑氏谓与也言夫人不我与也不我与其后也则能悔过处止也言悔过自止也其啸也歌此为不怒也小星之诗则为夫人者当如此江沱之诗则为媵者当如此夫人欲众妾之尽其心则必使之进御于君而众亦自然能知贵贱不同而不敢与夫人齿妾欲夫人之悔过则必遇劳而无怨而夫人自然悔过也大抵不怨者乃是使人悔过之道也以舜之为人子劳而无怨虽其父不肖犹使之底豫况不为瞽瞍者乎学诗者能以此诗推之而知所自反为人子为人臣者皆可为消怨之道不独媵之于嫡也黄曰尝诵诗至此盖喟然而叹曰居上者当如小星之夫人居下者当如江汜之媵妾虽然小星之夫人惠及贱妾而众妾尽其心此固美事也使夫人不能如小星而如江有汜则众妾亦将不尽其心乎为人子者必待父之慈而后孝为人弟者必待兄之友而后敬为人臣者必待君之圣而后忠则其为孝为敬为忠亦不足道矣夫人而惠及贱妾则妾媵之心固所当尽夫人而不以媵备数媵妾之心尤不可以不尽故小星之妾能尽其心知命者也江沱之媵勤而不怨亦知命者也江沱按禹贡岷山导江东别为沱是江沱乃岐西之地也居江沱者而以江沱起兴亦犹居汝水者以汝坟起兴居汉水者以江汉起兴谓江有汜有渚有沱犹嫡之必有媵妾也诸侯一娶九女二国媵之以娣侄从之则嫡之于媵其贵贱不同而恩不可以不及故此诗之意谓江尚有沱有渚有汜而夫人之于媵妾乃不我用不我与不我过其不以我备数如此然嫡尊而媵卑嫡逸而媵劳命也我其可有怨心乎在我者惟当尽其心而已惟媵能不怨故嫡亦自悔始虽不我与而终乃与我同其处也始虽不我过而其终乃与我同其欢也呜呼天下岂有诚而不动之理哉人惟能诚于暂而不能诚于久未为一善而已先责人之不我报则其不能感动人物也固宜江沱之媵妾愈勤而愈不敢怨若将终身焉此非勉也诚也诚之至天理之所感发夫人安得而不自悔乎此至诚悠久之效也舜处父子之难而益尽其孝文王处君臣之难而益尽其敬皆此心也吾以是知此诗不特可以为媵妾之戒凡为人子为人弟为人臣者亦当以是为法   野有死麕【俱伦反】恶【乌路反】无礼也天下大乱彊暴相陵遂成淫风被文王之化虽当乱世犹恶无礼也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蒲木反】樕【音速】野有死鹿白茅纯【徒本反】束有女如玉舒而脱脱【勑外反】兮无感我【始锐反】兮无使尨【美邦反】也吠【符费反】   李曰言纣之时彊暴之男侵陵贞女遂为淫乱之俗至被文王之化虽当时风化既衰而人皆知无礼之为可恶也文王之化能变纣之汚俗则衰世之公子宜若难化乃能使之信厚纣之乱世宜若淫奔莫之能革而文王之化乃能使之恶无礼盖方其从汚俗之中则不知非礼之为可恶也文王躬行于上则民知非礼之可恶则知礼之为可从也○齐人以麕为獐则麕者獐也此有三郑氏之则为乱世之民贫而彊暴之男多行无礼故贞女之情欲令人以白茅裹束野中田者所分麕肉为礼而来然按昬礼用鴈币未闻用麕肉也王氏遂以为昬礼贽不用死今用死则非礼之正也然犹不为无礼其与下文不相贯惟欧阳公以为纣时男女淫奔以成风俗惟周人被文王之化者为能知亷耻之洁不使为物所汚奈何彼女怀春吉士遂诱而汚以非礼吉士犹然彊暴之男可知矣有女怀春思春以男女相会也吉士诱之毛氏以为诱道也郑氏以为使媒人道成之王氏以为不能无怀也然吉士诱之岂是美辞哉所以责之之辞也言有女怀春而吉士可以诱之乎吉士犹善人也吉士乃诱人之女何足为吉士哉乃痛责之朴樕小木也欧氏王氏以林有朴樕为一意野有死麕白茅包之为一意欧氏以林有朴樕之木犹可用以为薪王氏则谓林之有朴樕虽小而可免于陵践夫白茅纯束皆是连于林有朴樕之文不可但以为连野有死麕之文邵氏以为朴樕之中及野有死鹿皆可以白茅纯束以为礼然观诗又以谓林有朴樕野有死鹿其文不相对不当言朴樕之中及野有死鹿也惟苏氏以朴樕小木也将取朴樕死鹿以为用犹知以白茅纯束而取之况于有女如玉而可不以礼成之哉然不知当时白茅之束朴樕当何用姑且从苏氏脱脱舒迟也佩巾也尨狗也欧阳谓淫奔之俗相戒曰汝无疾走无动我佩无惊我狗吠彼奔未必能动我佩盖其淫奔恐其见疑也不如郑氏以为奔走失节动其佩饰非礼相陵则狗吠其得矣盖此乃相戒以无犯非礼则其容舒迟其心安闲其与疾行妄动气息茀茀者异矣孟子曰人能充无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胜用矣人能充无穿窬之心而义不可胜用矣尝以谓人能充无感我之心则礼不可胜用矣   黄曰此一篇皆诗人责淫奔之辞而毛郑之皆失其义谓野有死麕白茅包之为凶荒则杀礼而多昬故以麕肉为礼有女怀春吉士诱之谓仲春嫁娶之时男子当使媒妁以诱导其女夫麕非昬礼所当用也诱非正礼之所当为也毛郑之可知矣欧阳谓吉士且尔彊暴之男可知则是举召南之国皆淫奔者也安有是理哉无感我兮无使尨也吠诸家以为奔走失节则动其巾非礼相陵则见吠于犬此皆诵诗而不可以兴者也予以为前一章为责男子之辞次一章为责女子之辞末一章则恶无礼而欲逺之之辞易曰借用白茅无咎子曰苟错诸地而可矣借之用茅何咎之有谨之至也茅之为物薄而用可重也故此言野有死麕之肉人且以其可食之故而包之以白茅之洁惟恐为物所汚况吉士可以诱怀春之女哉此深责男子之辞如氓之诗美反正刺淫泆亦曰士之耽兮盖以吉士责之而使之知愧耳林有朴樕之薪野有死鹿之肉以其可用可食而束之以白茅况如玉之女其可以不自爱乎此深责女子之辞如蝃蝀止奔之诗曰女子有行盖以女子责之而使之知愧耳至末章又深恶其无礼而欲逺之曰女无疾行无动我无惊我犬夫彼之疾行未必能动我佩惊我犬也是特恶之之辞耳如谷风刺夫妇失道之诗言毋逝我梁毋发我笱未必果逝我梁发我笱也恶之之深故亦逺之之深此一篇所以为恶无礼之诗欤或问曰江汉无思犯礼而此复恶无礼何也曰当商之末衰乱之俗犹存文王安能使人之尽知礼哉向也天下大乱彊暴相陵遂成淫风则不知无礼之可恶今被文王之化而羞恶之心不能自已此所谓正信之敎兴也如衞人化其上淫于新昬而弃其旧室至文公能以道化其民而淫奔之耻国人不齿此诗所谓犹恶无礼者亦幸之之辞欤   毛诗集解卷三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觧卷四    宋 李樗黄櫄 撰   何彼襛【如容反】矣美王姬也虽则王姬亦下嫁于诸侯车服不系其夫下王后一等犹执妇道以成肃雝之徳也何彼襛矣唐棣【徒帝反】之华曷不肃雝王姬之车【尺奢反】何彼襛矣华如桃李平王之孙齐侯之子其钓维何维丝伊缗齐侯之子平王之孙   李曰王姬者王女而姬姓春秋言筑王姬之馆于外杜预云不称字以王尊是也谓之王姬亦下嫁于诸侯则必非文王之女故毛氏以为武王之女也若以为武王之女则不当列之于风当列之于雅列之于风则疑又非武王之女也姑且存之虽则王姬亦下嫁于诸侯者以诸侯之女嫁于诸侯此其常也以天子之女乃下嫁于诸侯故言虽字以王姬之尊故下于王后一等而所乘之车所衣之服皆不系其夫为尊卑焉郑氏谓车乘厌翟勒面缋緫服则褕翟是也以王姬之尊如此宜其席贵骄之势不能安执妇道今乃能执妇道以成肃雝之德此诗人所以美之也○襛毛氏以为戎戎也韩诗以襛作茙说文以为衣厚貎大抵襛是华之貎郭璞云唐棣今白栘也陆玑云唐棣郁李一名雀梅一名车下李何其容如此之盛乃唐棣之华也以譬王姬容色之美也郑氏谓何不敬且和乎王姬徃乘车也言其嫁时始乘车则已敬和不如苏氏以为见王姬之车者皆相告曰何不敬和乎此乃王姬之车也以人之见王姬之车犹且肃雝则王姬之肃雝可知矣华如桃李平王之孙齐侯之子郑氏谓兴王姬与齐侯之子顔色俱盛然所谓华如桃李但只是喻王姬顔色之美也如上章言唐棣之华亦是专言王姬顔色之美有如桃李之华故继之以平王之孙齐侯之子言平王之孙下嫁于齐侯之子也如下章言其钓维何维丝伊缗此则美齐侯之子故继之曰齐侯之子平王之孙言齐侯之子娶于平王之孙也鱼之所以能钓之者维以丝为绳也如王姬之贵所以娶而得之者以其有礼也平王毛氏以为文王正也文王諡之曰正各论其徳所称不一如称文王皆曰宁王是也者又以平王为周东之平王若以为东迁之平王则不当列之于二南矣古之王者其不一如诗称成汤曰武王靡不胜所谓武王安可以为周之武王乎书曰自成汤至于帝乙成王畏相所谓成王安可以为周之成王乎宋朝太祖皇帝曰圣祖太宗皇帝曰神宗及神宗称神宗则太宗不复称神宗矣此平王亦为文王也平王既非东迁之王则齐侯之子亦非齐国之子也齐一也夫以王姬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乎又安知礼果为何物哉今乃能执妇道以成肃雝之徳此其所以可嘉也观帝乙告女之辞曰无以天子之贵而骄诸侯隂之从阳女之从男天地之义也徃事尔夫必以礼义观帝乙之所以告其女之辞则知妇人多以富贵之势骄陵夫家也尧之二女嫔于虞是行其妇道于虞舜也以尧之女天子之女也舜乃歴山之匹夫耳天子之女下嫁于歴山之匹夫又不比于王姬下嫁于诸侯矣而乃能行妇道非独舜刑于寡妻其盛德之所致亦可以见二女之为贤者也自汉以来为公主者多以天子之陵轹夫家受其祸者十常八九至于有诏俾之尚主则牢辞固避惟唐王珪子敬直尚南平公主而公主行舅姑礼宪宗时岐阳公主下嫁于杜悰而主事舅姑以礼闻亦可谓有召南之遗风矣   黄曰以王姬嫁诸侯不足为过而诗人美之何也曰以王姬之贵而能执妇道于诸侯之国此诗人所以深取而岂徒形容其下嫁于诸侯哉妇人之情狃于富贵习于骄侈不知礼义之为何物今也忘其所可恃而尽其所当执非其恭敬和顺之德素蓄于中者安能如此哉观帝乙告女之辞曰无以天子之贵而骄诸侯隂之从阳女之从男天地之义也往事尔夫必以礼义岂非以妇人之所难者有此乎妇人之车服视其夫之禄秩惟王姬则不系其夫而下王后一等如王后之五路则以厌翟为次是王姬之车也王后之六服则以防翟为次是王姬之服也诗人所以乐称王姬之车服者岂以其车服之足贵哉以其能执妇道以成肃雝之德耳○何彼襛矣唐棣之华者以为叹王姬顔色之美非也曷不肃雝王姬之车者以为王姬方在车中有和敬之貎亦非也诗人但言王姬车服之盛如唐棣之华故见王姬之车者自有肃雝之心见王姬之车者如此则王姬之德可想而见也平王之孙齐侯之子者疑为周衰之诗盖考之春秋庄公九年夏书送王姬秋书筑王姬之馆于外冬书王姬归于齐鲁庄之九年即庄王之四年也故以平王为周平王然春秋所书王姬与齐襄公之淫僻又何足美诗自周太师之所编而后又经吾夫子之手岂若此其失伦哉商颂言武王载斾可以为周之武王乎书言成王畏相可以为周之成王乎书称文王为宁王则平王平正之王也易称贤诸侯为康侯则齐侯齐一之侯也李迃仲又自疑此诗若是武王之女则不当列之于风以为姑且存之予请矢之曰妇人未嫁则从父母既嫁则从夫王姬虽武王之女而嫁诸侯之国则列之于风亦无可疑矣其钓维何维丝伊缗毛郑以为相求以道迃仲以为相求以礼窃皆以为不然诗人但言平王之孙齐侯之子宜相为耦如以丝为纶得其所宜也噫二女之嫔于虞亦岂二女之自能尔哉有父如尧有夫如舜虽欲不贤其可得也以平正王之孙嫁齐一侯之子其肃雝之德亦有所自来   驺虞鹊巢之应也鹊巢之化行人伦既正朝廷既治天下纯文王之化则庶蕃殖搜田以时仁如驺虞则王道成也   彼茁【则劣反】者葭【音加】壹发五豝【百加反】于嗟乎驺虞彼茁者蓬壹发五豵【子公反】于嗟乎驺虞   李曰应者效也鹊巢化行此其效也亦如麟趾之诗言关雎之应皆是其应效非主其应瑞也鹊巢之化行则是齐其家室故人伦既正既齐其家故推而行之于朝廷而朝廷既治正身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故天下纯文王之化由内以及于外由近以及于逺此乃先后之序如此天下纯文王之化则天下之民咸其泽矣非惟天下之民皆被其泽而草木亦皆被其泽焉故庶蕃殖其化既及于民又及于万物此又其序也孔氏曰鹊巢之化谓国君之化行于天下也人伦既正谓夫人均一不失其职是也朝廷既治谓以礼自防听讼决事是也天下纯文王之化谓羔羊以下也然以礼自防大夫妻之常尔何足以为朝廷既正乎要之不必如此也所谓仁如驺虞亦如所谓德如羔羊也然召南之风乃诸侯之风谓之王道成者此序之所谓先王之所以教也盖言召南之诸侯推其仁心则可以知其王道之成矣昔鲁恭为中牟令随行阡陌坐桑下有雉过止其傍傍有童儿人曰儿何不捕之儿言雉方将雏人乃矍然而起与恭语曰所以来者欲察君之政迹耳蝗虫不犯境此一异也化及鸟兽此二异也竖子有仁心此三异也以稚子有仁心然后可以见县令之贤以诸侯之有仁心然后可以见先王之教也○茁毛氏曰出也按文茁草生出地貎葭毛氏曰葭芦也顾野王曰葭苇之未秀者苇大葭也蓬毛氏以为蓬草名尔雅曰齧雕蓬荐黍蓬蒿属也豝毛氏以为豕牝曰豝文曰豝牝豕一曰二岁能相把拏也毛氏以为一歳曰豵郑氏以为豕生三曰豵其皆不同按说文谓豵生六月豚一曰一歳豵尚丛聚也说文以为豵生六月豚即毛氏所谓一嵗豵也郑氏以为豕生三曰豵即文谓一曰一豵尚丛聚也彼茁者葭此言搜田以时也壹发五豝此言庶蕃殖也盖搜田得其时故国君于此草方生之时而田猎也虞人翼五豝以待公之发盖言似驺虞之有仁心也按驺虞白虎黑文尾长于躯不食生物不履生草可谓有仁心矣国君之射虽有五豝之多但一发矢焉可以见其有仁心矣故譬之驺虞欧阳公之则按贾新书以谓驺者文王之囿名虞者囿之司兽也其言以谓当毛诗未出之前说者以驺虞为兽然考之于司马相如文兽者囿驺虞之珍羣见封禅书则汉之时亦有驺虞为兽者欧阳之又曰上文叙文王之田猎以时发矢射豝下句直叹驺虞不食生物若此乃是刺文王曽驺虞之不若窃尝以其为不然所谓于嗟乎驺虞盖如麟趾于嗟麟兮盖上文言振振公子信厚故于嗟麟兮以公子如麟也今此诗言壹发五豝而后言于嗟乎驺虞以见其仁心如驺虞也若以于嗟乎驺虞为曽驺虞之不若则是于嗟麟兮亦麟之不若也刘氏云先儒行瑞应之非矣何必以驺虞之为囿名耶此说得之   黄曰笺注之学以驺虞为义兽谓其不履生草不食生物有至仁之德鹊巢之化行而驺虞之瑞应此固汉儒之陋不足辨矣或者又谓诗人托驺虞之德以喻文王故曰仁如驺虞则只是驺虞之诗亦犹言德如羔羊好贤如缁衣之是也贾谊新书言驺者文王之囿名虞者囿之司兽礼记射义言天子以驺虞为节乐官备也则驺虞之不为兽夫复何疑诸家又谓文王出而猎害田之兽虞人翼五豝五豵以进而文王止于一发故诗人以文王之仁而知王道之成也予以为仁民爱物文王之心固然而又何待于射猎之时而见之哉尝妄攷之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之中盖虞官精于射猎而熟于从畋也今当葭蓬茁茂之时而田豕众多之际为虞官者乃能有不忍之心不欲尽猎而多取五豝而一发之岂其不能猎哉不忍故也故诗人以为文王之化至于驺虞之仁则其化深矣文王之躬行始于闺门推于朝廷至极于天下所谓正家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是也观召南之化自鹊巢而至羔羊自羔羊而至驺虞则化无不及也周太师编诗以驺虞系于召南之终而序曰鹊巢之应也盖以为关雎鹊巢王道之始而仁如驺虞则王道之成也积而至于成王之时则仁及草木而牧羊之童亦有爱物之心又岂驺虞之知仁哉噫吾观王者之化必至于匹夫匹妇莫不纯鸟兽草木莫不咸若而后为极至苟贤人君子自洁于上而民不免为小人朝廷之间揖逊知礼而民不免为盗贼则不足以语王道之成也   邶柏舟诂训第三    国风   柏舟言仁而不遇也卫顷【音倾】公之时仁人不遇小人在侧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古幸反】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我心匪鉴不可以茹【如预反】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徃愬逢彼之怒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忧心悄悄【七小反】愠于羣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避亦反】有摽【符小反】日居月诸胡迭【待结反】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李曰卫顷公贞伯之子康叔八世孙也不遇者君不受已之志也故曰仁人不遇而小人得在君侧何也盖君子小人相为消长未有君子进而能与小人共事者亦未有小人进而能与君子共事者也君子之心在于格其君小人之心在于媚其君君子之心在于忧国小人之心在于蠧国君子之心在于进贤小人之心在于妒贤其行事如氷炭之不相入此其所以不可与共事也观论语载君子小人未有不相反者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其行事之相反如此安可与共事哉故为人君者不可不察也今卫顷公不能别白邪正而仁人使之不遇而退则小人安得不羣处于朝廷之上乎此变风之所以作卫之所以衰也泛泛流貎耿耿犹儆儆也王氏曰柏者天下之良材也而不宜以为舟柏而以为舟亦泛其流然非柏之所宜也毛氏曰柏木所以宜为舟也一则以柏不宜为舟一则以柏宜为舟二说将安所折衷乎然观诗之意则毛为长柏者宜为舟也宜为舟则可以载物今乃不用则泛泛然虚流为水中物尔是虽以为舟而不能尽柏之用亦如仁者宜在髙位今乃与众人并列于朝虽曰在朝其与在野无异君子之仕欲行其道使是君为尧舜之君使是民为尧舜之民今徒然食其禄而道不行岂仁人之本心哉此其所以儆儆然不寐如有隐痛之忧也郑氏曰仁人既不遇忧在见侵害呜呼仁人之所忧者忧国也国将危亡此仁人之所忧若以为忧在见侵害是何待仁人之浅耶忧之浅故酒与游遨可以改忧忧之深故酒与游遨不可以改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言我非无酒可以遨游谓此忧不可以酒解也亦非遨游之所能释也我心匪鉴不可以茹毛氏谓鉴所以察形也茹度也郑氏云鉴之察形但知方圆白黑不能度其真伪我心匪茹是鉴我于众人之善恶外内心度知之欧阳以其为不然则以鉴之为物纳影在内凢物不择妍丑皆纳其影至于仁人不能如鉴之皆纳则为羣小之所譛故下文曰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石虽可转心不可转席虽可卷心不可卷则知鉴可以茹我心匪鉴不可茹此以见仁人之心也不能兼容善恶故为小人所也萧望之张堪刘更生金敞同心辅政当时许史恭显不以为便郑朋华龙等欲入更生等不从遂为恭显所望之等不能兼容所以致郑朋华龙之譛则知我心匪鉴不可以茹安得不为小人之所怒哉夫道不同不相为谋既有君子小人之党则虽亲戚不可据也如王国寳乃谢安之婿范之甥如国寳小人则虽谢安范之贤亦皆之如韦执谊杜黄裳之壻也黄裳方引羣贤以佐中兴则虽执谊亦皆逐之其道不同则虽至亲亦不可以共事也以卫之仁人兄弟既入于小人之党矣安可以为依据哉薄言徃愬则适所以逢其怒以仁人愬于仁人则如水以投水以仁人之情愬于不仁则如水以投石也安得不遭其怒哉若仁人者可谓立无助矣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此言其坚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此言其平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棣富也选具数也如左氏言君臣上下父子兄弟内外各有威仪也贾谊言接君臣上下兄弟内外以事各有容止是也卫之仁人其行事未尝变其所守使常人遇其谗则必失措矣安能坚过于石乎安能平过于席乎安能不失其守乎仁人之心其坚如此以见夷险不易其操也孔子曰事君尽礼人以为謟孔子事君惟尽其恭而当时之人尚指以为謟岂遂变其节也忧心悄悄愠于羣小或以为见怒于羣小或以为仁人愠于羣小家语云小人成羣斯足忧矣是仁人见怒于羣小也孟子曰忧心悄悄愠于羣小士增兹多口是仁人怒羣小之人也二说皆通闵病也言为小人所病者多矣盖言为小人所譛也观此可以见小人之情状既肆其言已病君子而小人得志又从而侵侮之以见仁人之不幸也仁人既为小人所安而思之寤辟有摽言寐而拊心也摽文曰击也日乎月乎何迭而微也欧阳以为日居月诸胡迭而微犹言日朘月削也遂以郑为不然然观十月之交诗曰彼月而食则维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盖言月则微矣日未尝微也今日月皆微以见其失常也君犹日也臣犹月也小人用事则君将失其权矣故告之曰日未尝微今乃日月皆迭微是失其常度也惟其如此故我之媿辱如衣之不澣濯也虽然如是静言思之不能奋飞以小人防又为小人侵侮宜可以去国也然犹不能奋飞而去以此见仁人之用心也郑氏曰不遇于君犹不忍去厚之至也此得之孟子不遇于齐王三宿而后出昼此可以见其情也孔子曰吾于柏舟见匹夫执志之不易观柏舟之仁人为羣小之所未尝以夷险易其操虽则如此亦未肯轻去其国此以见仁人之如是也欲观诸柏舟当观屈原之离骚其言忧国之将亡徬徨不忍去之辞使人读之者皆有忧戚之容知离骚则知柏舟矣   黄曰君子既不为时君所用又为小人所侮则亦可以去矣而君子乃有恻然忧国不忍舎去之志郑氏曰不遇于君而犹不忍去厚之至也此得之孟子不遇齐王三宿而后出昼曰于予心犹以为速王庻防改之予日望之屈原离骚之作言国将亡有徬徨不忍去之辞亦此志也孔子曰吾于柏舟见匹夫执志之不易   緑衣卫庄姜伤己也妾上僭夫人失位而作是诗也緑兮衣兮緑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緑兮衣兮緑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緑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訧【音尤】兮絺兮绤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我心   李曰并后匹嫡大都偶国乱之本也并后为乱之本者如幽王以申后为后继而又宠褒姒晋献公之宠骊姬唐髙宗之宠武后皆为国家之祸如齐桓公可谓贤矣以内宠如夫人者六人虽有九合之功卒不免有五公子争立之祸其死也尸虫出于户外经时而殡则嫡庻之分不可不明也夫子于诗春秋皆详着之如此诗与白华之诗隐元年书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仲子之僖八年书禘于太庙用致夫人皆所以正嫡庻之分也庄姜者庄公之夫人也美而无子公子州吁乃嬖人之子也妾上僣者谓公子州吁之母子也惟州吁之母上僣故庄姜之所以失位此诗之所以作也緑兮衣兮緑衣黄里緑间色黄正色青赤黄白黑正色也緑红碧紫骊间色也东为木木色青故青为正色木刻土土色黄并所刻为间故緑色青黄也南为火火色赤故赤为正色火刻金金色白红色赤白为间也中央土土色黄故黄为正色土刻水水色黑故骊色黄黑为间色也白黑皆然今也以緑为衣以黄为里则是緑色反见于外而黄色反隐于内此以见夫人失位也衣在上裳在下以间色居上以正色居下亦以见妾上僣也国之有名分如人之有首足也首反居下足反居上何以为人今嫡反在下妾反居上何以为国名分之不正则国随之亡故曰心之忧矣曷维其己言忧国之心不能自已也曷维其亡言其忧无时而亡也黄鲁直曰曷维其己言谁能已之曷维其亡亡之祥也所谓曷维其亡正是上文曷维其己之意不得以为亡之祥也名分之不正固是亡之祥观诗之意必不如是也毛氏以谓以丝为本以緑为末丝为本者言如治丝本末不可易亦犹嫡妾尊卑之不可乱然以诗之上文观之则其不通矣不如王氏以为丝本白也既緑则不可复黄矣犹之皆女子也既妾则不可以复嫡王氏之固胜于毛氏又不如黄鲁直以为均是丝也既緑则不可尚黄均是女也旣妾则不可复嫡谓尚黄则与上文合也盖以女比黄緑者如序嫡妾之分如此之不明此君之罪也古人郑氏谓制礼者不必以为制礼也言古人之能正嫡妾之分故我思古人能使人无过差之行妾之所以上僣嫡者非妾之罪国君使之然也妾之所以能知尊卑之礼亦非妾之贤乃国君使之然也絺绤所以当暑今乃当凄风之时以待寒以喻庄公所以御庄姜者非其道也思古之人能使嫡妾贵贱各得其序此所以实得我之心也黄鲁直以为緑衣庄姜伤己之诗也由后世言之则必曰夫何使我至于此极也今庄姜之辞如此其心可知矣緑衣之诗但言妾上僣夫人失位以刺庄公不能正嫡妾之分而其辞意不失之迫切欲知诗之敦厚者当以刺诗观之方其美之则未足以见其敦厚惟其刺之然亦辞不迫切故可以知其敦厚也黄曰并后匹嫡大都偶国乱之本也如幽王宠褒姒晋献公宠骊姬唐髙宗之宠武后皆为国家之祸齐桓公内宠如夫人者六人虽以九合之功卒不免五公子争立之祸孔子于诗于春秋着之甚详以此为乱亡之基也汉髙帝欲立赵王如意若非张良四皓汉祚危矣故庄姜此诗亦是忧国之辞非但伤己而已且伤己之诗则当曰夫何使我至于此极也今庄姜辞不迫切而有忧国之念欲知诗人敦厚者尤当于刺诗观之   燕燕卫庄姜送归妾也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逺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燕燕于飞颉【戸结反】之颃【乎反】之之子于归逺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燕燕于飞下工【时掌反】其音之子于归逺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仲氏任【而鸩反】只其心塞渊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朂寡人李曰卫庄公娶于齐东宫得臣之妹曰庄姜美而无子又娶于陈曰厉妫生孝伯蚤死其娣戴妫生桓公庄姜以为己子庄公死桓公立州吁杀之故其母戴妫于是归于陈此庄姜送归妾而作此诗以见己志也燕燕鳦也燕谓之燕燕者孔氏云古人重言之汉书童謡云燕燕尾涎涎是也差池其羽毛氏云燕之于飞必差池其羽郑氏释之以谓张舒其尾翼也观左氏所载晋人徴朝于郑郑人使公孙侨对曰谓我敝邑迩在晋国譬诸草木吾臭味也而何敢差池【见襄公二十二年】详观左氏此义则是差池盖有异同之论故杜元凯以为不齐也惟差池为不齐貎则差池其羽乃是羽翼不齐也言戴妫之归国也庄姜送之相别之时故取燕之羽翼不齐以为譬故下文曰颉之颃之飞而上曰颉飞而下曰颃下上其音飞而上曰上音飞而下曰下音其飞上下其音上下者是不齐也则差池当以为不齐也将别之时亦如燕翼之不齐所以取以为喻也郑氏以颉颃为兴戴妫将归出入前却下上其音言其感激声有小大其误也王氏以谓燕方春时以其匹至成巢而生子皆是求之过也子戴妫也戴妫之归我乃逺送于野也将毛氏以为行不如郑氏以为送如鹊巢之诗曰百两将之亦是送也逺送于南陈在卫之南故逺送于南也按左氏曰妇人送迎不出门见兄弟不逾阈今此庄姜送归妾乃逺行于野者郑氏云舒己愤尽己情读诗者当观其意不可苛细缴绕如法家流也己留而彼去稍稍更逺瞻望弗及故念之泣涕如雨也文曰无声出涕曰泣伫立以泣言久立而泣也实劳我心言思念之心劳也仲戴妫字也任毛氏以为大盖按诸尔雅郑氏谓以恩相亲信盖按周礼而言之当从郑氏塞实渊深也惟其心之塞故不至于作伪惟其心之深故不至于浮浅温和也惠顺也既和且顺又且善慎其身亦可谓贤矣终温且惠言终始如一也以舜之德濬哲文明温恭塞所谓温者惟舜尽之所谓塞者惟舜尽之今戴妫为妇人而其心塞渊终温且惠亦可同于虞舜乎盖所谓塞渊温惠者亦如文王之称文孔文子之称文公叔文子之称文虽文则同亦有上下之不同也戴妫将归之时犹思先君不见荅之故劝勉寡人寡人庄姜自称也其归之时犹思先君劝勉寡人可以见戴妫之温厚也杨山曰州吁之暴桓公之死戴妫之去皆由夫人失位不见答于先君之故而戴妫犹以先君之思劝勉寡人可谓终温且惠也诗之教温柔敦厚以先君见答而能勉寡人此犹未足为敦厚也惟其不见答而能勉寡人非敦厚者能之乎   黄曰王氏谓燕方春时以其匹至成巢而生子失时而去此近之差池其羽笺注未是按左氏所载晋人征朝于郑郑人使公孙侨曰谓我敝邑迩在晋国而何敢差池则是差池乃异同不齐之貎如颉颃上下皆是此言其去国之时有回首再三不忍相别之意逺送于野古者妇人送迎不出门见兄弟不逾阈者谓送于野者尽己情舒己愤殊不知诗人所谓至于野者不必以礼文求之若必欲泥其辞则泣涕如雨果如雨乎仲氏戴妫字也仲氏不特其心之诚实渊深而其和惠之心终始如一自谨其身其归时犹思先君以勉寡人寡人庄姜自言也观此诗见其与商之三仁去就更相警戒各欲其自靖自献于先王者无异国风虽变犹有如是之妇人此所谓先王之泽未冺而康叔之余烈犹在也   日月卫庄姜伤己也遭州吁之难伤己不见荅于先君以至困穷之诗也   日居月诸照临下土乃如之人兮逝不古处胡能有定宁不我顾日居月诸下土是冐乃如之人兮逝不相好胡能有定宁不我报日居月诸出自东方乃如之人兮德音无良胡能有定俾也可忘日居月诸东方自出父兮母兮畜我不卒胡能有定报我不述   李曰州吁嬖人之子也有宠而好用兵公弗禁庄姜恶之【见左传隐公三年】若庄姜可谓贤矣以州吁之好兵庄姜知其必乱公乃不禁而庄姜恶之庄姜可谓知所恶矣惟其恶之所以遭州吁之难也州吁肆为无礼此庄姜所以伤己也遭州吁之难伤己不见答于先君者盖祸所由皆由不见答于先君使先君答于己则妾不得以上僣虽有州吁之暴何能为哉惟其名分不正故州吁肆为无礼而庄姜伤己之不见荅于先君此日月之诗所以作也○日乎月乎照临下土言日月之代明也自古多以日比君月比夫人盖以日昱乎昼月昱乎夜君视外治夫人视内治相须如此故言日乎月乎所以相代而照临乎下土今也庄姜不见荅于先君是不知日月代明之义也下土是冐方是照临下土之意出自东方言日与月迭出于东方也东方自出亦是日月出东方之意始则曰照临下土既而曰下土是冐始则曰出自东方既而曰东方自出但顚倒其辞而便于韵耳王氏则以照临下土为日之与月相继而生明以照临下土下土是冐为月之明虽有时而蔽亏不足以临照然尚与日中天而冐下土出自东方谓月虽不得中天而冐下土然尚与日代出于东方是皆妄为之也乃如之人兮指庄公也言庄公去我而逝也毛氏以逝为逮不如苏氏以为去言去我而逝不来其旧处也古故也逝不相好言庄公舎其旧而图其新故舎我而逝不复相好也德音无良言所以遇于己者无善道也父兮母兮郑氏言己尊之如父亲之如母非也所谓父兮母兮指庄姜之父母也凢人穷呼天疾痛呼父母今州吁之暴而庄姜伤己则呼父母言父母飬我而不得遂其终也胡能有定言庄公之所为何能有定乎其所为无定则安然而不我顾宁不我报言己之事庄公尽其道矣在庄公安然而不报之也俾也可忘郑氏以为使是无良可忘也其既曲矣诸家又以为庄姜忘其庄公非也庄姜之为人母其子之暴犹且念之庄姜慈于为母岂肯忘庄公哉戴妫之归犹曰先君之思以朂寡人戴妫不忘庄公庄姜岂忘庄公乎俾也可忘当是庄公言庄姜言使我果当忘乎是不忘而忘也报我不述言庄公报之不循理也述循也   黄曰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有宠而好兵公弗禁庄姜恶之若庄姜可谓贤矣及其遭州吁之难不责州吁而思庄公而自伤己厚之至也穷呼天疾痛呼父母故曰日居月诸父兮母兮思之至而伤之极也宁不我顾诸家之说皆非此特言今日之乱安能有定乎我所念者忧其无定耳尚记其不我顾之事乎俾也可忘笺注之尤为害理诸家之说亦未为安此但言我何时而能定使我忧念之心可以少忘也若庄姜可谓可以怨矣   终风卫庄姜伤己也遭州吁之暴见侮慢而不能正也终风且暴顾我则笑谑浪笑敖中心是悼终风且霾惠然肯来莫徃莫来悠悠我思终风且曀不日有曀寤言不寐愿言则嚔曀曀其隂虺【虚鬼反】虺其靁寤言不寐愿言则怀   李曰终日之风又且暴疾此以见州吁之暴也顾庄姜则又笑之此又庄公不能制之也柏舟之诗曰觏闵既多受侮不少小人之于君子既譛之矣又从而侮之此以见小人之情状也州吁之于母既肆其暴慢之心又从而笑之则是州吁无人道也如此谑浪笑敖此言谑之状也故庄姜中心是悼也霾尔雅曰风而雨土为霾孙炎曰大风尘土从上下也终风且曀隂而风曰曀终日之风而又且曀不见日光而又曀有者又也如春秋书十有一年孟子曰圣人有忧之是也曀曀其隂虺虺其靁终日既隂矣而又虺虺其雷虺虺雷声也凢此或言终风且霾或言终风且曀或言曀曀其隂虺虺其雷皆是州吁之暴如此莫徃莫来毛氏谓人无子道以来事己己亦不得以母道徃加之不如苏氏以为州吁往来皆不可常言惠然之时方肯来而又有都絶不来之时惟其无常如此故庄姜悠悠然而思之盖子虽无道母之慈常自若也寤言不寐愿言则嚔王肃云愿以母道往加之则嚔跲而不行苏氏以为寤而思之则不寐愿往从之则有跲制而止之者然观其文无有母道往加之文亦无有愿徃从之文则知诗之意但言庄姜之所愿欲者跲而不行也庄姜之为母寤言不寐则欲州吁之尽子道而州吁之暴慢如此则其愿欲者不行矣愿言则懐王氏则以为思徃而从之则跲思不徃而从之则懐则是此二句为二意所谓愿言则懐者亦是上文言吾之所愿者今则可懐伤也卫定姜卫献公之嫡母定公卒夫人姜氏既哭而息见太子之不哀也不内酌饮叹曰是夫也将不唯卫国之败其必始于未亡人【见左成十四年】及卫献公之奔也定姜曰余以巾栉事先君而暴妾使余【见左襄十四年】则卫献公之于母亦如州吁之于母也以卫之为国而为人子者多如此良可怪也母虽不慈子不可不孝子虽不孝母不可不慈如舜之父母或顽或嚚舜不以父母顽嚚之故而不尽其事亲之道故徃于田号泣于旻天可谓尽为子之道矣以州吁之为人子恣其为无礼而庄姜不以暴虐之故而悠悠我思可谓尽为母之道矣为人子者当如虞舜为人母者当如庄姜然舜之父母始虽顽嚚而终也则底豫则是舜之父母终能改过也州吁之暴而其母之贤如此而州吁曽不之省吕吉甫曰卫庄姜仁于为嫡而为嬖妾之僭慈于为母而为州吁之暴顺于为妇而为庄公之不见答若庄姜可谓大不幸者也不如是不足以见庄姜之贤盖州吁谑浪笑敖无所不至而庄姜乃中心是悼非贤能如是乎   黄曰州吁虽暴庄姜之慈自若也州吁谑浪笑敖而庄姜乃中心是悼州吁莫徃莫来庄姜乃悠悠我思此如象之不弟求以害舜而舜也象忧亦忧象喜亦喜何尝以象之不敬而易其爱弟之心哉吕吉甫曰卫庄姜仁于为嫡而为嬖妾之僣慈于为母而为州吁之暴顺于为妇而为庄公之不见荅若庄姜者可谓大不幸矣不如是不足以见庄姜之贤   击鼓怨州吁也卫州吁用兵暴乱使公孙文仲将而平陈与宋国人怨其勇而无礼也   击鼔其镗【吐当反】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敇中反】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苦结反】濶与子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濶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呼县反】兮不我信【音伸】兮   李曰左氏春秋曰宋殇公之即位也公子冯出奔郑郑人欲纳之及卫州吁立将修先君之怨于郑而求宠于诸侯以和其民使告于宋曰君若伐郑以除君害君为主敝邑以赋与陈蔡从则卫国之愿也宋人许之于是陈蔡方睦于卫故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围其东门五日而还【见左隠公四年】盖州吁将兵于是役将以伐郑必先与陈宋和而后进兵伐郑也国人怨其勇而无礼者子贡问于孔子曰君子亦有恶乎曰有恶恶勇而无礼者盖勇非可恶也无礼而后可恶为人下者勇而无礼则至于犯上为人上者勇而无礼则至于残民此其所以可恶也孟子论好勇必言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武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安天下之民而后为勇此则勇而有礼也惟其有礼故所以安民非所以残民州吁勇而无礼虐用其民其用兵也非所以安民适所以残民此国人所以怨之也○毛氏云镗然击鼔声也司马法曰鼔声不过阊孔氏云字虽异音寔同也踊跃用兵者郑氏云此用兵谓治兵时徒见下文云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以谓治兵时其不然据序言用兵暴乱初不言其治兵之时也而毛氏又谓使众皆踊跃用兵其又不然据此诗中皆载其士卒怨叹愁苦之言如是其极而谓使众皆踊跃用兵则序安得谓国人怨之也且如士卒之言不可谓之用兵若以为使众皆用兵则序何言州吁用兵也盖言州吁之心安于用兵踊跃欣喜而不自胜也先王之用兵出于不得已故其兴师也虽士卒乐为之用而先王之心不以为乐今州吁之用兵国人皆怨之而州吁之喜常自若也诗人以踊跃形容之可谓善着语矣兵凶器也战危事也以言器之凶事之危而州吁且喜之则其为人可知土国城漕言国人皆执役或役土功于国者或筑城郭于漕者漕卫邑也定之方中序言野处漕邑载驰言露于漕邑是也南行者南行而伐郑也盖役土功于国者非不劳苦而独得处于境内今我乃从君事行役于境外其勤劳可知也彼虽在境内犹免死亡之忧我之在外死亡未可知虽欲为土国城漕之人不可得也夫州吁之暴乱内则兴土功之事外则兴兵伐之事想其当时之人民安室家者无几矣民生斯时何其不幸也孙子即公孙也仲言其字也孔氏曰经序国人之辞既言从于文仲不得复言从公孙盖欲陈其辞也平陈与宋者先平陈与宋而后伐郑也不我以归惧其南行不得以归也忧心有忡毛氏曰有忡犹冲冲也尔雅曰忡忡忧貎言忧之甚也爰居爰处孔氏曰从军之士惧不得归言我等从军或有死者病者有亡其马者则于何居乎于何处乎于何防其马乎若我家人于后求我徃于何处求之当于山林之下求之也此是矣此盖军士出师皆为必败之辞也契濶毛氏以为勤苦王氏以为离合二不同若从王氏之则下文殊不相贯王氏之意则以死生患难相救而又以濶为离是又有时而离也安能同其患难乎郑氏以谓与其部伍死也生也相与处勤苦之中而王氏从其说王肃以谓卫人从军者与其室家诀别之辞欧阳从其盖上章言为士卒必败之辞此则室家相诀别之辞也盖言生死勤苦将谓与子成相爱之恩而又与偕老今不然此怨怅之辞也濶逺也不与生同活也而郑氏谓军士弃其约离散相逺故吁嗟之濶兮汝不与我相救活伤兮此不然盖郑氏解上文皆以为部伍相约其失如此当从欧阳之説曰因念与子生死勤苦无所不同本期偕老今则濶别不能为生此说是也然下章则以洵为洵音以信为信【音伸】以谓吁嗟我心所苦如此可伸而在上者不我仲而苏氏之亦然其与上下文不相贯毛氏之曰洵逺也信极也盖吁嗟洵兮亦如吁嗟濶兮不我信兮言其志不得伸也古人以好兵譬好色未有好色而不亡其身未有好兵而不亡其国秦始皇之用兵可谓屡得志矣然用兵不已卒至于防其天下盖恃其兵者不有敌国必有萧墙之祸要之皆未免于败亡也州吁之用兵暴乱国人怨之则其败亡之征己见矣宜其见杀○春秋书卫人杀州吁于濮见好兵不得众也众仲曰州吁阻兵而安忍阻兵无众安忍无亲众畔亲离难以济矣夫兵犹火也弗戢将自焚也夫州吁弑其君虐用其民于是乎不务令德而欲以乱成必不免矣【亦见隐公四年】观击鼓之诗则众仲之言岂欺我哉黄曰州吁弑其君而虐用其民兵凶器也而州吁则踊跃用兵诗人以踊跃二字见其好战喜兵之志先王之用兵出于不得已虽士卒乐为之用而先王之心有不忍为者焉今州吁内则兴土役外则好兵战诗人谓土国城漕我独南行则见其国人皆劳而已尤甚也故忧其不得归于室家肝脑涂原野自此章而下皆从军者与室家诀别之辞国人之怨州吁如此所谓阻兵无众安忍无亲众叛亲离难以济矣春秋书卫人杀州吁于濮曰卫人杀之其意可见   凯风美孝子也卫之淫风流行虽有七子之母犹不能安其室故美七子能尽其孝道以慰其母心而成其志尔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天天母氏劬劳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爰有寒泉在浚【音峻】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劳苦睍【胡显反】晥【华板反】黄鸟载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李曰此盖七子之母为卫国淫风所化虽有七子之母犹不能安其室七子乃能反躬自责尽孝道以慰其母心使母得留于家而不复嫁此诗之所为作也夫善飬志者人子之职七子能尽其孝道以慰其母心而成其志此正人子当为者也○尔雅曰南风谓之凯风李巡曰南风长飬万物万物喜乐故曰凯风凯之为言乐也棘心棘木之心也文曰棘酸枣也大曰枣小曰棘孟子曰飬其樲棘即酸枣也夭夭少壮也如桃之夭夭是也劬劳病苦也尔雅曰劬劳勤苦也喜乐之风自彼长飬之方而来吹彼棘木之心有至于夭夭而兴寛仁之母以己慈爱之情飬我七子之身故七子皆至少壮而棘木之难长者凯风吹而夭夭犹七子亦难飬慈母飬而成长我母实亦苦劳也棘薪者毛氏曰棘薪其成就者言凯风自南吹彼棘木至于成薪犹母飬七子至于成人以见其母之圣善也而七子自谓我无令善之人也圣善明智之称不必便如聪明齐圣如圣人之圣也礼曰六徳智仁圣义中和则圣善者亦仁智之通称也在浚之下犹有寒泉而浚防其泽今也有子七人无益于母氏凢此皆自责之辞言己曽寒泉之不若也【一云浚水出浚仪东经邶邑入济今祥符掘井于浚之傍而得泉者实浚之滋也喻己之成人实母之生育也】孔氏曰母之欲嫁者本为淫风流行但七子不可斥言其母淫故言母为劬劳而思嫁也此得之矣睍睆好貎也言黄鸟犹有好音以乐七子无语以慰母心叹黄鸟之不若也凯风之诗灼然甚明读之孝爱之心油然生矣母之欲嫁由卫国淫风所化不安其室非七子之罪也七子乃引咎自责盖负罪引慝理所当然也舜之父顽母嚚非舜之罪而舜乃负罪引慝祗载见瞽瞍夔夔齐憟至于瞽瞍亦若盖其引咎于己乃所以求爱于其亲七子乃引咎自责卒使其母之留可谓能孝矣夫孝尽事亲之道惟舜能之当变风既作之时七子能负罪引慝而使其母安于其室于舜则庶防矣可谓难能也孟子曰凯风亲之过小也小弁亲之过大也亲之过大而不怨是愈踈也亲之过小而怨是不可矶也愈踈不孝也不可矶亦不孝也自常情观之当父母有过又当权其轻重亲之过小当如凯风亲之过大当如小弁若孟子者可谓深于诗矣孔子曰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羣可以怨然亦可以无怨吾于凯风小弁见之矣   黄曰此一诗皆孝子自责之辞七子之母为卫淫风所化而不能安其室此母之过也孝子不斥母之过而诵母之劬劳负罪引慝以为七子而不能安一母曽寒泉黄鸟之不若也故为此诗以自责己而卒能感其母以不嫁此大孝飬志而序者所谓成其志也呜呼吾观凯风之诗而叹其有虞舜之遗风也夫父顽母嚚非舜之罪而舜负罪引慝其爱亲之念皆寓于南风之歌岂非南风长飬万物如父母之于子其恩岂可忘乎孟子曰凯风小弁诗见李讲   毛诗集觧卷四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觧卷五    宋 李樗黄櫄 撰   雄雉刺卫宣公也淫乱不恤国事军旅数【色角反】起大夫久役男女怨旷国人患之而作是诗   雄雉于飞泄泄【移世反】其羽我之怀矣自诒伊阻雄雉于飞下上【时掌反】其音展矣君子实劳我心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逺曷云能来百尔君子不知德行【下孟反】不忮【之防反】不求何用不臧   李曰宣公上烝夷姜下纳宣姜恣为淫乱之事惟其淫乱于声色故国事不暇恤军旅数起大夫久役于外而男女怨旷故国人患之也孟子曰昔者大王好色爱厥妃诗云古公亶父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来胥宇当是时也内无怨女外无旷夫宣公之淫乱异于大王之好色故内有怨女外有旷夫宜若古先圣人处宫室则欲民之无流离立妃嫔则欲民之无怨旷是其好色与人同也宣公淫乱而不恤国事男女怨旷而不自知此诗人之所以作也王氏曰雉善鬬虽飞不分域而其交也有时言军旅数起大夫久役男女怨旷曽雉之不如也苏氏曰宣公之好用兵如雄雉之勇于鬭盖王氏则以男女怨旷言之苏氏则以军旅数起言之详考此诗雄雉则有求雌之意盖以刺其淫乱如匏有苦叶诗曰雉鸣求其牡亦刺其淫乱小弁诗曰雉之朝雊尚求其雌此谓求雌之意当从毛郑之可也泄泄其羽郑氏谓宣公整其衣服而起奋迅其状貎志在妇人而已郑氏多以羽毛喻人之衣服如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亦以兴戴妫将归而舒张其羽翼其不然泄泄自得也言宣公淫乱而不知也下上其音者郑氏以谓兴宣公大小其声以妇人其亦如燕燕之诗下上其音亦以谓戴妫将归言语感激声有小大其皆不通下上者下上其音以求其雌我大夫也阻难也怀安也郑氏曰君之行如是我安其朝而不去今从军旅久役不得归此自遗以患难此是也展诚也君子指古之君子动必合于礼法故人受其赐我思古之君子不可得见也此心之所以劳也王氏以谓男女怨旷之辞旷于外者君子也劳于内者女也此与上下不相合瞻彼日月悠悠我思大夫久役不得归悠悠然我思之长也道之云逺曷云能来者何时而能来思归而不可得之辞也百尔君子不知徳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百尔君子言凢百君子是也言百君子之多我不知其徳行如何惟不忮不求无所徃而不为善也言古者伤古之如是哀今之不然也忮忿也求欲也不忮能惩忿不求能窒欲惟不忮则不至于军旅数起不求则不至于淫乱不恤国事矣宣公之所以然者以其忮求也此诗所以思君子而不得之辞也孔子曰衣敝緼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欤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终身诵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世之人徒见夫子谓不忮不求何用不臧易事也殊不知夫子抑反覆自有深意子路既能不忮不求而终身诵之无日新之功故夫子进之人苟未至于不忮不求之地则不忮不求岂易也哉善学者当不溺于言语也夫子以何用不臧为何足以臧则是不溺于言语之间知此则可与言诗矣   黄曰说此诗者谓诗人以雄雉喻宣公夫以禽兽喻其君非作诗者之意此诗大夫久役男女怨旷作此诗者自叹其雄雉之不若如诗言士如归妻而先曰雉鸣求其牡言心之忧矣而曰雉之朝雊尚求其雌此是喻昬姻之意牧犊子七十无妻韩愈作雉朝飞操曰嗟我虽人曽不如彼雉鸡生身七十年无一妻与妃是亦此诗怨旷之意也古者处宫室则欲民之无流离立嫔妃则欲民之无怨旷如大王好色爱厥妃则必使内无怨女外无旷夫今宣公淫乱而使男女怨旷此诗人之所以刺欤唐郑仁基息女美而才皇后建请为充华典册具或言己许聘魏徴谏曰陛下处台榭则欲民有栋宇食膏粱则欲民有饱适顾嫔御则欲民有室家今郑氏已约昬陛下取之岂为民父母意邪乃止今宣公淫乱而至于使男女怨旷意者其亦无如徴之臣哉   匏有苦叶刺卫宣公也公与夫人并为淫乱   饱有苦叶济有深渉深则厉浅则揭【苦例反】有弥【弥尔反】济盈有鷕【以小反】雉鸣济盈不濡轨雉鸣求其牡雝雝鸣鴈旭【许玉反】日始旦士如归妻迨氷未泮招招舟子人渉卬否人渉卬否卬须我友   李曰毛氏谓夫人为夷姜欧阳氏觧之曰夷姜宣公之父妾也宣姜宣公子伋之妇也皆称夫人此得之故诗之言宣姜皆未可知也故曰公与夫人并为淫乱○毛氏言匏谓之瓠陆农师曰细而合上曰匏颈短大腹曰瓠毛氏之非也盖言匏瓠非一物也郑氏谓匏叶苦而渡处深谓八月之时隂阳交防始可以为昬礼纳采问名欧阳非之而王氏之说又曰匏之叶有可食之道其不可者苦也济之渉有可揭厉之道其不可者深也男女有相与之道其不可者非其匹也当如王氏之则两句分为两意惟欧阳本于左叔孙穆子赋匏有苦叶郑叔向曰苦饱不材供济于人而已韦昭注云不材言不可食供济而已腰匏可以渡水也此言匏有苦叶济有深渉者是腰苦匏而济渉不问深浅皆欲渡之也深则厉浅则揭韩诗曰以至心为厉厉者带而上为厉孙炎曰揭者褰裳也凢人渡水则以舟浅则褰裳今也深则厉浅则揭言其不择浅深也以兴宣公之淫乱不待可否惟意所适不知有没溺之患弥深水盈满也鷕雌雉声也由辀以上谓之轨言有弥济盈济盈不濡轨者言宣公淫乱不自觉也有鷕雉鸣雉鸣求其牡者兴夫人不顾礼义而从公犹禽鸟之相求也惟知雌雄之为正而无亲踈父子之别此说是也郑氏之説则曰渡深水者必濡其轨言不濡者喻夫人犯礼而不自知而王氏又谓济盈不濡轨以言其淫雉鸣求其牡以言其乱二皆不足取而郑氏又释牝牡飞曰雌雄走曰牝牡而欧阳非之曰牝鸡无晨岂是走兽邪此是也雝雝鸣鴈声之和也旭日始旦日始出也迨及也泮散也古者士之亲迎则必及乎冰术泮之时而迎女故家语曰霜降而嵗功成则嫁娶可以行矣冰泮而农事起则昬礼于焉可杀苟卿亦曰霜降娶妻冰泮杀止皆言嫁娶之礼必得时也今宣公安于淫乱曽庻士之不如也非特庶士之不如又行道之人不如也故下文继之曰招招舟子人渉卬否人渉卬否卬须我友卬我也见于尔雅招招者号召之声王逸曰以手曰招以言曰召舟人之子招我而渡众人皆渡而我独不渡者我待我之友也王氏曰徒渉而已犹须其友而后往而况于夫妇乎欧阳亦曰行路之人众皆渉矣有招之而独不渉者以待同行不忘其友以刺夫人忘己所当从而随人所诱曽行路之人不如也二皆通   论曰夫诗人之载淫乱者多矣在上之淫乱者如匏有苦叶墙有茨雄雉是也在下之淫乱者如氓桑中蝃蝀是也淫乱之风非美事也而孔子删诗不去而存之者盖所以示监戒于天下也正如春秋簒弑之事乱臣贼子一一书之亦所以示其监也而唐太子授左至于楚世子商臣杀其君頵而更授他书是不知圣人垂戒之意也亦如诗述淫乱之事亦所以示其监戒而近世有建言者讲筵不进国风是亦不知埀戒之意也夫男女之别国之大礼也礼记曰鹦鹉能言不离飞鸟猩猩能言不离禽兽今人无礼虽能言不亦禽兽之心乎夫惟禽兽无礼故父子聚麀是故圣人作为礼以教人使自别于禽兽今宣公好为淫乱是去禽兽盖无防矣故圣人列之于诗以为后世之戒使后世能监宣公之失则男女以正男女以正然后教化行教化行然后人伦美其效岂浅浅哉此圣人録国风防也 黄讲同   谷风刺夫妇失道也卫人化其上淫于新昬而弃其旧室夫妇离絶国俗伤败焉   习习谷风以隂以雨黾【莫尹反】勉同心不宜有怒采葑采菲【非反】无以下体德音莫违及尔同死行道迟迟中心有违不逺伊迩薄送我畿【音祈】谁谓荼【音徒】苦其甘如荠【齐礼反】宴尔新昬如兄如弟泾以渭【音谓】浊湜湜【音殖】其沚【音止】宴尔新昬不我屑【素节反】以母逝我梁母发我笱【古口反】我躬不阅遑恤我后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浅矣泳之游之何有何亡黾勉求之凢民有丧匍【音蒲】匐【蒲北反】救之不我能慉反以我为雠既阻我德贾【音古】用不售【市敇反】昔育恐育鞫及尔顚覆【芳服反】旣生旣育比予于毎我有防蓄亦以御冬宴尔新昬以我御穷有洸【音光】有溃既诒我肄【以世反】不念昔者伊余来墍   李曰孟子曰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一周南之风在上之人既正其家室在下之人亦从而化之如行露汝坟野有死麕是也变风既作上之人不能正其室家故下之人亦从而化之如谷风氓之诗是也故曰卫人化其上淫于新昬弃其旧室夫人之越法犯分惟其好色而已人君好色于上则下之人靡然而从之至于华落色衰故夫妇离絶所以国俗伤败也○尔雅曰东风谓之谷风孙炎曰谷之为言谷谷生也谷风者生长之风也习习和舒貎程氏曰习习和也隂阳交和则感隂而成雨其感也隂其成也雨此盖言犹夫妇和而家道肥故继之以黾勉同心不宜有怒言夫妇当黾勉同心不可有怒也采葑采菲无以下体毛氏曰葑须也释草曰须葑苁孙炎曰须一名葑苁坊记注云葑蔓菁也陈宋之间谓之葑陆玑云葑芜青幽州或谓之芥方言云蘴荛芜菁也陈椘谓之葑齐鲁谓荛关西谓芜菁赵魏谓大芥孔氏云葑与蘴字虽异其音同也即葑也须也芜菁也蔓菁也葑苁也荛也芥也七者一物也菲芴也其得于释草云郭璞曰土也孙炎曰葍也程氏曰采葑采菲者以其有下体也无以以也此不若郑氏之说为善郑氏曰此二菜上下可食然而其根有美时有恶时采之者不可以根恶时并弃其叶喻夫妇以礼义合顔色相亲亦不可以顔色衰而弃其相与之礼此是也按左僖公三十三年曰季曰采葑采菲无以下体君取节焉可也杜氏释之曰葑菲之菜上善下恶食之者不可以其恶而弃其善此喻夫妇之道不可以宴新昬而弃其相与之礼也德音好音也言始为夫妇之时与尔好音而不相违将期偕老以同死叹今之不然也行道迟迟程氏谓我行道而迟迟不能进者中心念其有违乎此也不逺伊迩者谓此道不逺而近何莫置我当其分乎此迃曲不如先儒之为善先儒曰行于道路之人至将离别尚迟其行中心犹有乖离之志不忍相别况己与君子犹是夫妇今弃已诀别之时送我不逺惟近尔薄送我于门内而已畿门内也是恩义不如行道之人此是也荼毒苦菜也青者谓之蓼紫者谓之荼荠菜之甘也郑氏云荼诚苦也而君子于己之苦毒又甚于荼此不如程氏为善程氏曰荼至苦也乃以为甘新昬非礼之至也反好之如兄弟其与下文相属合为一意镆铘本铦铅刀本钝愚者皆知之贾谊则曰镆铘为钝铅刀为铦千钧本重鸿毛本轻愚者皆知之屈原则曰千钧为轻蝉翼为重凡以是非紊乱故也此言先儒之为尤长也其意与贾谊云镆铘为钝铅刀为铦随夷为溷跖蹻为亷其防一也言荼为至苦矣乃以为甘如荠新昬为非礼矣彼宴之如兄弟非所当安而安也泾水浊渭水清汉书沟洫志泾水一石其泥数斗潘岳西征赋云清渭浊泾由是观之则泾水浊渭水清可见矣先儒则以谓泾水以有渭故见泾浊喻君子得新昬故谓己恶也其与下文湜湜其沚不相属此盖言渭清而泾浊今反以渭为浊而其沚则皎然而湜湜湜湜文曰水清而见底沚小渚也言此以紊乱清浊迷惑之甚也屑洁也言宴尔新昬不以我为屑洁而用为室家也石絶水曰梁周礼注曰梁者堰也堰水以为梁笱捕鱼之器无逝我梁无发我笱言淫于新昏而夺我室家之道也而欧阳以谓古之人于其资生之具者尤所顾惜常不欲他人輙至于其所于诗屡见之无逝我梁无发我笱小弁有之胡逝我梁于何人斯见之此为善然欧阳氏但指梁与笱而言亦是发喻新昬夺室家之道也我躬不阅遑恤我后郑氏谓我身尚不能自容何暇恤我所生子孙乎欧阳氏以为我尚不能自容何暇恤其后嗣乎程氏又以谓我身所为且不能省何暇恤我既去之后乎三皆通而程氏以阅为省阅比之二此为长也就其深矣此言昔日勤劳治室家之事也方泭也泳潜行也言不择深浅皆尽心而为之也何有何亡言治家也何所有乎何所亡乎不择有亡皆黾勉而求之也凢民有丧匍匐救之程氏以谓不特如是治其家而已又周睦其邻里郷党莫不尽其道此不如郑氏为长郑氏曰凢于民有凶祸之事邻里尚尽力救之况我于君子家事之难易乎固当黾勉以防逾亲也此为善慉飬也既不能慉我而反以我为仇雠夫妇之爱至于仇雠此易所谓夫妻反目也既阻我徳贾用不售郑氏言阻难也既难却我而隐蔽我之善徳今我更修妇道以事之觊其察己犹见防外如贾物之不售此为善程氏曰唯其心既阻絶我之善故虽有勤劳如是而不见取如贾之不售也凢人所以憎而不知其善者由其心阻絶其善故也此尤善昔育恐育鞫及尔颠覆郑氏云昔防稚之时恐至长老穷匮故与女顚覆尽力于众事难易无所辞然以育之一字分为两义不若程氏之曰昔惟恐生飬之道困穷及尔以至于颠覆今既遂其生育饶息矣乃比我荼毒盖言昔之飬生则尽心力而为之今既生既育之后乃比我于荼毒言其恶己之甚也此正小雅谷风所谓将恐将惧惟予与女将安将乐汝转弃予是也防美也言我有美菜蓄之亦以御冬月穷乏之时如冬月美菜春日则弃之今乃安于新昬而但以我为御穷困之时有洸有溃既诒我肄洸者武也溃者怒也江汉之诗曰武夫洸洸亦言其武韩诗云溃不善之貎郑氏曰洸洸溃溃然无温润之色而尽遗我以劳苦之事穷困我然上既言方之舟之泳之游之等事以言其勤劳矣至于下文不复言其勤劳之事也程氏曰肄习也言诏我以武暴愤怒习以为常矣此说是也墍息也言君子忘旧不念往昔年我始来之时安息我也欲其不忘旧也夫妻者齐也一与之齐则终身不改岂有淫其新昬者一为好色所移则弃旧而圗新哉古之人于战国防中有前鱼之誓谓钓鱼者既得后鱼而弃其前鱼司马相如为陈皇后尝作长门赋哀陈皇后之见弃及其惑于嬖妾而文君又有白头吟之叹躬自蹈之好色之事其惑于人者如此其在于易归妹之象曰泽上有雷归妹君子以永终知敝则戒惧之不至于离散也知归妹之象则知谷风之刺后汉宋云帝姊湖阳公主新寡帝与共论朝臣防观其意公主曰宋公威容徳器羣臣莫及帝曰方且图之后被引见帝令公主坐屏风后因谓曰谚云贵易交富易妻人情乎曰臣闻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顾谓主曰事不谐矣若宋公者所谓不忘贫贱矣使当时人人如宋公则谷风之诗无自而作   黄曰上之所好下必有甚焉人君正身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其可已哉有文武之君则有二南之风化有宣公之君则夫妇失道也固宜易归妹曰泽上有雷归妹君子以永终知敝盖以戒其如谷风之诗而已后汉光武时帝姊湖阳公主新寡欲归宋帝谓曰贵易交富易妻人情乎曰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古有钓后得鱼弃前鱼之句司马相如为陈皇后作长门赋哀其见弃及其惑于嬖妾文君又有白头吟之叹风俗之瓌至此极矣   式防黎侯寓于卫其臣劝以归也   式防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   李曰黎国也春秋宣十五年晋灭潞氏伯宗数潞氏之罪曰弃仲章而夺黎氏地三也杜氏曰黎氏黎侯国上党壶关县有黎亭所谓黎即黎氏之国也但言为狄人所迫逐不知狄果赤狄否其地近于夷狄盖后世之黎阳也寓者寄也曰寄公者何失地之君也言黎侯以失地寓乎卫卫无救难之志故其臣劝之以归也○毛氏曰式用也言君用在此而益微襄二十九年荣成伯赋式防乃归服防云言君用中国之道微亦以式为用此二皆不通苏氏曰君子之所以观其人者于其防耳是以试之于微而不可则止今君之寓于卫久矣而卫不勤吾其不吾纳者可见矣胡为而不自归乎然不若郑氏之说为长郑氏云式声也式微式微者微乎微者也以君被逐既微而又见卑贱是至防也若从苏氏之以求诗意亦可通然下文微君之故微君之躬说者以谓非君之躬则我羣臣胡为而在此也其说不然胡文定曰以事下人不有其事是谓微君之故以躬下人而人不有其躬是谓微君之躬微为不有也文定之意言以微视黎侯如无有也其与下文为一意故可从也胡为乎中露胡为乎泥中郑氏曰泥中中露皆卫地也其无所据王氏曰中露言有沾濡之辱而不见庇覆泥中言有防溺之忧而不见拯救也苏氏曰言其暴露而无覆借之者也其说皆通故凢人之失国有多曰越在草莾又曰卑贱者辱在泥涂其多如此先王建国使小大相维有患相救卫不救黎非惟失睦乃四邻之道抑亦唇亡齿寒矣其后卫为狄所灭齐侯以管敬仲之言而救之观木之诗卫之德齐也为最深则知黎之怨卫也为最切使齐之于卫如卫之于黎则卫不血食久矣   黄曰木瓜美齐卫人作也故其诗不得为齐猗嗟刺鲁齐人作也故其诗不得为鲁式微旄丘皆黎臣子所作而乃为卫者黎盖卫附庸之国也春秋宣十五年晋灭潞氏伯宗数狄之罪曰弃仲章而夺黎氏地三也杜氏曰黎氏黎侯国上党壶关县有黎亭是也寓寄也丧服曰寄公者何失地之君也黎侯以失地寓于卫卫无救难之志故其臣劝以归式微言其君被逐又为卫人卑贱其微已甚何为而不归乎胡先生曰以事下人而人不有其事是谓微君之故以躬下人而人不有其躬是谓微君之躬言卫人以微视黎侯如无有也中露泥中者以为二邑无所经见观诗人之意但以为卫既轻君矣何为尚暴露而不归乎何为处泥涂而不归乎如曰越在草莾是也呜呼先王建国欲使患难相救钦恤四邻今黎寓于卫而卫不恤岂先王建国之意乎其后卫为狄所灭而齐救之使卫如齐则式微不作使齐如卫则木瓜不作   旄丘责卫伯也狄人迫逐黎侯黎侯寓于卫卫不能修方伯连率【音帅】之职黎之臣子以责于卫也   旄丘之葛兮何诞之节兮叔兮伯兮何多日也何其处也必有与也何其久也必有以也狐裘防戎匪车不东叔兮伯兮靡所与同琐【素果反】兮尾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兮褎如充耳   李曰王制曰五国以为属属有长十国以为连连有帅三十国以为卒卒有正二百一十国以为州州有伯又曰千里之外设方伯所谓卫伯即方伯也蘓黄门曰以史记云卫顷侯厚赂周夷王始建爵为侯伯康叔在成王时已称孟侯又称卫侯则是康叔已称侯矣以伯为方伯故其世世子孙皆称伯犹诗以召公为召伯而非伯爵也至于眞伯以下故但称其本爵不复称伯故以本爵称今诗言卫伯者盖罪其不能修先祖之职以救黎侯之难也晋文公与楚人战于城濮能服强楚王命晋侯为方伯其后悼公防诸侯于萧鱼此其所以复伯使卫而能救黎国之患则亦将复伯矣晋自悼公已后楚人灭陈灭蔡晋荀吴谓韩宣子曰不能救陈又不能救蔡物以无亲晋之不能亦可知也为盟主而不恤亡国将焉用之则卫之不能救黎亦可知矣○旄丘之葛兮何诞之节兮叔兮伯兮何多日也何其处也必有与也何其久也必有以也旄丘尔雅云前高后卑下也李廵注云前髙后卑王氏曰前髙后低譬卫之于黎有始而无终也王氏好逐句生义如南有樛木则曰南明方也旄丘之葛则曰有始无终诗人之意但云旄丘之地有此葛其意取譬于葛非取于旄丘葛节本延蔓相属今则胡为濶诞其节诸侯本患难相救今则胡为不同患难也言此正如日居月诸胡迭而防为一意言本不微今何为而微也叔兮伯兮何多日也郑氏云呼卫之诸臣叔与伯也与汝期迎我君而复之可来而不来汝日数何其多也王氏曰并责其君臣叔伯言其臣也二不如苏氏之为善叔兮伯兮同姓之国也然叔伯又不必异姓如言叔父伯父叔舅伯舅是也何多日也何其多日而不我救也何其处也必有与也言我何其处于卫意必有相与而我救也望卫之救难今则不然也下文云何其久也必有以也只是一意郑氏以谓我君何以处于此乎必以卫有仁义之道故也无是理也狐裘防戎毛氏云大夫狐苍裘防戎以言乱也是以狐裘为大夫服也郑氏云刺卫诸臣形貎如防戎然但为昏乱之行王氏言狐裘以居而息民盖狐疑而不果之物其义利以止不利以有为卫不果于救黎故以狐裘刺之苏氏曰防戎乱貎也久留于卫裘已敝矣此三皆未通当以左氏之言为证僖五年士蒍之言曰狐裘尨茸一国三公吾谁适从杜氏释之曰乱貎也盖狐裘防茸喻国之乱叔伯不与同无所适从也今也诸臣防戎而无救患之志非车不东也匪车不东者言非车不能东而卫不我救也东黎国本在卫西而所寓在东也琐兮尾兮毛氏云琐尾少好之貎也流离鸟子也其本于尔雅释鸟云鸟少美长丑为鹠鷅陆玑注云流离枭也孔氏从而为之说曰黎之臣子责卫诸臣言琐兮而少者尾兮而好者乃流离之子也少而美好长即丑恶以兴卫之诸臣始而愉乐终而防弱言无德自将不能常为乐也毛氏之意以谓卫之诸臣始而愉乐终而微弱殆非诗人之本意不若从王氏之说为优王氏琐细也尾末也黎侯之子流离失职故琐尾也盖诗人之意谓黎侯穷困于此琐细而尾末矣流离而失职矣而卫之诸臣不能救之盖责之深也叔兮伯兮褎如充耳褎盛服也王氏曰徒盛其服而不能聼其告愬此说是也   论曰孟子曰诸侯失国而后托于诸侯礼也黎侯失国而寓之于卫使卫修方伯连帅之职事可也今卫不能修其职反无救患之志岂礼也哉古先王建国使之内外相比小大相维患难相救故有患难而求救又礼所当然也苟为安视其难而不救亦犹越人视秦人之肥瘠不惟不能睦乃四邻以至唇亡齿寒而国亦不保矣昔狄人伐邢管敬仲言于齐侯曰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诗曰岂不懐归畏此简书简书同恶相恤之谓也请救邢以从简书齐人救邢桓公特假仁义而托国救灾恤邻诚不可多得也今卫之不能救黎其不及桓公逺矣观卫有狄人之难齐桓公攘夷狄而封之木之诗是也则知卫人之德桓公者深矣观此诗则黎人之恶卫伯也亦深矣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卫国有狄人之难可谓己所不欲矣其可施于人哉   黄曰葛节本延蔓相属今何为濶诞其节诸侯本患难相济今何为而不同患难也叔兮伯兮不斥言卫君而微责之狐裘防茸攷左氏僖五年士蒍曰狐裘尨茸一国三公吾谁适从杜氏释之曰茸乱貎也匪车不东非车不能东而卫之不我救也琐兮尾兮言其细弱之甚而流离无所归矣何卫之君臣若不闻也褎如充耳言卫侯褎如服充耳而不闻也淇澳诗云充耳琇莹盖充耳者瑱也天子以玉诸侯以石褎然盛服之貎古者诸侯小大相维患难相救狄人伐邢管敬仲言于齐侯曰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请救邢以从简书于是齐人救邢卫伯其亦不知简书也哉卫失国而齐救之黎失国而卫不救是非惟黎之防弱卫之防弱亦萌于此矣   简兮刺不用贤也卫之贤者仕于伶官皆可以承事上者也   简兮简兮方将万舞日之方中在前上处硕人俣俣【疑矩反】公庭万舞有力如虎执辔如组【音祖】左手执籥【于若反】右手秉翟【亭歴反】赫如渥【于角反】赭【音者】公言锡爵山有榛【仄巾反】隰有苓【音零】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李曰伶官乐官也伶氏世掌乐官而善焉故后世多号乐官为伶官是以黄帝则有伶伦氏周景王时则有伶州鸠皆世其官也伶官者贱职耳昔戴逵善鼓琴晋武陵王晞召之而逵破其琴曰吾不能为王伶人今以贤人乃为卫之伶官正犹君子阳阳之诗序言君子遭乱相招为禄仕全身逺害而其诗曰君子阳阳左执簧右招我由房君子陶陶左执翿右招我由敖正犹此诗言君子仕于伶官其诗亦曰左手执籥右手秉翟盖言其生不遇时屈于贱役也皆可以承事王者言贤者有王佐之才不得大用而困于伶官以见贤者之不遇而卫君之不知人也○简兮简兮方将万舞简之一字说者不一毛氏曰简大也言其为大徳也张横渠云简略也卫之君虽不用贤而贤者不免有太简之讥二不通皆不如郑氏之说郑氏曰简择也方毛氏曰四方也将行也亦不如郑氏之以谓将且也择兮择兮者为且祭祀当万舞也王氏以干羽为万舞非也郑氏云万舞者干舞也此亦是按春秋左云万入去籥之别公羊曰万者何干舞也籥者何籥舞也见宣八年何休释之曰干楯也万舞名也故知万舞者指干舞而言也此言卫君简择以充万舞徒知尽心于此而不知有他使其能以是心择贤有将才者使之为将有相才者使之为相则卫兴有日矣奈何古之庸君暗主多尽心而为之殊不知以此心择贤者则才亦不可胜用也日之方中在前上处毛氏云教国子弟以日中为期郑氏亦从此说据郑氏之意以谓明而始行事不当至于日中之时遂生此教国子之说毛氏言方将万舞既言用之于四方于公庭万舞又言其亲在宗庙公庭岂于诗中有教国子弟之事盖此但为择人又求日中而习之在前上处言居于舞列之上也硕人俣俣公庭万舞硕大也俣俣説文曰壮大也公庭郑氏亲在宗庙公庭论语八佾言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防曰季氏庭也由此观之则公庭者乃宗庙之庭盖言俣俣之人不宜舞而今居于舞列之前也王氏曰日之方中至明而易见之时也在前上处者至近而易察之地也于时不能察而用之此其所以刺之也此说甚善夫硕德之人心广体胖其生色也睟然见于面盎于背施于四体四体不言而喻今也居日中易见之时在前列易察之地而卫君犹不见察况在侧微之间而望君之见察乎盖好贤之主虽贤者隐于侧防之中而必欲知之如髙宗之于传说初无一日之素而髙宗用贤至意虽不见其状貎犹且于梦中得之苟弃才之主虽贤者日接于前而莫知如唐明皇末安禄山窃发河北尽防独颜真卿为平原坚守不下乃使司兵李平驰奏朝廷宗曰我不识眞卿何如人乃能如是然顔眞卿尝为监察御史密迩天子之光久矣而宗乃不见察若宗者所谓弃才之主矣此硕人处于前列而卫君不见察亦犹是也有力如虎者言力可以御难也贤者而称其有力王氏云羔裘之诗曰羔裘豹饰孔武有力所谓有力者非贲育之谓若羔裘所称此是也春秋襄十年狄虒弥鲁人也建大车之轮而防之以甲以为橹左执之右拔防以成一队孟献子曰诗所谓有力如虎者也盖古人多于断章取义不当拘此诗之言盖言其贤人才力如此非谓猛暴如虎者也若阚如虓虎亦言其力也岂是果若虎乎如股肱之寄在忠力是乃此诗所谓力也盖非如所谓羿善射奡荡舟之力尚力而不尚德也此章言执辔如组者王氏云此言艺也程氏亦以谓艺也苏氏之尤为明白其说曰组者织组也织组者緫织于此而成文于彼盖御者执辔于上而马调于下如织组也言有力而善御者可以御侮也而使之执籥秉翟二皆通盖言卫之贤者多材多艺无用不可而乃使之执籥秉翟籥者周礼籥师掌教国乐郭璞曰籥如笛三孔而短小是也郑氏谓硕人多材多艺又能籥舞言文武道备而欧阳以为不然左手执籥非贤者之所宜也岂可以为能哉矧能籥舞岂是为文武之道偹此说是也赫如渥赭赫赤色也渥厚渍也言硕人容色如厚傅丹君徒其一爵而已爵散也乃所以待贱也程氏云必言其顔色之美以见其赭之容貎易见而不见知也此说是也山有榛隰有苓榛栗也苓大苦也尔雅以为甘草沈存中以为非亦未可知然也盖言榛之在山苓之在隰皆得其所而硕人乃不得其所曾榛苓之不若也云谁之思郑氏云我谁思乎思周室之贤者以其宜荐硕人与在王位苏氏云贤者仕于诸侯而不得志则思愬之天子此说皆未尽诗人之意盖言我思周之美人周在西也所以思者盖美人宜为西方之人可在天朝而今乃失其所故序曰皆可以承事王者是故人君之用才当以不次用之伊尹一耕夫耳成汤用之以为相傅説一胥靡耳髙宗用之以为辅是皆王佐之才用之小任之轻则不足以称其才也今也有王佐之才不得仕于王朝而反事于卫国已为失所矣况又为伶官乎孔子尝为乘田矣曰牛羊茁壮长而已矣尝为委吏矣曰防计当而已矣夫孔子以圣人之才足以当伊尹傅之任其不遇如此以是知春秋之时贤士不遇可胜叹哉   黄曰自黄帝使伶伦氏取竹断两节间而吹之为黄钟之管周景王铸无射问于伶州鸠故后世呼乐官为伶官此卑贱之职而卫乃以贤者为之晋戴逵破其琴曰吾不为王伶人盖恶其职之贱也日之方中易见之时在前上处易察之地而卫君犹不见察况侧防之间乎公羊曰籥者何文舞也万者何武舞也则万舞指干舞而言之有力如虎正犹言股肱之寄在忠力其足以卫国家也执辔如组言其进退有法足以御众也有贤如此而乃使执籥秉翟犹君子阳阳之诗言左执簧右招我由房也赫如渥赭犹言顔如渥丹其君也哉见其容貎之温粹有贤如此而公但言赐之以饮爵而已西方美人盖言如此贤者当在王朝以为王者之佐如序所言皆可以承事王者也呜呼为卫之贤者何不去乎曰为乗田为委吏不害为孔子而后世之责当有所归也贤者又何嫌焉周之士也贵秦之士也贱贵贱在周秦而不在士贤者之仕伶官非特为贤之耻而实卫之耻   泉水卫女思归也嫁于诸侯父母终思归宁而不得故作是诗以自见也   毖【卑位反】彼泉水亦流于淇有怀于卫靡日不思娈【力转反】彼诸姬聊与之谋出宿于泲【子礼反】饮饯【音贱】于祢【乃礼反】女子有行逺【于万反】父母兄弟问我诸姑遂及伯姊出宿于干饮饯于言载脂载牵【胡瞎反】还车言迈遄【市専反】臻于卫不瑕有害我思肥泉兹之永叹思须与漕我心悠悠驾言出逰以写我忧   李曰古者诸侯女嫁于敌国父母在则有归宁之礼父母终则使大夫归宁其兄弟所以逺嫌也今卫女嫁于诸侯父母终思归宁而不得盖知其非礼遂辍而不行是能以礼自克故诗人取之○毖彼泉水毛氏曰泉水始出毖然流也而文则又言毖字从水从必然治经者不欲轻改其字以从己説且从毛氏之说淇水名也淇卫地水出卫州共城县北山东至黎阳入河言泉亦流至淇而我独不得归反泉水之不若也怀念也言我有念于卫无一日不思也娈彼诸姬聊与之谋娈婉也诸姬同姓之女我思于卫欲略与之谋妇人之礼观其志意亲亲之恩也出宿于泲郑氏云泲祢者所嫁国适卫之道所经故思宿饯而王氏又谓出泲祢盖父母之国地名干与言嫁之国也四地皆无所经据然始嫁时别于此而之夫家犹可说也下文女子有行逺父母兄弟殊不相属不若且从毛郑之说言妇女思归适卫所由之道以父母没不得归故言女子生而有适人之道逺于父母兄弟之亲故礼缘人情使得归宁也问我诸姑遂及伯姊言欲归徧问于诸姑而及伯姊也出宿于干此亦思归我将出宿亦是所由之道非实出此盖拟议而后言之也载脂载牵脂膏也车不驾则脱其牵言我脂牵其车而归卫遄疾也言欲疾至于卫非有瑕疵也而何为不可也害何也害与害澣害否之意同我思肥泉郑氏云自卫而来所渡水故思此而长叹亦如下文思须与漕也须漕二邑卫在须邶在漕思则悠长也此但是思卫之事自毖彼泉水至于我心悠悠可谓思之切矣终能以礼自克故但出游以写我忧也虽欲思归而终不得其意与竹竿同也夫女子父母在则归宁父母终则使大夫归宁礼也今父母终不得归宁则眷眷而懐之人情之所不免也然终不归者礼当然也礼者天下之大防示祸之所由生殆犹防水之至人而知礼一举足不敢妄动故归宁父母虽未有害而礼不敢徃也故泉水载驰之诗圣人皆着于经以示后世也苟为不顾礼法如隄防一决则弥漫无所不至而不能救如齐之文姜是也桓公十八年书夫人姜氏遂如齐庄元年又书夫人姜氏逊于齐二年又防齐侯于禚四年又享齐侯于祝丘五年又如齐师七年又防齐侯于防谷其无所忌惮故圣人于春秋一一而讥之知春秋之书文姜则知泉水之美卫女   黄曰泉水非卫国之诗也而亦列之于卫盖其所思者卫国所歌者卫音所言者卫地则列之于衞风宜也泉水尚流而至于淇已不得复归于卫故因以起兴出宿于泲饮饯于祢至于干于言皆非果有是也但思之之辞思而不可得则亦悠悠而永叹出游以忘懐而已夫父母既没于礼不可归泉水之女可谓思而止于礼者也苟为不顾礼法如齐之文姜则不容于诗不数于春秋矣   毛诗集觧卷五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六    宋 李樗黄櫄 撰   北门刺仕不得志也言衞之忠臣不得其志尔   岀自北门忧心殷殷终窭【其矩反】且贫莫知我艰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王事适我政事一埤【避支反】益我我入自外室人交徧讁我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王事敦我政事一埤遗我我入自外室人交徧摧我己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李曰言衞之诸臣尽瘁于国而不免于终窭且贫不得志甚矣记曰忠信重禄所以劝士大夫忠信所以待之重禄所以养之然后可以劝士今衞之忠臣其尽瘁如此且不免于终窭且贫将何以为劝养之道然人臣事君惟效其忠而已若以利禄存心则是懐二心以事其君也表记曰故君子不以小言受大禄不以大言受小禄也以小言受大禄则报逾其分固不当受也以大言受小禄是不见知于君亦所不当受也衞之忠臣终窭且贫是不见知于君也可知非是专较其廪禄之厚薄也○出自北门忧心殷殷毛氏説以北门背明向隂喻已仕于暗君犹行而出北门诸家之説皆同据此诗但以从王事出自于北门矣非取譬于暗君也下文曰王事适我则以王事有所之往矣忧心殷殷者言君子不得志而小人用事此其所以可忧也终窭且贫先儒以谓贫窭两事窭谓无财可以为礼贫谓无财可以自给窃谓贫窭不必如此分别尔雅曰窭贫也窭只是贫而兼言之以见贫之甚也莫知我艰説者谓终窭且贫君之莫我知也莫知我艰固是人之莫我知然亦不必如此分别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君己不我知则君之罪也今也归之天而不怨于君乃知天命者之言也王事适我政事一埤益我适之也埤厚也敦近也遗加也言王国之事皆就于吾身而吾终窭且贫是徒劳也故自外入室人交徧来责沮我见其劳苦而家之窭贫不能无怨使忠臣而亦怀怨怼则与无知之妇人何异故但归之于天而曰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然此诗云妇人或讁之或摧之则与殷其雷召南之大夫逺行从政不遑寜处其室家能闵其勤劳劝以义也大异矣夫自古无道之世无功者受禄有功者不见知无功而受禄则若伐檀之诗是也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此之谓无功而受禄有功不见知则此诗是也王事适我政事一埤益我而不免于贫窭则衞君不我知也甚矣无功者食禄有功者不见知则有功者必怨故北山之诗我从事独贤役使不均以至于不知呌号或惨惨劬劳而怨憾之情如此今北门之诗则不然是能安穷顺受归之天者也昔公伯寮愬子路于季孙孔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鲁平公欲见孟子而嬖人沮之孟子曰吾之不遇鲁侯天也夫孔孟所以能过人者以其能乐天知命也而北门之大夫亦尔可谓贤矣王氏乃以谓人臣事是君为容悦者其北门大夫之谓乎若有道之士道合则从不合则去其説不合诗人之意山已言其非矣兹所以不复云   黄曰此诗言出自北门是特忠臣役于王事自北门而出耳诸人以背明向隂喻其君之昏闇安有为人臣子以仕不得志而遽以昏闇喻君乎韩文公贬知潮州见吏与民盛言朝廷清明天子爱民而未尝敢有怨辞也盖臣之于君犹子之于父虽劳而不敢怨惟当泣于旻天以自责己而已北门之忠臣役于王事而困于贫窭旣不见知于其国复不见知于其家自常人处之有不能堪者而此诗特归之天可谓不见是而无闷人不知而不愠也呜呼匪兕匪虎而孔子歌不辍嬖人臧仓沮孟子孟子曰吾不遇鲁侯天也北门之忠臣可谓乐天知命   北风刺虐也衞国并为威虐百姓不亲莫不相携持而去焉   北风其凉雨【于付反】雪其雱【普康反】惠而好【呼报反】我携手同行其虚其邪【音徐】旣亟【纪力反】只且【子余反】北风其喈雨雪其霏【芳非反】惠而好我携手同归其虚其邪旣亟只且莫赤匪狐莫黒匪乌惠而好我携手同车其虚其邪旣亟只且   李曰言衞之君臣并为威虐故百姓不亲相携持而去他国也夫三代之时君有爱民之心故天下之人并蒙其泽自三代而后君臣上下同恶相济秦始皇之为君虐甚矣李斯之为臣复以暴虐汉武帝之为君暴甚矣而张汤杜周之为臣皆一时之酷吏唐武后残忍加以来俊臣之徒为之爪牙是皆同恶而相济使人臣而有爱民之心而君暴虐则为臣者当奉身而去使人君而有爱民之心而其臣暴虐则君当黜之今也君臣并为威虐则是上下一体此百姓所以舍无道之国而之有道之国也○北风其凉雨雪其雱北风寒凉之风也雱盛也喈疾也霏甚貌欧阳公説云虽风雨如此有与我相惠好者当相与携手同行同归冲风冒雪避衞之虐亦不惮雨之寒而往也然诗人之意以风雪寒盛喻君政酷暴病虐百姓如终风之诗云终风且霾终风且曀之皆取譬于暴虐而此诗亦然程氏云四时之风春而自东生物也夏而自南长物也秋而自西成物也冬而自北杀物也以北风之肃杀于物故多兴虐政也风而又雪者则其雪甚矣王氏之説曰北风之寒也而以为凉北风之厉也而以为喈此以言其为威雨雪之散也而以为雱雨雪之集也而以为霏此以言其为虐则凿之甚矣惠而好我携手同行言彼有推恩惠而好我者我与此人携手而去欲其共归有徳者也曰同归同车者皆同行之意故也而王氏云乘车则非贱者也携手同行则贱者去也携手同车则贵者去之矣言国人无贵贱皆惮其威虐莫不舍之而适他国也盖民常情去就视君书云厥终智藏瘝在夫知保抱携持厥妇子以哀吁天徂厥亡出执瘝病也言在位皆为民之病纣旣威虐而在位者又皆为斯民之病则民安得不携持而去及其出亡也纣出执之然民终不可得而留也其虚其邪旣亟只且郑氏以虚邪容止也言在位之人其威仪虚邪寛仁者今皆尽为亟刻之行矣其説不通王氏以虚邪只作如字读其虚者不以忮害物邪者不以正格人二者虽君子小人之道不同然宜皆不为威虐者也以虚为君子以邪为小人其説凿矣惟欧阳程氏之説为当欧氏之説曰其可虚邪而不进乎当急去之矣程氏以虚邪为雍容只且助语言尚可寛容徐缓乎宜急去之夫民之去父母国岂人之本情也哉昔孔子去鲁曰迟迟吾行也去父母国之道也今衞之暴虐而民急去者盖恐迟留于此而遭其祸必有大不忍于此而夺其情也莫赤匪狐莫黑匪乌王氏狐赤乌黑莫能别也郑氏云赤则狐也黒则乌也犹今君臣相承为恶如一欧阳又以谓民各呼其而往皆不如程氏莫赤者匪狐乎莫黒者匪乌乎以见其色而知其物也岂难辨哉观其政之道则知其暴虐将及于人矣盖望其赤则知其为狐望其黒则知其为乌为虐则知其为祸必矣如周之兴不必观其白鱼之祥但观其兴仁政则知其必兴矣如纣之亡不必观其昼星见而雨但观其虐则知其必亡矣夫民抚我则后虐我则雠使人君能抚其民民必翕然归之虽欲敺之而民不去也使人君虐其民则民望望然去之欲抚而留之亦不可也旣去无道之国则必归有道之国盖无道之国敺民也孟子为丛敺雀者鹯也为渊敺鱼者獭也为汤武民者桀与纣也如汉高祖入关秋毫无所取与民约法三章去秦之暴政而民皆悦之迨项羽入关焚烧宫室而秦民失望若羽者正为髙祖敺民也为人上者可不戒哉   黄曰观此诗而见民情之不可失也夫人情岂欲去其室家而之他国哉而北风之诗言衞之人略无爱君之心欤君臣并为威虐则民无所措手足其欲去涂炭而坐衽席避水火而适乐郊亦民情之所同然欤孟子曰为丛雀者鹯也为渊鱼者獭也为汤武民者桀与纣也观汤武之兴而箪食壶浆之迎有不辞者汉髙祖入关而父老争持牛酒民情所在其可一日失乎人君苟能政施仁则耕者皆欲耕于其野商贾皆欲藏于其市行旅皆欲出于其涂贤者皆欲立于其朝而尚忍去之哉   静女刺时也衞君无道夫人无徳   静女其姝【赤朱反】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苏刀反】首踟【直知反】蹰【直朱反】静女其娈贻我彤【徒冬反】管彤管有炜【于反】説【音悦】怿【音亦】女美自牧归荑洵【音荀】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李曰衞宣公之无道上焉纳于夷姜下焉又纳于宣姜故国人化之而淫风盛行诗序曰刺时也以衞之风俗皆效宣公而为淫乱之事故谷风之诗言衞之人化其上○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毛郑王张皆以为美诗如毛氏云城隅以言其髙而不可逾此但説城隅两字至于俟我则説不出张氏则以为夫人居后宫之西北是城隅也俟我人君也此犹可説也于自牧归荑则説不行惟欧阳以为刺时诗衞人化其上虽贞静之女亦俟我于城隅旣而失约求之不见故搔其首而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静女娈然而美好遗我以彤管彤赤色赤色之管可以悦人如女色之美可以悦怿也自牧归荑言自牧田之地而归我以荑荑茅之始生也信为美且异然非可以比女人之美但遗之以为美耳男女相遗正如溱洧之诗云赠之以勺药之东门之枌之诗贻我握椒从欧阳之説惟彤管可疑其説难通惟毛郑之意谓彤管者后夫人必有女史所书后妃羣妾功过之笔欧阳则以谓彤管旣是王宫所有之物静女何由得之况古者针笔皆有管乐亦有管不知所谓彤管何物也如左定公九年静女之三章取彤管焉杜元凯以为三章之诗虽説美女美在彤管则又以为美事今但阙之以待知者   黄曰欧阳公以为贻我彤管如赠之以勺药贻我握椒之是特男女相遗以通情结好云耳古者鍼笔皆有管乐器亦有管彤管乃色之尤美者毛郑以为女史所执以书后妃羣妾功过之笔而欧阳子辨之予以谓毛郑之説必有自来不可非也左定公九年言静女三章取彤管焉杜元凯注以为三章之诗虽説美女美在彤管则欧阳之説为不通矣欧阳疑俟我于城隅非静女之事予以为俟我于堂乎而以待亲迎之礼今宣姜与宣公为淫奔之行则又不足言此故诗人刺之   新台刺衞宣公也纳伋之妻作新台于河上而要【于遥反】之国人恶之而作是诗也   新台有泚【七礼反】河水弥弥【莫尔反】燕婉之求籧【音渠】篨【音除】不鲜【斯浅反】新台有洒【七罪反】河水浼浼【音每】燕婉之求籧篨不殄鱼网之设鸿则离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李曰宣公上烝于夷姜而生伋为伋娶其妻伋之妻自齐来宣公闻其色之美欲纳之又恐其不从焉故于河上作新台而要之国人皆知其恶宣公不自知其恶此宣所以为宣也○新台有泚河水弥弥毛氏云泚鲜明貌弥弥盛貌洒髙峻也浼浼平也王氏以泚为清弥为盛言为清洁之台而盈其淫汚之行毛氏以水所以洁汚秽反于河上而为淫昬之行二説皆非原诗人之意盖以记其作新台于河上而水弥弥泚泚而已新台临河今澶州尚存遗地燕婉之求籧篨不鲜燕婉安顺也籧篨不能俯者也戚施不能仰者也郑氏説以齐女来嫁于衞其心本求燕婉之人谓伋也反得籧篨不善之人谓宣公也此説固然至于籧篨为口柔戚施为面柔其説非也王氏以籧篨不能俯者所以刺宣公之无见于下戚施不能仰者又以言齐女之无见于上是以乱人伦而不耻也亦非也惟苏黄门之説谓此二者天下恶疾而诗人之言所以深恶宣公也其説得之矣而欧阳公谓宣公之筑台求燕婉之乐国人过其下者皆仰而视之旣而恶之又不能仰视皆不如苏氏之説其曰籧篨不鲜者言籧篨之疾不善也不殄者言籧篨之疾不絶此见其恶疾之多也鱼网之设鸿则离之夫网者所以求鱼今也鸿反离之是其所得非所求也如宣姜本求伋而反得宣公是也观此诗则国人恶宣公甚矣国人深恶之而宣公乃安然而为之宣公其非人乎圣人存此以戒后世后世之君宜惩其辙而乃有踵其恶者如楚平王为太子建娶于秦费无极言秦女美王遂自娶之唐明皇为寿王娶杨妃闻其美色更为寿王别娶而自纳为妃是此三君者其恶一也故左载子产警蔡侯之恶曰其不免乎若不免必由其子其为君也淫而不父侨闻之如是当有子患乎其后景公果为太子班所杀以此见其为恶之报也衞宣公楚平王唐明皇虽无景公之祸然宣公之子伋寿皆为所杀惠公奔齐其后惠公子懿公为狄所灭楚平王有鞭尸之祸吴入郢几失其国唐明皇末年盗幽陵身窜南蜀几失天下则知淫乱之祸其报如此可不戒哉   黄曰此一诗乃国人恶宣公之辞郑氏失其义辩郑氏者又从而自戾之欧阳公谓宣公淫恣于新台之上国人过其下者或仰面而视之故曰籧篨戚施按国语谓籧篨戚施与焦侥侏儒之谓之八疾则诗人之意以为宣公之恶疾不少而且不絶也向烝夷姜今又淫宣姜其恶疾可胜言哉燕婉之求或以为伋予以为宣公美辞顺语而惑宣姜也则诗人之意明矣宣公之疾固疾也而宣公不自知其疾故诗人疾之后世如楚平王唐明皇皆为此疾所败至于几死可不畏哉   二子乗舟思伋寿也衞宣公之二子争相为【去声】死国人伤而思之作是诗也   二子乗舟泛泛其景愿言思子中心养养二子乗舟泛泛其逝愿言思子不瑕有害   李曰宣公纳伋之妻生寿及朔朔与其母愬伋于公公使之齐使盗先待于隘欲杀之寿知以告伋使去之伋曰君命也不可逃寿窃其旌以先往盗遂杀之伋至曰君命杀我寿有何罪贼又杀之见桓公十六年国人见无罪而死作是诗以思之○二子乗舟泛泛其景苏氏以二子自衞适齐必渉河乗舟然焉知自衞适齐以为乗舟耶不如欧阳以为譬喻言乗舟者无所维制泛泛然徒见其影则其终必有覆溺之祸二子之轻生此所以有见杀之祸也国人救之而不可得是以思之养养然忧而不知所定也逝者往也不瑕有害者苏氏言二子若避害而去于义非有瑕疵也而为不去哉衞宣公夺伋之妻而又杀伋楚平王夺建之妻而又杀建二人所为若合符节人君一惑于色则父子之间害恩害义如此乃知好色之为害也夫宣公旣夺其妻矣而又从而杀之则宣公之罪也然而于伋亦不能无过焉盖父之命有可从者有不可从者如舜之为子见大杖则走小杖则受小杖则受是可从大杖则走是不可从也不从父之命则其过在己陷父不义则是归过于父与其归过于父寜且归过于己也今也伋旣不能避害而见杀是不可从而从也寿之争死非所宜矣无救于兄而重父之过君子以为非义也昔晋献公将杀其太子申生重耳令去其国申生曰不可君谓我弑君也天下岂有无父之国吾何行如之遂缢于新城是以谓之恭世子矣太子申生谓之恭则可而谓之孝则未可也若伋寿以恭名之则可论其孝则亦未可也黄曰楚平王夺建之妻而杀建衞宣公夺伋之妻而杀伋私欲旣甚天理必絶若仇雠然风俗败坏至此极矣或曰是败风俗也圣人何为不删曰圣人所以示戒于后世也圣人以宣公淫乱之事为衞风之首而齐人救衞之乱为衞风之终圣人之意深矣天下国家所以维持安全者礼也礼亡矣其能国乎父子相为仇敌则与夷狄何异天理旣亡人伦旣乱则与禽兽何异衞之为夷狄所闚者久矣不然则蕞尔之狄何能一旦举堂堂之大国而墟其社稷哉辛有适伊川见被发而祭于野者曰不及百年此其戎乎今宣公淫乱至于杀其二子是亦戎狄而已矣则衞之为狄所灭非一朝一夕之故也圣人不删宣公淫乱之诗而以木之诗繋之于终焉盖君以此始必以此终人君于闺门衽席之间可不戒哉可不畏哉   鄘【音庸】柏舟诂训传第四    国风   柏舟共【音恭】姜自誓也衞世子共伯蚤死其妻守义父母欲夺而嫁之誓而弗许故作是诗以絶之   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徒坎反】彼两髦【音毛】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谅人只泛彼柏舟在彼河侧髧彼两髦实维我特之死矢靡慝【他得反】母也天只不谅人只李曰共伯者衞僖侯之子也史记云衞共伯之弟和是为武公知有宠于厘侯厘侯多与之赂和以赂赂士袭攻共伯于墓上共伯入厘侯羡自杀衞人因葬于厘侯旁按诗序曰衞世子共伯早死其妻守义初无篡夺之文且武公贤者衞人谓睿圣武公夺适之事未可以诬之故疑之而不録也今以诗观之但蚤死则知子由之説为然夫篡夺天下之大恶也以武公之睿圣岂为是哉犹后世以宰予为与田常作乱也苏子能辩其诬善矣世子旣蚤死共姜能守义父母欲夺而嫁之则誓而弗许故作是诗以絶之所以止父母夺己之意也○泛彼柏舟亦泛其流王氏立説以柏非不可以为舟然而为舟者非柏之所宜以譬之女非不可以再嫁而再嫁非女之所宜王氏之説多以柏为不宜舟如前柏舟亦曰柏者天下之良材也不以为舟皆非也前之柏舟则其意在于泛泛其流言柏舟不可以载物而徒泛其流则其诬一也此柏舟则其意在于从中河也共姜自誓若柏舟之为物当常在中河如妇人之义当常在夫家若舍之而之它则不可中河即河中也如在彼中谷即谷中也在彼河侧亦言其在河之侧与上文其意则同矣髧两髦之貌儿生三月剪发为鬌男角女羁内则注云髦者用发为之象幼时鬌其制未闻丧大记云小敛主人脱髦则共伯之死时僖侯已葬去髦久矣犹云两髦者孔氏云追本在父母时饰也实维我仪仪匹也言共伯实我之匹也特亦匹国语云丹朱凭身以仪之是亦仪匹之意也之死矢靡它誓至死而无有它心也母也天只不谅人只天也父也母也言父母何不信我而欲夺己以再嫁乎夫忠臣不事两君贞女不嫁二夫易曰恒其徳贞妇人吉夫子凶象曰妇人贞吉从一而终也则知妇人之节盖当如此然而风俗薄恶礼义消亡虽有七子之母犹不能安其室若共姜者当共伯蚤死能守节义不嫁乃不从父母之意可谓难能矣后汉蔡琰始适河东衞仲道旣而夫亡又适胡人凡两适夫其节已失矣然而博学有才辩妙于音律范载之于列女传夫以博学才辩乃妇人之末节至夫死不嫁乃妇人之大节彼旣失其大节而区区于末节何足道哉琰之失节比之共姜固万万不相侔而范晔之去取异矣吕吉甫尝曰匹妇不嫁无以自存共姜乃衞世子之妻公室之妇其势非不能自存故以不嫁为宜此説非也后世妇人有改嫁者以谓饥寒所系遂失节而再嫁殊不知失节之大罪不容诛饥寒之患所系者小再嫁而失节所系者大五代王凝妻不忍以手见汚于人为一身之累遂断其手虽死不避况于饥寒乎以此见吉甫之説又不然也   黄曰予尝读诗至鄘之柏舟喟然而叹曰当衞国淫乱之时而犹有若是妇人也哉吾乃今知天理之不可泯没而天下未尝无正人也共伯虽死妻能守义父母欲夺嫁之而誓弗许其守死不贰之志虽忠臣正士无以过其节孔子删衞之诗而亦幸之深也是其所以首鄘风乎泛彼柏舟在彼中河以喻妇人虽亡其夫而不可以它适也髧彼两髦实维我仪言妇无夫不事膏沐自誓以此终其身也特以言实我之特节如此不必以为匹也妇人从夫人臣事君其义不可不明而不可有贰心此皆当然之事而在衞国则有深可贵者唐太宗赐萧瑀曰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吾亦于衞国淫风而深叹共姜守义之志也   墙有茨衞人刺其上也公子顽通乎君母国人疾之而不可道也   墙有茨不可埽也中冓【古候反】之言不可道也所可道也言之丑也墙有茨不可襄也中冓之言不可详也所可详也言之长也墙有茨不可束也中冓之言不可读也所可读也言之辱也   李曰闵公二年左传曰初惠公之即位也少齐人使昭伯烝于宣姜生齐子戴公文公宋桓夫人许穆夫人昭伯者即公子顽也乃惠公之庶兄宣姜惠公之母也王氏曰当是时惠公幼故刺其上也杨山乃以为不然言衞人化其上故淫风大行公子顽之恶国人虽疾之而不可道序言刺其上者盖推本而言之非谓惠公之幼也○墙有茨不可埽也毛氏谓墙所以防非常茨蒺藜也欲埽去之反伤墙如毛氏之説不可埽则得诗人之本意而谓墙所以防非常茨蒺藜非也郑氏又从而附其説欧阳详言之矣王氏又以谓墙所以限制内外有避嫌之道故以况君墙茨为之秽故以况公子顽是亦毛氏之意不可取也惟欧阳公云宣姜是国君之母欲诛公子顽则暴宣姜之罪伤惠公子母之道故不得而诛耳诗人乃引蒺藜人所恶之草今乃生于墙理当埽除然欲埽则恐伤墙以比公子顽罪当诛戮则惟恐伤惠公子母之道其义如此此説是也盖诗人欲埽去墙之茨又恐伤其墙正犹投鼠忌器鼠近于器故不可投也茨生于墙不可埽也不可襄者如诗人谓玁狁于襄是也束者束而去之也中冓之言宫中所冓淫乱之言也详审也读毛氏云抽也不必以读为抽但宣露之意也善乎杨山之言曰公子顽通乎君母闺闼之言至不可读其汚甚矣圣人何取而着之于经也盖自古淫乱之君自以谓秘宻于闺门之中世无得而知然行无隐而不彰言无细而不闻苟行淫昬于庭闱而牀箦之言无不逾于阈外其为讽诫深矣盖天下之理莫见乎隐莫显乎微虽鼓钟于宫声闻于外潜虽伏矣亦孔之炤此势之必然也昔班固作汉史凡诸侯王为淫乱之事亵渎之言一 一备载似非作史之体也然得诗人垂戒之意也彼汉之诸王当其为恶谓世莫之知今史臣载于书则是当世亦知之以是知恶之不可掩也若秦之时诽谤者诛偶语者弃市想秦之过恶是无知之者也然攷之史无不具载则人亦知之大抵人之为不善固欲人之不言人之不知然终不免于人之言人之知也由是观之则是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学者其可不尽心于斯言乎一云殿中通谓之中冓   黄曰衞国淫乱之风及于墙有茨之诗有不可言者矣言之则汚齿牙书之则汚简防诗人以为不可道其疾之深矣宣公纳伋之妻而公子顽通乎君母传曰君以此始亦以此终曽子曰戒之戒之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   君子偕老刺衞夫人也夫人淫乱失事君子之道故陈人君之徳服饰之盛宜与君子偕老也   君子偕老副笄六珈【音加】委委【于危反】佗佗【徒何反】如山如河象服是宜子之不淑云如之何玼【音此】兮玼兮其之翟也鬒【真忍反】发如云不屑【相节反】髢【徒帝反】也玉之瑱【吐殿反】也象之揥【勑帝反】也且之皙【星歴反】也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瑳【七我反】兮瑳兮其之展也蒙彼绉【仄救反】絺是绁【息列反】袢【符袁反】也子之清且之顔也展如之人兮之媛【于眷反】也   李曰夫人宣姜也言宣姜淫乱失事君子之道故诗人陈古人君之徳以讽之郑氏谓人君乃小君也或者小字误作人耳理或然也小君者言其徳只足以为国君之配故服其夫人之服而宜与君子偕老如文王之后太姒有关雎之徳故诗曰天作之合言其配文王实天作之也今宣公淫乱以宣姜配之是其同恶相济也故诗人深责宣姜徒盛其衣服而无其徳不足与君子偕老之道也○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副者后夫人祭服之首饰周礼追师掌王后之首服为副编次副之为言覆也所以覆首而为之饰毛氏云副者后夫人之首饰编发为之祭统曰夫人副袆盖首着副而服袆衣也笄衡笄也以玉为之垂于副之两傍当耳其下以紞悬瑱是也六珈者郑氏云珈之为言加也副旣笄而加此饰如汉金歩摇之上饰也古之制所有未闻然考之后汉舆服志歩摇以黄金为山题贯白珠为桂枝相缪一爵九华熊虎赤罴天鹿辟邪南山丰大特六兽诗所谓副笄六珈者盖汉之时皇后之饰如此亦是仿象此诗之制也然毕竟不知六珈果何物耶但见其加上者饰之有六而所施之处亦未知释训云委委佗佗美也孙炎曰委委行之美佗佗长之美盖言其威仪也言其行歩详缓长大之美如山之崇如河之深如山之崇则不至于慢易如河之深则不至于浅狭象服是宜象服谓褕翟阙翟也夫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则有徳矣故可以穪其服今也以宣姜之淫昬其如是服何玼兮玼兮其之翟也説文曰玼玉色之鲜也言褕翟阙翟其色之鲜也褕翟刻绘为翟形画以五色缀之于衣阙翟者亦刻绘为翟形但不画以五色故谓之阙翟此二者皆侯伯夫人之服鬒发黑也左昭公二十八年有仍氏生女鬒黒而甚美光可以鉴故举诗云鬒发如云服虔云美发为鬒是鬒为黒发也如云众也屑洁言其发之美故不以髢为屑洁説文曰髢益发也言人发少聚他人发益之今此发旣美矣故不用他人之发以益之也瑱所以塞耳也以玉为之如淇奥曰充耳琇莹是也揥所以摘发也以象骨为之如葛屦诗佩其象揥是也眉上广其面之色又白皙也左传曰泽门之皙是也上旣言衣服容貌之盛以此言其胡然而尊如天耶胡然而尊如帝耶以其有徳故尊之也郑氏以帝为五帝其説出于穿凿其语不可信胡然而天胡然而帝盖反覆言之程氏以帝为君亦不必如此瑳兮瑳兮説文曰玉色鲜白也瑳兮言其展衣之白也絺以葛为之绉絺絺之蹙蹙者是绁袢也毛氏云是当暑袢延之服王氏则据説文袢当读绊然袢字又与绊系字同绁与亵狎之亵字同此绁袢人只作绁是自为异同难以取信毛氏但言袢为当暑袢延之服至于绁字全不见义王氏之説曰暑服则加绁袢焉所以自敛饬也清视清明也广而且顔角丰满也信如此之人可以为之媛也媛美女也王氏云以展为有信诚之道焉且王氏旣以上文为冶容又以下文为有诚信其文殊不相贯故知展如之人兮盖言其服饰之盛容貌之美信如此之人然后可以为之媛也表记曰君子服其服则文之以君子之容有其容则文之以君子之辞遂其辞则实之以君子之徳苟为徒服其服而无徳与衣猿狙以周公之服者何以异夫人所以服者以其有徳而已岂直以衣服为观美耶善乎东坡之言曰夫诗者不可以言语求而得必观其深意焉故其讥刺是人也不言其所为之不善而言其爵位之尊车服之美而民疾之以见其不堪也君子偕老副笄六珈赫赫师尹民具尔聸是也其颂美是人也不言其所为之善而言其冠弁之华容貌之盛而民安之以见其无愧也缁衣之宜兮敝予又改为兮服其命服朱芾斯皇是也详观于诗大槩如此如充耳琇莹防弁如星是国君之称其服也如蜉蝣之羽衣裳楚楚是国君之不称其服也朱幩镳镳翟茀以朝是夫人之称其服也如此诗是夫人之不称其服也左氏传曰服之不衷身之灾也今也夫人无其徳而徒服其服故国人讥之若此岂非身之灾乎黄曰东坡云云见前君子偕老一诗盛言夫人服饰之盛而当思所以称之以愧宣姜耳副笄六珈扬且之皙也止【上一段见李】则又有其容矣旣有其服又有其容当思所以称之瑳兮瑳兮是绁袢也止【并见李】其末章又言信有如此之人而后可以助人君之内治以为人之赖其微意以责其不能如此盖服必与徳称而后可以无愧不然则彼其之子不称其服所谓以小人而乘君子之器盗思夺之矣   桑中刺奔也衞之公室淫乱男女相奔至于世族在位相窃妻妾期于幽逺政散民流而不可止   爰采唐矣沬【音妹】之乡矣云谁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于遥反】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爰采麦矣沬之北矣云谁之思美孟弋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爰采葑矣沬之东矣云谁之思美孟庸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李曰衞之夫人淫乱臣下化之在位相窃妻妾期于幽逺故政教荒散世俗流移淫乱成风不可止也记曰郑衞之音乱世之音也比于慢矣桑间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也其政散其民流诬上行私而不可止正此诗之谓也爰采唐矣唐是蒙也尔雅曰唐蒙女萝女萝菟丝苏云唐菟丝也托采唐以相诱也盖其采唐于沬之乡其所思乃在于孟姜正氓所谓匪来贸丝来即我谋是也郑云于何采唐必沬之乡沬邑名也沬鄘邑近衞地书曰明大命于妹纣都朝歌即此是也云谁之思所思者谁乎在于美好孟姜为淫乱也所以思孟姜者盖孟姜与我期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此所以思之也桑中上宫皆地名也淇上淇水之上也王氏云上宫城中之宅也方桑之时民宜在田不宜在城中之宅皆曲説也葑蔓菁也孟长女也弋庸皆姓也王氏则以孟姜为公室以弋庸为世族其称姜与弋庸皆曰孟者孟则长矣而犹犯礼则季稚可知不必如此分别也诗之国风惟衞风陈风多淫泆之事衞诗三十有九其淫乱者十有一如雄雉匏有苦叶凯风谷风新台静女墙有茨桑中鹑之奔奔蝃蝀氓之诗淫乱之诗如此其多原其所自盖有由矣衞自宣公淫乱而世族在位从而淫乱其民亦从而化之至于政散民流而不可止陈自幽公灵公之乱而子仲之子从而化之以至于男女相悦而忧思感伤惟其公族旣化则下从之矣孟子曰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春秋之时鲁之君率皆专权自恣征伐不请于天子故三家亦皆专权自恣三家旣专权矣故陪臣亦执国命势之相激使之然也夫为人君者必当正其本本正则末从而正矣苟不正其本而区区于法制将以禁民之淫乱何得而正哉   黄曰记曰桑间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也其政散其民流诬上行私而不可止衞国之风而至于此则亡之兆矣孟子言王曰何以利吾国推而至于大夫推而至于士庶人莫不皆然则国非其国而危之兆也宣公不知戒谨于衽席之上而成衞国淫奔之风为衞国者其能久乎   鹑【音纯】之奔奔刺衞宣姜也衞人以为宣姜鹑鹊之不若也   鹑之奔奔鹊之彊彊人之无良我以为兄鹊之彊彊鹑之奔奔人之无良我以为君   李曰宣姜通于公子顽衞人恶之故作是诗以刺之言宣姜之行反鹑鹊之不若也○鹑之奔奔鹑居也今之防雀庄子有鹑居诗人有悬鹑庄子曰乌鹊孺陆农师云乌鹊傅枝上欲故谓之孺郑氏曰奔奔彊彊言其居有常匹飞则相随之貌以刺宣姜与顽非匹偶盖公子顽乃惠公之庶兄也言鹑鹊尚且如此人之行乃不如是也故下文则曰人之无良我以为兄者言人之不善我以为兄兄公子顽也顽乃惠公之庶兄也我以为君者人之不善我乃以为君君者宣姜也夫人称曰小君故谓之君左传襄九年筮穆姜曰君必速出则知小君亦可谓之君也徐安道曰一章言我以为兄斥公子顽故先言鹑鹑好鬭以守所匹男子之义也二章言我以为君斥宣姜故先言鹊鹊之性不淫其匹者妇人之义也据此诗言鹑鹊但颠倒其文而便于押韵尔陆氏谓我以为兄兄女兄也我以为君君女君也故序曰刺宣姜曰兄者妹刺宣姜之辞曰君者妾刺宣姜之辞也其説皆不然序言衞人刺之亦犹墙有茨序言衞人刺之不必专指妹与妾也孟子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以其知人伦故也禽兽而不知于人伦所以为禽兽人而知人伦所以为人所谓人者以其为万物之灵苟不能明于人伦则失其所以为万物之灵矣诗人多以禽兽而比人如雄雉于飞泄泄其羽匏有苦叶言有鷕雉鸣雉鸣求其牡南山言南山崔崔雄狐绥绥皆刺其淫乱故以鸟兽比之也今此诗序曰衞人以为宣姜鹑鹊之不若亦疾之甚也大学言诗曰緜蛮黄鸟止于丘隅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鸟兽苟能知所止而守其匹名虽为禽兽而其实人也人苟不能知所止而失其匹名虽为人而其实则禽兽也以此推之蝼蚁有君臣之义人而无君臣之义则蝼蚁之不若也虎狼有父子之仁人而无父子之仁则虎狼之不若也鸿鴈有兄弟之义人而无兄弟之义则鸿鴈之不若也至于一草一木一虫一豸皆有妙理学者于此求之然后可以尽为人之道也   黄曰惟禽兽无礼故父子聚麀是故圣人作为礼以教使自别于禽兽又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今宣姜渎乱人伦故诗人以为鹑鹊之不若夫诗本鹑厚而忍以禽兽喻之则其君亦可知矣   毛诗集解卷六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七    宋 李樗黄櫄 撰   定【丁佞仄】之方中美衞文公也衞为狄所灭东徙渡河野处漕【音曹】邑齐桓公攘戎狄而封之文公徙居楚丘始建城市而营宫室得其时制百姓説【音悦】之国家殷富焉定之方中作于楚宫揆之以日作于楚室树之榛【仄巾反】栗椅【于宜反】桐梓漆爰伐琴瑟升彼虚【起居反】矣以望楚矣望楚与堂景山与京降观于桑卜云其吉终然允臧灵雨旣零命彼倌【音官】人星言夙驾説【始鋭反】于桑田匪直也人秉心塞渊騋【音来】牝三千   李曰此诗言为狄所灭者闵二年衞懿公及狄人战于荥泽而败是也东徙渡河者衞之败宋桓公逆诸河宵济衞之遗民男女七百有三十人是也桓公益之以共滕之民为五千人立戴公以庐于漕邑戴公一年而卒齐桓公于是率诸侯攘夷狄而城楚丘乃鄘故城也始建城市而营宫室文公于是始建城市而使民得以交易营宫室而使民得以安处得其时而合法度此百姓所以悦之而国家殷富言非特民之富而公家亦富故诗人作诗以美之也定之方中营宫室时之星也尔雅曰营室谓之定左传曰凡土功水昬正而栽杜氏注云谓今十月定星昬而中于是植板筑而兴作定之方中作于楚宫盖定星昬中之时于是而作宫也揆之以日作于楚室者揆度其日之出入以定其东西南北也攷周礼匠人云水地以县置槷以县防以景为规识日出之景与日入之景昼参诸日中之景夜考之极星以正朝夕此所谓揆之以日也毛氏云度日出日入以知东西南视定北准极以正南北毛氏之意则以谓定星之昬正四方而中取则视之以正其南因准极以正其北作为楚丘之宫也度之以日影度日出之影与日入之影以知东西而作为楚丘之室也其説不然按诗但言得土功之时制不闻有东西南北之别也不如王氏之説曰方其庀徒而作宫则占营室之中及辨内外之位而作室则揆之以日占营室之中者序所谓得其时揆之以日景者序所谓得其制此説是也楚宫者楚丘之宫也僖二年城楚丘杜氏云楚丘衞邑王氏谓作楚宫楚室者緫门序堂室谓之宫宫之中有室郑氏云楚宫谓宗庙楚室谓居室遂以宫室为二毛氏云室犹宫故知此説当从毛氏若从王郑分宫室为二则是楚宫而占定星之中至于作楚室独不然乎作于楚室揆之以日而作于楚宫独不然乎无是理也曰宫曰室但其文异其实一也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爰于也椅梓属也树此六木因其长大可伐以为琴瑟用也苏氏云种木者求用于十年之后而不求近功凡此矣后汉樊仲初植桐梓人皆嗤之然十年之后人皆赖其用向之嗤者咸求假焉文公之治国正犹樊生之治家也言文公旣作宫室而先种六木而望功于数年之后其不卤莽而求近功可知矣程氏云一章言建国之事次章方言相度土功属文之势然也经文首言其事然后原其功者多矣此理之必然也虚谓漕虚也谓地有故墟左传晋侯登有莘之墟之是也堂衞邑也楚丘有堂邑也景山大山也京髙丘也衞文公将徙登漕之墟以望其楚丘审其髙下所依然后建国焉慎之至也亦如公刘之治豳必逝彼百泉瞻彼溥原乃陟南冈乃觏于京是也古今之营宫室建都邑必恃其山川土地之宜非直以为观美盖将以便民降观于桑于是乃降观其地势可以植桑者也卜云其吉古者建国必卜如太王之爰契我周公之卜涧卜瀍是也故此卜焉终焉允臧言人谋旣善而龟筮叶从也灵雨旣零郑氏云灵善也説文曰灵甘也当从郑氏为善言好雨零毛氏以为零落説文以为余雨当从毛为落言好雨旣落于是命倌人于雨止星出之时乘驾而往舍于桑田所以教民稼穑故也倌人者毛氏云主驾者説文曰小臣也匪直也人毛氏云非徒庸君然不如苏説为长不直哉是人也盖言不直为人如此而其心又秉之以塞实渊深不至于浮虚褊浅此所以致国家之富而有騋牝三千者言其有三千匹也马七尺曰騋騋马与牝有三千也苏尝曰春秋传文公元年革车三十乘季年乃三百乘而此言三千者盖言可用者三百乘而其牝者三千也此説是也虽然使文公而虚浮褊浅则不能以致富矣惟文公不求近功而特秉心塞渊此所以致殷富也观文公之种木则知其养马矣然周官国马之制天子十有二闲马六种三千四百五十六匹国六闲马四种千二百九十六匹衞之先君兼邶鄘而有之马数过制今文公灭而复兴徙而能富马有三千似非礼制何哉盖国人方且美其富而不以礼制责之也学诗者当以意逆志是为得之人之常情好逸而恶劳征伐之事人情之所甚惮也以民情之所甚惮者而人君驱之于锋镝之余板筑之间而斯民乃忘其劳忘其死者使之有其道故也太王之居邠也狄人侵之至于岐下聿来胥宇至于百堵皆兴衞文公之东徙渡河野处漕邑乃建城市而营宫室皆当斯民离散之余乃以土功而劳之宜斯民之不胜其怨矣太王文公为之民乃悦而从之者由太王文公使之有道故也盖文公所以使民者非直为观美也盖将以道使其民也此民所以悦之如其不然则民将盻然疾视其长上其何以堪之耶呜呼章台之土未干而楚宫之祸已至阿房之工未毕而秦室之亡已兆后之人君可不戒哉   黄曰文公当乱亡之余救死扶伤之不暇而乃遽有宫室之营若不足美者而衞人作诗以美之何哉太王方避狄迁岐之际而有百堵皆兴之作宣王当劳来还定之余而有考室考牧之诗盖惟其有得斯民之情则虽劳而不怨况其所以营宫室者非为己也乃为民也得其时而不妨民得其制而不侈靡则民安得而不悦国安得而不富乎定之方中营宫室时星也左传曰凡土功水昬正而栽杜氏注谓今十月定星昬而中于是植板筑而兴作今文公以定星方中之候而始有宫室之营可谓得其时矣岂若春筑台夏筑台之违农时欤揆之以日盖古者建国必参之日影以正朝夕以辨内外之位此所谓得其时制也楚宫楚室説者以宫为宗庙室为室家古者将营宫室宗庙为先宫室为后予以为诗之辞特互辞成章初不若是之拘也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文公于其事之小者尤为之备则其大者可知也升彼虚矣【云 云】此如公刘治豳必逝彼百泉瞻彼溥原乃陟南冈乃觏于京其建国之不苟者求以便民也而岂直为观美哉旣察其地可为桑麻而又卜之吉矣文公犹以为未也又当天雨甘泽之时而教民为稼穑之事其所以虑民者何其逺也匪直也人盖诗人言而形容不能尽谓不直其为人也如此而其所以秉心者又诚实而无伪渊深而不浅所以能治国家富庶之盛而有騋牝三千之多夫马之多寡何与于心而诗人以为秉心之效盖天下之事未有不自吾心之所发者鲁僖公思无邪而思马斯徂衞文公秉心塞渊而騋牝三千其小者如此况其大者乎诸家疑騋牝三千为衞国之过制予以为诗人之辞不可言语求曰三千者特言其多耳谁谓尔无羊三百维羣宣王之时羊果三百而已乎按左氏言文公元年革车三十乘季年乃三百乘左氏实书其实而诗人形容其美学者当以意逆志而不以文害辞则得之矣   蝃【丁讣反】蝀【都动反】止奔也衞文公能以道化其民淫奔之耻国人不齿也   蝃蝀在东莫之敢指女子有行逺【于万反】父母兄弟朝隮【子西反】于西崇朝其雨女子有行逺兄弟父母乃如之人也怀昬姻也大无信也不知命也   李曰止奔者言能止当时淫奔之风也衞之淫风可谓甚矣上自公室下至庶民莫不弃礼逾法以为鸟兽之行一旦文公能以道化其民而民知止于礼义其有淫奔之风者国人皆不齿也淫奔之耻者言淫奔为可耻此国人所以不与之齿列也蝃蝀在东莫之敢指毛氏曰夫妇过礼则虹气盛君子见戒而惧讳之莫之敢指也毛意谓虹縁当时夫妇过礼而见此説不然程氏蝃蝀乃隂阳气之交映日而见故朝西而暮东在东者隂气就交于阳也犹易云自我西郊夫阳唱而隂和男行而女随乃理之正今隂来交阳人所丑恶故莫敢指之朝隮于西者乃阳方之气来交于隂则理之顺故和而为雨程氏以上章一句为隂阳之逆下章言隂阳之和据诗人言不应如此分别诸家之説皆如此故不可从盖虹者朝阳射之则在西言早时日在东故虹在西夕阳射之则在东言夕时日在西故虹在东隮周礼注云隮虹也淮南子曰天二气为虹文中子曰至治之世虹霓不见此盖言虹为淫气也莫之敢指者以譬夫人淫奔之行国人皆不指视之也崇朝终朝也亦言虹霓之见于西正崇朝其雨之时诗人大槩以虹霓而譬淫奔恶之之甚也女子有行程氏云女子之义从于人也必待父母之命兄弟之议媒妁之言男先下之然后从焉奈何女之所行皆不由命而奔也其説未然据诗言女子有行逺父母兄弟考之泉水竹竿皆是此意不应竹竿泉水乃有适人之道于此乃作违背父母兄弟之命郑氏云行道也女子生而有适人之道何忧于不嫁而为淫奔之过乎此説是也之人是人也如是淫奔之人怀思昬姻之事遂至于大无信也程氏曰女子以不自失为信所谓贞信之教是也违背父母可谓无信矣毛氏云女不待命也王氏以为女不知命据诗人以为不知命其説不然人苟知事之有命也则不义安得而待之矣王氏曰男女之欲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谓之性也今也从性所欲而不知命有所制此之谓不知命三説皆是论语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徳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夫刑政与徳礼所以异者在乎耻与不耻之间耳耻之于人大矣古之为治者先励廉耻则天下之人皆畏清议而不敢为非清议之所与荣于华衮之襃清议之所贬辱于市朝之挞如此则不待常刑而民自从化矣苟不真知廉耻所尚则民不知耻虽有刀锯驱之于前亦不肯从也衞之俗不知命甚矣如桑中之诗曰政散民流而不可止是岂真不可止哉不得其道也桑中不能止者不能励廉耻故也文公之以道化民者盖励廉耻以率之故序所以称其能以道化其民也   黄曰衞国之乱久矣不知其恶而今也知其可耻人莫贵于有耻心有耻且格则不复为可耻之事矣君子以是知天理之终不可泯没而风化之未始无所自来也文公乗歴世残败之后而能务财训农通商惠工敬教劝学授方任能以道化其民亦知不善之为可耻而淫奔之为可止也使人有畏心不若使人有耻心若文公者可谓贤哉   相【息亮反】防刺无礼也衞文公能正其羣臣而刺在位不承先君之化无礼仪也   相防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防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防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市专反】死   李曰相防刺无礼者言衞之羣臣不承先公之化无礼仪也及文公之时正其羣臣而以在位之无礼仪者为可刺惟其以无礼仪者为可刺故人能知其礼仪而自别于无礼仪者观文公能以道化其民故人知以淫奔为耻今又能正其羣臣使人知有礼仪盖风俗之本也相防有皮【云 云】毛氏云相者视也説文曰相者省视也言视是防之为防犹有皮有齿有体而人之为人无礼仪是防之不如也郑氏则以谓防有皮虽处髙显之处偷食苟得不知廉耻亦与人无威仪者同诸家之説皆以防有皮无礼苏氏以视防之所以为防者岂以其无皮故耶亦有皮无礼耳惟欧阳之説以言鼠犹有皮毛以成其体而人反无威仪容止自饬其身曽防之不如也人而不如防则何不疾死耳此甚疾之之辞也王氏之説亦然但不合三章分别之言皮以被其外齿以养其内体者内外之所以立此则凿也凡此三章例皆言何不疾死也攷之左传越椒执币傲叔仲惠伯曰是必灭若敖氏之宗衞侯享苦成叔苦成叔傲寗子曰苦成叔家其亡乎郤锜乞师于鲁将事不敬孟献子曰郤氏其亡乎左氏多载不敬之事皆言必死岂皆死哉然自古不敬者多矣盖言其有必死之道也简子曰人无礼则不生记亦曰礼者体也一体不备不足以谓之成人自其形而观之则形体不备谓之不成人可也自其成体之本而观之则有人之形而无人之道谓之不成人可也庄子有言曰闉跂支离无脤説衞灵公而视全人其脰肩肩瓮盎大瘿説齐桓公而视全人其脰肩肩知此则知无礼者亦不可谓之成人也黄曰相防一篇説者皆未得其防予以为诗人非谓防有皮有齿有体而人之不如鼠也盖以为贪冒苟得食于民而不知礼仪如防之徒有皮有齿有体而无礼仪也   干旄【音毛】美好【呼报反】善也衞文公臣子多好善贤者乐告以善道也   孑孑【居热反】干旄在浚【苏俊反】之郊素丝纰【符至反】之良马四之彼姝【赤朱反】者子何以【必寐反】之孑孑干旟在浚之都素丝组【音祖】之良马五之彼姝者子何以予【音与】之孑孑干旌在浚之城素丝祝之良马六之彼姝者子何以告之李曰言衞文公之臣子多好善以干旄而就见贤者于浚之郊浚之都浚之城而贤者荅其意莫不乐告以善道也孑孑干旄毛氏云注毛于干首盖干与竹竿字通用家语曰干旄之忠告至矣竹竿之字从竹从干则是以干与竹竿字通用也郑氏以干旄为卿大夫所建旟为州长所建遂以首章为卿大夫次章为州长好贤王氏云卿建旃士建物卿士设旄旟则乡党之士所建旌则士之所未命而无物者建之然攷之九旗皆注毛于干首亦不必如是之分别也案尔雅载旄于干头注旄首曰旌则旄旌一也安得为卿大夫则建之士则不建之传曰鸟隼曰旟是画鸟之象于其旟郑氏谓建旟为州长之属非卿大夫所建然则旟者将兵所建夫何不可其卿大夫亦建之不必指州长也苏黄门曰古者招庶人以旃士以旂大夫以旌干旄以招之也据其説只依孟子曰招士以旌庶人以旃盖孟子所云者人君之好贤此则卿大夫之好贤苏氏之説非也在浚之郊在浚之都城毛氏谓邑外为郊下邑曰都其説非也曰在郊在都在城以言其贤者之所在故以干旄旟干旌而就见之也素丝纰之素丝组之素丝祝之良马四之良马五之良马六之毛氏云纰所以织组也緫纰于此而成文于彼其意以素丝纰组之法御四马盖毛氏之意多如此如简兮执辔如组亦取其御众其説非也所谓素丝纰之者束帛以赠之而已组之祝之者组以素丝而成组也祝织也郑氏以祝当作属二説皆通所谓四之五之六之者郑氏谓所见之数其説非也四之者始见则以四马与之中见又以五马与之终见又以六马与之言其礼意有加而无己彼姝者子何以予之姝者美貌也言贤者之美貌也毛氏训姝为顺郑氏以卿大夫有忠顺之徳又从以善道与之云心诚爱厚之至非也此盖言卿大夫以礼而见贤者在贤者当何以告之耶告之以善道而已盖礼恭然后可与言道之方辞顺然后可与言道之妙色从然后可与言道之致今卿大夫礼恭辞顺色从矣宜贤者乐告以善道也盖好贤者非特君好之而为臣者亦当然如子游为武城宰子曰汝得人焉尔乎曰有澹台灭明者鲁用乐正子为政孟子闻之喜而不寐曰其为人也好善则其为臣亦不可不好贤乐善也虽然贤不苟就王公不致敬尽礼则不足以致之如先主之欲见孔明必三顾焉使其不然则孔明髙卧草庐而不肯就也孟子之于齐王王使人来曰寡人有寒疾不可以风朝将视朝不识寡人得见否乎孟子曰有采薪之忧不能造朝明日出吊于东郭氏然则若孟子者欲急于得君矣今也王不就见则不往焉视其出昼犹待三宿盖贤者之自重如此旣卿大夫以见贤者为急则贤者亦将轻千里而来乐告以善道矣岂特在浚之郊乎   黄曰箫韶奏而鳯皇仪干羽舞而有苗格髙宗思而傅説梦成王悟而天反风天下之理未尝不相为感通也舍己从人如舜则黎献共为帝臣善养老如文王则伯夷太公有盍归乎来之叹人苟有好善之心则贤者将轻千里而来苟訑訑之声音顔色距人于千里之外则贤者将望望而去之衞文公臣子多好善则尽礼以待贤干旄旌旟即招士以旌之意也素丝组纰即实其币帛筐篚之意也良马四五六即锡马蕃庶之意也礼旣尽矣则贤安得不乐告之以善道乎曰何以畀之非无以畀之也何以予之非无以与之也何以告之非无以告之也是以惟恐其无以报之耳齐王不肯就见孟子则孟子有所不屑先主三顾孔明之庐则孔明乐为之用盖尊徳乐道之心不如是则不足与有为也   载驰许穆夫人作也闵其宗国颠覆自伤不能救也衞懿公为狄人所灭国人分散露于漕邑许穆夫人闵衞之亡伤许之小力不能救思归唁【音彦】其兄又义不得故赋是诗也   载驰载驱归唁衞侯驱马悠悠言至于漕大夫跋【蒲末反】渉我心则忧旣不我嘉不能旋反视尔不臧我思不逺旣不我嘉不能旋济视尔不臧我思不閟【悲位反】陟彼阿丘言采其蝱【音盲】女子善怀亦各有行许人尤之众稺【直吏反】且狂我行其野芃芃【薄红反】其麦控【苦贡反】于大谁因谁极大夫君子无我有尤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李曰许穆夫人衞之女也衞懿公为狄人所灭国人分散故立戴公暴露而舍于漕邑宗国败灭君民播迁是以许穆夫人闵念衞国之亡伤已许国之小而力弱不能救故且欲归国而唁其兄但在礼诸侯夫人父母终惟得使大夫问于兄弟有义不得归是以许人尤之故赋是诗以见志也载驰载驱归唁衞侯唁者吊生曰唁左传昭公二十五年公孙于齐次于阳州齐侯唁公于野井谷梁吊失国曰唁今夫人言己欲驰驱而往归于宗国以吊唁衞侯故愿御者驰马悠悠然而逺行我欲疾至于漕邑亦犹泉水诗云载脂载牵还车言迈皆是准拟之辞也大夫跋渉郑以衞大夫来告难于许时苏説谓大夫许大夫之吊衞者也草行曰跋水行曰渉夫人将归亲唁其兄虽大夫之往而不足以解忧也旣不我嘉夫人旣欲归唁其兄而许大夫不听故责之云汝许人尽不善我欲归唁其兄然不能旋反我心中之思使不得归也旣不得去而又责之言我视汝许大夫不施善道以救衞由此故我思不逺于衞常欲归唁之不能旋济者言归衞必济水也不閟者言我思常在目前也王氏云我思之归于道为不閟不閟者言于道通也非也陟彼阿丘言采其蝱蝱贝母也陆玑注云今药草阿丘者偏髙曰阿丘王氏曰陟偏髙之丘以采蝱故也采蝱者将以除结懑之疾譬之欲归唁非平夷之行也亦将以解腹心之至忧故也此説为善女子善怀亦各有行言女子之怀善矣皆可以行也然许人不许归故斥之以为众稺且狂狂者言众皆不更事之人故以我为尤也芃芃其麦言思归行衞之野见其麦之有实此説与泉水言毖彼泉水亦流于淇娈彼诸姬与之谋皆是相望之辞也大夫君子无我有尤者言无以我为过也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者苏氏曰虽竭尔思虑以为我谋衞不如使我一往亲见之也然夫人卒不往者知其非礼而能自克故也论曰此载驰之诗忧思如黍离自克如泉水然而以泉水较之其事又有缓急泉水之诗无故而思归此则宗国颠覆危亡乃人情之至痛而夫人乃终不得归寜者其忧思亦甚矣观其诗辞意曲折则可知其情矣许人尤之正礼所当然也夫人责之以众稺且狂岂礼所当然哉盖思归之急云耳然终以自克而不得以归寜者当观其意之如何不可以辞害志也黄曰左传事见李讲戴公与许穆公夫人俱出于宣姜宣姜渎乱人伦败坏风俗不及数年衞国为狄人所灭君臣播迁几不能以自存易曰履霜坚冰至衞国之亡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学者观诗不必至载驰而后知衞之亡观雄雉新台之诗而知衞之亡非一日也载驰之夫人其忧思如泉水之衞女然泉水之所忧者不若载驰之深也泉水衞女之思思而能以礼载驰夫人之思思而能以义此圣人所以深取之欤   衞淇奥诂训传第五    国风   淇奥【于六反】美武公之徳也有文章又能听其规谏以礼自防故能入相于周美而作是诗也   瞻彼淇奥緑竹猗猗【于宜反】有匪君子如切如磋【七何反】如琢如磨瑟兮僩【遐板反】兮赫兮咺【况晚反】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况元反】兮瞻彼淇奥緑竹青青【子丁反】有匪君子充耳琇莹防【古外反】弁【皮变反】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瞻彼淇奥緑竹如箦【音责】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寛兮绰兮猗【于绮反】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李曰有文章即诗所谓有匪君子是也又能听其规谏者盖规正圎之器也箴诲之辞谓之规者以其能正君也孔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夫以有周公之才固美矣使其有骄吝之心则不足观矣惟其有才而无骄吝之心然后为可观也今武公旣有文章又能听其规谏以礼自防闲而不逾此其所以为贤也然诗之序言又能听其规谏其义固无害攷之于诗本无是句岂诗人以切磋琢磨为据故云欤瞻彼淇奥淇衞水也奥隈也厓内为隈淇奥者淇水之曲也淇水出衞州共城北山东至黎阳而入河左传昭公二年韩宣子自齐聘于衞衞侯享之北宫文子赋淇澳其字从水从奥则知从水之奥与此诗淇奥字通用緑字毛氏以为王刍也竹萹竹也陆氏以为二草名与终朝采緑之緑同非言其色也毛氏之説本于尔雅予窃以为不然传曰淇奥箘辂又曰淇水之竹前汉武帝下淇园之竹以为楗寇恂伐淇奥之竹以为矢则是淇水之有竹也明矣不必以緑竹为草王氏程氏皆以緑竹为竹苏东坡氏有诗曰惟有长身大君子依依犹得似淇奥则知緑竹之为竹也又明矣观此诸説则是瞻彼淇水之旁有此緑竹猗猗然美盛也程氏云淇奥之地润泽膏沃而生緑竹竹生物之美者兴徳美内充而文章威仪外着其説为善郑氏曰武公质美徳盛有康叔之余烈其意谓緑竹之所以美盛者由得淇水润泽之也武公之所以徳盛者由得康叔之余烈也以淇水比康叔诗中本无此意王氏则谓瞻彼淇奥为徳之清润深閟緑竹猗猗为竹之虚节清和亦不必如此分别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此言有诸中者必形诸外之意匪文章貌论语所谓斐然成章之斐字通用礼记大学亦举此诗云有斐君子其字亦用论语斐字切磋琢磨尔雅曰治骨曰切治象曰磋治玉曰琢治石曰磨是也切磋琢磨者大学曰如切如磋道学也如琢如磨自修也又其曰切磋琢磨者盖言武公有文章如切磋琢磨之成器可爱可重也瑟兮僩兮者瑟矜庄貌僩韩诗以为美説文曰武也毛氏曰寛大也荀子曰陋者俄且僩是僩则为寛大之文赫兮咺兮者言威仪容止宣着也谖忘也盖言淇水之润泽故生緑竹犹武公所积者厚故其发见于外者斐然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之成器可爱可重瑟兮僩兮赫兮咺兮其见于外者如此故民爱之不忘也上章言猗猗二章言青青下章言箦者盛也程氏曰猗猗言其态青青言其色如箦言其盛宻比为箦此説是也王氏则以緑竹猗猗者言其少长未刚之时青青为方刚之时如箦为盛之至此乃曲説也毛云以为青青茂盛貌则其字为菁字程氏则只作青字读充耳瑱也充耳以琇莹为之琇莹美石也説者谓琇石之似玉者周礼弁师云王之皮弁防五采玉璂又曰诸侯及卿大夫之皮弁各以其等为之注云皮弁则侯伯璂饰七子男璂饰五玉亦三采正此防弁是也如星言其文之如星也其曰充耳琇莹以言武公有其徳而称此服如金如锡如圭如璧言其成徳之貌夫盛徳之至有刚有柔而其化无方或锐或圎而其成不易其化无方则所以为道也其成不易则所以为义也此盖王氏随字生义随句生意非诗人之本意寛言能容众也绰缓也言其有寛容之徳也重较大车言其多容而任重此皆非也戏谑者武公乐易而不至于过也虽然戏言戏行非君子之所贵而诗人乃以为美之者昔孔子之武城闻歌之声夫子莞尔而曰割鸡焉用牛刀子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子曰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虽夫子犹不免于戏孔子之所谓戏者非世俗之所谓戏也其意将以试子游之心虽戏不以为过也武公之所谓戏谑而不至于虐者其亦孔子之所谓戏欤论曰有诸中者必形诸外玉在山而木润珠生渊而崖不枯此亦理之必然也小人不善无其内而强其外见君子厌然掩其不善而着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外之不可强也如此惟君子和顺积中英华发外或见于言辞或见于顔色或见于容止皆粲然可观岂有君子徒事其外以耸动世俗之观听哉孟子曰仁义礼智根于心其生色也睟然见于面盎于背施于四体四体不言而喻其内外之相应也如此今武公之德如此其发见于外者皆不可掩想当时见之者鄙吝之心消奸雄之胆丧此所谓道盛徳至善民之不能忘也   黄曰有至足之徳者必有自足之心此人之情也然自足之心一萌则徳不足以为徳矣孔子以为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今武公旣有文章又能听其规谏而以礼自防在武公之徳则充然而有余在武公之心则歉然而不足诗人因其入相于周而乐于称颂其美故托淇奥之诗以为喻云尔雅曰河隅谓之奥淇奥衞地也犹周南以汝坟兴陈以宛丘名篇也诗人见淇水之隅有緑竹猗猗然茂盛以兴武公之徳和顺积中而英华外着有不可掩者故曰有匪君子匪文章貌论语所谓斐然成章与此同用礼记举有斐君子亦以匪为斐岂非通用欤如切如磋礼记以为道学如琢如磨则以为自修要之言其徳之愈足而武公之心愈不自足又从而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如切磋琢磨之不能自巳也惟其不能自巳故盛徳发见于容貌而有寛厚温粹之美斯民见之自有不能忘者曰充耳琇莹防弁如星以见其佩服之美而人乐之猗重较兮以见其乗车之安而人爱之善戏谑兮以见武公之盛徳虽戏谑之间亦有妙理存焉而人不以为虐也孔子以割鸡焉用牛刀之语戏子游圣人之所谓戏者亦如诗人之形容武公者欤大抵人情之恶是人也虽正其言辞而人有所不信人情之善是人也则虽戏且谑而人亦以为善衞人爱武公之深而形容之不能尽曰善戏谑兮以见其乐之之至而亦无恶于戏谑也观小雅賔之初筵之诗见武公真中庸大学至诚之君子其言温厚诚慤不欺于暗室不愧于屋漏其为人自可想见淇奥之诗不我诬矣   考槃刺庄公也不能继先公之业使贤者退而穷处也考槃在涧硕人之寛独寐寤言永矢弗谖【况元反】考槃在阿硕人之薖【苦禾反】独寐寤歌永矢弗过【古禾反】考槃在陆硕人之轴独寐寤宿永矢弗告   李曰庄公不能继先君武公之业而使贤者自退处于深山穷谷之中此其亡先君之业失先君之意可知矣左传曰古之王者知命之不长是以并建圣哲树之风声分之物采着之话言为之律度以遗后嗣先君之心也成汤敷求哲人俾辅于尔后嗣人君之求贤不惟以自辅亦以为子孙长久之计为子孙者继先君之业当思祖宗所以畀付之意必其尊徳乐道有加而无已然后可也苟为不然是弃贤者也非弃贤者也是弃祖宗之业也是故序考槃之诗者以为庄公不能继先公之业序晨风者以为忘穆公之业也考槃郑氏曰木偃盖曰槃考槃在涧考成也槃乐也山夹水曰涧曲陵曰阿髙平曰陆考槃在涧在阿在陆者皆是贤者退处之地也夫富与贵是人之所同好也贫与贱是人之所同恶也虽贤者未有不恶贫贱与乐富贵也使贤者恶富贵而乐贫贱是为伪也在涧在阿在陆者皆非人之所乐而贤者独成乐于此者苏氏谓必有甚恶而不得已者也其説非是也惟其成乐于此故贤者处之甚安绰绰然有余曽无狭隘褊浅之意故下文曰硕人之寛是也孔丛子曰吾于考槃见遯世而无闷正此之谓欤硕大也言大徳之人也寛容也薖亦寛大之貌轴毛氏曰进也攷之诂训未有所据要之上章旣言人之寛此皆是寛大之意郑氏又以薖为饥意以轴为病此説未之敢信独寐寤言独寐之间觉寤而言之独寐寤歌者言独寐之间觉寤而后歌也独寐寤宿已觉而犹卧也谖忘也矢郑氏以为誓其意以谓自誓不忘君之恶不复入君之朝不复告君以善道信如毛氏之説则是所谓硕人者乃躁急之人安得所谓硕人之寛之义哉且君臣犹父子也虽不见用可以怨望而为誓若此哉王氏亦从此説欧阳程氏杨山破其説要之欧阳之説又不如程氏杨氏之説为善欧阳氏曰硕人居于山涧之间不以为狭而独言自谓不忘此乐也永矢弗过谓安然乐居涧中不复有所他之也永矢弗告者自谓其乐不可以妄语于人也程氏杨氏则以永矢弗谖为自陈不能忘其君以永矢弗过为自陈其不得过君之朝以永矢弗告为自陈不得告君以善矢如臯陶矢厥谟之矢同此説是也   论曰据此诗初章言永矢弗谖中章言永矢弗过卒章言永矢弗告盖贤者退而穷处其居甚安虽知朝廷之不可复居矣而又不敢忘于君于此有以见贤者爱君也如此所谓贤者之不忘君非如魏公子牟身居江湖之上心游魏阙之下正犹刘向所谓忠臣虽在畎畆犹不忘君惓惓之义也孟子去齐其言常曰虽然岂舍王哉王庶几改之予日望之夫贤者之爱君其切如此岂有不得志而遽忘爱君之诚心乎黄曰按诗言子有钟皷弗鼓弗考则所谓考槃者犹考击其槃以自乐之也贤者虽不见用于时而击槃以自乐涧阿之中雍容寛绰而无怨望之意真所谓遯世无闷者永矢弗谖矢如臯陶矢厥谟之矢贤者在畎畆而不敢忘君故考槃以自得而永陈其不忘君父之意又永陈其不得适君之朝又永陈其不得告君以善道此贤者爱君之诚而忠厚之至也若从毛郑之説则是贤者一不见用而遂有怨怒之辞尚何足谓之贤乎   硕人闵庄姜也庄公惑于嬖妾使骄上庄姜贤而不荅终以无子国人闵而忧之   硕人其颀【其机反】衣锦褧【苦迥反】衣齐侯之子衞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手如柔荑【徒奚反】肤如凝脂领如蝤蛴【上似修反下音齐】齿如瓠犀螓【音秦】首蛾【我波反】眉巧笑倩【七荐反】兮美目盼【匹苋反】兮硕人敖敖【五刀反】説【始锐反】于农郊四牡有骄朱幩【符云反】镳镳【表骄反】翟茀【音弗】以朝【直遥反】大夫夙退无使君劳河水洋洋北流活活【古阔反】施罛【音】濊濊【呼沽反】鳣【陟连反】鲔【于轨反】发发【补末反】葭菼揭揭【居谒反】庶姜孽孽【鱼桀反】庶士有朅【欺列反】   李曰庄姜者州吁之嫡母也妾上夫人失位緑衣之诗是也妾旣上而夫人失位此庄姜虽贤所以终不见荅也硕人其颀硕大也硕人指庄姜也颀长也猗嗟所谓颀而长兮史记孔子世家所谓颀然而长也盖言庄姜容貌之伟也衣锦褧衣襌也衣锦则加之以褧襜也郑氏曰国君夫人翟衣而嫁今衣锦者在涂之所服也齐侯之子至谭公维私此则言庄姜亲戚之贵盛也东宫太子之所居也庄姜乃齐侯太子得臣之妹邢侯之姨也邢周公之后也左传所谓凡蒋邢茅胙祭周公之是也妻之妹曰姨庄姜乃邢侯之姨也谭公维私谭国名也后为齐所灭左氏庄十年齐侯灭谭是也姊妹之夫曰私谭公乃庄姜姊妹之夫也手如柔荑至美目盼兮言庄姜顔色之美也荑者茅之始也凝脂者言肌肤如脂膏之凝也领説文曰项也蝤蛴蝎也生于木中内外皆洁白故以比项瓠犀瓠瓣也相法曰齿如瓠者贵相也齿如瓠犀言齿如瓠犀之白也螓陆农师曰螓似蝉而小额广而且方故曰螓首蛾眉钩如画故曰蛾眉倩巧笑之状也倩美好也汉书曰陈平虽贤赖魏倩而后进注云倩者美好也盼者黒白分也硕人敖敖至翟茀以朝此言衣服之美也敖敖长貌説于农郊郑氏谓説当作襚言庄姜始来更正衣服于衞近郊非也王氏谓当作驾说之说先儒谓説当作襚误矣此説是也骄壮貌幩饰也以朱饰马镳镳然而盛也翟茀以朝者言夫人以翟羽饰车茀蔽也夫人乗车不欲露见设翟以自障蔽以朝者言庄姜入君之朝也程氏礼数之备至近郊而説止复整车服而后入君之朝此説是也大夫夙退无使君劳者王氏谓国人所乐得以配君也夫以庄姜容貌之饰车服之盛顔色之美宜其见荅乃不见荅此诗所以闵之也河水洋洋程氏则以因河水兴人情放纵难制所以致嬖妾上而薄于夫人王氏之説与此相王氏曰施罟譬则庄姜鳣鲔譬则庄公葭菼则取譬未可必信也毛氏徒释庶姜庶士之义而上下全不见义则于此章最为难晓以意度之此章乃是嫁时行道之所见者如此故因水取兴洋洋盛也北流活活然而北流也罛鱼罟也施之水中濊濊然也发发言其鱼之长也鳣是大鱼似鱏而小口在颔下长至二丈鲔大者谓之王鲔小者谓之鮛鲔揭揭又言其长也尔雅曰葭芦菼薍郭璞则以葭芦为别草李巡则以为一草唐孔氏曰以今语验之乃是别草也庶姜言所从之侄娣也庶姜者言齐大夫送女来者也孽孽言其盛饰也揭揭言其壮茂也庶姜孽孽王氏则以为非一孽据庄姜所患者一州吁尔安得谓之非一孽乎此盖言庄姜所嫁之时如此而不见荅所以为可闵也观诗者不观其人之衣服与其鸟兽草木之名必观其有精意妙防存乎其间如硕人之诗曰衣锦褧衣但言衣服之盛而中庸举此则曰衣锦尚防恶其文之着也推此为慎独之学如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但言其顔色之美也而孔子则曰绘事后素子夏推之以为礼后之説皆如此学者徒区区于言语之间虽诵诗三百亦何足为哉   黄曰硕人之诗即緑衣之诗緑衣言嬖妾之不当而硕人言夫人之宜见荅而不见荅故此篇特盛言庄姜之美如此族系之贵如此衣服之盛如此宜为国君之配而乃至于失夫人之位此国人所以伤之也虽然古人之观诗以意逆志而不泥于章句之末则此诗虽为美庄姜而作未始不为学者之戒也如衣锦褧衣之句皆言庄姜衣服之盛而中庸则曰衣锦尚防恶其文之着也推此以为谨独之学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特言庄姜容貌之美而孔子则曰绘事后素子夏推之以为礼之后诗之为诗岂可于言语文字间而有得哉学者当以意悟之   毛诗集解卷七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八     宋 李樗黄櫄 撰氓刺时也宣公之时礼义消亡淫风大行男女无别遂相奔诱华【户反】落色衰复相弃背或乃困而自悔丧其妃【音配】耦故序其事以风【去声】焉美反正刺淫泆也   氓之蚩蚩【尺之反】抱布贸【莫豆反】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七羊反】子无怒秋以为期乘彼垝【俱毁反】垣【音】以望复闗不见复闗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音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都南反】士之耽兮犹可説也女之耽兮不可説也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食贫淇水汤汤【音伤】渐【子廉反】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下孟反】士也罔极二三其徳三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许意反】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音畔】緫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李曰淫乱之风起于礼义之废礼义兴则人知男女之别若汉广所谓无思犯礼是也惟礼义既废则男女无别交相徃来至于奔诱也夫其始也不正则其终也必壊始则相奔诱终则相弃背及困而女子又悔其事故序其事以讽刺之美反正美其能自悔也刺淫泆刺当时之淫泆也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唐孔氏以上章女初奔男之事下四章言困而自悔盖自氓之蚩蚩至于以我贿迁此皆是男女相从之辞自桑之未落至于已焉哉皆是女子见弃自悔之辞王氏则以为一章二章为美反正三章为刺淫泆四章为华落色衰复相弃背五章六章言困而自悔丧其妃耦据序所谓反正即所谓自悔者岂一章二章既言反正五章六章又言自悔是一事而分为两也蚩蚩敦厚貌其初有一民之敦厚者抱布而来其抱布而来者将以贸丝也非真来贸丝也欲为谋室家之道也此妇人既为男子所诱遂送之渉淇水以至于顿丘之地也顿丘丘名今澶州有顿丘城亦近淇水丘一成曰顿丘男子与女防期女云非我欲愆过于期也为期太近恐子无良媒遂欲悔而不奔待媒而后许故以此为美反正非也据此诗但言来即我谋是其自来谋室家之道岂待媒哉乘彼垝垣至以我贿迁垝毁也复闗闗名君子所近之地上既言秋以为期于是乘彼垝垣以望君子自复关来所近之地郑氏曰前既与民以秋为期期至故登毁垣乡其所近而望之犹有廉耻之心非也诗但言妇人乘垝垣以望君子其所近之地安得谓之有耻耶不见复闗泣涕涟涟言其未见也其忧如此既见复闗载笑载言者言其既见也其喜如此尔卜尔筮郑氏谓复关既见此妇人告之曰我卜汝筮汝宜为室家矣欧阳以郑之说为非谓上下文初芜男子之语忽以此两句为男告女岂成文理据诗所述是女被弃逐怨悔而追叙与男相得之初恩勤之笃而责其终始弃背之辞云子初来即我谋我既许子而我乃防以卜筮于是我从子徃尔推其文理尔卜尔筮者尔其男子也此説是也体者卜兆筮卦之体书曰体王其防害男子既以卜筮之吉而诱女子女子于是谓尔既以车来要我我则以货贿迁就于汝也桑之未落至不可也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东坡以谓此句善形容物色当以桑叶子细观之今闽中之桑叶不见其沃若观浙中之桑叶然后始见其沃若也于嗟鸠兮无食桑葚郑氏谓国之贤者刺此妇人见诱于嗟而戒之欧阳以为非据序但言序其事以风其上则是诗人序述女语尔此説是也鸠之食葚似若可信然鸠食葚之美而不去不知其将陨也以兴男子其初相得之厚不知其相弃背也故曰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无食桑葚言桑之不可恃也无与士耽言士所欲者耽乐之事不可信也士之耽兮犹可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言男子之失节犹可解说女之失身不可解也夫士之耽兮岂可解哉此句正犹彼月而食则维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月食岂是常事然以日食比之则月食乃其常也此妇人之意以女失节比之男子为重也此盖自悔之辞故以已之失节尤为可恨桑之落矣至躬自悼矣桑之落矣其黄而陨此言男子之意衰也郑氏以未落为仲秋黄陨为季秋此曲也唐孔氏谓以兴妇人年老色衰此亦非也此但喻男子之意衰尔上章既以鸠喻女子则桑当为男子也自我徂尔三歳食贫言自我徃尔家三食贫言家之贫也汤盛也渐渍也以帷而障车傍加裳以为容饰此妇人之车也冒渉淇水之盛渐渍车帷之裳其艰难如此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徳言女之于男子本无差忒之行但士于女其行有贰也极中也言士无中正之徳此所以二三也三为妇靡室劳矣言三为妇不以室家为劳也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其晏卧早起非一朝一夕也言既遂矣至于暴矣言昬姻之道既遂乃以暴而加我也兄弟不知咥其笑矣咥笑貌郑氏曰兄弟在家不知我之见酷暴若其知之则咥咥然而笑王氏之説曰兄弟不知我之见暴故笑知则悲伤矣当从王氏之説静言思之躬自悼矣自伤如此及尔偕老至不思其反及尔偕老老使我怨者言其初也将与尔至老今老乃弃我使我怨也淇则有岸隰则有泮苏氏曰淇犹有岸隰犹有泮何汝心之不我知也緫角之宴言笑晏晏緫角言结髪时也宴安乐也晏晏和柔也言其童稚之时晏然其乐如此今不复有此乐也信誓旦旦者言当时信誓之明也如此男子曽不思其反反覆也言不思其旧时也既不思其旧尚何望哉亦无可奈何也   论曰女子淫奔岂得为美事今虽反正何足为美而诗人乃美之者以见诗人待人之恕也孟子曰西子蒙不洁则人皆掩鼻而过之虽有恶人斋戒沐浴则可以祀上帝夫西子之不洁则以为可羞以见君子有过亦在所不取也恶人斋戒则可以祀上帝以见小人而能改过亦在所取也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使能知过而必改君子不轻絶之也盖欲人之改过尔汉书原渉曰家人寡妇始自约敕之时意乃慕宋伯姬及陈孝妇不幸一为盗贼所汚遂行淫泆虽知其非礼然不能自还吾犹此矣如原渉此言非也岂有知淫泆而不能正哉观氓之诗能自反如此孰谓不能自还哉   黄曰氓之一诗女子自悔之辞也女子之从夫其义不可不明一失节于人则终身不可复悔所谓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则国人皆贱之是故当谨于其始也不谨之于始而悔之于终其何及而圣人取之何哉夫人惟能自悔则改过迁善之机也此圣人所以取之以为来世戒欤   竹竿衞女思归也适异国而不见答思而能以礼者也籊籊竹竿以钓于淇岂不尔思逺莫致之泉源在左淇水在右女子有行逺父母兄弟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笑之瑳【七可反】佩玉之傩【乃可反】淇水滺滺桧楫松舟驾言出游以写我忧   李曰衞女思欲归而不得归而能以礼自克此其所以曰能以礼者也籊籊竹竿以钓于淇岂不尔思逺莫致之竹竿之诗大意从欧阳之説淇衞水也籊籊长而杀也毛氏谓钓以得鱼妇人待礼以成为室家王氏亦以谓钓有男下女之道故诗人者每以钓喻夫妇之相求淇水者言衞女嫁于异国故思淇水若泉水之诗所谓思须与漕我心悠悠载驰所谓我行其野芃芃其麦之是也若谓以钓于淇而取譬夫妇何必独言淇水乎苏氏虽不以为譬喻然谓以籊籊之竹竿而所以钓于淇犹言谁谓河广一苇杭之此其説亦为曲説惟欧阳曰卫女之思归者述其国俗之乐此説是也盖言卫之乐如此岂不尔思逺莫致之者言我岂不以思见之乎以其逺无由而致此室家之道尔其説亦非泉源在左淇水在右女子有行逺父母兄弟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笑之瑳佩玉之傩泉源在左淇水在右者毛氏曰泉源者小水之源也淇水大水也此亦是言旧时游泳二水之闲其乐如此今也嫁于异国而不得见也故曰女子有行逺父母兄弟瑳笑貌傩行有节也巧笑之瑳亦是思旧时游于泉源之间其乐如此而欧阳氏则谓此又思卫女之在其国者巧笑佩玉威仪闲暇乐于二水之上念已有所不如也亦不必如此説此诗多是思旧时之事不必以为当时之事也淇水滺悠桧楫松舟驾言出游以写我忧滺滺流貌桧楫松舟以桧为楫以松为舟也柏叶松身曰桧言淇水之地舟楫之盛可观如此盖思之也王氏毛氏皆以喻夫妇亦非诗人之意欧氏谓淇水滺滺然故但言驾此车出游以写我心之忧也故曰驾言出游以写我忧惟其思归而不得此序所谓能以礼者也王氏谓巧笑之瑳佩玉之傩言虽不见荅而能自强以礼也王氏欲以此説强合于序其説非也据序但谓思而能以礼者也非谓能自强以礼也泉水载驰竹竿三诗皆是思归衞国之诗泉水以常时思归非有故也载驰以卫国之灭而思归竹竿以不见荅而思归是自闵而思归也然载驰之诗犹言其力不能救之事竹竿则不见其不见荅之事则知竹竿之女子其忠厚可见矣夫人之不见荅多形于怨如氓及谷风之诗皆载其怨恨之辞也今卫女徒思卫国之乐以见其思归之意其夫家之过未尝斥言之其忠厚可见矣是以知观诗者不求于刺诗之中未可以见诗人之意   黄曰人惟其愁困憔悴之中则思其昔日逸乐之事竹竿一诗盖女适异国而不见荅故思其国俗之乐以见欲归之意此诗所言皆兴也而先儒以为比则已失其义矣噫谷风之妇有怨辞载驰之夫人有悲辞而竹竿一诗雍容和缓述其昔日之乐而不言今日之恨为此诗者其亦敦厚之人乎故曰思而能以礼者也   芄【音丸】兰刺惠公也骄而无礼大夫刺之   芄兰之攴童子佩觿【许规反】虽则佩觿能不我知容兮遂兮垂带悸兮芄兰之叶童子佩韘【失渉反】虽则佩韘能不我甲容兮遂兮垂带悸兮   李曰盖言惠公骄傲无礼此诗所以刺之也芄兰之支童子佩觿虽则佩觿能不我知容兮遂兮垂带悸兮尔雅曰雚芄兰郭氏曰蔓生断之有白汁可啖盖言芄兰之为物枝叶柔弱故以比惠公毛氏以兴君子之徳当柔润温良此说非也而王氏之说则以为芄兰之为物不能自立以刺无礼此是也然王氏又谓支离矣叶则离本逺矣离本逺则尤柔不能自立以刺无礼之甚此说是也觿者所以解结成人之佩也礼记内则注曰觿貌如锥以象骨为之是可以解结也说文曰佩角锐端而可以解结是也韘玦也能射御则佩之文曰韘可以钩也以象骨为之着于右臂巨指盖亦成人之佩也盖言惠公为童子结觿结韘无其徳而不称其服也虽则佩觽能不我知虽则佩韘能不我甲郑氏云虽则佩觿与其才能实不如我众臣之所为也虽则佩韘与其才能实不如我众臣之所狎习盖以甲训狎其说未如程氏之为善程氏曰惠公虽佩觿才能实不知也虽佩韘其才能实不能君我长我也盖以甲字为长故可从容刀也遂苏氏以遂字与玉璲字通用垂带绅带也悸毛氏以悸悸然行止有节度不如程氏之言悸悸者执心不定也此説是也正如更始既至长安宫升前殿郎吏以次列庭中更始羞怍刮席不敢视不足为君也如此   论曰夫服其服者不可不称其徳服衰绖者必有哀色如服衰绖而无哀色则与吉服同服冠冕者必有钦容如服冠冕而无钦容则与袒裼同故其服成人之服者必有成人之礼也古者二十而冠则必责之以为人子为人弟为人臣之礼至于人君则不必至冠而后服成人之服既服其服必责以成人之礼苟无其礼而服其服则与童子同也故徧鲁国之人皆儒服而不得为儒是无儒者之徳也知鲁国儒服之不足为儒则知惠公之为童子也   黄曰桓十二年左传曰惠公之即位也少杜预云盖是时公年十五六惠公以防童即位而以才能骄其臣虽衣成人之服而无成人之徳此大夫所以知其不足与有为而刺其无礼欤成王以孺子而知周公之徳昭帝以防嵗而知霍光之忠此其所以为贤君也若惠公者尚足以语是哉   河广宋襄公母归于卫思而不止故作是诗也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宋逺【丘防反】予望之谁谓河广曽不容刀谁谓宋逺曽不崇朝   李曰河广宋襄公之母桓公之夫人卫文公之妹也生襄公而见出襄公即位夫人思宋而不可归盖母既见出义与庙絶故不可归也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者一束苇也杭度也刀小船也崇朝终朝也言谁谓河之广欤一束之苇可以度谁谓宋之逺欤跂足可以望见之也谁谓河之广欤曽不容于一刀谁谓宋之逺欤曽不崇朝可然河非不可渡今我之不渡知义自不渡尔宋非不可徃也今我之不徃知义自不徃也   论曰载驰之诗曰大夫防渉我心则忧竹竿之诗曰岂不尔思逺莫之皆言其逺也至于此诗惟言其甚近者盖言人之于逺者则惮而不徃至于甚近而不徃者非有所惮也义不可也大抵人之行事当论其所当为与不当为者如何耳其所当为者虽千里之逺犹在所徃也其不当为者虽咫尺之地不可妄动也公父文伯之母季康子之从祖母也康子徃焉防门而与之言皆不逾阈孔子嘉其有男女之别夫一门限而礼存焉非其足不可逾阈也礼不可也观此则知宋襄之母有念子之心而不敢归宋此诗所以贤之也   黄曰天下之事其所当为者虽千里而近其所不当为者虽咫尺而逺卫之于宋可以束苇而渡可以足而见可以旦行而至夫岂难徃哉于礼有所不可徃则虽近而犹逺也礼之不可逾也如此哉   伯兮刺时也言君子行役为【于伪反】王前驱过时而不反焉   伯兮朅【丘列反】兮之桀兮伯也执殳【市朱反】为王前驱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都歴反】为容其雨其雨杲杲【古老反】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焉【于防反】得谖【况反】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音昧】   李曰言君子行役为王前驱过时而不反焉卫宣公之时蔡人卫人陈人从王伐郑伯也从王行役之乆其家思之此诗之所以作也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伯毛氏以为州伯非也郑氏以为君子之字是也朅武勇貌如所谓庶士有朅邦之桀兮言其伯之武勇真可谓邦之桀也桀特立也殳考工记曰殳长寻有四尺在车左也前驱左氏传曰前驱歂犬射而杀之也此章盖言男子役于王事也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自伯之东此言君子之东行也首如飞蓬所谓头如蓬而不暇梳也岂无膏沐谁适为容容饰也适主也言我非无膏沐但夫不在家故未尝有容饰也如采緑之诗曰予髪曲局薄言归沐盖言膏沐必俟夫之归夫不在则未尝有容饰也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此章言人谓其雨其雨今乃杲杲然出日犹言夫之将归而今乃不归也愿言思伯甘心首疾言其情之切也惟情之切故虽首疾而甘心焉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谖忘也唐孔氏曰谖训为忘非草名谓欲得令人善忘忧之草尔雅曰谖忘也孙氏引诗云焉得谖草是谖字非草名也然而说文又谓谖字从草从宪是以谖为草名言其能令人忘忧尔嵇叔夜养生论曰合欢蠲忿谖草忘忧故后之言谖者皆本于此也背北堂也昬礼曰妇洗在北堂注云房室所居之地緫谓之堂房半以北为北堂房半以南为南堂有向北之义也焉得谖草树于北堂冀其忘忧也杜子美诗曰趋庭赴北堂后世以北堂喻母道误矣使我心痗心之病也   论曰古者师出不逾时所以重民力也庄公八年书师次于郎以俟陈人蔡人甲午治兵夏师及齐师围郕郕降于齐师秋师还春秋之世用兵多矣未尝有书师还者而独于庄八年书之者以见逾时不反如此之乆也然采薇之诗曰昔我徃矣杨栁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东山之诗曰自我不见于今三年而诗人乃美之者盖用之得其道则如采薇东山之诗虽乆而民无怨憝之心用之不得其道则如此诗逾时之乆而诗人刺之也且以六月之诗言宣王北伐非其时也而诗人乃美之者用之得其道故也黄曰汝坟之妇女能闵其君子而犹勉以正殷其雷之大夫妻能闵其勤劳而劝之以义夫以妇人而思其君子者情之常也而能勉之以正劝之以义为难然则伯兮之诗其不足以知此乎曰卫国之风固不足以比二南之化而过时不反亦非王者使民之道也   有狐刺时也卫之男女失时丧其妃【音配】耦焉古者国有凶荒则杀【所戒反】礼而多昬防男女之无夫家者所以育人民也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忧矣之子无带有狐绥绥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   李曰此诗言卫之男女年盛之时而丧其妃耦也古者国有凶荒则减杀其礼而多昬观大司徒以荒政十有二聚万民十曰多昬言不备礼而娶者多也盖多昬可以防男女之无夫家者而蕃育人民今则不然故诗人所以刺之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绥匹行貌也石絶水为梁厉深也所谓深则厉言深可厉之处也此诗言狐尚匹行而卫之男女乃无夫家言狐之不如也心之忧矣之子无裳之子无带之子无服毛氏曰无室家如无衣服此曲说也王氏曰无裳则忧其无裳而已无带则又忧无服则所忧者众矣此是也盖此诗言无裳无带无服但言其衣服之不备也欧阳氏常有言曰不及时者有二礼义既丧淫风大行犯礼相奔者不禁及遭强暴横见侵陵则男女有未及嫁娶之年先时而犯礼者矣世变多故兵饥荒乱民不安居与力不足则男女有过嫁娶之年而不待礼者矣盖先王盛时世旣乂安能以礼化民既无先时之失又无后时之过如摽有梅桃夭之诗是也及后世礼义既废丧乱荐至民无先时之失则必有后时之失如谷风及氓之诗则是失之先时如此诗则失之后时所谓不能辰夜不夙则莫是也   黄曰观氓之诗则知卫之男女不正观有狐之诗则知卫之男女失其时男女之不以正者淫奔之风也昬姻之不以时者以凶荒之灾也然国有凶荒岂之罪哉君以奢侈示民而民之失其本业也乆矣采蘩条桑之风不复见而抱布贸丝之俗不可革此之子无裳无带无服所以为卫之忧也虽欲杀礼而多昬其可得乎   木美齐桓公也卫国有狄之败出处于漕齐桓公救而封之遗【惟季反】之车马器服焉卫人思之欲厚报之而作是诗也   投我以木报之以琼琚【音居】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音遥】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李曰言闵公二年卫人与狄人战于荥泽卫师败绩于是出处于漕齐桓公城楚丘而封之遗之车马五祭服焉左传曰齐侯使公子无亏帅车三百乘甲士三千人以戍曹归公乘马祭服五称牛羊豕鸡狗皆三百与门材归夫人鱼轩重锦三十两外齐语亦曰卫人出庐于漕齐桓公城楚丘以封之其畜散而无育齐桓公与之系马三百此皆遗之以车马器服也桓公救卫而封之其恩大矣而又遗之以车马器服则其恩又如何卫人所以思其厚徳而欲报之也投我以木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尔雅曰楙木木叶似柰实如小陆农师曰江左右者名柤其实如小而有鼻食之津润而不香者谓之木圆而小于木食之酸涩而香者谓之木桃似木而无鼻而其品又为下谓之木李此木木桃木李之别也徐安道乃谓有珠桃有羊桃李有雀李皆草蔓也故言木木桃木李以别之也此则不知木木桃木李之品为如何而妄为此说也孔子曰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皆如安道之何足贵哉此则学王氏而未至其弊遂至于此琚佩玉名也琼者唐孔氏曰琼玉之美名非玉名也瑶说文曰瑶玉之美者玖说文曰石之似玉黑色此诗盖言人投我以木木桃木李我则报之以琼琚琼瑶琼玖木木桃木李微物也琼琚琼瑶琼玖寳物也以寳物而报微物犹自以为未足以报其徳故但欲以为结好耳此盖言人遗我以微物必有以厚报之况齐桓之徳如此其大则报之当如何王氏曰木木桃木李以言齐桓公投我以仁之实其说凿矣而又谓投我者弥薄则实齐桓之徳为薄既谓齐桓之徳薄又谓报之者弥厚是岂卫人之情乎郑氏解永好以谓欲令齐长以为玩好结已国之恩欧阳氏不取此説以好者当如结好之好非以为玩好也   论曰齐桓公之于卫其恩固大矣出民于水火之中而免于豺狼之患使康叔得以复享其祭祀而卫之人民亦得以养其父母而保其子孙则齐桓公可谓生死肉骨者矣卫人虽尽其所有而报之而卫人之心犹以为未足以报之序言欲厚报之非卫人之所欲如此乎齐桓公于是假仁义而行然至于邢迁如归卫国忘亡其与武王之兴灭国继絶世亦可谓庶防矣卫人感齐桓之徳欲厚报之则知邢之心亦必然矣刘内翰曰桓公之封衞徳莫大焉虽卫亦自以为桓公之于我徳莫大焉春秋之书城楚丘者曽无以异常诸侯矣彼卫已灭矣无王命而擅封之是擅王命诸侯之大罪也故以小惠许之则桓公有徳以大法论之则诸侯为専封某窃以此説为不然夫专封者天子黜之诸侯封之则可以谓之専封若狄人伐卫桓公救之亦伯者之所当为也谓之小惠亦不可也   黄曰木木桃木李皆微物也而诗人欲以琼琚琼瑶琼玖报之且犹以为未足非物之不足而心之不足也卫为狄人所灭而齐桓公救之使公子无亏帅车三百乘甲士三千人以戍曹归公乗马祭服五称牛羊豕鸡狗三百与门材归夫人鱼轩重锦三十两此以车马器物而遗之也吁卫君辱于泥涂而齐置之祍席卫无社稷而今有其社稷卫无民人而今有其人民则卫人之所以徳于齐者殆欲轻九鼎而卑华岳矣其将何以报之乎昔卫人不能恤黎而今齐能救卫卫人安得不感且愧吁此齐之所以霸而卫之所以不竞也   王黍离诂训传第六    国风   黍离闵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过故宗庙宫室尽为禾黍闵周室之颠覆彷【蒲皇反】徨【音皇】不忍去而作是诗也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彼黍离离彼稷之穗【音遂】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于结反】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李曰孟子曰诗亡然后春秋作春秋之作盖在平王之世黍离以下之诗皆是平王之诗也安得谓诗亡然后春秋作乎孟子所谓诗亡者雅颂之诗亡也今也平王之诗既下列于国风则是诗之亡矣既以平王之诗为国风则是天王下列于诸侯矣然春秋或书天王其或书天王者盖春秋所以存王道也以是知春秋与诗相为表里闵宗周也有宗周有成周成周东周也宗周丰镐也周自文武以来居于丰镐至成王之时则营东都也如书曰我乃卜涧水东水西惟洛食此则春秋所谓东周是也王城者后之河南郡是也我又卜水东亦惟洛食此则春秋所谓成周是也后之洛阳是也成王之营东都者王城则迁九鼎焉如成周则居顽民焉自丰镐而言之则宗周为西周而王城为东周周既东迁矣则成周为东周而王城为西周平王以来皆居于王城及至敬王遭子朝之乱王城多子朝之党敬王不能居于是迁于成周昭公三十二年天王入于成周是也此宗周成周之辨也宗周盖自文武都丰镐至于幽王为犬戎所灭平王遂东迁洛邑故大夫闵行役于西周过宗庙宫室其地已废而民尽耕辟之尽为禾黍周大夫其心忧伤而闵周室之颠覆如此是以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诗也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文曰黍稷属而黒者也大暑而种故谓之黍孔氏黍可为酒故字从禾入水苗禾之未秀者也穗则禾之已秀矣説文曰穗禾成秀也实则秀而实矣故苗而秀秀而实盖其序也稷尔雅曰粢稷也文曰稷五谷之长也沈内翰曰稷乃今之穄也盖宗周之地尽为禾黍也王氏曰视稷而谓之黍者忧而惽也亦不必如此説如蓼莪之诗曰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则可以如此说至于此诗则不可箕子闵商之歌曰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既曰麦秀又曰禾黍则亦与此同意彼稷之苗彼稷之穗彼稷之实以见尽为禾黍之意曰苗曰穗曰实又以见行役如此之久也迈亦行也靡靡迟迟也言其行役不忍去其心安舒迟缓如此也摇摇言心之忧伤而不定也楚王谓仪秦曰寡人心摇摇然若旌正与此同意醉忧之状也噎咽也説文曰饭窒也言其心之忧不能喘息也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周室之颠覆如此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久防于此者何人也杨山曰周自东迁而后政益衰败黍离降而为国风则宗周之亡久矣盖自幽王驯致至此其诗曰此何人哉无所归咎也亦不必如此诗言此何人哉盖言含蓄之辞亦不必谓之无所归咎此盖周大夫不欲指斥其人也 黄讲阙   君子于役刺平王也君子行役无期度大夫思其危难【乃旦反】以风焉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音西】于埘【音时】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牛羊下括【古活反】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李曰此诗言君子行役之久无有期度惟其无有期度故大夫思之此大夫者盖同僚也思其行役艰苦以风于上也君子于役至如之何勿思盖不知其期言无期度也曷至哉曷何也言何时至哉埘者凿墙栖鸡曰埘鸡之将栖则日必夕矣羊牛亦从牧地下来此言畜产出入尚有期度而君子于役不然也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言君子困于行役如之何而不思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牛羊下括君子于役苟无饥渴不日不月言何日何月当归也曷其有佸佸防也言何时得防聚也鸡栖于为桀亦是言君子乃不如鸡与羊牛也括至也言君子于役苟无饥渴至此不敢望其必归苟无饥渴之患足矣   黄曰此诗所谓大夫思其危难以风者盖同僚之人为之忧伤而作是诗以风谏其上也   君子阳阳闵周也君子遭乱相招为禄仕全身逺害而已   君子阳阳左执簧右招我由房其乐只且君子陶陶左执翿【徒刀反】右招我由敖其乐只且   李曰此诗君子遭乱相招呼为禄而仕也君子之将仕必行其道今乃欲为禄而仕不求其道之行岂君子之本心哉盖身居乱世畏惧罪罟但欲全身逺害而已君子阳阳左执簧右招我由房其乐只且阳阳乐貌也史记曰晏子之御拥大盖防驷马意气甚自得也是阳阳为乐貌也陶陶亦和乐之貌也此言君子以此乐官贱职为乐也左执簧簧笙也左手执其笙簧右手招呼其友于房中而为房中之乐也翿纛也舞者所执盖羽舞敖燕舞之位也其乐只且且言且乐此而已   论曰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当衰周之时可谓无道矣而君子乃相招为禄仕所可耻者何以为君子哉君子之仕于君亦不一也孟子曰仕非为贫也而有时乎为贫娶妻非为养也而有时乎为养为贫者辞尊居卑辞富居贫君子阳阳之诗正居卑居贫之谓也乐官之职岂君子所当为哉今也君子为之又与其相招而且以此为乐者盖以贵不可居故也惟以贵不可居则当时在位者皆小人也凡衰乱之世贤者多穷处于草野及不得已而仕者皆居于下位老子在周为柱下史梅福在汉为市门卒此诗与简兮之诗辞尊居卑之义也王氏曰左执者言无所事也簧所以为声翿所以为容隐则无所事于容声故曰左执簧左执翿此説非也据诗言左执簧但是左手所执非以无所事为义王氏又谓簧翿取声容之义不必仕于伶官也此説亦非也据此诗言正是君子仕于伶官而谓不必仕于伶官非也説者必谓左执簧右招我由房虽是诗人伤君子不得志意亦小之也盖以君子不得用则当引去可也不当在朝以取伶官之辱此皆不知辞尊居卑之义也   黄曰史记言晏子之御防驷马意气自得则阳阳犹陶陶也夫君子遭乱当穷居野处以道自乐不得已而仕则当救时为民以身许国今乃相招为禄仕尚何足为君子乎曰陈蕃李固不得救东汉之难而徒以其身陷不测之渊郭泰明哲保身申屠蟠见几而作君子之所深取盖乱世不可以有为则辞尊居卑君子不怨虽处贱职人之所耻而君子则阳阳以自得陶陶以自乐其亦有所见者哉   之水刺平王也不抚其民而逺屯戍于母家周人怨思焉   之水不流束薪彼其【音记】之子不与我戍申懐哉懐哉曷月予还归哉之水不流束楚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甫懐哉懐哉曷月予还归哉扬之水不流束蒲彼其之子不与我戍许懐哉懐哉曷月予还归哉   李曰此诗言平王不能抚其人民而逺屯戍于申周民不得归其乡里此所以懐怨而思归也扬之水説者不一郑氏则以谓激之水至湍迅而不能流束薪此説非也岂有湍迅之水不能流移束薪乎王氏则谓水之足以流束薪其意则亦谓水可以流束薪而今乃不能非也据诗但言之水不流束薪安得谓水之足以流束薪乎张氏则以谓之为悠言水之悠缓而流故不能以漂蒲楚也此亦未尽程氏曰之水润也浅故激力不足以流薪此说得之不如苏氏之説为详苏氏曰之水非自流之水也水不能流而或之虽束薪之易流有不流矣水之能自流者物斯从之安在其之哉周之盛也诸侯听役于王室无敢违命及其衰也虽令而不至平王未能使诸侯宗周而强使戍申役焉宜诸侯之不从也此説得之其取譬又皆得诗人之意郑氏则喻平王恩泽号令不行于下民此盖郑氏徒见序言不抚其民遂迁就此説而附合于序非也束薪一束之薪也楚荆也今俗所谓黄荆蒲有二説毛氏以为草郑氏以为栁左传曰董泽之蒲蒲即楚也此二説皆通申平王母家也幽王娶申国女为后故申为平王母家甫也许也申也同姓之国皆姜姓也外传曰齐许申吕为大姜是知申甫许皆是姜姓也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申郑氏之子是子也彼其是子独处乡里不与我来守申是思之言也此説非也欧阳程氏苏氏皆以谓此国人怨诸侯之子不戍申此説与上文相贯盖言平王不能调诸侯之子来与我共戌申也懐思思归也曷月予还归哉言何日当归乎此久戍不得归之辞也盖先王盛时岂无戍役之事哉采薇之诗曰遣戍役以守卫中国而其诗乃无怨憝之辞今也遣役戍屯于母家而诗人乃怨思之如此程氏曰平王独私恩其母家非有王者保天下之心人怨宜之此説是也盖申国有难天子当命方伯与邻国诸侯以救之岂得独劳畿内之民哉故采薇遣戍其戍有名平王之遣戍其戍为挟私诗人所以刺之也晋平公杞出也故治知悼子合诸侯之大夫以城子太叔曰晋国不恤宗周之阙而夏肄是屏其弃诸姬亦可知也矣诸姬是弃其谁归之【见防公二十九年】城与平王之戍申其事一也盖以私存心诸侯于是离心焉以是知人君之行事当以公为先以公存心则如采薇诗人美之以私存心则如之水刺之其遣戍则同而其羙刺则不同也黄曰先王盛时岂无戍役之事哉如遣戍役以守卫中国见于采薇之诗而诗人未尝有怨辞今平王之戍而周人怨思焉何哉中国冇难天子当命方伯与邻国诸侯救之而今也独勤畿内之民而不能帅诸侯之师此如水之激而不能流一束之薪也之水非自流之水水不能自流而或之则虽束薪束楚束蒲之易流而有所不能流平王号令素不能以及于诸侯而乃勤周民以逺戍于母家宜诗人之怨思也且平王之戍専为母家非天下之公心也而孰肯从之乎上之人有私心而天下之人于是乎有离心观之水一诗虽国人怨诸侯之辞而实平王之罪也   毛诗集觧卷八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九    宋 李樗黄櫄 撰   中谷有蓷【吐雷反】闵周也夫妇日以衰薄凶年饥馑室家相弃尔   中谷有蓷暵【呼但反】其干矣有女仳【匹指反】离嘅【口爱反】其叹【平声】矣嘅其叹矣遇人之艰难矣中谷有蓷暵其脩矣有女仳离条其歗【本又作啸】矣条其歗矣遇人之不淑矣中谷有蓷暵其湿矣有女仳离啜【张劣反】其泣矣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李曰孔子繋易言夫妇之道不可以不久也故受之以恒恒者久也则常而久者乃夫妇之道也今而室家相弃岂其宜哉然亦因凶年饥馑耳凶年饥馑为夫妇者正当患难相恤岂至弃而不保可以见平王不能厚风俗而夫妇日以衰薄也岂不可闵者乎此中谷有蓷所由作也蓷陆玑等以为庵蔄韩诗以为益母毛氏以为鵻郭璞以为茺蔚夫蓷者宜于水者也孔氏以为水浸之暵然其干乎此固谬矣而王氏又云脩久也言久暵矣而又苦湿焉此亦非诗人之本意惟苏氏程氏得之而苏说为详苏氏曰蓷鵻也暵燥也仳别也脩长也草长逺地则易枯中谷之蓷旱之所难及也今也既先燥其生于干者又燥其生而长者及其甚也则虽生于湿者亦不能免也旱及于湿则尽矣譬如周人风俗衰薄其始也人之艰难者弃其妻尔其后人之不善者弃之矣及其至甚又有无故而弃者矣故其以艰难而见弃者则叹之叹之者知其不得已也以不善而见弃者则条条然而啸啸之者怨之深矣及其无故而见弃者则泣而已泣者穷之甚也此言尽之矣啜者泣时缩气声也论曰庄子曰以人属者廹穷祸患害则相弃以天属者迫穷祸患害则相救夫妇虽曰人属而五典皆本于天序岂可廹穷祸患害则相弃乎为夫妇者必与之同患难亦与之同逸乐氓之诗曰自我徂尔三食贫与之同患虽而不与之同逸乐也谷风之诗曰我有旨蓄亦以御冬宴尔新昬以我御穷是亦与之同患难而不与之同逸乐也至于此诗则又是不能与之同患难其所以然者岂民之罪哉是上之人不能以风化下所以礼义废壊岂不可伤哉此序所以闵周也   黄曰王者之治必先使天下有相生相养相亲相恤之道顾其父子兄弟夫妇而有不忍相去之意然后礼义生焉礼义生则可杀可辱可饥可寒而不可与为不善此孟子所谓未有仁而遗其亲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盖人惟平居不忍忘其亲故缓急不忍忘其君今平王不能善天下之风俗而反以败天下之风俗至于夫妇之情日以衰薄一遇凶荒则室家相弃夫人至于弃其室家忘其夫妇则亦无所不至矣尚何望其知君哉予于谷风之诗而知卫之所以亡于中谷有蓷之诗而知周之所以亡   兔爰闵周也桓王失信诸侯背叛构怨连祸王师伤败君子不乐其生焉   有兔爰爰雉离于罗我生之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此百罹尚寐无吪【五戈反】有兔爰爰雉离于罦我生之尚无造我生之后逢此百忧尚寐无觉有兔爰爰雉离于罿【昌钟反】我生之初尚无庸我生之后逢此百凶尚寐无聦   李曰左传隐公二年郑武公庄公为平王卿士王贰于虢郑伯怨王王曰无之故周郑交质王子狐为质于郑郑公子忽为质于周王崩周人将虢公政四月郑祭足帅师取温之麦秋又取成周之禾周郑交恶君子曰信不由中质无益也此序所谓桓王失信是也桓王既失信诸侯由是背叛即左传所谓王夺郑伯政郑伯不朝是也王师伤败者即所谓战于繻葛王卒大败祝聃射王中肩是也惟其如此故君子不以生为乐而作此诗也有兔爰爰雉离于罿我生之初尚无庸我生之后逢此百凶尚寐无聦爰爰缓也尔雅曰鸟罟谓之罗罗鸟网也又曰繴谓之罿罿罬也罬谓之罦罦覆车也郭璞曰今之翻车也有两辕中施罥以捕鸟则知罿罦是一物也离丽也毛郑之説则以有兔爰爰为缓以雉离于罗为急喻王政之有缓急有缓者有聼从也有急者有所躁蹙也此説皆非诗中本意而强为此义也王氏则以谓有兔爰爰以喻背叛之诸侯雉离于罗以喻伤败之王师此説皆非诗人之本意而王氏又以罗罦罿皆网网不信之器也王不信以罔诸侯而终至于自罔其説迂回曲折求合于序皆所不取惟欧阳氏曰有兔爰爰雉离于罗者叹物之生有幸有不幸也谓兔则爰爰而自得雉则陷身于罗网兔则幸而雉则不幸也尚无为毛氏谓尚无成人为也言我生初防稚之时庶防无此成人之所为言冀其无征役之事非也尚无为但言我生尚幸世之无事也尚庶防也造即为也庸用也亦是无为之意而王氏则谓我生之初尚无为尚无造尚无庸非志于功名者也非志于功名而忧在于天下故谓之君子此盖曲説也罹忧也言我今则逢此百忧也百忧百凶亦是百罹之意吪动也言我欲长寐而不动也觉寤也言我欲长寐而不寤也聦耳有闻也言我欲长寐而无所闻知也与诗所谓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又曰知我如此不如无生又曰不自我先不自我后皆是此意也王氏则以谓凶甚于忧忧甚于罹皆是强为之説据诗三章皆是一意但换其韵耳   论曰子贡问于孔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孔子言寜去其兵食而信不可一日无也信苟立矣未有兵食之不足足兵食而无信亦不能一朝居也王室有警则举烽燧以召诸侯所当为之事也而失信此幽王所以有犬戎之祸秦变法令募民徙木而示之信此非所当为之事也非所当为之事而有信此商君所以得其志也夫所不当为之事而有信其利己如此况所当为之事而有信其利为何如然而桓王既失信安得诸侯之不背叛防   黄曰司马温公言国保于民民保于信非信无以使民非民无以守国推而至于上不信下下不信上上下离心以至于败予读兔爰之诗而见温公之言为不诬也桓王一失其信而至于诸侯背叛王师伤败人君之于天下其可一日而忘信乎兵食可去而信不可去非兵食之果可去也与其去于此者不若去扵彼苟信不立虽有菽粟安得而食虽有城池谁与守此君子之所以闵周之亡而不乐其生也   葛藟【力轨反】王族刺平王也周室道衰弃其九族焉緜緜葛藟在河之浒【呼五反】终逺兄弟谓他人父谓他人父亦莫我顾緜緜葛藟在河之涘终逺兄弟谓他人母谓他人母亦莫我有緜緜葛藟在河之漘【顺春反】终逺兄弟谓他人昆谓他人昆亦莫我闻   李曰王族刺平王之诗也今乃列之于平王之后此可疑也皇甫士安直指以谓桓王之诗此则不可得而见如载驰乃戴公之诗也而列之于文公之后清人乃文公之诗也而列之于庄昭之间此皆因秦焚书之后篇帙散亡传者失次阙之可也九族郑氏谓上自髙祖下至孙然髙祖非已之所逮事孙非已之所及见如之何而亲之当从欧阳之以为九族者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也弃其九族者言其无亲亲之道也緜緜葛藟葛藟二草也葛似藟尔雅曰葛似藤皆蔓生故言緜緜者长不絶之貌也水涯曰浒涘亦涯也夷上洒下曰漘葛藟所以比九族也者不一宋昭公将去羣公子乐豫曰不可公族公室之枝叶也若去之则本根无所庇防矣葛藟犹能庇其本根故君子以为比况国君乎説者又以为比则止取其能庇本根也然诗人之意固是以葛藟比九族然在河之浒意必有所主矣若如左传之言都不见在河之意郑氏曰葛藟生于河之涯得其润泽以长大而不絶喻王之同姓得王之恩施以生长其子孙或者又谓葛生于山而反近于水人君当亲族人而乃亲他人其説皆不如王氏曰河浒水所荡危地也润泽葛藟而生之则所以自固犹之王者敦叙九族而亲之亦所以自固此説为善终逺兄弟谓他人父者言王逺弃其兄弟而谓他人为父也谓他人父亦莫我顾者呼他人为父他人非我眷属终不顾我也言王既以他人为父亦无顾我之意也我九族也苏氏曰弃逺其兄弟而谓他人父彼非王族亦岂肯顾王防其説亦通谓他人母苏氏曰谓其夫为父其妻则母也亦莫我有者言视之如无也谓他人昆言以他人为兄也亦莫我闻者不与我相闻知也宋昭公事见文七年   论曰孔子曰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谓之悖徳不敬其兄而敬他人者谓之悖礼以顺则逆民无则焉盖不独于父母然也于九族亦当然也夫他人非不可爱也亦非不可敬也先爱其亲以及他人先敬其兄以及他人然后谓之顺若不爱其亲不敬其兄则是于所厚者薄而又爱人之亲敬人之兄则是于所薄者厚其倒置如此则谓墨氏兼爱之学爱其亲与他人同敬其兄与他人同爱无差等犹为不可况不爱其亲不敬其兄乎今也王于亲族既不能爱之敬之则亲族岂爱敬于王乎宋华亥欲代其兄合比为右师与寺人栁证之公使代之见于左师左师曰是夫也必亡女丧而宗室于人何有人亦于女何有已而宋华亥果亡此乃报施之理也今既亦莫我顾则亲族亦不顾于王矣亦莫我有则亲族亦莫有王矣夫秦皇之强卒以立盖为此也可不戒哉   黄曰周家盛时则大封同姓以厚其恩如宗子维城之诗内睦九族以笃其敬如戚戚兄弟之诗今周道衰故弃其九族此所谓寡助之至也周安得而不亡乎观葛藟一诗见平王不爱其亲而爱他人不敬其亲而敬他人于所厚者薄矣而尚安能于所薄者厚哉其本乱而末治者未之有也若平王可谓先自拨其本矣   采葛惧谗也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五盖反】兮一日不见如三兮   李曰此诗大抵言谗人之可畏而以葛萧艾为之喻其义亦难晓郑氏曰采葛喻臣以小事使出采萧喻臣以大事使出采艾喻臣以急事使出郑氏之説欧阳已破之矣毛氏则以谓采葛所以共絺绤采萧所以共祭祀采艾所以共疾病虽事之无可疑者亦不敢行此説亦未当且从欧氏之説欧氏曰诗人以采葛采萧采艾者皆积少以成多如王聼谗皆积微而成惑故曰积毁消骨丛轻折轴浸润之肤受之愬皆积少而成多也一日不见如三月兮言其不见君则惧谗人乘间以入也虽一日不见如三月之久也如三秋兮如三兮则其情之益疎甚矣盖人之人多因其不见则乘间而谗之如汉之桑羊上官桀盖主与燕王通谋欲言霍光出都肄郎羽林道上称跸伺光出沐日奏之恭石显欲退萧望之周堪刘更生即令华龙告望之等谋欲罢车将军踈退许史状望之出沐日奏之夫以桑羊之于霍光恭石显之于萧望之皆以及出沐日然后得肆其间则知忠臣正士一日不在朝廷则言易入谗殄行并作矣夫以一日不见且入之若其久出则将如之何是以古之人堲谗殄行也   黄曰谗谤之言非能遽以入人也浸润之肤受之愬盖入之以渐渍之以渐积毁消骨丛轻折轴曽参之母虽信曾参之非杀人而三人言之则投杼而走此诗人惧谗而以采葛采萧采艾为喻也   大车刺周大夫也礼义陵迟男女淫奔故陈古以刺今大夫不能聼男女之讼焉   大车槛槛毳【只锐反】衣如菼【吐敢反】岂不尔思畏子不敢大车啍啍【他敦反】毳衣如璊【音门】岂不尔思畏子不奔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古了反】日   李曰刺周大夫礼义陵迟盖言礼义废壊也家语曰三尺之隄空车不能登者峻故也百仞之山重载陟焉陵遟故也王肃注曰陵遟犹坡陁也则陵遟是废壊之意惟礼义废壊则人伦不明人伦不明则男女皆逾礼法而相奔故陈古大夫之听讼以消淫奔之行刺今不能也槛槛大车声也啍啍车行貌也大车者王氏与苏氏皆曰大夫之车也毳衣者毛氏以为天子大夫四命其出封五命如子男之服郑氏则以谓子男入为大夫者王氏则以谓上大夫为卿者也是皆泥于诗序刺周大夫之言也据此言大车槛槛毳衣如菼乃古听讼者之车服也作此诗刺周之大夫而诗之所陈乃是古大夫不可执今之大夫而求合于诗序也菼尔雅曰菼鵻郭璞曰菼草色如鵻在青白之间郑氏曰其青者如鵻王氏则谓菼言其衣之色也徐安道谓菼生苍黒衣曰青曰青白之间曰曰苍黑则是菼之色説者不一如璊文曰赪色禾之赤苗曰虋璊之玉色如之王氏则谓如裳之色记内朝曰璊赪色稷之璊色谓之麇麇色在赤黄之间似禾赪极光莹掬之光泽烜烜然如赤珠此是一色也曰赤色曰赪色曰纁曰朱黄之间则是璊之色説者不一如此陆农师曰毳衣作防宗非所以听讼又其色不得如菼青璊赤是或一服也则知世代久逺毳衣与其色皆不得而定当存此数説以待知者然学治经当如伯乐之治马秦穆公使九方臯求马三月而返报曰得之穆公曰何马也对曰牝而黄使人徃取之则牡而骊穆公不悦召伯乐而谓之曰败矣子所使求马物色牝牡尚弗能知又何马之能知也伯乐喟然太息曰臯之所观天机也得其精而忘其麤在于内而忘其外若臯之相者乃有贵乎马者也马至果天下之马也学者欲辨菼之色或曰青或曰白或曰青白之间或曰或曰苍黑欲辨璊之色或曰纁或曰朱黄之间或曰赤或曰赪皆是不过物色牝牡之间若治经之要当求其大意而通之大车槛槛毳衣如菼者言古乏听讼者乘此车服此衣斯民见之则曰我岂不思为其无礼畏子听讼故不敢尔故曰岂不尔思畏子不敢畏子不奔者言听讼者能止奔也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尔雅曰谷生也男子则正位乎外女子则正位乎内死则同穴而葬此男女之正礼也此言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者言当时之人不为淫奔以礼聘我我则从之以合于男女之正礼也皦日白日也谓予不信有如皦日当时之人相誓之辞也左传范宣子曰所不请于君焚丹书者有如日公子重耳曰所不与舅氏同心者有如白水鲁昭公曰所能见夫人者有如河或曰白水或曰日或曰河相誓之辞也孔子曰聼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聼讼非难而使无讼为难文王之时虞芮争田欲讼于周及其至文王之境耕者逊畔行者逊道遂自愧而止若文王可谓能无讼故不待至于周庭而后决也然则后之听讼者皆当如此传曰臯陶喑而为大理盖不待言也古之听讼者但闻其车声见其服饰而淫奔之心息何待于言哉观大车之诗深得夫子无讼之意学者不可不详味也   黄曰古之为民上者正心诚意以化其民而使民无犯礼之思故其为大夫者非特能聼讼而亦使之无讼闻大车之声见毳衣之容而非礼之念不萌于中非畏刑也畏礼义也今礼义陵遟则其隄防已壊矣又何以禁水之奔溢防故为大夫非惟不能止讼而且不能听讼此诗人所以伤今而思古也   丘中有麻思贤也庄王不明贤人放逐国人思之而作是诗也   丘中有麻彼留子嗟彼留子嗟将其来施施丘中有麦彼留子国彼留子国将其来食丘中有李彼留之子彼留之子贻我佩玖【音乆】   李曰庄王桓王之子也庄王不明当时之贤如留氏之族皆放逐之故国人思其贤而欲其复来而作是诗也丘中有麻丘中有麦丘中有李者毛氏以丘中墝埆之处尽有麻麦草木乃彼子嗟之所治其意谓子嗟能敎民农桑使得有之果如此未足以见子嗟之贤苏氏曰居于丘陵之间而殖麻麦果实以为生者子嗟也其説虽无害然据诗之本意所谓丘中有麻有麦有李者亦犹诗所谓山有榛隰有苓南山有台北山有莱皆是譬贤者之本也欧阳氏谓麻麦之生于丘中以其有用皆见于人此説是也言丘中尚有麻麦李而子嗟乃不得见用此所以可惜也故上言丘中有麻下言彼留子嗟此所以深叹子嗟之不见用也程氏则以谓麻麦喻贤者以李喻不贤者据三章皆是一意岂有辞同而意异乎彼留子嗟毛氏郑氏苏氏皆以为留姓惟欧阳不以为姓而以为淹留之留非为大夫姓留也若以为大夫之姓则庄王之事迹见于春秋史记当时大夫留氏无所闻于人其被放逐亦不见其事既其事不显著其后何从而知之此不然丘中有麻所谓彼留子嗟者亦犹陈风所谓子仲之子岂必求于他书有子仲乃言其姓氏乎盖诗中所陈便是实事迹不必于春秋史记中而求之也彼留子嗟彼留子国毛氏以子嗟为子子国为父使果是父子不应先子而后父大抵只是侯也程氏之説犹不可信程氏曰麻可衣麦可食宜殖丘中兴贤者宜在朝则能养于人彼不贤者乃留于朝子之贤反穷处而咨嗟其义甚至若使诗人之意果如程氏之説则下文亦不相贯则知此诗当从毛郑之説将其来施施毛氏以为难进欧阳氏以谓难于自进据此诗但是国人欲其来非谓贤者之难进也孟子曰施施从外来则是欲其施施而来也将其来食毛氏曰子国复来我乃得食郑氏曰言其将来食庶其亲己得厚待之其説皆非也欧阳曰思其来而禄之也王氏曰将其来而禄于朝也其説皆是玖者石次玉者贻我佩玖者言庶防其来遗我以善也程氏曰佩者外饰玖非真玉彼留之子所遗我者徒文饰而无实也盖程氏既以此为不贤之人故其説遂以为徒文饰而无实此説未敢以为必然自古人君用人必合于民心民心之所喜者吾则从而用之民心之所恶者吾则从而黜之故其用人也不以私己之好恶为进退惟以斯民之好恶为去取如苍舒隤敳梼戭大临之天下之人谓之八凯伯奋仲堪之天下之人谓之八元惟天下之人既以为善故舜举于朝廷之上帝鸿氏有不才子天下之人谓之浑敦少皡氏有不才子天下之人谓之穷竒颛顼氏有不才子天下之人谓之梼杌缙云氏有不才子天下之人谓之饕餮惟天下之人既以为恶故舜流放窜殛与天下共弃之至于后世则不然民之所欲佐吾君者皆委弃于草野而不用民之所恶者皆举而致之髙位是以朝廷之上无非谗谄面谀之人而民之所以思贤者也此诗及遵大路白驹之诗皆是民之思贤者惟恐其不留其既去也惟恐不来民之思贤如此而人君乃不加意何以慰斯民之望乎此诗人所以刺之也   黄曰丘中有麻一诗古今之説者皆失其义夫诗言贤人放逐而国人思之则诗中所谓彼留子嗟彼留子国彼留之子皆国人思贤而欲留之之意也诸家乃以留为大夫氏而子嗟为子国之子夫庄王不明而何独弃留氏父子乎借或有之则春秋当书史记当载今皆不见于他经而独见于毛氏此其为説不免于附防欧阳公尝辨之矣然亦以子嗟子国为当时贤者是亦无所经见也予窃以为嗟者诗人欲留贤者而形于嗟叹国者诗人欲留贤者而使之在国也而彼留之子则其意明矣丘中有麻有麦有李固不可以为贤者种治之功亦不必以为贤者居之地是特言国之有爵禄而当留贤者以食之也白驹之诗曰皎皎白驹食我场苗絷之维之以永今朝此亦留贤者之意学者试思之   郑缁衣诂训传第七    国风   缁衣美武公也父子并为周司徒善于其职国人宜之故美其徳以明有国善善之功焉   缁衣之宜兮敝予又改为兮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缁衣之好兮敝予又改造兮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缁衣之蓆兮敝予又改作兮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   李曰美武公也父子者盖武公之父桓公也武公桓公皆入为周司徒而皆称其职位故国人皆以为宜而美其徳以明有国善善之功焉唐孔氏曰武公既为郑国之君又复作周司徒已是其善又能善其职此乃有国者善中之善其非也程氏曰武公父子相继为周司徒善终于其职诗人美其为国君而能好善行善道享章服宫室廪禄之报此是也盖此言善善之功亦犹葛覃所谓化天下以妇道葛覃之诗未尝有化天下妇道之实事但诗人所言如此此诗亦然或者又谓皆是武公有善善之功武公桓公既为周之卿士武公善于其职故诗人以缁衣美之而庄公乃不免于刺则是庄公云不善其职也缁衣之宜兮缁黒色也缁衣卿士听朝正服也缁衣之宜兮犹所谓象服是宜也好毛氏曰好犹宜也蓆毛氏曰大也其本于尔雅王氏则以蓆为多言予之多也既以蓆为予之多又曰敝予又改作兮则上下文殊不相贯岂有予之之多而又改作邪程氏则以蓆为安舒之义服称其徳则安舒其甚善然而以蓆为安则不知何所考据也馆舎也言诸侯皆有馆舎也还自朝而还也言子若自朝而还我则授子以粲也粲者餐也言欲饮食之辞也以诗观之则宜好蓆只是一意言国人之爱武公父子缁衣之敝我将为子改作之盖欲其久于其职也观此诗则知好贤之笃也礼记曰好贤如缁衣恶恶如巷伯则爵不渎而民作愿刑不试而民咸服人君之好贤诚能如民之爱武公如此之笃则天下之不治未之有也自古贤者常难于久任小人常易于得志盖贤者之心固欲终身立于其君之朝然常不旋踵而退小人不可一日立于朝廷之上然每至于深根固蒂而不可破如唐明皇之于姚崇宋璟辈可谓深知之矣不数十年而皆罢其用李林甫至十九年而不退则知贤者难于久任而小人得志之易也如此可胜叹哉   黄曰郑桓公友厉王之子宣王母弟始封于郑幽王八年为周大司徒犬戎之难桓公死之其子武公与平王东迁故父子相继为周司徒国人爱武公而思桓公故曰以明有国善善之功焉予以为善善者以见桓公武公积善之久也惟武公积善之不已故国人爱之亦不已孔子曰吾读缁衣见好贤之至呜呼非武公父子之贤其何以得此于国人哉粲诸家尽以为防也予以为作粲粲衣服之粲盖上文但言缁衣而未尝及饮食况以粲为防又费辞也   将仲子刺庄公也不胜其母以害其弟弟叔失道而公弗制祭仲谏而公弗听【吐丁反】小不忍以致大乱焉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懐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将仲子兮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岂敢爱之畏我诸兄仲可懐也诸兄之言亦可畏也将仲子兮无逾我园无折我树檀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懐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李曰左传隐公元年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庄公及共叔段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恶之爱共叔段欲立之亟请于武公公弗许及庄公即位请京使居之祭仲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所谓焉辟害者则是不胜其母也不胜其母是不能止也不能止其母乃所以害其弟弟叔段失其道而公弗制祭仲谏之公弗听则小不忍以致大乱其所谓畏我诸兄畏我父母畏人之多言皆所谓小不忍也将仲子兮无逾我里将者请也二十五家为里杞栁属也檀彊忍之木也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盖言祭仲之谏异姓之人与我家事伤害我兄弟也无逾我里言无与我家事也无折我树言无害我兄弟也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无逾我园无折我树檀皆是此意也郑氏云无逾我里言无干我亲戚无折我树喻言无伤我兄弟也夫亲戚即兄弟也其説非也王氏以谓始曰无逾我里中曰无逾我墙卒曰无逾我园以言仲子之言弥峻而庄公拒之弥固也始曰无折我树中曰无折我树桑卒曰无折我树檀以言庄公不制段于早而段之弥强也不必如此分别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懐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言祭仲之谏庄公公拒之曰我非爱惜之也父母可畏仲可念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畏我诸兄畏人之多言亦是此意   论曰祭仲之谏庄公不以大邑封段非恶段也乃爱段也庄公拒祭仲之谏以大邑封之非爱段也乃恶段也视庄公之言曰多行不义必自毙又曰不义不昵厚将崩庄公之意欲置段于死地然其曰畏我父母畏我诸兄畏人之多言盖段未有大过恶而庄公欲诛之则父母诸兄国人将以我为何如人也惟稔其恶而后诛之彼父母国人诸兄亦不得而有辞此庄公之本意也而庄公不免有克段之名是庄公徒自欺也天下后世不可得而欺也周公尝诛管蔡矣而周公无杀之之意及管蔡四国流言与武庚为乱周公不得已而诛之后世不以周公杀兄之过为不如舜盖以周公本无杀之之意也庄公之于叔段虽封大邑而杀之之意深矣春秋书郑伯克段于鄢谷梁释之曰何甚乎郑伯甚郑伯之处心积虑成于杀也如庄公之畏父母诸兄畏人之多言故以大邑封之俟其恶积之深而后诛之以免天下之议也春秋书之见其肺肝矣观春秋书郑伯克段于鄢而观将仲子之诗则庄公之恶自见春秋书郑伯弃其师而观清人之诗则文公之恶自见盖不待传注而知之也   黄曰庄公拒祭仲之谏而不制叔段非爱之也乃所以稔其祸而处之于不可赦之地也以春秋攷之庄公岂以祭仲离间其兄弟而拒之哉曰多行不义必自毙曰不义不昵厚将崩无庸将自及庄公之心术可见矣春秋书郑伯克段于鄢所以彰郑伯之处心诗人述郑伯拒祭仲之辞而君子论庄公拒祭仲之心学者当即诗人之言而考之于春秋则庄公之心可见矣   叔于田刺庄公也叔处于京缮甲治兵以出于田国人説而归之   叔于田巷无居人岂无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叔于狩巷无饮酒岂无饮酒不如叔也洵美且好叔适野巷无服马岂无服马不如叔也洵美且武   李曰左传云武姜请京使居之即所谓叔处于京是也大叔完聚缮甲兵具卒乘者即此所谓缮甲治兵是也缮之为言善也大叔缮甲治兵以出田猎国人皆悦之所以有此诗也叔于田巷无居人言叔段出田猎也叔之出田猎而所居之巷如无人非实无其人也虽有人不如叔之洵美且仁也冬猎曰狩言叔之出狩而巷无饮酒之人岂实是无人哉虽有人不如叔之洵美且好也郊外曰野言叔之适野而巷无服马之人岂实无人哉虽有人不如叔之洵美且武也言此皆爱之辞也郑氏曰叔徃田国人注心于叔似如无人处其义不甚分明欧阳氏已破之矣至于王氏之説其凿又甚焉不必复辨夫仁之为名岂易得哉孔门之髙弟如子路如冉有公西华皆不许以仁列国大夫如陈文子如令尹子文亦不许以仁而叔段乃得谓之仁者叔段岂真有仁哉国人悦之故以此名与之也杨山曰先王之道微礼义消亡政敎不明而国俗伤败故人之好恶不必当其是非而毁誉不足攷其善恶则其所誉而好之者未必诚善也所毁而恶之者未必诚恶也叔段不义而为众所好者亦以衰俗好恶毁誉不当其实故也然则所谓仁者岂诚有仁哉所谓有礼者岂诚有礼哉所谓武者岂诚有武防是皆若此而已若杨山之説可谓善矣所谓且仁且好且武自非大圣贤不足以得此名而叔段乃得此名者岂非妄与之乎如之水之诗一章言既见君子云何不乐二章言既见君子云何其忧夫桓叔篡弑之人也而诗人以君子之名归之君子之名岂易得哉而桓叔乃得之亦犹此诗所谓且仁且好且武也唐安禄山史思明唐室之巨贼也而范阳之人谓之二圣夫圣孔子不居而禄山思明何人而得之亦可谓妄与人也 黄讲见下篇   大叔于田刺庄公也叔多才而好勇不义而得众也大叔于田乘乘马执辔如组【音祖】两骖如舞叔在薮火烈具举防【音但】禓【素歴反】暴虎献于公所将叔无狃戒其伤女叔于田乗乘黄两服上襄两骖鴈行叔在薮火烈具叔善射忌又良御忌抑磬控忌抑纵送忌叔于田乗乘鸨【音保】两服齐首两骖如手叔在薮火烈具阜叔马慢忌叔罕忌抑释掤忌抑鬯弓忌   李曰大叔之所谓大者盖左氏之所谓京城大叔苏氏以为不然二诗皆曰叔于田故此加大字以别之非谓段为大叔也然不知者又加大于首章失之矣此说非也所谓名诗于大叔者盖将以别前诗亦犹小雅有小明大雅有大明小雅有小旻大雅有召旻特以为分别尔非有义理于其间陆德明曰本或作大叔于田者误苏氏言叔之多才诗所谓善御善射是也叔之好勇诗所谓防禓暴虎是也多才如周公然后为善叔之多才果如周公乎好勇如太王然后为善叔之好勇果如太王乎盆成括仕于齐孟子曰死矣盆成括盆成括见杀门人问曰夫子何以知其将见杀曰小冇才未闻君子之大道则足以杀其躯而已闵子侍侧訚訚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贡侃侃如也孔子曰若由也不得其死然夫多才不如周公而如盆成括则足以见杀好勇不如太王而如子路则必不得其死如羿善射奡荡舟亦皆不得其死然叔之多才勇适所以取祸也义而得众然后为善不义而得众亦所取祸左氏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不义而行其毙必速矣大叔于田乗乗马车乗驷马谓之乘言叔段往于田猎驾此一乗之马也叔既善射故其执马辔如组孔子家语曰组緫纰于此成文于彼今也执辔如组以见叔之善御也两骖如舞一车四马谓之乘别而言之则辕下两马谓之服参于两旁谓之骖服在中骖在外如舞者言如舞之中节也薮泽也韩诗曰禽兽居之曰薮火烈毛氏以烈为行列言众人皆火也具举者言一时而举也以见其段之得众也防禓肉也禓去禓衣也暴虎尔雅曰徒也此言段之好勇也论语所谓暴虎冯河是也叔之暴虎进于公所国人戒之曰请叔无狃于此尔雅曰狃复也孙炎曰狃复也又曰前事复为也戒者言国人谓叔不当再如此也恐其伤女以见国人爱之之辞也乗乗黄四马皆黄也黄骍曰黄马之上色也襄驾也其两服者皆马之上驾也两服上襄言最良之马也鴈行者骖与驾相次序如鴈之行也具者言一时而也叔善射忌又良御忌良亦善也忌助辞既善射又善御以见其多才抑起辞也骋马曰磬止马曰控矢曰纵从禽曰送乗乗鸨四马皆鸨也鸨今之乌騘也尔雅曰骊白杂毛曰鸨齐首言马之齐首也两骖如手如人左右手之能相佐助也阜盛也慢迟也罕希也言田事且毕则其行马迟而矢希也掤箭筩上盖所以覆矢也鬯弓弢弓也弛弓而纳之于弢释掤而覆矢弛弓而弢之皆言田事且毕也左曰太叔又贰以为已邑至于廪延子封曰可矣厚将得众公曰不义不昵厚将崩观此诗则知子封得众之言验也段之不义而乃为众所归则众归之者皆不义之徒也汉七国反景帝问爰盎曰何如盎曰不足忧也上曰吴王诱天下豪杰白头举事此其计不百全岂乎何以言其无能为也盎对曰诚令吴得豪杰亦且辅而为不反矣吴所诱皆无赖子弟亡命奸人故相诱以乱观此诗则知众归叔段皆不义之徒也然此诗所言皆以叔段为义而序所以刺庄公者王氏曰人君明义以正众使众知义而孰敢为不义为不义则众之所弃也安能得众哉杨山亦曰叔段以不义得众其失在于庄公不制之早也人君明义以正众使众知义则虽有不义者莫之与也虽有窃者莫之助也尚何使人悦而归之哉二説皆是如将仲子叔于田不刺叔段而刺庄公之水不刺桓叔而刺昭公皆祸之所由生也   黄曰管蔡与商人同济其恶则商人必以管蔡为贤共叔段与京人叛则国人必以段为仁且武此如安禄山史思明乃唐室之贼而当时之人以为二圣也噫项羽之仁匹妇之仁耳项羽之勇匹夫之勇耳若叔段之洵美且仁且武者亦如项羽之仁且勇欤知伯非贤而谓之贤卢非忠而谓之忠亦此也司马温公常言君子挟才以为善小人挟才以为恶挟才而为善者善无不至挟才以为恶者恶无不至小人智足以遂其奸勇足以决其暴是虎而翼者其为害岂不多哉大叔多才而不义所谓挟才而为恶者也所谓防禓暴虎善射善御即智足以遂其奸勇足以决其暴也智伯善射力足技艺毕给而不免于亡是所以为亡之资也盆成括小有才而不免于见杀是其所以为见杀之招也叔多才而不义其亦如智伯之射御足力而行之以不仁盆成括小有才而未闻君子之大道者欤然诗人不以刺大叔而以刺庄公盖亦庄公不防闲于其始也   毛诗集解卷九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十    宋 李樗黄櫄 撰   清人刺文公也髙克好利而不顾其君文公恶而欲逺之不能使髙克将兵而御狄于竟陈其师旅翶翔河上久而不召众散而归髙克奔陈公子素恶髙克进之不以礼文公退之不以道危国亡师之本故作是诗也清人在彭驷介旁旁二矛重英河上乎翺翔清人在消驷介麃麃【表骄反】二矛重乔河上乎逍遥清人在轴驷介陶陶左旋右抽中军作好   李曰此诗言郑文公之时有髙克注心好利而不顾其君也王氏曰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髙克既好利不顾其君文公恶而欲逺之又不能也于是使将兵而御狄于竟翶翔河上久而不召惟以此为去髙克之上策故公子素恶髙克事其君不以礼而文公去其臣不以道所以致师散而将奔是乃危国亡师之本故作是诗也清人在彭在消在轴皆郑地也清郑之邑也彭消轴郑郊也清人言当时髙克将兵皆清邑之人彭消轴皆所次之地孔氏曰久不得归又迁移三地亦应不甚相逺驷四马也介甲也言使驷马而皆被甲也左氏曰不介马而驰则马亦被甲也旁旁孔氏以为不得已据二章言麃麃乃是武貌三章言陶陶乃是驰驱貌不应于此乃谓不得已也陆徳明曰旁旁强也当从此二矛者酋矛夷矛也故谓之二矛重英英饰也言二矛之末有画饰也乔髙也二矛五兵之最髙也二矛重髙故谓之重乔此皆是甲兵之盛而文公委而弃之乃使翶翔于河上至于众散而后已左旋右抽中军作好王氏曰左旋者军之左旋而归也右抽者军之右抽而退中军作好者中军髙克所自将也盖其散最后以髙克所自将故也后散者岂诚好于髙克而留哉亦作好而已杨山以为不然左旋右抽当从旧説左谓御者在左右谓戎者在右中谓将军居中也左旋谓回旋其车右抽谓抽刄以习击刺髙克自居军中之容好貌抽文作搯字虽不同其实则一清人之诗刺文公不以髙克为有罪叔于田刺庄公不以叔段为有罪观春秋书郑弃其师则文公之罪可见矣夫赏庆刑威人主之柄也髙克有罪则当戮之于市朝如其罪小则窜逐之可也何乃委而弃之至于不召乎郑文公之弃髙克是乃弃其师也后汉耿恭为匈奴所围公卿以为不宜救鲍昱议曰今使人于危难之地急而弃之外则纵蛮夷之暴内则伤死难之臣匈奴如复犯塞为宼陛下何以取将今郑文公于髙克久而不召至于众散如其后有狄难则文公何以使兵乎其不亡者幸矣   黄曰前辈谓叔田刺庄公不以叔段为有罪清人刺文公不以髙克为有罪盖君之于臣国人以为可用则用之国人以为可杀则杀之岂容有暧昩不决之事哉若髙克好利而不顾其君则诛之可也逐之可也今乃使之将兵而御狄翶翔而不召是委其国而弃其师也闵公二年书狄人入衞郑弃其师圣人固明以责文公矣此诗人亦所以不刺髙克而刺文公清郑之邑也彭消轴郑河上之地也衞在河北郑在河南狄人入衞压郑境也于是有河上之戍而髙克实将之夫髙克平时既不可用而缓急犹可使乎用之则不絶絶之则不用文公当有以处此也   羔裘刺朝也言古之君子以风其朝焉   羔裘如濡洵直且侯彼其之子舍命不渝羔裘豹饰孔武有力彼其之子之司直羔裘晏兮三英粲兮彼其之子之彦兮   李曰此诗言古之君子其在朝廷则有称其服以刺今之不然也羔裘如濡者言古之君子其服羔皮以为裘其色光润若濡湿然此诗亦与后羔裘诗羔裘如膏同洵信也侯毛氏曰君也郑氏曰君者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毛郑之意则以人臣而有人君之徳也以人臣而有人君之徳其为难通欧阳曰言羔裘润泽可以为君朝服按经但谓且侯不应以此为君朝服如此则所谓直者又如何王氏曰羣而不党则宜直致恭而有礼则宜侯侯以顺王命为善故也君能直已以顺王命则其臣化之舍命不渝矣王氏之固亦为凿然又以洵直且侯为君舍命不渝为臣其难通王氏于此诗皆分作君臣事孔武有力则以为君之司直则以为臣三英粲兮则以为君之彦兮则以为臣皆是强生分别也苏氏曰其裘则光润其人则洵直且侯其民称之曰彼其之子舍命不渝则是全以此诗为人君也果是人君则诗人美之不应以洵美且侯为言也韩诗曰侯美也今且从韩诗以侯为美也洵直且侯言其服此光润之裘信其正直而且美也故其民称之曰是子也能舍人君之命而不渝也舍处也渝变也处君命而不变信其能见危授命也夫守君命而不变则如荀息之不食言解之授命有死无陨是皆能舍命不渝故也可以托六尺之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君子人欤君子人也盖非君子则不能守君命而不变故必君子之人然后可以称其服也羔裘豹饰者言以豹皮为饰也孔武有力者言其人之甚武而有力也亦犹简兮所谓有力如虎不必如贲育然后为有力彼其之子之司直言其民称之日是子也一国之人言以为直也如汲黯之徒是也羔裘晏兮毛氏曰晏鲜盛也三英粲兮此最难攷毛氏曰三徳也郑氏以为刚克柔克正直此盖牵合于三之数而为此也欧氏曰六经所载三数甚多苟可曲以附丽则何不可据然欧阳之又曰三英粲兮当是述羔裘之美此亦不然据次章言羔裘豹饰孔武有力尚可以为豹取其孔武有力上章言洵美且侯安得以谓述羔裘之美乎程氏曰粲光明貌三英若五紽自是衣服礼仪制度非三徳也程氏只是臆度如此毕竟不知为何物当阙之以俟知者郑谓英者裘衽出缝线之饰衽则后有三故曰三英彦者美士也且人君之命其臣使之衣其衣服岂徒为是观美哉盖必有其徳而称其服也如其徒为观美则无异于土木偶人而被以冕弁衣以文绣其有补于国家者防希古者冠圎冠者则知其天时履方屦者则知其地形佩环玦者取其事至而能断服是服者非可以无其徳也且以深衣观之制有十二幅以应十有二月袂圎以应规曲袷如矩以应方负绳及踝以应直下齐如权衡以应平以深衣观之乃知古者制衣服必有象也是以舍命不渝方可以称其羔裘如濡孔武有力方可以称其羔裘豹饰之司直方可以称其羔裘之晏今乃不然此诗所以刺之也朝野佥载曰唐之朱紫满朝皆无徳时人以为麒麟楥盖言脱去衣服饰其中枵然无有故知人臣之服饰不可不称也   黄曰召南之在位者化文王之政而能节俭正直故诗人作羔羊以美之曰羔羊之皮素丝五紽美其能称是服也郑庄公时朝无贤人而徒盛其衣服故诗人言古之君子有其服必有其徳以风其朝而愧其在位耳   遵大路思君子也庄公失道君子去之国人思望焉遵大路兮掺【所览反】执子之袪兮无我恶兮不寁【市坎反】故也遵大路兮掺执子之手兮无我魗兮不寁好也李曰遵循也路道也袪袂也此诗言君子之去国人欲于道路之中执其袂而留之也掺执子之手亦是言执其手当留之也王氏谓是大路言君子循道以去其君此本无是义理王氏强生义理于其间也无我恶兮不寁故也寁者速也言君子无恶我也我之故惟愿子之不速去也无我魗兮不寁好也言君子不丑我也郑氏曰魗亦恶也我所爱惟愿子之不速去也故曰不寁好也郑氏曰不寁故也言我乃以庄公不速于先君之道故也王氏则谓国人留君子之言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好之宜忘其丑此于文势皆不相贯难信其详观此诗乃是国人见君子之去则欲留之也序乃谓国人思望疑非诗意毛郑则谓思望君子于道中此亦非也以国人之留君子如此而庄公乃任其去而不留之以此知古之君子以民之心为心故其用人皆合民心后世不以民之心为心故其民之所留而去者人君乃不之恤可胜叹哉   黄曰此诗是君子去国而国人欲留之之意执其袪执其手而惟恐去之之速也古者人君之用人皆必察于国人之好恶而今国人皆欲留之而庄公不能用而失国人之望矣噫用人以望徇众向也国人思望而庄公弃之吾见庄公非特弃贤而亦失国人之心也   女曰鸡鸣刺不徳也陈古义以刺今不徳而好色也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翶将翔弋凫与鴈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李曰此诗言古之贤大夫于其妻不恱其色而贤妇之于其夫又不以色取爱皆相勉励以恱有徳而刺当时之不然也女曰鸡鸣至明星有烂此盖夫妇相告语之辞女既曰难鸣士又曰昩旦于是皆兴而起其兴起而视之也则视夜之如何见明星之烂以见其夙兴也旦未明曰昩旦将翶将翔弋凫与鴈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毛氏谓闲于政事则翶翔习射此非也将翺将翔弋凫与鴈此盖是妇人勉其夫往取凫鴈而归以为食是也加者加豆之实也宜者言所以弋凫鴈将以为加豆之实而与子共肴也宜言饮酒与子偕老郑氏谓宜乎我燕乐賔客而饮酒与之俱至老亲爱之言也欧阳氏以为不然賔客一时相接岂有偕老之理是殊不近人情以此求诗何由得诗之义与子者皆妇人谓其夫也琴瑟在御莫不静好言御其琴瑟莫不安好之是夫妇相爱之意也知子之来之此章言不独厚于室家又当尊贤也知子之来之我则杂佩以赠之杂佩珩璜琚瑀冲牙之知子之和顺也我则杂佩以问之问遗也礼记曰凡以苞苴箪笥问人者左氏曰衞侯使人以弓问子贡则知问皆遗之意也知子之和好也我则杂佩以报之正序所谓徳也孔子曰吾未见好徳如好色者也人能以好徳之心而易其好色之心则可谓贤矣然此其难事况所谓妇人者方愿以色求媚人而乃不以色爱于其夫而徳岂不甚难乎难鸣之诗谓鸡既鸣矣朝既盈矣匪鸡则鸣苍蝇之声曰鸡鸣矣乃是苍蝇之声亦犹此诗既曰昧旦矣而明星尚烂然也鸡鸣之诗贤妃之佐人君也女曰鸡鸣之诗贤妇之佐君子也惟其人君有贤妃故不恱色而急于亲贤故曰会且归矣无庶子子憎惟为士大夫有贤妇故不恱色而急于賔客故下文又曰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盖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资内助以成也黄曰齐鸡鸣之诗思贤妃之配国君女曰鸡鸣之诗则言古之贤妇以刺时人之不恱徳而好色也子者皆妇人告其夫之辞言古之妇人与其夫相警戒而不敢自暇自逸勉其早兴往取鳬鴈以为中馈饮食之具以遂其燕饮欢乐之意其末章又言知子之来相和好者当有以赠之遗之报之是勉其夫不独厚于室家又当尊贤友善以成其徳也言古之妇人如此以刺今之不然   有女同车刺忽也郑人刺忽之不昬于齐太子忽尝有功于齐齐侯请妻之齐女贤而不取【如字又促句反】卒以无大国之助至于见逐故国人刺之   有女同车顔如舜华将翶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有女同行顔如舜英将翶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徳音不忘   李曰左云桓公六年北戎伐齐齐侯使乞师于郑郑太子忽帅师救齐六月大败戎师其二帅大良少良甲首三百以献于齐所谓太子忽有功于齐也又曰公之未昬于齐也齐侯欲以文姜妻郑太子忽太子忽辞人问其故太子曰人各有耦齐大非吾耦也在我而已大国何为君子曰善自为谋及其败戎师也齐侯又请妻之固辞人问其故太子曰无事于齐吾犹不敢今以君命奔齐之急而受室以归是以师昬也民其谓我何遂辞诸郑伯则是齐侯以女妻太子忽也此诗言齐女贤而不取恐只是后之所谓请妻者若谓齐侯以女妻郑太子忽乃是文姜又安得为贤乎卒以无大国之助至于见逐者据郑庄公卒太子忽立宋人乃执郑祭仲出忽而立突突雍姞之子也雍氏有宠于宋庄公故宋人执祭仲而立突是突得大国之助而忽无大国之助所以见逐诗人推原其见逐之由盖本于辞齐之昬故诗人作以刺之也欧阳则谓卒以无大国之助所以见逐移于山有扶苏之诗以所美非美然移于此诗盖欧阳徒见卒无大国之助至于见逐诗中本无此意也以诗考之所谓卒无大国之助至于见逐者乃是国人推原其见逐之由不必求于诗中也今且从本序有女同车顔如舜华士昬礼曰壻御妇车授绥则是昬娶之时夫妇同车也忽不昬于齐而谓之同车者欲其如此也同行行道也亦是同车之意王氏则谓忽之小廉适足以致大乱也此诗所以刺之也而又谓下文乃是孟姜盖王氏则于同车同行之不通故为此舜木槿也其树如李其华朝生暮落月令仲夏之月木槿荣是也顔如舜华言顔色如木槿之华也【郑云今谓之朝生暮落花】英亦华将翺将翔佩玉琼琚言其翺翔之间所佩者琼琚之玉言其行步中节也将将佩玉声也彼美孟姜洵美且都言彼美好之孟姜信美而且都也都亦美也亦训为闲闲习容仪也司马相如上林赋曰妖冶闲都则以都为闲又曰雍容闲雅甚都顔师古曰闲美之称也郑风有女同车诗曰有女同车洵美且都则知以都为闲也山有扶苏曰不见子都则知以都为美也徳音不忘言其徳音之不可忘也言其有美誉也   论曰尝观自古贤人君子亦有辞昬者刘徳妻死霍光欲以女妻之徳不敢畏盛满也又欲妻隽不疑固辞不敢当若二子者可谓善避祸者矣卒之霍禹谋不轨霍氏之壻如邓广汉范明友皆不得其死然则知辞昬若二子者然后为善也刘隽之辞昬乃免于祸忽之辞昬乃所以召祸故王氏曰娶大国贤女以其有助则无国家之难矣忽不务此而辞之以为廉终至于公子互争而兵革不息国人皆不得保其室家也   黄曰桓六年云见李讲以理观之若太子可谓知道故左氏亦记当时君子之言曰善自为谋则是太子忽之不昬于齐宜诗人之所美也而今反以为刺岂非以其为祭仲所逐而无大国之助诗人因为之惜乎或曰文姜非贤女其归于鲁桓公而成鲁国之乱安得谓齐女贤而不取乎意此诗所谓齐女非文姜也不然则诗人之言何惑之甚   山有扶苏【如字又音踈】刺忽也所美非美然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李曰言忽之所美者非所当美也山有扶苏隰有荷华扶苏小木也荷华芙蕖也桥松木也游龙红草也尔雅曰红茏古其大者其名蘬即游龙也毛氏则以山有扶苏隰有荷华言髙下小大各得其宜也其说未尽苏氏则以山有扶苏喻忽置不正之人于上位隰有荷华喻忽置美徳者于下位郑氏于上章既如此说下文又以桥松在山上喻忽无恩泽于大臣也红草放纵枝叶于隰中喻忽听恣小臣其说可谓劳矣苏氏则以郑氏之说为非苏氏以谓扶苏生于山其居非不髙矣而枝叶不足以自庇不如荷花之生于隰得其泽以滋其说与郑氏亦不甚相逺即目睫之论也此诗大意只是山之有木隰之有草可以为荣为太子忽者国乃无人何以为国之光华若如此说岂不简而易明乎都美也不见子都乃见狂且者言不往见子都美之人乃反见狂丑之人也且结语之辞不见子充乃见狡童言不往见子充良之人而乃见狡猾之童也言其不别美恶   论曰自古人君虽甚愚亦皆知用君子则可以致治用小人则可以召祸然每至于危亡者盖以君子为小人小人为君子也唐徳宗以姜公辅为卖直以卢为忠李泌曰天下皆知陛下独不知之此其所以为奸邪也夫姜公辅天下以为君子也而徳宗乃以为卖直卢天下以为大奸也而徳宗乃以为忠是皆以忠为佞以佞为忠也此乱亡相继未有不由于是盖皆所美非美也   黄曰此诗古今之说皆失其义予考诗人之意盖以为山有扶苏亦有桥松隰有荷华亦有游龙以见国人未尝无君子亦未尝无小人在人君能辨之耳今昭公不见子都子充而乃见狂且狡童是所美者非所当美而反以小人为君子也汉武帝贤公孙而愚汲黯唐徳宗以卢为忠以姜公辅为卖直皆是此类   萚兮刺忽也君弱臣强不倡而和也   萚兮萚兮风其吹女叔兮伯兮倡予和女萚兮萚兮风其漂【匹妙反】女叔兮伯兮倡予要女   李曰君倡臣和理之常也今也君弱臣强专命自恣不禀于君不待君命而动诗人所以刺之也萚兮萚兮风其吹女七月之诗曰十月陨萚落叶故谓之萚萚兮萚兮风其吹女言萚之落也必待风之吹犹臣之和也必待君之倡故下文曰叔兮伯兮倡予和女者盖是诗人指羣臣而戒之曰叔兮伯兮汝羣臣和之则在乎君倡之汝今则不然何也君天道也臣地道也干知大始坤作成物干以始之坤以终之君行于上臣从于下亦犹乾坤之终始也今也臣之行事而乃不禀命于君是専命也春秋凡书遂者皆讥大夫之専也事之小大不同皆书之者以谓一萌専命之心是有无君之意其祸必至于不可胜言矣故鲁之三家齐之诸田晋之六卿所以有篡弑之祸也黄曰人臣之事君如妇人之从夫其义不可不顺故夫倡而妇随君倡而臣和者理之当然也事不出于夫而出于妇则其家必乱事不出于君而出于臣则其国必危故易之干君也坤臣也干取其健坤取其顺臣不敢以先乎君也鲁之政出于三家晋之政出于六卿齐之政出于田常则有篡弑之祸周之衰也事不出于天王而出于诸侯汉之衰也事不出天子而出于强臣唐之乱也事不出于昭宗而出于朱全忠此危亡之证也今昭公微弱而为祭仲所专此诗人所以悲其将亡而为之嗟叹欤   狡童刺忽也不能与贤人图事权臣擅命也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防兮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李曰权臣指祭仲也祭仲专废立之权故谓之权臣也彼狡童兮狡童指郑忽也以忽为狡童岂人君之事所当然哉程氏曰作诗未必皆圣人当时所取者但取其意止于礼义圣人所取未必然如比君以狡童硕防此说是也不与我言兮言不能与贤人图事也不与我食兮言不与贤人食也王氏曰不与我言是不与我治天职也不与我食是不与我食天禄也此说是矣然又谓弗与治天职食天禄所谓贤人者亦可以已矣而至于不能食息者何哉忽犹足与为善也此说非也郑忽岂足与为善哉既以为狡童则其不足与为善也明矣诗曰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使我不能息兮盖民言郑忽不与贤人图事我是以忧其灭亡而不能防息也杨山曰人臣任君之事然后食君之禄义也弗与食天禄故至不能食弗与贤臣图事则其忧甚矣故至于不能息亦不必如此分别也   黄曰说者以狡童喻昭公盖诗人疾之之辞夫诗人至于疾其君而以狡童目之岂敦厚之意哉少南以狡童目祭仲此说甚善夫昭公微弱而为权臣擅命尚足谓之狡童前诗谓不见子充乃见狡童谓其不亲近贤人而好任小人也故此诗之意以为昭公惟彼狡童之与言而不与我言惟彼狡童之与食而不与我食昭公信任权臣而至为权臣擅命此贤者所以深忧而食息不能安也   褰裳思见正也狂童恣行国人思大国之正已也子惠思我褰裳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子惠思我褰裳渉洧子不我思岂无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李曰狂童恣行谓忽与突也盖谓忽立未及年而突逐之突立四年祭仲逐突而立忽其后交争不息国人欲得大国以兵加郑正其是非庶可以定也子惠思我褰裳渉溱溱水名说文从水从秦出郑国洧说文曰出颍川阳城山东南入颍二水皆在郑之境内孟子曰子产以乗舆济人于溱洧是也子惠思我褰裳渉溱郑氏谓子者斥大国之正卿子若爱而思我我国有突篡国之事而可征而正之我则掲衣渡溱水以往告难也欧阳以为不然谓以难告人岂待其思而后往告哉欧阳以谓大国有惠然思念我郑国之乱欲来为我讨正之者非道逺而难至但褰其裳而行溱洧水而来则至矣言甚易而不来尔此说为善王氏苏氏皆与欧氏同子不我思岂无他人言子苟不思我不来吾国岂无他人来正我哉此盖郑人怨诸侯不相救正故为此辞也郑氏谓他人者先乡齐晋宋衞后之荆楚诗中本无此意郑氏盖臆说也岂无他人郑氏谓大国之卿当天子之上士皆非诗人之意他士犹他人也王氏谓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盖望乎大国之君大夫既不可望则又思其微者故又曰子不我思岂无他士此盖泥于文字章句之末不可取也狂童之狂也且言大国既不救已而狂童之狂甚矣亦无可奈何也   黄曰忽突微弱不能自存而祭仲恣其狂狡之行擅废其君之权弄其君于股掌之上故国人思大国之正已而怨诸侯之不我救也曰褰裳渉溱谓大国若惠而思我则但褰裳渉溱掲衣以渡溱水而可以至矣言甚近且易而大国之不来也曰狂童之狂也且言大国之不能正己则狂童之狂日甚以见权臣擅命而举郑国无如之何也   丰刺乱也昬姻之道缺阳倡而隂不和男行而女不随子之丰兮俟我乎巷兮悔予不送兮子之昌兮俟我乎堂兮悔予不将兮衣锦褧衣【衣锦如字一音于记反褧苦迥反】裳锦褧裳叔兮伯兮驾予与行裳锦褧裳衣锦褧衣叔兮伯兮驾予与归   李曰昬姻之道缺者盖言嫁娶之礼失男子亲迎而女子不肯从之故曰阳倡而隂不和男行而女不随取譬于隂阳者以明男女之非礼也夫妇犹君臣也君不倡而臣和非礼也君倡而臣不和亦非礼也男子不亲迎而女从非礼也男亲迎而女不从亦非礼也子之丰兮此诗盖是当时妇人辞也男子亲迎则女子有他志而不从其终也又悔而欲从之故上二章则曰悔予不送兮悔予不将兮下二章则曰驾予与行驾予与归盖是悔而欲复从之也丰满也左氏曰谷也丰下之类是也俟我乎巷兮言男子亲迎俟我于巷也巷门外之道也悔予不送兮此盖言旧时来迎己巳不从之今则悔其不送也子之昌兮昌盛也如猗嗟昌兮之类是也俟我乎堂兮亦是亲迎也孔氏曰士昬礼主人揖賔入于庙主人升堂西面賔升堂北面奠鴈再拜稽首降出妇人从降自西阶则是士礼受女于庙堂庶人虽无庙亦当受女于寝堂郑氏以堂为枨枨门梱上木不必如此说悔予不将兮亦是不送之义也衣锦褧衣庶人嫁者之服也褧襌也锦衣加以襌縠言被此衣服汝叔兮伯兮再乗车来迎已则嫁而与之同行同归也观此章则郑风俗可见矣始也男子亲迎女则不从其失正也如此及其终也已失身于他人欲复从昔日亲迎之男子其失正也又如此此诗所以刺之也叔兮伯兮孔氏谓呼迎者之字云叔兮伯兮若复驾车而来我则与之行矣此说是也王氏谓叔兮伯兮驾予与行驾予与归者谓壻亲迎之叔伯以女悔而不随故但相与驾而行以归也其论叔伯既已失诗人之意而其论驾予与行驾予与归之义又非诗人之意不可从也黄曰有天地则有男女有男女则有夫妇妇人之从夫者天地之义也而从之不可以不正苟以正礼求我若之何不从哉故丰之一诗皆言女子不从于始而悔于终也夫男行而女不从虽非所以为礼然不犹愈于淫奔之风乎而诗人遂曰刺乱者盖天下之事不从之于此者则从之于彼亲迎正礼而女不从非不从也志在淫奔而不知正礼之当从也及至华落色衰复相弃背则未有不悔之于终者详观此诗乃女子为淫奔所误故思其初而悔其不从正礼之为祸其曰刺乱也固宜   东门之墠【音善】刺乱也男女有不待礼而相奔者也东门之墠茹藘【力于反】在阪其室则迩其人甚逺东门之栗有践家室岂不尔思子不我即   李曰墠除也阪说文曰陂者曰阪茹藘茅搜也李巡云一名茜可以染绛此诗最难晓毛氏则以东门之墠为一说以茹藘在阪为一说至于下章亦以东门之栗为一说以有践家室为一说其说以谓男女之际近而易则如东门之墠逺而难则如茹藘在阪至于东门之栗则以谓东门之外有栗树生于路上无人守防其欲取之则为易有物在践室家之内有主守之其欲取之则难以兴为昬者得礼则易不得礼则难诗中所言不可分而为二也郑氏则谓东门之外有墠墠边有阪茅搜生焉茅搜之为物浅矣易越而出此女欲奔男之辞此虽以两句为一说然其说则不可以从也王氏则以谓东门之墠言以礼则平易茹藘在阪言以道则阪险苏氏则以东门之墠茹藘在阪为譬喻以东门之栗有践家室为非譬喻其说皆难取信详观此诗是思古之诗当时既不待礼而奔故思古之人能以礼自防也东门之墠言东门除处之地易往也而有茹藘在阪焉言其难行也其室则迩其人甚逺者言其人虽甚近卓然有不可犯故曰其人甚逺亦如晋人所谓室迩人遐实劳我心皆是言人不可犯也郑氏言其室则近谓所欲奔男之家望其来迎已而不来则逺曲说也东门之栗有践家室者盖言欲采东门之栗当践室家而后行亦言甚难也岂不尔思言我岂不思尔哉盖以礼不可犯而我不敢就也即就也详观此诗盖是汉上游女之流确然以礼自守不陷于淫奔之欲故诗人思其人也若此说其义晓然矣   黄曰此诗盖刺今淫奔而思古之贞女如见汉水之广者自无泳之之思见江水之永者自无方之之思室家之情人所不免特畏礼义而不敢奔耳东门之墠虽易至而茹藘在阪为难及女子之室虽甚近而礼义之不可犯则若甚逺一篇之义皆当以是求之   风雨思君子也乱世则思君子不改其度焉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李曰风雨凄凄而鸡鸣喈喈然不失其和以譬君子居于乱世而不改其度也潇潇疾也胶胶亦如喈喈如晦言其昬晦也此诗皆以鸡鸣喻君子之度也当今之世无此人也苟见君子则云胡不说故曰既见君子云胡不夷夷恱也瘳愈也言如病之愈也论曰震风淩雨然后知厦屋之为帡幪也虐政乱世然后知圣人之为郛郭也盖非乱世则无以见君子之难也常人之情随世变迁治世则为善人乱世则为不善之人其所行皆因俗而改君子则不以夷险改其心故其所行有人亦若是无人亦若是盖不如是无以见君子之髙节也不有瞽瞍之顽无以见大舜之孝不有管蔡之流言无以见周公之忠不有安史之乱无以见张巡许逺之节且以孔门观之陈蔡之厄如子路则愠见子贡则不免有所疑惟顔子与夫子同志夫孔子之门尚且如此况其余乎   黄曰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善论人者当于衰乱之时观之粮不絶无以见夫子巷不陋无以见顔回若谈仁论义于闲暇之时变节易虑于缓急之际则不可以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矣今曰乱世则思君子不改其度意当时之士皆随世俛仰而无嵗寒之操者也噫颠沛而不违仁然后为仁之至举足而不忘亲然后为爱亲之笃此诗人所以思君子于衰乱之世欤   子衿刺学校废也乱世则学校不修焉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他羔反又敕雕反】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李曰衿领别名也青领也青衿学子之所服也礼父母在衣纯以青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者盖言学校不修青衿分散不在学校故悠悠然思之也郑氏谓学子而俱在学校之中已留彼去故随而思之耳若如郑氏之说则学校之中犹有留者未得为尽废也故欧氏不从其说程氏谓世乱学校不修学者弃业贤者念之而悲伤故曰悠悠我思其说以谓我心悠悠谓贤者悲伤当时如此然亦不如欧阳氏以为学校废而生徒分散朋友不复羣居相见而相思之辞耳二说为长嗣音毛氏以嗣为习谓习诗乐王氏亦谓嗣歌之声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故嗣音不可忘也此说不如郑氏以为曽不嗣续其声问遂相弃乎青青子佩佩玉也青青者衿之组绶也其意亦与上章同王氏曰衿在上佩在下青青子佩者则又思其次也嗣音不可见矣子宁不来则又望其次也此皆凿说也挑兮达兮挑达说者不同毛氏以为往来相见貌欧阳则以为挑达城阙闲日游遨无度也程氏则以谓挑达轻跃放恣不事于学则游遨城阙而已许慎则又谓挑字作防又以达为行不相遇也王氏则挑为佻字读以达为挞字读其说之不同如此王氏以为诱挑开达之事乎王氏又谓在城阙者学校废于乡党也皆是凿说其说难明毛氏以为往来相见而下文曰不见何縁谓之相见乎程氏之说与欧阳同今且从程氏欧阳之说在城阙兮言城上有髙阙居此游遨而望也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毛氏曰言礼乐不可一日而废王氏亦从其说夫礼固是不可一日废然诗人之意只思朋友之言一日不见如三月之久也   论曰学校者教化之本原也王氏解此诗其义最详自三代之学以下数百言其学者致爪掌之力而固执之山力辨之矣至谓人之行莫大于孝此乃人道未至于天道夫子衿之所刺盖伤人伦之废其于人道天道分而为二尽子道则人伦之道尽矣尽人道不能尽天道则天道果何物哉学者虽多徒亦赘矣此诗所刺学校之不修矣其后又有毁乡校者夫学校不修生徒不在与夫毁乡校者无以异也然不修学校犹可言也毁乡校不可言也告朔之礼虽废孔子以为不可去饩羊明堂之政虽废孟子以为不可毁明堂观此则知此诗之意也   黄曰夏曰校商曰序周曰庠学则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伦也古者学校修则学者于此藏焉修焉今郑人学校不修而学者失业故此一诗皆是学者朋侪分散思念相责之意夫僖公修泮宫而鲁人颂之郑之学校不修其刺也宜矣   之水闵无臣也君子闵忽之无忠臣良士终以死亡而作是诗也   之水不流束楚终鲜兄弟维予与女无信人之言人实迋女之水不流东薪终鲜兄弟维予二人无信人之言人实不信   李曰观山有扶苏之诗刺忽所美非美然则知忽之无忠臣良士也惟其无忠臣良士虽有如无也故序以为无忠臣良士焉韩退之送温造序曰伯乐一过冀北之野而马羣遂空夫冀北之马多于天下伯乐虽善知马安能空其羣邪释之者曰夫所谓无非无马也无良马也知无马为无良马则知无臣为无忠臣矣左襄十五年师慧过宋朝将私焉其相曰朝也慧曰无人焉相曰朝也何故无人慧曰必无人焉若犹有人岂以其千乗之相易淫乐之蒙观此所谓无人则知此诗亦无忠臣矣忽不能任贤使能使在朝者不见信所信者皆小人安得不谓之无臣邪之水不流束楚之水非自流之水也水不能自流而或激之虽束薪束楚亦不能流矣以譬忽之失众虽令之而不肯听也所以然者以忽之偏信故也终鲜兄弟者言偏信则众皆疑之终少兄弟言不见亲昵之人也惟予与女惟予二人者盖指当时所信之人此可得知其人也迋诳也无信人之言人实迋女无信人之言人实不信盖言其以小人为可信然也人皆是迋女也不以小人为不足信此所以忽之无忠臣良士也   黄曰师慧过宋见李讲此所谓闵无臣者非无臣也无忠臣良士则虽有如无也传曰不有君子其能国乎尝观汉武帝时淮南王安为反谋且曰汉廷大臣汲黯守节死义难惑以非至如丞相等如发蒙振落耳则其视公孙若无之也吁汉亦幸其有汲黯哉郑亦不幸而无如汲黯者哉   毛诗集解卷十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十一   宋 李樗黄櫄 撰   出其东门闵乱也公子五争兵革不息男女相弃民人思保其室家焉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贠【音云】出其闉【音因】阇【音都】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音如】藘【力于反】聊可与娱【一作虞】   李曰春秋左氏桓公十一年宋人执祭仲出忽而立突此一争也十五年郑厉公使雍纠杀祭仲祭仲知之杀紏厉公出奔蔡而忽立此二争也十七年髙渠弥杀昭公而立公子亹此三争也十八年祭仲逆郑子于陈而立之此四争也庄公十四年傅瑕杀郑子而纳厉公此五争也惟郑国之乱如此故民困于兵革之事室家相弃而思保其室家焉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言出郑国之东门有女如云之多也郑氏曰如云者如其从风东西南北心无有定非也虽则如云匪我思存言虽有女如是之多然非我思之所存我思之所存者欲昔日夫妇相得矣缟衣綦巾言昔日夫妇之服也惟得昔日夫妇之服且可以乐我心也贠助语也缟白也男子之服也綦苍艾色女子之服也出其闉阇闉门之外曲城也阇门之上门台也自其闉阇而出则有女如荼亦是言其多也吴语曰白裳白旗素甲白羽之矰望之如荼今此诗言荼亦是言其多也汉礼乐志曰顔如荼应劭曰荼野菅白华也言此竒丽白如荼也顔师古曰菅茅也言美顔色貎如茅荼之柔也今俗所谓蒹葭也观此诗则知有女如荼亦是言其多也毛氏以谓荼英荼也言皆丧服也郑氏谓荼茅秀物之轻者皆非也虽则如荼匪我思且亦是思存之意缟衣茹藘聊可与娱亦是上章之意茹藘染巾也言其服茹藘之女人也以见夫妇相弃欲思昔日夫妇之情又得配合也 黄讲同   野有蔓草思遇时也君之泽不下流民穷于兵革男女失时思不期而防焉   野有蔓草零露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李曰此诗言人君之泽不下流及于民其国内之民皆困于征役久在兵间是以男女失时思不期而防也野有蔓草零露兮蔓延蔓也零落也兮言露然而多也瀼瀼盛也野冇蔓草零露兮毛郑之説不同毛氏则以为兴其意则以谓草之蔓者由露之滋润王肃亦曰草之所以能延蔓者被盛露也民之所以能蕃息者蒙君泽也王氏之説亦如此此皆徒见序言君之泽不下流以为此説则上文曰野有蔓草零露兮下文曰有羙一人清扬婉兮则其文势不相贯以诗中之文而观之恐诗人之意不如此也苏氏则専以为泽不下流之诗苏氏之意则据左子太叔赋野有蔓草之诗文子曰吾子之惠也遂以此篇皆是此意非男子不期而防之诗然古人赋诗断章取义盖取其临时意之所寓若以左所举者解诗则不通矣郑氏则不以为兴以谓蔓草而有露仲春月草始生霜为露也周礼仲春之月令防男女之无夫家者欧阳氏破之以谓假如是乃平时之常事兵乱之际何待仲春乃知毛郑之説俱非据此诗乃是男女昬姻失时邂逅相遇于野草之间尔此説为长野有蔓草零露兮盖言男女相遇于野草之间零露正多之时也有羙一人清扬眉目之间婉然而羙也邂逅相遇适我愿兮言邂逅与之相遇则吾愿足矣邂逅不期而防也婉如清扬亦是清扬婉兮之意但颠倒其文耳与子偕臧臧善也丈夫生而愿为之有室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父母之心人皆有之则知男女之情盖人之所欲也然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鑚穴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乃知不期而防虽适我之愿诗人所不取也黄讲同   溱洧刺乱也兵革不息男女相弃淫风大行莫之能救焉   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蕑【古顔反】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况于反】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时灼反】药溱与洧浏【音留】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矣女曰观乎士曰既且【音徂】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   李曰汉地理志郑武并虢郐之地右雒左泲食溱洧焉土陿而险山居谷汲男女亟聚防故其俗淫则知淫乱者郑国之风俗然也然上之人苟能正其风化则移风易俗咸与维新何患其为淫乱其风化不正是以淫奔之俗日入于非礼乃其宜也溱与洧方涣涣兮者涣毛氏曰春水盛也説文曰涣流散也盖是春冰解释而流散也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蕑兮言方春水涣涣之时而士与女方秉蕑草也郑氏曰男女相弃各无匹偶感春气并出托采芬香之草而为淫泆之行此説是也韩诗注亦曰郑国之俗三月上已之辰往溱洧两水之上招防续魄秉兰草以祓除不祥时人愿与所説者俱往也女曰观乎士曰既观矣此未从女子之言也且往观乎洧之外言女又劝士更往观乎溱洧之外信寛大而且乐也洵信也訏大也惟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盖结其情也毛氏曰勺药香草也孔氏曰士爱此女赠送之以勺药之香草勺药既无香气未审何如草韩诗曰离草也按崔豹古今注牛亨问于仲舒曰将别赠之以勺药何也荅曰勺药一名可离故相别以赠之后世杂记以谓赠之以勺药乃男宜女贻我握椒乃女宜男此説不必详究李方叔师友谈记深辟其非矣若必深求其理虽使深求而得之亦何益哉浏深也殷其盈矣言女士之众也伊其将谑将大也亦相将也论曰曽子曰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曽子以暮春而浴沂郑俗以三月而往溱洧盖风乎舞雩所以乐圣人之道而溱洧乃淫奔之行地与时同一则乐圣人之道一则为淫奔之行其相逺如此可不戒哉   黄曰韩诗注曰郑国之俗三月上已之辰往溱洧两水之上招防续魄秉兰草以除不祥时人愿与所説者俱往也郑之风俗至此则国非其国矣此季札所以知其必亡也   齐鸡鸣诂训第八    国风   鸡鸣思贤妃也哀公荒淫怠慢故陈贤妃贞女夙夜警戒相成之道焉   鸡既鸣矣朝既盈矣匪鸡则鸣苍蝇之声东方明矣朝既昌矣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虫飞薨薨甘与子同梦防且归矣无庶予子憎   李曰齐哀公荒淫于女色故怠慢于政事此虽是哀公之罪亦由无贤妃以相警戒之故诗人陈古之贤妃贞女所以警戒其君者以刺当时之不然也鸡既鸣矣朝既盈矣匪鸡则鸣苍蝇之声盖言鸡既鸣矣朝廷之臣亦盈满矣言可以夙兴之时也然非是鸡鸣乃是苍蝇之声也段氏曰苍蝇声雄壮青蝇声和恬鸡鸣之声与苍蝇大小不相类而乃闻苍蝇之声以为鸡鸣者志之所在惟恐其失时也东方明矣朝既昌矣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东方既明矣朝廷之臣又昌盛矣君子可以听朝矣然非是东方之明乃月出之光则其志之不可忘可知也夫以月出之光而谓东方之明其与东方未明之诗何以异盖二诗之意各有所主不可失之泥也毛郑则以鸡既鸣矣为夫人作朝既盈矣为人君作东方明矣为夫人朝君朝既昌矣为君能听朝亦不必如此分别也虫飞薨薨甘与子同梦防且归矣无庶予子憎者薨薨尔雅曰众也日将旦百虫作当此时岂不愿与君同梦然羣臣防于朝亦欲退而归也是以当夙兴无以我之故而憎恶于君子也此皆警戒之意也周宣王夜卧晏起姜后乃脱簮珥待罪于巷内曰妾不才淫心见矣致君子失礼而晏起宣王曰寡人之罪夫人何辜遂勤于政事以成中兴之功观此则夙夜警戒贤妃贞女之所当然也孟子曰鸡鸣而起孜孜为善者舜之徒也鸡鸣而起孜孜为利者跖之徒也欲知舜与跖之分无他善与利之间尔夫鸡鸣为善舜之所以为舜者不过是也然女人乃能以此勉其君惟恐失鸡鸣之时有至闻苍蝇之声以为鸡鸣妇人而能如此岂不可贵盖心苟在焉则闻苍蝇之声以为鸡心不在焉虽雷皷在侧而心不闻矣由此观之则中才之主内无贤妃贞女外无忠臣良士而能恐惧修省者未之有也   黄曰哀公政事不修本于衽席之失助故作是诗以思贤妃此一诗皆是夙夜警戒之意宣王晏起姜后待罪遂勤政事以致中兴观此则夙夜警戒乃贤妃贞女所当然也   还刺荒也哀公好田猎从禽兽而无厌国人化之遂成风俗习于田猎谓之贤闲于驰逐谓之好焉   子之还兮遭我乎峱【乃刀反】之间兮并驱从两肩兮揖我谓我儇【许全反】兮子之茂兮遭我乎峱之道兮并驱从两牡兮揖我谓我好兮子之昌兮遭我乎峱之阳兮并驱从两狼兮揖我谓我臧兮   李曰子曰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哀公好田猎而无厌则上所好者如此国人好之亦皆以田猎为务也其习于田猎者谓之贤其善于驰逐者谓之好盖所谓贤者非君子之所谓贤所谓好者非君子之所谓好惟其从上之化故其好恶颠倒错乱如此是风俗所以败壊也子之还兮还毛氏以为便防也韩诗作从女从旋为好貎其字虽不同只是一説峱山名也説文曰在齐地肩兽三嵗曰肩説文曰三嵗豚肩相及其字亦作献豜于公之豜同儇説文曰利也方言曰慧也郑氏曰防也亦如荀子曰乡曲之儇子茂美也子之昌兮昌盛丰美也如丰之诗曰子之昌兮猗嗟之诗曰猗嗟昌兮皆言其盛也阳山南曰阳子之还兮遭我乎峱之间兮并驱从两肩兮揖我谓我儇兮盖言子之便防与我相遇于峱山之间既相遇矣于是又并驱而逐两肩揖我而谓我儇利也盖言以田猎为美事如此下二章皆此意王氏谓峱之间禽兽所在峱之道则人所往来禽兽宜少以峱之阳则出于峱间逺矣禽兽宜甚少也其説皆凿论曰自古国之所以亡风俗之所以败者皆由是也太康以逸豫灭厥徳乃盘游无度十旬弗反因以失邦在帝夷羿冐于原兽忘其国恤而思其麀牡用不恢于夏家曹伯阳好田猎其野人公孙强亦好田弋获白鴈而献之且言田弋之説伯阳大悦因废政事其后曹伯阳亦以失国此三者皆以田猎而失国也方其好田猎也其意以谓田猎不足以亡国而乃欲田弋以为乐使其知田猎之可亡国则必不为之矣孟子曰从流下而忘反谓之流从流上而忘反谓之连从兽无厌谓之荒乐酒无厌谓之亡夫田猎之事自有识者观之则以为荒自无识者观之则以为贤夫贤与荒相去甚逺一惑于志是非纷乱如此故王吉曰大王不好书术而乐逸游冯轼撙衔驰骋不止口倦乎叱咤手苦于棰辔身劳乎车舆朝则冐雾露昼则被尘埃夏则为大暑之所暴炙冬则为风雪之所偃薄非所以全夀命之宗也观王吉之言则知田猎非美事也明矣然时君世主甘心于此者岂不谬用其心哉唐髙宗常田猎泾阳大获诧左右曰今日田乐乎苏世长曰陛下废万机事田猎不满十旬未为乐也观此诸説则知田猎非所以为贤也亦非所以为好也今之齐哀公好田猎自以为贤自以为好其国人从上所化亦皆以为贤亦皆以为好国之不亡也幸矣   黄曰孟子曰从流下而忘反谓之流从流上而忘反谓之连从兽无厌谓之荒乐酒无厌谓之亡今哀公从禽兽而无厌则孟子之所谓荒者也上有所好下必有甚焉国人安得不化之哉田猎不足为贤而谓之贤驱驰非可为好而谓之好此犹郑之国人以太叔之善射善御而谓之洵美且武也曹伯阳好田猎其野人公孙强亦好田弋获白鴈而献之且言田弋之説伯阳大悦因废政事而卒以亡国盖不轨不物谓之乱政政既乱矣其能久乎   着刺时也时不亲迎也   俟我于着乎而充耳以素乎而尚之以琼华乎而俟我于庭乎而充耳以青乎而尚之以琼莹乎而俟我于堂乎而充耳以黄乎而尚之以琼英乎而   李曰盖是时亲迎之礼废故诗人陈古人亲迎之礼以刺之俟我于着乎而着门屏间也汉地理志举此句顔师古曰着地名也济南郡有着县亦不必如此説下章言俟我于庭乎而俟我于堂乎而皆非地名则上章亦不得谓之地名也当作门屏间説俟我于着乎而盖谓男子亲迎俟女子于门屏间我盖指女子也丰之诗曰子之昌兮俟我乎堂兮皆是言其亲迎也充耳以素乎而尚之以琼华乎而盖言男子亲迎既俟女于门屏间又揖我于庭揖我于堂导之而出女子见其衣冠之饰充耳以素为悬瑱而饰之以琼尚饰也鲁女敬姜云王后亲织紞悬瑱之物以五色为之者色之尊也据此诗言素青黄者即此所谓紞也琼英者琼华琼莹之类也毛氏以为首章言士亲迎二章言卿大夫亲迎三章言人君亲迎诗中本无此意故郑氏王氏皆不从其説郑氏谓三章具述人臣亲迎之礼王氏又谓仁以亲之义以帅之信以成之夫道也以充耳之素配义以充耳之青配仁以充耳之黄配信此皆强生分别异于毛氏者无几皆所不取也   论曰周易咸卦兊上艮下彖曰止而悦取女吉也恒卦震上巽下彖曰雷风相与盖长久之象也是以礼有亲迎御轮三周所以下女也道先乗车妇车从之所以反尊卑之正也凡此皆是圣人礼法之所存不可乱也礼惟天子不亲迎盖以天子之尊无二上故其逆后以三公逆之春秋书王使刘夏逆王后于齐非讥其不亲迎也讥其不使三公而使士往也自诸侯以下皆有亲迎之礼春秋书公如齐逆女非讥其亲迎也讥其取雠女也其余诸侯使人逆女皆书之盖不如是无以正夫妇之始也始轻之则其终也必不正矣故诗人刺之曰时不亲迎也然当是之时亲迎之礼废诗人犹以为刺是犹知有亲迎也降及叔世不知亲迎为何如其礼之废不知几年矣而恬不之怪则知后世之不如古也宜矣   黄曰昬姻之道阙而亲迎之礼不行故诗人陈古义以刺今也俟我于着乎而汉地理志举此句顔师古曰着地名也济南郡有着县然下文曰庭曰堂则着当如先儒曰门屏之间也充耳谓瑱以琼玉为之以素青黄三色之丝为紞以垂之尚饰也亲迎之服如此今不复见矣   东方之日刺衰也君臣失道男女淫奔不能以礼化也东方之日兮彼姝【赤朱反】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东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闼兮在我闼兮履我发兮   李曰君臣得其道则淫奔之俗止如文王之化故野有死麕之诗犹恶无礼其次如卫文公能以道化其民故蝃蝀之诗国人皆不齿其淫奔之俗今也齐之君臣既失其道此淫奔之风所以靡然而莫之遏止也东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东方之日毛郑皆以喻君毛氏谓日出东方人君明盛郑氏以谓日在东方其明未融喻君不明东方之月毛郑皆以喻臣毛氏谓月盛于东方郑氏谓月在东方亦言不明如郑氏之説固非矣毛氏之説虽无害然未尽诗人之意惟程氏之説最为分明条畅日月明照则物无隠蔽奸慝莫容如朝廷明于上也今君不明故有淫奔之俗诗人以东方之日刺其当明而昬也东方之日盖言日出当明而彼姝美之人在我室所以在我室者履我即而来也即就也谓行迹履我迹而来奔也东方之月者言月出亦当明照而彼姝美之人在我门内所以在我门内者履我发而来也发行履歩行歩而来奔也此皆言其淫奔之状欧阳氏既不取毛郑之説而又以日月喻顔色之美也亦不必如此分别履毛氏以为有礼也在我室兮者郑氏以礼而来我则就之与之去也皆非诗人之意   黄曰文王正信之敎兴则人知淫奔之可恶卫文公以道化民则人知淫奔之可耻今也齐之君臣既失其道则淫奔之风其能禁乎故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观桑中之诗则知卫之所以亡观东方之诗则知齐之所以亡   东方未明刺无节也朝廷兴居无节号令不时挈壶氏不能掌其职焉   东方未明颠倒衣裳颠之倒之自公召之东方未晞颠倒裳衣倒之颠之自公令之折柳樊圃狂夫瞿瞿【俱具反】不能辰夜不夙则莫   李曰兴起也朝廷之起居或失之早或失之晚皆无节度人君之号令不以其时所以至于此者挈壶氏不能掌其职故也挈壶漏刻也壶盛水器也谓置箭壶内刻以为节而浮之水上令水漏而刻下以记昼夜昬明之度数也东方未明颠倒衣裳颠之倒之自公召之东方未晞颠倒裳衣倒之颠之自公令之东方未明羣臣促遽颠倒衣裳而着之所以颠倒其衣裳者以其君所来而召之也东方未明未是入朝之时羣臣入朝辨色始入今未当入朝之时则可徐徐也而乃颠倒遑遽如此失之太早可知晞毛氏曰明之始升也令亦召也折柳樊圃狂夫瞿瞿者柳柔脆之木也樊藩也树菜曰圃瞿瞿毛氏曰顾礼义则瞿瞿毛氏为有两句以礼记考之则毛氏所説蟋蟀之诗近之矣此狂夫瞿瞿毛氏则以为无守貎盖谓折柳不足以为藩亦犹狂夫为挈壶无守而不任职则是以两句分而为之两説王氏则谓折柳樊圃则其于限禁也不足赖矣狂夫瞿瞿则其于守视也不足任矣王氏之説亦与毛氏之説相似苏氏曰为藩以御狂夫岂不知柳之不可用哉无其备而不得已也此无节之过也此虽以两句而合为一説不如程氏之説曰折柳以藩圃狂夫瞿瞿然而惊昼夜之限非不明也乃不能知而不早则晏言无节如此此説尽之矣不能辰夜不夙则莫言不能时节其夜之早晚不失之早则失之晚也夫观人之政者一见其失则逆料其余也以东方未明之时观之其无节如此其余可知也夫迷者不辨东西聋者不知声音君臣上下不知兴居之节则其在朝者皆如迷聋而不知如在梦寐之中失之早晚而朝廷不知以见纣之将亡也不能辰夜而失之早晚有以见齐之无政也若宣王庭燎之诗首章则言夜如何其夜未央卒章则言夜如何其夜向晨则入朝之时也其夜未央则太早矣亦与东方未明之诗同类予曰不然也盖宣王之时勤于政事故夜未央而设庭燎皆其勤之过也此诗则知失之太早非其勤也乃无意于为政或早起或晏兴其错乱若此是与庭燎异矣   黄曰若挈壶氏不能掌其职则当刺挈壶氏不当刺朝廷若朝廷兴居无节则当刺朝廷不当刺挈壶氏今诗人两责之者盖诗人微其意以责其臣而作序者原其本以责君也或曰夜未央而设庭燎诗人之箴箴其失也其亦与此诗同意乎曰宣王以勤而过此诗以慢而过其兴居无节号令不时此非勤之罪而慢之罪也   南山刺襄公也鸟兽之行淫乎其妹大夫遇是恶作诗而去之   南山崔崔【子虽反】雄狐绥绥鲁道有荡齐子由归既曰归止曷又懐止葛屦五两冠緌双止鲁道有荡齐子庸止既曰庸止曷又从止蓺麻如之何衡【音横】从【足容反】其亩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既曰告止曷又鞠止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既曰得止曷又极止李曰南山崔崔雄狐绥绥鲁道有荡齐子由归崔崔髙大也绥绥匹行也所谓有狐绥绥者是也南山崔崔雄狐绥绥言人君尊严当如南山而仰之髙大乃如雄狐之匹行也孔氏曰雄当配雌理当然也今雌雄无别失隂阳之匹以喻夫当配妻今襄公兄与妹淫亦失阴阳之匹此非也雄狐亦如雄雉于飞言鸟兽之雄也惟雌之匹而无别也鲁道有荡齐子由归荡平易也齐子鲁桓公夫人文姜也妇人谓嫁曰归懐思也盖言鲁道平易齐女既由此道而归于鲁何乃又思襄公而为淫汚之行乎葛屦五两喻文姜与侄娣及傅姆同处冠緌喻襄公也五人为竒而襄公往从而双之欧阳公曰诗人之意必不如此王氏曰言匹之尤不当也今且从王氏之説鲁道有荡齐子庸止者言文姜既用此道以嫁于鲁何又从襄公以为淫汚之行乎庸用也用此道以嫁于鲁也蓺麻如之何衡从其亩衡古横字也蓺树也树麻者必东西践蹑其亩亦犹娶妻必告父母以娶于齐也曷为使穷极其奸以至是哉鞠穷也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者析薪者必用斧亦犹娶妻必用媒既而得之矣其礼如是之重曷为使极其奸以至于是哉极至也后两章盖讥齐襄公鲁桓公齐襄失为兄之道鲁桓失为夫之道皆所当讥也 黄讲同   甫田大夫刺襄公也无礼义而求大功不修徳而求诸侯志大心劳所以求者非其道也   无田甫田维莠【音有】骄骄无思逺人劳心忉忉无田甫田维莠桀桀无思逺人劳心怛怛【旦末反】婉兮娈兮緫角丱【古患字】兮未几见兮突而弁兮   李曰此诗言齐襄公有求诸侯求大功之意不先修徳而无礼义是犹不耕而求获无是理也夫不耕而获虽心有所求望者切徒劳其志耳故曰志大心劳所以求者非其道也甫田大田也无田甫田者言无得田此大田也田此大田而力不及则其莠骄骄然无思逺人者言无得思逺人也思逺人而徳不及是徒劳耳骄骄徐氏曰柔且茂也桀桀徐曰强立也忉忉怛怛皆是心之劳也婉兮娈兮緫角丱兮上二章既言所以求之者非其道此章又言所以得之之道也婉兮娈兮少好貌緫角聚两髦也亦犹所谓緫角之晏也丱童稚也突方言曰凡卒相见谓之突是忽然之意也弁周礼掌冠冕者也其职谓之弁师则弁者冠之大号也此章言緫角之童而至于突然而弁者岂其求之哉理之自然也亦犹修其徳而诸侯至岂待求之哉不待求而自至也苏氏曰人之于物听其自附而任其自去则人重而物轻物之附人也坚物之所以去人分裂四出而不可禁者物重而人轻也古之圣人其取天下非其驱而来之也其守天下非其劫而留之也使天下自至夫是以去就之权在君而不在民是谓人重而物轻夫汤之兴也诸侯归者三千武王之兴也诸侯归者八百岂汤武驱而使归哉亦曰积行累功其有自矣故不求而自至也如齐之桓公晋之文公其行事虽不及于汤武逺甚然能假仁义而行至于召陵之盟城濮之战亦能防诸侯以成伯功若夫宋襄公且异于是矣其假仁义则不及于威公而又执滕子婴齐围曹伐郑其虐如此虽不鼓不成列天下其谁与之宋襄公者可谓志大心劳不修徳而求诸侯矣况为齐襄公者何人哉鸟兽之行淫乎其妹其恶不容于天地之间又且志大心劳虽欲驱诸侯而从之诸侯谁肯从之哉   黄曰详味此诗如孟子告齐王之意齐王言将以求吾所大欲而孟子曰王之所大欲可知矣欲辟土地朝秦楚莅中国抚四夷也以若所为求若所欲犹縁木而求鱼也王曰若是其甚欤曰殆有甚焉縁木求鱼虽不得鱼无后灾也以若所为求若所欲尽心力而为之后必有灾至于终而又告以发政施仁孰能御之之説夫齐王之欲求所大欲即齐襄公之无礼义而求大功不修徳而求诸侯之意也末一章即孟子发政施仁之説以是求之则诗人之意明矣   卢令刺荒也襄公好田猎毕弋而不修民事百姓苦之故陈古以风焉   卢令令其人美且仁卢重环其人美且鬈【音权】卢重鋂【音梅】其人美且偲【七才反】   李曰刺荒者以襄公好田猎也孟子曰从兽无厌谓之荒是也尔雅曰噣谓之毕郭璞曰掩兔之毕或呼为噣因星形以名之月令注云网小而柄长谓之毕以其形似毕星也弋缴射也此诗盖言襄公好田猎而民事废百姓忧苦之故陈古者田猎百姓乐之以风刺其时也卢令令其人美且仁卢田犬也战国防曰韩国卢天下之骏犬也令令毛氏曰缨环声其字或从金从令説文作从金从令揵也按下文言重环重鋂则此章令令当从毛氏作缨环声重环子母环也谓大环贯一小环也鬈毛氏以为好貎尔雅曰鬈好也毛氏以为好则近之矣郑氏以鬈当作权衡之权盖郑氏喜于改字不敢信也鋂一环贯二环也谓一大环贯二小环也偲説文曰强力也上章言美且仁美且鬈下章言偲为强力其文不相称当从毛氏以为多才此诗三章皆言古者之君田猎以时故百姓闻其田犬令令之声相与称其人美且好而且仁美好而且鬈美好而且偲也还之诗曰揖我谓我儇兮揖我谓我好兮揖我谓我臧兮是自以为好也有识者观之以为荒而乃自以为好何足取哉惟此百姓乐之以其施爱之及民也深矣夫田猎之事而百姓皆乐之是必有所自孟子曰今王田猎于此百姓闻王车马之音见羽旄之美举疾首蹙頞而相告曰吾王之好田猎夫何使我至于此极也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此无他不与民同乐也今王田猎于此百姓闻王车马之音见羽旄之美举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防无疾病与何以能田猎也此无他与民同乐也夫闻车马之音举欣欣然有喜色则是闻令令之声而称美之也如驺虞诗曰搜田以时车攻诗曰因田猎而选车徒以田猎之事而民乐之必称美以为诗则知当时之民称美之亦必如此诗之所谓也昔汉武帝好为微行驰射鹿豕狐兔熊罴驰骛禾稼稻粱之地民皆号呼骂詈夫民之号呼骂詈如此则知其闻车马之音而举疾首蹙頞者必矣然则古之人君田猎皆同于民之忧乐后之为君可不慎哉   黄曰古之人君与民同其忧而后与民同其乐田猎之是好而民事之不修岂与民同忧乐之意故卢令一诗言古之人君田猎而民乐之之意夫田猎之美而民乐之者与民同其乐也七月之诗言献豜于公而斯民有爱上之心车攻之诗言四牡庞庞而斯民有欣欣然之辞盖后稷先公在于稼穑宣王在修政事岂若襄公之毕弋而不修民事者哉噫田猎一耳不与民同乐则蹙頞而相告与民同乐则欣欣有喜色诗人所以风襄公者亦孟子告齐宣之意欤战国防曰卢骏犬也   敝笱【古口反】刺文姜也齐人恶鲁桓公微弱不能防闲文姜使至淫乱为二国患焉   敝笱在梁其鱼鲂【音房】鳏齐子归止其从如云敝笱在梁其鱼鲂鱮【昔吕反】齐子归止其从如雨敝笱在梁其鱼唯唯齐子归止其从如水   李曰盖言桓公之孱弱不能制其文姜使至淫乱在鲁则其君为齐所杀在齐则襄公播其恶于民而卒亦不免此其为二国患也笱捕鱼器也鳏毛氏以为大鱼郑氏以为小鱼以为大鱼者盖据孔丛子云卫人钓于河得鳏鱼焉其大盈车则是鳏鱼大鱼也欧阳氏曰毛氏以为大鱼不无所据郑氏以为小鱼其得失不较可知敝笱在梁其鱼鲂鳏者盖言敝败之笱在于鱼梁而鱼乃是大鱼非敝笱之所能制敝笱则譬桓公之微弱鲂鳏则譬文姜之势盛敝笱之不制鲂鳏亦犹桓公之不能制文姜也鲂鱮毛氏以为大鱼郑氏以为弱鳞陆玑注云鱮似鲂厚而头大鱼之不美者故里语曰网鱼得鱮不如啗茹其头尤大而肥者徐州人谓之鲢或谓之鳙幽州人鸮□或谓之胡鳙惟其肥而至大则知为大鱼也唯唯出入不制也如云毛氏曰盛也其説得之矣齐子归止其从如云盖言齐子之嫁于鲁从之盛者如此恣行而无忌惮也如雨毛氏以为多也如水毛氏以为众也如云如雨如水皆一意也郑氏以如云为如云之行顺风耳如雨言无常天下之则下天不下则止如水为水之性可停可行其説不如毛氏简而当也言鲁桓公之从文姜如云之从风如雨之从天如水之就下王氏则以泛字为从字皆不足取陆农师则曰其从如云无定从风而已云合而为雨故以雨继之雨降而成水故以水继之皆是屋上架屋也   论曰在易之恒卦六五曰恒其徳贞妇人吉夫子凶象曰妇人贞吉从一而终也夫子制义从妇凶也夫君之为国也威令所施当及于一国乃近不行于室家惟妇人是从岂不凶哉春秋书公与夫人姜氏遂如齐夫春秋未尝书与书与而不书及者以见文姜之与公伉也使其书及则是桓公及之以行文姜适从之尔知春秋书与之意则知敝笱之刺文姜也黄讲同   载驱齐人刺襄公也无礼义故盛其车服疾驱于通道大都与文姜淫播其恶于万民焉   载驱薄薄簟茀朱鞹【苦郭反】鲁道有荡齐子发夕四骊济济【上声】垂辔濔濔【乃礼反】鲁道有荡齐子岂【开改反】弟汶水汤汤【失章反】行人彭彭【必旁反】鲁道有荡齐子翺翔汶水滔滔行人儦儦【表骄反】鲁道有荡齐子游敖   李曰通道大都盖十目所视十手所指之地而襄公于此为淫乱之行则其无耻甚矣载驱薄薄疾驱之声也簟茀朱鞹毛氏曰簟方文席也茀车之蔽曰茀诸侯之路车有朱鞹之质而羽饰孔氏曰用竹为席其文必方茀车之后席名也此诗曰簟茀朱鞹则明其以簟为蔽亦通为席也盖言齐襄公疾驱其车于通道大都有簟以为茀蔽又有朱色之革为车之饰言盛其衣服如此而来与文姜防也鲁道有荡齐子发夕荡平也言鲁国之道平荡而齐子发夕者从夕发而至旦也四骊济济垂辔濔濔骊马黒色或曰铁也四骊济济然而美也垂辔濔濔然而众也是皆盛其车服也鲁道有荡齐子岂弟毛氏曰岂弟乐易也欧阳曰安然乐易而无惭愧之色也汶水汤汤行人彭彭彭彭多也言行人之多如此以见其无耻也翺翔犹彷徉翺翔游敖皆是安行无礼而无耻也淊淊説文曰水漫而流貎瀌瀌众貎汶水出莱芜县西南至东平夀张入济   论曰春秋庄公二年书夫人姜氏防齐侯于禚四年书夫人享齐侯于祝丘曰防曰享虽其为奸犹有防享之名至于五年书夫人姜氏如齐师以师旅所在而夫人往淫之是为无耻之甚也诗言行人儦儦疾驱于通道大都则与春秋如齐师同也杨国忠与虢国夫人通颇为人知不耻每入谒并驱道中从监侍姆百有余骑炬密如昼夫杨国忠于虢国夫人亦犹齐襄之于文姜也并驰道中即所谓通道大都也夫为恶于隠微之中犹有避讳之心然至于通道大都则其无耻甚矣为人而至于如此则不可救药然则为善者当谨于微可也 黄讲同   猗【于宜反】嗟刺鲁庄公也齐人伤鲁庄公有威仪技艺然而不能以礼防闲其母失子之道人以为齐侯之子焉猗嗟昌兮颀【音祈】而长兮抑若扬兮美目扬兮巧趋跄兮射则臧兮猗嗟名兮美目清兮仪既成兮终日射【食亦反】侯不出正兮展我甥兮猗嗟娈兮清扬婉兮舞则选兮射则贯兮四矢反兮以御乱兮   李曰礼记曰妇人从夫者也夫死从子桓公既卒庄公当以礼防闲其母今也不然徒有威仪技艺若诗所谓美目扬兮美目清兮清扬婉兮所谓威仪也射则臧兮射则贯兮所谓技艺也徒有威仪技艺而不能防闲其母失人子之道是其大节既失则区区于小技何足道哉此诗所以刺之也攷之春秋桓公十八年书公与夫人姜氏如齐虽以讥文姜之淫亦以桓公失为夫之道也庄公二年书夫人姜氏防齐侯于禚四年书夫人姜氏享齐侯于祝丘五年书夫人姜氏如齐师七年春夫人姜氏防齐侯于防冬夫人姜氏防齐侯于阳谷虽以讥文姜之淫亦皆以讥庄公失为子之道也人以谓齐侯之子者若所谓徴舒似女亦似公之説也猗嗟昌兮猗嗟叹辞也若所谓猗嗟即与猗与漆沮之类皆是叹辞也昌盛也所谓子之昌兮颀长貎也所谓硕人其颀是也抑若扬兮毛氏曰抑美色扬广扬也孔曰扬是颡之别名言其颡之美也美目扬兮言其好目扬眉也凡此皆是面貎之美也巧趋跄兮言其巧为歩趋而跄跄然又曲礼云跄跄者巧趋之貎也射则臧兮臧善也猗嗟名兮美目清兮目上为名目下为清言其目上之名目下之清皆美也仪既成兮成备也言其威仪之全终日射侯不出正兮言终日射侯不出于正之内正侯中所射处也周官射人氏曰诸侯三正注云正之言正也射者内志正外体直则能至画五正之侯中朱次白次苍次黄居外三正者损黄二正者去白苍而画以朱緑其外之广皆居侯中三分之一也展诚也诚是我之甥也姊妹之子曰甥郑氏曰诚我齐之甥言诚者拒时人言齐侯之子猗嗟娈兮娈壮好貎清扬婉兮言其清扬眉目之间婉然而美也舞则选兮选者谓于伦等最上也贯毛氏以为中郑氏以为习当从毛氏之説大射礼曰不贯不释言不中鹄则不惮选也四矢反兮反复也每射四矢皆得其故处也以言其善射也所贵乎射者所以御乱也今也文姜之淫庄公不能制徒知射之能御乱而不知所以御乱此诗与大叔于田诗相类猗嗟则惟言其威仪之美技艺之习大叔于田则惟言其射御之精若大叔于田之诗以将叔无狃戒其伤女二句是可以见其不义得众此诗则言展我甥兮以御乱兮可以见其失人子之道学诗者于此反覆求诗之意则可以言诗矣夫射者固所当习然而非所贵也大宰问于子贡曰夫子圣者欤何其多能也子贡曰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子闻之曰大宰知我乎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牢曰子云吾不试故艺夫使圣人而为多能不害其为圣常人有多能而无其本则不过为鄙事尔子曰志于道据于徳依于仁本也游于艺末也君子以道徳仁为本以艺则游之而已后世乃専心于此而忘其本非孔子之意故庄公有威仪技艺而不免猗嗟之刺昭公习仪以亟而不能止干侯之祸汉成善修容仪升车正立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不能制赵氏之横虽多材多艺而不能务本何所补哉   黄曰赵氏春秋曰或曰子何以制母乎曰夫死从子况国君乎君者人神之主也风敎之本也不能正家如正国何若庄公者哀痛以思其父诚敬以事其母夫人能徒往乎夫人之往也则君之威命不行而诚敬不至耳噫凯风之孝子能安其母欲嫁之心而庄公不能防闲其母如齐之恶诗人之刺也固宜   毛诗集解卷十一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觧卷十二   宋 李樗黄櫄 撰   魏葛屦诂训传第九    国风   葛屦刺褊也魏地陿【音洽】隘【于解反】其民机巧趋利其君俭啬急而无徳以将之   纠纠葛屦可以履霜掺掺女手可以缝裳要之襋之好人服之好人提提宛然左辟佩其象揥维是褊心是以爲刺   李曰此诗盖言魏地窄狭故其耕作无所衣食不足其民巧于趋利其君俭啬而吝于财褊急而至于躁不能以徳化民所以风俗之败如此也纠纠葛屦可以履霜纠纠毛氏曰犹缭缭也王氏曰纠纠者纠之又纠而不弃也程氏言其固也程说与王相似当从毛氏礼夏葛屦冬皮屦履霜冬月之时也冬月当用皮屦今乃以葛屦而履霜盖以见其非时也葛屦非所以履霜非啬而何掺掺之女手而缝男子之下服掺掺犹纎纎也说文作防言好手貌裳男子之下服也以掺掺之女手而缝男子之下服非所以当然也礼妇人始嫁三月庙见然后执妇功今女子始嫁而趋妇功可谓趋利矣要之襋之好人服之盖言妇人之事也士防礼曰左执领右执要盖衣之要也说文曰襋衣领也皆是衣之上也有好人之所事而乃使之缝裳非其宜矣提毛氏云安谛也尔雅曰提提安也言好人之容貌安徐也宛辟貌始至门夫揖而入让而辟者必左不敢当尊故宛然左辟也象揥摘发也佩其象揥所以爲饰也此言其威仪如此使之非礼也所以使之者惟是君之褊心不能以徳敎使之耳故时人刺之也苏曰君子之爲国致隆而极广焉故其降也犹可以不陷今葛屦而以履霜及其暑将安用之乎妇人之未庙见也而使之缝裳及其成爲妇也将安使之乎此言爲善   论曰卫人逆新妇妇上车问骖马何马也御曰借之新妇谓仆曰拊骖无笞服将下车戒送母曰灭灶将失火入室见臼曰徙之牖下妨徃来者主人笑之妇人始至而出言如此况始嫁而使之缝裳非所当然者奢者则不计财之有无而用之上有所不当爲而爲之也俭则计厚薄失之偪下有所当爲而不爲之也奢俭虽殊而过中则一此所以刺之也   黄日天下之事惟其中节而已苟不中节则美犹恶也仁非不美而流于姑息则不足以爲仁敬非不美而流于足恭则不足以爲敬智非不美而流于凿则不足以爲智信非不美而流于固则不足以爲信孔子曰与其奢也宁俭则俭非不美也然俭而流于啬则不中节矣禹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禹之俭俭而中节者也以葛屦而履霜以女子而缝裳岂不过甚矣哉苏颍濵曰葛屦而履霜及其暑也将安用之乎妇人之未庙见而使之缝裳及其爲妇也将安使之乎此言得之也   汾【扶云反】沮【子预反】洳刺俭也其君俭以能勤刺不得礼也彼汾沮洳言采其莫彼其之子美无度美无度殊异乎公路彼汾一方言采其桑彼其之子美如英美如英殊异乎公行彼汾一曲言采其藚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异乎公族   李曰此诗言其君能节俭而且勤勤且俭非可刺也但刺其勤俭之过不中乎礼故曰刺不得礼也彼汾沮洳言采其莫汾说文曰汾出乎太原晋阳县西南入河沮洳润湿之地也莫菜也草木防曰茎大如箸赤节节一叶似柳叶厚而长有毛刺始生可以爲羮言采其莫言我也言于彼润湿之地采其莫以爲菜也程氏曰汾沮洳所谓下湿之地虽有生物众人亦弃之不采其君采之言其俭啬太过此说是也彼其之子美无度言是子也其美徳信无度无度者言不可以尺寸量也但殊异乎公路而已程氏云众人弃之如此而彼其之子反美爱之无度亦不必如此说公路当从注家说下章言公行公族皆是晋官名宣公二年左传曰初骊姬之乱诅无畜羣公子自是晋无公族及成公即位乃宦卿之适子而爲之田以爲公族又宦其余子亦爲余子其庶子爲公行晋于是有公族余子公行以公族公行观之则公路亦是官名也王氏以公路爲道以公行爲人君之行程氏亦与王氏相似但其说公族不同耳以此知公路当从注家说言公路公族公行尚不爲此则君之不爲亦可知矣今乃爲公路公族公行之所不爲者其陋可知一方一曲王氏谓沮洳则以托言其卑一方则以托言其逺一曲则以托言其不正皆凿说也美如英万人爲英言其美如万人之英也藚菜也水蕮也孔氏则别尔雅以爲牛唇草木防曰今泽泻也陈翥注本草舄藚菜生于水中故谓之水蕮且泽泻与此异疑非泽泻也美如玉言其美徳如玉也此诗言美无度美如英美如玉言勤俭之徳非不美也但不可过中也书称禹之徳曰克勤于邦克俭于家禹固尝勤俭书以爲美魏君之勤俭而诗乃以爲刺者盖孔子曰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菲饮食恶衣服卑宫室所谓俭也致孝乎鬼神致美乎黻冕尽力乎沟洫所谓俭而中礼也使魏君如禹之勤俭中礼无汾沮洳之刺矣墨氏之学本于禹者也其曰昔者禹之堙洪水决江河而通四夷九州也名川三百支川三千小者无数禹亲自操筑臿而决濬天下之川甽股无胈胫无毛沐甚雨栉疾风置万国禹大圣人也而形劳天下也如此使后世墨者以丧褐爲衣以跋蹻爲服日夜不休以自苦爲极曰不能如是非禹之道也不足谓墨墨氏之言如此以丧褐爲衣是其俭也日夜不休是其勤也然徒能从禹之勤俭而不知俭不中礼此墨氏所以爲异端之学知墨氏所以爲异端之学则知魏君之可刺也林放问礼之本孔子曰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夫奢则不逊俭则固是俭犹愈于奢也则知魏之俭犹胜于曹奢然自古奢侈而亡国者多矣魏君虽俭亦未免于国削以是知奢俭之名虽有差殊槩之以圣人之道皆非也 黄讲同   园有桃刺时也大夫忧其君国小而迫而俭以啬不能用其民而无徳敎日以侵削故作是诗也   园有桃其实之殽心之忧矣我歌且謡不知我者谓我士也骄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园有棘其实之食心之忧矣聊以行国不知我者谓我士也罔极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   李曰国小而迫而俭以啬亦犹葛屦魏地狭隘其民机巧趋利其君俭啬褊急是也人君俭啬而不能用其民又不施徳使国家日以侵削故大夫忧之而作是诗也园有桃其实之殽郑氏谓魏君薄公税省国用不取于民食园桃而已王氏曰资园桃以爲殽赖园棘以爲食非特俭啬而已又不能用其民欧曰桃非终歳常食之物于理不通以欧氏观之则知王郑之说爲不足取矣苏氏曰园有桃则食桃非其园之所有则不食矣此说终不如毛氏之说爲安毛氏曰兴也园有桃其实之殽谓国有民得其力毛氏之意盖谓园有桃可取以食国有民反不能使之以道至使过爲俭啬乎下言园有棘其实之食亦是此意心之忧矣我歌且謡言大夫之忧歌謡以写其忧曲合乐爲歌徒歌爲謡聊以行国亦是驾言出游之意说者谓歌謡以告人岂有君过而以告人乎聊以行国谓观侵地之多少亦是附防国小而迫而爲之说尔不知我者谓我士也骄言不知我者则以我爲骄也王氏曰俭而非之则疑于骄此说是也郑氏以士爲事业之事言我于君事骄逸亦不必如此说我士指忧国者彼人是哉以我士爲骄而以彼人君所爲爲是也子曰何其子之所谓何哉疑大夫之辞也故伤其世旣以彼人君爲是莫知我之忧也我心之忧世之莫知我者盖亦勿思也苏氏曰人之不知其非也盖亦喜其可喜而未思其不可也思之则其不可见矣此说是也郑氏曰无知我忧所爲者则冝无复思念之以自止也此说不如苏氏爲优罔极不中也言反以我爲不中也孟子曰轻于尧舜之道者大貊小貊也重于尧舜之道者大桀小桀也夫赋税之法虽尧舜而不能免也惟夷貊之国无城郭宫室宗庙祭祀之礼无诸侯币帛饔飱无百官有司故其税赋爲轻也若然者岂尧舜之爱民不如夷貊乎当深求其所以然也魏国之君不能以先王之道取民乃过自俭啬其大貊小貊乎俭不能取于民是所谓过乎中者也其俭则必有类于墨氏则其取于民则必有类于大貊小貊此非先王之中道也许行之与民并耕而食原其意非不美也而孟子乃辟之者亦非先王之中道也周室衰先王之道不明矣故不失之厚则失之薄如园有桃诗则是大貊小貊也如硕鼠之诗则是大桀小桀也其轻重失中如此皆是尧舜之罪人也   黄曰陈相见孟子道许行之言曰滕君则诚贤君也虽然未闻道也贤者与民并耕而食饔飱而治今也滕有仓廪府库则是厉民以自养也乌得贤观此则知魏君之治近于许行而欲爲大貊小貊也樊迟请学稼学圃孔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爲魏君者其亦知此理哉   陟岵孝子行役思念父母也国迫而数侵削役乎大国父母兄弟离散而作是诗也   陟彼岵兮瞻望父兮父曰嗟予子行役夙夜无已上愼旃哉犹来无止陟彼屺兮瞻望母兮母曰嗟予季行役夙夜无寐上愼旃哉犹来无弃陟彼冈兮瞻望兄兮兄曰嗟予弟行役夙夜必偕上愼旃哉犹来无死   李曰此诗言魏侵于大国是以日削又爲大国所役故其民之父母兄弟妻子莫不离散故作此诗以序其思念之情陟彼岵兮山无草木曰岵瞻望父兮言登彼岵山以遥望其父所居之处也父曰嗟予子之行役苏曰孝子登髙山以望其父而不见则思其将行之戒以自慰此说是也夙夜无已尚愼旃哉犹来无止者父之告戒其子以谓汝当勤行王事夙夜无有休息又当戒愼故曰夙夜无已尚愼旃哉犹来无止旃之也上即与尚父之尚字同言尚愼之哉庶几再来而无止也孔氏曰可往来乃来无止军事而来若止军事当有刑诛故深戒之非也按左传庄九年师及齐师战于干时我师败绩公丧戎路传乗而归秦子梁子以公旗避于下道是以皆止僖十五年晋侯及秦伯战于韩原梁由靡御韩简虢射爲右辂秦伯将止之是古者见获于敌皆谓之止此言犹来无止者冀其来归无爲敌所获也陟彼屺兮瞻望母兮山有草木曰屺言陟彼屺山以望其母而念其将行之戒故曰母曰嗟予季行役夙夜无寐尚愼旃哉犹来无弃者母之戒其子嗟予季子之行役言夙夜无寐尚戒之哉庶几其归而无自弃也陟彼冈兮山脊曰冈夙夜必偕者毛氏曰偕俱也言夙夜必与事俱也亦是勤于王事之意苏氏曰必偕必与同役者偕无独行也此说非也无死亦是上章无止无弃之意尔雅曰山多草木曰岵无草木曰屺毛氏则谓山无草木曰岵有草木曰屺王氏则从尔雅之说以谓初曰陟彼岵兮以草木蔽障害于瞻望父兄也故中曰陟彼屺兮以屺瞻望有所不见也卒曰陟冈今且从尔雅之说盖所思渐极则所登渐髙期于瞻望可及也夫孝子者一出言不敢忘父母一举足不敢忘父母父母在不逺游游必有方夫逺游犹且不可又况从于征役之间乎然其事出于不得已者故其思念之情深切如此唐狄仁杰授邠州法曹亲在河阳仁杰登太行山顔见白云飞谓左右曰吾亲舎其下瞻怅久之云移方得去则知登山之望亲者古人之情也况于征役之时而其归未可知则思望之情犹爲可哀也   黄曰孝子一出言不敢忘父母一举足不敢忘父母故虽在征役之中而思念父母之情不能自已登髙望逺思其敎戒之勤而自谨其身其孝何如哉狄仁杰登太行山而望白云亦陟岵之意也仁杰惟能孝于事亲故能忠于事君学者于诗而三复之则知其所以爲人子爲人弟爲人臣矣   十亩之间刺时也言其国削小民无所居焉   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还兮十亩之外兮桑者泄泄【以世反】兮行与子逝兮   李曰此诗言小民无所居孔氏曰土地陿隘不足耕垦以居生非谓无居宅也古者一夫皆百亩孟子曰耕者之所获一夫百亩司马曰百亩爲夫是一夫皆百亩也今也土地日削一夫百亩百歩爲亩十亩千歩也其陿隘如此诗人所以刺之也十亩之间桑者闲闲毛氏谓男女无别往来之貌泄泄毛氏以谓多人之貌然未见有所据也苏氏则以谓十亩之间桑者闲闲其可乐也泄泄闲貌王氏则以闲闲爲暇而不遽以泄泄爲舒而不迫则是闲闲泄泄又以爲闲暇之貌然以此诗观之当从王苏之说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言十亩之间民无所桑但闲暇而已行与子还兮孔氏曰行与子俱回还兮虽则异家得往来俱行此说非也据下章言行与子逝兮是与逝而之他也则还亦是逝意还归也言与子归他邦也言十亩之间桑者无所桑徒然闲暇故欲适之他邦来寛闲之地以居尔苏氏曰国削则民逝矣未有地亡而民存者也且虽小国岂有一夫十亩尚可以爲民者哉遂以此诗爲君子不乐仕于其朝之诗也观诗者当观其大意若泥于文字之间则拘矣如诗中言其多则曰则百斯男岂文王果有百男乎言其少则曰周余黎民靡有孑遗岂周果无遗民乎言其广则曰日辟国百里岂有一日而能辟百里乎言其窄则曰谁谓河广一苇杭之岂有如是之窄乎一夫十亩亦是此类孟子曰以意逆志是爲得之盖谓此也黄曰说者谓古者一夫百亩今十亩之间往来者闲闲然削小之甚然此诗之意但言其国之侵削耳非谓其果止十亩不然则周余黎民靡有孑遗是果无遗民矣学者当于言外之意求之   伐檀刺贪也在位贪鄙无功而受禄君子不得进仕尔坎坎伐檀兮寘之河之干兮河水淸且涟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音桓】兮彼君子兮不素防兮坎坎伐辐兮寘之河之侧兮河水淸且直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亿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特兮彼君子兮不素食兮坎坎伐轮兮寘之河之漘兮河水淸且沦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囷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鹑兮彼君子兮不素飱兮李曰此诗言坎坎伐檀之声也河干干涯也风行吹水成文不絶曰涟猗叹辞也此言伐檀以爲车寘于河之涯河非置车之所是言其难也然河水本不淸今乃俟其河之淸是又其难也但此诗之意言君子进仕爲尤难也欧阳氏曰诗初无俟淸之意河水虽淸涟然檀不得其用且河水本不淸当从毛氏说伐辐伐轮亦只是伐木爲车而寘于河之侧河之漘漘亦是水涯也淸且直沦尔雅曰直波为径小波为沦淸且直是直波也淸且沦是小波也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盖言君子之仕进如是其难而至于小人则其易如此不稼不穑而有禾三百廛不狩不猎胡瞻尔庭则其所县者乃貆也种之曰稼敛之曰穑廛一夫所居曰廛三百廛是三百夫之廛舎也冬猎曰狩宵田曰猎貆是貉子也三百亿十万曰亿特兽三歳曰特三百囷圆仓曰囷鹑鸟名也彼君子兮不素防兮彼小人无功而受禄如此言君子之仕未尝素防而讥小人之素防也熟食曰防公孙丑问曰诗云不素餐兮君子之不耕而食何也孟子曰君子居是国也其君用之则安富尊荣其子弟从之则孝悌忠信不素防兮孰大于是言君子之居是国也其食禄也岂必稼穑而后取禾岂必狩猎而后有县貆哉盖以其君旣有安富尊荣之效其子弟又有孝悌忠信之风则虽未尝耕猎而不爲素防也小人之于国也其食禄也无补于事而乃害国亡家坐享收取禾貆特鹑之富此诗人所以讥之衞懿公好鹤有乘轩者夫轩君子所乘也而使鹤乘之所以有灭亡之祸曹共公即位而乘轩者三百人晋文公责之奏状蔑如也遂有见执之辱【见僖二十八年奏状本作献状】此二者类也以无功小人而使之乘轩其爲禄则一也由此观之人君用人其可不愼择之哉   黄曰食君之禄不任君之事者谓之素防非不耕而徒食也此诗所谓不稼不穑不狩不猎者特言其无功而食人之禄耳故此诗言君子有其功而无其禄小人有其禄而无其功因取物理之倒置者言之坎坎伐檀反寘之河之干而不稼不穑不狩不猎反有禾貆特鹑之富其文意详复而易明不必以艰深而求之也【举公孙丑问见李讲】   硕防刺重敛也国人刺其君重敛蚕食于民不修其政贪而畏人若大防也   硕防硕防无食我黍三歳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硕防硕防无食我麦三歳贯女莫我肯徳逝将去女适彼乐国乐国乐国爰得我直硕防硕防无食我苗三歳贯女莫我肯劳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李曰此诗言蚕食于民者孔氏曰蚕食者蚕之食桑渐渐以食使桑尽也盖言魏君重敛而渐渐以赋敛苦其民也左传曰抑君似防夫防昼伏夜动性贪而畏人故昼伏而夜动魏君之贪如此其行虐政也惟恐斯民之不从故渐渐爲之食今国人刺之诗序旣以蚕食又以防畏人形容其政遐想当时之民盖不胜其困矣硕防硕防无食我黍硕防大防也即序所谓若大防或者以谓尔雅释兽鼠属有鼫防其文从防从石陆氏曰今河东有大防能人立交前两脚于颈上跳舞善鸣食人禾逐之则入树空中故孔氏以爲硕防非尔雅所谓鼫防当如陆氏言也硕防硕防无食我黍者犹言魏君魏君无重敛我财也贯毛曰我事女三歳矣古者三年大比民或于是迁徙此说非也岂有魏国之民方事君三歳乎或者又谓三歳贯女以贯当作户贯之贯此说亦非也如此则民之来亲魏国方得三年乎贯作习贯之贯言魏国重敛三歳矣贯习女之虐政未尝有恩泽莫我肯顾莫我肯徳言未尝有徳于我也莫我肯劳言禾尝劳徕我也逝将去女逝徃也言我徃舎女而适彼安乐之土爰得我所言舎此重敛之国而适彼有道之邦我旣适彼有道之邦则得我所冝矣故曰爰得我所爰得我直是亦适有道之邦而得其正道也谁之永号永注家作咏字只当作永字读其意盖言旣徃适彼乐国之郊谁复徃而长号乎苏氏曰欲适乐郊而不可得故曰谁爲乐郊可长号而求之哉亦不必如此说论曰古人尝谓人皆知重敛之可以得民财而不知轻敛之得民财也重敛则民贫民贫则舎而之他则国愈贫矣轻敛则民富民富则逺方之民皆竭蹷而归之民归之多则国愈富矣是以爲人君者当以人民爲一家君如父民如子未尝有子富而父贫者君民之分旣如父子则安有飜然而去也今也君旣不恤其民而重敛之剥民之肌肤竭民之骨髓民方且指其君以爲硕鼠尚何以使民爱戴其上哉然而指其君以爲硕鼠似亦太过孔子删诗乃不去而存之者盖以爲万世之劝戒也师旷侍于晋侯晋侯曰衞人出其君不亦甚乎对曰或者其君实甚良君将赏善而刑淫养民如子盖之如天容之如地民奉其君爱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其可出乎夫君神之主而民之望也若困民之主匮神乏祀百姓絶望社稷无主将安用之弗去何爲【见襄公十四年】而师旷之言乃如此盖所以劝戒其君也硕鼠之诗正得此意学者当深思之 黄讲同   黄氏緫论曰魏诗七篇言其君俭啬褊急其君俭以能勤大夫忧其君皆莫知其爲何君也盖下序必本于上序上序特言其褊而不言其何君之褊特言刺俭而不言其何君之俭特言刺时而不言何君之时则下序亦莫得而知直曰其君而已夫以国人而目其君以硕鼠可乎君虽重敛犹吾君也而国人以硕鼠喻之是无君也孔子删诗而不言何哉意者伐檀一诗刺在位贪鄙则硕鼠一诗亦未必非刺在位要之在位者如此而民至于无告诉则其君可知孔子存之以爲后世戒昔师旷侍晋侯【云 云】见李讲夫衞人出其君虽衞君之罪而国人亦不能无罪师旷之意特因以爲戒耳孔子删诗而以硕鼠附于魏风之末所以爲后世戒哉   唐蟋蟀诂训传第十    国风   蟋蟀刺晋僖公也俭不中礼故作是诗以闵之欲其及时以礼自虞乐也此晋也而谓之唐本其风俗忧深思远俭而用礼乃有尧之遗风焉   蟋蟀在堂歳聿其莫今我不乐日月其除无已大康职思其居好乐无荒良士瞿瞿【俱具反】蟋蟀在堂歳聿其逝今我不乐日月其迈无已大康职思其外好乐无荒良士蹶蹶【俱衞反】蟋蟀在堂役车其休今我不乐日月其慆【吐刀反】无已大康职思其忧好乐无荒良士休休   李曰此诗盖言僖公过俭而不中礼欲其及时即诗所谓蟠蟀在堂是也以礼自虞乐即诗所谓好乐无荒是也此晋信公之诗而序以谓唐者帝尧旧都之地也郑曰太原晋阳是尧姑居后乃迁河东平阳成王封母弟叔虞于尧之故墟曰唐侯南有晋水至于子燮改爲晋侯按汉地理志云中山国唐县张晏曰尧爲唐侯国于此河东郡平阳县应劭曰尧都也太原晋阳县注云诗唐国周成王灭唐封弟叔虞臣瓉曰所谓唐今河庾永安是也地去晋四百里颇师古曰瓒说是也本其风俗所忧之事逺俭而中礼有尧之遗风是以谓之唐国风也后左传季札观周乐歌唐风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遗民乎不然何忧之逺也非令徳之后谁能若是班孟坚曰河东之民有先王遗敎君子深思小人俭陿故唐诗蟋蟀山有枢葛生之诗皆思奢俭之中念死生之虑皆谓此也说文曰蟋蟀恭也今之促织也春初生至夏鸣歳寒则入蟋蟀在堂则歳又将莫矣我不爲乐恐日月过亦可惜也故曰蟋蟀在堂歳聿云莫今我不乐日月其除逝徃也迈行也役车其休亦是歳莫之时也慆过也无已太康职思其居郑谓君虽当自乐亦无甚太乐欲其用礼爲节也此说非也诗人之意但谓无自太康亦当思其所居之事然而好乐苟能无荒虽曰好乐夫何不可瞿瞿顾礼义也良士瞿瞿言当如良士瞿瞿然顾礼义也职思其外当职思其国外之事也职思其忧当职思其所忧之事也蹶蹶敏休美也皆言好乐苟能无荒所以爲良士之敏也好乐无荒郑以此诗多以爲农功毕十二月当复命农讣耦耕事观此诗本无农功意欧亦非之矣今不复云李斯曰尧之有天下也堂髙三尺采椽不斲茅茨不剪虽逆旅之宿不勤于此矣冬日鹿裘夏日葛衣粢粝之食藜藿之羮饭土匦啜土铏虽监门之养不觳于此矣凡此皆是过言尧之俭使果如此则是不得礼矣岂有遗风犹能用礼而尧乃过俭乎柳子厚作晋问曰三河古帝王之更都焉而平阳尧之所理也有茅茨土铏采椽之度故人至于今俭啬有温菾克逊之徳故人至于今善逊此盖未尝深攷此诗而过信李斯之言也杨山曰国君俭不中礼而国之风俗乃能用礼欤所谓一国之事系一人之本不亦异乎夫晋之爲晋久矣风俗之成非一日之积蟋蟀之诗盖风之变也国人闵其君欲其及时以礼自虞乐而卒告之以好乐无荒可谓有礼矣昭公政荒民散四邻谋取其国家而不知则作诗刺之可谓忧深思逺矣当是时风虽变尧之遗风未亡也及曲沃强盛国人将叛而归之则不复有礼矣盖风俗之成坏皆非一日之积所谓系一人之本者其有见于斯欤此说得之矣 黄讲同   山有枢刺晋昭公也不能修道以正其国有财不能用有钟皷不能以自乐有朝廷不能洒埽政荒民散将以危亡四邻谋取其国家而不知国人作是诗以刺之也山有枢隰有榆子有衣裳弗曳弗娄【力俱反】子有车马弗驰弗驱宛其死矣他人是愉山有栲隰有杻子有廷内弗洒弗埽子有钟皷弗鼓弗考宛其死矣他人是保山有漆隰有栗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且以喜乐且以永日宛其死矣他人入室   李曰人君所以正其国者惟修道而已能修道以正其国则何求而不得何爲而不成哉惟其不能所以有财不能用有钟皷不能自乐有朝廷不能洒埽有财不能用即诗所谓衣裳车马酒食之类是也有钟皷不能自乐即诗所谓子有钟皷弗鼓弗考是也有朝廷不能洒埽即诗所谓子有廷内弗洒弗埽是也有财不能用有钟皷不能自乐有朝廷不能洒埽则政荒可知矣政之荒此民所以散而终以危亡也危亡之兆旣见而四邻谋取其国家而不自知以见其偷生苟安也自古爲国者深谋逺虑虽当治安之时有危亡之戒其有危亡之机未尝不知也晋昭公之偷生苟安如此故四邻谋取其国家而不知此诗所以刺之也四邻即桓叔谋伐晋是也山有枢隰有榆尔雅曰枢荎也郭璞曰今之刺榆也榆白枌也类有十种叶皆相似毛氏谓国君有货财而不能用如山隰不能自用其财不必如此说诗人之意只言山之有草木犹人君之有衣裳车马子有衣裳弗曳弗娄孔氏曰曳者衣裳在身行必曳之娄亦犹曳也弗曳弗娄犹无衣裳同也子有车马弗驰弗驱亦犹无车马同苏氏以谓人君有衣服车马钟皷饮食不能用譬犹山木之不采终亦腐败摧折归于无用而已王氏则谓山隰有枢榆栲杻漆栗以自庇饰爲美者而人所资赖今也有衣裳弗能曳娄有车马弗能驰驱有朝廷弗能洒埽有钟皷弗能鼓考有酒食弗能爲乐曽山隰之不如也苏氏以爲归于无用王氏以爲人所资赖然诗中皆无此意尔雅曰栲名山樗郭璞曰栲似樗色小而白生山中因名云亦类漆树陆玑防曰山栲与下田樗略无异叶似差狭耳吴人以其叶爲茗方俗无名此爲栲者似误也今此云栲者叶似栎木皮厚数寸可爲车辐或谓栲栎杻檍也檍材可爲弓弩榦也栲杻漆栗皆是上章意王氏曰枢榆栲杻宫室器械之材而漆则可以饰器械栗则可食也曳娄其衣裳驱驰其车马洒埽其廷内考击其钟皷则所以修其政故以枢榆栲杻刺之亦不必如此分别此但诗人便于押韵尔何必一一爲之说宛死貌愉乐也言有衣裳则弗曳弗娄有车马则弗驰弗驱一旦宛然而死则衣服车马将爲他人之所乐也考击也保安也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者言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而饮食也且得以喜乐已身且可以永长此日盖君子无故不彻琴瑟故也且以永日正如诗所谓以永今朝孔氏曰人而无事则长日难度若饮食作乐则忘忧愁可以永长此日此言是也入室者言苟不喜乐则他人将入我室以爲乐也抑诗曰洒埽廷内惟民之章晋昭公有朝廷不能洒埽不足以爲民章刺之可也至于有衣裳弗曳弗娄有车马弗驰弗驱有钟皷弗鼔弗考未爲太过而诗人乃刺之者苏氏曰富贵安逸者天下之所同好也然而君子独享焉享之而安天下以爲当然者何也天下知其所以富贵安逸者凡以庇覆我也贫贱劳苦者天下之所同恶也而小人独居焉居之而安天下以爲当然者何也天下知其所以贫贱劳苦者凡以生全我也夫然后独享天下之大利而不忧使天下爲已劳苦而不怍人君治其民必先乐民之乐而后自乐其乐今晋昭公有衣裳车马钟皷不能自乐其乐也夫自乐其乐尚且不能又何望其乐民之乐哉此诗所以刺之也然学诗当求其大意不可泥于章句文字之末如大夫夙退无使君劳信斯言也则惑于嬖妾以废朝政不爲过矣今者不乐逝者其亡宛其死矣他人是愉信斯言也则肆其耽乐爲长夜之饮不爲子孙计者不爲过矣故曰以意逆志是爲得之黄曰齐宣王见孟子于雪宫曰贤者亦有此乐乎孟子曰贤者而后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人君苟能修道以正其国则虽役民以筑台而犹子来以劝趋植羽以从田而犹欣欣乎有喜有材而能用有钟皷而能自乐有朝廷而能洒埽曰能云者有道以用也   扬之水刺晋昭公也昭公分国以封沃沃盛彊昭公微弱国人将叛而归沃焉   扬之水白石凿凿素衣朱襮【音博】从子于沃旣见君子云何不乐扬之水白石皓皓素衣朱绣从子于鹄旣见君子云何其忧扬之水白石粼粼我闻有命不敢以告人李曰左传桓二年初晋穆侯之夫人姜氏以条之役生太子命之曰仇其弟以千亩之战生命之曰成师师服曰异哉君之名子也嘉偶曰妃怨偶曰仇古之命也今君命太子曰仇弟曰成师始兆乱矣兄其替乎惠公二十四年晋始乱故封桓叔于曲沃师服曰吾闻国家之立也本大而末小是以能固故天子建国诸侯立家今晋甸侯也而建国其能久乎惠之三十年晋潘父弑昭侯而纳桓叔不克正所谓昭公分国以封沃沃盛彊昭公微弱国人将叛而归沃之事也仇文侯也昭公文侯之子也沃者成师桓叔也晋虽封之乃所以爲祸也郑曰激扬之水波流湍疾洗去垢浊使白石凿凿然兴者喻桓叔彊盛除民所恶民得以有礼义也是以水喻桓叔以石喻民其取譬爲不伦欧阳已非之矣当从王苏之说以水喻昭公以石喻桓叔言昭公微弱不能制桓叔使之得时以成其彊盛亦犹水之扬不能流白石只以益其凿凿耳凿凿鲜明貌与传所谓粢食不凿是也皓皓防白也粼粼说文曰水生涯石间曰粼粼亦是上文意素衣朱襮尔雅曰黼领谓之襮孙炎曰绣刺黼文以褗领郊特牲云绣黼丹朱中衣大夫之礼也大夫服之则爲知诸侯当服之也中衣者朝服祭服之里衣也其制如深衣此所谓素衣朱襮素衣朱绣即郊特牲所谓绣黼丹朱中衣是也民以桓叔不得自立故具此服从桓叔于曲沃欲其幷晋国以爲诸侯也子指桓叔也王氏则以朱襮朱绣爲大夫之礼而谓乱生于衣服之间其说爲桓叔爲此服旣是以桓叔爲则下文从子于沃不相贯沃即曲沃桓叔所封之地也汉地理志云河东闻喜县故曲沃汉武帝元鼎六年行过更名应劭曰武帝于此闻喜越破改曰闻喜九域志今隆州有曲沃城鹄曲沃别邑也君子指桓叔也旣见君子云何不乐以见其得众心也我闻有命不敢以告人亦是言得众心也张横渠曰民爱桓叔闻有叛逆之命不敢以告人以见民心之爱桓叔其深如此夫君子之名岂易得哉桓叔之于晋盖将肆其篡逆之志是后羿寒浞之流也晋人善之以爲君子虽有叛逆之命犹不敢以告人桓叔何施而得此名古者不轨之臣欲行其志必先扬美事以邀众誉施小惠以收众情然后民翕然从之田氏之于齐亦犹桓叔之于晋田氏以家量贷民而以公量收之国人爱之如父母亦犹晋民以桓叔爲君子也其后废太子荼召公子阳生于鲁而立之公子阳生夜至于齐国人知之而皆不言所谓我闻有命不敢以告人也夫田氏桓叔所以至此者惟其齐晋之君敎化不行礼义不明无得民心之道民旣无所归而有田氏桓叔安得而不归之哉使齐晋之君能以义正众使众知义虽有不轨之臣亦莫之从也尚肯以君子之名而归之哉叔于田郑以叔段爲仁人诗不刺叔段而诗序刺郑伯晋人以桓叔爲君子诗不刺桓叔而诗序刺昭公岂叔段果爲仁而桓叔果爲君子而无可刺之迹哉盖桓叔叔段之罪易见郑伯昭公之恶难知故诗推本其祸之所由起而讥之也昭公郑伯且刺之矣况于桓叔叔段乎 黄讲同   毛诗集解卷十二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十三   宋 李樗黄櫄 撰   椒聊刺晋昭公也君子见沃之盛彊能修其政知其蕃衍盛大子孙将有晋国焉   椒聊之实蕃衍盈升彼其之子硕大无朋椒聊且远条且椒聊之实蕃衍盈匊彼其之子实大且笃椒聊且逺条且   李曰沃之盛彊而桓叔又能修其政虽晋人亦将叛而归之此君子所以知其子孙必有晋国而灭之也按左传桓二年桓叔旣与潘父比而灭昭侯庄伯又于惠之四十五年伐翼弑昭公子孝侯翼人立其弟鄂侯隐五年庄伯又伐翼鄂侯奔随王立其子哀侯桓公三年庄伯子武公又伐翼侯而获之七年又诱小子侯杀之王命立其弟缗庄十六年武公遂获晋此则桓叔子孙并有晋国之事也君子于桓叔之世遂逆料其必如此者盖观人之国即其微以知其着而况昭公微弱桓叔彊盛曲沃之并晋国有必然之理也椒似茱萸而小赤色内有黒子如防今谓之椒木其木有针刺叶坚而滑泽陆玑防曰聊语助也王氏以爲薄略之辞则凿矣椒聊之实蕃衍盈升郑曰椒之性芬香而少实今一捄之实繁衍满升非其常也盖尔雅曰椒榝丑莍桃李丑核故郑氏谓一捄之实蕃衍盈升然而一捄不可以满升故孔氏谓若论一树则不止一升才据一实则又不足满升验今椒实一裹之内惟有一实时有二实者少耳今言一捄满升假多爲喻非实事也故知一捄比一升爲小矣然亦不必泥于一升之说诗人之意椒聊之实始生蕃衍可以盈升故其久也蕃衍可知但桓叔之彊盛如此其子孙并有晋国又可知矣蕃衍盈匊本草曰据古升上径寸下径六分深八分则升小于匊然汉志又谓千二百黍爲龠十龠爲合十合爲升见律歴志上则升又大于匊故陆农师谓两手爲匊两匊爲升先曰升后曰匊互相备而已诗人之意止是言曲沃盛彊如椒之蕃衍而乃区区于升匊小大之不同亦无益之言也苏氏曰椒之性芬烈而能夺物者也今其实蕃衍而盈升则其近之者未有不见夺者也王氏谓至治馨香能修其政则馨香上达皆不足以求诗人之意其意但以蕃衍而取喻桓叔初无夺物之意亦无馨香上达之说彼其之子指桓叔也硕大无朋郑曰硕谓壮貌佼好也大谓徳美广博者非也盖硕即大也即序所谓盛彊也无朋无比也言其彊盛而无比也毛曰朋比也释文曰比爲比字必理反又必二反是又以比爲朋比之比故郑氏以爲平均不朋党也惟欧以无比当从毛氏之说实大且笃言其彊盛又且笃志以修其政也椒聊且远条且毛氏曰条长也盖椒之蕃衍日益逺以喻桓叔之子孙日彊盛也夫以曲沃之盛彊而能修其政诗人刺昭公者盖欲昭公能修其政好礼则民莫敢不敬好义则民莫敢不服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况于晋国之民乎惟昭公之懦弱无立徳不及民而桓叔乃能修其政君子知其将并晋国昭公乃恬然不之知此诗所以讥之也夫天下之势如持衡首重则尾轻矣昭公能修其政以成其彊盛桓叔安得彊盛乎田氏厚施而得民心晏子之徒皆知齐之爲田氏尝谓景公曰陈氏厚施民归之矣后世若少惰陈氏而不亡则国其国也已公曰善哉是可若何对曰唯礼可以已之公曰善哉我不能矣【见昭公十六年】昭公有桓叔之彊盛而不之知齐有田氏之厚施知之而不能已知与不知虽不同而所以不能自立则一也此齐之所以爲田氏而晋之所以并于曲沃也   黄曰武公获晋在庄十六年而君子于桓叔之世已逆知其如此者盖观人之国者当于其微履霜坚冰至则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田氏厚施而得民心晏子谓景公曰田氏厚施民归之矣公曰若之何对曰惟礼可以已之公曰善哉吾不能矣此皆微弱而不能自立之过也晋之所以爲曲沃之所获亦类是欤   绸缪刺晋乱也国乱则昬姻不得其时焉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绸缪束楚三星在戸今夕何夕见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李曰绸缪犹缠緜盖言束薪之状也毛氏曰男女待礼而后成若薪刍待人事而后束则是以薪喻男女以束之者喻礼也苏氏曰合异姓以爲昬姻言犹错取众薪而束之耳薪之爲物束之则合释之则解是以绸缪固之而后可以望其合也苏氏说与毛氏相似王氏说亦与此不相上下惟郑谓束薪于野而见天星欧氏以爲其义简而直当从郑说三星在天曰参也天文志曰参谓白虎三星故毛氏之意以谓昬姻之月自季秋尽于季春皆可以成昬不待初冬冬末开春之时故陈昬姻之正时以刺之在天谓始见东方也在隅东南隅也在户谓正月中直户也始见东方则十月之时在东南隅则十一月十二月正月中直戸则正月之时也月令孟春之月昬参中故知正月中直戸明矣旣以在戸爲正月则在隅爲十一月十二月在天爲十月可知郑曰三星谓心星郑以仲春昬而火星不见嫁娶之时也今已见在天非其时尔故诗人举其昬姻失时而刺之故曰三星在天然三星一名大火欧以爲参星皆三星则知郑说爲得矣以其所见之月候嫁娶早晚爲有理此言是也若以三星爲心星见失嫁娶之时则下文今夕何夕见此良人文意相属也夫仲春之月心星未见至三月四月则见而在东方左氏曰火出于夏爲三月【见昭七年】周官季春出火言三月之时已失其时矣况于在隅在戸乎在隅则四月之末五月之中在戸则五月之末六月之中月令白仲夏之月昬心中是也郑以三星爲心星则可若以心爲有尊卑夫妇父子之象则其说凿矣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张横渠曰今夕何夕见此良人言此时可以见也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言国乱不可得见也三星在天已非其时以相谓今三星在天之夕是何月之夕而女子见于良人非其时虽非其时然以国乱不可得见故曰如此良人何将奈之何哉子兮指娶也毛氏曰良人美室也孔氏曰小戎云厌厌良人盖妻见此良人言女子之失时也今夕何夕见此粲者言男女之失时也不必如此说见此邂逅王氏曰失时故思不期而会焉则邂逅者不期而会也如此粲者何国语女三爲粲大夫一妻二妾故王氏曰乱甚矣虽贵者亦不得以时娶然不当泥于三女之说国语虽曰三女爲粲而又曰粲美物也是言美女也凡此皆是上文之意此诗与衞风有狐郑风野有蔓草陈风东门之杨皆言世变多故兵饥丧乱民不安居而力不足故男女昬姻不得其时也然而陈郑衞之诗其淫乱爲多盖当时政敎不修礼义不明淫风大行此所以有相奔之俗其知以淫奔爲耻兼又以丧乱之故而不得其时至于唐风则不然盖淫泆之祸在于奢侈唐之风俗尚俭虽不得其时犹未至于淫奔也晋之俭虽不得先王之中制然犹以尚俭之故愈于奢也孔子曰礼与其奢也宁俭盖言俭虽失于中道犹愈于奢也   黄曰卫郑陈齐之国皆有淫奔之风皆以兵饥丧乱人伦不明故男女有不待礼而相奔者也惟晋魏之国以圣人所都之地虽其习俗俭啬隘陿而淫奔之俗不闻故绸缪一诗言国乱则昬姻不得其时曰昬姻则是犹有昬姻之礼也圣人之风化其入人深也如此哉   杕【徒细反】杜刺时也君不能亲其宗族骨肉离散独居而无兄弟将爲沃所并尔   有杕之杜其叶湑湑【私叙反】独行踽踽【音举】岂无他人不如我同父嗟行之人胡不比焉人无兄弟胡不佽【十利反】焉有杕之杜其叶菁菁独行睘睘【求营反】岂无他人不如我同姓嗟行之人胡不比焉人无兄弟胡不佽焉   李曰夫欲人之亲我者必有以亲之也君不能亲其宗族则骨肉相与离散而不我亲矣惟其骨肉离散此君所以独居而无兄弟之助旣无兄弟此曲沃所以得肆其吞噬之心也杕特貌杜赤棠也尔雅曰杜赤棠郭璞曰今之杜棃也樊光曰赤者爲杜白者爲棠陆玑防曰赤棠与白杜同但子有赤白美恶子白色爲白棠甘棠也少酢滑美赤棠子涩而酢无味其叶湑湑毛氏曰枝叶不相比也菁菁毛氏曰叶盛也郑曰希少貌旣以湑湑爲不相比又以菁菁爲叶盛孔氏以爲互相发明言叶虽茂盛而枝条稀踈以喻宗族虽强不相亲昵也然按诗云其叶湑湑菁菁本无枝条稀踈之意苏曰晋君逺其兄弟而亲异姓喻如杕杜条榦不足以相扶持与毛郑不相上下按裳裳者华其叶湑兮毛氏曰湑盛也菁菁者莪毛氏以爲盛貌则是二者皆言茂盛不应以湑爲枝叶不相比郑又以爲希少故知此当从王氏说曰杜之实不足食而又特生然其叶湑湑然则亦能庇其本根君不能亲其宗族骨肉离散曽杕杜之不如也王氏说盖本于左传宋昭公欲去羣公子乐豫曰公族公室之枝叶也葛藟犹能庇其本根故君子以爲比况国君乎见文七年王说盖本于此踽踽毛曰无所亲也按孟子何爲踽踽凉凉则踽踽然无所亲之意也睘睘毛氏曰无所依也说文曰坚固貌骨肉离散君独行而无所亲岂无异姓之臣乎虽有异姓之臣不如我同姓之亲也他人谓异姓之人也同父谓同姓之亲也同姓谓同祖之人也旣有他人而乃曰独行者王氏曰言旣无同父虽有他人犹独行也此言是也比辅也佽助也同姓之臣旣不见亲异姓之臣又不肯辅君以相比故同姓之人曰嗟乎君所与行之人嗟行之人指异姓大夫也言汝胡不辅君以爲比乎汝旣见君无兄弟之助汝何不佽助之乎同姓之臣旣不见亲异姓之臣又不见辅冝乎昭公孤立无助而爲曲沃所并也棠棣诗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此盖言兄弟相须于急难之际同心于急难之中虽有阋墙之忿不忘御侮之事何者忧患同也昭公弱而有曲沃之强曲沃又有吞食晋国之意而昭公不能亲其宗族何以御外侮哉然昭公所以不亲宗族者其意谓吾封桓叔非不亲也封之曲沃待其盛强稔成其恶莫若与异姓之臣共事也彼岂知周公不以管蔡之故而不封同姓哉同姓之亲旣已离散异姓之臣又不忠其君此所以爲曲沃所并也昔秦始皇振长策以驭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践华爲城因河爲池自以爲关中之固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然而惩周之以小弱之故罢侯置守而子孙亡尺寸之封终以孤立虽有至强之势一夫作难而七庙堕秦强如此罢侯置守犹足以亡况昭公之微弱而又不能亲其宗族是促其亡也   黄曰古之有国者必封同姓以自衞所谓宗子维城者周以宗强是也今昭公不亲其宗族其心必以爲曲沃之封而反以噬晋故不若与异姓之人共事也然管蔡虽叛而周人不忘同姓不可以噎而废食也秦始皇惩周之弱罢侯置守而子孙孤立一夫作难而七庙堕子孙无尺寸之地亦以骨肉离散故耳可不戒哉   羔裘刺时也晋人刺其在位不恤其民也   羔裘豹袪自我人居居【音据】岂无他人维子之故羔裘豹褎自我人究究岂无他人维子之好   李曰言晋国之臣旣不助其君以爱恤其民此其所以可刺也袪毛氏曰袂也孔氏曰玉藻云深衣袪尺二寸注云袂口也深衣亦云袂之长短反诎之及肘是通袂皆袖之大名袪是袖头之小称羔裘豹袪毛氏曰本末不同在位与民异心其说谓晋在位之臣服羔裘豹袪晋人因其服举以爲喻言以羔皮爲裘豹皮爲袪异皮本末不同以兴民欲在上忧己在上乃疾恶其民此皆强生义理毛氏于郑羔裘桧羔裘皆直说其事未尝以爲兴乃于此强爲之说何也苏曰君子处于民上犹豹袪之在羔裘耳豹虽甚贵而以羔裘爲本王氏曰羔裘在位之服也袪在手操执以从事指麾以使人也羔裘而豹袪则其在位操事使人以猛而已非恤其民者也褎袪之末而已羔裘而豹褎则其猛又甚矣苏氏之说皆有王氏之失惟郑氏曰羔裘豹袪在位卿大夫之服也其义爲简而直欧阳取之自我人居居毛氏曰自用也居居怀恶不相亲比之貌究究犹居居也其说以谓在位者之心旣与民异其用使我之民居居然悖恶之色不与我民相亲按尔雅曰居居究究恶也毛说盖本于此窃尝疑尔雅之文是亦诗之诂训也盖其书出于汉世以居究爲恶未甚显然明白王氏曰居居者固而不知变究究者穷而不能通其说之凿尤甚于毛氏张横渠曰自我人居居自我人而晏安之也自我人究究言得我民而察察作威皆怨其反不恤已也其说益迃曲而难晓苏曰舍羔则豹无所施而无民则君无所托则是以羔裘爲喻其说又非也又谓君甚尊而由有民以安其居苏氏说则是而其意未尽谓在位卿大夫之服者势虽甚尊必由民以安其居则其说爲得也苏又曰究久也君之所以能居于此者由有民也然以究究爲久无所据其义殊难晓当阙之以俟知者岂无他人惟子之故而不去耳子无以我无所归而不恤我也郑谓岂无他人可归往者乎我不去者乃念子故旧之人此言是也但所谓此民卿大夫采邑之民其说非也故欧阳以爲曲说惟子之好尔是念其恩好也此盖国人将叛而归沃未尝适他国而其心巴离也唐人有言曰暑牛之渴竖子饮之停淖之污牛渴之久得停淖之汚宁复顾淸泠之水乎设使竖子牵之于淸泠之水以涤乎口中之泥然后知向之所谓停淖之水不可终而饮也今桓叔将有篡夺之谋民以其修政而欲归之者盖以晋人在位不恤其民民舎桓叔而不归则将谁归之哉正犹饮牛于停淖之汚也齐田氏以私量贷民而以公量收之民爱之如父母归之如流水而齐之承嗣大夫强易其贿日求无艺徴敛无度宫室日更淫乱不道民人病苦夫妇皆诅此适所以啓其归田氏之心也由此观之齐之大夫强易其贿日求无艺是爲田氏敺民也晋人在位不恤其民是爲曲沃敺民也黄曰羔裘而豹袪者卿大夫之服也卿大夫之势虽甚尊必由民以安其居今乃不恤我民如此我民亦岂无他人乎惟子之故而不忍去耳究久也卿大夫之所以能久于其位者以有民也噫田氏以私量贷民而以公量收之齐大夫乃强易其贿徴敛无度故卒爲田氏所有桓叔旣修其政而卿大夫乃不恤其民是爲曲沃敺民也   鸨【音保】羽刺时也昭公之后大乱五世君子下从征役不得养其父母而作是诗也   肃肃鸨羽集于苞栩【况禹反】王事靡盬不能蓺稷黍父母何怙悠悠苍天曷其有所肃肃鸨翼集于苞棘王事靡盬不能蓺黍稷父母何食悠悠苍天曷其有极肃肃鸨行集于苞桑王事靡盬不能蓺稻父母何尝悠悠苍天曷其有常   李曰郑氏云五世者昭公孝侯鄂侯哀侯小子侯是也按左传小子侯爲曲沃伯所杀王立哀侯之弟缗于晋郑氏数五世不及缗者孔氏曰按晋国大乱五世不数缗者言昭公之后则是昭公之时自昭公数之至小子侯而满五世故数不及缗也按序曰昭公之后大乱五世当自孝侯以至于缗也言五世大乱如此虽君子亦下从征役之事不得耕耨以养其父母而至于冻馁故作是诗也肃肃鸨羽声也陆徳明曰鸨羽似鴈而大无后趾性不树止陈翥所谓连蹄也树止则爲苦尔雅曰栩杼郭璞曰柞树也陆曰今柞栎也徐州人谓栎爲杼或谓栎爲栩其子爲皁或言皁去其殻爲汁可以染皁苞稹孙炎曰物丛生爲苞齐人名曰稹毛曰行翮也尔雅曰羽谓之翮孔曰鸟翮之毛有行列故称行也言鸨之性不树止而今乃飞而集于苞栩之上亦犹君子不当使之供贱役今乃下从征役言非其冝也盬毛氏曰不攻致也孔曰盬与蛊字异义又曰左传云于文皿虫爲蛊谷之飞亦爲蛊【见昭元年】杜预曰皿器也器受虫害者爲蛊谷久积则变爲飞虫名曰蛊是蛊爲不攻牢不坚致之意也王事靡盬谓勤于王事而无不攻致也蓺树也言君子旣从征役爲王家之事虽尽力爲之无不攻致而孝养之道爲王事所夺故不能蓺黍稷以供养其父母何所恃怙乎盖当农事始兴之时而乃从事于征役不得以时殖谷爲一年之计父母亦将经转乎沟壑矣故父母何怙何食何甞悠悠苍天曷其有所言君子旣下从征役不得奉养父母于是仰天而愬曰悠悠苍天何时而得其所而免于征役之事非是君子惮于王事而欲脱免之也盖欲养其父母也曷其有极极已也言何时征役之事已也曷其有常言何时而得复其常也盖言君子而从征役之事非其常也屈原曰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此君子之于征役所以呼苍天而愬之也王氏以谓始曰鸨羽中曰鸨翼卒曰鸨行始曰稷黍中曰黍稷卒曰稻粱始曰何怙中曰何食卒曰何尝始曰有所中曰有极卒曰有常皆从而爲之说以爲中甚于始终甚于中其说可谓凿矣春秋之时晋平公合诸侯以城杞晋悼夫人食与人之城者绛县老人亦与见襄十三年吴王夫差伐鲁次于泗上鲁七百人踊于幕庭有若与焉见哀公八年以绛县老人之贤与于城之役以有若之贤与于伐吴之役盖当夫世乱多故征伐不休贤者盖有不幸而与于征役也然以贤者而与此事已非其冝矣而况不得奉养其父母君子当何如哉古人有言曰枯鱼衔索几何不蠧二亲之寿忽若过隙王氏又曰树欲静而风不息子欲养而亲不待此皆孝子之心其爱亲也勤思亲也笃故汲汲于爱日以事亲惟恐失之故愿爲人兄不愿爲人弟其爱日也如此今以征役之故不特废其温凊定省之礼又且无以爲卒歳奉养之备其情岂不伤哉此诗如北山蓼莪陟岵皆孝子不得奉养父母故其诗哀以思也当征伐之时其心犹不忘苟在父母之侧其事亲爲何如   黄曰按左传桓叔旣与潘父弑昭公晋人立孝侯惠四十五年曲沃庄伯伐翼弑孝侯国人立其弟鄂侯隐五年庄伯又伐翼鄂侯奔随秋王命虢公伐曲沃而立哀侯于翼桓公三年庄伯子武公又伐翼逐翼侯而获之七年又诱小子侯而杀之王命虢仲立哀侯之弟缗庄公十六年武公遂获晋此所谓大乱五世也窃尝谓郑之公子五争而男女相奔晋之大乱五世而孝子思念父母此亦帝尧之美风也学者观诗当知风俗之所以然   无衣美晋武公也武公始并晋国其大夫爲之请命乎天子之使而作是诗也   岂曰无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岂曰无衣六兮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   李曰晋昭公封叔父成师于曲沃号爲桓叔桓叔生庄伯庄伯生武公继世爲曲沃之君恃其盛强常有灭晋之志至庄十六年伐晋而灭之当是时天子之使适在晋故大夫爲之请命于天子之使而天子之使爲之请命于天子左传曰王使虢公命曲沃武公以一军爲晋侯因其请命而命之也俟伯七命车旗衣服以七爲节天子之卿六命车旗衣服以六爲节上章言岂曰无衣七兮言我晋国之中岂不能爲衣之七章但不如天子所赐之衣安而且吉也二章言岂曰无衣六兮盖不可以必得侯伯之命服得受六命之服列于天子之卿犹愈于无天子之命也晋本侯爵故以七言之旣而称其次又以六言之王氏曰七者侯伯之服也六者子男之服也子男之服以五爲节而曰六者天子之卿六命与子男同服故也据周官典命云子男五命其国家宫室车旗衣服礼仪皆以五爲节秋官大行人云诸公诸子诸男冕服五章安得以六爲子男之服乎郑氏曰我岂无此七章之衣乎晋旧有之非新命之服晋本侯爵故言旧有七章岂曰无衣七兮诗人之意但是言岂不能造七章之服非以新旧论也岂曰无衣六兮盖谓我晋国岂无六命之服言但欲以天子之命而安故尔天子之使爲之请命故曰子者指天子之使言之燠暖也晋者曲沃之宗国也曲沃至于武公常有篡弑之志其行篡弑者屡矣至是而又灭之此先王之法所不容诛然其灭晋又不能请命于天子又不遣大夫以往乃因天子之使而请就命焉其骄蹇不臣以至于此如唐室之季强藩悍镇皆伐其主帅擅自封殖坐邀天子之旌节刘仁恭尝谓使者曰旌节吾自有但要长安本色尔此诗言岂曰无衣不如子之衣安且吉与刘仁恭之言无以异夫子删诗乃取之者何哉王氏曰天下无道小大强弱相攘夺久矣非复知有王命也武公知请命于天子之使则所谓彼善于此此诗所以美之也此之谓与人爲善不与人爲善而尽义以絶之则人之爲善者将寡矣程氏曰此美其请命一事不以篡君夺国爲羞至于衣服侈何难然其心不安至于请命然后安此意可取此说皆是也盖当是时周室衰微诸侯横恣攘夺攻取惟力是恃岂知有天子之命哉惟知有天子之命是犹知有天子也春秋僖公朝于王所成公如京师盖春秋之时诸侯偃然自肆无有朝王之礼惟僖公朝于王所因天子狩于河阳而遂朝之成公如京师则由会晋伐秦而遂朝之皆非有朝王之诚心使其过王所京师而不朝则无王之心甚矣今也犹能朝之是知有天王也晋武公灭晋虽非诸侯谨度之道使其不请命于周周亦末如之何矣今也能请于天子之使是知有天子之命也庄子曰人之逃于空谷者闻人足音则跫然而喜况于兄弟謦欬其侧者乎孔子当衰周之时诸侯不修臣职滔滔者天下皆是也鲁之僖公成公犹知有朝王之礼晋武公犹知有天子之命圣人安得不与之哉此正所谓闻足音者跫然而喜者也如氓云妇人望复关而爲淫佚之行其后以夫见弃而始能自悔使其不见弃于夫未必自悔也诗人犹以反正善之夫子删诗乃不去之者亦无衣美武公之意也   黄曰臧武仲据防求后孔子曰虽曰不要君吾不信也曲沃以篡弑之逆而有晋国以春秋之法绳之罪不可赦而孔子遽録其诗而序者亦以爲美武公此特美其请命一事耳盖当时强陵弱众暴寡诸侯不知有王也久矣晋武公以力雄晋国使其不请命于周周岂能伐之乎今犹能请命于天子之使则是知有王也齐桓晋文名爲尊周而实欲富强其国孔子犹取之者取其彼善于此者也春秋书僖公朝于王所成公如京师皆美之之辞也   有杕之杜刺晋武公也武公寡特兼其宗族而不求贤以自辅焉   有杕之杜生于道左彼君子兮噬肯适我中心好之曷饮食之有杕之杜生于道周彼君子兮噬肯来游中心好之曷饮食之   李曰兼其宗族者言桓叔晋穆公之子桓叔旣封于曲沃则晋国是其宗族也自桓叔以下常有并晋之心晋武公遂灭之是兼其宗族也旣兼其宗族则是寡特也又不能求贤以共天位治天职以爲股肱耳目之助其寡特可谓甚矣有杕之杜生于道左者道之东也孔氏曰王制云道路男子由右妇人由左在隂爲右在阳爲左道周者道之曲也此言木之生于道之东与道之曲故行者赖以休息今杜之特生阴凉寡薄人不得而休息焉犹之武公君子所愿以仕游而武公寡特此君子所以舎之而去耳王氏乃曰杜之实不足食也而又特生则其能庇人也寡矣然尚以生于道左生于道周其去人所往来之道不逺也君子逮肯适然而来游然诗人言彼君子兮盖指言晋之贤者非谓君子适我而来游于杕杜之下也若如王氏之说则休息杕杜之下人人皆可也何必独言君子哉尔雅曰噬逮也言君子之人亦有逮我国家肯适我者惟君子之中心有好贤之诚何但饮食而已乎苟能求贤以自辅则贤者恱而愿仕于朝矣今也武公寡特兼其宗族旣如特生之杜又不能举贤以自辅但饮食之而已贤者岂肯以饮食之故而迟留不去乎周霄问于孟子曰古之君子仕乎传曰孔子三月无君则皇皇如也出疆必载质又曰晋国亦仕国也未尝闻仕如此之急也曰古之君子未尝不欲仕又恶不由其道也惟其未尝不欲仕至于出疆必载质此所以噬肯适我也惟其欲仕又恶不由其道彼虽饮食之而不能用贤者亦将自去之耳缪公之于子思也亟问亟馈鼎肉使已仆仆尔亟拜子思不恱曰今而后知君之犬马畜伋者苟徒饮食之而不能用则其好之者非出于中心谓之犬马畜伋者不亦冝乎张横渠曰杜乔而少隂味不足嗜虽有来食者何以愿肯适来而就养也噬食也此说是亦以彼君子兮噬肯适我连上文杕杜其说与王氏同如此则中心好之曷饮食之其文不相贯王氏曰爱之也仁而其敬之也有礼仁而有礼此君子所以适我而来游以获其助也然则武公之见刺必以不仁也必以无礼也道左者盖以况仁道周者盖以况礼诗言道左道周王氏以谓仁与礼如此则何之而不可爲也其穿凿至于如此杨山攻其说以谓道左非可以况仁道周非可以况礼使道左道周可以况仁况礼犹不可以爲说况不可乎大雅文王之诗乃美文王受命作周之诗也其诗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又曰思皇多士生此王国此王国当文王创业垂统以基周室之初刑于寡妻至于兄弟其亲戚之间多助如此犹以多士爲务防附奔走御侮先后之人无不备者故传曰文王犹用众况吾侪乎今也武公始并晋国正是敷求贤人以共济艰难之时乃兼其宗族而寡特又不能求贤自辅内无亲戚之助外无君子之助其势孤立如此譬如特生之杜固其冝也武公旣并晋国乃兼其宗族遂以爲不可用其意以爲我旣并国深惧人之谋我亦犹我之谋晋也至其子献公患桓叔庄叔之族使士蔿与羣公子谮富子而去之旣杀游氏之子又围聚而尽杀羣公子至骊姬之乱晋无羣公子自是晋无宗族献公之寡特如此是亦武公有以遗之也使其无亲戚而犹能求贤可也况不能求贤以自辅国之不亡也幸矣盖能亲亲者必能用贤不能亲亲未有能求贤者也黄曰文王刑于寡妻至于兄弟其所以亲睦九族者至矣而又有济济之多士防附先后之人以爲之辅助故传曰文王犹用众况吾侪乎今武公旣并其宗族而无亲亲之心又不求贤以自辅而无左右之助此诗人所以刺之也其后献公患桓叔庄叔之族至于尽杀羣公子骊姬之乱晋于是乎无公族是亦武公遗之也呜呼去手与足尚足以爲人乎晋武公自视其夺晋之罪而惧人之如已此即秦之所以亡也   葛生刺晋献公也好攻战则国人多丧矣   葛生蒙楚蘝【音廉】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葛生蒙棘蘝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夏之日冬之夜百歳之后归于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歳之后归于其室   李曰好攻战国人多防者按左传晋献公鲁庄公十八年立至僖公九年卒在位二十六年传称晋伐骊戎骊戎男女以骊姬闵元年晋侯作二军以灭耿灭霍灭魏二年晋侯使太子申生伐东山臯落氏僖二年晋师灭下阳五年晋侯围上阳冬灭虢又执虞公八年里克败狄于采桑见于左氏传者如此是其好攻战之明验也惟其好攻战穷兵黩武虽有克捷之功未尝败衂然其军旅数起而国人多防夫从征役其妇独处于室故诗人陈其怨恨之辞以刺公也陆玑曰蘝似栝楼叶盛而细其子正黑如燕薁不可食也其茎叶煑以哺牛除热渴葛生蒙楚蘝蔓于野者盖言妇人托于夫犹葛之生蒙于楚蘝之生蔓于野今也国人多丧其夫旣死则妇人无所依托曾葛之不如也故下文言予美亡此谁与独处予之所美者夫也所美之夫旣亡将谁与哉独处而已域者茔域也息止也角枕粲兮锦衾烂兮毛曰斋则角枕锦衾郑曰夫虽不在不失其祭也摄主主妇犹自斋而行事也二人之意以谓妇人其夫旣不在当必有斋之事独斋而行祭当斋之时出夫枕衾以思夫言此角枕粲然而鲜明锦衾烂然而色美虽有锦衾无人服用其说但据内则所谓夫不在敛枕箧簟席襡器而藏之然礼记所载但言夫不在非必有斋之事亦不当引此说此但其夫不在妇人独寝因思其夫以及其物物存而人亡思之如此而已予美亡此谁与独旦郑曰旦明也我君子无于此吾谁与齐乎独自洁明王曰以息对旦则知旦者作也以旦对息则知息者夜也其说皆牵强不如程说曰独处息至旦也夏之日冬之夜夏至日长昼六十刻夜四十刻冬至夜长昼四十刻夜六十刻夏之日冬之夜爲最长当此之时思念之情尤切郑曰极言之以尽情是也居与室皆坟墓也言生旣不得见其夫要之百歳旣死之后则可得见其夫也夫妇之道生则异室死则同穴故曰归于其居归于其室张横渠曰葛得所托蘝不得所依伤已之不如也据诗言葛生蔹蔓之语皆是言得所托不必如此分别葛生妇人其情可谓切矣其义可谓髙矣始则谓己之托于夫如葛蒙楚蔹蔓野而乃思其夫不在无以爲托而又感角枕之粲锦衾之烂以致其情旣而又以夏之日冬之夜以致其思造次颠沛未尝少忘于夫其情可谓切矣末乃言百歳之后归于其室其义岂不髙乎此正唐国风也如柏舟诗曰之死矢靡他此诗曰百歳之后归于其居亦是无二心也与柏舟诗无以异然柏舟乃美共姜齐侯之子衞世子之妻誓不再嫁爲能守节至于此妇人居于微陿之中乃能如此可谓难能也黄曰献公惟好攻战则国人多丧故妇人思其夫之切思而不可得则以死自誓可谓义妇矣晋国当兵戈扰攘而孝子贞妇有如鸨羽葛生之诗者帝尧之风化盛矣哉   采苓刺晋献公也献公好听谗焉   采苓采苓首阳之巅人之爲言苟亦无信舎旃舎旃苟亦无然人之爲言胡得焉采苦采苦首阳之下人之爲言苟亦无与舎旃舎旃苟亦无然人之爲言胡得焉采葑采葑首阳之东人之爲言苟亦无从舎旃舎旃苟亦无然人之爲言胡得焉   李曰尔雅曰苓大苦也或以爲甘草首阳毛氏云幽僻之地按首阳在河东蒲坂县南安得爲幽僻首阳山亦名首山亦名雷首山在河中平乐县南巅顶也苦毛氏曰苦菜孔曰此荼也葑亦菜名芜菁也采苓首阳之巅毛氏曰采苓细事也首阳幽僻也细事喻小行幽僻喻无徴也其意以谓献公多问小行于小人言语无徴之人故所以谗言兴也欧氏破其说谓首阳名山人所共见而易知者毛氏以爲幽僻郑氏以爲无徴皆踈矣然谓细事喻小行则毛氏之说欧氏以无徴爲郑氏之说此则误矣郑曰采此苓于首阳山之上首阳山之上信有苓矣然而今之采者未必于此山然而人必信之兴者喻事有似而非王苏之说皆如此然王氏则以下文人之爲言苟亦无信舎旃舎旃苟亦无然人之爲言胡得焉连上采苓说按自人之爲言以下皆是敎献公止谗之法不当连上文爲说也郑氏之说长于毛氏不如欧氏之说简而明欧曰采苓者积少以成多如谗言积渐以成惑与采葛义同其首阳盖兴所见也而程氏谓首阳山生坚实之物以兴谗诬之人不实其说陆农师曰谗人无所不至其害人也皆因其事而谮之也采苓因人之甘而谮之而采苦因人之苦而谮之葑有时而甘有时而苦言因人之甘苦而并谮之其穿凿之甚以至于此旃郑氏曰焉也陟岵诗曰尚慎旃哉郑曰旃之也左氏曰其将聚而殱旃杜氏亦曰旃之也则旃字或爲之或爲焉盖助语也人之爲言苟亦无信舎旃舎旃苟亦无然郑氏谓人爲善言以称荐之欲使见进用也旃之言焉也舎之焉舍之焉谓谤讪人欲使见贬退也则是以四句分爲二事欧氏破其说谓以文意攷之本是述一事而郑分爲二盖其下文再举人之爲言胡得焉则舎旃舎旃者知非二事也王氏以谓人之造言不可以苟听亦不可以苟舍此则王氏之心术也盖此当从欧程之说以谓戒献公以爲闻人之言且勿听信置之且勿以爲然更考其言何所得焉盖当深察其虚实也欧氏曰夫谗者踈人之所亲疑人之所信夺人之所好非一言可效一日可爲也必须积累而后成或渐入而日深或多言而并进故曰浸润之谮又谓积毁销骨是以诗人刺谗多以积少成多爲患惟其如此使人君不能无惧则以察其言无有不得其情矣观献公好谗以杀太子申生则知非一言可效一日可爲其始也骊姬嬖欲立奚齐使外嬖梁五与东关嬖五言于献公曰宗邑不可以无主必使太子居曲沃则可以威民而惧戎谗言始兴如此及晋侯作二军公将上军太子将下军以灭耿灭霍灭魏还爲太子城曲沃分之都城而位以卿其谗言旣兴如此其后又使太子申生伐东山臯落氏公衣之偏衣佩之金玦克狄而反此则谗言又甚矣又告之太子祭于曲沃归胙于公公田姬寘诸宫六日公至毒而献之公祭之地地坟与犬犬毙与小臣小臣亦毙姬泣曰贼由太子太子奔新城后缢于新城观此则谗言之积累也如此诗人喻之采苓冝矣然姬寘诸宫六日非太子之爲明矣爲献公者苟无以谗爲信则其虚实自见矣昔汉盖主上官桀与燕王旦通谋诈令人爲燕王上书言光专权自恣疑有非常书奏昭帝曰朕知是书诈也将军无罪以未能十日而知昭帝但以日之久近而察其谮使不以久近而察之则霍光是终有篡君自立之心使献公能以日之久近而察之无以谗言而必信则安有太子之祸邪 黄讲同   毛诗集解卷十三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十四   宋 李樗黄櫄 撰   秦车邻诂训传第十一    国风   车邻美秦仲也秦仲始大有车马礼乐侍御之好焉有车邻邻有马白颠【都田反】未见君子寺人之令【力呈反】阪【音反】有漆隰有栗既见君子并坐鼔瑟今者不乐【音洛】逝者其耊【田节反】阪有桑隰有杨既见君子并坐鼓簧【音黄】今者不乐逝者其亡   李曰秦之先伯翳之后其裔非子周孝王时召使养马于汧渭之间始封为附庸邑于秦谷秦仲非子之曽孙自非子以来其国尚小至秦仲国始大焉王子雍曰秦为附庸世处西戎秦仲修徳为宣王大夫遂诛西戎是以始大惟其始大故有车马礼乐侍御之好也车马即诗所言有车邻邻有马白颠礼乐即诗所谓并坐鼔簧侍御即诗所谓寺人之令孔氏谓经先寺人而后鼔瑟序先礼乐而后侍御遂信此而为之説其説凿矣邻邻众车之声也有马白颠尔雅曰馰颡白颠舍人曰馰白也颡额也额有白毛今之戴星马也此言车马之好如此寺人之令又言其侍御也寺人内小臣阉官或言巷伯君子指秦仲也未见君子言士之未见秦仲若将见之必先得寺人之官告于秦仲然后得见其侍御之好如此阪有漆隰有栗郑曰喻秦仲之君臣所有各得其宜不如苏氏之説苏氏谓人君之有礼乐犹阪之有漆隰之有栗也盖下文言既见君子并坐鼓瑟是言礼乐之盛如此既见君子并坐鼓瑟今者不乐逝者其耊言士之得见秦仲秦仲乃与贤者并乐与之宴饮并坐而鼓瑟且谓之曰今者不与子乐逝者至于老死不复有乐矣言不可不乐也郑曰逝者谓去仕他国然逝者与蟋蟀所谓歳聿其逝论语曰日月逝矣之逝同是皆言其歳月之往不必为仕他国簧笙竽也   黄曰秦以西戎之国而能有礼乐侍御之好此不足美也而诗人美之以昔为附庸今为大夫将为诸侯而秦国始大其周将亡之防乎   驷铁美襄公也始命有田狩之事园囿之乐焉   驷铁孔阜六辔在手公之媚【眉冀反】子从公于狩奉时辰牡辰牡孔硕公曰左之舍【音舍】拔【蒲末反】则获游于北园四马既闲輶车鸾镳【彼骄反】载猃歇骄   李曰襄公秦仲之孙自非子已来世为附庸未得王命及周幽王为西犬戎所败平王东迁洛邑襄公将兵救周有功平王赐之地始命为诸侯惟其为诸侯故有田猎之事园囿之乐言其田狩于园囿之中而有此乐也孔氏曰有藩曰园有墙曰囿则得之矣然上二章为猎于囿之中下章为调习于园中此则泥矣说文曰马深黑色为骊月令孟冬之月驾铁骊注曰言其马之色如铁也阜者肥大也六辔在手孔氏曰每马有二辔四马当八辔矣诸文皆言六辔者以骖马内辔纳之于觼故在手惟六辔耳四牡孔阜六辔在手盖言襄公乘此驷铁之马马既肥大又良善六辔在手而已更不须提控之也公之媚子从公于狩徐安道曰媚爱也与媚兹一人媚于天子媚于庻人同媚子者媚贤人也襄公能与贤者从公于狩则是与贤者同乐也梁惠王立于沼上顾鸿鴈麋鹿曰贤者亦乐此乎齐宣王见孟子于雪宫曰贤者亦有此乐乎则是以乐骄贤者今襄公能与贤者同乐亦可谓贤者矣奉时辰牡辰牡孔硕时是也辰时也周官兽人冬献狼夏献麋春秋献鹿豕是兽之供各有时也物各有其时所以禽兽各得其所也辰牡孔硕大也惟其辰牡又甚肥大故公曰左之舍拔则获拔括也矢末也书所谓往省括于度则释是也公曰左之此盖虞人驱此辰牡以待公射公谓虞者从左而射之其射之也舍拔则获此则善射如此上文言公善射矣末章又言公之所以善射御者以习之有素也游于北园四马既闲闲习也言游于北园已习四种之马輶车鸾镳輶车轻车也郑氏谓輶车驱逆之车周官田仆掌驱逆之车郑氏注云驱驱禽使前趋获逆御还之使不出围惟其驱逆之车所以从禽故惟尚轻也鸾镳郑氏置鸾于镳异于乘车也郑氏之意谓乘车则鸾在侧轻车则鸾在镳然按韩诗曰鸾在衡和在轼蓼萧之诗曰和鸾雝雝毛注曰在轼曰和在镳曰鸾烈祖之诗曰八鸾锵锵郑曰鸾在镳则与此言自相违戾徐安道则以郑説为非载猃歇骄犬名也长喙曰猃短曰歇骄载始也言其始逹噬之事也王氏乃谓襄公田狩之事园囿之乐于是乎始然此盖言襄公车马之所闲习者以其平日游于北园教之有素也其四马既闲习又有猃歇骄能逹其搏噬此皆北园之所习也故上章既言田狩之事下章乃言平日之闲习亦如定之方中上章既言建国之事下章又言相土地之初王氏谓襄公田狩之事园囿之乐非也此诗与山有枢之诗美刺虽不同其实同也山有枢之诗以刺昭公是刺诗也此诗以美秦仲是美诗也山有枢之诗大槩以昭公有衣裳车马钟皷而不能自乐也则失其为君之道所以刺之也秦仲始大有车马礼乐侍御之好襄公有田狩之事园囿之乐如此则可以为君故诗人美之不然则春秋之狩于郎搜于红皆一一而讥之而诗人美之果何为耶观诗者当自黙喻矣   黄曰狩于郎搜于红春秋皆讥之则田狩之事园囿之乐何足为美而诗人美之者以襄公救周有功平王赐之地始命为诸侯时人乐其有功于王室而始受天子之命则虽田狩之事园囿之乐而人亦乐与之也晋昭公有车马而弗驰驱诗人以为刺秦襄公始命有田狩之事园囿之乐而诗人以为美盖无愧于国则国人愿以其所乐而乐之也若毕弋而不修民事百姓苦之则不足美矣噫文王之囿大矣而人以为小齐宣之囿小矣而人以为大田猎一事而蹙頞喜色之不同民情之所在亦可以想见其君贤否也   小戎美襄公也备其兵甲以讨西戎西戎方彊而征伐不休国人则矜其车甲妇人能闵其君子焉   小戎俴【钱浅反】收五楘【音木】梁辀【涉留反】游环胁驱隂靷【音】鋈【音沃】续文茵畅毂【音谷】驾我骐馵【之庶反】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四牡孔阜六辔在乎骐駵【音留】是中騧【古花反】骊是骖龙盾之合鋈以觼【古穴反】軜【音纳】言念君子温其在邑方何为期胡然我念之俴驷孔羣厹【音求】矛鋈錞【徒对反】蒙伐有苑虎韔【敕亮反】镂【鲁豆反】膺交韔二弓竹闭绲【古本反】縢【直登反】言念君子载寝载兴厌厌良人秩秩德音   李曰按秦本纪周厉王无道西戎叛之灭犬丘大骆之族宣王乃以秦仲为大夫诛西戎西戎杀之仲立二十三年死于戎宣王召其子庄公与兵七千人使伐西戎破之至幽王宠襃姒废太子西戎与申侯伐周杀幽王骊山下而秦襄公将兵救周有功周东迁洛邑平王封襄公为诸侯赐之岐西之地曰戎为无道夺我岐丰之地秦能攻逐杀戎即有其地襄十二年伐戎至岐而卒其子文公十六年伐戎戎败走于是文公遂收周余民有其地至于穆公遂伯西戎秦居西垂与戎为邻文公而始败戎穆公始伯戎则其襄公世西戎方据周之地而有之此其所以为强盛也西戎之强若置之而不问则戎狄荐食之心无时而已将有以讨之则连兵动众无时而休其征伐不休则在行阵者必有暴露之苦处室家者不无怨旷之志如雄雉葛生之诗犹不免于多丧妇人怨旷也今也国人之心不以暴露为苦矜其车甲之盛而妇人又无怨旷之志而能闵念其君子此襄公所以为可美也小戎兵车也六月之诗曰元戎十乗以先啓行则先啓行者谓之大戎从后行者谓之小戎收者轸也轸者车之前后两端之横木也为此轸者所以收敛所载故名收焉考工记云舆人参分车广去一以为隧注云隧谓车舆深也兵车之隧深四尺四寸兵车从前轸至后轸惟深四尺四寸车人曰大车牝服二柯有参分柯之二注曰大车平地载任之车大车牝服长八尺谓较也大车之轸其深八寸平地载任之车其轸八尺兵车之轸其深四尺四寸此之谓俴故曰俴收与下俴驷孔羣同五楘梁辀五五束也楘厯録也辀者辕也梁辀辀上勾衡也从轸以前稍曲而上至衡则居衡之上而向下勾之衡则横辀下如屋之梁然故谓之梁辀五楘辀之饰也以皮革五处而束所束之地因以为文章其文章厯録然也游环在服马背上骖马之外辔贯之游移前却无定处也胁驱者驱当服马胁游环两骖马之外辔贯之引辔为环所束骖马欲出以此环牵之胁驱以一条皮上系于衡后系于轸当服马之胁骖马欲入则以此皮约之游环所以制骖马之外出胁驱所以御骖马之内入游环谓之靷环左传曰如骖之有靳是也隂靷鋈续隂掩軓也軓在轼前辀在舆下三靣材以板木横侧车前所以隂映此軓靷者以皮为之系之于隂板之上今骖马之所引也车衡之长惟六尺六寸其下只容两服骖马之颈不当于衡故分为二靷以引车也左氏曰两靷将絶是靷有二盖骖马之所引也鋈者销白金沃灌靷环也续者靷端也文茵畅毂释名曰车中所坐也以虎皮为之有文采畅长也毂众辐所辏谓之毂考工记曰兵车之轮六尺有六寸椁其漆内而中诎之以为之毂长注云六尺六寸之轮漆内六尺四寸是为毂长三尺二寸又车人曰大车毂长半柯注云大车毂径尺五寸其大车之毂既尺五寸兵车之毂三尺二寸比之大车其毂为长故曰畅毂所谓俴收畅毂皆以兵车比于平地载任之车则兵车之轸为俴其毂为长驾我骐馵骐马之青黑色説文曰青骊文如博碁馵尔雅曰马后右足白曰骧后左足白曰馵言念君子君子指其夫也古之君子以玉比徳言此妇人念其夫因思其夫之德温温如玉无有玷缺今乃在其板屋之中使我心曲思之而乱也心曲谓心中委曲之事因思其夫是不得寜也地理志云天水陇西安定此地山多林木民以板为屋在其板屋言其夫之讨西戎在西戎板屋之中也四牡孔阜者言兵车所驾四牡之马甚肥大也马既肥大而又良善故执辔在手骐駵是中騧骊是骖中者中服也言以骐駵为中服以騧骊为外骖也郑曰赤身黑鬛曰駵说文赤马黑毛其言与郑氏同尔雅曰马黒喙騧郭璞曰今之浅黄色毛氏以为黄马黒喙为騧亦与此同説文曰马深黒为骊龙盾之合盾者以木为之画龙于其上合而载之言车马之事盾则载于车上以为车蔽也鋈以觼軜説文曰觼环之有舌者盖一车四马四马则八辔诗但言六辔在手者盖马之有辔所以制马之左右令之随逐人意骖马两辔则纳之于觼言骖马之欲入则逼于胁驱而不得入内辔不湏牵挽故纳骖马之内辔则系于轼前所以觼系之也鋈以白金饰皮故曰鋈以觼軜言念君子温其在邑邑在狄人之邑也方何为期胡然我念之言欲何时而为归期乎何为使我思之至于此极也俴驷孔羣谓薄金夹介马也左氏曰不介马而驰则是战马皆被甲以薄金为之清人诗曰驷介旁旁是也孔羣言甚和也不和则不能羣居矣韩诗外传曰驷马不着甲曰俴驷厹矛鋈錞厹三隅矛也刃有三角故谓之厹矛錞以白金故谓之鋈錞礼记曰进戈者前其鐏后其刃进矛防者前其镦注曰鋭底曰鐏取其鐏地平底曰镦取其镦地蒙伐有苑伐中干也亦是盾之类蒙杂羽于其上苑然而有文也一云蒙伐有苑谓深伐之也苑沙苑在秦之西境戎旧居也虎韔镂膺韔弓室也说文曰弓衣也以虎皮为之説文曰膺胷也尔雅曰金谓之镂言马带当膺而以金饰之也交韔二弓于韔中颠倒而委置也周礼注曰弓檠曰柲其字从木从必以竹为之言置弓于韔里然后以绳约之绲绳也言用縢约以备损壊也凡此皆言车马之盛以此攻战岂不克乎言念君子载寝载兴厌厌良人秩秩徳音厌厌安也秩秩序也良人即君子也妇人谓夫乃安静善人其德音又秩秩然有序今乃从征役而不反我是以载寝载兴未尝不思念也好逸而恶劳人之常情也今小戎之君子虽曰有温温如玉之德其音又秩秩然乃以西戎猖獗之故从事于矢石之间释其暇逸之安而有裹粮坐甲之劳忘其全生之计而有不保首领之虞非徒不以为劳又且从而矜之非徒行者不以是为劳而居者亦无怨旷之志以见襄公能使其民如此孟子尝曰田猎与民同乐则百姓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不与民同乐则举疾首蹙頞而相告今秦民在于征役之间虽夫妇不相见欣欣然有矜夸之色诗人安得不美之乎据汉书地理志秦迫近戎狄修习战备髙上气力以射猎为先则好战者秦之风俗然也秦之风俗如此而襄公又有以使之则安得不矜其车马之盛然当边隅未静夷狄抗衡之时则可以矜其车马岂可以为常哉襄公既使其民矜其车马至于孝公又使民勇于公战怯于私鬪故孙子曰当诱之以厚赏驱之以刑罚使天下之民要利于此非鬪无由也襄公既以是使民孝公又以是使民自孝公以至始皇所以斥大境土蚕食诸侯以吞二周亦惟以此故尔善乎苏东坡有言曰秦民好战亦以战亡夫始皇虽以堕名城杀豪杰销锋镝而民之好战之心嚣然而未已也是故不可与休息而至于亡夫为国家者岂可使其风俗有好战之心哉兵凶器也战危事也争逆德也先王不得已而用之先王之用兵也盖能使民懐之而忘其劳也曷尝使斯民矜其车甲哉观周自后稷以农事开国故其民有恺悌和易之心而其风俗卒归于忠厚至于大王王季继之积徳累功至于文武亦惟后稷之旧是务观国风之诗其言多于耕耨播种之事则可见矣周文武所以能成周家之治者以其后稷有以遗之也始皇所以能混一海内者亦秦襄公有以遗之也观后稷之稼穑可以知周家卜世卜年之过厯观襄公之使民矜车甲则可以知秦之传祚二世而不及其期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有渐矣   黄曰六月元戎十乗以先啓行在先啓行者谓之元戎收者轸也轸者车前后两端之横木为此轸者所以收敛所载故号为收平地之车其轸深八尺兵车之轸其深四尺四寸比之为浅故曰俴收梁辀者辕也如屋之梁也故曰梁辀五楘者辕上之饰也五五束也楘厯録也以皮革五处束之而所束之处文采厯録然也游环在服马背上贯骖马外辔骖马欲出以此环率之胁驱者服马之外胁以皮系于衡辖骖马欲入则以此皮约之隂者以板横侧车前及左右以遮蔽车而为之隂映靷则以皮四条为之鋈续者隂板之环以白金为之茵以虎皮为之有文者为车中所坐之席畅毂长毂也大车之毂尺五寸兵车之毂三尺有二寸故为长也马青黑色为骐左足白曰馵凡此以见车服之盛如此言念君子以下之四句则国之妇人闵念君子之辞四马八辔两骖马有两内辔皆系于觼軜在轼以白金为觼以軜辔故谓之觼軜两辔系觼则六辔在手俴驷孔羣者以浅薄之金为马甲之用欲其轻易于旋习也刃有三角故谓之厹矛錞以白金故谓之鋈錞蒙伐有苑伐中干也亦是盾之类蒙杂羽于上苑然有文也韔弓衣也以虎皮为之镂膺马胷前饰也以金为之交二弓于韔中故曰交韔非特有韔又以竹闭秘藏之绲以绳约之国人矜其车甲之善如此而妇人又闵其君子之下从征役焉以此观之则秦之风俗习于攻战而狃于干戈非一日也   蒹葭刺襄公也未能用周礼将无以固其国焉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遡【音素】洄【音回】从之道阻且长遡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凄凄白露未晞【音希】所谓伊人在水之湄遡洄从之道阻且跻遡游从之宛在水中坻【宜尸反】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遡洄从之道阻且右遡游从之宛在水中沚李曰此诗言襄公受封列于诸侯而乃不能用周礼秦本夷狄之俗今既为周之诸侯宜以周礼渐渍其民而移其风俗今既不能用周礼此诗所以刺之也礼者为国之本不能用周礼则何以固其国哉説此诗者多迃曲难説当从欧阳氏尔雅曰葭华蒹芦菼薍也説文曰蒹者萑之未秀也葭者苇之未秀也又曰鵻之初生一曰菼以此说观之蒹也萑也菼也鵻也其实一草葭也华也芦也苇也其实一草也蒹者萑之未秀者葭者苇之未秀者至于秋坚成然后谓之萑苇苍苍盛也欧阳曰蒹葭水草苍苍然茂盛必待霜降以成其质然后坚实而可用以此比秦虽强盛必用周礼以变其夷狄之俗然后可以列于诸侯此言是也郑氏以苍为强喻众民之不从襄公政令按诗蒹葭苍苍但言水草之盛如秦民之强也白露为霜凝而为霜此其喻礼尔而王氏乃曰仁露义霜也而礼节斯二者襄公为国而不能用礼将无以成物故刺之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其説固已迃矣而又谓降而为水升而为露凝而为霜其本一也其升也降也凝也有度数存焉谓之时此天道也畜而为徳散而为仁敛而为义其本一也其畜也敛也散也有度数存焉谓之礼此人道也其言破碎一至于是杨山已辨之矣更不复云毛曰凄凄犹苍苍也采采毛氏曰犹凄凄也白露未晞言露未干而为霜也未已则未至于晞矣故诗人刺襄公能用周礼则可以固国如蒹葭然露降而为霜则可用未已未晞则不可用矣王氏以凄凄为成材故于凄凄曰未晞于采采曰未己言成物之易而速有如此者此皆凿説也逆流而上曰遡洄顺流而下曰遡游水草交曰湄跻升也小渚曰沚小沚曰坻涘者涯也右者出其右言迃回也孔氏曰出其左亦迃回言右者取其与涘沚为韵尔欧阳谓伊人者斥襄公也谓彼襄公如水旁之人不知所适欲逆流而上则道逺而不能逹欲顺流而下则不免困于水中以兴襄公虽得列于诸侯而不知所为欲慕中国之礼义既邈不能及退循其旧则又不免为夷狄也此説是也郑氏乃以伊人为知周礼之贤人乃在大水之一边盖言其逺也欲求而用之按诗人之意但言不能用周礼今又言不能用贤人本无此意是又画蛇添足王氏之説尤为苛细暗昧为难通欧阳之説为胜当从之也齐桓公问于仲孙湫曰鲁可取乎对曰不可犹秉周礼周礼所以本也臣闻之国将亡本必先颠而后枝叶从之鲁不弃周礼未可动也见闵元年则知周礼所系岂轻也哉故曰礼之可以为国也久矣与天地并未有舍礼而能固其国者亦未有用礼而国不固者秦本夷狄之俗自襄公以前未受封于周而列为诸侯虽未用周礼犹可也人亦不以不用周礼责之也今也列爵封土为周之诸侯所以保其社稷而抚其人民者岂可无礼乎襄公既不能用礼故诗人虑其无以固其国而刺之也襄公既使其民矜其车甲但有好战之心使能用周礼以固其国犹可以渐进也既不能用周礼则何以为国之本乎譬之耽于酒色之滛而恣无厌之欲乃能用药石以助之虽非养生之道犹尚可也既耽于酒色之滛又无药石之助则强悍盛壮未有不亡者也秦能使民有好战之心又不能用礼以固其国虽强盛之势不已至始皇有天下亦无救于亡也周自后稷至于文武所厯者数百年而其务农之政犹一日也虽皆以是得天下而其成效则霄壤之不同故秦之有天下不过为汉驱民而已于秦何有哉   黄曰苏子由古史论曰秦起于西垂与夷狄杂居本以强兵富国为先襄公以耕战自力而不知以礼义成之岂不苍然盛哉然君子以为未成故其后世狃于利而不知义至商君厉之以法风俗日恶鄙诈暴慢甚于六国卒以此胜天下既胜之后二世而亡其亦有以取之矣欧阳公本义曰襄公以命为诸侯受显服而不能用周礼变其夷狄之俗故诗人刺之以谓蒹葭水草苍然而茂盛必待霜降以成其质然后坚实而可用以比秦虽强盛必用周礼以变其俗然后可列于诸侯伊人者斥襄公也谓彼襄公如水旁之人不知所适欲逆流而上则道逺不能逹欲顺流而下则不免困于水中以喻襄公虽得列于诸侯而不知其所当为欲慕中国之礼义既邈而不能及退循其旧则又不免为夷狄也夫礼者所以维持而安全之道虽无不可较之形而有不可较之实使人君而知有礼焉则截然有不可犯者齐桓公尝问于仲孙湫曰鲁可取乎对曰不可犹秉周礼周礼所以本也臣闻之国将亡本必先颠而后枝叶从之鲁不弃周礼未可动也然则不弃周礼所以存鲁未能用周礼所以亡秦也欤   终南戒襄公也能取周地始为诸侯受显服大夫美之故作是诗以戒劝之   终南何有有条有梅君子至止锦衣狐裘顔如渥【于角反】丹其君也哉终南何有有纪有堂君子至止黻【音弗】衣绣裳佩玉将将【七羊反】夀考不忘   李曰按秦本纪自西戎侵夺岐丰之地周遂东迁虽使秦取岐丰之地而终襄公之世不能取之但十二年伐戎至岐而卒其子文公于是伐戎取其地此诗序所言襄公能取周地是説与史记相戾从史记则此序之言为可废从此序则史记之言为妄当阙之以俟知者故郑氏因此序谓秦处周之旧土欧阳以此破之至于始为诸侯其言与史记合矣襄公秦君也君能却西戎之锋敌王所忾使周室得以束迁洛邑以是封诸侯受显服大夫恐其志骄意满怠于修徳故因美之而遂以戒劝也终南周之名山在扶风武功县东终南山西距鳯翔北距万年长安左氏谓之中南见昭四年条毛曰条槄孔氏引尔雅槄山榎孙炎注尔雅引此诗有条有梅曰梅柟也郭璞曰似杏实酢孙炎曰荆州曰梅州曰柟终南何有有条有梅苏氏谓襄公既为诸侯受服于周其人尊而説之故曰终南则有草木以自衣被而成其深君子则有服章以自严饰而成其尊此説是也郑氏谓喻人君有盛德乃宜有显服犹山之木有大小也此之谓劝戒其意谓无盛徳则不宜矣郑以上二句为劝戒之故其言若此既以上二句为劝戒之则下二句为美之其文不相贯纪毛氏曰基也谓山基也堂尔雅曰毕堂墙郭璞云今终南山道名毕其边若堂之墙尔雅又曰山有堂郭璞曰山之崖室也然则堂者谓山之道终南何有有纪有堂此言山有纪堂以成其大也锦衣狐裘黻衣绣裳是襄公受命服于天子而来也狐裘诸侯之服玉藻曰君衣狐白裘锦衣以裼之盖以狐白皮为裘其上加锦衣使可裼也渥厚渍也言其色如厚渍之丹而又泽也言其衣服容貌之美如此宜其有人君之道也故曰其君也哉盖言不可以徒服其服也青黒相背谓之黻五色备谓之绣将将佩玉声也盖言衣服佩玉之美如此宜其有人君之道至于夀考而民不忘也故曰夀考不忘周设司服之官自天子至于大夫之服皆有等差服天子之服则有天子之徳服诸侯之服则有诸侯之徳服大夫之服则有大夫之徳苟徒服其服而无其徳谓之观美可也岂先王制作之本意乎今襄公始为诸侯而服诸侯之服宜其有诸侯之徳此大夫所以劝戒之也淇奥之诗曰防弁如星又曰猗重较兮此皆车服之美也然而卫武公之盛徳至善民不能忘此所以服之无愧色襄公始为诸侯而其大夫能以此戒之可谓引其君以当道也   黄曰按秦本纪戎与申侯伐周杀幽王秦襄公将兵救周战有功遂以兵送周平王平王封襄公为诸侯赐之以岐西之地曰戎无道夺我岐丰之地秦能攻逐戎即有其地襄公于是始国十二年伐戎至岐而卒子文公立十六年以兵伐戎戎败走遂收周余民而有其地至岐观此则是襄公未得岐西而此诗言能取周地何其不同也噫襄公之世已得周地而未必能尽至文公十六年遂终有之也襄公始为诸侯受服于周其人尊而説之故曰终南之山宜有条梅之木纪堂之髙以喻襄公之宜有锦衣狐裘黻衣绣裳也故曰顔如渥丹其君也哉所以勉之以有君子之服必有君子之容而无愧于为君也曰佩玉将将夀考不忘所以勉之以有君子之容必有君子之徳而民之终不能忘也既有以称之于前复有以勉之于后秦人爱襄公之意深矣   黄鸟哀三良也国人刺穆公以人从死而作是诗也交交黄鸟止于棘谁从穆公子车奄息维此奄息百夫之特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殱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交交黄鸟止于桑谁从穆公子车仲行维此仲行百夫之防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殱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交交黄鸟止于楚谁从穆公子车鍼虎维此鍼虎百夫之御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殱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李曰左传秦伯任好卒以子车氏之三子奄息仲行鍼虎为殉皆秦之良也国人哀之为之赋黄鸟君子曰秦穆之不为盟主也冝哉死而弃民先王违世犹诒之法而况夺之善人乎今纵无法以遗后嗣而收其良以死难以在上矣君子是以知秦之不复东征也文公六年观左氏君子之辞则诗人之刺穆公冝矣以人从死者穆公命此三人以从己之死也子或问信曰不食其言请人曰秦大夫凿穆公之侧説者以谓三良尝许穆公以殉死故凿其圹之侧以从之而实其言夫信近于义言可复也三良复言而不近于义安得为信子之説非也惟其穆公以三人从死此其所以可哀也秦本纪曰穆公卒葬于雍从死者百七十人而此言三良者不知当时所死甚多惟此三人为良故独哀之交交黄鸟止于棘交交毛曰小貌桑扈曰交交桑扈郑曰飞往来貌郑氏为胜当从之也言交交之黄鸟止于棘木之上而得其所今三良不得其死是黄鸟之不如也郑氏曰黄鸟止于棘以求安已此固得之至以谓此棘若不安则移是生外意也王氏曰黄鸟声音顔色之美可爱而又有仁心故以况三良夫黄鸟又安知有仁心杨山已辨之矣又始曰止于棘中曰止于桑终曰止于楚则与出自幽谷迁于乔木者异矣以哀三良所止不能进趋髙义而终于死非其所也据诗之上章言三良不得其所不如黄鸟之止于棘为得其所也止于桑楚皆是此意便于押韵耳非有先后优劣之辨也谁从穆公而死乎乃子车氏之子其名奄息以死也惟此奄息之为人乃是百夫之中最为雄特今乃为从人之死秦人哀之故临圹穴之上则惴惴然而战栗盖以百夫之特而埋于土中此其所以可惧也既惧矣于是仰苍天而诉之曰何为尽杀我善人也如其可以他人之身而代之则人虽有百身亦皆愿赎之也夫人岂有百身之理哉爱之甚也百夫之防防犹当也言一人可以当百夫百夫之御御亦当也然奄息则曰百夫之特仲行则曰百夫之防鍼虎则曰百夫之御亦是便于押韵尔仲尼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为其象人而用之也始也以木为之其终必至于用人既至于用人则其终必至于善人其源流既竭则其末流无所不至也此则作俑者其所以为无后而诗人所以刺穆公也苏氏曰三良之死穆公之命也康公从其言而不改其亦异于魏颗矣此言得之夫子之于父母东西南北惟命是从然父有不义之命岂可从哉当其生也固当几諌见志不从又当起敬起孝悦而后諌惟欲置亲于无过之地而已及其死也虽有欲谏之志何所施哉故虽以三年无改于父之道为孝而其不善者则改之惟恐其不及也不然何以夫子曰从父之命又焉得为孝乎古之人不特魏颗为然陈干昔寝疾属其兄弟而命子尊己曰如我死必大为我棺使我二婢子夹我陈干昔死其子曰以殉死非正礼也况又同棺乎弗果杀苏东坡有云为人子之道事死如事生况于将死丁宁之言弃而不用是必有大不忍者夺其情也其尊已之谓乎此又非秦康公之所及也康公之孝似孝而非孝陈尊已之孝似非孝而实孝诗人刺穆公苏氏以为康公之罪其亦以意逆志者也 黄讲同   晨风刺康公也忘穆公之业始弃其贤臣焉   鴥【于叔反】彼晨风郁彼北林未见君子忧心钦钦如何如何忘我实多山有苞栎【芦荻反】隰有六驳【邦角反】未见君子忧心靡乐【音洛】如何如何忘我实多山有苞棣【音悌】隰有树檖【音遂】未见君子忧心如醉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李曰穆公所以成伯业者以其用贤臣康公继其业弃贤臣而不用是忘父之业也尔雅曰晨风鹯舍人曰晨风一名鹯鹯鸷鸟也郭氏以为鹞属陆氏以鹯似鹞乃因风而飞説文曰旱天鹞一名晨风鴥説文曰鹯飞貌北林孔氏曰据此诗所作见有此林也盖言此林之木郁然而茂盛故鹯飞而集亦犹穆公之好贤故未见君子则钦钦而忧惟恐其贤之不能至也今康公何为弃我乎钦钦尔雅曰忧也如何如何忘我实多言康公忘之甚也栎尔雅曰栎其实梂陆氏曰秦人谓柞栎为栎河内人或以为木蓼陆玑以为此秦诗也宜从其方土以为柞栎苞者丛生也六驳毛氏以为如马锯牙食虎豹是兽名也然上文言山有苞栎隰有六驳下文言山有苞棣隰有树檖皆是説早木不应于此独以驳为兽也当从陆玑之説驳马梓榆也其树皮青白驳荦遥视似驳马故谓之驳马崔豹古今注云山中有叶似橡皮多藓驳亦是木名不可以为兽也六者王肃以谓据所见而言也棣毛氏以为唐棣孔氏以为释木有唐棣有棠棣毛氏以为唐棣未详闻也徐氏又谓棠棣徒见王氏谓其实可食遂以为棠棣然经文但言苞棣不言唐棣不可指名其名也檖陆玑曰一名赤罗一名山梨今谓之杨檖实如梨但小耳此言山之有草木所以为山之光辉亦犹国之有贤为国之光辉也未见君子忧心靡乐忧心如醉如何如何忘我实多以见其好贤之切也王氏以为北林之有晨风如人君之能黜除小人山有苞栎山有苞棣谓能庇其国家隰有六驳隰有树檖谓能养其人民然此四者皆是木之材而王氏取喻其人之如何诗人本无此意不可以为説也   黄曰秦穆公不聴蹇叔之言丧师于殽其后悔过自誓而求其所谓一介臣断断猗无他技其心休休焉而有容者以保我子孙黎民则其所以求贤臣以保后世者切矣今康公忘穆公之业而至于弃其旧臣始之一字作序者所以深责之也故此诗言穆公求贤而不已康公弃贤而不用其将何以自庇乎然三良之殉非穆公之罪而康公之罪也亦明矣   无衣刺用兵也秦人刺其君好攻战亟【欺冀反】用兵而不与民同欲焉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蒲毛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防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李曰秦人刺其君好攻战亟用兵而不与民同欲秦康公以文公七年立十二年卒按春秋文公七年晋人秦人战于令狐十年秦伯伐晋又十二年晋人秦人战于河曲十六年楚人秦人灭庸见于春秋者如此此足以见其好攻战也惟其好战不能与民同欲夫驱民以战民亦有忘其死者今康公徒然好攻战不能与民同欲此民之所以怨也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袍者毛氏曰袍襺按玉藻云纩为茧緼为袍孔氏以为纯用新绵名为襺杂用旧絮名为袍是则襺袍其名虽异其制度则一与子同泽泽者毛氏以为润泽郑氏以为泽防衣近污垢説文曰泽袴也是其防衣近污垢也论语注云防衣袍泽也郑説固胜于毛氏然终不如程氏以为泽者如今汗衫之类戈长六尺六寸矛长二丈防长一丈六尺与子同仇仇方也作者起也行者往也此盖思古之诗言古之人君与民非是以汝无衣之意与子同袍故也此乃与民同欲如此惟其与民同欲至于兴师则修我戈矛与子同伐仇方也与民同欲则民亦与君同欲也毛氏谓仇为匹其説固不通非惟如此又谓同者兴也以兴上与百姓同欲则百姓乐致其死然此非兴也郑氏虽不以为兴其説以谓君岂尝曰汝无衣我与汝共袍乎郑氏之説虽胜于毛氏然谓君岂尝曰汝无衣则非也此诗与晋无衣同意晋无衣曰岂曰无衣六兮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非是无衣也但欲同子之礼耳此诗所谓无衣亦非是无衣不过但欲与民同袍耳説者以谓王于兴师秦为诸侯之国安得称王毛氏以谓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郑氏以谓王法兴师王肃以谓疾其好攻战不由王命王荆公以谓阻王命以厉民程氏谓以王道兴师数説皆非也此是思古之诗指古之王者而言也孟子曰君行仁政斯民亲其上死其长矣盖言君子之于民能与之共安平则可与之共患难既不与之共安平则民岂肯与之同患难哉昔勾践之伐吴越国之民矜怜抚奄不啻若其亲子弟及其伐吴国人皆以父勉其子兄勉其弟妇勉其夫曰孰是吾君也欤可无死乎是能与之同乐也固能与之同忧也衞则不然卫懿公好鹤鹤有乘轩者及其将战国人皆曰使鹤鹤实有禄位余焉能战卒之为狄人所败于荥泽衞防于亡则不能与民同乐又岂能与民同忧哉今康公不能与民同欲欲民之从死必无是理况死者人之所重同袍同泽同裳者君之所轻以轻与民而责其所重苟不施之而欲得其报岂有是理哉   黄曰秦为诸侯之国而曰王于兴师者何也盖此诗言秦君好攻战而不与民同欲故诗人思古之王者能与民同安浼故能与民同忧患若平居不能恤民而临难责其死节其将孰从乎孟子曰君行仁政斯民亲其上死其长矣故周公东山之役至于三年之久而民忘其死勾践伐吴国人皆父勉其子兄勉其弟妇勉其夫曰孰是吾君也欤可无死乎盖其能与民同其好恶则民之视君犹吾身也视国犹吾家也秦人亟用兵而不与民同欲其怨之也宜矣   毛诗集解卷十四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十五   宋 李樗黄櫄 撰   渭阳康公念母也康公之母晋献公之女文公遭丽姬之难【乃旦反】未反而秦姬卒穆公纳文公康公时为太子赠送文公于渭之阳念母之不见也我见舅氏如母存焉及其即位思而作是诗也   我送舅氏曰至渭阳何以赠之路车乗【去声】黄我送舅氏悠悠我思何以赠之琼瑰【古回反】玉佩   李曰晋献公烝于齐姜生秦穆夫人及太子申生见庄二十八年又娶二女于戎大戎狐姬生重耳小戎子生夷吾见文七年秦穆夫人是齐姜所生重耳是大戎所生秦穆夫人乃与文公异母之子也秦康公之母乃晋献公之女重耳乃康公之舅也文公遭丽姬之难姬晋献公之妾也谮太子申生申生缢于新城又谮重耳重耳奔狄重耳既出奔狄十二年而复行适卫适曹适郑适楚适秦遂纳之当时秦穆夫人已死矣康公时为太子赠送文公于渭阳因念母之不见也按僖公十五年秦穆获晋侯以归秦穆夫人为之请则是十五年以前夫人犹在其后不知何年而卒穆公纳文公之时其母不见康公因思其母曰我见舅氏如母存焉盖以兄弟同气而生也康公念母及此其即位故思而作诗因见舅而思其母也舅氏者舅之与外甥氏姓必异故书通谓之舅氏渭水名也秦是时都雍孔氏曰雍在渭南水北曰阳晋在秦东行必渡渭地理志云又扶风渭城县故咸阳也其地在渭水之北我送舅氏至于渭阳之道可谓逺矣而又赠之以路车乗黄者即叔于田所谓乗乗黄也乗黄四马也悠悠我思言其心悠然而思也琼瑰玉佩者琼瑰毛氏曰石次玉孔氏以为琼者玉之美名非玉名也瑰是美石之名也礼记曰见似目瞿闻名心瞿康公思其亲见其似者如此况见母之兄弟乎秦康公之于舅氏既送之于渭阳之道又赠之以路车乗黄又赠之以琼瑰玉佩则其爱舅之心厚矣其为太子之时念母不见其思念如此至于文公七年方即位其送舅氏已十七年后犹能追感其事则为康公者可谓孝矣然秦自伐殽之后日寻干戈以相征讨昬姻之道既絶遂为仇雠之邦使康公即位能推其爱舅之心释旧憾而修新好则秦晋之民不胜其幸其为孝岂不大哉攷之春秋战于令狐日寻干戈使两国之民肝脑涂地则虽爱舅何以补哉孟子曰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善推其所为而已康公所以至于如此者不能善推所为故也 黄讲同   权舆刺康公也忘先君之旧臣与贤者有始而无终也于我乎夏屋渠渠今也毎食【音似】无余于嗟乎不承权舆于我乎毎食四簋【音鬼】今也每食不饱于嗟乎不承权舆李曰康公忘先君穆公之旧臣不加礼以待贤者有始而无终也诗人既刺康公忘穆公之业始弃其贤臣今又刺其忘先君之旧臣有始而无终也则康公之不待贤可知也扵我乎夏屋渠渠今也每食无余毛氏以为夏大也郑氏以为屋具也渠渠谓勤勤也言康公始者扵贤臣则设重馔以待之其意勤勤王肃则以夏屋为室屋之屋不以为屋具郑氏所谓屋者以下文每食无余是言饮食之事遂以上文为言饮食之具其説为曲不如王肃之説为简然王肃曰屋则立之扵先君食则受之于今君故居大屋而食无余分先君康公求之于诗本无此意渠渠蘓氏以为深广王氏以为大具苏氏皆从王肃之説以为室屋之屋也四簋毛氏以为黍稷稻粱且方曰簠圎曰簋簋乃盛稻之器簠乃盛黍稷之器不应兼言盛黍稷稻也毛氏但见经文言四簋遂以为黍稷稻然不知簋乃盛黍稷之器非盛稻之器也言四簋者以黍稷分为四簋以见黍稷之多也承继也权舆始也有夏屋之渠渠以待贤者之至及其后则每食无余则待贤之意少衰其后每食不饱则又非特无余于此见其有始而无终也故继之曰于嗟乎不承权舆嗟不能继其始也孟子曰食而弗爱豕交之也爱而不敬兽畜之也防敬者币之未将者也防敬而无实君子不可以虚拘饮食之间固不足为轻重人君之待贤士非饮食则无以见其诚意鹿鸣之诗宴羣臣嘉賔也既饮食之又实币帛筐篚以将其厚意然后忠臣嘉賔得尽其心矣夫忠臣嘉賔岂徒以口腹责望于君哉盖不可以虚拘也观此则知秦之贤者以毎食无余毎食不饱刺康公苟不以意逆志则是饮食之间冝非贤者用心也昔楚元王敬礼申公白生等穆生不嗜酒元王每致酒常与穆生设醴及王戊即位常设后忘设焉穆生退曰可以逰矣醴酒不设王之意怠不去楚人将钳我于市称疾卧申公白生强起曰独不念先君之徳欤今王一旦失小礼何足至此穆生曰先王所以礼吾三人者为道之存也今而忽之是忘道也忘道之人胡可乆处岂为区区之礼哉遂谢病去盖人君待贤之心有始无卒则必见于饮食之间惟贤者见几而作不俟终日此鲁君燔肉不至孔子不脱冕而行楚元王醴酒不设穆生所以逺去之也以其人君之诚意不至不得不去也唐眀皇时薛令之为东宫官尝曰朝日上照见先生盘盘中何所有苜蓿长阑干饭涩匙难捥羮稀箸易寛遂去观薛令之去亦穆生之去也   黄曰观此一诗乃知康公待贤之礼不如其初而贤者之所以去也然区区饮食之防何足以为轻重而曰无余不饱者非不知亟餽鼎肉为犬马之畜也盖以其礼意之衰耳故燔肉不至而孔子行醴酒不设而穆生逝孟子曰恭敬者币之未将者也礼衰则敬衰贤者之去就亦当决于此欤   陈宛丘诂训第十二    国风   宛丘刺幽公也荒昬乱游荡无度焉   子之汤【他反】兮宛丘之上兮洵【音荀】有情兮而无望兮坎其击鼓宛丘之下无冬无夏值【直置反】其鹭羽坎其击缶宛丘之道无冬无夏值其鹭翿   李曰武王封妫满于陈以备三恪幽公其六世孙荒于女色而昬乱于政事自古人君惟其志有所惑则政事有不暇恤者矣荒昬乱而又游戏放荡以见其无所节度也子之汤兮宛丘之上兮至而无望兮子之汤兮毛氏则以子为大夫按此诗专刺幽公毛氏以子为大夫则以人君不可以称子然观山有枢之诗曰子冇衣裳子有车马言子者盖指晋昭公也晋昭称子则知幽公亦称子也汤荡也宛丘尔雅曰宛中宛丘郭璞曰宛丘谓中央隆峻状如一丘矣毛氏曰四方髙中央下曰宛丘二説不同毛氏之意则以谓宛丘是为中央宛然而下郭璞之意则以尔雅又曰山上有丘故谓其中央隆峻如一丘要之二説不同难为辨明诗人之意但言幽公游荡在宛丘之上信有荒淫之情而无威仪以为民望也盖人君当正其威仪使民观而象之然后能成其教以行其政令今幽公但纵其荒淫则何以为民之望哉坎击皷声也鹭羽鹭鸟之羽也可以为翳尔雅曰鹭舂鉏郭璞曰今之白鹭也头翅背上皆有长翰毛故可以为翳翳舞者所持以指麾也缶尔雅曰盎谓之缶孙炎曰瓦噐郭璞曰盎盆也易曰不鼓缶而歌蔺相如曰使秦王击缶则缶者乃瓦噐可以为乐器也翿即翳也尔雅曰纛也纛翳也纛值者毛氏以为持顔师古云以立为言以鹭鸟之羽以为翳立之为舞值或训持或训立虽则不同其意则一也夫以幽公击鼓于宛丘之下击缶扵宛丘之道其声坎坎然无冬无夏常秉鹭羽以为乐则无一日而不淫荒也王氏则以值为遭曰值者百姓厌苦之言夫以值为遭其诂训明白胜于以为持以为立然诗人言之无冬无夏但言常然也如王氏説则又为百姓遭此鹭羽一节不如以为持立其説不迃曲也 黄讲同   东门之枌【符云反】疾乱也幽公淫荒风化之所行男女弃其旧业亟【欺冀反】防于道路歌舞于市井尔   东门之枌宛丘之栩【兄浦反】子仲之子婆娑【素何反】其下谷旦于差南方之原不绩其麻市也婆娑谷旦于逝越以鬷【子公反】迈视尔如荍【祁饶反】贻我握椒   李曰言幽公之淫荒其风俗之所行陈国之男女皆失其业而亟防于道路歌舞于井市也古者重男女之别而宫室之内尤致其谨男不入女不出不共寝席不同椸枷宫室之内犹且如此其在道路之间男子由右女子由左如此则荒淫之风何自而萌今也幽公先为荒淫之行此陈国之男女亦化而为荒其无耻甚矣市井者八家为井因以交易故为市井市井者因井以为市也东门之枌宛丘之栩枌尔雅曰榆白枌孙炎曰白者名枌栩者杼盖以东门宛丘是国之道路交防男女所聚之处又有二木而人息扵下是以子仲之子婆娑扵其下也古者公孙之子以王父字为氏则子仲必是王父之字故以为氏也子仲者陈大夫也婆娑舞者之容婆娑然也谷善也差择也盖择其善日也南方之原毛郑以原为陈大夫按左传庄公二十七年季友如陈原仲经曰南方之原而以原为氏不甚眀白故欧阳之説为胜欧阳以为南方原野则其説为简劲言择其吉日相期扵南方之原野其妇人皆不纺绩其麻以服女功之事而亦婆娑然舞扵市也绩説文曰纺也七月诗曰八月载绩注曰蚕事毕而麻事起也毛郑既以原为大夫氏而其下文曰不绩其麻遂以为原氏之女故扵上文子仲之子则以为男也欧氏既以为原野不以为大夫氏故于子仲之子则曰莫知其男女也逝往也越于鬷总也迈行也毛氏以鬷为数言以善日而往所防之处扵是绩麻者亦以麻总而行按诗言越以鬷迈只是言总集而行商颂曰鬷假无言亦是训总不必以为麻总也视尔如荍贻我握椒言其相遇之男女相説为我视汝如荍之花言其顔色之美如此而尔又遗我握椒言相与游荡而无耻也尔雅曰荍芘芣也郭氏曰今蜀葵也似葵紫色谢氏曰小草多花少叶又翘起其遗我以握椒者孔氏曰椒实芬香故以相遗也   论曰上有所好者下必有甚焉古之人君有所好于上则大夫従而视效之大夫既翕然而为之则国人未有不化之者襄公淫荒在位如孟姜孟庸亦皆化之陈幽公淫荒而子仲之子亦皆为之为世族大夫犹且如此则国人可知矣然当时所以至于如此者盖本于幽公幽公所以至于如此者又有所本汉地理志云周武王封舜后妫满于陈是为胡公妻以元女大姬妇人尊贵祭祀用史巫故其俗好巫鬼郑氏亦曰大姬无子好巫觋祷祈鬼神歌舞之乐民俗从而为之是民之好歌舞者又皆本于大姬矣书曰敢有恒舞于宫酣歌于室言其歌舞无节若巫觋然故谓之巫风惟巫觋常以歌舞为事大姬既化而为巫觋之事矣幽公又化而为游荡歌舞于宛丘之上幽公既好之故其臣如子仲之子亦化之而婆娑于枌栩之下淫荒之事其来有渐顔师古于值其鹭羽则曰舞以事神扵婆娑其下则曰歌舞以娱神按诗所言固是讥其好歌舞原其所由则本大姬之所致是非歌舞事神乃为乐耳师古之説非也蘓曰国之风俗各有所本晋有尧之遗风而俭不中礼陈以大姬之余而游荡无度亦理势然也此説是也   黄曰尝观豳之风俗其男耕其妇馌其女桑至于八月载绩则蚕事毕而麻事起矣至于嵗功既成则跻公堂称兕觥而祝其君以万夀焉今陈之风俗至于男女不纺绩其麻市也婆娑弃其旧业而歌舞于市井此所为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也幽公淫荒昬乱游荡无度则其在位世族亦如之此势之所必然者虽然亦非独幽公之罪也陈自大姬好巫觋祷祈鬼神而乐为歌舞其国俗之化非一日矣噫晋有尧之遗风而俭不中礼陈以大姬之余而游荡无度国之风俗亦各有所本哉   衡门诱【音酉】僖公也愿【音愿】而无立志故作是诗以诱掖其君也   衡门之下可以栖【音西】迟泌【悲立反】之洋洋可以乐【音洛】饥岂其食鱼必河之鲂【音房】岂其取【去声】妻必齐之姜岂其食鱼必河之鲤岂其取妻必宋之子   李曰周宣王时僖公幽公之子也愿慤而无自立之志故国人作此诗以诱掖之也诱进也掖扶持之力也此诗当且从欧阳説首章则言陈国虽小苟有志扵为治亦可以有为二章三章则言何必大国然后可以有为衡门虽浅陋若居之不以为陋则亦可以栖迟泌水之洋洋然若阅之而乐则亦可以忘饥皆言陈国虽小亦可以有为也特患无其志耳食鱼者凡鱼皆可食也若必鲂鲤而后食则终身有不得食者矣娶妻者诸姓皆可娶也若必齐宋而后娶则终身有不得娶者矣言必待大国而后有为苟无大国则终身不得有为者矣衡门者横木为门门之深者有阿塾堂宇此惟横木为之言其浅陋也栖迟尔雅曰息也泌水毛氏曰泉水也洋洋广大也乐饥可以乐而忘饥也郑氏以为疗饥郑氏喜扵改字不可从也鲂邉鱼也陆农师举里语曰洛鲤河鲂贵扵牛羊则鲂鲤乃鱼之美者齐姜姓也齐者伯夷之后伯夷主四岳之职赐姓曰姜宋者子姓也殷之苖裔契之后也舜封契于商赐姓曰子春秋左氏所谓齐姜庄姜皆是齐之女也所谓声子仲子皆是宋之女也此诗与甫田诗辞虽反而意则同齐襄公自以为必得诸侯然徒有其志而不修其徳故抑之而曰无田甫田维莠骄骄僖公自以为小国不足以有为愿而无自立之志故进之曰衡门之下可以栖迟泌之洋洋可以乐饥盖为国者不可以无志也有其志而无其效者有之矣未有无其志而有其效者也僖公愿而无立志其不能有为者必矣齐襄公虽有志而无其实故有志于求诸侯而无得诸侯之道亦将不能有为其与无志也亦何以异然甫田之诗正犹孟子所谓以若所为求若所欲犹縁木而求鱼今之诸侯犹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苟为不蓄终身不得者也此诗正犹孟子谓为长者折枝语人曰我不能非不能也不为也今日举百钧则为有力人矣然则举乌获之任是亦乌获而已矣夫人岂以不胜为患哉弗为耳然学者之于诗要当通之扵言意之表不可泥扵文辞之末如必以此诗言事亲之説而求之以事亲之事以此言修身之説而求之以修身之事是守株待也甫田之诗虽以刺襄公之志大心劳然亦可以为学者修身之道也衡门之诗虽以诱掖僖公之立志然亦可以为学者处世之道也夫尊其所闻则髙明行其所知则光大不尊其所闻则安得而髙明不行其所知则安得而光大学者能三复甫田之诗所谓婉兮娈兮总角丱兮未几见兮突而弁兮则徳修罔觉矣榱题数尺所安不过容膝食前方丈所食不过一饱学者能三复衡门之诗所谓岂其食鱼必河之鲂岂其取妻必齐之姜则可以视富贵如浮云耳此二诗学者可以一唱而三叹也   黄曰此诗言陈国虽小苟有志于为治亦可以有为特患其无志耳横门之木亦可以休息泌泉之水亦可以忘饥孰是陈国而不可有为乎以其国之小而遂甘心扵自弃则是食鱼而必鲂鲤无鲂鲤则终身不可食邪娶妻必宋齐无宋齐则终身不可娶邪汤以七十里而为政于天下未闻以千里而畏人者也此孟子诱引齐宣之意亦诗人诱引僖公之意欤   东门之池刺时也疾其君之淫昬而思贤女以配君子也   东门之池可以沤【乌豆反】麻彼美淑姬可与晤【五故反】歌东门之池可以沤纻【直吕反】彼美淑姬可与晤语东门之池可以沤菅【古顔反】彼美淑姬可与晤言   李曰此诗言陈君淫乱使其得贤女以配之未必至于此诗人所以疾其君而思之也东门之池可以沤麻説文曰乆渍也周官考工记防氏以涗水沤其丝注云沤渐也则沤有渐渍之意东门之池有此池水可以渍麻以为衣服以譬国有贤妃夙夜警戒使君子入于善而不自知以成其徳亦如池水之沤麻也苏黄门曰妇人之于君子日夜相与无间庶可以渐革其暴如池之沤麻渐渍而不自知此言是也惟贤女可以辅佐君子故国人思得彼美善之淑女可以为君对而歌也淑贤女也孔氏曰以黄帝姓姬炎帝姓姜二姓之后子孙昌盛其家之女美者尤多遂以姬姜为妇人之美称晤者对也歌者孟子曰仁言不如仁声之入人深也歌者长声可以感人之善意晤歌亦有沤麻之意晤言亦是此意纻者説文曰麻属也细者为絟麤者为纻陆氏曰纻亦麻也科生数十茎宿根在地中至春自生不歳种也荆之间一歳三收今官园种之歳再刈刈便生剥之以鐡若竹挟之表厚皮自脱但得其里韧如筋者谓之徽纻左传郑子产献新纻扵吴季札即此是也菅者茅之属已沤为菅未沤为茅陆氏曰菅似茅而滑泽无毛根下五寸中有白粉者柔韧冝为索沤乃尤善矣其説是也诗人之意皆以麻取譬为渐渍之乆以言妇人之扵君子亦可以渐渍以成其徳自古人君修身慎行而无流连荒亡之祸者非其独有正臣义士献可替否以格其非心亦由贤妃正女夙夜警戒以相成其徳周宣王夜卧晏起姜后乃脱簪珥待罪扵永巷使其傅母通言扵王曰妾不才淫心见矣致使君王失礼夜卧而晏起宣王曰寡人之罪夫人何□遂勤扵政事早朝晏退遂成中兴之治齐桓公好淫乐卫姬为之不听郑卫之声楚庄王之初即位好田猎毕弋樊姬諌不止乃不食鸟兽之肉三年王遂勤政事不倦此三君者皆由内有良佐以成其徳也使周宣王齐桓公楚庄王而无贤妃以为之配则未必不如陈幽公使幽公有姜后樊妃卫妃以道辅佐其君子未有不能幡然改志而迁仁义也故诗人思得贤女以配君子也中才庸主惟其为女宠所惑第裯既交则情与爱迁顔辞媚熟则事为私夺日夜相与则渐渍其恶而不自知惟得其贤妃贞女淑范懿行为之内助则人君相劝而为善亦渐渍而不自知也诗人以沤麻譬之可谓能近取譬矣不独人君为然匹夫之防得贤女以为助则薄夫敦顽夫亷矣吴许升少为博徒而不操行妻吕荣躬勤家业以奉养其姑数劝升修学每为不义辄流涕进规荣父积忿疾升乃呼荣欲改嫁之荣叹曰命之所遭义无离贰终不肯归升感激自厉乃寻师逺学遂以成名是以徳盛名立而不自知许升其始也自为不义及其终乃能悔过迁善而得与士君子之列其不可诬也如此然沤麻以喻取其渐渍不特见于夫妇之间人之习为善恶亦皆如此始习为恶其乆也则为恶人始习为善其乆也则为善人优而游之餍而饫之然后安其学而亲其师乐其友而信其道日渐月渍徳盛仁熟不知其所以然而然者其习于恶者亦然故古人谓积善在身犹长日加益而不自知积恶在身犹火销膏而人不见荀子曰兰槐之根是为芷其渐之君子不近庶人不服其质非不美也所渐者然也古人又曰学之渐人也甚于丹青其初则炳乆则渝此皆是复习积惯乆而自至不可以骤然而得也   黄曰古之人君修身慎行而无荒淫之过者非特有忠臣良士以格其非心而亦内有贤妃正女夙夜警戒故闗雎之乐得淑女鸡鸣之思得贤妃皆本扵袵席之助而为歌咏也宣王晏朝而姜后脱簪以待罪齐桓好淫乐卫姬为之不聴郑卫之音楚庄好田猎樊姬为之不食鸟兽之肉皆能易怠而勤易昬而明贤女之助岂小补哉   东门之杨刺时也昬姻失时男女多违亲迎【去声】女犹有不至者也   东门之杨其叶牂牂【子桑反】昬以为期眀星煌煌东门之杨其叶肺肺【普背反】昬以为期眀星晢晢【之世反】   李曰昬姻失时者言失其嫁娶之时也男女多违者言男子亲迎而女不从所谓多违也昬姻失时即诗谓东门之杨也男女多违即诗谓昬以为期眀星煌煌也东门之杨尔雅曰杨蒲桞也郭氏曰可以为箭左氏所谓董泽之蒲是也牂牂盛也肺肺毛氏曰犹盛也煌煌晢晢皆言其星眀也毛氏以秋冬为昬姻之时郑氏以仲春为昬姻之时毛氏之意则以荀子曰霜防逆女冰泮杀止家语曰羣生闭蔵乎隂而为化育之始故圣人以为合男女穷天数也霜降而妇功成嫁娶者行焉冰泮而农桑起昬礼杀于此毛氏之説据于此郑氏之意则以周官曰仲春之月防男女之无夫家者观此两説毛氏为胜按匏有苦叶之诗曰士如归妻迨冰未泮而归妻是秋冬之间可以为嫁娶之时也郑氏于士如归妻迨冰未泮则可以为请期二月可以昬矣据诗言归妻则实已逆女安得以归妻为请期乎然据周礼仲春之月防男女之无夫家者下文又言扵是时也奔者不禁则是于霜降之后冰泮之前使民皆得行嫁娶之礼及至仲春之月犹有男女之无夫家者则以媒氏防之是以有奔者不禁之事先王立法不应専用仲春之月其法必不如是之宻也东门之杨其叶牂牂盖杨以感阳气而生今其叶牂牂肺肺然茂盛是春夏之交也则失昬姻之时可知矣程氏曰杨最得阳气之先者言人反不及时陆氏曰杨之拆首于众木昬姻失时则木之不如也此説亦与程氏同是亦一説也昬礼自纳采至请期皆用旦匏有苦叶所谓雝雝鸣鴈旭日始旦是也亲迎则用昬此诗所谓昬以为期是也礼记曰昬礼不用乐幽隂之义也不用乐亦是以昬亲迎之意孔氏曰男女亲迎用昬时以为期今女不肯时行至于明星煌煌而夜已极深而不至礼当及时配合女当随夫而行至使昬姻失时男女多违如是此説是也盖男子以昬时为期乃至扵明星煌煌晢晢则妇人不至可知矣此诗所以刺之也自周之衰昬姻之礼废而不修春秋书纪裂繻来逆女则是外之亲迎也逆妇姜于齐是内亲迎也着之诗刺不亲迎惟其亲迎之礼废故阳唱而隂不和男行而女不随东门之杨之诗虽行亲迎而女不至女之所以不至者盖当时淫风大行遂相奔诱女留他色不肯行也昬礼父亲醮子而命之迎子承命而行主人筵几于庙而拜迎于门外壻执鴈入揖逊升堂再拜奠鴈降出御妇车而壻授绥御轮三周先俟于外妇至壻揖妇以入其周旋进退威仪容止可观如此今乃弃之而不肯为至于鑚穴隙相窥逾墙相从父母国人皆贱之乃甘心为之世所以至此者非民之罪上人之罪也黄曰此诗如丰之诗言阳唱而隂不和男行而女不随亦男女多违亲迎女犹有不至者也杨叶始生为杨之得时牂牂然过盛则过时矣兴亲迎者以昬为期今也眀星煌煌则过也肺肺则叶益盛矣晢晢则星益眀矣夫昬姻之礼为其正而已正而不从则是不从父母之命而甘扵父母国人之贱者也风俗至此岂由民之罪哉上失其道民散乆矣   墓门刺陈佗也陈佗无良师傅以至扵不义恶加于万民焉   墓门有棘斧以斯之夫也不良国人知之知而不已谁昔然矣墓门有梅有鸮萃止夫也不良歌以讯之讯予不顾颠倒思予   李曰陈佗者文公子桓公之弟也桓五年甲戌己丑陈侯鲍卒于是陈乱佗杀太子免而代之桓公病病而乱作国人分散此正所谓不义也其所以至扵不义恶加扵万民者以其无良师傅训导之也故诗人推本而言之墓门有棘斧以斯之斯説文曰析也尔雅曰斯离也孙炎曰斯析之离然则斯者有离析之状墓门有棘言墓道之门不修治之则有棘生焉棘生则冝以斧开析而去之言佗之为不义冝得良师傅以诱导之则可以格其非心夫也不良夫谓师傅也惟佗必得贤辅夫然后可以磨厉训迪而去其非心今佗之师傅不良则其至于不义恶加扵万民也故虽国内之人皆知之而已独不知之国人知之而不能去者则以佗习成其恶而不自知也故曰知而不已谁昔然矣程氏曰众皆知之已独不之知自昔谁如是乎此追咎自佗幼小不得师傅遂成其恶谁昔然矣后来谁如是乎此言是也贾曰习与正人居之不能无正犹生长于齐不能不齐言也习与不正人居之犹生长于楚不能不楚言也秦使赵髙傅胡亥岂胡亥之性本恶哉盖其所以导之非其人故也此言正诗所谓谁昔然矣鸮恶声之鸟一名鵩鸟陆氏防曰鸮大如班鸠緑色恶声之鸟也入人家凶贾谊所赋鵩鸟即此是也墓门有梅有鸮萃止萃聚也言梅虽美木而生于墓门荒芜之地则有恶鸟集焉言佗之性本善而师傅之不良则恶归之矣上言墓门有棘斧以斯之不能去其不善而复扵善此章言墓门有梅有鸮萃止盖言佗之性非不善也所以辅导者非其人耳夫也不良歌以讯之言佗师傅不良故我作歌以讯告之告之而汝不我顾至扵颠倒乃知思我之言也方其未遭患难之时闻此言则未必以为然及其既遭患难则必悔之何所补哉颠倒急难之际也佗虽杀太子免而代之未几而为蔡人所杀是所谓颠倒也毛氏曰至扵颠倒而恶加于民以恶加万民为颠倒非矣   论曰天下之祸莫大扵不善人得志扵世君以为贤而信任之天下皆知其必至于祸败而已则不知也天下皆知而已独不知则必至于颠倒而后悔也申屠刚谓隗嚣曰夫未至豫言固常为虚及其已至又无所及是以忠言正諌希得为用也使人君能于未至而聴纳忠鲠之言则天下安有颠倒之患哉惟其事未至则忽而不信或指之以为狂妄及其已至虽能悟其忠而悔其不从则是噬脐尔唐明皇天宝间李林甫以佞谀见用而张九龄以忠言见黜当此时必以林甫为贤而以九龄为不才也及其祸幽陵身窜巴蜀乃知九龄之先见而悟林甫之嫉贤妒能也岂非所谓颠倒思予者乎至扵徳宗用一卢杞以致泾卒之变亦可悟矣犹谓卢杞非奸邪夫眀皇徳宗委任非人以取播迁之辱其祸一也眀皇犹能于颠倒之时而思予固无益于祸败也然比徳宗扵颠倒之后而尚不悟则眀皇为犹贤也若徳宗者真所谓下愚不移者也   黄曰按春秋桓公五年陈侯鲍卒于是陈乱文公子佗杀太子免而代之此正所谓不义也此诗必是陈国耆旧之臣见陈佗师傅之不良而知其有后日之不义尝歌咏以风告之矣而其君之不我听也故及其有今日之乱而追咎于无良师傅盖师傅者所以朝夕而训导之也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岂一朝一夕之故乎贾曰习与正人居犹生长于齐不能不齐言也习与不正人居犹生长于楚不能不楚言也秦赵髙傅胡亥岂胡亥之性本恶哉盖其所以导之者非其人故也陈佗弑逆之恶使其有贤师傅以教之长其善而去其恶岂至是乎故此诗以为歌以讯之颠倒思予言其昔日尝告之先君而先君不我信今乱已成矣虽思我之言将何及邪唐太宗髙丽之败而后思魏徴唐徳宗播迁之后而思陆防凡人之智能见已然而不能见未然待其已然而后悔之亦奚及矣   防有鹊巢忧防贼也宣公多信防君子忧惧焉   防有鹊巢邛有旨苕【徒雕反】谁侜【陟留反】予美心焉忉忉【都劳反】中唐有甓【蒲歴反】邛有旨鹝【五歴反】谁侜予美心焉惕惕【吐歴反】   李曰此诗言宣公信防防人将巧竒中以贼害善良此君子所以忧惧也防有鹊巢邛有旨苕蘓氏曰防邛皆丘陵也毛氏以防为邑名王氏则以为止水之防蘓氏説苕者草名也孔氏引苕之华云苕陵苕此直曰苕草彼陵苕之草好生下隰此则生于髙丘与彼异也陆氏曰苕蔓生茎如劳豆而细叶似蒺藜而青其茎叶緑色可生食如小豆藿也王氏则以苕谓为埽除不祥苕即陵霄花縁树而生其花可爱故曰旨苕中唐尔雅曰庙中路谓之唐瓴甋谓之甓李廵曰瓴甋一名甓郭氏曰防甎也今江东呼为瓴甓鹝亦草名也尔雅曰鹝绶也郭氏曰小草杂色似绶也陆氏曰鹝五色作绶文故曰绶草陆玑则又以鹝为鸟名绶鸟一名鹝亦或谓之上绶下有囊如小绶五色食之甚美此数说异端当从欧阳氏其说谓谗人之谮君子非一朝一夕之故必由积累而成如防之有鹊巢积渐构成之尔又如苕饶蔓引牵连将及我也中唐有甓非一甓也亦以积累而成防鹝绶草杂众色以成文犹多言交织以成惑义与贝锦同此说为胜孔氏则引毛郑之说而眀之曰防多树木故鹊鸟往巢焉邛丘地美故防苕生焉以言宣公信防故防人集焉此説固通至扵邛有旨鹝则不可以如此説惟其中唐有甓其説不行则知毛郑之説为不可从王氏则以四章分而为四毎句各有一説逐句各生文义则其辞牵强固已劳矣苏氏则又为防有鹊巢众鸟皆得居之邛有旨苕众人皆得采之朝有防人而不眀则君子不保其禄位其取喻为不切程氏则以防有鹊巢中唐有甓以兴不善以旨苕旨鹝兴善则是以二句分为善恶也皆不如欧阳氏説侜説文曰有壅蔽也予美者言我所美者君也此诗言美与葛生之诗所谓予美亡此同葛生所美指夫也盖妇人所美者夫故也此诗所美者谓君也盖我之所美者君故也惟其防言积累而成是以壅蔽我君以斥去君子也谓此者谁乎而我心惕惕忉忉也言谁者指防人盖不欲斥言其人也忉忉惕惕皆忧也   黄曰宣公好信防而君子忧惧及已以谓防言惑人非一朝一夕之故必由积累而成如防之有鹊巢积渐结成之又如苕华延蔓将及我也中唐有甓非一甓亦以积累而成旨鹝绶草杂众色以成文犹众言交织以成惑曰旨云者言甘言美语竒祸巧中此宣公之所以信而君子之所以惧也然所以致防言之多者由宣公之不明故尔使宣公君臣之间相爱如父子相信如兄弟则防言何自而入乎受之则至不受则何所容致之则入不致则安从入上官桀之党有谮霍光者昭帝辄怒曰大将军忠臣先帝所属以辅朕身有毁者坐之自是无敢复言则知防言之所以惑人者皆其不明之过也故诗言忧防贼而序言宣公多信防盖谓此欤   月出刺好色也在位不好徳而説美色焉   月出皎兮佼【古夘反】人僚兮舒窈【鸟了反】纠【其赵反】兮劳心悄【七小反】兮月出皓【胡老反】兮佼人懰【音栁】兮舒懮【扵乆反】受兮劳心慅【七老反】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力召反】兮舒天【扵表反】绍兮劳心惨【七感反】兮   李曰月出皎兮説文曰皎月之白也方言曰自闗之东河济之闲民好者谓之佼孟子曰子都之佼是也僚亦好貌舒迟也窈纠者舒之姿也此言月之初出其皎然而白以喻妇人形体僚然而好也非特形体之僚其容止则舒迟而窈纠其可美如此不能见之是以使我心思之故悄悄然而忧也此盖言其好色也王氏曰女隂物也而晦时月出之皎也则非时之晦矣而又佼僚者不得相悦其説为甚凿説者又言月臣道也陈之大夫有臣之道不皎扵国政而皎于国之妇人此説尤凿于王氏不如毛郑之説为简劲懰与燎皆好貌也懮受夭绍皆舒之姿也慅惨皆忧也夫当时在位之臣闻其妇人顔貌之美好又闻其容止之舒迟思而见之不得其心则忧好色如此安能好德哉德之与色不两立也未有好色而能好徳者亦未有好徳而能好色者陈大夫于佼好之妇人其思之也如此则其惑于色者甚矣必不能好徳也孔子曰吾未见好徳如好色者也陈大夫能移其好色之心而好徳其未得也则惟恐其不及其已得也则惟恐其不留如此则岂不为贤大夫哉唐李习之曰有人言曰某所有女国色也天下之人必极其力而求之无所爱矣有人告曰某所有士国士也天下之人不一往而见之岂非不好徳而好色者乎此诚名言也大抵人之常情从善如登从恶如崩好色之人常胜扵好徳好利之心常胜扵好义惟在反求诸已而已矣 黄讲同   毛诗集解卷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十六   宋 李樗黄櫄 撰   株【陟朱反】林刺灵公也淫乎夏姬驱驰而往朝夕不休息焉   胡为乎株林从夏南匪适株林从夏南驾我乘【去声】马説【音税】于株野乘我乘驹【音车】朝食于株   李曰夏姬郑穆公之女灵公之妹也嫁于陈大夫公子夏御叔也生征舒字子南夲姬姓故以姬为氏为夏氏之妇故曰夏姬此言灵公与其大夫孔宁仪行父通于夏姬驱驰其车马而往自朝至夕未尝有休息之期焉胡为乎株林株林毛氏曰夏氏邑曰株林王氏以为株林邑也邑外曰郊郊外曰牧牧外曰野野外曰林据诗中曰株林又曰株野又曰株王氏之言是也此诗上章郑氏以为陈人责灵公言君何为之株林从夏氏子南之母为淫泆之行下章则以为君亲乘君乘马乘君乘驹变易其车乘以至株林此説不如王肃曰言非欲适株林从夏南之母反覆言之疾之也孙毓亦以王肃之説为长盖此説当从之陈人病其君而相告语曰君胡为而往株林乎将以从夏南也非是适株林也将以从夏南尔盖灵公之适株林也托他事以往故有匪适之言孔氏曰邑在国外夏姬在邑故适邑而从夏姬也夏南即征舒也实从夏南之母言从夏南者妇人夫死从子夏南为其家主故以夏南言之按左氏传楚荘王县陈讨于少西氏西氏而谓之夏姬者孙系于祖也夏姬谓之夏南者母系于子故也驾我乘马乘我乘驹此言君乘此一乘之马朝则説于株林乘此一乘之驹朝则食于株以见其朝夕不休息也毛氏则以谓大夫乘驹然大夫乘驹于经无明文唐孔氏虽引皇皇者华言大夫出使经曰我马维驹为证其义亦不甚明白以乘马为君以乘驹为臣虽曰灵公之荒淫然不必以乘马乘驹而分也齐襄公淫于齐姜而载驱薄薄陈灵公淫于夏姬而驾我乘马其无耻可谓甚矣陈灵公与孔宁仪行父衷衵服戏于朝则非特适于株林而为淫乱也故其后卒死于夏姬之祸盖父而不父必有子祸君而不君必有臣祸天理之必至齐襄公淫于齐姜虽未必死于文姜而其后不免有无知之祸天网恢恢疎而不漏可不戒哉夏姬其夫曰御叔御叔早死故夏姬淫恣 黄讲阙   泽陂【彼皮反】刺时也言灵公君臣淫于其国男女相説忧思【去声】感伤焉   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他弟反】泗【音四】滂【普光反】沱【徒何反】彼泽之陂有蒲与蕑【古顔反】有美一人硕大且卷寤寐无为中心悁悁【乌反】彼泽之陂有蒲菡【户感反】萏【大感反】有美一人硕大且俨寤寐无为辗【张辇反】转伏枕   李曰灵公君臣淫于其国正所谓灵公与孔宁仪行父等共通夏姬鲁宣公十年惟其君臣为淫佚之行则国内之人从而化之男女第相悦爱久而不见而致其忧思感伤焉彼泽之陂陂者许慎説文曰陂陂也泽畔漳水之岸也蒲者似莞而褊有脊滑柔而温荷者芙蕖其茎茄其叶蕸其夲蔤其花菡萏其实莲其根藕其中的的中薏凡此数名其实一也未发则为菡萏既发则为芙蕖蕑者兰草也郑氏以为莲字彼徒见上文言荷下文言菡萏皆是莲之类故以蕑为莲郑氏好改字多类此蒲之滑柔蕑之芬芳荷与菡萏数者之美是取喻男女之相悦也郑氏以蒲喻男以荷喻女陂中之物喻淫风由同姓王氏则以泽为君以陂为臣此皆凿説也此诗男女相悦自灵公化之然诗中夲无説灵公之事王郑于此诗徒求其君臣淫乱之事遂为之説是求之太过也以泽陂为君臣以蒲荷喻男女其文又安得相贯惟其男女相悦故有美一人则其情感伤如之何而得见之或寤或寐但涕泗滂沱而已自目曰涕自鼻曰泗毛氏以为伤无礼也使君子果伤其无礼则下文不应曰涕泗滂沱也硕大且卷卷美也卢令曰其人美且鬈字虽不同其义则一俨者俨然容貌也悁悁忧貌也辗转伏枕言寐之不熟思之如此王氏曰东门之枌宛丘之应也泽陂株林之应也此説是也至于言苟以至诚为之则未必无应苟无其应则是诚之未至尔此不知道者之言也人之为善有安而行之有利而行之人之至诚则能为善为恶则安得谓之诚不诚人固有诈善者也不闻有诈恶者也杨山曰惟天下之至诚为能化非圣人不足以与此未有至诚而为恶者为恶者则失性矣尚何至诚之有此实至当之论 黄讲同   桧羔裘诂训传第十三    国风   羔裘大夫以道去其君也国小而廹君不用道好絜其衣服逍遥游燕而不能自强于政治故作是诗也羔裘逍遥狐裘以朝【直遥反】岂不尔思劳心忉忉羔裘翶翔狐裘在堂岂不尔思我心忧伤羔裘如膏【古报反】日出有曜岂不尔思中心是悼   李曰桧乃少昊之后为郑所并国小而廹近于大国君不能用人君之道以理国家而徒修絜其衣服逍遥而自乐游燕而无度政事不勉大夫去其君故作是诗也羔裘逍遥郑氏以为诸侯之朝服缁衣羔裘大蜡而息民则有黄衣狐裘郑氏之意谓羔裘朝服也今乃宴而用之狐裘祭服今乃朝而用之其好絜衣服如此不如苏氏之説谓羔裘诸侯之朝服也狐裘朝天子之服也羔裘朝服宜其朝也今乃以宴而用之狐裘朝天子之服宜其朝天子也今乃一国之朝亦用之以见其好絜衣服如此孔氏又以为玉藻云君衣狐白裘锦衣以裼之既有狐白裘又曰君子狐青裘豹褎绡衣以裼之则礼又有狐青裘矣此经直言狐裘可知非狐白狐青而必知是黄衣狐裘者以诸侯之服狐白裘惟在天子之朝尔在国视朝之服则素衣麑裘无狐白裘矣若桧君用狐白以朝则违礼僭上若以狐裘为僭上则非也狐裘乃诸侯朝天子之服使果为僭上则非是好洁也以朝天子之服而朝于一国不过言其好修洁如此孔氏之説非也羔裘翶翔至中心是悼翶翔犹逍遥也在堂谓正寝人君日出视朝乃退适路寝以听政今乃衣狐裘以听政于正寝故曰在堂如膏者言所服羔裘之色润泽如脂膏然日出有光照耀之时观其裘色如脂膏也言其鲜洁如此此诗上二句则言其好洁衣服下二句则言岂不尔思但言大夫之去国也大夫非不爱其君而至于劳心忉忉则去国岂得已哉中心是悼亦忧思也郑氏谓以道去其君者三谏不从待放而去亦不如苏氏之説谓以朝服而游燕以朝天子之服而朝夫君之为是也则过矣然而非大恶也而大夫以是去之何哉孔子之去鲁为女乐故也而曰燔肉不至盖讳其大恶而以防罪行桧大夫之羔裘则孔子之燔肉也此所谓以道去其君者此言是也   论曰古之君臣相待之以礼相接之以恩君之于臣惟尽其待之之道及其有罪则爱臣之心亦不替焉臣之于君惟尽其事之之道及其得罪则爱君之心亦不替焉古者大臣有罪而防于不亷者不谓之不亷而谓之簠簋不饰有防于汚秽者不谓之汚秽而谓之帷薄不修有罢软不胜任者不谓之罢软而谓之下官不职此贾谊传迁就而为之讳不忍暴白其过至于大臣爱君则亦以防罪而行不替其爱君之心夫以人君尚不忍暴白其臣之过则为之臣者又安肯暴白其君之过乎大抵古者风俗淳厚君臣之分虽分而其亲爱之心常若无间及至后世君疑其臣臣疑其君较之于古殆不可同日而语今桧国大夫以防罪行既似孔子之去鲁及其去国岂不尔思又似孟子之出昼其人可谓贤矣惜乎名氏之不见于世也   黄曰观羔裘一诗见臣子爱君之心未尝一日忘虽去国矣而不敢无忧国之念君虽不用道矣而不敢言其君之过托其意于羔裘而寓其情于忧伤邶之君子不能奋飞孟子之三宿出昼皆此意也郑氏谓好洁其衣服亦非大恶而大夫以是去之何哉孔子之去鲁为女乐也而曰燔肉不至盖欲以防罪行桧君之好洁衣服必有大不可正救者不止于此大夫不忍言其君之过而特曰逍遥游燕此其防意也作序者谓大夫以道去其君可谓深于诗矣   素冠刺不能三年也   庶见素冠兮棘人栾栾【力端反】兮劳心慱慱【徒丹反】兮庶见素衣兮我心伤悲兮聊与子同归兮庶见素韠兮我心蕴【于粉反】结兮聊与子如一兮   李曰丧礼子为父斩衰三年父卒为母齐衰三年当是之时天下俗薄此礼废而不行诗人所以刺之也素冠毛氏曰练冠也故孔氏曰此冠练布使熟其色益白是以谓之素三年之丧十有三月而练则此素冠是十有三月而练服也至于素衣毛氏则曰素冠故素衣也其意以谓冠既练则衣亦练也自练之后当服此衣冠至于祥也郑氏谓素冠则曰丧礼既祥祭而缟冠素纰孔氏曰郑氏以练冠者练布为之而经传之言素者皆谓白绢未有以布为素者则知素冠非练也黑经白纬曰缟其冠用缟以素为纰故谓之素冠也至于素衣则曰除成丧者其祭也朝服缟冠朝服缁衣素裳然则此言素衣者谓素裳也故孔氏曰裳而言衣衣是大名郑氏之意以素冠素衣为既祥之服此二説不同至于素韠则毛氏无传而郑氏曰祥祭朝服素韠者韠从裳色孔氏曰素服终始皆无韠矣韠从裳色素韠是大祥祭服之韠然则毛氏意亦以谓思大祥之人也然毛氏素韠无传而孔氏遂谓思见祥祭之服恐不然也毛氏传于上章谓练冠而下章素韠无传则是韠者皆蒙上章素冠素衣之意毛氏既以素冠为练冠则是素韠亦以为练韠故无传毛氏之意恐如此韠即茀也丧服谓之茀朝服谓之韠然此诗刺不能三年故诗人思夫行三年之丧而服既祥之服者而见之毛氏谓思见练服练服是十二月之服未足以见其不能三年也不如郑氏之説为有据玉藻云缟冠素纰既祥之冠也丧服小记曰除成丧者其祭也朝服缟冠士冠礼主人冠朝服缁带素韠则知郑氏以素冠为祥服皆夲于礼非出于己意其説长于毛氏故王肃孙毓王苏皆从郑説棘人者毛氏以为急郑氏以为急于哀戚之人苏氏説尤为详明苏氏谓君子之居丧皇皇若无所容者此所谓棘人也栾栾棘貌也慱慱説文作慱字因举此诗曰棘人栾栾慱慱忧也诗人既刺不能三年故君子思是服既祥之素冠棘人形貌之栾栾者今无此人此心所以慱慱而忧也庶见素衣兮我心伤悲兮聊与子同归兮此其言庶几欲见服既祥之素衣者今无此人故我心之伤悲也如有其人则我且与之同归也我心蕴结兮蕴结者言其心之不解也聊与子如一兮毛氏曰三年之丧贤者之所轻不肖者之所勉此説非也郑氏则以谓且欲与之居处观其行也其意以谓欲与之聚居而观其所行谓之共处则与上章同归为一意当从郑氏説记曰三年之丧人道之至大者也未有知其所由来也三年之丧皆出于人情之所同然圣人因人情而为之节文三日则不食既殡则食粥既虞卒哭不食菜果朞而小祥则食菜果又朞而大祥则食醯醤中月而禫则饮醴酒练祥与之衣食皆有隆杀如此岂圣人为此以强人哉盖未知其所由来也滕文公居定公之丧问于孟子欲行三年之丧父兄百官皆不欲行文公防然行之五月居庐未有命戒当其始也父兄百官谓吾先君不能行则是此礼之废久矣一旦行之前日之所不悦者今乃大悦岂非三年之丧出于人情之所同然者乎惟其出于人情之所同然故桧国不能行三年之丧而君子刺之思见其人而欲与之同归不见其人则劳心而慱慱也然自桧国不能行三年之丧迨至春秋此礼废壊有居丧而行昬姻之礼者亦有居防而行侵伐防盟之事者素冠素衣不复可见矣及至汉文乃下遗诏戒民重服以伤生此岂一朝一夕之故哉其所由来者渐矣丧礼至此大壊而不可复振矣   黄曰天下俗薄父子恩絶而三年之丧废而不行诗人伤今而思古故思夫行三年之丧服既祥之服者愿见之也夫人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为人子而可无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先王制礼皆以其合于人情天理而后行之则三年之丧自天子而达于庶人其贵贱不同而此理不容或异者以子之于父母均也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壊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鑚燧改火期可已矣孔子不暇与之深辨而特曰食夫稻衣夫锦于汝安乎盖使之揆于人情而自知其可不可也滕文公居定公之丧问于孟子欲行三年之丧而父兄百官皆不欲曰吾宗国鲁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也则知此礼之废久矣然文公防然行之及至顔色之戚哭泣之哀吊者大悦夫始以为不可行而终也为之大悦则三年之丧其果合于人情否耶后世学礼者当以人情观之   隰有苌【丈羊反】楚疾恣也国人疾其君之淫恣而思无情欲者也   隰有苌楚猗【于可反】傩【乃可反】其枝夭之沃沃【呜毒反】乐子之无知隰有苌楚猗傩其华夭之沃沃乐子之无家隰有苌楚猗傩其实夭之沃沃乐子之无室   李曰桧国之人疾其君之淫泆纵恣而无人君之度故思无情欲者也盖无情欲则不至于淫泆也必矣隰有苌楚尔雅云苌楚一名铫芅陆氏曰今羊桃是也叶长而狭花紫赤色其枝茎弱过一尺引蔓于草上今人以为汲灌重而善没不如杨栁也近下根刀切其皮着热灰中脱之可韬笔管郭氏曰叶如桃华白子如小麦亦如桃猗傩者柔顺也言隰中有苌楚之草其始生则正直及其长大则猗傩然枝条柔顺不妄寻蔓草木喻人于少小之时能不失其正及其长大必不至于淫欲者也夭者少也与桃之夭夭之夭同沃沃毛氏以为壮佼王氏以为鲜明苏氏以为柔和虽则不同大抵言其少小时之性也知者郑氏以为匹乐其无妃匹之意王氏虽不以为匹而谓含隂阳之性岂可以无知此又以知为知识之知其説亦不尽礼记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物而动性之欲也物至知知然后好恶形焉好恶无节于内知诱于外不能反躬天理灭矣注曰知犹欲也则此知字与此同言乐其子之无情欲也言人之于少小之时能不失其正性则其能纯素朴直外物不能迁之乐子之无家无室者无室家之情则是无情欲也孔子曰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孟子曰知好色则慕少艾人之生也孰无天地之正性哉少小之时不能养其正性则其心外驰放而不知求至于血气未定也则不知所戒不知所戒而使夫慕少艾之心纵而无制则骄奢淫泆无所不至矣惟先于血气未定之时而为之戒所闻必正言所见必正行不使谄谀之言淫于耳放僻之行淫于目淳厚朴素不为物迁此无知之可乐也孟子曰大人不失赤子之心惟无欲则不失赤子之心矣   黄曰此诗言人之喜怒未萌则私欲未动及其私欲一炽则天理灭矣故思以反其初而乐其未知好色之时也男女之有室家人伦之大者也此曰乐子之无室无家者盖疾其淫恣而思无情欲者也故过言也   匪风思周道也国小政乱忧及祸难而思周道焉匪风发兮匪车偈【起竭反】兮顾瞻周道中心怛【都达反】兮匪风飘兮匪车嘌【匹遥反】兮顾瞻周道中心吊兮谁能亨【普庚反】鱼溉【古爱反】之釡【符甫反】鬵【音寻】谁将西归懐之好音李曰此诗言桧国既小而政教又荒乱而不修君子之人忧其将及于祸难而思周道也盖当周明盛之时则政教修而民各安其所岂有祸患之忧哉匪风发兮至中心怛兮毛氏曰发发飘风非有道之风偈偈疾驱非有道之车其意盖谓今之风非有道之风故飘飘而暴疾今之车非有道之车故偈偈然而疾驱非有道之风者以其政教失而感动天地非时风也非有道之车者以时之无道车之迟速无有节度也汉王吉亦尝引此诗而曰匪风发兮是非古之风也发发者匪车偈兮是非古之车也偈偈者其説亦与毛氏同据此但言匪风匪车而毛氏以为非有道之风非有道之车是强増有道二字非诗人之夲意王氏曰上之所以动而化之非其道故曰匪风发兮匪风飘兮下之所以载而行之非其道故曰匪车偈兮匪车嘌兮其谓风以喻上之动而化车以喻下之载而行固与毛氏异然谓非其道则亦毛氏之曲説程氏曰匪风不和之风也匪车不法度之车也风者天之动以兴上之政车者人所为以兴民俗其意以为上政之乱如风之不和民俗之僻如车之无法其説与王氏无以异是强以上下而分别之则其取譬为劳而不甚简劲至以匪风为不和之风匪车为非法度之车亦是强增不和无法等字也欧阳曰我顾瞻向周之道欲往告以所忧而不得往者非是为风之飘发非是为车之嘌偈而不安我中心自有所伤怛而不宁也据此説是又以周道之道为道路之道字据此诗以国小而思周道则周道不应为道路之道也惟苏氏曰非风也而乃至发发非车也而乃至偈偈是以顾瞻周道怛然伤之也此説为胜盖言风则发发今非风也而发发车则偈偈今非车也而偈偈甚言其政之乱也其解匪风匪车二字方为简劲至于取喻又得诗人之意飘飘者尔雅曰回风为飘嘌説文曰疾也车防声因举此诗匪风嘌兮顾者回首也言周道既衰故回顾盼视之怛然也中心吊兮吊亦伤也溉亦涤也毛氏曰鬵釡属説文曰大釡也孔氏则引释器云防谓之鬵鬵鉹也孙炎曰闗东谓甑为鬵凉州谓防为鉹郭氏引此诗曰溉之釡鬵然则鬵是甑非釡类亨鱼用釡不用甑双举者以其俱是食器故连言耳毛郑之説以谓周道既衰思得人以辅之言谁能烹鱼者乎有能烹鱼者我则涤其釡鬵以与之谁能西归而辅周以治民者乎有能辅周以治民者我则以周旧政令之好音而怀之耳据诗但言西归者非在得人以辅周之事此诗乃指桧之国小政乱而思周道也烹鱼烦则碎治民烦则乱谁能烹鱼者乎烹鱼者惟涤其釡鬵而已无所事于烦碎也治民者当以治民为心不在于烦文也谁将西归怀之好音言谁将思西周者乎有能思周则将以好音而怀我耳桧在荥阳周都在丰镐周在西故言西也西归言其复周道也好音犹所谓声教也言周之为政无非是声教尔能复周道则亦将怀之以声教也   论曰观汉承秦暴虐之后重以项氏之残贼斯民高祖举之于涂炭之中而措之于衽席之上文景因之专务以徳化民风俗淳厚禁网疎阔致治有成康之美而其深仁厚泽可谓入人也深矣故虽元成之孱弱王氏因之肆其暴虐残纠而斯民思汉犹饥之于食渇之于饮光武因之而中兴焉况以周之文武深仁厚泽洽于民心又岂汉之比哉是以周道既丧而人思之如此其切故曰顾瞻周道中心怛兮然以汉之遗泽光武尚頼之以恢复西京以周之遗泽而其后莫能中兴焉盖自平王以降庸暗孱弱莫能以有为者故也孟子曰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镃基不如待时时势之可为如此而平王以下之君皆无可为之才此所以不能中兴也虽斯民思之之切亦何所为哉是必有斯民爱慕之心而又有光武拨乱之才而后可以能有为也   黄曰匪风发兮匪车偈兮诸家之説皆未安予以为犹匪兕匪虎率彼旷野之意也风则发今非风也而发车则偈今非车也而偈盖言其政之乱而人之不安也尝观此诗至此乃知周之先王其所以得民之心者至矣方周家之衰而诸侯之政乱当是时疑天下之不知有周矣而人犹思周道于周室将亡之时惓惓念慕之意不能自已呜呼欲观周之所以得民者当于此诗观之汉自髙祖约法三章继以文景务在养民当其盛时犹未见其养民之效也元成之后汉祚中絶天下非刘氏有矣光武一起而三辅吏民见之者欢喜不自胜老吏或至埀涕曰不图今日复见汉官威仪噫周既衰矣人益思周汉既亡矣人益思汉为天下者其可不厚得于民心乎   曹蜉蝣诂训传第十四    国风   蜉蝣刺奢也昭公国小而廹无法以自守好奢而任小人将无所依焉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于我归处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于我归息蜉蝣掘【求勿反】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于我归説【音税】   李曰言昭公国既小弱而又迫于大国之间使其有法则虽小而迫犹可以自守今既国小而迫而又无法以自守好为奢侈而任用小人国之危亡可立而待故将无所依倚也君子之事君则必引君以节俭小人之事君则必逢君以奢侈君既奢侈骄恣则举其国将惟我所为此小人之志也是以好奢者其所任必小人其势然也蜉蝣之羽云云尔雅曰蜉蝣渠略也郭氏曰似蛣蜣身狭而长有角黄黑色聚生粪土中朝生暮死猪好啖之陆氏曰蜉蝣方土语也通谓之渠略似甲虫有角大如指长三四寸甲下有翅能飞夏月隂雨时地中出今人烧炙噉之美如蝉也樊光谓之粪中蝎虫随隂雨时为之朝生而暮死是知以蜉蝣为喻者盖言昭公无法以自守将无所依任用小人而好奢美其衣裳犹蜉蝣虽有羽翼之鲜洁将不能久生昭公有衣裳采采楚楚亦不能长久也毛氏曰蜉蝣犹有羽翼以自修饰则是昭公不如蜉蝣欧阳以为当从郑氏説郑曰昭公徒整饰其衣裳不知国之将廹胁君臣死亡无日如蜉蝣然王氏则曰曹公之有小人如蜉蝣之有羽翼然不足恃以长也以羽翼喻小人不如以羽翼喻衣裳方为切当毛氏曰采采众多也不如程氏以为华饰也见其好奢也掘阅毛氏曰容阅也郑氏曰掘地解阅谓其始生时也言其始生而掘地以见昭公好奢也管子曰掘地得生则是言其始生也説文于掘字作从土因举此诗是亦言其掘地而生也麻衣深衣也用十五升布而为之【出杂记上】诸侯之朝朝服夕则深衣如雪者言其鲜洁以见其好奢也盖言其生不能久以喻昭公将无所依也郑氏则以喻君臣朝夕变易衣服王氏则谓蜉蝣掘地以自阅言小而迫也皆是求之太过也我者指其君也惟其好奢故我心忧其君何所归处乎言其将无所依也于我归息于我归説亦是上章意息止也説舎也   论曰观贾山论秦奢侈之曰秦为宫室之丽起咸阳而西至雍离宫三百钟皷帷帐不移而具而后世曽不得聚庐而托处焉为驰道之丽东穷燕齐南极吴楚隐以金椎树以青松而其后世曽不得斜径而托足焉为埋之侈被以珠玉饰以翡翠中成观游上成山林而其后世不得蓬颗蔽塜而托焉夫以秦之强盛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自以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而乃二世而亡子孙无所托足者以其好奢过也盖自古奢侈之甚者莫如秦而其灭亡之速也亦莫如秦夫以曹之与秦其强弱之势固不可同日语秦犹若此况于曹乎然自古人君所以为长久之计以遗子孙以为万世无疆之休者岂舎俭所能致哉书曰慎乃俭德惟怀永图是未必不由于俭也俭德乃怀永图好奢则将无所依无非自取之也禹汤文武之君以俭约为急先务故其国绵延有若箕翼厯世数十厯年数百则其世可谓长矣秦以奢侈为尚故至于二世而亡人君之于奢俭可不慎所择哉   黄曰人君惟其萌一奢侈之心则其所任用皆小人矣好奢而任小人盖一事也汉武帝萌一侈心则羊张汤之徒进明皇萌一侈心则李林甫杨国忠之徒进好奢而复任小人虽大国且不可保而况曹之小国乎是促其亡而不自知也秦人拱视于殽函之上恣珠玉翡翠之饰自以为乐而不知投耒而起者已满于山之西江之东刘氏一呼闗门不守秦氏子孙曽不得聚庐而托处焉可不戒哉   人刺近小人也共公远【去声】君子而好近小人焉彼人兮何戈与祋彼其之子三百赤芾维鹈【徒低反】在梁不濡其翼彼其之子不称【去声】其服维鹈在梁不濡其咮彼其之子不遂其媾【古豆反】荟【乌防反】兮蔚【于贵反】兮南山朝隮婉兮娈兮季女斯饥   李曰人官名也盖夏官之属道路送迎賔客者周官人之职上士六人下士十有二人史六人徒百有二十人故孔氏谓此诗以贤者为人乃身荷戈祋谓作人之徒属非谓人之官长也若居人之职则不宜身荷戈祋也彼人兮何戈与祋【云云】祋説文曰殳也何者掲也芾与韠祭服谓之芾朝服谓之韠玉藻记韠之制曰一命緼芾珩再命赤芾珩三命赤芾葱珩经传都不言芾之制如何但以玉藻説韠之制如此则芾亦如此也周官侯伯之士则一命大夫则再命卿则三命赤芾者卿大夫所当服而曹国小人皆服赤芾至于三百之多此盖言共公之远君子君子之人乃使为人之徒属而何戈祋于道路之上而小人之服赤芾为卿大夫者乃至于三百人之多也左传僖公二十八年晋文公入曹数之以其不用僖负羁而乘轩者三百人晋文公之入曹正是共公之世亦此诗所刺共公也以诗所谓三百赤芾而左氏所谓乘轩者三百人则是当时共公远君子近小人也如左传闵公二年齐桓遗衞大夫以乘轩杜预注云轩大夫车也则亦是远君子而近小人也夫人小人之所当为也乃以君子为之而且何戈与祋小人当何戈与祋而今乃三百赤芾以见倒置如此欧阳王氏皆从毛氏之説谓君子何戈与祋共其贱役小人则赤芾而为卿大夫以见其远君子近小人也若此説方为得诗人之意至于程苏之説则谓人者欲其守疆埸而已而共公既之乃使服卿大夫之服至于三百之多其説不当如此人防官而已以防官而有三百则他官为何如此説非也程氏亦知其説之不通乃曰三百者言其多如三百廛三百囷曹国之小岂容有三百之多夫谓曹国之小岂容有三百之多则是也盖曹国固无如是之多也三百特言其人多若谓指人而言其多则过矣不如指人为君子也鹈尔雅曰鴮鸅也郭氏曰今之鹈鹕也好羣飞沉水食鱼故名洿泽俗呼之为淘河陆氏曰鹈水鸟形如鹗而极大喙长尺余直而广口中正赤颔下胡大如数升囊若小泽中有鱼便羣其抒水满其胡而弃之令水竭尽鱼在陆地乃共食之故曰淘河以鹈是食鱼之鸟故知梁是水中之梁谓鱼梁也维鹈在梁不濡其翼者言鸟之取鱼宜其翼与咮皆沾濡也今取饱于梁而其翼与咮皆不沾濡譬小人无德而在位也言小人服赤芾之服而无德以称之亦如鹈之在梁也咮喙也媾毛氏曰厚也遂郑氏曰久也不久其厚终将薄于君也欧阳破之以谓徧攷前世诂训无久厚之训训释既乖则失之远矣然欧氏之説则以为昬媾之义贵贱匹耦各以其类彼在朝小人不下从羣小居卑贱而越高位是处非其宜而失其类也其説不通苏氏则以遂为达与小人为昬媾未有达者也是亦毛郑之意其説如此则与上章不称其服分为二説据诗言不遂其媾不称其服只是一意故张程之説为胜张氏曰不遂其媾遂犹称也今人谓遂意为称意言不称其宠待也程氏曰鹈在梁不濡其咮以兴无功而受禄不称其章服之美待遇之礼若如此説者是则与上章不称其服为一意也荟蔚云兴貌南山曹之南山也隮升云也婉娈少好之貌也郑氏曰荟蔚之小云朝升于南山不能为大雨以喻小人虽见任于君终不能成其徳教欧氏则以此言为是至以谓天无大雨则嵗不熟而防弱者饥犹国无政令则下民困病欧氏则以此言为非据此诗言无大雨之意欧氏非之可也至谓云兴则不能为大雨诗但言荟兮蔚兮南山朝隮无天不为雨之意婉兮娈兮季女斯饥欧氏则曰彼小人者婉娈然佼好可爱至使之任事则材力不强敏如少子弱女之饥之者按汉杨震传曰惟陛下絶婉娈之私割不忍之心欧阳解婉娈固与此同然以饥喻其不强敏则非也以季女喻不强敏可也何必以饥为譬哉王氏之説固无大旱嵗饥之意然谓其膏泽不下于民民不被其泽是亦毛郑之意惟苏氏谓荟蔚云兴貌小人朋党相援并进于朝如南山之升云荟蔚而升莫之能止君子守道困穷于下如防弱之女虽有饥寒之患而婉娈自保不妄从人季女者无求于人而人之所当求也此説是也盖云之荟蔚所以喻小人之服赤芾而为卿大夫也季女之饥所以喻君子之为候人以供其贱役也盖古者多以女自守而喻君子也程氏曰荟蔚草木之盛郁茂之状朝隮于南山者以草木之盛有可取也饥渇乎季女者为其有婉娈之容貌也今小人而无德义可取何为而近之乎此亦强説也然皆不如苏氏之説贾谊为赋以吊屈原曰鸾凤伏窜兮鸱鸮翶翔谓随夷溷兮谓跖蹻廉莫耶为钝兮鈆刀为铦其取喻皆言君子宜在高位而乃困穷不通小人宜远斥草野而乃防然得志也曹之小人宜其为人之徒属以供贱役而乃服赤芾之服君子宜其服赤芾之服而在位在职而乃供其贱役其冠履倒置如此然君子小人更为消长泰之时君子道长小人道消否之时小人道长君子道消未有君子小人能共立于朝也曹之君既悦小人则君子虽有危言谠论岂能听之哉使其能任君子小人谗謟之説岂一日而居于朝廷之上乎惟其所好者专在于小人其服赤芾至于三百之多则是以小人而服君子之服亦犹猿狙衣周公之服也以猿狙衣周公之服虽曰不称其服犹无后灾也以小人而衣君子之服则恶加万民岂国家之福哉当汉之时貂蝉盈坐郎官填阶都骑塞市拾遗补阙车载斗量夫貂蝉上位也郎官都骑皆达官也拾遗补阙皆清人也而其滥若此是亦赤芾三百之滥也夫一君子用事则有君子之福虽至于三百不足为多也一小人用事则有小人之祸虽一犹不可况于三百乎曹之壤地褊小而小人用事之多其不亡也幸矣   黄曰贾谊既已谪去意不自得及渡湘水为赋以吊屈原因以自喻其辞曰鸾凤伏窜兮鸱鸮翶翔阘茸尊显兮谗谀得志皆言君子小人倒置无辨至于如此衞之贤者以仕伶官曹之君子以为人人者官之属道路送迎賔客者也君子困于贱职而小人尊显于朝廷之上至于三百赤芾以见小人盈朝而服大夫之服也如汉之时小人滥受官爵貂蝉盈坐郎官填阶都骑塞市拾遗补阙车载斗量是亦三百赤芾之意夫君子小人若冰炭然其势不能两立小人盛则君子不得志也必矣   鸤鸠刺不壹也在位无君子用心之不壹也   鸤鸠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仪一兮其仪一兮心如结兮鸤鸠在桑其子在梅淑人君子其带伊丝其带伊丝其弁伊骐鸤鸠在桑其子在棘淑人君子其仪不忒【他得反】其仪不忒正是四国鸤鸠在桑其子在榛淑人君子正是国人正是国人胡不万年   李曰孔氏以谓在人君之位无君子之人也孔氏以在位为人君之位徒见经之所言正是四国正是国人遂以为诸侯之事不知所谓在位正犹俊杰在位是也在位无君子则在位者皆小人矣君子在位固可以正是四国正是国人岂必以为诸侯之事哉鸤鸠尔雅以为鴶鵴方言以为戴胜今乃鸲鹆也鸤鸠在桑其子七兮孔氏以为生子之数毛氏以鸤鸠养其子朝从上下暮从下上平均如一孔氏以谓朝从上而下暮从下而上其于子也平均如一盖相传为然然无正文盖以上下之説无所据説者但谓鸤鸠之于子使之各得其养无使偏而已不必以为朝从上而下暮从下而上也孔氏以鸤鸠在桑其子在梅在棘在榛为得长大而飞去然经非有长大飞去之文苏氏以为鸤鸠则在桑而已其子则不可常也此得一之要也此説为尽王氏之説亦与苏氏同然不如苏氏説畅然明白也盖鸤鸠在桑其子或在梅在棘在榛母常居处子不可以常居处母无常处则其子不知所在以见其用心之一也然此序云在位无君子用心之不一所以刺在位毛氏之説遂以为鸤鸠之养其子平均如一是与序相反也谓鸤鸠之养其子朝从上而下暮从下而上则用心之不一鸤鸠在桑其子或飞在梅在棘在榛是亦用心之不一要不必如此诗之所见但取其温柔敦厚辞不迫切故有因理之所同然以刺今之不然者亦有古之人能如是而刺今人之不然者如卢令无衣皆言古人如是以刺今人不然岂必于诗显然而刺之然后见刺之之意哉淑人君子其仪一兮言善人君子有可象之仪而常如一则其心亦一也结者心如结一而不散也其带伊丝毛氏以为大带用素玉藻云天子素带朱里终辟诸侯素带终辟大夫素带辟垂士练带率下辟是大夫以上大带用素故知其带伊丝谓大带用素丝故言丝也骐者毛氏以为骐文谓色如骐马顾命云四人骐弁执戈注曰青黑曰骐郑氏则以骐当作綦以玉为之其説以周礼弁师云王之皮弁防五采玉注云皮弁之缝中每贯结五采玉以为饰谓之二説不同要之诗人之意但言衣服之一如此或以为青黑或以为玉非夲意之所在也弁者毛氏以为皮弁诗人但言弁或曰韦弁或曰皮弁皆可也弁法天弁星为之其状似今氊帽骐綦也綦贯玉为弁其仪不忒正是四国郑氏以为四国之长言任为侯伯此非也此但言仪之一如此故可以为四国之矜式正是国人胡不万年言皆祝其寿考也此诗言其带伊丝其弁伊骐衣服之一如此正犹都人士言古者长民衣服不贰从容有常以齐其民则民徳壹如子臧之鹬冠【见僖二十四年】楚子玉琼弁玉缨【见僖二十八年】是亦衣服之不一也古之君子能使国人视之为矜式而祝颂之又使四方之逺瞻之仰之岂徒见于衣服之间不二而可使从之哉以其仪之不忒其心之如结也使其心之不一则虽有可象之仪民亦不可欺而从也惟其心之既一而见于外又有可象之仪内外如一则四方之逺犹且观而象之况国内之人安能不祝而颂之乎   黄曰天下之动贞夫一也言所以正天下之不一也古之人君在我者一于仁而天下之求我者虽不一而各得其所焉苟在我者不一则吾之爱必有所及有所不及故尧舜不能徧爱而能执中执中尧舜之一而不徧者所以为徧也鸤鸠之子有七至不一也或在梅在棘在榛又至不一也而鸤鸠之在桑未尝有异处此正得其所谓至一者乎故诗人取之以喻古之在位者其用心之一而衣服之有常故亦能使民德之归一而正天下之不正思是之人今不复见也则又叹曰正是国人胡不万年以见其爱之之切而思之至也   毛诗集解卷十六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觧卷十七   宋 李樗黄櫄 撰   下泉思治也曹人疾共公侵刻下民不得其所忧而思明王贤伯也   洌【音列】彼下泉浸彼苞稂【音郎】忾【苦盖反】我寤叹念彼周京洌彼下泉浸彼苞萧忾我寤叹念彼京周洌彼下泉浸彼苞蓍【音尸】忾我寤叹念彼京师芃芃【薄工反】黍苗隂雨膏【古报反】之四国有王邭【音荀】伯劳【力报反】之   李曰晋文公时曹人疾曹公为暴虐之政剥民之肌肤刻人之骨髓而民不得其所忧而思明王贤伯也古之盛时上有明王以行其仁政而下又有方伯辅佐其君以统理诸侯诸侯方且畏惧不暇其敢以暴虐之政而虐民哉洌彼下泉尔雅曰沃泉县出下言下出也李廵曰水泉从上溜下出此言下泉谓泉水下流也浸彼苞稂苞本也稂莠也甫田云不稂不莠陆氏草木防曰禾莠黍为穗而不成则嶷然谓之童粱今人谓之宿田翁或谓之守田郑氏以稂字不从禾其字从凉风之凉郑氏好改字以为凉盖下文言萧言蓍皆草木之属遂以为非田中之草郑氏于泽陂之诗有蒲与蕑亦改曰莲葢以上文言荷菡萏皆是莲类故以蕑改为莲郑氏好改字多如此萧尔雅曰萧荻郭氏曰即蒿陆氏曰即白蒿叶白茎麤斜生多者至数十茎有香气故祭祀以脂爇之为香诗曰取萧祭脂礼曰焫萧求诸阳是也陆农师曰今俗谓之牛尾苞蓍者蓍草也言稂萧蓍为下泉之所浸则稂萧蓍皆病矣喻民为共公所侵虐则民亦病矣惟其民为上所病则忾然于寤寐之中觉而叹息而念彼周京周京者周室所居之京师也京师者京师所治之周室也公羊曰京师者天子之居也京者何大也师者何众也天子之居必大众言之惟其共公以虐政残民则民欲思京师以见古之明王也上三章言明王矣下一章言思贤伯也芃芃盛貌黍苗所以得盛者以其得隂雨以膏泽之喻四国有从王之事所以得治者由有方伯以劳来之隂雨者谓天油然作云沛然下雨故谓之隂雨夫泉之与雨皆水也而稂萧蓍为下泉之所浸则病黍苗得雨以润之则芃芃而盛亦犹明王贤伯之政皆政事也而曹人为共公之所虐而民苦其虐而无所告诉若得明王贤伯则民被其泽如隂雨之膏黍苗此其所以异也郇侯爵也毕原酆郇文之昭也郇伯者郇伯为方伯也郇国今河中猗氏县是也古者有东西二伯而每州有一伯公羊曰自陜以东周公主之自陜以西召公主之周公既卒毕公代之是为天下二伯也王制谓二百一十国以为州州有伯是九州之中有九伯也毛氏以为二伯郑氏以为州伯观经言郇伯其为二伯不可知也其为州伯亦不可知也郑氏以为文王之子葢成王时东西二伯周公召公毕公主之周之郇伯不必以为文王之子安知非文王之子继世而下也其为文王之子不可知也继世而下亦不可知也论曰古者天子之于诸侯入其疆土地辟田野治养老尊贤俊杰在位则有庆入其疆土地荒芜遗老失贤掊克在位则有让天子之于诸侯如此惟恐其不能徧察故分天下为二伯又每州而置一伯则虽诸侯有侵虐之政其可得哉曹共公肆掊克而民不得其所盖上无天子下无方伯故也惟其无明王贤伯则诸侯侵虐放恣无所不为当时虽无明天子而晋文公为方伯亦可谓贤矣左僖公二十八年晋侯围曹亦可谓能正共公之罪矣又何必思贤伯哉盖汤之征葛也四海之内皆曰非富天下也为匹夫匹妇复讐也汤征自葛始十一征而无敌于天下东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为后我民之望之若大旱之望云霓也归市者不止耕者不变诛其君而吊其民如时雨降民大悦使晋文公以共公之侵虐下民遂以伯主之威而合诸侯之师以正其罪则曹人之望也岂不如黍苗之得隂雨乎今晋文公之伐曹但以其私憾而伐之其意只报其私憾而无意于救民虽曰贤方伯与无方伯何以异此所以思之也   黄曰古之盛时上有明王以行其仁政下有方伯以辅其君而推其爱民之意故诸侯不敢虐用其民而民无不得其所今周道既衰王不王矣而齐晋之伯意在于富强其国而不在于为民故国人苦曹共公之侵刻而无所告诉安得不思古之明王贤伯乎念彼周京以见其思西周之盛时也曰四国有王郇伯劳之谓天下惟无王故至此苟四国有王而贤伯述职则诸侯其敢有暴虐者哉按春秋僖公二十八年晋侯围曹亦可谓能正共公之罪而犹思古之贤伯者葢以晋之围曹特以报怨而示威于曹尔非所以为民也呜呼后世遐方逺地守令恣为侵刻朝廷不知监司不问民之欲诉其寃者如诉之于天不得已而谒其所欲者如谒之于鬼神可不为之深叹哉   豳七月诂训传第十五    国风   七月陈王业也周公遭变故陈后稷先公风化之所由致王业之艰难也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音必】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歳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馌【炎辄反】彼南亩田畯【音俊】至喜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防行爰求柔桑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巨之反】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七月流火八月萑【户官反】苇【韦鬼反】蚕月条桑取彼斧斨【七羊反】以伐逺猗【于宜反】彼女桑七月鸣防【圭覔反】八月载绩载载黄我朱孔阳为公子裳四月秀葽【于遥反】五月鸣蜩【徒雕反】八月其获【户郭反】十月陨萚【音托】一之日于貉【户各反】取彼狐狸【力之反】为公子裘二之日其同载纉武功言私其豵【子公反】献豜【古先反】于公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素和反】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牀下穹【起弓反】窒【珍悉反】熏【吁云反】鼠塞向墐【音觐】户嗟我妇子曰为改歳入此室处六月食郁及薁【于六反】七月亨【普庚反】葵及菽【音叔】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七月食八月断壶九月叔苴【七余反】采荼【音徒】薪樗【勑尽反】食【音似】我农夫九月筑圃十月纳禾稼黍稷重穋【音六】禾麻菽麦嗟我农夫我稼既同上入执宫功昼尔于茅宵尔索绹亟【纪力反】其乘屋其始播百谷二之日凿冰冲冲【直弓反】三之日纳于凌【力证反】隂四之日其蚤【音早】献羔祭韭【音九】九月肃霜十月涤【徒厯反】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虢彭反】万寿无疆   李曰郑氏谓今属右扶风栒邑也杜预云豳在新平漆县东北九域志云邠州新平县有豳有都邑公刘后稷之曽孙也此所谓先公公刘也后稷封于邰以服事虞夏及夏之衰弃稷弗务故其子孙用失其官自窜于戎狄之间至于公刘自邰居豳修其稼穑之事勤于民业周之王业自此以兴则其积累艰难皆公刘后稷之所致也风俗之所由来者葢公刘敦稼穑之事以化其民敦本去末以从其上之风化此之谓风俗之所由也汉地理志其民有先王遗风好稼穑务本业此所谓风化所由豳地公刘所居也此诗言风化所由而乃复言后稷者葢以后稷自唐虞之时为稷官公刘能修后稷之业以教化故推本而言之尔惟后稷公刘艰难积累非一日而成为后人者岂可不念之哉武王之得天下集大统未几而没成王以幼冲之年承前人之基绪周公当国以先王所以致王业者自任是以当国而不辞也比遭二叔流言之变以陈其志孔氏谓周公遭变故陈后稷先公风化之所由縁此致王业艰难之事先公遭难乃能勤行风化及今遭难亦欲勤修徳教所以陈此先公之事将以比序已之志縁此亦足以见周公之志此豳诗虽是言公刘之事其实周公之诗自七月以下皆周公之事而乃列于豳者孔氏曰此乃逺论豳公为诸侯之政周公陈之欲以此序已志不美王业之本不得入周召之正风又非刺美成王不得入成王之正雅周公王朝卿士不得专名一国进退既无所系因其上陈豳公故为豳之变风苏氏则以谓是诗则言豳公而已不及于周公故谓之豳而以周公之诗附之夫豳公之诗一国之风也周公之诗一人之事也以为皆非天子之政是故得为风而不得为雅也山曰豳风周公之诗也周公居摄政由已出谓之雅则人臣之事而已谓之风则周公非有国也而七月之序陈先公风化之所由故并系之豳风凡此诸説皆以七月以下之诗不谓之变雅又不谓之周南故为此説七月之诗所言公刘之事故系之豳风笃公刘之诗亦是言公刘之事説者必谓周公当国召康公所作非出于周公故列之雅欧阳以谓七月本义幸在者吾既得之矣其事有难知者阙之可也又曰经有其文犹有不可知者经无其事吾其可逆意而谓然乎所以治经葢能如此则不至于穿凿破碎大义矣必欲为之説则杨山为胜七月流火大火房星也左传云火星中而寒暑退见昭公三年服防云火大火心星也季冬十二月平旦正中在南方则大寒退季夏六月黄昬火心中大暑退葢大寒极于季冬大暑极于季夏过此则寒暑退矣哀公十二年左传曰火伏而后蛰者毕今火犹西流司厯过也谓火下为流故曰流六月时火星中大暑退至七月乃流火而下惟火星流而下大暑退故九月授衣九月降霜之候荀子曰霜降而妇功成于是授衣其所以授衣则一之日风寒而觱二之日栗烈其寒如此故九月授衣所以为冬寒之备也一之日今之十一月也建子之月一阳生故谓之一之日二之日今之十二月二阳生故谓之二之日觱风寒也栗烈气寒也褐者毛布贱者之服也三之日今之正月建寅之月也于耜始徃修其耒耜也四之日今之二月建卯之月也举趾民无不举足而耕也馌馈也説文曰饷田也田畯毛氏以为田大夫尔雅以为农夫孙炎以为农夫田官郭璞谓今之啬夫今正月之时始修其耒耜将以为耕及四之日则举趾而耕壮者则在田妇子幼弱者饷于南亩之中田畯既至于劝农则莫不喜乐而农事益勤矣葢农勤于稼穑安得而不喜惟田畯既至则莫不欣然而有喜也而益勤于农事而郑氏乃以喜读为饎饎酒食然亦不必如此説自古丁壮者以耕饷于田者惟妇子而已左氏曰郤缺耕于野其妻馌之兹是妻饷其夫也孟子云有童子以黍肉饷是子饷其父也惟九月既授衣则蚕月条桑八月载绩所以为授衣之具也惟四月之日既举趾则十月纳禾稼所以为田事之成也苏黄门以为此章陈衣食之始余章则终之此説是也春日载阳载者则也仓庚即葛覃之诗黄鸟于飞是也陆氏防曰黄鸟鹂留也或谓之黄栗留幽州人谓之黄鸎一名仓庚一名黄鵹尔雅谓黄鸟一名商庚一名黄栗留一名黄鹂一名楚雀齐人谓之抟黍当椹熟时来在桑间方言曰自闗而东谓之仓庚自闗而西谓之黄鵹月令仲春之月仓庚鸣故陆农师引韩子曰以鸟鸣春以虫鸣秋以鸟鸣春若仓庚之类其美鸣春也隂阳推移时至气动不得不然尔故先王以是候节之至仓庚鸣之时女乃执懿筐也防行小径也柔桑穉桑也蚕始食之时宜以穉桑养之此葢言七月之中大火西流暑退而寒不可以无御寒之具故当以九月授衣葢衣服至此而卒备也故以阳盛之月仓庚之鸣桑茂而可养蚕则女子执深筐遵循小径而行以采穉桑既得穉桑以养蚕故九月而后可以授衣也迟迟者日舒迟而暄暖也蘩尔雅曰皤蒿也孙炎曰白蒿也毛氏谓曰蒿所以生蚕孔氏曰今人犹用之陆氏曰农功有早晚蚕食有先后故言求柔桑于前以养蚕之早者采蘩叶于后以养蚕之晚者今洗蚕种尚用蒿则蘩者亦可以养蚕也祁祁毛氏曰众多也程氏引诗祁祁如云为众多之貌女心伤悲毛郑皆以为春女感阳气悲伤而思男为有欲嫁之意至于悲伤岂是美事程氏曰女勤蚕事劳且悲也毛郑亦有此意然女子之于蚕事劳力安得有伤悲乎惟王氏谓女子伤悲则以将嫁思离亲也此説为合于人情殆及公子同归毛氏谓豳公子躬率其民同时出同时归其意以谓豳公之子躬率其民共适田野今则女子与豳公子同时来归于家毛氏既以女心伤悲为女子有欲嫁之志然下文又曰与子同归则其文不相接且民之耕于野也谓豳公子躬率其民同时出同时归可也至于采桑之女而谓女之同时出同时归可乎郑氏谓女子者公之女也与公子同时而嫁故孔氏举公羊传説筑王姬之馆于羣公子之舎则以卑矣是説侯之女称公子也以公子为公女此説为当程氏皆同此説但不当以悲伤为欲嫁也苏氏曰古者昬礼于歳之交故女子之处者怨慕悲伤以是时思归于公子然此诗泛言国人之女安得谓归于公子乎葢言方春舒长女子采桑以养蚕者众多之时则女子以是时与公子同归而嫁故曰伤悲妇人谓嫁曰归此章则言春日载阳又言春日迟迟者葢将言其出嫁之时又言春日也萑苇即蒹葭也初生曰蒹既成曰萑初生曰葭既成曰苇萑苇可以为曲薄也月令季春言养蚕之事云具曲植筥筐注云曲薄也即此诗所谓萑苇也筐即诗所谓懿筐也条桑落其枝而采其叶曰条桑斧斨者隋銎曰斧方銎曰斨斨即斧也惟銎孔不同尔逺者枝逺也谓其长枝去人逺也条也谓其长条逺也女桑尔雅曰荑桑郭璞曰今俗呼小而长条者谓之女桑逺非可以手而取也故可以伐而落之猗毛氏曰角而束之曰猗苏氏曰取叶存条曰猗则猗束而采也女桑则无条不枝落也但束而采之也防者伯劳也左传郯子曰昔少皥以鸟名命官伯赵氏司空伯赵防也杜氏注云伯赵伯劳也以冬至去以夏至来则是伯劳之鸣自夏至冬也绩説文曰缉也东门之杨曰不绩其麻则绩者是绩麻也八月丝事毕而麻事起故始绩也载载黄我朱孔阳载载黄者者黒而有赤在缁緅之闲考工记钟氏云三入为纁五入为緅七入为缁凡染绛者一入谓之縓再入谓之赪三入谓之纁朱则四入也阳者明也言其朱色鲜明也此章言七月流火将寒之候九月授衣而藏之则今歳之御寒者既备于此则必思来歳之备也既预思来歳之备故当以阳气之盛月桑无所不取采其枝之逺者则以斧斨而伐之其女桑则不可以斧斨而伐之但猗之而已则斧斨亦可以预备也伐逺猗女桑既备之矣故至于蚕月其用皆足蚕事可以毕尔故于七月鸣防之时而缉麻焉既缉其麻而又以所治之丝而染缯或为或为黄以朱色之盛而为公子之裳也言裳而不及衣但便其韵尔程氏曰为公子裳献豜于公皆此义也民之知义如此则美俗成矣葢先王之时风俗粹美教化修明忠厚之风化及于下民故民无不知义虽勤劳于稼穑之事而不自厚则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虽劳民于蚕织之事而不自有则曰我朱孔阳为公子裳取彼狐狸为公子裘虽闲于驰逐之事而不自得则曰言私其豵献豜于公其民之爱君可谓至矣彼先王何修而得此于民哉岂非至诚惨怛之意上以是施之下以是报之乎四月秀葽毛氏曰不荣而实曰秀葽葽草也郑氏曰夏小正四月王萯秀葽其是乎郑氏之意则以王为大然以为未必然故曰其是乎秀葽也陈翥则以为幽秀郑氏之説为误许慎曰刘向説似味苦者葽也蜩尔雅曰蜩蜋蜩螗蜩舎人云皆蝉方言曰楚谓蝉为蜩宋卫谓之螗蜩陈郑谓之蜋蜩秦晋谓之蝉是蜩蝉一物方俗异名尔陆农师曰按诗言如蜩如螗则是蜩与螗又非一物也八月其获获者禾可获也嘉谷曰禾説文曰二月始生八月而熟故曰禾陨坠也萚落也説文曰草木凡皮叶落地为萚因举此诗也貉尔雅曰字林貉似貍其子名貆貉之皮可以为裘也秀葽也鸣蜩也其获也陨萚也此四者皆是物成则将寒之候虽将寒矣而蚕事麻事无所不备恐其不足以为御寒之具故于十一月往捕其貉而取皮以为裘又取其狐狸之皮以为公子裘也貉则庶民自以为裘也狐狸则为公子裘也孔氏曰貉是民自用为裘也礼无貉裘之文明貉裘贱故也于貉犹所谓于耜也毛氏曰于貉谓取狐狸皮也据诗但言于貉而毛氏以为取狐狸皮其説不甚明白孔氏曰于貉言往不言取狐狸言取不言往皆是往捕之而取其皮此言葢所以顺经文而为毛氏训释其义也陆农师以谓祭表裘貉若以农师之説解毛氏则毛氏所谓取狐狸之言方为明白周官言祭表貉乃音祃释者谓祃师祭也非取貉也则知所谓于貉往取貉而为裘也取狐狸者特取其狐狸之皮以为裘也王氏则以谓秀葽鸣蜩为获候以陨萚于貉为取狐狸之候此説亦非葢上章既言蚕事又言麻事故此又言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为公子裘皆是所以御寒之具也不应于其中而间以于貉为取狐狸之候也自秀葽以至于陨萚则物渐成十一月鸟兽氄毛故其皮可取以为裘则无事矣十二月之间君与民于是俱出田猎不忘武事以纉武功也然其田也则猎取其兽以充賔客笾豆国君之庖得兽之小者则私而有之得兽之大者则献于公説文曰豕生三歳曰豜又曰豕一歳曰豵尔雅曰絶有力者曰麕则豜大而豵小貉则贱者之服则自以为裘狐狸之皮则取以为公子裘小兽则私有之大兽则献于公以见民爱其上也五月斯螽动股斯螽即螽斯也或曰斯螽或曰螽斯孔氏曰文虽顚倒其实斯螽也尔雅曰蚣蝑也陆玑曰幽州谓之蝽箕即蝽蝗类也青色长角长股股鸣者也或以似蝗而小斑黒其股似瑇瑁又五月中以两股相切作声闻数十歩动股者谓至五月股成而奋迅之以股鸣也莎鸡尔雅曰螒天鸡樊光曰谓小虫黒身赤头一名莎鸡陆玑曰莎鸡如蝗而斑色毛翅数重其翅正赤色或谓之天鸡六月中飞而振羽索索作声幽州人谓之蒲错马氏曰一名促织纺纬陈翥曰即今纺纬也其鸣声切切类纺纬也促织青而长防脚其鸣如机急织之声今纺纬亦青如促织而小则与陆氏之説不同崔豹古今注亦曰莎鸡一名纺纬谓其声如纺纬也促织一名促机谓其鸣如急机也振羽者谓至五月羽成奋迅之以羽鸣也尔雅曰螽丑奋郭氏谓奋迅作声斯螽莎鸡皆蝗之类也故于五月而斯螽动股六月则莎鸡振羽股羽始成而奋迅作声也考工记云有以股鸣者有以翼鸣者谓之小虫之属以股鸣者斯螽是也以翼鸣者莎鸡是也蟋蟀即所谓促织也尔雅曰蟋蟀蛬陆氏曰似蝗而小善跳正黒有光泽如漆有角翅一名蛬一名促织语曰促织鸣懒妇惊陈翥説促织则与陆氏不同宇者屋四陲也韩诗则曰宇屋霤也説文曰屋边也户説文曰半门也葢此言蟋蟀七月则在野八月则在宇屋之下九月则在室户之内十月则入我牀下然此先言在野而后言蟋蟀则以在宇在户皆继于莎鸡之下似与上章之文其文势为不顺故程氏谓莎鸡斯螽蟋蟀説者虽为三物然攷诗意恐是一物随时异名则程氏之意则以为一物五月则为斯螽六月则为莎鸡十月则为蟋蟀其説固为明白然此三虫皆螽之类自昔説者皆以为三物未敢以为必然也夫日往月来寒往暑来相推而迭运则其来有渐故建已之月阳气始盛而一隂生一隂生则积而为大冬建子之月隂气始盛而一阳生一阳生则积而为大夏无非其来有渐也谓此三物自五月至于十月以言隂之寖长言其有渐非卒然而至也彼其寒暑卒然而来俄然而去则民之疾苦者多矣蟋蟀始而在野既而在宇又既而在户皆是自外而之内自逺而之近既入于牀下则近于人而寒至矣惟其有渐故此三虫亦随时而变也穹穷也窒塞也穷塞其室而熏鼠令出也向者牖也毛氏以为北向牖庶人荜户葢以荆竹为之也墐者涂也言至于十月蟋蟀入我牀下则大寒矣穹窒熏鼠塞其北向之牖墐涂其户使寒气不得以袭人于是嗟叹而告其妇子曰我所以为此为将改歳之故当入此室而处也穹窒熏鼠皆十月之事也而曰改歳者阳以十月始生故以十月为始歳也月令孟冬之月命有司曰天气上腾地气下降天地闭塞而成冬则以十月为塞向墐户之候也郁毛氏曰棣属也孔氏曰是棠棣之类薁蘡薁也晋宫阁名曰华林园中有车下李三百一十四株薁李一株车下李即郁薁李即薁二者相类而同时熟故言郁薁也草木防云郁一名雀李一名车下李陆氏曰裳棣薁李也一名雀梅亦曰车下李其花或赤或白六月中熟大如李子可食葵尔雅曰蔠葵蘩露注曰承露也大茎小叶花紫黄色可茹公仪为楚相所拔者即此是也剥者击也枣须就树击之稻説文曰稌也获之以酿酒也春酒毛氏曰冻醪也眉寿豪眉也人年老必有豪眉秀出者故谓之眉寿六月则采郁及薁而食七月则亨葵及菽八月则剥枣十月则获稻所以酿酒以介其眉寿也郑氏谓以助其养老之具此特言可以助养也非助老之具也王氏谓养气体焉助之也此説是也壶瓠也古今注曰壶芦瓠之无柄也陆农师曰似瓠而员曰壶芦壶性蔓生蔓斩之故曰断壶苴记注曰麻之有实者也叔苴谓拾此麻实以供食也荼苦菜也陆氏曰苦菜生山田及泽中得霜则甜而美樗者不材之木可以为薪言此自七月食以下非所以助养但可以食农夫七月食以下食其农夫六月食郁及薁以下助其眉寿郑氏但以十月为养老此非也九月筑圃春夏则为圃秋冬则为周官载师云以圃任园地注云圃树果蓏之属方未为之时则树果蓏季秋则为也其所以为者谓十月纳禾稼入于仓也説文曰禾之秀实者为稼茎节为禾一曰在野曰稼黍禾属而黏者也稷粢也百谷之长郭氏曰今江东呼粟曰粢今之所谓粟米是也后熟曰重先熟曰穋麻説文曰麻即萌之緫名菽岂也嗟我农夫我稼既同上入执宫功者上言事既毕粟既纳于仓于是嗟我农夫言稼穑既积聚矣田中无事可以上宫而治其事也毛氏谓入为上出为下葢言由野入都邑故谓之上入执宫功者执宫中之事也尔雅曰堂谓之宫宫谓之室则知作宫室之事而已于者往取也如所谓于貉是也昼则取茅夜则为绹绞索之类李廵曰绹绳之绞也孔氏谓待明年蚕用非也此葢言索绹以亟其乘屋而已郑氏以谓为急当治野庐之屋按前汉书云在野曰庐在里曰宇既是入都邑之宅上入执宫功则是野中无事遂入都邑既入都矣则不在野庐之邑昼尔于茅宵尔索绹亟其乘屋所谓执宫功也其所以执宫功之意则以非久播百谷矣始播百谷不得缓于执宫功故当时不可不勤也郑氏以为祈来年百谷于公社也此所以谓播百谷但是播百谷非祈百谷也王氏为筑圃者以无旷土故筑于圃地此之谓地无遗利方其为圃则种果蓏之属及其纳禾稼然后为焉岂非地无遗利乎又谓冬可以休矣而乘屋其乘屋也又亟此之谓人无遗力稼穑既同则上入执宫功之事而又昼则于茅夜则索绹以亟其乘屋非人无遗力乎前汉志曰冬事既入妇人纺绩女子所得日四十五夫所谓得日四十五者葢一月有三十日民皆夜半勤于绩纺则一月之中又添得十五日故曰所得日四十五惟其男子宵则索绹女子夜则纺绩岂非人无遗力乎上章既言采桑采蘩萑苇斧斨又染黄之色以为公子裳取狐狸之皮以为裘其所以御寒者备矣至此又言所以御寒之备也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则纳冰于凌室之中四之日则蚤用以开冰献羔而祭韭周礼凌人正歳十有二月令斩冰三其凌礼记曰季冬之月冰方盛水泽腹坚命取而藏之左传昭公四年古者日在北陆而藏冰西陆朝觌而出之其藏冰也深山穷谷固隂沍寒于是取之在北陆之中也北陆虚也北方之七宿虚星之中日在北陆则知是在虚室之中也季冬之月日在虚之时而凿冰冲冲所以宣达阳气也王氏谓和之至阳气达也此説是也季冬隂盛之时阳气不得泄故于深山穷谷之中而凿其冰则阳气得以泄而不为害也冲冲冰之至和也其蚤孔氏以为早朝不如王程之説程氏以为早用之于献羔祭韭时夏颁冰是其后用之也王氏则以为羔也韭也必以蚤者谨时也二説皆通杜元凯注所谓献羔祭韭始开冰室亦可以为早朝也左传曰献羔而启之也礼曰春荐羔登韭乃春所荐之物惟其开冰故用之以祭于寝庙也月令仲春之月天子乃献羔开冰先荐寝庙是也然左氏所谓西陆朝觌而出之西陆昴星也日在昴乃孟夏之月方始出冰仲春之月开冰者葢左氏言西陆朝觌而出之乃周礼夏颁冰也仲春之月其冰释是以开之以达阳正阳用事故也季夏则颁之阳气毕出故也四之日开冰以祭寝庙则始用于公矣及孟夏则凡大夫賔客祭祀于是乎兼用之既藏冰以纳于凌室又开冰以祭于寝庙此隂阳所以协和而疫疠所以不作也故申丰以谓七月之卒章藏冰之道也若夫春秋书无冰者三则当时隂阳不协和可知也九月肃霜此章所言则知歳事将毕而以宴乐也肃霜者收缩万物也月令季秋之月霜始降则百工休乃命有司曰寒气緫至民力不堪其皆入室霜降者歳晚之候涤者荡也九月筑圃将以纳禾稼既而纳之囷窖则荡涤其惟歳事既毕则朋酒斯飨毛氏以朋酒为两樽曰朋然与众而聚乐饮之则岂止两樽乎不如徐氏以为众酒也公堂者学校也会集之所故谓之公堂兕觥罚爵也九月既肃霜十月又涤则歳事毕皆无事矣于是合众酒而命享遂杀羔羊以为殽羞升于公堂之上而举此罚爵以率众使之无犯非礼至于燕饮之中又祝豳公以万寿无疆则民之爱君可见矣毛氏乃谓行乡饮酒郑氏乃以为享羣臣上文皆言农桑之事既毕而民无事闲暇然后燕饮之则安得为享羣臣若是果行乡饮则亦无用羔羊乃知此不过合众人而燕饮也孟子尝曰五畆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畆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观此七月之诗言后稷先公致王业之艰难其事皆本于农桑葢王道之始端在于此观此诗采桑采蘩则其勤于蚕事可谓至矣蚕事既毕又于鸣防之候麻事兴焉乂而至于染黄之色以为公子裳取狐狸之皮以为公子裘凡所以助蚕者无不致力也若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则其勤于田事可谓至矣田事既勤至于八月其获十月纳禾稼禾稼纳则其田事毕矣至于食郁及薁亨葵及菽凡所以事田者无不致力也农桑之务其勤如此九月肃霜十月纳禾稼则歳事毕而民闲暇矣而又昼尔于茅宵尔索绹二之日凿冰冲冲田猎而纉武功则终歳勤勤如此曷尝有休息之期邪惟其无休息之期宜其民皆愁怨而无所不至今乃不以为怨方其劳也未始不爱其上载载黄为公子裳取彼狐狸为公子裘而又曰献豜于公饮酒升堂则祝其君以万寿无疆其爱君如此果何修而得此哉葢上之人所以使民者得其道也孟子曰以佚道使民虽劳不怨葢豳公所以使之者本于佚道故也惟其上以佚道使民则民亦尽力于农桑而无有或怨耳之所闻目之所视无非生养之事虽有非僻之心何自而入之哉故其爱君之诚所以如此其笃也虽然天下之人所以趋事赴功无有或怠者亦由上之人授民时为急也使天下之人趋事赴功非上之人以授民时为急则无由至此观七月之诗以仓庚为采桑之候以鸣防为麻事之候斯螽动股莎鸡振羽蟋蟀之鸣以为御寒之候四月秀葽十月陨萚为取皮之候上之朝夕思念无非以授民时为急上之人既勤授民时如此下之人又勤本业如此此其所以治也   黄曰七月以下之诗皆周公之诗也前不得为周南之正风后不得为成王之正雅而独系之豳先儒之説纷纷不一或曰七月诗虽周公所作而所言者豳之风俗故系之豳而并以周公之诗附之也然则周公作七月召公作公刘皆告成王之诗也皆言豳俗之事也七月系之豳而公刘系之雅先儒之説至此而又穷欧阳公谓文有难知者阙之可也李迃仲亦以为然予辄欲妄意以为之説非敢求为异説也葢考之于诗详之于序求之于周礼而参之于召康公作公刘之意似有可信者试妄论之夫公刘之诗召康公所作也若七月之诗则豳国本有是歌而周公特陈之非周公所作也公刘特言召康公戒成王言公刘之厚于民而亦言笃公刘者六则其为康公所作也明矣七月诗特言豳国之风俗如此当耕而耕当蚕而蚕当作而作当息而息初不言后稷先公如之何而率民也其序亦直言陈王业也直言周公遭变故陈后稷先公风化之所由初不为周公作是诗也亦不为美后稷先公而戒成王也则是豳国本有是歌而周公特陈之而已如箕子之陈洪范九畴天之所以锡禹者也而箕子陈之七月之诗豳俗之所歌者也而周公陈之故周礼春官籥章氏迎寒暑而吹豳风则七月之为豳歌亦明矣且周公者周之大臣也而七月九月者夏之正也周公以周之臣而言夏之正则于理不顺于辞不安予以为后稷居邰至公刘而居豳正夏之时也当夏之时而言夏之正其説益明矣先儒以一之日为用周正因谓周公以月记夏以日记周不知夫所谓日者特以一阳之复故以日言之岂谓周正乎如易之临八月有凶复则言七日来复初岂有异义者哉此予之臆説不敢以为得诗人之意姑存之以俟深于诗者共评焉又曰周自后稷教民稼穑殖艺五谷五谷熟而人民育后稷于是而始封于邰至其曽孙公刘迁邑于邠笃前烈而厚民事彻田为粮豳居允荒而豳之风俗成矣至古公亶父复修后稷公刘之业厯十五世而文始基之十六世而武始定之其积累非一日也成王以幼冲之资当盈成之时知今日享之之易而不知前人致之之难流言一出而朝廷变周公虑其不知先王积累之劳与夫风俗之所本则将豢于燕安而不知王业之所由致惑于声色之娱而不知民事不可缓所谓百年成之而不足一日坏之而有余岂不甚可畏哉故周公遭变陈七月之诗使之知稼穑桑麻之事小民艰苦之情托之于吟咏之间而防示其感之意周公爱君忧国之心可想见矣成王安得不恻然而动心乎尝观此诗见后稷先公之所以治豳者即尧所以治天下也尧治天下首命羲和考星宿之轨度观鸟兽之生息以为析因夷隩之候七月一诗以流火为授衣之渐以寒暑为出入之期仓庚者采桑之候鸣防者绩麻之候也斯螽动股莎鸡振羽蟋蟀在牀下御寒之候也四月秀葽五月鸣蜩十月陨萚收禾之候也其男耕其女桑其妇馌日月之变接乎其目而农桑之念动乎其中惟恐无衣褐以卒歳也无黍稷以为食也不惟为一已之计而复为公家之计不惟为今歳之计而复为来歳之计春日迟而采蘩者祁冬日促而乘屋者亟将举趾而先于耜昼于茅而宵索绹丝事毕而麻事起麻事息而染事兴至于穹窒熏鼠塞向墐户藏冰取冰之事无不详密何斯民之勤于趋事如此哉然此犹未见其风俗之美也方田畯之至则欣欣然而喜殆及公子同归则恻然而悲绩以为己裳而染黄为公子裳貉以为己裘而狐狸以为公子之裘小而豵者私于己大而豜者献于公亨葵剥枣获稻为酒以为老者之奉而断壶叔苴采荼薪樗以为农夫之食君臣之情长幼之义如此其明也禾既获而纳禾稼岂驱之而使纳乎稼既同而执宫功岂驱之而使执乎民不敢忘乎君子不敢忘乎亲幼不敢忘乎长欢然以相爱粲然以相接皆其风俗之自然而不自知也至于农事之既毕歳功之既成则男释耒女下机欣然无饥寒之忧相与享朋酒杀羔羊跻公堂称兕觥而祝其君以万寿其拳拳爱君之心不能一日忘也噫读七月一诗而豳之风俗若亲见焉窃尝因此而叹后世之风俗日不如古此非独民之罪也上之人为力役以夺民时厚赋敛以争民利又为暴刻以督责之文书急于星火棰械酷于秋霜民于是去本而逐末舎农而趋贾野无青草室如悬罄而天下之人始忘其欢欣戴君之心而为愤怒怨上之讐王道不行而豳之风俗不复见孟子力救于战国之世曰五畆之宅树之以桑则五十者可以衣帛百畆之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则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观七月之陈王业孟子之言王道其事如日其言如丹乃知孟子仁义之学眞有所自来也时君急于功利而以为王道之难行故以孟子之言为迂阔而不可用吁后世之风俗不可以复古矣予尝于七月之诗孟子之言葢三咏而三叹   毛诗集解卷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觧卷十八   宋 李樗黄櫄 撰   鸱鸮周公救乱也成王未知周公之志公乃爲诗以遗王名之曰鸱鸮焉   鸱鸮鸱鸮既取我子无毁我室恩斯勤斯鬻【由六反】子之闵斯迨天之未隂雨彻彼桑土【音杜】绸【直留反】缪【莫侯反】牖戸今女下民或敢侮予予手拮【音吉】据【音居】予所捋【力活反】荼【音徒】予所蓄租予口卒瘏曰予未有室家予羽谯谯【在消反】予尾翛翛【素雕反】予室翘翘【祈消反】风雨所漂【匹遥反】揺予维音哓哓【呼尧反】   李曰鸱鸮武王既崩周公摄政管蔡流言以毁周公又挟武庚与淮夷叛周公既相成王东征而灭之然而成王犹有疑周公之心而尚未知惟其不知周公之志而犹有疑周公之心则是其乱犹未已也故周公所以作此诗以遗王孔氏谓周公东征而灭之以救周室之乱然鸱鸮之诗言救乱不得专指三监言之成王信管蔡而疑周公于其所不当信而信之于其所不当疑而疑之不当信而信不当疑而疑则周公之志无由而明三监虽平然犹可以爲乱也周公作此诗以明己之志所以摄政专礼乐刑赏之权与夫兴兵以讨三监之叛然三监之叛尤不可宥者盖以先王造业艰难如此岂可毁之哉周公冀成王庶几幡然而起故作此诗以遗王也鸱鸮毛氏以爲鸋鴂也则从尔雅之文陆氏以爲鸱鸮似黄雀而小其喙尖如锥取茅莠爲巢以麻紩之如刺袜然县着树枝或一房或二房幽州人谓之鸋鴂或曰巧妇毛郑之説则以谓鸱鸮鸋鴂也既取我子无毁我室言鸱鸮之志爱其子尤惜其巢也既谓既取我子志爱其子则不得以爲鸱鸮若以爱其子犹惜其巢则文不相贯欧阳氏以爲诸儒从尔雅之文然以尔雅非圣人之全书不能无失又谓鸋鴂爲巧妇失之愈逺今鸱鸟多攫鸟子而食鸱鸮类也此説爲当陆农师曰先儒以鸱鸮爲巧妇郭璞注尔雅云鸱类则璞与先儒异意余以尔雅观之宜如璞义盖尔雅言鸱鸮鸋鴂继言狂茅鸱鸮亦鸱类贾谊所谓凤皇伏窜鸱鸮翺翔是也诗曰鸱鸮鸱鸮以戒鸱鸮之辞非自道之也鸱鸮鸱鸮既取我子无毁我室此言鸟之有巢者呼鸱鸮而告之曰尔既取我子无毁其巢非鸱鸮之自道也诸家多以室爲周室无足疑者郑氏以喻此诸臣乃世臣之子孙其父祖以勤劳有此官位土地今若诛杀之无絶其位夺其土地郑氏以管蔡流言周公居东二年而罪人斯得成王多得周公官属而诛之故周公告之谓既诛杀则无絶其位夺其土地盖以官属世臣之子孙以父祖之勤劳方有官位土地亦犹鸱鸮之爱其巢王肃破之曰按经传内外周公之党俱存成王无所诛杀横造此言其非一也设有所诛不救其无罪之死而请其官位土地缓其大而急其小其非二也设已有诛不得云无罪其非三也欧阳亦破之室者周室也郑氏以爲官属之世家非也则知无毁我室又当以喻周室也既取我子欧阳毛氏皆言管蔡则以子爲民言三监取吾民以叛苏氏则以爲周公言管蔡流言既出周公王又不信而诛周公周公诛则王室亦坏也此诸家不如程氏説鸱鸮鸱鸮既取我子无毁我室此但言惜巢之甚不必指管蔡亦不必指以爲周公盖言鸟之有巢者指鸱鸮而告之尔既取我子无毁我室吾之于子非不爱也而惜巢爲尤甚于爱子焉此但诗设爲此辞非有所取喻惟其既取我子无毁我室故下文曰恩斯勤斯鬻子之闵斯吾之于子非不恩爱非不勤劳而防惜子又当哀闵之言其防惜此巢也亦如王室之创造艰难如此管蔡流言成王岂当信其所不当信疑其所不当疑而毁坏之哉迨及也彻剥也不如毛氏以爲桑土桑根也绸缪缠绵也鸟之营巢方未隂雨之时则取彼桑根而缠绵其戸牖今女下民乃敢侮慢而毁坏之亦犹先王于未患难之时积德累功以成王室非不勤劳今管蔡流言以谮周公又挟武庚及淮夷叛以坏我王室也拮据説文曰橶持橶挶谓以手爪挶持草也荼毛氏曰萑苕也孔氏曰薍爲萑苕谓薍之秀穗也如出其东门之诗郑氏曰荼茅秀然则茅薍之秀其物相类故皆名荼也租毛氏以爲聚不如韩氏以爲积苏氏曰予手之捋荼而至于拮据予口之蓄租而至于卒瘏口手勤劳而不辞者曰予未有室家故也此説尽之矣言予手橶挶其草予所取者是荼之草也予口之所蓄积而至于尽病所以如此其勤劳者曰予未有室家尔夫鸟之营巢至于手口尽病而乃曰予未有室家略之可也如司马所谓黄牝牡不必详其説诗人但借以喻勤劳耳未有室家诗人但借以喻先王未得天下如此王氏以谓周公之时未得爲有室家而爲之説以爲文武之受命矣而未有室家者天下未集则亦不得言有室家也王氏以先王未有天下之时而爲之故其説如此谯杀也翛敝也翘危也言非独口手尽病又至于羽之谯谯然而杀之尾之翛翛然而敝之其劳如此而其室又翘翘然而危以风雨之所揺荡故其音哓哓而惧也喻先王之造王室其积累艰难如此今爲三监之所揺荡而周公作诗其音亦哓哓然而惧也夫鸟之营巢也口手尽病而又羽之杀尾之敝至于未隂雨之时彻彼桑土缠绵其戸牖其劳甚矣及巢之已成也则爲鸱鸮之所毁又爲巢下之民所侵侮风雨之所揺荡三者交至则其守巢也岂不难哉周之王业后稷创始大王王季勤劳王家文王大勲未集至武王有天下可谓难矣其后管蔡流言以坏我王室又挟三监爲叛则其守巢也岂不难哉爲成王者亦思其保守王室可也今乃听管蔡之言此周公所以惧也成王信管蔡之言周公作爲此诗谆谆告戒非不切成王之疑尚犹未释犹有诮公之志自非周公当厄难之际而不失其圣则何以使王悔过幡然而改哉此亦如太甲不明伊尹放诸桐使其悔过自艾盖不如是不足以见忠之至也   黄曰此则周公所作之诗也故曰公乃爲诗以遗王周公之陈七月以告成王而爲鸱鸮以遗成王意此诗乃周公避流言于东而作诗以遗王也夫流言四出而成王未悟此人之所不堪而事之最难处者也而周公乃雍容不迫托于咏歌陈祖宗艰难之业而言其忧国勤劳之志微讽其君而使之自悟未尝有拂然之辞也前辈谓之君臣之分譬如父子若子遭谗被谴惟有恭顺谨畏三谏号泣起敬起孝而冀其父兄之自悔此其知周公之心也先儒谓救乱者乃周公被流言之变振兵而诛流言之党夫成王方疑周公而周公遽握兵以出是益滋四国之谤也亦岂臣子所当爲乎金縢言我之弗辟我无以告我先王陆德明以辟字爲扶亦切周公以法治流言之罪此説最害理不如郑氏以辟爲避盖周公摄政羣叔乃流言以爲公将不利于孺子周公不得不居东以避罪耳天动威而成王悟金縢啓而衮衣归出郊之迎已见于金縢之末而伐三监之事乃方见于大诰之书则流言之罪当在成王既悔之后非周公方被流言而遂专握兵而往也呜呼武庚怀不逞之谋而发于管蔡失道之隙则三监之叛非叛周公也乃叛周也周公虑成王之不知而爲逆臣之所误故作鸱鸮之诗以喻之使之知王业之艰难祖宗之忧勤而三监乃欲取王室已成之业而毁之岂不甚可惧哉故作诗以鸱鸮爲喻鸱鸮恶鸟故破羣鸟之巢而食其子鸟之防其巢者呼鸱鸮而告之曰汝既先取我子矣无更破我之巢也我养子之勤营巢之劳其所积累盘聚缠绵固蔕者非一日矣而汝其毁我之成巢乎其意谓周自后稷开基公刘笃烈大王肈基王迹王季勤劳王家文武经营内外之治武庚既逞其奸于管蔡而复欲并王室而毁之鸱鸮者指武庚也子者指管蔡也我室者谓王室也使成王而知此则庶乎乱可止矣故曰救乱也噫成王一疑周公而禾尽偃成王悔过自悟而禾尽起天之所以眷眷于周家者所以不庸释于我周也三监安得而毁之哉周公雍容曲折风喻其君其亦知天意之所在哉   东山周公东征也周公东征三年而归劳归士大夫美之故作是诗也一章言其完也二章言其思也三章言其室家之望女也四章乐男女之得及时也君子之于人序其情而闵其劳所以説也説以使民民忘其死其唯东山乎   我徂东山慆慆【徒刀反】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蒙【莫红反】我东曰归我心西悲制彼裳衣勿士行【戸刚反】枚【莫柸反】蜎蜎者蠋烝在桑野敦【音堆】彼独宿亦在车下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蒙果臝【力果反】之实亦施【羊防反】于宇伊威在室蟏【音消】蛸【所交反】在戸町【他顶反】畽【他短反】鹿场熠燿宵行不可畏也伊可怀也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蒙鹳【古玩反】鸣于垤【田节反】妇叹于室洒埽穹窒我征聿至有敦【音】苦烝在栗薪自我不见于今三年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蒙仓庚于飞熠燿其羽之子于归皇驳【邦角反】其马亲结其缡九十其仪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   李曰东征管蔡挟三监叛周公帅师东征周在丰镐其地在西管蔡与商其地在王室之东周公自东而征之则是自西而东故谓之东征三年而得罪人因其罪之轻重而行法至于归周则三年矣其归周则遂劳其归士大夫美之故作此诗诗四章虽皆言劳归士分而言之则四章之辞盖有不同一章则言其师徒之全无流离散死之患二章则言女人之独处思其夫也三章则言征伐之久其夫将至妇人思望之也男以女爲室女以男爲家然亦有以妇人爲室家者如殷其雷之大夫劝家室以义四章则言征伐而归其未有室家者及时行昬姻之礼凡四章所言足以见至诚惨怛之志序其情之所以然而闵其勤劳此人所以欣然而有喜色也夫有功见知则悦不见知则其心郁结而无聊惟能序其情而闵其劳虽捐首领暴骨原野犹忘其死况于古之能知者其惟周公乎夫序其情闵其劳先王之时莫不皆然而以谓其惟周公者盖当危疑之时役军士以三年之久而能尽此道者其惟东山之诗爲然此诗序言周公东征三年而归劳归士大夫美之则是一篇之义亦尽矣下文又言四章之辞各异其言周公序其情闵其劳其言甚详比之他篇不如是之详也尝以谓诗序非一人之作盖谓是也如载驰之诗以许穆夫人作此诗故曰闵其宗国颠覆而不能救也衞懿公爲狄人所灭其下文序当时之事迨有狐之诗以衞人作此诗故曰衞之男女失时丧其妃偶下文又言古人之事盖与此诗虽是一篇之序实非一人所作也我徂东山三监淮夷在周之东故曰东山慆慆言久也零落也蒙雨貌也东山东征之地言我徂东山征伐久而不归将归而遇零雨蒙蒙夫以在军之士久不得归既归而遇雨亦言其劳苦也今此诗所言亦足以见其劳苦但周公所以劳之之辞与渐渐之石异耳我东曰归我心西悲者言我在东山之时未尝不曰归罪人未得则不得归惟其未得归则我心向西而悲西者室家所在也毛氏以谓公族有辟公亲素服不举乐爲之变如其伦之丧毛氏之意谓管蔡有罪不得不诛周公既诛兄弟故见文武之庙心向西而益伤悲然观上文言征夫之道遇雨蒙蒙而下言制彼裳衣不得以此爲周公之西悲间于其中也我心西悲止言军士之西悲也制彼裳衣郑氏谓妇人制彼裳衣而来然下文又言勿士行枚亦不得以爲妇人不如程氏以爲备归装也士与政事之事同行阵也枚衘枚也周礼大司马陈大阅之礼教战之法遂鼓行徒衘枚而进注云枚如箸衘之于口爲繣结于顶中军法用此所以止喧哗也如此言军士未得归向西而悲及其归装而征役三年之久未尝从事于行阵衘枚之间而见周公之征战不举刃而敌自服盖师徒之全也如此蜎蜎蠋貌蠋桑虫也尔雅云蚅乌蠋郭璞云大虫如指似蚕韩子云虫似蠋言在桑野知是桑虫烝毛氏谓寘郑氏谓烝寘也其音训久言久在桑野也谓久处桑野有似劳苦然虫之在桑何足以爲劳苦故程氏以爲蠋在桑叶之中居如士卒之独处自保其身敦然独宿于车下也盖军士独处自保其身以见一章言其完也敦独车之貌也果蠃栝楼也李廵曰栝楼子名也孙炎曰齐人谓之天本草云栝楼叶似木叶形两两相值蔓衍青黑色六月华七月实如瓣是也惟其蔓衍而生所以施于宇也伊威陆玑云一名委黍一名防在壁根下瓮底土中生似白鱼蟏蛸名长踦小蜘蛛长脚者俗呼爲喜子町畽者践处曰町畽程氏谓町畽庐傍畦陇爲麋鹿之场熠燿萤火也一名夜光宵行夜行凡此五物盖家中无人方见此五物不可畏也伊可怀也言家中有五物非可畏但起人怀思之情也鹳水鸟也似鸿而大长颈赤喙白身黑尾翅树上作巢大如车轮卵如三升杯垤螘冢也孟子曰泰山之于丘垤注云垤蚁封也蚁处土爲冢以避湿鹳鸣于垤则是天之将雨妇人乃叹于室诸家多以爲征夫于隂雨尤苦妇念之则叹于室不如陆农师以爲妇者征夫之妇恐不如期鹳鸣于垤是天之将雨妇人叹于室恐不如期又恐其将归穹穷窒塞其防穴而又洒埽以爲征夫之将至也栗郑氏以爲析也军士久在析薪之役然苦在栗薪非其军士在析薪之役程氏谓之苦者延蔓于栗薪之上栗薪坚木以其苦人所不食则常在其所施于坚木言系之固如此以比君子久役留滞而不还如苦而系坚木也惟其军士留滞如此下文又言不见其夫之久于今三年今已将归此所以望之也仓庚仲春而鸣其羽毛则熠燿而明诸家皆谓仲春嫁娶之时苏黄门以谓仓庚飞而熠燿其羽以譬礼仪之盛二説皆然归者妇人之嫁也黄白曰皇駵白曰驳既皇驳其马又亲结其缡缡者尔雅曰妇人之袆谓之缡缡緌也孙炎曰袆帨巾也郭璞曰即今之香缨也此女子既嫁所着示系属于人也毛氏谓缡妇人之袆也母戒女施衿结帨是从孙炎之説而与郭璞异意亲结其缡者盖以士昬礼云父送女命之曰戒之敬之夙夜无违宫事送女之时有以戒之也九十其仪言礼仪之多如此之善其旧如之何言征伐三年之久思而望之不爲不切今则将归其情如之何诸家之説多以爲追序旧时昬姻盖上文既言室家望女则是其归也追序其旧情序四章言男女之及时则不得爲追序此但言既有室家者则感其旧情未有室家者则及时昬姻故曰其新孔嘉其旧如之何此诗周公所以劳归士也攷之于诗则但言怀想之情而所以劳来之言则未之见而序言序其情而闵其劳所以説也説以使民民忘其死何哉盖其夫妇怀抱之情尽载之于诗是其情周公已知之矣周公知其情则是劳之也楚子围萧萧溃申公巫臣曰师人多寒王廵三军拊而勉之三军之士皆如挟纩夫师人寒王从而拊之则是知其寒矣知其寒而拊之则安得不悦乎周公能序其情而闵其劳此民之所以悦而忘其死采薇之诗遣戍役之诗也出车之诗劳还帅之诗也其诗中皆言其劳苦亦未尝言其劳来之意正此类也大抵诗序之作如甫田大田刺幽王也诗中但言曽孙之事荡之诗刺厉王诗中但言纣之事不必诗中有此然后见其所刺之意也古人有言梅止于酸盐止于咸饮食不可以无盐梅而味常在于盐梅之外诗人之意亦如是也 黄讲同   破斧美周公也周大夫以恶四国焉   既破我斧又缺我斨【七羊反】周公东征四国是皇哀我人斯亦孔之将既破我斧又缺我锜【巨冝反】周公东征四国是吪【五何反】哀我人斯亦孔之嘉既破我斧又缺我銶【音求】周公东征四国是遒【在羞反】哀我人斯亦孔之休   李曰破斧毛氏以爲管蔡商奄按书大诰序武王崩三监及淮夷叛逸书序成王东伐淮夷遂践奄作成王政则是三监及淮夷爲乱于周公摄政之时其后成王即政奄国又叛也而毛氏以爲四国以立蒲姑则是奄国亦于周公摄政之时而爲乱故孔安国注书大诰云三监商淮夷徐奄之属皆叛周孔安国又引书传曰武王杀纣继公子禄父及管蔡流言奄君蒲姑谓禄父曰武王已死成王幼周公见疑矣此百世之时也则是奄淮夷爲乱于周公摄政之时矣既谓管叔蔡叔武庚淮夷奄国则是五国安得谓四国是管蔡商奄知不数淮夷者淮夷在淮水之上东方之夷也此言四国诸夏之国故知不数之也然考之书序曰成王既践奄将迁其君于蒲姑孔安国谓已灭奄而徙其君于蒲姑蒲姑齐地近中国教化则是奄者远于中国亦不得爲诸夏之国也盖淮本即奄也合而言之则是爲淮夷分而言之则爲奄淮夷如春秋书赤狄是也奄如春秋书伊雒之戎是也奄乃淮夷之种落耳若以淮夷与奄分而爲二则书之所谓东伐淮夷遂践奄但不过伐淮夷而从之于奄安得以淮夷与奄分而爲二乎此诗所谓管蔡流言挟武庚淮夷以叛故周公帅师而讨之诸大夫所以美之也既破我斧斧隋銎曰斧方銎曰斨锜毛氏以爲凿属韩诗以爲木属銶毛氏以爲木属韩诗以爲凿属既破我斧又缺我斨毛氏曰斧斨民之用也礼义国家之用也其意谓有人既破我家之斧又缺我家之斨损其斧斨是废其国家则其人爲大罪以喻四国之君废其礼义坏其国用是其君爲大罪欧阳破之以爲诗人之所恶者本以四国流言毁伤周公耳况今攷诗经文无礼义之説诗人引类比物以斧斨爲礼义其事不类郑氏以谓四国流言既破毁我周公又损伤我成王以斧比周公以斨比成王则其取喻都无义类欧氏以爲斧斨刑戮征伐之用也此説得之矣然谓四国爲乱周公征讨之凡三年至于斧破斨缺然后克之其难如此则亦未敢以爲然观东山诗曰勿士行枚则是东征未尝从于行阵之间安得爲难惟张横渠以谓四国首乱乌能有爲徒缺破我斨斧而已而言四国征诛皆自取也惟其爲乱而不能有爲故徒破我斧缺我斨周公东征以正四国者但哀其民陷于涂炭之中故从而征之则周公之德可谓大矣皇正也吪者化其恶而使之爲善也嘉者言德之甚善也遒聚也言聚其民使无离心也休美也范内翰尝有言曰象日以杀舜爲事舜爲天子也则封之管蔡啓商以叛周公公之爲相也则诛之其迹不同其道则一也盖象之祸及于舜故舜封之管蔡流言将危于周公以间王室得罪于天下故周公诛之非周公诛之天下所当诛也周公岂得而私之哉夫以武庚淮夷之爲乱灭之可也管蔡乃周公之懿亲亦不免于诛戮者盖使周公顾兄弟之小嫌不能正四国以哀国人则何以与周之衰而安其社稷哉惟其正四国哀我人爲念则虽管蔡之懿亲安得宥之哉且以臣伐君事之至逆也而汤武征伐而不辞者则以其民坠于涂炭之中虽欲辞之而不可得也成汤曰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武王曰商罪贯盈天命诛之予不顺天厥罪惟均知汤武之征伐则知周公之诛管蔡有可伐之道周公不伐之则是周公安坐而视斯民之困是亦管蔡也后之人不能全其兄弟以周公而借口此则不可也   伐柯美周公也周大夫刺朝廷之不知也   伐柯如何匪斧不克取【七喻反】妻如何匪媒不得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我觏之子笾豆有践   李曰伐柯四国流言周公帅师而征之罪人斯得然而成王之意犹未释也周公作鸱鸮以开喻于王非不切至然金縢未啓而致疑之心犹自若也此周大夫所以刺朝廷之不知郑氏乃谓朝廷羣臣惑于管蔡之言不知周公之圣德疑于王迎之礼欧阳已辨之矣柯斧柄也毛氏谓礼义者治国之柄媒者所以用礼夫伐柯之用斧取妻之用媒其事一也毛氏于伐柯用斧则以喻周公能执礼义于取妻用媒则以喻用礼其説亦繁矣郑氏谓伐柯之道惟斧能之此以类求其类以喻成王欲迎周公当使贤者先往媒者能通二姓之言定人室家之道以喻王欲迎周公当先使晓王与周公之意者又先往而孙毓破之曰周公之思归患成王之未悟耳王出郊而大雨反风禾则尽起精神感天况于人乎何须贤者之先往也周公至圣见于未形非如雠敌尚相疑阻何须用人重相晓喻乎此説是也王氏则以谓以仁致刚者柯也以顺致其正者媒也周公之事如此而已致其仁而后柯可伐通其志而后妻可取此説迂曲不甚分明惟苏氏以斧之与妻皆以取譬周公程氏以伐柯皆有其道今欲周公之归亦必有其道终不如欧氏之説爲详明谓譬彼伐柯者不知以何物伐之乃问云如何可伐而荅者曰必以斧伐也以斧伐柯易知之事而犹问之是谓不知也取妻必以媒其义亦然此説可谓尽之矣亦得夫序之所谓刺朝廷之不知也言周公之大圣最爲易明犹不知之以见朝廷不知周公之甚也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欧阳亦以谓所伐之柯即手执之柯是也亦谓其易知而不知以譬周公近亲而有圣德成王君臣皆不能知也苏氏则以谓人乃取法之王氏则谓由恕及人程氏谓欲反周公而取则于周公皆强爲之説我觏之子笾豆有践欧阳以谓欲见之子非难事第列笾豆爲相见之礼可见矣其如王之不知公使久居于外而不召何此章皆从欧阳之説自古朝廷有贤臣不见知虽谗谄肆行贤不肖混殽爲难辨矣苟反而思之而有所用心则若难而易苟无所用心如衞之贤者日之方中在前上处夫日之方中至明而易见之时在前上处至近而易察之地惟其不能知而不用之使彼贤者仕于伶官则若易而难傅説在胥靡之时知而用之可谓难矣然高宗能求诸野而立以爲相则若难而易周公之圣德又爲成王之近亲其欲知之可谓易然而困于流言朝廷不知则若易而难周大夫所以刺朝廷之不知者盖以成王之惑于流言而不能信之乃反疑之则易反爲难及啓金縢之后成王遂迎周公反而居摄周大夫乃作此诗反覆言之则知用周公亦甚易矣 黄讲同   九罭【于逼反】美周公也周大夫刺朝廷之不知也   九罭之鱼鳟【才损反】鲂【音房】我觏之子衮【古本反】衣绣裳鸿飞遵渚公归无所于女信处鸿飞遵陆公归不复于女信宿是以有衮衣兮无以我公归兮无使我心悲兮李曰此诗与伐柯之诗皆以谓大夫刺朝廷之不知者盖以周公居东之时成王犹信管蔡之言故周公留滞而不得归此周大夫所以刺朝廷之不知周公之忠信如此诗与伐柯破斧之诗皆是言美周公然破斧先言美周公后言周大夫以恶四国焉此诗与伐柯先言美周公继之以刺朝廷之不知盖四国流言而有谮周公之心朝廷皆不知其圣而疑周公疑之则不足以明周公之圣德之美也九罭尔雅曰緵罟谓之九罭鱼网也孙炎曰九罭谓鱼之所入有九囊也郭氏曰緵今之百囊网也从孙炎以爲鱼之所入有九囊则是九罭爲小网矣从郭氏以爲緵今之百囊网则是九罭爲大网矣毛郑亦有二説毛氏以谓九罭緵罟小鱼之网鳟鲂言大鱼而处小网非其宜也以喻周公圣人而乃留滞于东方非其冝也郑氏谓九罭之罟乃得鳟鲂之鱼言取物各有器以喻周公圣德当以衮衣往迎之二説皆以鳟鲂爲大鱼而独以九罭小大之不同欧阳取毛氏之説而以尔雅云緵罟而谓之九罭者谬也当言緵罟谓之罭九罭之罟小网也鳟鲂大鱼也尔雅云鮅鳟鲂魾郑氏以谓鳟似鯶子赤眼者江东人呼鲂爲鳊鱼鳟鲂大鱼处小网之中非其所冝故周公不得其所亦如之觏见也衮衣九章一曰龙二曰山三曰华虫四曰火五曰宗彞此画于衣六曰藻七曰粉米八曰黼九曰黻绣于裳上公则有衮衣绣裳我见此周公上公之服冝在朝廷不当留滞于东方也鸿者鴈之属大曰鸿小曰鴈鸿之飞宜其髙也今乃遵循于渚非其宜也以喻周公留滞东方非其宜也惟周公处东方如鸿遵渚非其宜矣故西人告东人曰言公归朝廷无所乎则当于汝东方信处矣言公归当复位此则西人告东人之辞公归不复于女信宿者言西人告东人曰公归不复其位于女信宿乎宿犹处也西人告东人以爲公必归而东人又告西人曰言有衮衣之服冝在朝廷不当留滞于此无使我公归而使我心伤悲此又东人爱周公之意也王氏以谓周公之道可谓在彼无恶在此无斁矣然而朝廷不知此大夫所以刺之也此实名言也盖以周公居于东而西人乃欲其归西人既欲其归使周公留滞于东方而不归则是成王未悟成王未悟则是天下之事未可知也惟其朝廷迎而归之则社稷宗庙可得而安而恩泽岂不远暨于东人哉东人所以欲其留者此以见诗人之言周公之德其爲东人之所爱也诗人之言甚言周公之得民心亦以见不知者可谓智不足以知周公矣以周公与召公盛德大业股肱王室民之戴其德者未有少忘爱之者无彼疆此界之殊彼时此时之异甘棠之诗则知召公之德民爱之也不易世而忘九罭之诗则知周公之德民爱之也无东人西人之异成王之于周召二人各分陜而治岂不盛哉 黄讲同   狼跋【蒲末反】美周公也周公摄政远则四国流言近则王不知周大夫美其不失其圣也   狼跋其胡载疐其尾公孙硕肤赤舄几几狼疐其尾载跋其胡公孙硕肤德音不瑕   李曰狼跋周公摄政之始也成王幼冲未可亲政事故摄政焉而管蔡流言以爲公将不利孺子成王之心亦信管蔡之言以爲公将不利于己公之进退其难如此卒能讨平四国以扶持周室周大夫所以美其不失其圣也狼之老者颔下有胡老狼垂胡毛郑及诸家之説皆以谓老狼有胡进则躐其胡退则跲其尾进退有难然亦不失其猛其説是也不如苏黄门之説尤详明狼之垂胡其进也如将躐其胡其退也如将跲其尾然而胡尾终不能爲狼之累以喻周公之辅王室亦多故也外则管蔡流言以病于外内则成王不知以忧于内天下视周公亦如视狼焉进则忧跋其胡退则忧跲其尾周公从容自得而二患自释此言尽之矣公周公也孙顺也硕大也肤当从欧阳以爲肤革之充盈几几安也复下曰舄襌下曰屦复下襌下故有舄屦之名周公当患难之时顺而受之其肤革常充盈也从容自得无遑遽之色故赤舄几几也其德音不瑕者公之进退处之以道无有瑕疵也夫以管蔡流言者自常人观之必以管蔡流言是毁己也是爲己而讨之而周公乃不顾小嫌率三军以讨之以平僭乱以安诸夏爲己任管蔡疑周公之摄政自常人观之必以爲管蔡所以疑之者以周公之摄政也周公乃于金縢既啓之后而又摄政七年欲以辅成王之德以致太平爲己任则周公之德大过于人虽居危难之中处之自若可谓爲人所不能矣昔桓温将移晋祚呼谢安王坦之将杀之坦之流汗沾衣倒执手板谢安从容就席笑语移日贤于坦之远矣及苻坚率众百万次于淮淝而安爲大都督夷然而无惧色既而兄子破苻坚有驿书至安方与客围棊了无喜色客问之徐曰小儿辈遂已破贼罢还内过戸限心喜不觉屐齿之折以折屐观之则知所谓从容就席笑语移日与夫无喜惧之色皆有骄侈之心所以不如周公也然周公性之也谢安假之也 黄讲同   毛诗集解卷十八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十九   宋 李樗黄櫄 撰   鹿鸣之什诂训传第十六    小雅   鹿鸣燕羣臣嘉賔也既饮【于朕反】食【音似】之又实币帛筐篚以将其厚意然后忠臣嘉賔得尽其心矣   呦呦【音幽】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賔鼔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呦呦鹿鸣食野之蒿【呼毛反】我有嘉賔德音孔昭示民不恌【他雕反】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賔式燕以敖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賔鼓瑟鼔琴鼔瑟鼔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音洛上同】嘉賔之心   李曰人君之于羣臣嘉賔既有酒饮馔食之又实币帛于筐篚之中以将厚意然后忠臣嘉賔莫不效忠以报上之恩德而得尽其心矣实币帛于筐篚者郑氏云饮之而有币酬币也食之而有币侑币也按聘礼云君不亲食使大夫朝服致之以侑币又曰致飨以酬币既有侑币又有酬币侑币所以劝饱也酬币所以送酒也此诗言羣臣嘉賔序则兼言羣臣嘉賔而诗中皆以嘉賔而言者孟子曰用下敬上谓之贵贵用上敬下谓之尊贤贵贵尊贤其义一也人君之于臣既有尊贤之义至其燕飨也则谓之賔所以敬下也舜尚见帝帝馆甥于贰室亦飨舜迭爲賔主尧之于舜而爲賔主之礼则知古者之于人臣其燕之时皆有賔主之礼也左传曰飨以训共俭燕以示慈惠【见成十二年】杜预云飨有体荐燕有折俎盖飨者但以其体荐之于俎爵盈而不饮殽干而不食此之谓训共俭燕之以时则折俎君臣之间相与醉饱此之谓示慈惠惟其示慈惠故略其君臣之礼尽其賔主之欢上下之情忻然无间则忠臣嘉賔安得不尽其心哉鱼丽之序曰文武以天保以上治内采薇以下治外天保以上者自鹿鸣以至天保是也鹿鸣之诗文武所以待其下者如此则当时之臣报其上者亦如此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故作此诗以宴乐也燕礼小臣纳工工四人二瑟工歌鹿鸣四牡皇皇者华笙入立于县中奏南陔白华华黍乃间歌鱼丽笙由庚歌南有嘉鱼笙崇丘歌南山有台笙由仪遂歌乡乐周南关雎葛覃卷耳召南鹊巢采蘩采苹大师告于乐正曰正歌备彻俎説屦而行无筭爵无筭乐则是文武以后以此诗爲燕乐羣臣之歌也予尝观春秋之时穆叔如晋晋侯享之金奏肆夏之三不拜工歌文王之三又不拜歌鹿鸣之三三拜韩献子使行人子贠问之曰吾子舎其大而重拜其细敢问何礼也对曰三夏天子所以享元侯也使臣弗敢与闻文王两君相见之乐也臣不敢及鹿鸣君所以嘉寡君也敢不拜嘉【见襄四年】夫鹿鸣之诗君所以悦使臣而穆叔拜之则知后世以鹿鸣而燕羣臣推此可见程氏谓自鹿鸣以下二十二诗各赋其事而用之其周公之谓乎左传曰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穆公亦云则知此诗周公之所作召公乃歌之也盖周室衰微兄弟道缺故召穆公思周德之不类纠合宗族于成周歌常棣之诗今此以燕羣臣冝歌鹿鸣之诗则小雅之诸诗皆如此诗也苹郑氏以谓藾萧毛氏以谓苹蓱据尔雅以谓苹防其大者爲苹是水中之草也郑氏则据郭璞云今藾萧也初生亦可食陆玑注云叶青白色茎似箸而轻肥始生香可生食又可蒸食是也孔氏则从郑氏之説不以爲水中之草谓鹿鸣无由至水而食故不从之王氏则从毛説谓苹爲水草王氏之意以爲鹿鸣而食野之苹以喻当时之君饮食此皆凿説按草虫经曰鹿欲食则鸣相召者不忘其羣也此言文王既有酒食以饮食之以燕羣臣亦如鹿鸣得苹而食则呼其朋类而食之也毛氏以爲鹿得苹呦呦然鸣而相呼恳诚发于中欧阳破之以谓岂有禽兽而恳诚发于中哉瑟者包羲氏所作笙者十二簧随之所作簧者笙中之簧女娲氏所作言得嘉賔而燕乐之既鼓瑟矣又爲之吹笙既吹笙矣又吹笙中之簧以乐之又奉其筐篚实币帛于中而与之既待羣臣如此之切至则羣臣皆爱其上则冝以此而示周之列位者言既知吾之所以待下者如此彼冝以此而示周之列位也王氏谓周爲忠信之周行道也言示之忠信之道王氏之意谓序云得尽其心故爲此説然序所谓尽其心诗中未必有此意如葛覃之诗曰躬俭节用则可以化天下以妇道亦犹此诗能待臣下如此则羣臣不得不尽其心也孔氏谓忠臣嘉賔得尽其心者序因言君有恩惠可以得臣之心緫美燕乐之事于经无所当也此言得之矣郑氏谓示当作寘置也言当置于周之列位然此言人臣乐君之燕飨何爲至此方寘于列位也蒿菣也孙炎曰荆楚之间谓蒿爲菣郭氏曰今人呼爲青蒿香中炙啖者爲菣言我得此嘉賔其德音甚明视民则不恌视古示字也但从示边其德音甚明则可以使民其德不至于偷薄非独可以视斯民不至于偷薄亦使君子之人取爲法则而效之以见嘉賔之贤可知矣又有旨酒与嘉賔式燕以游遨芩陆玑注云茎如钗股叶似竹蔓生泽中下地咸处爲草眞实牛马亦喜食之湛久也非惟鼓瑟又且鼓琴非惟和乐又且至于湛久程氏曰三章言其乐之长久无斁惟其如此则人君之燕饮必能乐嘉賔之心然后爲能尽其志盖不能乐其心则如缪公之亟餽鼎肉其待羣臣非不切至而子思以爲犬马畜伋则何以燕乐嘉賔之心哉惟乐其心然后能尽人君之礼然忠臣嘉賔岂将以口腹累于君哉必待人君饮食之丰币帛之厚声乐之歌然后能尽其心者盖以人君有好贤之诚则人臣皆知人君之能笃好于我孰肯不尽其心惟其有鹿鸣之燕以待其臣下如此然后忠臣嘉賔皆得以尽其心夫人君之好贤有加无已必于燕饮之间见之夫饮食微事尔君臣和协以致太平亦由此焉君臣乖争以致祸者亦由此焉楚人献鼋于郑灵公公子宋与子家将见子公之食指动以示子家曰他日我如此必尝异味及入宰夫将解鼋相视而笑公问之子家以告及食大夫鼋召子公而弗与也子公怒染指于鼎尝之而出【见宣四年】卫献公戒孙文子寗惠子食皆服而朝日肝不召而射鸿于圃不释皮冠而与之言二子怒【见襄十四年】其后郑灵公卒不免其身卫献播迁而失国则人君所以待臣下者可不愼哉黄曰孟子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予尝读孟子至此章于我心有大不合者夫臣之事君如子之事父君以礼遇我则事君之心不可以不尽君不以礼遇我则事君之心尤不可以不尽而必曰君以此待我而后我以此待君乎意者孟子之言亦有激云耳及读诗鹿鸣而其序亦曰既饮食之又实币帛筐篚以将其厚意然后忠臣嘉賔得尽其心然则爲之君者茍能待之以饮食实之以筐篚则爲之臣者亦可以尽其心邪小星之夫人惠及嫔御而嫔御尽其心江沱之嫡不以媵备数而嫔御亦尽其心况忠臣之事君其义当如何予尝三复此序始而疑终而悟以爲序者之意在于得尽其心之一句君臣之间开心见诚相好之深相信之笃而后忠臣得以尽其所欲爲茍君臣相与龃龉而不相信上下相顾鳃鳃然而不能以自安而何暇及天下之利害是虽欲尽其心有不可得者文王之待其臣也好之之笃而待之之至礼愈尽而心不能以自足曰我有嘉賔我有旨酒亲之之辞也曰鼓瑟吹笙吹笙鼓簧又曰鼔瑟鼔琴乐之之辞也然文王岂以区区之饮食币帛声乐爲足以待贤哉缪公之于子思亟问亟餽鼎肉而子思不悦曰今而后知君之犬马畜伋则旨酒币帛声乐亦不足以待贤者矣孟子曰食而弗爱豕交之也爱而不敬兽畜之也恭敬者币之未将者也恭敬而无实君子不可以虚拘则饮食币帛所以将其恭敬之心耳故曰承筐是将而序曰以将其厚意文王之待贤既尽恭敬之意而又有以将之想其君臣之间相信如父子相爱如兄弟朝廷之中优游悦怿相得而无间则爲之臣者出身以事君委命于上而无所忧惧故曰和乐且湛而序亦曰忠臣嘉賔得尽其心矣爲臣而爲忠臣爲賔而爲嘉賔则是贤也德与位称名与实孚足以致君于当道化民以成俗故曰示我周行言能以道示其君也如示我显德行之意也曰德音孔昭言其令闻之昭著也如秩秩德音之意也曰视民不恌言其视民之不薄也如薄己以厚民之意也曰君子是则是效言其在位者之法式也如有觉德行四国顺之之意也所谓忠臣嘉賔如此则文王安得不厚遇之邪吾观舜禹之时君臣之相告语如家人父子之唯诺开心平意之际相与终日而不见其隙今文王待羣臣以嘉賔之礼而接之以燕饮之欢其亦舜禹之朝乎其后成王之燕嘉賔见于南有嘉鱼之诗亦周人之家法也后之爲君者傲然于上而爲臣者奔走于下藐然而不相及尊卑阔絶而上下之情踈礼节繁多而君臣之义薄此天下之事所以每每扰败而无所成就也文王经营内治而先燕羣臣嘉賔其亦自培其根者欤王襃作圣主得贤臣颂曰明明在朝穆穆布列聚精防神相得益章上下俱欲欢然交忻千载一合论説无疑则曷禁之不止曷令之不行此文王之所以内治而待羣臣嘉賔之意也或曰君臣之分如天尊地卑之不可易而谓之嘉賔不亦过乎盖自上下之分言之则谓之羣臣自燕饮之义言之则谓之嘉賔尧之飨舜迭爲賔主是天子而友匹夫也孟献子百乗之家而有友五人焉缪公问子思曰古者千乗之国以友士何如子思不悦曰古之人有言曰事之云乎岂曰友之云乎盖子思之意以谓若以位则子君也我臣也何敢与君友也以德则子事我者也奚可以与我友千乗之君求与之友而不可得则谓之嘉賔岂爲过哉此子思之意也亦孟子之意也亦尧舜文王所以待其臣之意也   四牡劳【力报反】使【所史反】臣之来也有功而见知则説【音悦】矣四牡騑騑【芳非反】周道倭【于危反】迟岂不怀归王事靡盬我心伤悲四牡騑騑啴啴【他丹反】骆马岂不怀归王事靡盬不遑啓处翩翩【音篇】者鵻载飞载下集于苞栩王事靡盬不遑将父翩翩者鵻载飞载止集于苞杞王事靡盬不遑将母驾彼四骆载骤骎骎【麤金反】岂不怀归是用作歌将母来谂   李曰四牡之诗其言使臣之奉使及其归也乃作此诗以劳之夫人臣大功惟恐其不见知今四牡五章其所以劳之之辞皆言其劳苦之状则是深知之矣毛氏乃以爲率诸侯以朝聘之事毛氏之说则以谓文王之遣使者是率诸侯以朝聘之事也然按此诗上则有纣下则有诸侯又有因民事以出者何所据而云朝聘哉使臣之出往使诸侯亦多故矣何必以爲朝聘哉事既久远又无明文不可从也騑騑行不止也周道毛氏以爲岐周之道倭迟而歴远惟其道之长远故行之不止可谓劳矣当此之时使臣岂不思归但以王事无不坚固方行役以从王事不可归也惟其不可归但思父母以悲伤尔所谓王事者公事也不必指爲天子之事此诗犹可说也北门之诗曰王事适我鸨羽之诗曰王事靡盬则当如之何一云靡盬无有干之者又谦之曰盬字训坏吾岂不思归以其不敢坏王事之故骆马毛氏以爲白马黑鬛曰骆广雅以爲白马朱鬛曰骆陆农师以爲今谓黄马朱鬛一道通黑如界者爲骆则不拘于朱黑皆可以爲骆也啴啴喘息貌程氏谓骆马禁久陆农师以谓今之骆马最耐劳苦矣以耐劳苦之马今则喘息则其劳可知矣言马之劳则可以见使臣之劳矣诗人言马以见臣下之劳卷耳之诗曰我马瘏矣言马之劳苦甚病足以见使臣之劳今以耐劳之马而至于喘息则其劳甚矣啓毛氏以爲啓跪其说本于尔雅要之大意爲不暇居处之义受命而行不遑啓处也鵻尔雅曰鵻其鳺鴀舎人曰鵻一名夫不李廵曰夫不一名鵻今楚鸠也左氏曰祝鸠氏司徒祝鸠即鵻其鳺鴀者其性孝故爲司徒陈翥以爲一宿之鸟郑氏以爲夫不鸟之慤谨也此言鵻之翩翩然或飞或下集于苞栩之上亦犹使臣或行或止皆从王事诗人之意如此苏氏乃以爲孝子此则泥于祝鸠氏司徒之说也王氏亦以爲况臣之一于事君此则泥于陈氏一宿之鸟也将毛郑皆以爲将养程氏则以爲事其言虽殊其意则一也言王事无不坚固虽欲事养父母皆不暇矣杞柳也今人则以爲箭非枸杞之杞骎骎疾行貌言驾此四牡至于疾行岂不怀归乎但不以家事辞王事也故作四牡诗以歌之以其不遑将母之情而告之谂告也毛氏以爲念郑氏以爲告毛氏本于尔雅然左传曰辛伯谂周公谂告也当以爲告郑氏以爲作此诗之歌以养父母之老来告于君非也夫以使臣之劳遂以养其父母之情而来告于君则是君不见知也使君见知于己岂必待来告然后知其勤劳哉程氏以爲告于父母也父则主义母则主恩惟不知义故告于母非也夫君惟知其勤劳故作诗以告之必曰将母而不曰将父者盖将母连四章之文而言也此诗与东山之诗无以异东山之诗但言征夫暴露之难以爲劳归士之诗四牡之诗但言使臣道路之劳以爲劳使臣之诗盖其歴劳苦之乆得人君反覆言其劳苦之状则是上之人见知于己安得而不恱哉北山之诗曰或燕燕居息或尽瘁事国或息偃在牀或不已于行或不知叫号或惨惨劬劳非不忧其父母也则其勤劳无以异于四牡然北山之所怨怨其君之不见知也君不见知则安得不怨哉故人臣之恱不系于其劳不劳但系人君知与不知尔   黄曰内不足者急于人知而自信不笃者急于人之我信人臣之于国要其无愧于天无愧于心无愧于天下来世则已矣君不吾知天不吾知乎当世不吾知后世不吾知乎则夫知与不知诚有所不足计辅相之功絶口不言而金縢之书因事自显方其天威未震嘉禾未偃远则四国流言近则王不知自常人处之必有愤怒之意而周公赤舄几几绰然有余裕公之心固曰有功于国者人臣当然之事也而奚必期人之我知邪然四牡之诗人以有功见知则恱者何其汲汲也盖周公之事必周公爲之而后可以自言四牡之臣将命于外其心之所虑者惟恐夫君之不吾知而吾不能以自安也噫不得乎亲不可以爲子不得乎君不可以爲臣况人臣将命而出以适异国可不见知于君哉魏文侯使乐羊将而攻中山三年而拔之反而论功文侯示之谤书一箧羊再拜曰此非臣之功君之功也四牡之使臣以见知而恱非乐夫君之知其功也乐夫君之知其心也故四牡一诗皆序其道路忧勤之状思念父母之情文王能尽人之情如此则臣安得而不自慰周公东山之归劳士卒而序其情闵其劳亦文王所以劳使臣之意也东山归士之所以恱即四牡使臣之所以恱也然四牡之所谓有功而见知者又非东山归士之比学者当以意求之则诗人之意爲得之矣   皇皇者华君遣使臣也送之以礼乐言远而有光华也李曰此诗言遣使臣也遂歌此诗以遣之送之以礼乐勉之以询问下民之疾苦利病使君之德意交孚于下四方万里之远无不知人君所以抚恤斯民之意如此然后远而有光华也所谓有光华者每章下句皆是也而其所谓送之以礼乐孔氏云即首章下二句尽卒章是也此谦虚访落直爲礼耳而兼言乐者以礼乐相将既能以礼敏达则能心乐平易故兼言之夫所谓送之以礼乐者考之诗文之中实无所当孔氏以爲首章下二句尽卒章此乃附会经文以求合诗序其实非也盖所谓送之以礼乐歌皇华之诗以遣之即是送之以礼乐也   皇皇者华于彼原隰駪駪【所巾反】征夫每怀靡及我马维驹六辔如濡【如朱反】载驰载驱周爰咨诹我马维骐【音其】六辔如丝载驰载驱周爰咨谋我马维骆六辔沃【乌毒反】若载驰载驱周爰咨度我马维骃六辔既均载驰载驱周爰咨询   李曰皇皇犹煌煌也华草木之华也髙平曰原下湿曰隰言煌煌然光明者乃是草木之华曰原曰隰无不光华亦犹人臣出使至于四方万里之远无远无近无不光华也駪駪众也征夫使臣之属也言使臣其属之多也至于毎怀靡及毛氏以爲怀私罔及郑氏以爲怀私言使臣之属既受君命当速行每人怀其私相稽留则于事将无所及皆不如欧阳之说其人以爲毎思惟恐不及王氏以谓毎以无所及事爲怀苏氏以谓每怀不及事之忧其说与欧阳同言使臣之属皆以不及事爲忧则使臣可知矣亦犹卷耳言我仆痡矣则言使臣亦可知也濡言润泽亦犹所谓羔裘如濡也丝言其调忍也沃若润泽也骃隂白杂毛曰骃均言调一也此诗言使臣所乘之马唯是驹矣所御之辔则如鲜泽其乘此马援此辔驱驰则周爰咨诹毛郑之说皆以忠信爲周其说盖本左氏内外传予尝观左氏曰访问于善爲咨咨亲爲询咨礼爲度咨事爲诹咨难爲谋国语亦曰咨才爲诹咨事爲谋咨义爲度咨谋爲询其序不同其义则一皆以忠信之人往咨而问之毛郑用其说欧阳破之以爲咨谋咨询其义不异但变文以协韵尔毛郑意谓大夫出使见忠信之贤人就而询问今诗乃曰周爰咨诹是出见忠信之贤人止一周字岂成文理此说是也夫左传之中其所举诗人之句多矣皆出于一时之断章未必尽合诗人之意如必以所举之诗而解诗则泥矣如皇矣之诗曰维此王季帝度其心貊其德音其德克明克明克类克长克君王此大邦克顺克比比于文王其德靡悔则以心能制义爲度德正应和爲貊照临四方曰明勤施无私曰类教诲不倦曰长赏庆刑威曰君以爲九德皇矣之诗左氏以爲九德亦如皇皇者华之诗左氏以爲五善国语以爲九德皆不可以解诗人之大意也周者但是周徧言使者之奉使周徧其所而询问之不必以爲忠信之人也周官撢人之职掌诵王志道国之政事以廵天下邦国而语之使万民和说而正王面则是使臣之职欲其周徧咨谋无所不及也盖使臣体上之德意告之于下欲下之人无不知上之德意又以下之利病告之于上使上之人无不知下之疾苦则亦欲其无所不问明矣四牡之诗劳使臣之诗也皇华遣使臣之诗也夫去则遣之还则劳之惟先遣而后劳则皇皇者华当在四牡之前今也列之于四牡之后孔氏曰使臣之往反固非其一四牡所劳不必是皇皇者华所遣之使二篇之作又不必一人故以轻重爲先后也夫遣之与劳一也安得以遣爲重以劳爲轻哉苏黄门以爲鹿鸣之三章施于礼乐不独用于劳遣故燕礼乡饮酒歌焉意者以其声爲先后欤苏氏之说则据仪礼以爲说然以声乐爲先后则是一意也孔氏尝以伐柯九罭破斧东山然后终以狼跋今皆颠倒不次者以爲简篇脱误或者次诗不以作诗之先后孔氏之说亦一见也邠诗既是不以作诗先后爲序则皇皇者华之诗以轻重爲先后安知此诗非简篇脱误作诗不以先后之序乎盖三百篇之多本有颠倒者如载驰之诗衞懿之诗乃在于文公之后清人之诗郑文公之诗乃在于突忽之前葛藟之诗平王之诗乃在于桓王之后皇皇者华君遣使臣之诗乃在于四牡之后而邠风之破斧乃在于东山之前虽其颠倒如此亦非诗之本意也四牡之诗但言人君之劳使臣不可不知其勤劳皇皇者华但言使臣之出使不可不询其疾苦诗之本意如斯而已如必泥先后之序非诗人之本意也 黄讲同   常棣燕兄弟也闵管蔡之失道故作常棣焉   常棣之华鄂不韡韡【韦鬼反】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衰矣兄弟求矣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永叹【吐丹反】兄弟阋【许歴反】于墙外御其务毎有良朋烝也无戎丧乱既平既安且宁虽有兄弟不如友生傧【賔反】尔笾豆饮酒之饫【于虑反】兄弟既具和乐且孺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湛【荅南反】冝尔室家乐尔妻帑是究是圗亶其然乎   李曰此诗言燕兄弟之亲冝加恩惠以时燕乐之以尽亲亲之义也闵管蔡之失道者当周公摄政之时其兄管蔡不能同心以蕃王室故流言于国谓公将不利于孺子又挟武庚淮夷以爲乱则是管蔡失道矣周公于是举兵东向以平乱以兄弟之亲则视如路人岂得已哉盖以天下诛之不得不然也周公伤己兄弟不睦故作此诗言兄弟不可不亲也观此诗闵管蔡之失道是周公所作无疑矣尝观左传僖二十四年富辰曰召穆公思周德之不类故纠合宗族于成周而作诗曰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其四章曰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如是则兄弟虽有小忿不废懿亲周之有懿德也犹曰莫如兄弟故封建之其怀柔天下也犹惧有外侮扞御侮者莫如亲亲故以亲屏周召穆公亦云杜元凯注云当周公时故言周之有懿德周公作诗召公歌之也国语亦曰周文公之诗曰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则知此诗周公所作也鱼丽之诗曰文武以天保以上治内采薇以下治外天保以上常棣之诗在其中矣若周公以闵管蔡失道而作此诗则不得以爲文武以上治内之诗也若以常棣爲治内之诗则不得爲周公所作也二序之相矛盾不可以并立也故尝谓诗序非一人所作盖谓是也常棣尔雅曰常棣一名棣郭氏云今关西有棣树子如樱桃可食陆玑曰白棣树也如李而小子如樱桃正白四月熟又有赤棣树亦似白棣叶如刺榆叶而微圎子正赤如郁李而小五月熟自关西天水陇西多有此常棣与唐棣异何彼秾矣之诗曰唐棣之华与论语所举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则尔雅所谓栘棣也此之谓常棣与采薇之诗曰维常之华则尔雅之所谓棣也二者异木也后世多以此常棣读爲棠棣则是以栘读爲棣也承华曰鄂韡韡光明也不韡韡郑氏谓不当作柎郑氏好改字不得以爲柎欧阳氏以爲不韡韡者韡韡也诗人之辞多如此王氏则以爲不韡韡甚言其韡韡然诗人言不韡韡不应以爲韡韡杨山爲国子祭酒尝论此诗以爲周公闵管蔡之失道言常棣之华鄂不韡韡者盖言常棣上承而下覆华则覆蕚蕚则承华以喻兄弟之和睦当如此也今也管蔡失道不能亲睦和协如常棣之鄂至于不韡如旄丘之诗曰旄丘之葛兮何诞之节兮盖葛本蔓延也何爲而不蔓延常棣之华鄂本韡韡也何爲而不韡韡则见管蔡之失道也惟其管蔡之失道故告凡今之人不可以不爱其兄弟也故下章言朋友不可恃兄弟不可踈言不可踈其所亲而反亲其所踈也盖以兄弟之情至艰难而后见虽死丧之可畏者惟兄弟之亲然后甚怀之故裒集于原隰之中惟兄弟之亲则求之他人则不与也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此又托喻以明兄弟之心林回曰彼以利合此以天属也夫以利合者廹穷祸患害相弃也以天属者廹穷祸患害相收也惟其天属之亲故急难之际能尽其兄弟之恩以脊令观之可以见矣脊令雝渠也郭氏曰雀属也陆玑曰大如鷃雀长脚长尾尖喙背上青灰色腹下白颈下黒如连钱故杜阳人谓之连钱是也盖脊令飞则鸣行则揺不能自舎以喻兄弟能相求也脊令能相求今也则在原失其常处飞鸣不能自舎犹兄弟之于急难相须而不舎也当此急难之时则虽有良朋况也永叹而已况长也言朋友之情且嗟叹之而不能相救也阋很也务侮也言兄弟或不相得阋很于墙内外若有他人来侵侮之则不可不外御也言不可以小忿废懿亲也戎相也烝久也言有急难则虽朋友之久亦不相助以见兄弟之情过于朋友也急难之时兄弟相救如此及丧乱既平无事之日安且宁矣则以一朝之忿一毫之私若反眼不相识遂爲兄弟之阋乃以谓虽有兄弟不如友生然人岂可以安乐之时则弃其兄弟而于急难之中乃以望其相救诗人设此以爲戒言不可以安宁之时而弃其兄弟而以爲不如友生也惟于安宁之时不可不亲其兄弟则于安宁之时当傧陈其笾豆而相爲醉饮饫饱也使兄弟既具集会聚和乐且孺相亲属毛氏以爲九族非也则又与妻子好合欢合如鼓瑟琴之相应然后可使兄弟翕合和乐而湛久兄弟既翕必先妻子者顔之推尝曰方其幼也父母左提右挈前襟后裾食则同案衣则传服学则连业逰则共方虽有悖乱之人不能不相爱也及其壮也各妻其妻各子其子虽有笃厚之人不能不少衰也盖其兄弟之所以乖争者未必不本于此必先于妻子好合然后可以使兄弟和睦也夫人不能合于妻子之好则不能敦兄弟之爱既不能敦兄弟之爱则虽家室妻帑必不能乐之故必妻子好合然后可以和合于兄弟也兄弟之乖争小则忿鬭之相侵大则干戈之相寻败国亡家皆由于此故必兄弟既翕和乐且湛然后可以冝尔室家乐尔妻帑也中庸曰天下之达道五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是五者非人之所难行但恐不能反而思之耳故必教之以深思远图必信其爲然以见兄弟不可不亲也究思也圗谋也司马温公尝曰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必相救者情也呉越之人不相识一旦遇风波之厄则同舟而济势也其情与势不同其急缓相济则一也舜之于象可谓怨矣而舜不以爲怨况爲人弟者不及于象乎冝其亲爱之心不可少忘也然此诗言兄弟可亲则是朋友之义可废曰非也盖亲踈之义不得不如是也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谓之悖德不敬其兄而敬他人者谓之悖礼己之兄弟不能爱况于爱他人乎既不能爱人人谁爱己古人有言曰兄弟爲左右手也如人相鬭截其左手而谓人曰我必胜此其可乎己之兄弟不能爱则其于朋友必不能相亲也孟子曰今有同室之人鬭者救之虽被发缨冠而救之可也乡邻有鬭者被发缨冠而往救之则惑矣虽闭戸可也此盖言亲踈之义如此兄弟于急难之际则必尽心力以救之毎有良朋烝也无戎亦以见亲踈之义也若必以此诗言不如兄弟遂以爲朋友之义可废则亦如咸丘蒙举诗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濵莫非王臣遂以瞽瞍爲舜之臣可也   伐木燕朋友故旧也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须友以成者亲亲以睦友贤不弃不遗故旧则民德归厚矣伐木丁丁鸟鸣嘤嘤【于耕反】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相【去声】彼鸟矣犹求友声矧伊人矣不求友生神之听之终和且平伐木许许酾【所冝反】酒有藇【音湑】既有肥羜【直吕反】以速诸父宁适不来防我弗顾于【音乌】粲洒扫陈馈【其位反】八簋既有肥牡以速诸舅宁适不来防我有咎伐木于阪酾酒有衍笾豆有践兄弟无远民之失德干糇【音侯】以愆有酒湑【思叙反】我无酒酤【音戸】我坎坎鼓我蹲蹲【七旬反】舞我迨我暇矣饮此湑矣   李曰既谓朋友又谓之故旧者亦如鹿鸣之诗既谓之羣臣又谓之嘉賔也不必分别言之孔氏以故旧惟施久远遂以此诗卒章上句爲燕故旧二章爲燕朋友分章析句其言不通一至于此学者不可不察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须友以成者盖上自天子下及庶人之贱皆须朋友切磋琢磨之力以成德也然庶人之于朋友又在上之人率之于上爲上者既能内亲其亲而至于和睦友其贤者而不弃其故旧者则又不遗则民皆翕然效德归于淳厚之域而无天下俗薄朋友道絶之患也丁丁毛氏曰伐木声也嘤嘤毛氏以爲惊惧说文以爲两鸟鸣此两说皆通释训曰丁丁嘤嘤谓切直也尔雅但见此诗爲朋友之诗遂以丁丁嘤嘤爲切直未必然也郑氏遂引此说亦非也说诗者但见序言自天子至于庶人遂于诗中而求其庶人求友之义求之而未得之则遂据伐木以爲庶人之求友王氏曰八簋天子之礼也伐木庶人之事也然未始不须友以成也苏氏曰事之甚小而须友者伐木也物之无知而不忘其羣者鸟也鸟出于谷而迁于木以木爲安而不独有也故嘤嘤然而鸣以求其友况于事之大于伐木而人之有知者哉此皆是以伐木之人爲庶人之求友窃以爲不然按序所谓自天子至于庶人盖连下文而云谓天子既须友以成庶人亦须友以成盖庶人之所爲在天子率之尔庶人之求友当于卒章而求之不可引伐木爲说既以伐木爲庶人之事又以嘤嘤爲鸟之求友则其理不相贯当从欧阳说谓鸟在木上闻伐木之声则惊鸣而飞飞迁于他木方其惊飞仓卒之时犹不忘其类相呼而去其在人也可不求其友乎盖此诗言当伐木之时鸟嘤嘤然而鸣出自幽隂之谷迁于乔髙之木其所以嘤然而鸣者求友之声也郑氏于此则曰昔日未居位在农之时与友生于山岩伐木爲勤劳之事犹以道德相切正也此说不然使文王未居位之时则当爲世子安得爲农而伐木哉足以见郑氏之说陋也相视也视彼鸟之嘤嘤而鸣尚能求友况于人也异于鸟兽远矣可不求友乎人能求友神之听之终和且平天子求友以治天下而有和平之效庶人求友以治一身而有和平之效郑氏谓神若听之使得如志则友终相与和而齐功也以平爲齐功未之敢信伐木许许毛氏云许许柹貌言伐木而有柹貌许愼说文以许许爲所所亦未之敢信声诗以爲许许且从诗人之言而用毛氏之说酾酒漉酒也藇毛氏云美貌羜未成羊也速召也王氏曰以庶人之窭而伐木之友然犹酾酒有藇以待之又况于既有肥羜以速诸父乎如王氏之意且以伐木之事爲庶人之求友以肥羜爲天子之求友上下既无分别不可如此说观此诗言伐木丁丁伐木许许伐木于阪其说难明欧阳公曰是诗主以鸟鸣求友爲喻尔至其下章则不及鸟鸣之意但伐木许许伐木于阪便述朋友之事与首章意殊不相类盖失其本义矣当阙其所未详以俟深于诗者欧阳公尚且阙之况其下乎窃以爲二句皆是承上章既言伐木丁丁鸟鸣嘤嘤下章但云伐木许许者省文也亦犹四牡诗上章言不遑将母卒章言将母来谂其文不备亦是緫结上章将母之文也既言伐木之时鸟犹求友君子于闲暇之时则有酾酒肥羜召诸父宴乐诸父同姓之朋友也此古人忠厚之情有见于此故宁使召之而自不来无使言我不顾念也我不顾念是我之罪也召而不来非我之罪也夫人所以怨生者本于相责观此之言是皆责己而不责人此其所以和平也于粲洒扫粲鲜明貌于是粲洒扫其室庭陈饮食有八簋也圎曰簋天子八簋肥牡即肥羜也天子谓同姓诸侯曰伯父诸侯谓同姓大夫亦曰伯父其异姓则曰伯舅如齐姜姓非同姓故左氏以谓伯舅耋老呼齐爲伯舅则鲁与衞多称叔父者以其同姓也咎过也此言既有肥羜以速诸舅宁适不来微我有咎其意与上章同衍者毛氏以爲美苏氏以爲多当从苏说笾豆有践践陈列也言酾酒之多肥羜之美欲使兄弟无相踈远也糇食也民之所以失德而见谤讪者以干糇之食而见过于人爲天子者安可不设酒食而见恨于兄弟乎有酒湑我无酒酤我此则言百姓之求友也湑莤之也左氏尔贡包茅不入王祭不共无以缩酒酤者毛氏曰一宿之酒也郑氏曰买也然按説文曰酤一宿酒也又曰沽也是毛郑之说皆是按论语沽酒市脯不食沽酒即买也今且据论语爲信坎坎鼔声宛丘之诗曰坎其击鼔是也蹲蹲舞貌诸家之说皆以卒章爲天子之燕朋友如诗所谓有酒湑我无酒酤我此乃庶人之事安得爲王者乎孔子尚沽酒市脯不食岂得爲王者燕朋友之礼乎然上章既言天子求友此章则言庶人化之而敦朋友之好焉有酒则莤之无酒则沽之又舞我鼓我以相燕乐且述其志而告之曰及我闲暇日而饮此湑以爲燕乐故曰迨我暇矣饮此湑矣   论曰孔子曰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所谓笃于亲则民兴于仁则于角弓之诗见之矣故旧不遗则民不偷于此诗见之矣如陈胜之既立也故人入见或言客愚无知专妄言轻威胜斩之诸故人皆引去由是无亲胜者陈胜之兴故人犹且杀之况其踈者乎冝其众之不附也光武幼与严子陵游同学及其即位常引陵入内共偃卧陵以脚加帝腹上明日太史奏客星犯帝座甚急帝笑曰朕故人严子陵共卧耳以子陵之傲睨万乘之尊如此光武不以爲怒则其与陈胜之杀故人爲何如哉观东汉之风俗感激尚义虽子陵有以激之然其敦于风俗朋友之义在光武不爲无力由是观之风俗之厚薄皆系于人君之好恶爲人君者可不戒哉黄讲同   毛诗集解卷十九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二十   宋 李樗黄櫄 撰   天保下报上也君能下【户嫁反】下【如字】以成其政臣能归美以报其上焉   天保定尔亦孔之固俾尔单【音丹】厚何福不除俾尔多益以莫不庶天保定尔俾尔戬【子浅反】谷罄无不宜受天百禄降尔遐福维日不足天保定尔以莫不兴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増吉蠲【吉反】为饎【尺志反】是用孝享禴祠【似辞反】烝【之丞反】尝于公先王君曰卜尔万寿无疆神之吊【都厯反】矣诒【以之反】尔多福民之质矣日用饮食羣黎百姓徧为尔徳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起防反】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李曰自鹿鸣至伐木言君所以下下也君能下下则政无不成矣君能下下以成其政则臣能归美以报其上报施之理然也孟子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葢君之待臣也厚则臣之报君也亦厚君之待臣也薄则臣之报君也亦薄茍君不能下下则臣安能归美以报其上哉孔氏曰诗者志也各自吟咏六篇之作是非一人而已以此为答上篇之歌者但圣人示法义取相成次鹿鸣至伐木于前此篇继之于后以着义非此固答上篇也此説是也天保定尔亦孔之固者保安也葢言天之保定我君其位甚固也单毛氏曰信也或曰厚也郑氏曰尽也苏氏亦从郑训王氏曰单厚也厚下之至也郑氏以为厚天下之民王氏以为厚下据此章方言人君之受福未及论民之福也厚但言其受福之厚也除毛氏曰开也程氏曰更新也王氏曰除旧寘新也此言天之保定我君其位甚固俾之单厚凡有所福无不与之又与之以福禄俾尔多益以莫不庶以见其受福之多也郑氏以为每物益多非也欧阳氏曰俾尔多益而众也戬谷福禄也罄无不宜罄尽也言天保定我君与之福禄无所不宜也既无所不宜又受天百禄而又降尔遐逺之福汲汲然受之而不足也犹曰惟日不足是也欧阳公曰既曰何福不除矣又曰俾尔戬谷矣又曰无所不宜受天百禄又曰降尔遐福其所以慇懃重复如此而犹曰惟日不足者大抵诗之六章文理重复以见人臣爱上之徳深且至也夫以福禄日至而犹欲其无有止足非爱君能若是乎王氏以为何福不除为人君之福以莫不庶为人君之禄罄无不宜为人臣之福受天百禄为人臣之禄则是以一章为君二章为臣非也王氏之説本于郑氏郑氏曰天使女祈福禄之人谓羣臣也夫君受福禄之多而后及于人臣也然此诗是臣归美于君当説人君不当以为人臣也天保定尔以莫不兴天之保定人君使国家无不兴盛髙平曰陆大陆曰阜大阜曰陵山脊曰冈如山之髙如阜之大如冈之弥髙如陵之弥大又如川之浸长而莫不増多也吉善也蠲洁也饎酒食也享献也春曰祠夏曰禴秋曰尝冬曰烝公毛氏曰事也郑氏曰先公谓后稷至诸当从郑氏之説孔氏曰经于公上不言先者以先王在公后王尚言先则公为先可知欲省文以完句也如击鼓之诗序言使公孙文仲将而诗特言从孙子仲葢省文也此不言先而言于公者亦省文也君曰卜尔为王卜也郑氏曰尸嘏主人神辞也不如程氏以为君使卜之设辞也此章君既享福禄之盛用报其先祖善洁其酒食之馔以致孝享于公先王其所献者有四时之祭往祭于先公先王既祭而君使卜之卜得有万夀无疆之兆乃设为之辞也非实使之卜也王氏曰先禴后祠禴厚而祠薄先烝而后尝烝厚而尝薄此非也赵伯循云按周礼记四时之祭名云春祠夏禴秋尝冬烝公羊所记亦同而此诗乃曰禴祠烝尝其文与周礼异协韵故尔其实祠禴尝烝不以厚薄为先后之序也孔氏曰诗以便文故不依先后吊至也诒遗也言多福至矣而百姓亦受其福也质毛氏以为成程氏以为实皆不如王氏之説王氏曰神无所出其灵响也诒尔多福而已民无所施其智巧日用饮食而已以见民之和平无有诈欺矣百姓毛氏以为百官族姓然百姓自古有二有所谓百官族姓者有所谓庶民者书言平章百姓者百官族姓也论语曰修己以安百姓者庶民也此言羣黎百姓则当以为民不当以为百官族姓也言天下之民受其赐无有巧伪惟日用其饮食而又效上所为徧为尔徳无不顺也恒郑氏以为月之上而就盛其字从逆不从行今则从行不从逆当从王氏作恒久説言如月之恒久如日之升如南山不亏而不坏如松栢之茂盛皆悠久之状也以言人君之福兴而未艾也无不尔或承者郑氏曰青青相承无衰落也欧阳曰上六章之所陈者使我君皆承之也皆不如王程之説王氏曰松柏之茂盛无不承其庇覆葢人君受福普天之下无不受其赐也论曰诗曰自求多福孟子曰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葢人君之受福不在于祷祝之间使人君无徳则虽祷祝而其福亦不加益人君有徳虽不祷祝而其福亦不加损惟其臣报上之心切所以必愿其君受福之多也然君之所致此葢由下下以成其政此所以自求多福也观江汉之诗曰厘尔圭瓒秬鬯一卣告于文人锡山土田于周受命自召祖命虎拜稽首天子万年虎拜稽首对王休作召公考天子万夀宣王之于召虎宠任可谓専矣召虎思之无以报其徳惟曰天子万夀而已以是知人臣所以报君非此无以见其诚也   黄曰自天保以上五诗皆文王燕羣臣劳使臣遣使臣燕兄弟朋友之乐章也天保一诗其臣下答其君歌燕之乐章与故曰下报上也君能下下以成其政臣能归美以报其上焉窃尝为之説曰人君惟不自有其尊故能成其尊谦者益之地满者损之藏使人君自恃其能而不复资臣之能则臣亦将自矜其能而不复逊其君之能矣君能下下以成其政则君不敢忽其臣臣能归美以报上则臣不敢忘其君此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之理也故天保一诗皆羣臣爱其君而愿之之辞爱之之心无时而穷则愿之之辞亦无时而穷非故以是媚其君也诚以吾之所欲然期天理之必然而亦因以为当然也曰天保定尔亦孔之固如亲卜之于天曰君曰卜尔万夀无疆如亲卜之于神曰何福不除罄无不宜欲其备天下之福也曰降尔遐福维日不足欲其享无穷之福也曰以莫不庶以莫不兴以莫不増以见其非止一身之福而子孙之福也终之曰无不尔或承以见天地鬼神山川草木昆虫禽兽臣民百姓无不頼之而非止一人之福也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夀如松柏之茂广譬曲喻言有尽而意无穷岂周人之媚其君哉予尝三复是诗而见君子爱人之意曰俾尔单厚以信厚之徳期于君也曰吉蠲为饎是用孝享则奉先思孝之意也曰民之质矣日用饮食羣黎百姓徧为尔徳则敛福锡民之意也是数者皆所以受福之资与详其喻于形容之中而寓其意于劝戒之际此臣报君之志也学诗者试以是思之   采薇遣戍役也文王之时西有昆夷之患北有玁【音险】狁【音允】之难以天子之命命将【子向反】率【所类反】遣戍役以守卫中国故歌采薇以遣之出车以劳【力报反】还枤【大计反】杜以勤归也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嵗亦莫【音暮】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啓居玁狁之故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渇我戍未定靡使归聘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嵗亦阳止王事靡盬不遑啓处忧心孔疚【久又反】我行不来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防驾彼四牡四牡骙骙【求归反】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弭氏反】鱼服岂不日戒玁狁孔棘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于付反】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渇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李曰遣戍役也言文王为西伯之时西有昆夷之患诗所谓薄伐西戎是也北有玁狁之难诗所谓玁狁之故是也既有戎狄之难遂以纣命命其将帅遣屯戍之役以扞卫中国其遣也则歌采薇之诗其归也则歌出车枤杜之诗出车之诗所以劳将帅枤杜之诗所以劳戍役于出车言劳还于枤杜言勤归但变其文耳昆夷则言患玁狁则言难亦不必分别也此诗则遣将帅与戍役而序但以遣戍役为言者孔氏云将帅者与君同其忧其戍役则身处卑贱非有忧国之情不免君命而行文王为恤之情深殷勤于戍役简略于将帅故此篇之作以遣戍役为主此説非也夫将帅所以统戍役岂可轻哉文王岂有简略将帅之意此诗序言遣戍役则遣将帅可知矣不必为是説也薇菜茎叶皆似小豆蔓生其味亦如小豆藿可生食作生也言始遣戍役之时薇已生矣当采薇之时遣之则何时而归乎其得归则嵗已暮矣其所以舎其室家者以玁狁之故其所以不遑安处者亦以玁狁之故言吾之所以遣戍役者非吾之本心但以昆夷之患玁狁之难不可得而辞尔以民之劳苦皆归罪于玁狁则无有愁叹之心矣柔始生而柔脆郑氏于薇亦作止则谓今薇生矣先辈可以行孔氏曰先辈可以行言先对后之辞则二章为中辈三章为后辈矣首章二月下旬遣二章三月上旬遣三章三月中旬遣以中章为三月上旬遣诗中无此文而创为此説不可信也苏氏则以为遣戍役而戒其期曰薇可采而行而督之曰薇亦作矣可以行矣始言薇作次言薇柔终言薇刚言时日已晚不可复留也葢以刚柔为士卒未行亦不可从王氏则谓戍役之久且又采薇食之而已王氏以为嵗暮之时孔氏以为三月上旬其异同如此然不必指时以为説薇亦作止是始遣戍役之时薇始生也其后薇始长而柔又其后薇始壮而刚以见天时之变如此亦犹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载涂亦言天时之变尔忧其归期之晚而忧心烈烈者忧之状也其所以忧心烈烈者则载饥载渇也孔氏曰汝所以忧心烈烈者以道路之中则有饥而有渇劳苦甚矣诸家皆从其説是以饥渇为真饥渇程氏则以为如饥渴其説固善然观下文言行道之迟迟载饥载渇则又似真饥渇矣当从诸家之説我戍未定靡使归聘言我屯戍于此未得底定无人可以归问家之安否苏氏则谓聘于天子此诗所言大抵言室家之情亦如东山诗不得以为聘天子也阳者十月为阳郑氏以为坤用事嫌于无阳故以名此月为阳王氏以为阳用事此则非也王事靡盬言我之于王事无不坚固故我不遑安处也王氏曰啓则居之也处则方之也不遑居者以言从戍役之事而不遑居也不遑处者以言居戍役之地而不遑处也以居为从征役之事以处为居戍役之地亦妄生分别也忧心孔疚我行不来者忧心甚病我去而未得归也来与今我来思之来同尔毛氏以为华盛貌言尔然而盛者何物也乃常之华也以喻路车之盛者何人之车也乃君子之车也王氏曰常之华上承下覆甚相亲比犹之路车将帅乗之以庇其下师徒恃之以载其上上载下庇甚相亲比郑氏则谓棠棣华鄂相亲其下尽力以事上言当如棠棣然也如棠棣之华鄂不韡韡以喻兄弟之相亲比则可以上承下覆为説此诗但言路车之盛不必上承下覆为説也业业壮也一云马行不止貌戎车既驾而四牡又壮吾敢安居必欲一月之间而有三防所谓一月三防者非是果有三防但言士卒之鋭皆有胜敌之心欲其如此也郑氏乃谓侵也伐也战也此説泥矣驾彼四牡骙骙然而强徤此乃君子所依小人所腓郑氏以为腓当作芘好改字不可从也苏氏乃谓腓辟也小人所恃以辟难以腓为辟难不知有何所据程氏则谓腓从动之义人之腓在股下足上身行则从动也葢程氏解易咸其腓亦以腓从动为义且从其説言此车乃君子所处小人则从而动也翼翼闲也象弭者尔雅曰弓无縁者谓之弭孙炎曰不以系束骨饰两头者也以象骨为之故谓之象弭毛氏谓弓反末也所以解紒也鱼服矢服也以鱼皮为之左归夫人鱼轩服防曰鱼兽名则鱼皮又可以饰车亦可以为矢服也车马之备器械之修岂不日相警戒但以玁狁甚急而不可缓也其我昔往戍役之时则杨柳依依然而生今我来归则雨雪已霏霏而下则是嵗晚而归矣行道迟迟然而久又有饥渇之苦我心所以伤悲莫有知我哀者岂真莫我知哉此诗言遣戍役而谓莫知我哀是深知之矣论语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徳其可谓至徳也已矣以文王之徳较之于纣其昬明不同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纣徒得其一其势又不同也然文王尚以纣之命遣将帅与戍役则是文王之心其尊王之至如此所谓有事君之小心但于遣将帅见之矣后世如齐威晋文非无功也侵伐围战皆不本天子之命其功虽可嘉而其心可谓专矣此文王之所以为不可及也吕吉甫尝云其遣也则豫述其还归之事其还归也又不忘其行役之劳故采薇出车杕杜之诗其遣劳帅役之事虽不同而序其往反始终之情而悯之则一也葢其始以序其劳苦之事以遣之则是恤之也厚矣呉起之为将也卒有病疽起为吮之卒母闻而哭之人曰子卒也而将军自吮其疽何哭为母曰非然也往年呉公吮其父其父战不旋踵而死于敌呉公今又吮其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是以哭之惟呉公所以待之也厚其卒必将以死报之今文王遣戍役其遣之时已知其劳苦则士卒之心当如之何是必思所以报其上也黄不讲   出车劳【力报反】还【音旋】率【所类反】也   我出我车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谓我来矣召彼仆夫谓之载矣王事多难【乃旦反】维其棘矣我出我车于彼郊矣设此旐矣建彼旄矣彼旟【音余】旐斯胡不旆旆【音背】忧心悄悄【七小反】仆夫况瘁【音悴】王命南仲往城于方出车彭彭旂旐央央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玁狁于襄昔我往矣黍稷方华今我来思雨雪载涂王事多难不遑啓居岂不怀归畏此简书喓喓【于遥反】草虫趯趯【吐厯反】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勅中反】既见君子我心则降赫赫南仲薄伐西戎春日迟迟卉【许贵反】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执讯获丑薄言还归赫赫南仲玁狁于夷   李曰采薇序言文王命将帅遣戍役将帅戍役合而为一诗今劳还之诗则出车与枤杜分而为二诗者郑氏曰遣将帅及戍役同歌同时欲其同心也反而劳之异歌异日殊尊卑也礼记曰赐君子小人不同日此説尽之矣此章葢言承文王命急于趋事而出不敢缓也荀子曰大子召诸侯诸侯辇舆就马礼也遂举此诗云我出我车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谓我来矣荀子之意则以出车为诸侯赴天子之召然按此诗乃南仲出车非是诸侯之赴召也葢古人观诗不拘诗之文故其言及此毛氏曰出车就马于牧地王氏曰出车于牧就马故也此葢本荀子之説然未必得诗人之意苏氏曰其将北伐也出车于郊牧即郊也诸家皆以出车就马于牧地苏氏则以于彼牧者即是郊也此説为简劲按尔雅曰郊外曰牧此章言牧与下章言郊同义但其字异尔其所以出车于郊自天子之所命我而出征也惟天子命我而出征于是命仆夫载而行之其所以召仆夫遑遽如此则以王家之事多难不可不急也观其命仆夫如此则当时将帅其心可知矣我出我车于彼郊矣设此旐矣建彼旄矣此葢言旂章之盛也蛇曰旐言设此旐矣又建其旄于干之首毛氏曰旄干旄也鸟隼为旟旆旆毛氏曰旒垂貌王氏曰未有事故不旆也苏氏曰君子勇于从事惟恐旟旐之不旆旆与仆夫之甚瘁不如其志也此皆非诗人之意也此葢南仲出征之日下令军中曰彼旟旐何不旆旆乎以见其车旗之盛也如左昭十三年晋人治军建而不旆壬申复旆之诸侯畏之则旆者将战之象也忧心悄悄言南仲之心则忧而悄悄临事而惧其仆夫之人亦为之憔悴况瘁甚瘁也以仆夫犹且惟悴则南仲之心可知矣王命南仲毛氏曰殷王也苏氏曰纣得命文王而不得命南仲故王乃为文王不得为纣此説甚善此乃文王命南仲者以有天子之命城彼朔方此正序所谓以天子之命命将帅是也惟其天子之命如此故称南仲之贤赫然而显盛从此征玁狁于是而除之襄除也王氏曰襄之言胜也以襄为胜无所经见墙有茨之诗曰不可襄也则襄是除也昔我往矣黍稷方华观此诗言此二句又似南仲之出车当黍稷方华之时而往然此诗继于采薇之后文王出师采薇之诗则以春初而往不应于黍稷方华而出师也故为可疑郑氏曰六月时也以此时始出垒唐孔氏曰春末而行当以夏初到朔方也既至朔方将设经略五月尚犹停息六月乃始出垒此説虽迃曲今当且用之今我来思来思来归也思语辞也方其归也雨雪载涂言其出戍之久也其所以出戍之久者则以多难之故无暇于啓居也非是无怀归之心所以畏戒命耳古者邻国有急以简书相告则奔命而救之左氏曰同恶相恤之谓也正此是也喓喓草虫此章皆言其室家之辞喓喓草虫与草虫之诗其意一同但当从草虫之説观下文未见君子忧心忡忡既见君子我心则降皆是言妇人之情郑氏曰喻近西戎之诗侯闻南仲既征玁狁将伐西戎之命则跳跃而郷望之如阜螽之闻草虫鸣焉程氏曰草虫阜螽其类相应民心之望王师犹是也此皆过论此葢言妇人之情妇人谓草虫鸣则阜螽跃已之于君子犹是也故未见君子则其心忧惧既见君子则其心降下也赫赫南仲薄伐西戎言其成功之如是也春日迟迟此又言其春归时春色之暄和如此则其乐可知也言当春色之舒缓草木之茂盛黄鸟之和鸣其在野之中则采蘩之人祁祁而众多而汝乃于此时执讯获丑而归则其乐为何如哉讯问也囚之可问也丑众也赫赫南仲玁狁于夷夷平也又美南仲之成功如此夫诗之序可疑者非一如此篇言王命南仲如从毛氏之説以王为殷王则与序不相合其説为可疑若从苏氏之説以王为文王然亦窒碍而不通夫文王未尝生时称王其所以称王者后世追称尔不应文王之时作此诗也然采薇之序曰文王之时命将帅遣戍役以守卫中国则是文王之时作此诗岂文王之生时称王乎此诗序为可疑者也大抵去古既逺无所考据如此诗既言旐又言旟又言旂者唐孔氏曰杂互陈之则军之诸帅有建之者矣然周礼王载大常诸侯载旂军吏载旗郊野载旐百官载旟则是旂者诸侯之所建不应南仲非诸侯而建此然此犹可説也文王之时周礼未作旂未必诸侯之所建旐未必郊野之所建皆不可得而知也至于王氏不知王与天子之説乃以为军旅之事仰得天俯得人然后动此其所以或称王或称天子也则其言不通至班固作汉书匈奴传又引此诗出车傍傍旂旐央央为宣王命将帅征伐北狄葢诗之作去圣逾逺不可深信也   黄曰曰自天子所曰天子命我以见纣虽不道而文王事纣之心未尝敢变征伐自天子出我不敢专所谓有事君之小心者于此可见岂若齐晋之名为尊周而实欲专权也哉   杕杜劳还役也   有杕之杜有睆【华板反】其实王事靡盬继嗣我日日月阳止女心伤止征夫遑止有杕之杜其叶萋萋王事靡盬我心伤悲卉木萋止女心悲止征夫归止陟彼北山言采其杞【音起】王事靡盬忧我父母檀车幝幝【尺善反】四牡痯痯【古缓反】征夫不逺匪载匪来忧心孔疚期逝不至而多为恤卜筮偕止防言近止征夫迩止   李曰杕杜特生之杜也睆者实貌毛氏曰杕杜犹得其时蕃滋役夫劳苦不得尽其天性是也葢言特生之杜犹且睆然结实而得其所征夫行役乃不得安其室家曽杕杜之不若也苏氏曰君子行役则妇人独任其家事如特生之杜而负有睆之实言弱而不能胜也此説不如毛氏继嗣我日言其行役以日继日无有休息之期也阳十月也此葢言特生之杜得所如此征夫所以不如杕杜则以从于王事也无不坚固日夜不息至十月阳止可以归矣而犹未至故其室家伤悲则曰征夫今已遑暇矣胡为而不归哉有杕之杜至征夫归止亦是上章意陟彼北山言采其杞此又言时物之变也惟其时物之变征夫可以归矣何为而不归哉郑氏曰杞非常菜也而升北山采之托有事以望君子其文与上不相贯此説亦未尽诗人之意王氏曰陟山之髙而以采杞故也采杞则以杞为可食故也此説迂曲甚矣苏氏曰山之草木非一也而独采其杞则山尝有余矣今王事靡盬非独以病行者也又以忧其父母曽山木之不如也此説与王氏亦不甚相逺窃意以为此二句正犹草虫之诗言陟彼北山言采其薇言采其蕨皆以见时物之变感其君子久出思得以见之非有他义也父母者孔氏曰谓其夫也其夫谓其父母者己尊之又亲之此葢曲説此但君子久于行役以王事无不坚固故其父母亦忧怀之安得以父母指为夫邪檀车以檀为车也大明之诗曰檀车煌煌正与此类幝幝敝貌痯痯罢貌此言君子久于行役以檀为车而至于敝以四牡而至于罢而征夫又近而不逺胡为而不归哉此皆望其归之之辞也君子不装载不为来归使我心孔病矣昔与我期今又不至使我多为忧也至于卜之筮之又防其卜筮之言皆曰近也则征夫将迩矣皆是望其归之辞也观此诗言王事靡盬忧我父母何以异鸨羽之诗言王事靡盬不能艺稷黍父母何怙期逝不至亦何以异于采緑之诗言五日为期六日不詹然鸨羽采緑之诗乃以为刺而此诗乃以为美者何也葢鸨羽采緑之诗下之人自诉其劳苦而上之人不知之此其所以可刺下之人劳苦而上之人知之此其所以可美至于忧心孔疚我行不来亦何异于道之云逺我行不来昔我往矣黍稷方华亦何异于小明之诗曰昔我往矣日月方除皆其文不同而意则同学者之于诗当求其意不可泥于句此学诗之法也   黄曰鸨羽小明与此诗同意然彼以下之人自诉其劳苦而上不知之此其所以可刺此以下之人初不自言其劳苦而上自知之所以为可美也   鱼丽【力驰反】美万物盛多能备礼也文武以天保以上治内采薇以下治外始于忧勤终于逸乐故美万物盛多可以告于神明矣   鱼丽于罶【音柳】鲿【音常】鲨【音沙】君子有酒防且多鱼丽于罶鲂鳢君子有酒多且防鱼丽于罶鰋鲤君子有酒防且有物其多矣维其嘉矣物其防矣维其偕矣物其有矣维其时矣   李曰鱼丽之诗美万物之繁多也以鱼丽观之则万物可知矣惟其万物之盛多故可备礼也序诗者又推其万物盛多之由葢由文武以天保以上之三诗以治中国采薇以下之三诗以治夷狄其初则忧勤以致内外之治内外既治皆无事矣故终于逸乐故万物滋多则可以歌诗而告于神明也采薇之诗以为文王既有异同而常棣之诗则曰闵管蔡之失道故作常棣焉闵管蔡之失道正在成王之世而此序乃以为文王之诗以见诗序非出于一人之所作葢无疑也罶曲梁也尔雅曰嫠妇之笱谓之罶孙炎曰罶曲梁其功易故谓之寡妇所作也丽厯也鲿説文曰黄杨鲨一名吹鲨陆元恪曰鱼狭而小常张口吹沙鲂今之青边也鳢今之鳢也鰋额白鱼也鲤今之赪尾也以寡妇之笱而获鲿鲨鲂鳢鰋鲤如此之多足以见物之盛多也陆农师曰鲿鱼黄鲂鱼青鳢鱼鰋鱼白鲤鱼赤又鲿鲨小鱼鲂鳢中鱼鰋鲤大鱼又谓鲿鲨长鱼鲂鳢之鱼则一方一圆鰋鲤之鱼则一俯一仰又鲿鲨鲂其性浮鳢鰋鲤其性沈陆农师之意以谓五色之备而小大长短浮沉之不同葢以见其盛多也然陆元恪乃谓鲿鱼之有力而解飞不知有何所据而云君子有酒防且多于是君子为酒醴以荐之其物如此之多也郑氏以君子有酒防为絶句而下章皆如此君子有酒防且多言酒美而此鱼又多君子有酒多且防言酒多而此鱼又美君子有酒防且有言酒美而此鱼又有然按下文言物其多矣维其嘉矣物其防矣维其偕矣物其有矣维其时矣皆是言万物之多不必言酒与鱼也此葢言君子为酒醴以宴乐之而其物防且多多且防防且有也物其多矣维其嘉矣以其物之多而又嘉矣物其防矣维其偕矣以其物之防而又齐矣物其有矣维其时矣以其物之有而又得其时矣皆是言万物之盛多也哉   论曰中庸曰惟圣人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葢先王之治天下至于使人民繁庶户口滋殖不足为治功之盛若鸟兽草木皆得其性然后可以见治功之最盛也所以致此者亦有由焉语曰焚林而兽明年无兽竭泽而渔明年无鱼鱼之竭泽可以为一时之富不可以为常惟其取之有时用之有节则可以为不伤孟子曰数罟不入汚池鱼鼈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则知取之多者则其所得者少取之少者则其用为无穷此治乱之所以异也黄曰尽己之性而后能尽人之性尽人之性而后能尽物之性文武之治始之于身推之于人而及之于物自其内外之已治而至于万物之盛多此孟子所谓鱼鼈不可胜食也圣人之治至于鸟兽昆虫无不咸遂而后为极至一物不得其所则于圣人之治有阙然者然则必曰鱼之多者以微者言之也诗人之言万物不得其性必曰鱼在在藻言丰年之兆必曰众维鱼矣亦是此意至末一章言物其多矣维其嘉矣物其防矣维其偕矣物其有矣维其时矣此则合万物而言不必专指酒与鱼也文武之治功至此而成矣故曰可以告于神明矣此文武之小雅所以至此而尽欤   南陔【古哀反】孝子相戒以养也   白华孝子之絜白也   华黍时和歳丰宜黍稷也   有其义而亡其辞   李曰六篇皆以秦火之后而亡其辞其辞既亡则其义不可得而知毛氏今于南陔则曰孝子相戒以养于白华则曰孝子之絜白于华黍则曰时和嵗丰宜黍稷于由庚则曰万物得由其道于崇丘则曰万物得极其髙大于由仪则曰万物之生各得其宜皆是意度之耳郑渔仲曰诗多以首二字或篇中次取二字或一字以为题如螽斯樛木之类皆是即物而命或赋或喻故一篇之义全属题中如竹竿君子阳阳大东四月之类一篇之义不全属题中丰还之类一篇之义全不在是但説篇中一两字尔此六章有题无诗作序者但考两字便率意作一篇之序此説是也夫言诗正如言书其亡书序虽存亦不可以强通诗既亡其辞又无其文安可以强通乎毛氏以意度之其后束晳又以毛氏之意作补亡是益其惑也黄曰此三篇诗已经秦火煨烬而亡其辞辞虽亡而义不可亡则三篇亦可想而见也南陔孝子相戒以养则见其风俗之美而孝子皆相率以养其父母也白华孝子之絜白则见君子之爱其亲而思全其身惟恐有所玷汚也华黍时和歳丰宜黍稷则见王者之治至于位天地育万物而中和之极致也即其义可以悟其意即其意可以知其辞然束晳之补亡诗则过矣   南有嘉鱼之什诂训第十七    小雅   南有嘉鱼乐与贤也太平之君子至诚乐与贤者共之也   南有嘉鱼烝然罩罩【张教反】君子有酒嘉賔式燕以乐南有嘉鱼烝然汕汕【所谏反】君子有酒嘉賔式燕以衎【苦旦反】南有樛【居虬反】木甘瓠【音防】累【力追反】之君子有酒嘉賔式燕绥之翩翩者鵻【音佳】烝然来思君子有酒嘉賔式燕又思李曰唐孔氏以太平君子当成王之时君子之人已在位有职禄皆有至诚笃实之心乐与在野有贤徳者共之于朝而有之愿俱得禄位共相燕乐然以诗之文势观之其曰太平之君子葢指成王无疑也孔氏以君子为贤者不以为成王非也此诗言太平之君子至诚得贤者与之共天位食天禄则其尊贤乐善之心无有穷已故作是诗也南有嘉鱼郑氏曰南方有善鱼郑氏意以为善鱼是鱼之美者王氏亦曰嘉鱼以言民之贤者有养人之嘉祉亦是以嘉鱼为鱼之善者按左太冲蜀都赋嘉鱼出于丙穴先儒曰丙穴在汉中沔阳县嘉乃是鱼名也故陆农师曰嘉鱼鲤质鳟鲫肌肉甚美食乳泉出于丙穴则知嘉鱼者乃是鱼之一种也烝久也罩者尔雅云篧谓之罩李廵云篧编细竹以为罩捕鱼也罩罩非一罩也此诗以鱼喻贤者鱼之为物游于水中可谓难致者也而人乃能久而以罩得之此其所以得鱼也贤者处于山林岩阿之下亦可谓难致之矣而太平之君子乃能至诚而乐与之而置之于朝以见君得贤也君子有酒嘉賔式燕以乐言君子有酒以与贤者宴乐则其与贤可知矣汕汕説文曰鱼游水貌然罩既是取鱼则汕亦是取鱼也故毛氏云撩也撩或作樔郑氏曰撩者今之撩罟也尔雅云罺谓之汕陆农师云太平之君子至诚乐与贤者共之而所以求者上笼之如罩下撩之如汕至诚之道也淮南子曰罩者抑之罾者举之为之虽异得鱼一也观此则知诗人先言罩后言汕者以见其求贤无方也衎亦乐也南有樛木甘瓠累之言南方有樛然下垂之木甘瓠之草得以累蔓之风之所言后妃逮下则言后妃无嫉妒之心以喻樛木此言人君能以礼待人臣亦如樛木下垂而甘瓠累之则贤者亦将翕然而赴人君之求矣君子有酒嘉賔式燕绥之绥安也鵻一宿之鸟言翩翩然者乃鵻鸟也鸟久而求集于此郑氏喻贤者有专一之意于我我将久如而来迟之也此説固非矣而苏氏又以君臣父子为説亦为不通葢此诗先以鱼取喻以见其求贤之切次言樛木以见其礼下之笃末又言鵻以见其贤者之羣然如鵻之来集也思语辞也既燕而又思之以见其至诚有加而无已也   黄曰东坡尝曰天下无事则公卿之言轻于鸿毛天下有事则匹夫之言重于太山此非智有所不及而明有所不察缓急之势异也唐太宗以大乱之后欲致太平则専任魏徴至贞观之后则渐不克终徳宗当播迁之中则姑存陆贽明皇当富庶之后而乃好近小人葢天下无事之际则人君有自足之心自足之心萌则谓天下无事于贤者矣虽勉强与贤而非出于中心之所乐则不能久矣成王视天下不足为乐而惟贤者为可乐非至诚能若是乎念皎皎之白驹而思今朝之永思渠渠之夏屋而叹无余之食此皆不能乐与贤之讥也髙宗思贤佐而傅説梦文王善养老而太公归火不与燥期而就水不与湿期而流人若苟有好贤之心则贤者将自至故曰烝然来思也   南山有台乐得贤也得贤则能为邦家立太平之基矣南山有台北山有莱乐只君子邦家之基乐只君子万夀无期南山有桑北山有杨乐只君子邦家之光乐只君子万夀无疆南山有【音起】北山有李乐只君子民之父母乐只君子徳音不已南山有栲北山有杻【女久反】乐只君子遐不眉夀乐只君子徳音是茂南山有枸【俱甫反】北山有楰【音庾】乐只君子遐不黄耉乐只君子保艾尔后李曰台者夫须也陆玑防云旧説夫须莎草也可以为蓑笠莱者草也陆元恪曰莱草名其叶可食今兖州人蒸以为茹谓之莱烝此诗言得贤以南山壮山为言者葢言国之有贤者如山之有草木以自覆葢也诗言山有苞栎隰有六驳是言山之有草木以喻国之有贤者如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亦是山之有草木以喻国之有贤者国而无贤则空其国矣山而无草木则空其山矣孟子曰不信仁贤则国空虚左传曰师慧过宋朝将私焉其相曰朝也慧曰无人焉相曰朝也何故无人慧曰必无人焉若犹有人岂其以千乗之相易淫乐之蒙必无人焉故也【见襄十五年】是时在宋朝非无人也以千乗之相易淫乐之蒙谓之无人可也观此则知舜之有五臣武王之有十人其贤才止于如是谓之有人可也其后至幽厉之时垂绅搢笏朱紫满朝谓之无人可也惟国之有贤如山之有草木以自覆葢故人君乐得贤者则可以为邦国之基本也非特可以为基本又且享万夀之报也无期者言夀考无有定期也邦家之光言为邦家之光辉也无疆亦与无期同意乐只君子民之父母言能乐只君子可以为民之父母也葢其所得者皆贤人君子而其所施者亦不忍人之政则民得所亲矣徳音不已言其令闻合于众听无有休已也栲者山樗也杻者檍也遐不眉夀郑氏曰言其近眉夀也不如程氏曰犹云不遐逺眉夀乎下章言遐不黄耉亦是此意徳音是茂言其令闻之茂盛也枸者枳枸也陆氏曰树髙大似白杨有子着枝端大如指长数寸今谓之木蜜楰者防梓也陆氏曰其树叶木理如楸山木之异者今人谓之苦楸黄耉言其髪黄而面如耉也保安也艾养也已既享其万夀其遗爱又及于后昆也此诗言众多之木大抵以见得贤之多也王氏曰台为贱者所衣莱为贱者所食桑可以衣杨可以为宫室器械之材樗可以为车之巾杻可以为弓弩之干枸有美食楰有文理而又髙大中宫室器械之材观此数木虽是如此然诗人之意只言山之有草木以喻国之有贤者若必一一为説则拘矣尝观君奭其言文王之臣自虢叔而下太公毕公皆不与焉孔子称周有八士自虢叔闳夭而下亦不与焉周之多士可知矣其多士如此而成王犹且求之如是葢人君之求贤不可谓贤才众多如是而不求也国之有贤才譬犹山泽之有珍宝求之不已珍宝随至无不如意然观南有嘉鱼南山有台之诗以见成王得人之多如此及观卷阿之诗召公又戒成王求贤成王求贤如此其切而召公又戒之以见人君求贤之心不可一日忘也一日少【原阙】  之心生矣此召公所以戒成王也当是时非特成王之求贤而周公又能吐哺握髪以待士周公求贤也又如此君臣之间皆以求贤为急此周之所以为多士也   黄曰成王之时周公居左召公居右毕公荣公之列布在邦国贤已用矣而犹曰得贤既醉之太平凫鹥之守成治已极矣而犹曰立太平之基足见成王之心愈足而愈不自足也成王以为治者乱之几安者危之府恃其已治而不能保狃其已安而不知戒虽可以为子孙之荣而非子孙无穷之福也成王之治不为一时计故其求贤之心不能自已此诗所以终言保艾尔后而序以为立太平之基也   由庚万物得由其道也   崇丘万物得极其髙大也   由仪万物之生各得其宜也   有其义而亡其辞   李迃仲解见南陔篇   黄曰得由其道如敛藏顺其时之类得极其髙大如斧斤以时入山林之类得其宜如各遂其长生之类非圣人能尽人物之性致中和之功赞化育之妙安能致此   毛诗集解卷二十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二十一  宋 李樗黄櫄 撰   蓼【音六】萧泽及四海也   蓼彼萧斯零露湑【息叙反】兮旣见君子我心写兮燕笑语兮是以有誉处兮蓼彼萧斯零露瀼瀼旣见君子为龙为光其德不爽寿考不忘蓼彼萧斯零露泥泥【乃礼反】旣见君子孔燕岂【开在反】弟【音悌】冝兄冝弟令德寿岂蓼彼萧斯零露浓浓旣见君子鞗【徒雕反】革冲冲【直弓反】和鸾雍雍万福攸同   李曰泽及四海言其恩泽及于四海之诸侯也郑氏泥于尔雅九夷八狄七戎六蛮谓四海遂以此诗为四夷之长葢此诗统言及天下之诸侯不必分别也蓼毛氏曰长大貌如所谓蓼蓼者莪是也萧尔雅云似白髙茎麤斜生有香气湑毛氏曰萧上露貌说文亦以为露貌郑氏曰萧香物之微者喻四海之诸侯亦国君之贱者露者天所以润万物喻王者恩泽不为逺国则不及也葢郑氏旣以四海为四夷故其说以萧喻诸侯之贱者然诗人之意葢言露之被蓼萧犹泽之及四海若以萧为诸侯之贱者而湛露之诗又以丰草比同姓之诸侯则其取譬为不伦矣王氏以萧香能上达譬诸侯以德善自通于天子此皆强求其义旣见君子我心写兮言诸侯旣见君子则输其情意也苏氏曰其旣见君子也莫不思尽其心之所有以告之亦不必如此说燕笑语兮是以有誉处兮言诸侯旣见天子天子则与之燕而笑语则是以有誉而无间言有处而无失位以誉处为诸侯之事非也据此诗章末句皆是称賛天子之辞如言寿考不忘是天子之寿考也令德寿岂是天子之寿岂也万福攸同是天子之万福也不必作诸侯之事也瀼瀼毛氏曰露蕃貌说文曰露浓貌龙宠也左氏昭公十二年宋华定来聘享之为赋蓼萧弗知又不答赋昭子曰必亡宴语之不怀宠光之不宣令德之不知同福之不受将何以在宴语之不怀则指第一章宠光之不宣则指第二章令德之不知则指第三章同福之不受则指第四章惟以宠光之不宣指二章则以龙为宠是也如长之诗曰受天之龙亦是以龙为宠也为龙为光言天子宣宠光被及于己也其德不爽言天子所以待之者其德无有差忒也冝其享寿考之报而斯民常不忘之也泥泥露之沾濡貌孔燕岂弟言恩意之厚故诸侯甚安之而又且乐易也兄弟同姓之诸侯也天子旣以恩意接之则可以冝其同姓之诸侯亦如所谓宜其家人也王氏言诸侯得以外交兄弟之国无所不宜非也毛氏言为兄亦冝为弟亦冝亦非也令德寿岂言天子旣已如是冝其有令善之德而寿又且岂乐也浓毛氏曰厚貌说文曰露多也鞗辔也革辔首也尔雅曰辔首谓之革郭璞云辔靶也马辔所靶之外有余而垂之者谓之鞗皮为之冲冲垂饰貌和鸾毛氏曰在轼曰和在镳曰鸾郑氏注礼记曰在式曰和在衡曰鸾雍雍鸣之和也此有二说郑氏则曰诸侯燕见天子天子必乗车迎于门王氏则曰乗马路车天子所以好诸侯也有车马则有鞗革和鸾矣此二说皆通万福攸同言天子能如是冝其万福聚而至也   黄曰成王即位之初诸侯四朝成王以礼享之故曰泽及四海所谓外薄四海咸建五长则泽及四海言成王之恩及四海之长伯也诸侯之朝于天子未得见也于此则有愿见之心其旣见也则有自慰之心此人之情也故曰我心写兮李迃仲以为此诗末一句皆为诸侯称賛天子之辞此大不然夫是以有誉处兮葢以诸侯之朝而天子与之燕饮而笑语此诸侯之荣而终身有美誉以处其身也是亦为龙为光之意也其德不爽寿考不忘此言人君所以待我诸侯者其德之不差爽如此则我诸侯虽终身不敢忘其德也令德寿岂则非惟不敢忘其德而亦当终身佩服其德也君待我以乐易之德我诸侯其敢不以乐易相与乎万福攸同言诸侯均受天子之福也昭公十二年宋华定来聘享之为赋蓼萧弗知又不荅赋昭子曰必亡宴语之不怀宠光之不宣令德之不知同福之不受则知此诗皆诸侯被天子之泽而欢恱之辞也   湛露天子燕诸侯也   湛湛露斯匪阳不晞厌厌夜饮不醉无归湛湛露斯在彼丰草厌厌夜饮在宗载考湛湛露斯在彼杞棘显允君子莫不令德其桐其椅【于冝反】其实离离岂弟君子莫不令仪   李曰湛湛露茂盛貌晞干也露之沾濡万物非见日则不干譬如天子之燕饮诸侯厌厌而至于夜非醉则不归也厌厌安也夜饮而至于厌厌然而安则其威仪可知也丰草喻诸侯也在宗载考考成也言夜饮之礼在宗室则成之他人则不敢也棘亦是喻诸侯但变其文耳郑氏以为露之在物湛湛然使物柯叶垂喻诸侯受燕爵其仪有似醉之貌欧阳已辟之矣而郑氏于丰草则又以喻于同姓之诸侯于杞棘则喻庶姓之诸侯于卒章则以桐椅喻二王之后诗本不如此皆是臆说显允君子莫不令德言明允之君子皆有令善之德以见其醉而未尝过差也其桐其椅言桐椅之为木其实离离然以垂以譬君子之有威仪也岂弟君子莫不令仪皆是饮酒无失不为酒困也荘子曰以礼饮酒者始乎治卒乎乱夫饮酒而至乎乱非饮酒以礼矣观湛露之诗正所谓以礼饮酒矣天子燕同姓诸侯不可以不厚旣待之厚则易至于失节今也夜饮醉归而不至于乱可谓有节者矣左传曰臣卜其昼未卜其夜夜饮则恐至于无节今也威仪如此非有节而何书曰越庶国饮惟祀又曰德将无醉醉者必至于乱今也威仪如此非有节而何葢非夜饮醉归则无以见其待之之厚非有令德令仪则无以见其饮之有节晋孙季舒尝与石崇酣饮慢傲过度石崇欲表免之裴楷谓崇曰足下饮人以狂药而责人以正礼不亦乖乎崇乃止夫饮酒而不责人以礼是晋人放旷之俗然也若先王盛时岂有饮酒而不能由礼者哉令诵湛露之诗遥想当时诸侯威仪之肃无有喧哗失礼者虽不假刘章之军令自然无失礼者矣呜呼休哉   黄曰湛露之诗必是成王燕诸侯之乐章也武王之兴诸侯之会者千八百国其同力王室功不细矣成王即位之初因诸侯之朝而享之厌厌夜饮以尽其情不醉无归以极其欢然酒所以成礼而醉则易至于废礼今曰在宗载考成也言其既醉而终以礼成之也其与所谓载号载呶乱我笾豆者异矣德将无醉则易至于无德今曰莫不令德言其旣醉以酒而饱以德也其与醉而不出是谓伐德者异矣未醉则威仪抑抑醉则威仪怭怭今曰莫不令仪言其虽醉而威仪益善也其与威仪幡幡屡无僊僊者异矣上之所以绳下者愈寛而下之所以自绳者愈严君有余恩臣有余敬此所以为成王之盛时也郑氏分为同姓异姓与二王之后先儒已辨之矣   彤弓天子锡有功诸侯也   彤弓弨【尺昭反】兮受言藏之我有嘉宾中心贶之钟皷旣设一朝飨之彤弓弨兮受言载之我有嘉宾中心喜之钟皷旣设一朝右之彤弓弨兮受言櫜【古刀反】之我有嘉宾中心好之钟皷旣设一朝醻【市由反】之   李曰左传甯武子曰诸侯敌王所忾而献其功王享礼之于是赐彤弓一彤矢百以觉报宴【见文四年】杜元凯曰诸侯有四夷之功王赐之弓矢又为歌彤弓以明报功宴乐惟彤弓以觉报宴则知彤弓之赐葢所以报诸侯之功也如周平东迁晋文侯有夹辅之勲故文侯之命曰用赉尔秬鬯一卣彤弓一彤矢百卢弓一卢矢百马四匹至其后襄王之世晋文公献楚俘于王王享晋文公命之宥赐之彤弓一彤矢百玈弓矢千周室东迁之后赏罚无章然其弓矢之赐惟及此二人则可谓不妄赐矣以周之衰犹如此则先王盛时可知矣彤弓朱弓也弨说文曰弓反末也谓弛之而体反也受言藏之此有两说郑氏曰王赐朱弓必策其功以命之受出藏之乃反入也王氏曰弓成而献王王受而藏之以待赐也此两说一则以为诸侯藏之一则以为王藏之然此诗乃是天子赐有功诸侯则当以为诸侯藏之也然郑氏曰受出藏之乃反入也诗中只言受言藏之不必以出入为言也又有一说藏之家以示子孙亦不必如此诗言以此弓赐诸侯诸侯则受而藏之也言者毛氏以为我郑氏以为策命以为我则下文言我有嘉宾葢指王者也王者旣称我诸侯又称我则其文无别以为策命其言虽有所据则又穿凿矣要之言者语辞也如左氏言归于好正此类也天子之赐诸侯必有享礼出于至诚旣设钟皷之乐于是早朝而享之也大饮宾曰享谓早朝之时而设此礼也载者载以归也右毛氏以为劝郑氏以为主人献之宾宾受爵奠于荐右经言一朝右之郑氏以为奠于荐右非经之防王氏曰其享也尊而右之也当从王氏之说葢其享之也所以尊之故也櫜韬也醻毛氏以为报也郑氏以为醻酢也当从毛氏之说葢锡之弓矢又享之所以报其功也左氏曰以觉报宴是也   黄曰周平王东迁晋文侯有功焉王赐之以彤弓一彤矢百其后襄王以文公有献楚俘之功而命之宥亦赐之彤弓一彤矢百夫以周室旣衰赏罚无章而彤弓之赐必待有功者况盛时乎成王之诸侯直曰燕之而已至于锡诸侯则必曰锡有功诸侯吾见成王之锡命固不轻而作序者之一言一字亦不轻也然此诗固锡诸侯之诗无疑矣而必曰天子云者古之盛时诸侯无私会燕诸侯必天子也诸侯无专命锡诸侯必天子也序诗者谨而书之为万世法焉   菁菁【子丁反】者莪乐育材也君子能长育人材则天下喜乐之矣   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旣见君子乐且有仪菁菁者莪在彼中沚旣见君子我心则喜菁菁者莪在彼中陵旣见君子锡我百朋泛泛杨舟载沈载浮旣见君子我心则休   李曰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所谓人君非徒有以养之抑亦有以敎之使为人君者苟能尽君师之道以长育人材则天下之人知夫人君所以养育人材如此其至安有不满其意而喜乐哉使人君不能养育人材则天下皆有弃材虽欲天下喜乐不可得也诗曰旣见君子我心则喜观此则知天下喜乐在于养育人材可知矣文王之时诗人称其于乐辟雍是天下之人以辟雍为可乐也僖公之时思乐泮水是天下之人以泮水为可乐也然则人君能养育人材天下其有不喜乐乎莪草名也生于泽田渐洳之处叶似邪蒿而细科生其茎可食菁菁盛也阿大陵也言君子之长育人材若大陵之长育微草能使之菁菁然盛也旣见君子乐且有仪韩文公曰天下美之之辞也言旣见君子则其人乐易而有威仪也欧阳公乃曰乐易所以容众有仪所以为人法王氏曰君子之长育人材也有道其可以接耳目者礼乐而已礼履此者也履此故动容周旋中礼乐乐此者也乐此故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舞之蹈之所谓乐也动容周旋中礼所谓有仪也故曰旣见君子乐且有仪此葢曲说不足取也中沚沚之中也中陵陵之中也中沚中陵亦如中阿也锡我百朋古者以贝为贷五贝为朋言受禄之多也韩文公曰百朋多之辞也言君子旣长育人材又当爵命以锡之厚禄以宠贵之云尔王氏则以此章为材之成就其说曰材成然后官其材禄其功乃所以长育之也此説固无害而继之阿大陵也始曰中阿矣今曰中陵者长育人材之道以乐且有仪为大锡我百朋为小以乐且有仪为先以锡我百朋为后则凿矣黄鲁直大雅记云窃以为不特读子美之诗如此王氏之于诗以为陵有小大前后之序则古人之诗无乃委地乎此不可不戒也泛泛杨舟载沈载浮韩文公曰君子之于人材无所不取若舟之于物浮沈皆载之云尔葢君子之于人材其材不可以不取小材则小用之大材则大用之或长于此而短于彼或优于彼而劣于此君子莫不因其材而用之旣言君子如此则我心休而美之也贾山曰地之美者善养禾君之仁者善养士地之美者虽有恶种不能生也地之恶者虽有美种亦不能生也至于江臯湖滨之地虽有恶种无不猥大君子有长育人材之道则贪者可使变而为亷诈者可使变而为直中也养不中材也养不材则天下无有不中不材者矣周之世虽曰得人之盛原其效皆由长养之所致也孟子曰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若夫豪杰之士虽不待于敎育而亦能成也以此观之周之时所以蔼蔼王多吉士蔼蔼王多吉人要其成莫不皆豪杰之士原其本也必有所自也子云曰周之士也贵秦之士也贱周之士也肆秦之士也拘夫天之生材岂为周而増之岂为秦而损之惟上之人敎育之如何耳   黄曰菁莪诗葢天子行礼于学校而宴饮之时则学者歌此诗焉成王乐与贤以持前日之功又乐得贤以为今日之用又乐育材以为后日之用成王好贤之心无有穷已故其尊贤待士之诚亦无有穷己惟成王乐长育人材故天下亦乐与成王此如萧韶奏而凤皇仪干羽舞而有苗格心之所感不能自已者文王之辟雍人乐之僖公之泮水人亦乐之故菁莪诗皆喜乐之辞成王之于人材其未成者养之其旣成者禄之小以成小大以成大而人材无有所遗有君如此则人情之喜乐如何邪韩文公举是诗最为详备学者当自考之   六月宣王北伐也鹿鸣废则和乐缺矣四牡废则君臣缺矣皇皇者华废则忠信缺矣常棣废则兄吊缺矣伐木废则朋友缺矣天保废则福禄缺矣采薇废则征伐缺矣出车废则功力缺矣杕杜废则师众缺矣鱼丽废则法度缺矣南陔废则孝友缺矣白华废则亷耻缺矣华黍废则蓄积缺矣由庚废则隂阳失其道理矣南有嘉鱼废则贤者不安下不得其所矣崇丘废则万物不遂矣南山有台废则为国之基坠矣由仪废则万物失其道理矣蓼萧废则恩泽乖矣湛露废则万国离矣彤弓废则诸夏衰矣菁菁者莪废则无礼仪矣小邪尽废则四夷交侵中国微矣   六月栖栖戎车旣饬四牡骙骙载是常服玁狁孔炽我是用急王于出征以匡王国比物四骊闲之维则维此六月旣成我服我服旣成于三十里王于出征以佐天子四牡脩广其大有颙【玉容反】薄伐玁狁以奏肤公有严有翼共武之服共武之服以定王国玁狁匪茹整居焦获侵镐【胡老反】及方至于泾阳织文鸟章白旆央央元戎十乗以先啓行戎车旣安如轾【竹二反】如轩四牡旣佶【其一反】旣佶且闲薄伐玁狁至于大原文武吉甫万邦为宪吉甫燕喜旣多受祉来归自镐我行永乆饮【于鸩反】御诸友炰【白交反】鼈【卑列反】脍鲤侯谁在矣张仲孝友   李曰六月之序緫言废兴之由文武成康自鹿鸣之兴至于菁菁者莪之诗此周之所以兴也至于厉王之世斯道埽地小雅尽废此周之所以衰也所贵乎中兴之主者以其能兴衰补弊以振祖宗之业也鹿鸣之诗虽废苟能敦和乐之诚则鹿鸣其有不兴乎皇皇者华之诗虽废苟能行忠信之风则皇皇者华其有不兴乎常棣之诗虽废苟能充兄弟之爱则常棣其有不兴乎自伐木以至于菁菁者莪莫不皆然也中庸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熄以厉王之世非其人则文武之政安得而不息宣王以中兴之主承厉王之业而有拨乱之志其人存矣文武之政安得而不兴乎故六月之诗因四夷交侵之故而备言也唐孔氏曰由庚以下不言缺者叙者因文起义明与上诗别言见缺者为刚君父之义不言缺者为柔臣子之义以文武之道同故俱言缺周公成王则臣子也故变文焉此皆求马于牝牡骊黄之间不足以论诗也由庚之诗本在于南山有台之下今乃列于南有嘉鱼南山有台之间而不依于序者何也唐孔氏曰据六月之序由庚本第在华黍之下其义不备论如此而于崇丘同处者以其是成王之时故下从其类夫诗之见存者其先后不可必其次第如常棣乃周公之诗而列于伐木之前已不可得而知况其亡者又安可得而知之乎姑阙之可也王氏又从而为之说曰序诗者进由庚于南有嘉鱼之前而退南山有台于崇丘之后何也葢其说以为隂阳失其道理则是人君不能用道人君不能用道则贤者亦必不安下亦必不得其所矣万物不遂则是人君不能成物人君不能成物则必无贤者以立邦家之基矣此葢附会其说以合此序不足取也设若倒其辞曰贤者不安则隂阳失其道理为国之基坠则万物不遂亦何有不可以此知其说葢出于附防不足取也六月之诗毛氏则为宣王自征王氏则以为宣王亲伐玁狁出镐京而还使吉甫追伐迫逐乃至于大原郑氏则以为独遣吉甫王不自行此说当从毛氏之说以为自征者葢以下文载是常服为王载太常然常服只是有常之服不必作王之太常也栖栖毛氏曰简阅貌王氏曰栖栖然而不静苏氏曰栖栖不安也苏氏之言为有据此正与论语丘何为是栖栖者同孔氏栖栖犹皇皇也则知栖栖葢言其不安也六月盛暑岂是出征之时今也乃至于兴师者以玁狁之难不安故饬其戎车也四牡骙骙然言四牡之盛壮也常服郑氏曰韦弁服周官曰凡兵事韦弁服葢军事之常服也炽盛也玁狁之盛我是用急以讨之于郑氏以为于曰也毛氏以经凡言于皆以为徃当从郑氏之说按左氏栾武子曰楚自克庸以来其君无日不讨国人而训之于民生之不易祸至之无日戒惧之不可以怠其君无日不讨军实而申儆之于胜之不可保纣之百克而卒无后杜元凯以于为曰正与此同此章葢言宣王命吉甫于六月之时出伐玁狁故我是以出师其所出师者岂得已哉以王命之葢将以正王国故尔比物四骊周礼曰凡大事祭祀朝觐防同毛马而颁之注云毛马齐其色物马齐其力今乃比物者同力之马也比此同力之马不厌其同色也比物四骊言四骊之马比同其力也闲之维则言其闲习之有法度也马旣闲矣而我服又成可以出征矣故曰于三十里也古者师行三十里故尔王于出征以佐天子言天子命之出伐葢欲其佐助天子事也四牡修广修长也广大也颙毛氏曰大貌说文亦曰大貌则颙为大貌可知惟其四牡如此故可以伐玁狁而奏肤公也肤大也公功也有严有翼共武之服此又言将帅之德如此兵事以严终固在于严也翼敬也旣严而又翼敬其慎重如此夫兵凶器也战危事也子之所慎齐战疾临戎之事尤贵于慎重李广之简易不如程不识之严故以严为贵有严有翼共武之服言有严有翼可以成武事矣武事成则王国安得不定乎茹度也言玁狁不自量度而整居焦获焦获地名今在永兴军尔雅曰周有焦获郭璞曰今扶风池阳县瓠中也镐方皆是北方之地名镐非镐京也泾阳乃泾水之北织文鸟章郑氏织徽织也鸟章画鸟隼之文章于其上白旆继旐者也央央鲜明貌元大也大车十乗先啓其行以冲突乎其前也此章葢言玁狁不自量度辄敢猖獗焦获之地安然而居之以侵伐于中国也其猖獗如此则不可以不征之织文鸟章白旆央央言其旗章之盛元戎十乗以先啓行言其车马之壮惟其车旗旣盛而壮故可以征之也戎车旣安如轾如轩此章又言车马之盛也戎车旣安矣从后视之则如轾从前视之则如轩言其调也佶壮也言四牡天而又闲习也惟其如此故可以伐玁狁至于大原驱逐之出境而已圣人之于夷狄一视而同仁岂有内外之别哉惟先王之法内中国而外夷狄然夷狄之民皆吾赤子也岂可若秦皇汉武穷兵黩武深入不毛之地开疆拓境以快一时之忿哉此非先王之仁心也先王之于夷狄岂有意而征之其所不得已而征之者葢以吾民迫于祸患不得不征之也惟其如此故于是称美其将帅之徳文武吉甫万邦为宪此葢称美之辞也吉甫之为将文武兼备则可以为万邦之法必不至于穷兵黩武也吉甫燕喜此又言吉甫之归宣王与之燕而喜又多受其赏赐也其所以与之燕者以吉甫之为将自镐而归其行役之时日月甚乆也然其燕也非特吉甫与焉又有及于诸友也炰鼈脍鲤言其珍馔之多也侯谁在矣言谁与于饮燕之列乃张仲之孝友如此则吉甫之所以与友者无非贤者也观吉甫之文武张仲之孝友则周家得人之盛可知矣善于父母曰孝善于兄弟曰友司马法曰冬夏不兴师礼记月令曰季夏不可以起兵动众今宣王乃以六月之时而出师者夫盛暑流金烁石之时无乃毒民乎葢六月而出师非宣王之本心以玁狁之侵伐不得不然如此吾民困于夷狄之患不能自存而为人上者安坐而不救以为冬夏不出师则逺境之民实受其害矣岂人君爱民之心哉故必从权而兴师也至于后汉窦宪以六月之诗而伐北狄唐太宗以四月出师至九月而还此岂夷狄之罪葢出于一时之忿驱民于行阵之间委之于锋镝之下其不仁如何哉以是知六月而出师有宣王之心则可无宣王之心则虐矣黄曰尝观文武所经营之治与成王周公所以守文武之业者具载于小雅此如中庸之九经自修身亲亲尊贤至于柔逺人怀诸侯终始不可缺一一诗废则一事废事事废则周道衰而为厉王之时此夷狄之所以侵而中国之所以微也夫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厉王之时小雅之诗非不存也惟举是政者无其人耳宣王起而复振之明文武之功业而周道粲然复兴六月之诗因宣王北伐之事而备言四夷交侵以明其得失之迹也司马法冬夏不兴师月令曰季夏不可以兴师动众今宣王以六月而北伐以烁石流金之时而驱民于凶器危事之地宜斯民之怨嗟而不乐为之用也今观此诗而当时之民皆以为当然者予甞论之东山之役以三年之乆而人不怨北伐之诗以六月之时而人乐为用葢致东山之役者非周公之本心也迫于三监之乱而不得己耳速北伐之师者非宣王之本心也迫于玁狁之侵而不得己耳民人知其上之出于不得己虽三年而人不以为乆六月而人不以为暴葢人以为其所以劳我者乃所以安我也噫宣王以厉王大乱之余而支玁狁之患意其必仓卒不暇为计而今也四骊之马则闲之维则四牡之马则旣佶且闲共武服者有其敬先啓行者有其车葢其车马之修器械之备非一日矣然宣王亦岂恃其车马器械之盛而示威于夷狄哉于出征于三十里未尝有速进之心也薄伐玁狁至于大原未尝为深入之计也非宣王之君吉甫之将能若是乎诗人于末章言吉甫之贤而及于张仲之孝友以见吉甫之所与为友者如此则吉甫之为人可知此形容之至也   采芑【音起】宣王南征也   薄言采芑于彼新田于此菑【侧其反】亩方叔涖【音利】止其车三千师干之试方叔率止乗其四骐四骐翼翼路车有奭【许力反】簟茀【音弗】鱼服钩膺鞗【音条】革薄言采芑于彼新田于此中乡方叔涖止其车三千旂旐央央方叔率止约軝【祈支反】错衡八鸾玱玱服其命服朱芾斯皇有玱葱珩【音行】鴥【惟必反】彼飞隼其飞戾天亦集爰止方叔涖止其车三千师干之试方叔率止钲【音征】人伐鼓陈师鞠旅显允方叔伐皷渊渊振旅阗阗【徒颠反】蠢尔蛮荆大邦为雠方叔元老克壮其犹方叔率止执讯获丑戎车啴啴【吐丹反】啴啴焞焞如霆如雷显允方叔征伐玁狁蛮荆来威李曰宣王之时北有玁狁之患故北伐矣南有蛮荆之患故南征矣于北言伐于南言征者唐孔氏曰便辞耳此说是也按孟子曰征者上伐下也敌国不相征也以征为上伐下则征伐之义有不必辨焉芑之名有二谷也菜也丰水有芑孔氏则以为菜惟穈惟芑孔以为谷王氏于薄言采芑亦谓之谷按陆玑疏曰芑菜似苦菜也茎青白色摘其叶白汁出脃可生食亦可以蒸为茹则是菜名也尔雅曰芑白苗郭璞曰今白粱粟好谷也则是谷名也王氏皆以为谷不知何也徐安道亦从其说而曰毛氏以薄言采芑为菜丰水有芑为草惟穈惟芑为谷要之三物皆谷尔葢以惟穈惟芑故可为谷也薄言采芑丰水有芑不知果为谷果为菜乎详观此诗曰薄言采芑于彼新田则田中所生宜生谷也然未有采之者旣谓之采则不冝谓之谷不如阙之以俟博物君子新田菑亩尔雅曰一嵗曰菑二嵗曰新田三嵗曰畬孙炎注曰菑始灾杀其草木也新田新成柔田也畬和也田舒缓也而郑氏坊记注则又曰二嵗曰畬三嵗曰新田且当以尔雅为证孔氏曰郑氏谓炽菑南亩为耕田是柔田之耕亦为菑也于此菑亩又在于彼新田之下未必一嵗之田也窃谓不然葢郑氏好改字以俶载为炽菑故其说如此不可以取信也且如后世江南人多畬【音奢】田用此畬田之字其音不同刘禹锡诗曰何处好菑田团团漫山腹白乐天诗曰畬田有粟何不啄江南人其法纵火拚芦灰经雨下种歴三嵗泉脉竭不可复种艺徃徃与周之时畬亩又别也观此二句其说颇为难晓毛郑皆谓宣王能新美天下之士然后用之王氏亦以养成人才为说欧阳以毛郑之意为迂踈而自谓宣王命方叔为将以伐蛮荆取之之易如采芑尔苦菜也人所常食易得之物于新田亦得之于菑亩亦得之如宣王征伐四夷所徃必获也此说虽近于南征之意然其意与下文不相应惟苏氏曰将采芑者于何取之其必在于新田菑亩而后得之方其治田也则劳及其采芑也则逸故宣王之南征亦使方叔治其军而后用之此说为近葢宣王之命方叔为将而有师旅车马故以此取喻言新田菑亩之中有此菜亦如宣王之时有此车马之盛也涖临也方叔临而视之则具有三千之乗天子六军六军只有千乗今乃有三千郑氏曰宣王乗乱羡卒尽起此说不然故王氏曰其车三千葢会诸侯之师非特乡遂之兵而已先儒以为羡卒尽起非也葢宣王承厉王之后能会合诸侯之师而其车有三千乗使其微弱如厉王之世安得复会诸侯之师如是盛乎桓王之时伐郑王为中军虢公林父将右军蔡人卫人属焉周公黒肩将左军陈人属焉其合诸侯之师但能备三军之数况欲得三千之车乎故毛氏曰言周室之强车服之美也言其强美斯劣矣孔氏则因其说而曰必言其强美者斯劣弱矣老子曰国家昬乱有忠臣六亲不和有孝慈明名生于不足诗人所以盛矜宣王强美者斯为宣王承乱劣弱美而言之也此说为善葢以厉王之时不能合诸侯之师故显言宣王师徒之盛所以明前世之不然也师众也干毛氏以为扞试用也言其士卒皆有佐帅扞敌之用不如程氏以为师干犹今云甲兵试肄习也方叔率止言方叔率此戎车士卒而行也其率而行则乗此四骐之马四骐之马又皆翼翼然而壮此葢言其马盛也路车有奭此又言其车之盛也言其所乗之路车而有奭奭赤貌又有方文之簟以为车之蔽饰茀蔽也车之所载又有鱼皮以为矢服矢服即采薇所谓象弭鱼服是也钩缨盘缨也在膺则有鞶缨之饰又有鞗皮以为辔首之革而垂之言钩膺则知所谓路车葢金路也故唐孔氏曰巾车金路同姓以封也今方叔乗之者或方叔为同姓也中乡郑氏曰美地名交龙为旂蛇为旐旂旐央央此言旂物之盛也軝长毂之軝也考工记曰兵车乗车其毂长于田车也是为长毂约者以皮缠之而上加以朱漆也轮人曰容毂必直陈篆必正篆毂约也衡马饰也错衡者杂其文采于车之上也约軝错衡而其车之行则又有八鸾之玱玱然而鸣孔氏曰错衡不知何所用也然按荀子曰前有错衡以养目和鸾之声以养耳则知错衡八鸾者皆以为耳目之欢也服其命服服其所受于王命之服也皇犹煌煌也如所谓皇皇者华葢言其鲜明也斯干之诗曰朱芾斯皇而继之曰室家君王天子朱芾此言朱芾者葢诸侯之服也故毛氏曰天子纯朱诸侯黄朱有玱葱珩言其所佩又有玱玱之声乃苍玉之珩也鴥彼飞隼急疾之鸟也陆氏曰隼鹞属一名雀鹰葢迅疾之鸟戾至也鴥彼飞隼郑氏以为飞乃至天喻士卒劲勇能深攻入敌也亦集于其所止喻士卒须命乃行也王氏以为鴥彼飞隼其飞戾天者言士卒之猛疾奋厉如此亦集爰止者言士卒之服听号令如此程氏则以为言将之才士之众且勇进退得冝趋舍有节隼之疾急亦集于所止以兴兵虽强盛用之有节而不过也苏氏则以为隼之飞而至天甚迅疾矣然必集于所当止而后可用言士虽勇而不敎则不知战之节亦不可用也此说未敢以为然葢诗人但言士卒之猛如隼之飞而戾天今皆集于此士卒皆有奋厉之力今亦皆集于此而将用之也钲说文曰铙也钲人伐皷者郑曰钲也皷也各有人焉言钲人伐皷互言之尔此说是也陈师者陈列其众也鞠誓也言誓众也王氏曰陈欲广故言师誓欲徧故言旅其意以师旅分众寡且如陈师鞠旅可以分众寡则班师振旅亦可以分众寡乎此但便于辞耳显允方叔旣明且信之方叔而其伐皷则渊渊阗阗然渊渊伐皷声也阗阗说文作从门从真葢言其将战则伐皷以作士气及其振旅也则阗阗然而气盛犹有余勇也蠢动也言蛮荆蠢动而无知以小邦与大邦为雠元大也毛氏曰五官之长出于诸侯日天子之老亦不必如此说但是方叔为一时之大老如赵充国曰无如老臣是也夫将兵而年少摧锋可也安知大事乎如所谓口尚乳臭则安能御敌哉故必元老而后可以壮其谋猷也惟能壮其谋猷故其南征也必执其可问者获其有罪者而其所乗之戎车啴啴焞焞然而众盛其声之如霆如雷此皆言有可畏之威如此显允方叔显明允信也此末三句言方叔之为人其威声振动于蛮貊向者尝伐玁狁而玁狁旣服矣今伐蛮荆而蛮荆安得不畏乎以此见方叔之元老威名素着于夷狄故夷狄之人皆闻风而服也如郭子仪之于囘纥薛仁贵之于突厥闻二公之名固己先破其胆矣安得不服哉   黄曰予尝读采芑诗知天下不患无兵而患无将宣王当厉王之后兵威之不素振士卒之不素练车马之不素习若无可以支敌者今也宣王一兴而谋臣勇士毛奋鳞集防诸侯之师而其车三千有不可胜用者若此如采芑者或取于新田或取于菑亩或取于中乡虽其所不足之地而皆可获焉新田者方成新柔之田也菑亩者始杀其草木之地也中乡者至狭之地也而皆可以采芑特患耕之者无其人耳宣王虽继乱亡之后而士卒之众车马之备者如此以方叔为之将也故此诗言方叔涖止又言方叔率止言显允方叔又言方叔元老宣王得一吉甫而玁狁自服得一召虎而淮夷自平得一方叔而蛮荆自畏予请以是为择将之说   车攻宣王复古也宣王能内修政事外攘夷狄复文武之竟上修车马备器械【户戒反】复防诸侯于东都因田猎而选车徒焉   我车旣攻我马旣同四牡庞庞【鹿同反】驾言徂东田车旣好四牡孔阜东有甫草驾言行狩之子于苗选徒嚻嚻【五刀反】建旐设旄搏兽于敖驾彼四牡四牡奕奕赤芾金舄【音昔】会同有绎【音亦】决拾旣佽【音次】弓矢旣调射夫旣同助我举柴【子智反】四黄旣驾两骖不猗【于寄反】不失其驰舍矢如破萧萧马鸣悠悠旆旌徒御不惊大庖不盈之子于征有闻无声允矣君子展也大成   李曰复古者复其祖宗之旧也即下文所谓复文武之竟土复会诸侯于东都是也宣王内修于政事然后外攘于夷狄也柔逺能迩惇徳允元而难任人蛮夷率服此舜所以服四夷之策也儆戒无虞罔失法度罔游于逸罔淫于乐至于无怠无荒四夷来王此益之所以服四夷之防也向使不能内修其政事而欲外攘于夷狄未有不为祸者也如秦皇汉武非不服夷狄也然弊内以事外四夷虽困而吾民已不聊生矣此攘夷狄之策必先于内修政事也此序言内修政事外攘夷狄是按上篇而言亦犹鱼丽之序先承上篇而言文武天保以上治内采薇以下治外然后方说本诗之义此序言宣王能内修政事外攘夷狄葢按上篇南征北伐然后方说本诗之义也旣能攘夷狄则境土自复也方其四夷交侵而中国微此境土所以日促也夷狄旣已逺遁不近于中国此境土所以复也武王旣得天下其境土之广可知矣而乃兼言文王者葢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周之境土浸以充斥自文王始也旣能复文武之境土犹能不忘武备以修车马以备器械为念葢除戎器以戒不虞古之道也不然则如萧俛消兵其祸岂小哉当时境土才复而河北未防复为贼陷以无武备故也复防诸侯于东都当文武成康之盛葢常防诸侯于此其后微弱不能率诸侯以会东都之地至宣王中兴遂能举此废典也东都王城也旣会诸侯遂因而田猎以选车徒焉左氏曰夏啓有钧台之享商汤有景亳之命周武有孟津之誓成有阳之搜康有酆宫之朝穆有涂山之会此皆合诸侯之事也则知成王之搜与诸侯共之亦犹宣王之会诸侯而与之田猎也我车旣攻我马旣同攻坚也同齐也宗庙齐毫尚纯也戎事齐力尚强也田猎齐足尚疾也此言同葢谓齐力也庞庞毛氏曰充实也车旣攻矣马旣齐足矣四牡又充实矣此所以驾而徃东都也王氏曰我车旣攻我马旣同四牡庞庞三者非修政事不能致也致此三者然后能攘夷狄复文武之境土防诸侯于东都按诗序所谓外攘夷狄葢指上文而言其曰复文武之境土而后继之以修车马备器械葢谓不忘武备也非谓修车马备器械以攘夷狄也孔阜程氏曰肥壮也甫草毛郑之说不同毛氏曰甫大也田者大芟草以为防郑氏曰甫草甫田之草也郑有甫田按左氏曰郑之有原圃犹秦之有具囿则圃者郑圃之名故尔雅曰郑有圃田今郑氏以圃为甫田固非其字又以甫草为甫田之草其说为迂当从毛氏说谷梁亦曰因搜狩以习武事礼之大者也芟草以为防或舍其中褐缠旃以为门裘缠质以为槸此皆言田之制如此故此言东都之地有广大之草就而田猎故于是驾而徃狩也之子于苗四时之猎春曰搜夏曰苗秋曰狝冬曰狩今此诗旣言行狩此又言于苗者孔氏曰此时宣王为夏田也上云驾言行狩狩是猎之緫名但冬猎大于三时故狩为冬猎名尔非宣王意向东都歴冬夏也此说是也之子程氏曰犹云吾二三子指所任事者也选谓简车徒也言其军常静惟选车徒之时则其声嚻然以见其非选车徒之时则常肃静也敖地名左传所谓师覆于敖前是也旣选徒矣于是建旐于车又设旄于旐之首遂徃搏兽于敖之下也驾彼四牡此章则言诸侯之来会也驾而来其四牡之马又奕奕然而闲习赤芾金舄之服而与于朝会之列皆以爵之尊卑而陈列于其位次故以有绎言之绎陈也金舄黄赤色也决拾旣佽此又言其射事之备也呉语曰一人善射百夫决拾决钩也拾遂也决着于右手大指所以钩开体逐着于左臂所以遂佽说文曰便利也言当与手指相次比而后射得便利也弓矢旣调郑氏曰调谓弓强弱与矢轻重相得也射夫旣同苏氏曰言无不善射故谓之同柴说文曰积也言获禽之多而积于此也程氏曰众射夫助举见其多也四黄旣驾两骖不猗此言御者之艮驾四黄而两骖不相依倚也不失其驰舍矢如破言御者之良不失其驱驰之法故射者矢必中如椎破物也谷梁曰御者不失其驰然后射者能中正谓此也苏氏曰不善射者为之诡过则获不然则不能使御者不失其驰而其射者乃能舍矢如破然后为善射也此说为尽然其说亦本于孟子也萧萧马鸣悠悠旆旌此言但闻马鸣之萧萧旆旌之悠悠矣葢军之肃静而不喧哗也夫军士恶嚻楚师在陈而嚻合而加嚻识者知其必败今其静如此则其军之整肃可知欧阳公诗有曰万马不嘶听号令诸藩无事乐耕耘苏东坡诗曰令严钟皷三更月野宿貔貅万灶烟皆是仿此二句而作也惊犹儆戒也徒御不惊言其徒御不儆戒乎大庖不盈言其大庖不充盈乎大庖即礼记所谓充君之庖也有闻无声毛氏曰有善闻而无喧哗之声王氏之意亦与此同不如程氏谓师之行不闻其声当从此说言其军之静也允矣君子允与显允方叔之允同言君子之明信故能如此展也大成展诚也言诚哉功业之大成也车攻之诗八章其形容宣王之美可谓备矣旣见其车马之修又见其器械之备与夫诸侯之服射御之艮此诗人之善形容也如司马相如上林之赋葢效此诗而作然其言倍于车攻之诗其长数十倍其所述人君之德比车攻为何如哉子云曰诗人之赋丽以则辞人之赋丽以淫以车攻诗与上林赋观之则诗人辞人之别焕然矣黄曰予尝因车攻之诗而为之説曰武帝穷兵于四夷旣服之时萧俛段文昌销兵于两河甫定之初其失均也武帝弊内以事外不治中国而治夷狄夷狄虽困而吾民亦与之俱弊此不知内修政事外攘夷狄之说也萧俛之徒知幸安而不知逺虑故境土之复未几而河北已为贼有此不知修车马备器械因田猎而选车徒之说也宣王之于夷狄彼未服而不忘其在我之自治彼旣服而亦不忘其所以在我之自备修政事以攘夷狄除兵器以戒不虞何宣王之能自治也方是时文武之功业已明于天下文武之境土已入于版图若可以自逸矣田猎一事宣王必因之选车徒焉则宣王之田猎岂若好田猎毕弋而不修民事者哉呜呼厉王之时诸侯不朝宣王复兴诸侯毕会其中兴之功何盛欤韩文公作石鼓之歌曰周纲陵夷四海沸宣王愤起挥天戈大开明堂受朝会诸侯剑佩鸣相磨搜于阳骋雄俊万里禽兽皆遮罗镌功勒成告万世凿石作皷堕嵯峨韩公之歌予请以此证之然以石皷之作为宣王之时则未必可信也   毛诗集解卷二十一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二十二  宋 李樗黄櫄 撰   吉日美宣王田也能慎微接下无不自尽以奉其上焉言日维戊旣伯旣祷田车旣好四牡孔阜升彼大阜从其羣丑吉日庚午旣差我马兽之所同麀【音忧】鹿麌麌漆沮之从天子之所瞻彼中原其祁孔有儦儦【表骄反】俟俟或羣或友悉率左右以燕天子旣张我弓旣挟我矢彼小豝殪【于计反】此大兕【徐履反】以御宾客且以酌醴李曰周宣王旣慎于细微之事又能以礼接于臣下莫不备尽其诚心以奉上也此皆据此诗中而言如吉日维戊旣伯旣祷吉日庚午旣差我马慎微也以御宾客且以酌醴接下也漆沮之从天子之所悉率左右以燕天子无不自尽以奉其上也戊者刚日也日之吉也外事用刚故选以刚日之吉孔氏曰日有刚柔马有牝牡将乗牡马故选用刚日故言维戊也此说非也旣伯旣祷尔雅曰旣伯旣祷马祭也故毛氏亦以伯为马祖周礼春祭马祖夏祭先牧秋祭马社冬祭马步注曰马祖天驷而孝经说曰房为龙马孙炎曰龙为天马葢房星是天驷则马祖者是房星也旣伯旣祷者言于马祖之处而祈祷焉宣王之田猎用马之力以田猎故祷于马祖以求马之壮徤焉皆所谓慎微也其田猎之车旣好矣其四牡又盛大矣王于是乗之升彼大陵之上以从逐其羣丑也郑氏以为丑众也苏氏以为类亦是众之意尔雅曰槐棘丑乔桑栁丑条椒榝丑莍桃李丑核皆是以丑为类此言从其羣丑以见其祷马之效也吉日庚午旣选戊午之刚日以祷马又选庚午以择马差择也兽之所同同聚也言兽之所聚则有麀鹿之麌麌众多也麀説文尔雅以为鹿之牝也麌麌毛氏曰众多也郑氏曰麕牡曰麌麌复麌言多也郑氏所谓麕牡曰麌亦本于尔雅苏氏则从毛氏之说王氏则从郑氏之言然按其文势当从毛氏之说说文于此作从口从虞言相聚也其字虽不同其意与毛氏同漆沮之从天子之所言此兽乃自漆沮之水驱之以至天子之所也漆沮水名也禹贡所谓导渭自鸟防同穴东会于泾又东过漆沮即此漆沮是也故孔氏正义以明漆沮在泾水之东一名洛水与诗古公自土沮漆者别也此漆沮正周礼职方氏所谓雍州其浸渭洛雍州之地又非河南之洛也瞻彼中原其祁孔有言视彼中原之地禽兽大而且有孔氏于漆沮之从云上言乗车升大阜下言兽在中原此言驱之漆沮皆见兽之所在驱逐之事以相明也儦儦说文曰行貌俟俟说文曰大也言其行而儦儦又且大而俟俟也或羣或友言其或三而成羣或两而成友于是从禽兽者悉皆率之以进或左或右以燕天子也乃与驷驖之诗所谓奉时辰牡之意同旣逐兽矣于是张弓挟矢而射之矢而中彼小豝又杀此大兕殪壹而死兕尔雅曰似半一角青色重千斤此获禽兽者且以御宾客而酌醴也飨醴天子之饮酒也左氏曰王享醴命之宥享之有醴是天子之饮酒也夫田猎一曰干豆二曰宾客三曰充君之庖二曰宾客即此所谓以御宾客且以酌醴也三曰充君之庖即车攻所谓大庖不盈也天子之务一日二日万防其事之多如此而乃留意于祭马祖者疑若区区于细务也葢事之小者犹能如此则其大事可知也宣王中兴当是时如命相如择贤锡诸侯如遣使者皆国家大事无所不尽其善葢事之小者犹如此则事之大于祷马者冝其无所不慎矣及其末年则籍田之礼可行而不行料民之举不可行而行如白驹黄鸟之诗言贤者退而穷处不得其所事之大者犹如此则其细事可知矣人之勤怠不同如此方其勤于始也兢兢业业虽小事而必慎及其怠则心骄而意侈虽大事亦有所不暇焉故以吉日之诗观之则可以见宣王之勤于治故诗人作此吉日之诗葢以见宣王之慎微也如翼奉之说曰南方之情恶也恶行亷贞寅午主之西方之情喜也喜行寛大己酉主之二阳并行是以王者吉午酉也诗曰吉日庚午以其説徇于隂阳旣迃且陋遂使诗人之意寖失可胜叹也黄曰细行之不矜则足以为大德之累小物之不勤则不足以为修德之至故小毖言嗣王求助而注曰天下之事谨其小夫观人者当于其微者观之宣王能谨微接下则无所不谨也吾于谨微之二字而见宣王之小心如文王使其能谨终犹始则尚安得有白驹黄鸟之刺也哉然谨微接下质于今日之诗而无所见说者乃以为将用马力而先为之祷祭马祖又为择其吉日此谨微也以御宾客且以酌醴此接下也夫卜吉日祭马祖皆田猎之常事宣王所以谨微者岂独此一事乎作诗者述其一时之事而作序者原其平日之所为予以为此序如天保之序天保下报上之诗也而曰君能下下以成其政吉日羣臣从宣王田猎之诗也而曰谨微接下学者当于言外之意求之   鸿鴈之什诂训传第十八    小雅   鸿鴈美宣王也万民离散不安其居而能劳【力报反】来【力代反】还定安集之至于矜【古顽反】寡无不得其所焉   鸿鴈于飞肃肃其羽之子于征劬劳于野爰及矜人哀此鳏寡鸿鴈于飞集于中泽之子于垣【音袁】百堵皆作虽则劬劳其究安宅鸿鴈于飞哀鸣嗸嗸【五刀反】维此哲人谓我劬劳维彼愚人谓我宣骄   李曰厉王之世政荒民散民皆不得其所宣王中兴始能劳之来之还定之安集之至于矜寡无不得其所则足以见天下之无穷民也诗云哿矣富人哀此茕独葢言衰乱之世富者犹可而贫者尤可哀故为政必本于此如文王之发政施仁必先于鳏寡孤独之四者则宣王之中兴亦岂外是哉伊尹之相汤也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妇不被其泽若推而纳之沟中匹夫匹妇无不被其泽然后为之至故鳏寡无不得其所然后可以为中兴之盛也大曰鸿小曰鴈郑曰鸿鴈知避隂阳寒暑兴者喻民知去无道而就有道欧阳公不从其说以为上下文不相贯遂谓遣使奔走于外如鸿鴈之飞其羽声肃肃然而劳其体也王氏亦以鸿鴈比使臣其说比于郑氏为优此章葢言使臣巡行于邦国如鸿鴈之飞集于野以见恩意及此可怜之人则以鳏寡为甚哀也鸿鴈于飞集于中泽此言使臣旣至招还流民为之兴筑其垣墉而百堵皆同时而起言趋事也堵者五版为堵也虽则劬劳其究安宅计为民兴筑也民固劳病而其终又有安居究穷也鸿鴈于飞哀鸣嗸嗸欧阳公以哀鸣嗸嗸为使臣之自诉其自诉云哲人知我者谓我以君命安集流民而不惮劬劳矣愚人不知我者谓我好兴役动众而为骄奢也孟子曰以佚道使民虽劳不怨以生道杀民虽死不怨杀者人之所甚惮者有二曰土功也曰征役也先王之世乃能使斯民乐趋于土功若灵台之诗乐趋乎征役若出车之诗者葢知上之人劳我以土功之事者乃其所以安我也驱我于干戈之事者乃其所以生我也故曰虽则劬劳其究安宅自其始之劳民而言冝若使臣宣骄自其终之安宅而言则谓使臣如是之劬劳而其终乃安葢用人者当求其后效也后世之使臣朝辞禁门情态即异暮宿州县威福便行驱廹邮传折辱守宰公私烦扰民不聊生如此之类然后可以谓之宣骄鸿鴈使臣奚有是哉   黄曰孟子曰老而无妻曰鳏老而无夫曰寡老而无子曰独幼而无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也文王政施仁必先斯四者故尧之治必至于不虐无告不废困穷而后为极治伊尹之相汤必欲匹夫匹妇无不被其泽而后为无愧宣王安离散之民而至于鳏寡无不得所诗人所以深美欤鸿鴈一诗葢美宣王劳来其民而流离散徙者今得其所居也先儒皆以为宣王遣使奔走于外故以鸿鴈之疾飞比使臣之劳苦夫此诗之序最为详悉而初不言遣使臣之事则先儒之说无乃费辞乎陈少南谓鸿鴈随阳转徙初无定居飞集之劳无如鸿鴈者故诗人以为鸿鴈不安其所而飞也其羽急疾民之不安其居而征行也其力劬劳宣王矜此可矜之人而哀此可哀之矜寡鸿鴈之飞而集乎中泽则为得地民之归而作室则为得所书曰彭蠡旣潴阳鸟攸居是鸿鴈集于中泽之时也其末章则见宣王以逸道使民虽劳不怨此章以为维此哲人命我以劬劳而成安居之业若彼愚人之不恤我者则命我以宫室台榭淫侈之事而已予请从少南说尝观大王迁而斯民从之以营宫室之事百堵皆兴而鼛鼔弗胜卫为狄所灭之后文公徙居楚丘始建城市而营宫室可谓劳矣而斯民皆乐为用葢以为彼之劳我者所以安我也鸿鴈卒章亦是此意   庭燎美宣王也因以箴【止今反】之   夜如何其夜未央【于良反】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鸾声将将【七羊反】夜如何其夜未艾庭燎晣晣【之世反】君子至止鸾声哕哕【呼防反】夜如何其夜乡【许亮反】晨庭燎有煇君子至止言观其旂【音祈】   李曰夫宣王勤于政事又以箴其太过故此诗美宣王又曰因以箴之也箴以救王之失如医者之治疾也尝观于诗如氓之诗曰刺淫佚又曰美反正是刺之中又有美也此诗旣言美宣王又曰因以箴之是美之中又有箴也葢诗之不可一体而求如终南之诗美襄公又曰因以劝戒之常武之诗旣曰美宣王又曰因以为戒是美之中又有戒也正此之类夜如何其夜未央此一章美宣王之甚勤然终不可以乆也故二章则曰夜未艾言已不能于夜未艾之时而设庭燎也至于末章又曰夜乡晨言又不能于夜乡晨之时而设庭燎也夜如何其夜未央宣王之始也其听朝之时则问曰夜如何其当夜未央之时而已设庭燎则其勤可知也未艾毛氏曰久也王氏则以为夜未及尽也苏氏则以为将尽程氏则以为向尽如王氏苏氏则又为艾字按左传昭元年秦后子曰何为一世无道国未艾也注曰絶也则艾为尽意当从王苏程之说夜未央未艾皆言其尚早也庭燎之光言夜未央之时已设庭燎而有光矣庭燎者设百燎于庭待诸侯也周礼司烜氏曰邦之大事供坟烛庭燎注云树于门外曰大烛树于门内曰庭燎郊特牲曰庭燎之百由齐桓公始注云天子也惟其齐桓公庭燎之百为天子之礼则知古者之设庭燎用百葢天子之制如此将将鸾铃之声君子指诸侯也言设庭燎之时诸侯皆至故闻其将将之鸾声也晣晣明也哕哕毛氏曰徐行有节也此葢言宣王之勤待诸侯皆至故闻其哕哕之声如此然终不可乆也于其终向晨而期焉晨晓也向晨而朝礼之正也煇光也言观其旂则天旣晓矣故见其旂也向者夜未央之时而视朝诸侯之至但闻其鸾声而不见其旂今则旣晓而朝故可以见其旂矣   论曰孔子曰君昧爽夙兴而正其衣冠平旦视朝视朝必在于平旦之时也未旦之时而朝其志可谓勤矣然不可以为常也晋灵公将使锄麑杀赵盾晨徃寝门辟矣盛服将朝尚早坐而假寐麑退而叹曰不忘恭敬民之主也夫盛服而朝虽早不失为恭敬之至则于未央之时而设庭燎亦不害其为勤也何者葢犹愈于日晏视朝也然常人之情多锐于始而怠于终走者之疾不二里而止行者之迟千里而不止其进锐者其退速此常人所不能免也今宣王不能用视朝之常礼锐意太过而其终必不能守常而将怠矣然则君子之所行当以守常为贵   黄曰周公思兼三王而坐以待旦孔子好学而终夜不寝宵衣旰食人君所难而早朝晏罢者惟勤于政事者能之晋灵公使锄麑杀赵盾盾盛服将朝尚早坐而假寐麑退而叹曰不忘恭敬民之主也然则宣王之勤美之可也而又奚箴曰虑其有始而无终也天下之理其进锐者其退速而过于勤者必继以怠诗人爱君之深而全君于无过之地故曰美而箴之始曰未央中曰未艾终曰乡晨其意微矣   沔水规宣王也   沔彼流水朝宗于海鴥彼飞隼载飞载止嗟我兄弟邦人诸友莫肯念乱谁无父母沔彼流水其流汤汤□彼飞隼载飞载念彼不迹载起载行心之忧矣不可弭忘鴥彼飞隼率彼中陵民之讹言寜莫之惩我友敬矣谗言其兴   李曰规者正员之器作此诗以救正其君亦犹规之正员也沔毛氏曰水流满也鴥疾也此皆诗人之取喻言沔焉流满之水当尽朝于海喻天下之诸侯当尽朝于天子今则不然如鴥彼之飞隼载飞载止飞以喻其来止以喻其不来其来不来如此则以见诸侯有离散者嗟我兄弟兄弟谓同姓之诸侯也邦人诸友谓异姓之诸侯也郑氏曰我同姓异姓之诸侯汝自听不朝无肯念此于礼法为乱者汝谁无父母乎言皆生于父母也欧阳公不取其说以谓序言沔水规宣王也则是规正宣王之过失今考诗文及笺传乃是刺诸侯骄恣不朝及妄相侵伐等事了不及宣王也葢笺注未得诗人之本义尔如苏氏说亦是归罪于诸侯故当从欧氏之说言此同姓异姓之诸侯虽不念王室之乱然谁非父母所生谓人人皆知亲亲之恩又规王若以恩徳懐之则皆亲附矣沔彼流水其流汤汤毛氏曰放纵无所入也王氏以汤汤为无所归皆未得见诗人之本意孔氏曰水非徒不入于海又不注大川亦傅会其説恐非也葢其流汤汤亦是其流赴海之意与上章同载飞载亦是无所止也迹循也言念诸侯不循我之法度我心忧之载起载行言其起居之不忘也弭止也郑氏以载起载行为诸侯妄兴师出兵非也不可弭忘言心之忧而不可忘也此亦是作诗者忧之欧阳以为诸侯不循王之法度王念之载起载行而不安居不可弭忘者又规王以不忘怀来之也此亦非也鴥彼飞隼率彼中陵窃以此诗而详观之葢是当时诸侯有朝有不朝者如第二章言念彼不迹则是不朝也如此言鴥彼飞隼率彼中陵则是朝王也言诸侯之循法度亦犹飞隼之率中陵也不可以谗之故而遂疎之民之讹言宁莫之惩言当惩之也我友敬矣谗言其兴言诸侯敬王如此谗言其兴可信乎   论曰如车攻之诗曰复防诸侯于东都则是厉王之世不能防诸侯而宣王中兴乃能防之也宣王之始防诸侯必有以致之也至于此乃不能防之虽诸侯不至之罪必有以致之者宣王当以始之时而思之始也能朝诸侯而终也不能必有以也如齐威王尝率诸侯以朝周威烈王崩齐后徃周王怒之是时诸侯不朝而齐独朝之周乃怒之则不朝者得以为辞矣今朝宣王者旣困于谗言则不朝亦有辞矣此所以不可不规之也   黄曰禹防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武王之兴诸侯之防者千八百国诸侯之于君岂有不朝之理哉水之必朝于海犹诸侯之必朝于君厉王无道而诸侯不朝宣王中兴而诸侯又执玉帛而至矣窃意宣王锐于责治以法律御下而洪人之度有所未优故诗人作诗以正之焉如汉景帝时七国反不得已而杀晁错至武帝时大臣议者多寃晁错之策务摧抑诸侯中山王来朝上置酒王闻乐声而泣上问其故具以吏所侵闻于是乃厚诸侯之礼加亲亲之恩焉诗人之意亦欲宣王无念前日诸侯不朝之罪而遽责之也盍亦自反而已   鹤鸣诲宣王也   鹤鸣于九臯声闻于野鱼潜在渊或在于渚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萚它山之石可以为错鹤鸣于九臯声闻于天鱼在于渚或潜在渊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谷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李曰正义曰规谓正其已失诲谓教其所未知孔氏此言葢以见规诲之义然以求贤为敎所未知则不可宣王之始固尝任贤使能矣至其末年寖不克终故好贤之心少怠宣王非不能求贤也特其心己弛矣诗人之意葢以宣王之心不能慎终如始日复一日恐入于大患故箴之未已而又规之规之未已而又诲之诲之者敎之也不必以敎其所未知为言也诗之体不一有以首章一句皆以鸟兽草木取兴而其下便序已意者如鸿鴈于飞肃肃其羽之子于征劬劳于野先言鸿鴈于飞取兴也后言之子于征序已意也如此之类可以易求诗人之意有连四句皆以鸟兽草木取兴如沔彼流水朝宗于海鴥彼飞隼载飞载止前旣言沔彼流水次又言鴥彼飞隼而其意以流水喻诸侯之朝王以飞隼喻诸侯之不来则其诗意似难晓矣然其诗皆言朝王之事故可以知其为朝王之说也至于鹤鸣之二章十八句皆是取兴殊无一句推序已意故其诗最为难晓其诗者正如淳于髠与驺忌子之相与荅问其问曰狶膏棘轴所以为滑也然而不能运方穿则荅之以为何如又问曰弓胶漆干所以为合也然而不能傅合疏罅则荅之以为何如又问狐裘虽敝不可以补英狗之皮则荅之以为何如则古人之诗而欲以私意求之千载之下可谓难矣观诸儒之说此诗毛郑则专以求贤之事王氏则谓旣诲王以修身又诲王以致人又诲王以尚贤辨不肖又诲王取于人以为善一诗之中分为四意今此诗旣不明序已意难以断其是非今且从毛氏之说也臯泽也鹤鸣于九臯声闻于野譬贤者之野处而声誉振于中外也王者无谓隐而难求也葢物无隐而不彰事无微而不着有其实者名必随之谷口郑子真不屈其志耕于岩石之下名振于京师古之君子身虽隐矣而名未有不著者若以其身之隐遂不求而弃之则版筑之下不可以求傅说莘野之中不可以求伊尹尔鱼潜在渊或在于渚此言鱼之性无常寒则藏于渊温则见于渚譬如贤者在治则见在乱则隐惟在人君之如何耳不可不知之也乐彼之园爰有树檀葢言人之乐于园者谓其上有檀而下有萚木小大各当其任譬人君之用才大才则大用之而待之以不次之位小才则小用之而以次迁之焉言无所不用也它山之石至贱而可以为错也错说文曰砺石也言石之至贱而可以攻玉世未有无用之物也人才亦犹是也汉王符曰攻玉以石洗金以盐濯锦以鱼浣衣以灰夫物固有以贱理贵以丑化好者矣智者弃短取长以致其力正此诗之谓也下章之意亦与上意同谷楮木也黄曰鹤鸣一诗说者不一葢其序特言诲宣王而不言所以诲宣王之事是以说者无所底止或曰诲其用贤也或曰诲其修身也予以为诗人责宣王之用贤而因诲之以修身之说二者一说也古者非惟君择臣臣亦择君君不能修身以格物审好恶以表俗暗室屋漏之际或失一节而贤者不为之用桧之君臣逍遥游燕而大夫去之昭公好奢而君子去之孔子之行非为燔肉也为女乐也故诗人以鹤鸣于九臯声闻于天戒宣王谓天下之理未有隐而不显微而不彰者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吾君勿谓宫闱之秘门掖之阻而田野之间不闻知也此亦如鼓钟于宫声闻于外之意其下则言贤者之去就视其君之贤否故复以如鱼之潜跃园之有草木者以为喻至其终则曰它山之石可以为错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此诗人自谓也它山之石可以错利器可以攻美玉则吾之言岂不足以为君之诲乎尝观中庸之书必始于谨独之学亲亲尊贤之道自修身始然后知此诗修身用贤同意也   祈父【音甫】刺宣王也   祈父予王之爪牙胡转予于恤靡所止居祈父予王之爪士胡转予于恤靡所底止祈父亶不聦胡转予于恤有母之尸饔   李曰毛氏曰祈父司马也郑氏遂引尚书曰若畴圻父按左传襄十六年穆叔见中行献子赋圻父其字用酒诰若畴圻父之圻字则知郑氏之说有据谓之祈父者掌封圻甲兵也昭公十二年祭公谋父作祈招之诗杜元凯注曰谋父周卿士祈父周司马世掌甲兵之职则祈父周司马明矣此诗葢言六军之士深怨宣王之时司马不得其人以至于败故责司马之辞曰祈父我乃王之爪牙之士何为贻我忧恤使我无所止居乎爪士爪牙之士也葢此皆是王者宿卫之士也底止也左氏曰天祚明徳有所底止亦是有所止也亶诚也祈父亶不聦言祈父诚不聦慧矣使我转于忧恤之地不得以养其父母乃令其母为父陈馔食之具自伤不孝于亲也   论曰此诗之意正如鲁人败于狐骀国人诵之曰臧之狐裘败我于狐骀我君小子侏儒是使侏儒侏儒使我败于邾败于邾而责臧纥则此败而责祈父明矣按国语曰三十九年宣王战于千亩败于姜氏之墟先儒引此以证是诗夫败于姜氏之墟者宣王之罪诗人乃以责祈父者葢谓祈父不称其职固为可罪而任用祈父者亦不能无罪正如败于邾者侏儒之罪而侏儒是使者亦不能无罪故诗中责祈父而序以为刺宣王也 黄讲阙   白驹大夫刺宣王也   皎皎白驹食我场苗絷【陟立反】之维之以永今朝所谓伊人于焉逍遥皎皎白驹食我藿【火郭反】絷之维之以永今夕所谓伊人于焉嘉客皎皎白驹贲【彼义反】然来思尔公尔侯逸豫无期慎尔优游勉尔遁思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楚俱反】一束其人如玉毋【音无】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李曰马五尺以上为驹皎皎洁白也絷说文曰绊马也维系也毛氏曰宣王之末不能用贤贤者有乗白驹而去者以白驹为贤人之所乗恐未必然王氏曰皎皎白驹以况其洁白之贤人此言为当但其下继之曰马臣道也为其未絷维也故称驹焉此则凿矣葢言宣王之时贤者有不得志而去国人欲留之曰皎皎白驹食我中之苗我当絷维而留之且以永今朝也言贤者苟肯食君之禄我当留之且以延朝夕也贤者之用于朝其所施设便可以慰国人之望如孔子为政七日而诛少正卯其功大矣然亦必用贤可致治则所谓以永今朝者果何补哉葢国人欲留之而不可得故其辞如此所谓伊人于焉逍遥郑氏曰今于何游息乎此说于焉逍遥则可下章于焉嘉客则此说为难行苏氏曰逍遥不事事也虽逍遥犹愈于去耳此说亦非诗人之意但欲贤者逍遥于此而已藿亦苗也夕亦朝也此皆是上章之意嘉客上客也亦欲为嘉客于此而已贲毛氏以为饰郑氏以为黄白色王氏以为贲奔程氏以为贲然光彩貌当从程氏之说皎皎白驹欲其贲然光彩而来也尔公尔侯毛氏曰尔公邪尔侯邪何为逸乐无期以反也其意以为公侯之尊可得逸豫若非公侯无逸豫之理此说为陋王氏曰言我遇贤人之纾也亦未必然诗人之意葢谓贤者为公侯以其有王佐之才也才者逸乐于山野之中而无还期也慎尔优游葢言贤者不肯留乃相戒以优游逍遥也上章则欲其逍遥此章则以优游为戒也勉尔遁思思者助语也程氏以遁思为思其肥遁皆过为之说也葢贤者相勉以遁去于山野中也自爱之辞也葢上章旣言留贤者此章则言贤者不可得而留也皎皎白驹至而有遐心上章旣言贤者不可得而留无可奈何但欲其无惜音信耳言贤者如皎皎之白驹不肯食苗在彼空谷甘于生刍然其人乃如玉之洁也葢言贤者虽贫贱而其徳可寳也旣不可留犹欲闻其音问故告之曰无惜尔音信当有音信通其好而无逺我之心也   论曰黄鲁直太史尝曰飞黄騄耳之驹一秣千里御良而志得食君苗蹇驴长轩其在空谷生刍一束不知谷之美也贤者岂不知刍不美于苗哉然甘心于贫贱者必不得已也太公辟纣徃居东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伯夷辟纣居北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夫贤者之仕非不汲汲也闻有道之主则相率而自来何待于絷维之哉惟其遇不逢时则翕然而去国人虽欲留之不可得也接淅而行犹以为缓也况欲留之哉遵大路之诗掺执子之手掺执子之裾掺执子之袂犹且不能留贤者非固拒之也是必有大不恱者不能夺其情也故人君不可不慎也   黄鸟刺宣王也   黄鸟黄鸟无集于谷无啄我粟此邦之人不我肯谷言旋言归复我邦族黄鸟黄鸟无集于桑无啄我粱此邦之人不可与明言旋言归复我诸兄黄鸟黄鸟无集于栩【况甫反】无啄我黍此邦之人不可与处言旋言归复我诸父   李曰黄鸟之诗无序故说者不同毛氏则以为室家相去之诗王氏苏氏则以为贤者不得志而去之诗今考其文王苏之说为优当从其说集说集谷而啄粟者黄鸟之所欲也亦犹仕于王朝而食君之禄贤者之所欲也今告之曰黄鸟黄鸟不得集我谷而啄我粟亦犹告贤者曰不得立王之朝而食君之禄则其訑訑然声音顔色拒人于千里之外可见矣故贤者亦逺遁而去之以为此邦之人不我肯谷也谷禄也与邦有道谷之谷同言不肯待我以爵禄也旣不以爵禄待我则当必有去志矣故不逺言归而复反国之族焉黄鸟黄鸟无集于桑无啄我粱亦同上意不可与明言其不可与之明言也不可与处言其不可与之同处也夫贤者难进易退上旣有拒我之心其道且如方枘圎凿之不相入安能讲明国事而同处哉   论曰孟子曰尊贤使能俊杰在位则天下之士皆愿立于王之朝矣宣王之始也任贤使能如申伯如山甫如韩侯或为将相或为诸侯如方叔如吉甫如召虎或征蛮荆或伐玁狁或平淮夷至其晚年怠心一生好贤之心寖懈如山甫虢文公之徒谏旣不行言旣不听则小人乗间而用事矣故观祈父之诗则司马非其人矣小人旣在位则贤者必不得志矣故白驹之诗留贤者而不肯留黄鸟之诗处贤者而不可与处则宣王之晚节较其昔日用贤之时固己霄壤矣唐明皇即位之初姚崇宋璟用事一时人才蔼然而至及其晚节未路李林甫用事而在朝者乃庸囘阘茸之徒无复有贤者矣以是观之宣王明皇所为攷其始而较其终其不同如此则知中兴之君其处心不可不谨也   我行其野刺宣王也   我行其野蔽芾【方未反】其樗【勅书反】昬姻之故言就尔居尔不我畜复我邦家我行其野言采其蓫【勅六反】昬姻之故言就尔宿尔不我畜言归斯复我行其野言采其葍【音福】不思旧姻求尔新特成不以富亦只以异   李曰我行其野之诗亦无序不言其刺之之由故说者亦不同郑氏则以为弃其旧姻相怨之诗苏氏则以为甥舅诸侯求为卿士而不获之诗王氏则以为民不安居而适异邦从其昬姻而不见恤之诗然以诗中文意反覆而攷之郑氏之说为长诗曰不思旧姻求尔新特则舍其旧而新是谋其义明甚郑曰樗之蔽芾始生谓仲春之月嫁娶之时甘棠诗曰蔽芾甘棠以甘棠之木而召伯舍其下则非小木也其曰蔽芾乃大树之蔽芾能蔽风日也此言蔽芾其樗亦是樗木蔽芾然可以蔽风日非始生也樗者不才之木也荘子曰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其大枝拥肿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不中规矩立之路傍匠者不顾则樗乃恶木也葢言我行于郊野之中虽得恶木然其蔽芾亦可休息今也乃弃于夫家如此则恶木之不如也蓫恶菜也陆元恪曰今人谓之羊蹄葍亦恶菜也以恶菜犹可采而食而今夫家弃我如此则恶菜之不如也孔氏曰有人言我行适于野采可食之菜惟得蔽芾然樗之恶木据下章言采其蓫方是采可食之菜上章言蔽芾其樗则非取可采为义王氏曰樗恶木也尚可庇而息此说为长昬姻之故言就尔宿葢言本以昏姻之故是以就尔居而为室家今也乃不我畜必当复反之于邦家而已新特毛氏曰外昬也郑氏曰新外昬特来之女也徐氏特言其寡与苏氏曰特匹也大臣君之匹也徐氏之说固不足取苏氏以为匹字得之矣而曰大臣君之匹则非诗人之本意郑氏以为新外昬特来之女则又失之矣今当从苏氏之训而兼用郑氏之义柏舟曰髧彼两髦寔维我特特匹也言共伯乃共姜之匹与此诗求尔新匹之匹同则是舍其旧而圗其新失夫妇之道可知成不以富成当作诚字诚信之诚论语举此诗其字作诚则知成字当从言也求尔新特葢其当时必弃其旧姻之贫惟富者之求虽曰求其新特诚不足以为富适足以为异也   论曰汉光武尝欲以湖阳公主妻宋后召见帝令公主坐屏风后因谓曰谚言贵易交富易妻人情乎曰臣闻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使人人而知糟糠之妻不下堂则何以富为哉况其富者又不足以为富而乃安然为之葢亦未之思也诗人之作如文武成康之诗有美诗而无刺诗幽厉之诗有刺诗而无美诗惟宣王之诗美刺兼备葢其始勤终怠一人之身所为若二人故美刺之诗兼备焉读六月崧髙云汉之诗观其爱民之心惟恐其不至用贤之志惟恐其不及虽未及文武成康之盛葢亦庶防焉及其此心一怠至于王化寖微贤者退处王师伤败如兔爰之诗乃兔爰之时也而宣王祈父之诗类之贤能退处如遵大路之诗乃遵大路之时也而宣王白驹黄鸟之诗类之室家相弃如谷风之诗乃谷风之时也而宣王我行其野之诗类之此皆衰世之所当然而中兴之主乃尔然后知人君之用心不可一日而自懈自弃也 黄讲阙   毛诗集解卷二十二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二十三  宋 李樗黄櫄 撰   斯干宣王考室也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兄及弟矣式相好矣无相犹矣似续妣祖筑室百堵西南其户爰居爰处爰笑爰语约之阁阁椓之橐橐风雨攸除鸟防攸去君子攸芋如跂斯翼如矢斯棘如鸟斯革如翚斯飞君子攸跻殖殖其庭有觉其楹哙哙其正哕哕其冥君子攸宁下莞上簟乃安斯寝乃寝乃兴乃占我梦吉梦维何维熊维罴维虺维蛇大人占之维熊维罴男子之祥维虺维蛇女子之祥乃生男子载寝之牀载衣之裳载弄之璋其泣喤喤朱芾斯皇室家君王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无非无仪唯酒食是议无父母诒罹   李曰宣王考室也礼记曰晋献文子成室晋大夫发焉所谓成室即此类也郑氏曰宣王于是筑宫庙羣寝既成而衅之歌斯干之诗以落之此之谓成室郑氏所谓歌斯干以落之其言则是而其言羣寝既成而衅之则非也杂记曰路寝成则考之而不衅焉安神明之道也则此斯干考室未尝衅也而郑氏以谓筑室羣寝既成而衅之岂其然乎秩秩斯干郑氏则以秩秩斯于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兄及弟矣式相好矣无相犹矣为一章欧阳则以秩秩斯干至如松茂矣为一章然郑氏之説则以宣王之徳如涧水之源秩秩流出无极已也国以饶富民取足焉如于深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则以为言民殷众如竹之本生矣其佼好又如松柏之畅茂矣不如欧阳氏以为颂祷之辞其説为优今当从其説而用郑氏之意秩秩有常干涧也幽深也言涧也山也各有常处而不迁以譬宫室之固者也尔雅所谓如竹箭曰苞如松柏曰茂苞本也盖言竹也松也生于山涧之间茂盛而不雕正如所谓如竹箭之有筠如松柏之有心贯四时而不改柯易叶譬如人之居此宫室安乐夀考之乆亦如松柏之在山涧也兄及弟矣式相好矣无相犹矣犹毛氏曰道此非也郑氏作瘉亦非也惟王苏欧阳皆曰训图其説为长盖言宣王之时兄弟之居此室各相和好辑睦无有相图以见其居此室而安也似续妣祖筑室百堵似继也郑氏曰似续若己午之已似续妣祖者己成其宫庙也其説非诗人之本意王氏曰似续妣祖言其宫室内外皆如先王之制继绍先王之制而筑室于百堵言其宣王之居处可谓安矣盖言其百堵皆兴也夫一人之情千万人之情是也人君有髙台深池之安必思吾民得安其居焉况夫古者宫室则欲民有栋宇宣王之时其考室也筑室百堵又遣使招集流民而百堵皆作则斯民必有居处也若宣王者所谓与民同其忧乐也西南其户者西南向也然其所以西南其户者则于此居处于此笑语而已爰居爰处爰笑爰语即礼记所谓歌于斯哭于斯聚国族于斯是也约之阁阁此章言其筑墙也方其筑墙以绳缩板其绳则在乎板上厯厯然而均阁阁犹厯厯也椓之橐橐言其既已成缩板则投土于板以杵椓筑之皆橐橐然而用力然其所以如是也盖将以除风雨而去鸟防也芋毛氏曰大也孔氏曰宫室既成君子处之所以为光大也欧阳氏曰君子増大而新之也苏氏曰君子于是居焉所以为尊且大也此皆因毛氏之説而求之然苏氏之説为优如跂斯翼至君子攸跻此章言其堂也郑氏谓主于宗庙非也七月诗曰跻彼公堂今此诗下言君子攸跻则知其为堂也明矣如跂斯翼言其严正如人之跂足翼翼而恭也如矢斯棘言其四隅如矢之急直也如鸟斯革言其峻起如鸟之惊而革也故欧阳曰谓如鸟惊变而竦顾也革变也如翚斯飞言其轩翔如翚之飞而矫其翼也翚素质五色皆备成章曰翚君子攸跻言君子于是升此堂也殖殖其庭至君子攸宁此章言其路寝也殖殖平正也觉直也哙哙犹快快也哕哕犹煟煟也盖言其正昼之时则快然而明至于夜间晦昧之时则哕哕焉苏东坡诗曰昼窓明快夜堂深皆本于此君子攸宁言君子居之而安宁也下莞上簟郑氏曰小蒲之席也竹苇曰簟陆徳明曰莞草生水中郑氏寝既成乃铺席与羣臣安燕为欢以乐之非也据上文言宫室之成宫室既成此盖铺莞簟以寝卧下云乃兴则是为寝卧矣非谓铺席与羣臣燕安为欢以乐之此盖言其有莞簟乃安寤于寝室之中既寝而兴乃占其梦或梦熊罴或梦虺蛇此皆设为之辞以见其祝颂之辞非真梦也大人占之郑氏曰谓以圣人之法占之不如王氏谓当时在位之大人也其大人占之曰维熊维罴此男子之祥也维虺维蛇此女子之祥也苏氏曰熊罴物阳之祥也虺蛇物隂之祥也王曰熊罴强力壮毅故为男子之祥虺蛇柔弱隐伏故为女子之祥此二説皆通盖人之梦各有其类故祥若此乃生男子男子之初生也则寝之牀牀尊之也裳昼服也载衣之裳明其主外事也载弄之璋欲其有徳也其泣之声则喤喤然至其长大则皆佩朱芾朱芾者天子之服也天子纯朱诸侯黄朱皇犹所谓皇皇者华是也室家君王言室家之内皆是君王者也君谓诸侯王谓天子也女子之初生则寝之地地卑之也裼夜服也载衣之裼明其主内事也瓦纺塼也男子之初生则玩以璋女子之初生则玩纺塼则古人之教其子也已无非僻之心矣安得风俗而不淳厚乎无非无有非僻也无仪无有不善也犹所谓无咎无誉也唯酒食是议盖女人之职惟议其酒食而不遗父母之忧也男子则冝其君王女子则冝其室家盖祝颂之辞也   论曰刘向曰周徳既衰而奢侈宣王贤而中兴更为俭宫室小寝庙诗人美之苏氏曰厉王之世乱而宫室败坏宣王谋所以绩其先祖先妣者盖筑其宫庙一则以为因其败坏而作新之也一则以为因其奢侈而革之以俭也然皆无所经见不足信也窃观此诗则知宣王之营宫室可谓得礼不失之侈亦不失之陋观诗中作宫室之制如所谓如跂斯翼如矢斯棘如鸟斯革如翚斯飞等句不失之陋矣然其作室也将以除风雨而去鸟防则不失之侈矣则于先王之为宫室非徒为美观将以承先王所为而已故曰似续妣祖易曰上古穴居而野处未有宫室后世圣人易之以宫室上栋下宇以待风雨古圣人作宫室之意惟欲待风雨而已然尊卑不可无别而于此又不可以偪下考之周礼宫室之制广狭小大皆有法度存乎其间后之人君失其意肆为奢侈千门万户之宫神明通天之台劳民费财无所不至其祸有不可胜言者则后世欲求作室之意者当以周礼斯干求之   黄曰杂记载子羔言曰成庙则衅之路寝则考而不衅考者设酒食以燕乐之也古者成室而燕之必有祝颂之辞如晋献文子成室大夫发焉所谓歌于斯哭于斯聚国族于斯与夫美哉轮奂之意君子谓之善祷故斯干一诗皆考室称颂之辞也先则言其基址壮厚而不拔兄弟之安居而不争次则言其室家之制度居处之欢悦又次则言其垣墙之固栋宇之丽堂室之美至末数章则愿其男女之众多子孙之蕃衍而祷颂之意尽矣虽然当天下甫定之余而遽役民以宫室之事岂不过乎司马光尝曰天下未定当克己节用以趋民之急而顾以宫室为先岂可谓之知务哉尝观鸿鴈之诗见宣王所以劳来天下之民者无所不至散四方者安其居转沟壑者得其所之子于垣百堵皆作而民有其室矣然后可以乐吾乐而无愧也宣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此吾圣人所以深取之与昔者萧何治未央宫髙帝见其壮丽甚怒曰天下汹汹劳苦数歳成败未可知是何治宫室之过度也何曰天子以四海为家非令壮丽则无以示威夫何之言则固有为之言矣而非为子孙法至于孝武皇帝以宫室疲敝天下千门万户之宫神明通天之台岂非萧何啓之欤噫章台之土未干而楚宫之祸已至阿房之工未毕而秦室之亡已兆因详论之以为后世人君之戒   无羊宣王考牧也   谁谓尔无羊三百维羣谁谓尔无牛九十其犉尔羊来思其角濈濈尔牛来思其耳湿湿或降于阿或饮于池或寝或讹尔牧来思何蓑何笠或负其糇三十维物尔牲则具尔牧来思以薪以蒸以雌以雄尔羊来思矜矜兢兢不骞不崩麾之以肱毕来既升牧人乃梦众维鱼矣旐维旟矣大人占之众维鱼矣实维丰年旐维旟矣室家溱溱   李曰郑氏曰厉王之时牧人之职废宣王始兴而复之至此而成夫考牧者亦犹斯干所谓考室也考则言其歌以落之至于考牧则牧事有成恐与考室不伦然则所谓考牧者乃牧养之处而考之乎谁谓尔无羊至其耳湿湿羊非止于三百也言以三百为一羣则其羣尚多也安得谓之无羊乎故曰谁谓尔无羊黄牛黑唇曰犉九十其犉者言犉者之有九十则不犉尚多也安得谓之无牛乎故曰谁谓尔无牛孔氏曰羊三百头而为一羣故一羣有三百不知其羣之有多少也犉者九十头故知犉者有九十亦不知其不犉者之数也此説是也思辞也其角濈濈言其角聚濈濈然王氏曰聚而不相触也羊以善触为患盖羊好抵触故以其角濈濈为善也尔牛来思其耳湿湿言牛以呞而动其耳湿湿然陆农师曰其耳湿湿言润泽也盖牛之为物病则耳燥安得湿湿润泽也故古之视牛者以耳湿湿则牛之安可知也祭义所谓卿大夫袒而毛牛尚耳也或降于阿至或寝或讹此言牛羊之得所也言或降于阿或饮于池或寝或讹动息各遂其性也讹者动也尔牧来思至尔牲则具此言牧人之得所也蓑所以御雨笠所以御暑糇食也言其饮食寒暑皆备也三十维物尔牲则具言毛色之物有三十或青黄赤白黑毛色别异者有三十物既别如此故其牲牷皆具祭祀则索而有之徐安道曰毛色异物各三十其牲具矣犉牛九十则三倍之羊三百则十倍之尔牧来思至不骞不崩此言牧人之有力以取薪蒸以雌以雄郑氏以为禽兽以来归王氏亦用其説欧阳则破其説以谓牛羊在野牧人有余力于薪蒸而牛羊以时合其牝牡所以云此者见人畜各遂其乐也苏氏亦本此説矜矜陆农师曰言羊之爱牧人也兢兢言羊之畏牧人也此説为凿不如且从毛氏以为坚强骞亏也崩羣疾也言羊之不耗散也陆农师曰羊之为物多瘦而病而又死善耗败故于不骞不崩举羊言之也礼云羽鸟曰降四足曰溃溃者谓死相殱溃而善耗散也六畜言死皆善耗散而羊尤甚故齐民要术曰羊有疾辄相汚此言是也麾之以肱毕来既升此言扰驯以从人之意也言麾之以肱则皆来入羊牢也牧人乃梦此章言占梦之事则亦如考室言占梦之事郑氏以为众相与捕鱼则是歳熟相供养之辞也室家溱溱则以为人之子孙众多也欧阳氏则破其説以谓据诗言众维鱼矣但言鱼多尔何有捕鱼之文及人之子孙皆不关牧事诗人本为考牧不应泛言献梦而为郑学者遂附益之以为庶人无故不杀鸡豚惟捕鱼以为养此为缪説不待论可知以为鱼之为物生子最多故梦鱼者占为丰年歳无水旱则野草茂而畜牧饱此牧人之乐也室家溱溱谓牛羊蕃息众多也鸱鸮之诗曰予未有室家则鸟兽以所居为室家矣牛羊牢拦亦其室家也今当用其説旗旐所以集众故为蕃息众多之兆也   论曰汉时卜式为郎布衣草蹻而牧羊歳余羊肥息上过其羊所善之式曰非独牧羊也治民亦犹是矣以时起居恶者辄去无令败羣式之此言盖有得于庄子之説也庄子所载黄帝将见大隗乎具茨之山遇牧马童子问涂焉因问为天下之道小童曰夫为天下者亦奚以异乎牧马者哉亦去其害马者而已盖言牧人得其道则牛羊自然蕃息牛羊蕃息则可以知当时万物之盛多也盖古人以畜牧之多寡而见其国之兴衰宣王之时牛羊之数如此其国可知也然观此诗之善形容数言或降于阿或饮于池或寝或讹以见牛羊之得其所荷蓑荷笠或负其糇三十维物尔牲则具又以见牧人之得其所至于麾之以肱毕来既升等句皆曲尽物态详味此诗有似牛羊之画图古人所谓诗中有画者请以无羊观之杜子美而下特其小者矣   黄曰厉王乱亡之后宫室废矣宣王从而新之于是有考室之诗牧职废矣宣王从而复之于是有考牧之诗考牧者亦因其牧圉之成而作为祷颂之辞也古人以生畜之多寡而卜其国之兴废故奉牲以告曰博硕肥腯谓民力之普存也谓其备腯咸有也于是民和而神降之福故动则有成此祷颂之辞所以详及于牛羊之众多牧人之安逸以见其民物富庶之效也前辈谓无羊一诗似画出牛羊图所谓诗中图画是也牧人乃梦与斯于言乃占我梦皆是设辞非果有是梦也宣王中兴而富庶之效己袭人之耳目不待梦卜而后信而诗人言之者盖以人情当饥馑之余则莫不以丰年为愿也当离散之后则莫不以室家为念也人情之所欲者在此则诗人之所言亦在此学者当以意逆之   节南山之什诂训传第十九【变雅从此始】 小雅   节【在切反】南山家父刺幽王也   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忧心如惔【徒蓝反】不敢戏谈国既卒【子律反】斩何用不监【古衘反】节彼南山有实其猗【于冝反】赫赫师尹不平谓何天方荐瘥【才何反】丧乱多民言无嘉憯【七感反】莫惩嗟尹氏大师维周之氐【丁礼反】秉国之均四方是维天子是毗【皮尸反】俾民不迷不吊【丁立反】昊天不冝空我师弗躬弗亲庶民弗信弗问弗仕勿罔君子式夷式已无小人殆琐琐姻亚【于嫁反】则无膴【音武】仕昊天不佣降此鞠讻【音凶】昊天不惠降此大戾君子如届俾民心阕【苦穴反】君子如夷恶怒是违不吊昊天乱靡有定式月斯生俾民不宁忧心如酲【音呈】谁秉国成不自为政卒劳百姓驾彼四牡四牡项领我瞻四方蹙蹙【子六反】靡所骋方茂尔恶相尔矛矣既夷既怿【音亦】如相醻矣昊天不平我王不宁不惩其心覆怨其正家父作诵以究王讻式讹尔心以畜万邦   李曰家父周大夫也按春秋桓公十五年天王使家父来求车桓公之十五年上距幽王之卒七十五年不知言所谓家父者乃春秋所谓家父乎不可得而知也或曰幽王之时有两家父又曰父子皆字家父或又以为追刺幽王皆不知其真而意之未敢信也欧阳公不以此诗为家父所作为序者之误然观此诗末句如崧髙烝民诗言吉甫作颂分明是家父吉甫所作无疑矣节彼南山毛氏曰髙峻貎岩岩积石貎师尹毛氏曰师大师周之三公也尹氏为大师徐安道曰大诰曰越尹氏庶士御事尹氏庶官之长也言尹氏太师则三公兼庶官之长窃尝攷诗书中皆有师尹之人如洪范曰师尹惟日此师尹不可以指其人如诗曰尹氏太师是尹氏为太师眀矣春秋书曰尹氏卒讥世卿也其后又书尹氏立王子朝则尹氏之为世卿其来甚乆诗所谓尹氏太师正春秋所谓尹氏当幽王之时专政至平王之世犹为卿故春秋之末犹且专权则其为世卿也明矣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言以山石之岩岩然四方皆可以逺望而见之以譬赫赫然之师尹为万民之所瞻仰惟其为民之瞻仰则其行事也必有以副民心之望矣大学曰诗曰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有国者不可以不慎辟则为天下僇矣盖为民所瞻不可以不慎一或不慎则为天下僇不足以为民所望也今也师尹所为不足以副羣心之望故忧心如惔惔燔也云汉曰如惔如焚惔焚之类也惟其忧之甚故不敢相与戏而谈言国之必亡也其言非戏实其国之将亡也国既卒斩卒终也监明也言国既如此终至于灭尽为师尹者何不视之乎郑氏曰天下之诸侯日相侵伐其国已尽絶灭女何用为职不监察之非也盖此诗言所谓国者不必指诸侯只是言周之将亡而师尹乃恬然而不之虑也节彼南山有实其猗实草木也猗长也如緑竹猗猗是也言南山之生物而草木无不茂也为师尹者冝尽其公心则物无不平今师尹之所为乃不能平心处事则事之不公者多矣是果何为邪荐重瘥病也左传昭十九年札瘥夭昬杜元凯注曰小疫曰瘥也大也丧乱多言丧乱之大而多也民言无嘉嘉美也盖谓民无善言但怨讟尔憯曽也惩艾也嗟悯也天方荐瘥丧乱多是天怒也民言无嘉憯莫惩嗟是民怨也天怒于上民怨于下冝其可以觉悟而乃曾不惩艾嗟闵者以见尹氏为恶常自若也王氏于维石岩岩曰南山之髙草木无不生之而维石岩岩此刚节也于此章则言南山之卑有草木生之以实其傍之亩谷此柔节也此皆凿説也若以草木无所生为美事则草有所生为可刺矣刚柔之节诗人本无此意皆是于诗人之外自生此义也尹氏大师维周之氐氏本也言尹氏乃周之根本其任之重可见矣当有以持国之钧使无轻重于国外以维制四方内以毗辅天子使民不至迷惑观上文言不平谓何则是尹氏之不均也惟其不均则何以制四方而辅天子哉伊尹曰予将以斯道觉斯民也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予天民之先觉者也非予觉之而谁所谓觉民必如伊尹而后可今尹氏所为如此安能觉民而使不迷惑哉惟其不能平心处事外不能维制四方内不能毗辅天子其民之迷无所觉悟则其乱必矣尹氏专以致国之乱至于如此故呼天而告之曰昊天不吊而使我空穷如此不宜空我师言不冝如是之空穷我师王氏曰尹氏空我师而归怨昊天师尹之所为王实使之而王之所为天实使之也山辩之详矣曰天下罹此鞠讻知其无可奈何安之若命不敢以尤人故归之天而已毛氏以吊为至郑氏乃曰至犹善也欧阳氏不从其説以为昊天不吊哀此下民而使王政害民如此是也盖此所谓不吊昊天如书云不吊昊天降割于我家不少延弗吊天降丧于殷相似左氏传曰成七年吴代郯郯成季文子曰中国不振旅蛮夷入伐而莫之或恤无吊者也遂引此诗弗吊昊天之言为证则不吊不恤也襄十三年吴侵楚丧君子以吴为不吊亦引此章不吊昊天杜氏注曰不为昊天所恤则不吊为不恤明甚凡人之遭患难或呼天或呼父母此其常也北门之诗刺仕不得志也曰天实为之谓之何哉黍离之诗闵宗周之为禾黍曰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则是人之遭患难多呼天也弗躬弗亲前数章既深责尹氏此章则责幽王信任师尹也言王不躬亲其事使师尹得以专恣也夫所谓躬亲者不必如始皇衡石程书不必如魏文帝之按行簿书也天子当揽权于上不可使出于臣下今王权不出己故使尹氏得以专恣下文不自为政是也惟其如此故庶民皆疑之而不信也仕察也君子之所为王当问而察之则人之邪正可知矣今尹氏诬谮君子王不问察便以君子为可罪则是罔君子故戒之以勿罔君子言王问察其事则以君子为有罪犹云可也今弗问弗察便以君子为非非罔君子乎为王者当平其心而已盖公生明偏生暗王者之道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苟能平其心而正之则君子小人之情状不能逃吾之视听惟其不公此小人所以得志也故教之以平其心而使小人不得进则不为小人之所危矣故曰式夷式已无小人殆夷平也殆危也不为小人之所危则其琐琐然之姻亚亦无丰厚之仕也壻之父曰姻两壻相谓曰亚言其信师尹故师尹之姻亚得以类进盖师尹之不平如此甚也昊天不佣佣均也昊天不佣降此鞠讻郑氏曰昊天乎师尹为政不均乃下此多讼之俗此非也与下文昊天不惠皆以不平不均归之于天言天何使我不均而降鞠讻也鞠盈也讻讼也言民尽讼也昊天不惠降此大戾郑氏曰又不为和顺之行乃下此乖争之化亦非也此正如瞻卬昊天则不我惠言天之不我爱也天不我爱故降此大乖戾也苏氏以为昊天不常而有此谤讼欤非也以昊天不顺而降此罪戾欤非也此其説为甚缪于郑氏矣鞠讻大戾虽则如此然王者但恐惧修省则可以去其灾矣故教之以在上君子如届俾民心阕言已去小人则民心自阕矣安有鞠讻乎但夷平其心而攷君子小人之所为恶怒是违矣安有大戾乎君子如届届至也如上文所谓式已也君子如夷如上文所谓式夷也夷平也阕息也不吊昊天乱靡有定此章又言天之不吊问我民而乱未有所止且与月俱生言其日浸月长使民不得安其居故我心之忧如病酒然且叹其谁能秉国之平者乎成平也苟能秉国之成则无是患矣尹氏不平谓何则是秉国之成矣所贵乎大臣者贵乎均一而已陈平之宰肉社下以谓使我得宰平天下亦当如宰此肉则大臣必当得均一之道然后可矣尹氏失均一之道所以叹曰谁秉国成幽王之不自为政故使尹氏用事徒使百姓忧苦而不得安其居所谓不自为政即前所谓弗躬弗亲庶民弗信是也郑氏以谓天不出圗书其言且怪可鄙矣驾彼四牡郑氏以此四句分为两意上二句则以为大臣专恣下二句则以见四方土地日以侵削于夷狄蹙蹙然虽欲驰骋无所之也欧氏不从其説合为一意言我驾此大领之四牡顾天下王室昬乱诸侯交争而四方皆无可往之所其説为简径言我心之忧如此而为大臣者方且为恶日炽视其戈矛欲相征矣言其快私怒也既和且平无事则又如宾主饮酒相酬然盖其性之无常如此所谓喜者私喜而已所谓怒者私怒而已言其私喜怒不在国家也昊天不平言天不使我均平使我王不得安宁今王不自惩艾其心而反怨人臣之正己者小人之专权可以去之而不去忠臣之正己者不可怨而怨之是诚不可与为善者也故家父作此诗以穷王所以致讼之由庶几讹王之心以养万邦也孟子曰人不足与适也政不足与间也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盖用人之失政事之过虽皆是王之非然未尝先论也惟当格君心之非则政事无不善矣用人皆得其当矣故家父欲以讹王之心心既正则小人不得用而君子进万邦之受其赐必矣   正月大夫刺幽王也   正月繁霜我心忧伤民之讹言亦孔之将念我独兮忧心京京哀我小心癙忧以痒【音羊】父母生我胡俾我瘉不自我先不自我后好言自口莠【余乆反】言自口忧心愈愈是以有侮忧心惸惸【其营反】念我无禄民之无辜并其臣仆哀我人斯于何从禄瞻乌爰止于谁之屋瞻彼中林侯薪侯蒸民今方殆视天梦梦【莫红反】既克有定靡人弗胜有皇上帝伊谁云憎谓山盖卑为冈为陵民之讹言宁莫之惩召彼故老讯【音信】之占梦具曰予圣谁知乌之雌雄谓天盖髙不敢不局谓地盖厚不敢不蹐【井亦反】维号【音豪】斯言有伦有脊哀今之人胡为虺【晖鬼反】蜴【星厯反】瞻彼阪田有菀其特天之扤【五忽反】我如不我克彼求我则如不我得执我仇仇亦不我力心之忧矣如或结之今兹之正胡然厉矣燎之方扬宁或灭之赫赫宗周襃姒烕之终其永懐又窘隂雨其车既载乃弃尔辅载输尔载将【七羊反】伯助予无弃尔辅贠【音云】于尔辐【方六反】屡顾尔仆不输尔载终逾絶险曾是不意鱼在于沼亦匪克乐潜虽伏矣亦孔之炤【之若反】忧心惨惨念国之为虐彼有防酒又有嘉殽洽比其邻昬姻孔云念我独兮忧心慇慇佌佌【音此】彼有屋蔌蔌【音速】方有谷民今之无禄天夭是椓哿矣富人哀此惸独   李曰正月夏之四月也非建寅之正月也昭十七年夏日有蚀之祝史请用币平子御之曰惟正月朔慝未作日有食之于是乎伐鼓用币礼也其余则否此所谓正月与左传所谓正月同孟夏之四月正阳之月隂慝未作也夏之四月而有繁霜方为灾害若建寅之正月有霜则不得为灾也则知正月非建寅之正月也当为夏之四月也正月繁霜孔氏曰正阳之月而有繁多之霜是由王急酷之异以致伤万物故我心为之忧伤也有霜由于王急酷致于讹言则此民之讹言为害亦甚大矣孔氏之意以霜之所以降者以讹言之致此説非也王氏曰正月繁霜民之讹言亦孔之将故我心忧伤也盖为非有繁霜但讹言尔此説亦非欧氏曰降霜非时天灾可忧而民之讹言以害其国其害甚于繁霜之害物也此説得之盖以正月之阳而有繁霜我心固已忧伤矣今也民又讹言其言甚大则其心之忧愈甚矣将大也京京忧之不去也癙痒皆病也夫繁霜讹言之为害幽王与羣臣皆莫之忧惟此正月大夫忧之而已故哀小心而病也夫在天则有繁霜之异在人则有讹言之害其祸不难知也幽王之君臣而莫以为忧者盖乱亡之世常安其危而利其菑夏商之季至于汉唐之末天灾屡见非不明甚民心谤讟非不深切而君臣未有觉悟者盖不如是则国不之亡也纣之时失日而不知问于左右左右不知问于箕子曰为天下主而一国失日天下其危乎一国不知而我独知之我其危乎今幽王之世繁霜讹言为害上下相蔽曽莫之忧则周室危矣一国莫以为忧而正月之大夫忧之大夫其危矣父母生我胡俾我瘉此言深叹生之不逢时也瘉病也言父母之生我胡为使我戚戚无聊而至于瘉乎不自先时如此不自后时如此而适遭此时所谓我生不辰逢天瘅怒是也毛氏以父母为文武非也不自我先非欲其祖先适当用之也不自我后非欲其子孙适当用之也此特深序其怨叹之辞自伤其适遭此时有此灾厄也好言自口此则言小人之巧僞其言之美恶惟意好之者至于鑚皮出羽故为好言恶之者至于洗垢索瘢故为恶言莠言丑言也特任口之所出而不得其可爱可恶之实也我心之忧而愈愈然是以有侮也幽王之时在位无非小人而正月大夫间于小人之列小人不以为忧而惟大夫为忧安得不遭其侵侮哉安得不罹其谤讟哉惸惸亦是已独忧也无禄陈少南曰犹言不幸此説是也民之无辜并其臣仆此言幽王之刑滥其民之无罪者既杀矣而又并其臣仆皆从而陷于刑网以见其虐之甚也大夫见其如此故自伤其国政如是曰我何为而禄仕于此乎视彼乌之所止者于谁之屋乎必有所择也盖以乌之所止犹避其弋射之患而我乃处无道之朝何也左曰鸟则择木木岂能择鸟哉乌鸟微物犹有所择自叹已之不如乌也瞻彼中林侯薪侯蒸侯维也郑氏王氏皆以薪蒸喻小人此説固无害然不如苏氏曰中林之木莫不摧毁而维薪蒸在焉其残之也甚矣其説与下文相贯言民之危殆如中林之木非不美也而乃为人所残害天乃梦梦然而莫之觉察梦梦昬乱之貎也虽然天意岂真若是哉但天意未定尔故曰既克有定靡人弗胜苏氏曰方其未定也何所不至及其既定人未有不为天所胜者申包胥曰人定则胜天天定亦能胜人而老子所谓天网恢恢踈而不失不然则天岂有所憎而祸之者邪适当其未定故耳此言皆诸儒之所未及也谓山盖卑此则以喻讹言者谓山盖卑则有为山脊言者有为大阿言者而皆以为卑民之讹言变白为黑如此乃不惩止何也故曰谓山盖卑为冈为陵民之讹言宁莫之惩讹言可惩而王曽莫之恤乃召彼故老不问之以政事而乃问之以占梦则其所问者非所冝问也贾之于文帝问之以鬼神之事説者犹讥以为不问苍生而问鬼神况夫讹言之为害如此王乃舎之而问占梦之事可谓非所问而问也具曰予圣谁知乌之雌雄言幽王之君臣自以为圣而无有知乌之雌雄者夫乌之雌雄岂难知哉虽常人犹知之不待圣贤始知之也自以为圣而乌之雌雄乃不能别则其与菽麦不辨亦无以异其敢自以为圣乎夫圣孔子不居以孔子之圣犹不敢居圣人名而幽王何人乃自以为圣乎自以为圣则又不肯以其国事而下问其臣故但问以区区不急之事则国家安得而不乱也谓天盖髙不敢不局局毛氏曰曲也蹐毛氏曰累足也説文曰小步也孔氏曰谓天盖实髙矣而有雷霆击人不敢不曲其脊以钦之谓地盖厚矣而有陷溺杀人不敢不累其足以畏之此説是也局曲其身也东京赋曰云云注曰局伛偻也以天之至髙冝其可以髙举而乃伛偻而行以地之至厚冝其可以阔步而乃侧足而行盖言祸之不可测而安之不可恃也我之所以号呼而为此言皆有道理也哀今之人胡为虺蜴之毒安行无礼无所忌惮何也郑氏曰虺蜴之性见人则走此非诗人之意也但取其虺蜴之毒耳瞻彼阪田此章言己之特立而无助也视彼阪田﨑岖之处有菀然特盛之苖亦犹昬乱之朝有挺然特立之贤者特立之苖特生于阪田之中而天为风雨以扤动之惟恐其不胜亦犹贤者之特立而小人成羣思有以中伤之惟恐其不及也盖皦皦者易汚峣峣者难全自古邪说之害君子多矣己之守正则为邪者所忌己之好諌则为邪者所嫉其道常不两立故小人必思有以中伤而逐之然后已然在朝之臣其初求我以为法则惟恐失我非不好贤也及其执我以为仇则不我助也仇仇偶也此以见其孤立也以五隂而剥一阳则阳必消故曰剥剥也柔变刚也谓阳之剥落而至于尽也以见幽王之朝小人背君子其如幽王何心之忧矣如或结之此章言闵国之将亡也言我心之忧如有物纒结之者以国政之危故也郑氏曰正长也忧念此之君臣何厉然为恶如是王氏又以正为邪正之正言正危则以邪胜故也此説比于郑氏为长然不如欧氏之説正为政事之政言古用字多通也厉危也燎之方扬宁或灭之言火之燎于原宁有能灭之乎今也赫赫然方盛之宗周乃为襃姒所灭诚可骇也欧氏曰火燎于原其热盛若不可向而犹或有扑灭之者周虽赫然而必为襃姒所灭也然诗本义正不如此顔师古尝解此四句曰言火燎方盛宁有灭之者乎宗周之盛而为襃姒所灭怨其甚也此论得之襃国名也姒姓也襃姒犹所谓齐姜宋子也烕亦灭也此时周未灭而言灭者言其有灭亡之理也国语所载神龙吐漦檿弧箕服之謡虽曰知襃姒之必为害然其为説涉于怪诞不足取也今此正月之大夫知襃姒之必灭周者则以其国势知之也卒之襃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万方故不笑幽王举烽燧诸侯悉至而无寇襃姒乃大笑其后数举烽燧诸侯亦不至卒有骊山之祸但以一笑而倾国家知此则倾人之国不在多也当此时也其去灭之时无几矣欧阳曰上七章皆述王信讹言乱正至此始言灭周本于襃姒者谓王溺女色而致昬惑推其祸乱之本以归罪之也终其永懐此章又言终其长思知君必陷于祸如困于风雨而载车以行其危可知而又弃其辅则其危甚矣辅辐傍之斜木也输堕也既弃其辅则必堕败尔车之所载既败尔事方请长者以助不亦晚乎如晋惠公乗小驷庆郑知其必悔弗听既而戎马还泞而止于是号庆郑与此将伯助予何以异自古昬乱之主国未至于乱则多忽贤者之言至于丧亡始思贤者之言有效虽悔昔日之不用已无及矣无弃尔辅此又详陈驾车之所当然也不弃其辅又当益其辐屡顾其仆然后不堕败尔车之所载不弃尔辅可谓慎矣然犹以为未也而又贠于尔辐贠于尔辐可谓慎矣犹以为未也而又屡顾尔仆然后不至于多难今幽王乃终然逾于絶崄之地而不以为意其忽于祸难可知矣人而有畏祸之心此犹可救也今也曽不以祸难为祸难则末如之何也矣安得不输尔载邪鱼在于沼此章言居于乱世无所逃其祸如鱼在池沼之中不足为乐虽潜伏之深亦昭昭然而易见盖言祸难之不可逃如此故忧心惨惨念国之虐政不可逃也彼有防酒又有嘉殽言小人之徒自以酒食相乐而大夫独忧也小人之徒以髙爵厚禄遂为酒食之欢虽为目前之乐而不知他日之祸旋踵而至也有防酒嘉殽和洽其邻里与其亲戚周旋而我独忧心慇慇也云旋也言周旋也昔人有言曰燕雀处堂母子相安自以为乐也突决栋焚而子母恬然不知祸之将及也今国势如此而小人之徒乃羣居饮酒以相乐殆燕雀之类也佌佌彼有屋佌佌小也説文佌字与此不同而训以为小蔌蔌陋也言以小人而有屋之富禄之腆则小人之幸也小人之幸则民之不幸也民人不幸乃天之夭害以椓破之也民之遭虐富人犹云可为惸独之人无以胜其贫实可哀也衰乱之世要其极也贫富俱受其祸言其一时之虐政富者之财犹可以胜其求贫者愈甚而不堪也然则为幽王之民者何其不幸欤幽王骊山之祸乃自取之而斯民受其祸斯民何罪焉   毛诗集解卷二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二十四  宋 李樗黄櫄 撰   十月之交大夫刺幽王也   十月之交朔日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彼月而微此日而微今此下民亦孔之哀日月告凶不用其行四国无政不用其良彼月而食则维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于辄反】震电不宁不令百川沸腾山冢崒崩髙岸为谷深谷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惩皇父卿士畨维司徒家伯维宰仲允膳夫棸子内史蹶维趣马楀【音矩】维师氏艳【于赡反】妻煽方处抑此皇父岂曰不时胡为我作不即我谋彻我墙屋田卒污莱曰予不状礼则然矣皇父孔圣作都于向择三有事亶侯多藏不憖【鱼郡反】遗一老俾守我王择有车马以居徂向黾勉从事不敢告劳无罪无辜谗口嚻嚻下民之孽匪降自天噂【子损反】防背憎职竞由人悠悠我里亦孔之痗【莫背反】四方有羡【于箭反】我独居忧民莫不逸我独不敢休天命不彻我不敢效我友自逸   李曰郑氏以十月之交雨无正小旻小宛皆为刺厉王之诗不当为刺幽王之诗其意以谓毛氏作诂训传时移其篇第改厉为幽盖以此篇之中疾艳妻煽方处又幽王之时司徒乃郑桓公友非此篇之所云畨维司徒也但以此篇不当言畨维司徒故以此为厉王之诗苏氏以为不终郑桓公在幽王时与畨维司徒先后用事又襃姒以色居位谓之艳妻其谁曰不可当从此説观郑氏以诗所言艳妻与畨维司徒为厉王之诗其下雨无正小旻小宛亦以谓厉王其意以谓四序皆言大夫疑是一人之作其説未之敢信也十月之交日月交防也夫日行迟一年一周天月行速一月一周天日与月一年十二次交防其交防也或有日食之变故交防必于月朔日食必于月朔言此十月交防朔日辛卯也是时日有食之其丑莫大唐书志云十月之交以厯推之在幽王之六年则是为幽王之诗无疑矣日蚀而以厯推之则是当食也既是日之当食乃为变异之大者唐书志云古之太平日不食星不孛盖有之矣若过至未分月或变行而避之或五星潜在日下御侮而救之或涉交数浅或在阳厯阳盛隂微则不食或徳之休明而有小眚焉则天为之隐虽交而不食此四者皆徳教之所由生也盖以日当食而不食则是有徳者也日当食而不免于食则是无徳者也春秋之时书日食三十六后世厯家皆能推之则是当食也日月交防而日必食虽日当食为人君者亦不可不自省而孔氏云日月交防于筭可推而知则是虽数自当然而云为异者位贵居尊恐其志意易怠圣人假之神灵作为鉴戒尔夫以昭昭大明照临下土忽尔殱亡俾昼作夜其为怪异莫此之甚故有伐皷用币之仪贬膳去乐之数皆所以重天变警人君也盖不如是则当日食而使人君无戒惧之心是啓人君有怠慢之心也郑氏谓辛金卯木也又以卯侵辛故甚恶也郑氏溺于纬家之説故如此但日食自足以见其灾异如春秋之书日食有不言日者岂不为灾异乎彼月而微此日而微言月当有微细之时日不当微细也柏舟之诗曰日居月诸胡迭而微盖日不当微今日月胡交迭而微惟日不当微而微故下民亦孔之哀言祸将及于下民也言日月告凶祸者以日月不用其常道也行道也望而正于黄道是谓臣干君明则隂斯蚀矣朔而正于黄道是谓日雍月明则阳为之食矣凡日月之蚀者皆不用其常道然其所以不用其常道者亦有故焉以四国为政不用其善人故也夫以不用善人而所用者莫非小人而致日蚀苟能用善人则足以消变异矣左氏曰国无政不用善则自取谪于日月之灾故政不可不慎也彼月而食则维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夫以月食之变亦可以为变矣而乃以为维其常者王氏云月蚀非其常也然此日食以阳侵隂犹为常也其説是也春秋日食三十六月食则未尝书岂其当时偶无月食邪亦其以为常故不书之也震电此章则言其为灾异非独日食也其灾异交午旁至而又震电貎震雷也春秋书三月大雨震电周之三月乃夏之正月而有震电此其所以为异今此震电岂亦震电非其时邪惟其震电非其时则使天下不安宁不善之兆也百川之水皆溢出而相乗山之冢顶髙峯之上崒然崔嵬者皆崩落髙大之岸则陷为深谷岸应处上今乃陷而在下深下之谷则进出为陵矣谷应处下今乃进而在上变异如此今之人曽莫有惩艾之者仲舒云国家将有失道之败天乃先出灾异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今幽王之时日食如此又有震电百川沸腾山冢崒崩髙岸为谷深谷为陵使能恐惧修省则日食之变必能自省矣况于震电之类乎惟其不知自省天欲扶持而全安之有所不可此所以乱亡也郑氏云皇父家伯仲允皆字畨棸蹶楀皆氏苏氏云人各有常官皇父则皆緫其权故以卿士目之艳妻指襃姒也美色曰艳左传曰美而艳煽炽也言此羣小人用事而襃姒其势方炽与之羣处夫以小人用事已足以致危乱之机而况于羣小人之用事又有艳妻交结于内则其势蟠结于朝廷之上不可解也商纣之时在朝廷则飞廉恶来之徒用事于内则有妲已焉明皇之时在朝则林甫国忠用事在内则有杨妃焉幽王之时在外则有皇父之徒在内则有襃姒焉内外为患如此安得不招致灾祸哉此诗上三章则言灾异之事下四章则言灾异之由所用者非其人也西汉之末有日食则多责之大臣夫灾异之兴则大臣所不能无罪也然而人君亦当责已汉之君不能责已而责于大臣后世所以讥议之今幽王之时天变如此君臣皆有罪故责外所用之人又责其内宠者言其所以致之之由也艳妻或以为阎妻则是厉王之时当从王氏以为襃姒抑此皇父肯自以为不是乎言其不自知恶皆谓已为是也汝何为使我役作不先就与我谋遂毁其墙屋使失其业而田卒为污莱乎下荒曰污上荒曰莱皇父虐民如此犹不知反曰我不残害汝在礼法下当供上役也若以为下供上役果合于礼则秦始皇骊山之役亦可以为礼乎此皆皇父文过饰非所为言无不伪是也已之为非则自以为是已之害民而自以为礼此盖多行不义者也下章则又言皇父之欺君皇父孔圣言皇父自以为圣也当时君臣皆自以为圣故不肯求贤以自辅惟不忠之臣自以为圣故未尝求贤以辅君作都于向向邑也作都于向之时则所择之卿皆贪淫多藏之人曽不且憖遗一老使之守衞我王郑氏谓憖者心不欲自强之辞也左传曰不憖遗一老杜预注曰憖且也当从其説又择其富有车马者以往徂向此皆言皇父不忠之状也当时大夫黾勉以从于王事虽劳亦不敢自诉犹且遭谗口之众多况敢告劳乎苟告劳则罪日多矣下民之妖孽非自天降噂噂防防相对谈语背则相憎逐其主凡此者皆由人也观此诗日食震电山崩之变皆是人为之致非自天也故为君者当责其在已而已矣言我悠悠居今之世可为甚病而四方之民有饶羡而我独居此忧四方之民皆享逸豫而我独不得闲暇非不能休也以天命至此不乆故我不敢效我友之逸也茍欲自逸则安知他日不为祸邪观幽王之时岂四方之民尽皆有饶羡者岂四方之民尽优游而自逸哉如所谓不冝空我师则四方无有饶羡矣所谓卒劳百姓则民莫克有逸矣乃为此言者盖大夫方言其已之勤劳忧思故为此辞学诗者当以意逆之   雨无正大夫刺幽王也雨自上下者也众多如雨而非所以为政也   浩浩昊天不骏其徳降丧饥馑斩伐四国旻天疾威弗虑弗图舍彼有罪既伏其辜若此无罪沦胥以铺周宗既灭靡所止戾正大夫离居莫知我勚三事大夫莫肯夙夜邦君诸侯莫肯朝夕庶曰式臧覆出为恶如何昊天辟言不信如彼行迈则靡所臻凡百君子各敬尔身胡不相畏不畏于天戎成不退饥成不遂曽我暬【思列反】御憯憯日瘁几百君子莫肯用讯听言则荅谮言则退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维躬是瘁哿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处休维曰于仕孔棘且殆云不可使得罪于天子亦云可使怨及朋友谓尔迁于王都曰予未有室家鼠思【息嗣反】泣血无言不疾昔尔出居谁从作尔室   李曰诗之名篇皆掇取诗中之文以为之惟雨无正酌赉般四诗篇名皆诗中无其文则别撰其名考诸左传宣十六年酌曰于铄王师遵养时晦耆昧也则知此篇其来乆矣非必诗者之意然酌般赉三诗命名之义犹可晓惟雨无正为难晓作序者之説曰雨自上下者也众多如雨而非所以为政也雨自上而下譬政自君出其文不贯兼中所谓雨自上而下与夫众多如雨其意皆不见徐安道曰正大夫三事大夫邦君诸侯皆自肆与凡百君子不敬其身可谓众多如雨此皆附防而为之説未可深信以为然也此当阙之以俟知者浩浩广大之意骏长也幽王之时天下被其虐无可奈何而归之于天曰天之于民其始也徳甚大今乃不终其徳既生之矣又从而祸之以至丧乱饥馑之灾以斩伐四方之国所以归其祸于天也盖人之情疾痛则呼天本非天之不仁也其实召此祸者幽王之罪也人之为此言者特归之于天而已亦甚其君之辞也旻天之威如此迅烈幽王弗之谋有罪既服其辜今则舎之而不问无罪者乃沦胥陷溺而偏及焉岂畏天者之所当为哉夫天讨冇罪五刑五用哉有罪者天之所讨也畏天者亦在顺天之所讨罪之意而已今也非特有罪不之讨而无罪者又且滥及焉有罪者不可舎而舎之则恶者无所惩无罪者当舎而不舎则善人无所恃所为如此将见上天震怒而不佐其国也周宗既灭宗周郑氏曰镐京也徐安道曰宗周者周为天下宗也言宗周则在镐京此盖祖郑氏之説不如苏氏之説曰周宗姬姓之宗族皆破灭无所底定则幽王之势孤矣而其臣下皆离散故继之以正大夫离居莫知我勚三事大夫莫肯夙夜邦君诸侯莫肯朝夕正大夫者大夫之长也郑氏曰上公也王肃则以三事为三公大夫乃其属孔氏以郑氏之説为然王肃不合分为二徐安道以谓周官曰三事暨大夫举三公及大夫也其説为有据当从王肃徐安道之说言此大夫之长离散而居莫有知我民之劳勚以至三公大夫及诸侯无肯夙夜朝夕以省视王事其君臣解体如此夫三事大夫邦君诸侯冝其日当修省惧而为善今乃反而为恶以见其无迁善悔过之心也夫幽王上则为天所怒下则为民所怨内则宗族破灭外则羣臣诸侯携贰其孤立无侣而不之惧此所谓安其危而利其菑乐其所以亡者不然则何亡国败家之有哉如何昊天此又言王之为恶常自乐而不知自悔故呼天而告之以为何如以法度之言而人不信乎今王所为如此如行道之人不知所到言茫茫然而无所止定也犹所谓譬彼舟流不知所届也虽然王之所为固不然矣凡百在朝之臣亦当敬其身耳盖为王止于仁为臣止于敬君虽不仁臣不可以不敬父虽不慈子不可以不孝又责之曰胡不相畏乎汝不自相畏则是不畏于天也此句正犹孔子所谓吾谁欺欺天乎欺其心是欺其天耳不相畏是不畏于天也人欲知所以不欺天者不在乎他在不欺其心耳戎成不退戎兵也遂进也苏氏以易曰不能退不能遂为证暬御国语居寝有暬御之箴此言兵势已盛不能退是无弭乱之道也饥馑已成不能遂是不能兆丰年也胡为使我小臣憯憯日瘁暬御侍御之臣也侍御之臣憯憯然而瘁而在位之臣无肯以此相告闻可听之言则受其善而荅之荅之而未尝行闻谮愬之言则拒其言而退止之盖言不肯任其责也哿可也此言哀我之不能言者非出于舌之难出于舌则躬受其瘁矣当时之所谓能言者乃可于人意盖以其巧言如水之流转而躬受其休矣自古祸乱之世正人才出一言则必受其祸为正人者故多全身逺害缄黙而不言不然则为泄冶之徒由是观之其当时之缄黙而不言者乃为不能言而喋喋自恣无所忌惮乃当时之所谓能言者维曰于仕此章言幽王之世而仕者可谓危且怠矣其曰不可使者则得罪于天子其曰可使者则怨及于同列则其仕岂不危且殆哉盖天子欲其臣之尽瘁也今也言不可使则得罪于天子矣同列欲其同恶相济今也以为可使则怨及同列也谓尔迁于王都鼠思忧思也此章言当时之臣离散而去也雨无正言大夫命之迁来王都其去者则以无家为辞也而此大夫乃忧思泣血无有出言而不我疾也盖吾之心在于为国则其出言无非为国在朝无有为国者闻吾之言则皆疾吾也今命之迁来王都则彼无不疾我矣既而又责之曰昔尔出居于外谁作尔室亦有作之矣今乃以无室辞我何哉此盖责之之深也幽王之时大臣无有以忧国为心小臣则有忧国之心正月之尹氏十月之皇父所谋者皆无忧国之心至于小臣虽有忧国之心亦何补哉   小旻【宻巾反】大夫刺幽王也   旻天疾威敷于下土谋犹回遹【音聿】何日斯沮【在吕反】谋臧不从不臧覆用我视谋犹亦孔之卭【其凶反】潝潝【许急反】訿訿【音子】亦孔之哀谋之其臧则具是违谋之不臧则具是依我视谋犹伊于胡厎【之礼反】我既厌不我告犹谋夫孔多是用不集发言盈庭谁敢执其咎如匪行迈谋是用不得于道哀哉为犹匪先民是程匪大犹是经维迩言是听维迩言是争如彼筑室于道谋是用不溃于成国虽靡止或圣或否【方九反】民虽靡膴或哲或谋或肃或艾【音刈】如彼泉流无沦胥以败不敢暴虎不敢冯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李曰郑云所刺列于十月之交雨无正为小故曰小旻孔氏遂广其意谓十月之交言日月告凶权臣乱政雨无正言宗周既灭君臣离散皆是事之大者此篇惟刺谋事邪僻不任贤者是其事小于上篇也此其为説不足信然郑氏既以小旻为政教比于十月之交雨无正为小至于小宛之诗亦曰政教为小是二説固同矣至于小弁乃太子之事太子之储事非小事也则其説不行又别为之説以谓鸒斯小鸟故曰小弁则其説自相异同如此不如苏氏之説曰小旻小宛小弁小明四诗皆以小名篇所以别其为小雅也其在小雅谓之小明在大雅者谓之大明召旻独宛弁阙焉意者孔子删之矣其説是也盖如叔于田大叔于田之诗以大加于叔于田之上特以为之别尔其所以小大者非有深义于其间也旻天疾威旻天説文曰秋天也王肃曰仁覆闵下曰旻天疾威敷于下土盖言旻天之威迅烈敷于下土也沮止也王氏曰王者隆寛博爱以得天下之心而天下乐告以善道则无所事于疾威天下之善众至如至诚由直道以图天下之事有余裕矣则无所事于回遹其意以疾威刺幽王非也苏氏曰天祸迅烈徧于下矣而王之邪谋终莫之改也此説是也盖言幽王不畏天祸天祸降于下不知所以顺天使天有悔祸之意今乃偃然自若信用邪谋则天之祸何时而止也其谋之善者则不从其不善者则反用之夫所贵乎听諌者惟欲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则不从之今幽王之听谋如此故我视其谋犹则但见其甚病也卭病也自古昬君暗主之听谋虽曰善者不从不善者反从之原其本意岂固意必从不善者之谋哉盖其意以臧为不臧而不臧者反以为臧也昔苻坚信慕容垂之谋而南伐晋后唐废帝信薛文遇之谋而移敬塘节镇当时羣臣皆以为不可而二帝独以为谋之善自今观之则其谋不善自当时观之则当时之君必以为成功也潝潝訿訿毛氏曰潝潝然患其上訿訿然思不称其上説文亦曰訿訿意不称也孔氏推广其説以谓小人在位皆潝潝然自作威福患苦其上訿訿然竞营私利不思称其上其説皆不甚明尔雅曰潝潝訿訿莫共职也韩诗亦曰不善之貎其説又不分别二字之説为何如王氏曰潝潝苟有所合也訿訿苟有所毁也王氏此言虽以字生义然实得诗人之意刘向曰众小在位所从邪议潝潝相是而背君子盖同乎已者则以为是异乎已者则以为非则王氏之言实与之暗合苏氏曰潝潝言相和也訿訿言相诋也亦是此意盖言小人之好恶如此则是可哀也小人之党甚固故其谋之善者则相与违之谋之不善者则相与从之故作诗者视其谋犹则安所止乎左传曰天祚明徳有所厎止祈父之诗亦曰靡所厎止皆是训至之意我既厌不我告犹易曰再三渎渎则不告今幽王之时卜筮既数故亦厌之不告其犹也其所谋者大多是非混淆故是用不集其发言者讻讻满庭无能决其是非孰敢执其咎哉盖所谋者一二而已则必有自任其责者所谋既多孰肯执其咎责哉左氏楚子伐郑其六卿欲从楚其三欲待晋子驷曰请从楚騑也受其咎如此则所谓执其咎苟执其咎则为事必欲遂事苟不遂则自受其辜今也徒为其谋而不执其咎此所谓作舎道傍三年不成防礼之家名为聚讼也如匪行迈谋是用不得于道郑氏曰君臣之谋事如此与不行而坐图逺近是以道路无进于跬步何以异乎王氏之説亦如此不如苏氏之説曰譬如欲行而不先为行迈之谋随人而妄行亦是终不得其道也哀哉为犹此章言当时之为谋非以古人为法言任其私意尔如国犹而经理之但其目前之细务非国家之要务也其所听受者皆迩言其所争辩者亦迩言无逺图也夫谋之逺者近于迂阔而难行谋之近者近于切要而易用故近虽有小利而其害随至逺谋者虽目前未见其利而可以终身无害自非听之者明安能慎择而用之哉如彼筑室于道谋于行道之人路人之意不同故不得遂成也所谓作室道傍三年不成是也国虽靡止或圣或否止定也圣哲谋肃乂此洪范之五事盖指当时之贤者也膴大也言国中虽未定而有或圣或否者民虽小而哲谋肃乂者王当慎择而用之无使如泉之流陷溺而败也自古祸乱之兴虽曰小人为之君子并受其祸幽王之时民之有圣哲谋肃乂者虽其国之危乱非已之所为而其受祸则一也不敢暴虎不敢冯河徒涉曰冯河徒搏曰暴虎虚手而虎无舟而涉河此皆人所易见故不敢也然常人之情但知其一自此之外而不知其他也丧国亡家之祸自非明哲君子莫有知者故我心之忧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惟恐其坠也惟恐其陷也言人皆莫知其他则战战兢兢惟此大夫独如是也观正月之诗谓天盖髙不敢不局谓地盖厚不敢不蹐自常人观之以天之髙又何待于不敢不局也以地之厚又何待于不敢不蹐也惟其知祸乱将至常人以为无害君子以为理之必至也   小宛大夫刺幽王也   宛彼鸣鸠翰【胡旦反】飞戾天我心忧伤念昔先人明发不寐有懐二人人之齐圣饮酒温克彼昬不知壹醉日富各敬尔仪天命不又中原有菽庶民采之螟【音冥】蛉【音零】有子蜾【音果】蠃【力果反】负之教诲尔子式谷似之题彼脊令【音零】载飞载鸣我日斯迈而月斯征夙兴夜寐无沗尔所生交交桑扈率场啄【陟角反】粟哀我填寡冝岸冝狱握粟出卜自何能谷温温恭人如集于木惴惴【之瑞反】小心如临于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李曰宛小貌翰者毛氏以为髙不如苏氏以为羽也言以鸠之小鸟而羽飞欲至于天也毛氏曰行小人之道责髙明之功终不可得苏氏亦曰宛然鸣鸠而求戾天亦难矣以小人而责其继文武之功亦难矣此説与毛氏同而欧阳深破毛氏之説以谓小宛大夫刺幽王败政不能继先王之业其曰宛彼鸣鸠翰飞戾天云者谓此鸠虽小鸟亦有髙飞及天之志幽王不自勉强奋起曽飞鸠之不如以坠其先王之业此説是也盖以鸠之小鸟而犹有髙飞及天之志而幽王乃不能勉强行道而坠文武之业是飞鸠之不如也王氏之意亦与欧氏同惟幽王既不勉强于此矣故我心忧伤念昔先人先人指宣王也宣王能夙兴夜寐故能成中兴之功今幽王乃自怠自弃无兴复之心则文武之业坠矣故念昔先王以伤幽王不能然也盖治乱之分勤与怠而已成天下之事者莫先于勤壊天下之事者莫先于怠文武造周家之业亦曰忧勤而已宣王成中兴之功亦曰忧勤而已惟其忧勤故能兴文武之业也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周公思兼三王是亦宣王之有懐二人也周公坐以待旦是亦宣王之夙兴夜寐也周公惟其勤故能守文武之业宣王惟其勤故能兴文武之业今幽王乃不能如此此周之所以衰也先人毛氏曰文武也而孔氏广其説以谓王无徳而念其先人又云有懐二人则所念二人而已欧氏以先人为宣王是矣而又以有懐二人谓下章所谓二人刺王云人谁不饮酒一人则斋肃通明虽饮而温克一人则昬愚无知但以沈醉苟一日之乐此又曲説徐安道曰幽王之先人既勤思文武之道此为得之齐圣书曰昔在文武聦明齐圣史记亦曰幼而徇齐毛氏曰正也齐圣聦明之称言齐圣人之饮酒温则和而无不容克则能胜己之私正所谓不为酒困是也彼童昬无知之人益醉日富郑氏曰童昬无知之人饮酒日醉自谓日益富夸淫自恣以财骄人此不如陈少南之説益富也付朝夕于醉而日以増益也惟幽王之时如此故戒之以各敬尔仪天命不又王氏曰言各者则并戒其羣臣也各敬尔仪者以天命不又也又复也天命不再来也汝既以酒败则天必罚之而其命不再来矣治积昧醉而亡其丧宋君曰醉足以亡丧乎对曰桀以醉亡天下则天威其可不钦哉中原有菽欧氏以此二句为劝勉王为善之意言中原有菽庶民皆可往采采者无不得也世有善道凡人皆可为为则得之矣王何独不为也又言人性之恶可变而为善譬如螟蛉之子教诲之则可使变其形而为蜾蠃子也此言虽无害然不如且依毛郑之説从毛郑之説则与上文相贯上文既言天命不又故此申述其天命无常之意言菽生于中原惟有力则采得之以譬人君之位无常惟有徳者则得之螟蛉之子蜾蠃负之以为己子以譬幽王苟不能养其民亦将有徳者养之以为己之民也式用谷善也教诲其子而善从之所谓类我类我是也陆农师曰蜾蠃取桑虫负之七日而化为子其祝声可听法言云祝之曰类我类我盖其音之然也夫天下不可以常有也商之季而有周正如有力者之采菽蜾蠃之负螟蛉岂可常哉惟有徳者则得之题彼脊令题视也脊令雝渠也视彼脊令之鸟或飞或鸣未常止息人亦当如是我日犹言此日也日既往矣月将行矣日月之逝其速如此幽王冝夙兴夜寐庶无忝于所生矣所生指宣王也宣王能明发不寐有懐二人幽王苟能夙兴夜寐则不忝其父矣交交桑扈交交毛氏曰小貌欧氏破其説以谓交交者往来貌率循也桑扈窃脂也陆玑注曰青雀也好窃人肌肉脂及膏故曰窃脂也桑扈食肉之鸟未尝食谷也淮南子曰马不食脂桑扈不食粟非廉也则是桑扈未尝食粟也今也循场食粟则非其所冝矣亦犹我之填弱鳏寡而乃以为冝入于岸狱则亦失其所矣此所以可哀也民之不可以入岸狱亦桑扈之不可食粟今幽王乃以为冝正所谓倒置也幽王苟握粟以试之桑扈自何能食粟乎不能也能知此则知岸狱非民之所冝也温温恭人言幽王之暴虐如此则廷之臣危惧而不自安故我温温恭人如集于木恐其坠也惴惴小心如临于谷恐其陨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恐其陷也夫以汉文帝之时汉兴二十余年天下和治而贾犹以为抱火厝积薪之下况幽王之时天怒人怨祸乱之至理之必然当时在朝之臣当何如哉   毛诗集解卷二十四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二十五  宋 李樗黄櫄 撰   小弁【步于反】刺幽王也太子之傅作焉   弁彼鸒【音预】斯归飞提提【是移反】民莫不谷我独于罹【力知反】何辜于天我罪伊何心之忧矣云如之何踧踧【徒厯反】周道鞠为茂草我心忧伤惄焉如假寐永叹维忧用老心之忧矣疢如疾首维桑与梓必恭敬止靡瞻匪父靡依匪母不属【音烛】于毛不离于里天之生我我辰安在菀【音郁】彼柳斯鸣蜩【音条】嘒嘒【呼惠反】有漼【于罪反】者渊萑苇淠淠【孚计反】譬彼舟流不知所届心之忧矣不遑假寐鹿斯之奔维足伎伎【其冝反】雉之朝雊尚求其雌譬彼坏木疾用无枝心之忧矣宁莫之知相彼投兔尚或先之行有死人尚或墐之君子秉心维其忍之心之忧矣涕既陨之君子信谗如或醻【市由反】之君子不惠不舒究之伐木掎【寄彼反】矣析薪杝【敕以反】矣舎彼有罪予之佗【吐贺反】矣莫髙匪山莫浚匪泉君子无易由言耳属于垣无逝我梁无发我笱我躬不阅遑恤我后   李曰太子冝臼平王也且曰申后之子也幽王既爱襃姒生子伯服遂废申后以伯服为太子遂逐冝臼左传曰至于幽王天不吊周王昬不若用愆厥位携王奸命诸侯黜之而建王嗣用迁郏鄏携王指伯服也王嗣指冝臼也详左氏之文则是幽王既死伯服自立故谓之携王诸侯黜之而立王嗣也此诗平王为太子见弃之时其傅之所作也弁彼鸒斯此章言己之失其所也弁乐也鸒斯鸟名尔雅曰鸒鹎名卑居又名雅乌郭璞曰雅乌小而多羣腹下白江东呼为鹎【音匹】鸟广雅曰不反哺者谓之雅其谓之鸒斯者孔氏曰斯者语辞犹蓼彼萧斯菀彼柳斯孔氏以刘孝标之博学而类苑鸟部立鸒斯之目为不精然扬子云曰频频之党甚于鸒斯子云之意岂不因诗中之文而言之提提毛氏以为羣不如王氏以为安好人提提亦是安也谷养也言以鸒斯之鸟乃能弁乐羣飞而且安然今太子不得所安则曽鸒斯之不若也凡民莫不得以相养而我乃独见弃于父母则凡民之不如也既不如鸒又不如民于是号呼而告之于天曰我有何罪乎又曰我之罪当何如邪惟其无罪见逐故心之忧以为将如之何踧踧周道此章则言周之将亡也踧踧説文曰行平易也以周道之平易而尽鞠为茂草乎见其国之将亡也汉伍被谓淮南王曰臣将见宫中生荆棘露沾衣也周道鞠为茂草正犹王宫生荆棘皆以见其将亡也此诗言鞠为茂草非是当时已如此特预言之耳如赫赫宗周襃姒烕之是以襃姒之宠而知国之将亡也其后黍离大夫过宗周而尽为黍岂太子傅之言为有验邪自古废嫡立庶未有国不受其祸秦废太子扶苏而立胡亥晋废愍怀太子而立惠帝隋废太子勇而立炀帝不旋踵而祸及之幽王所为如此其受祸也必矣此我心之忧伤惄焉如也惄思也如以物而心也不脱衣冠曰假寐如宣公二年赵盾盛服将朝尚早坐而假寐是不脱衣冠也假寐之中长叹此事维忧其老故其心之忧如夫人之头痛也诗言其心之忧矣有五其言之重复者以见其忧之甚也维桑与梓范内翰曰此章言冝臼孝敬而幽王之不察也陆农师曰桑梓父兄所植尚或敬之也礼曰见君子几杖则起其类是乎盖以见君子之几杖则起其敬于君子也可知矣父兄种之木尚加敬止况人之所恃惟母所怙惟父敢不恭敬乎恭敬如此而乃见弃岂我之不属于毛乎岂我之不离于里乎属离皆附丽之辞也夫人之所以见爱于父母者以其受父之皮肤处母之胞胎今我独不受父之皮肤乎独不得处母之胞胎乎辰者日月星辰所防也言我所生而遭难如此岂其所生之辰不祥邪如韩退之我生之辰月宿南斗惟其所生之辰不祥如此故其所以遭谗谤也冝臼之遭见弃者冝亦生辰之不祥也故曰天之生我我辰安在菀彼柳斯此章言王之不知己也菀然而茂者柳也其上则有鸣蜩之嘒嘒然漼然而深者渊也其傍则有萑苇之淠淠然而茂柳繁则有鸣蜩渊深则有萑苇柳之与渊皆能容物今王为父而不能容其子乃使之如不系之舟不知所至故我心之忧至不遑假寐也鹿斯之奔此章言王之无恩御其子禽兽之不如也鹿之奔走者冝其疾速今乃伎伎然而舒迟者待其羣也雉之朝时雊然而鸣者求其雌而并飞今幽王弃其子是全无亲亲之恩弗如鹿之有所待而雉之有所求也王既弃其嫡譬如木之无枝则其势孤矣此我心之所以忧而曽莫有知之者夫以此诗既言菀彼柳斯有漼者渊以刺王之不能容其子曽柳渊之不如也又言鹿尚待其羣维足伎伎雉之朝雊尚求其雌则是又鹿雉之不如也夫以鹿尚待其羣雉尚求其雌而王乃安然而弃其子是诚何心哉虎狼有父子之仁以虎狼犹爱其子而王乃弃其子是禽兽之不如也相彼投兔相视也视彼掩兔者尚有先驱而走之者道中有死人尚有掩覆之者墐埋藏也左氏曰道墐相望是也夫以特禽兽耳涂之死人又非亲戚皆有不忍之心今幽王之存心乃忍为此此我心之所以忧而至于垂泪也文王之葬朽骨当时之人以为文王之仁尚及于死者况生者乎文王之于朽骨非有父子之亲犹且爱之则其心可知也幽王之于父子之亲犹且如此踈者亦可见也况欲泽及于斯民乎君子信谗范内翰曰此章言王之信谗怒其子而不循理也盖言幽王之信谗如献醻之无不受饮而幽王既不爱其子故内谗言更不舒究其为何如也王茍能徐究之则谗言亦不难见也如太子申生归胙于公公田姬寘诸宫六日公至毒而献之公祭之地地坟与犬犬毙与小臣小臣亦毙夫寘诸宫六日则其诬谮不亦甚明献公不能徐而察之此申生所以有新城之祸幽王之诛其子何以异此然申后冝臼之见黜必有谗言交构于其间观申生楚太子之见黜而骊姬费无极之徒奸言巧辞可谓深矣今申后冝臼之见黜则襃姒之徒其谮之也必有以深讪之特幽王之不察耳伐木者掎其巅而伐之不欲妄踣之也析薪者必观其理而杝之者盖随其理而渐析之不欲妄挫之也今幽王御其子不循理舎彼谗言有罪之人而加罪于我则是妄加人之罪矣佗加也幽王之时若舎有罪既伏其辜若此无罪沦胥以铺有罪伏辜者犹且舎之况于彼谗人之有罪变白为黑幽王安能辨之邪夫父子天属之亲也今幽王弃天属之亲视之如路人乃以谗言为可信而以其子为不足恤则幽王之不明也甚矣其不仁也亦甚矣莫髙匪山莫浚匪泉髙莫如山也而人则登之浚莫如泉也而人则入之王者勿以九重之邃天子之尊轻易其言而人莫我听也而人将有属耳于垣墙而听之者王茍轻其言而不能爱太子则小人将乘间以离人之父子不可不戒无逝我梁四句与谷风同逝梁发笱譬如褒姒伯服夺其子母之爱今我躬之不容安能恤其后事哉   论曰孔子曰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羣可以怨吾于小弁见之夫父母爱之喜而不忘父母恶之劳而不怨劳之而怨固非理也至于弃之而不怨亦非理也髙子曰小弁小人之诗也髙子徒知劳而不怨之理而不知所当然者故孟子深陈其曲折而辟之曰有人于此越人关弓而射之则已谈笑而道之无他防之也其兄关弓而射之则已垂涕泣而道之无他戚之也盖父母弃而不怨则愈防舜号泣于天曰父母之不我爱于我何哉舜不见爱于父母则思其所以不见爱之由是怨慕也故公明髙以为孝子之心为不若是恝也小弁之诗曰何辜于天我罪伊何亦是怨慕之意韩文公着履霜操以尹吉甫之子伯竒无罪为后母疾而见逐故着此操注曰追帝舜之事明怨其身之不父母怜也言人之不得于父母者当益亲也其辞曰父兮儿寒母兮儿饥儿罪当笞逐儿何为又曰母生众儿有母怜之独无母怜儿宁不悲是亦舜怨慕之意尔盖子而见弃茍或不怨是犹路人相遭一不得意愤怨而去无复介意曽何有恩义哉故孟子曰亲之过大而不怨是愈防也愈防则与路人等尔即此观之小弁安得为小人之诗邪虽然幽王之黜太子冝臼固非也而太子冝臼之立周已东迁周室自是不复兴则平王亦非贤王也幽王黜之诗人乃讥之者盖嫡庶之分人主所当先务也叔孙通曰太子天下之本也本一摇则天下震动惠帝柔懦之主也髙帝欲废之而张良之徒为之谋成帝亦昬恣之主也元帝欲废之而师丹正諌盖嫡庶之分不正则天下震动其祸兆矣故虽惠帝之柔懦成帝之荒恣不敢废也冝臼虽非贤主幽王废之卒致骊山之祸则知天下之本其不可动摇如此   巧言刺幽王也大夫伤于谗故作是诗也   悠悠昊天曰父母且无罪无辜乱如此怃【火吴反】昊天已威予慎无罪昊天泰怃予慎无辜乱之初生僭始既涵乱之又生君子信谗君子如怒乱庶遄沮君子如祉乱庶遄已君子屡盟乱是用长君子信盗乱是用暴盗言孔甘乱是用餤【音谈】匪其止共【音恭】维王之邛奕奕寝庙君子作之秩秩大猷圣人莫之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跃跃【他厯反】毚【士咸反】遇犬获之荏染柔木君子树之往来行言心焉数之蛇蛇硕言出自口矣巧言如簧顔之厚矣彼何人斯居河之麋无拳无勇职为乱阶既微且尰尔勇伊何为犹将多尔居徒几何   李曰郑氏曰悠悠思也其意以谓大夫忧思而诉之于天王氏曰悠悠不疾之意夏曰昊天凡言昊天则望之以其明也天不疾于用明则令已遇谗郑氏则以为大夫之忧王则以为天不疾于用明王氏之言固失之矣郑氏之言亦未为得也夫悠悠昊天者只是言天逺大之意言大夫遇谗则呼天曰悠悠昊天乃民之父母也今既无罪无辜而遭此乱如是之大且语辞耳郑氏以且为茍且之且不惟文义不合诗人之意兼以其字属于父母之下岂诗人之体乎怃大也郑氏曰敖也郑氏之言固有所据如礼记鲁令薛令皆曰无怃无敖则怃亦敖也然此诗但言其乱如此之大不当为敖盖郑氏以父母为王故以怃为王之敖慢无法度然此诗乃是言天为父母而降此大乱也昊天已威此四句亦上章意言上天降丧乱亦甚威矣然我其实畏谨无罪也天降丧乱亦甚大矣然我其实谨慎无辜也慎毛氏以为诚不如欧苏以为谨乱之初生涵容也僭郑氏曰不信也郑氏以为不信其训诂则得之矣然其羣臣之言不信与信尽同之不别也诗只言僭不当言信者也此乃言小人之为谗有渐其始也必为不信之言以尝试君之喜怒人君茍涵容而不拒则其志得矣小人于是无所忌惮而后进谗言人君必信任之此乱之所以又生也子张问明子曰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明也已矣孔子此言最尽小人之情状夫以水之浸润渐于坏物皮肤之受尘渐受尘垢小人之谗如水之浸润皮肤之受尘亦以其渐人君茍不察则小人得以逞其志必相谓曰吾之言君不我怒矣我何惮而勿为奸哉唐太宗时陈师合上拔士论谓一人不可总众职微刺讽如晦等太宗曰龄如晦等不以勲旧进特其才足与有为天下女欲离间我君臣邪遂斥之岭表使为君者皆如太宗则小人必不敢以尝试之言入之至于汉元帝优游不断是以恭显之徒周堪萧望之刘更生张猛四人重相辨论其始也元帝不之察其终也萧望之皆为恭显所排原其所由则僭始既涵之所致也君子如怒遄疾也沮止也司马温公尝举君子如怒乱庶遄沮君子如祉乱庶遄已此言无所臧否为患大矣盖幽王无所臧否不能用刑赏以别白善恶以成此乱故诗人教之曰王如能怒以惩奸则乱庶几遄止矣如能祉以进君子则乱庶几遄已矣以言幽王之不能然也苏氏曰君子以为不幸而至此矣若人君一日觉悟大有所诛赏如楚庄齐威之事则乱犹庶几可止也此实名言先儒以君子为在位者其説固非王氏以如怒为至诚之威以如祉为至公之徳亦非也此但言王如能怒能祉则可以止乱矣君子屡盟夫治世岂有君与臣盟哉使不善之人犯刑诛之可也何至于盟哉考之春秋如伯有之乱郑伯与其臣下盟盖盟生于君臣相疑而致也君臣相疑不能察其实而但为盟誓适所以长乱矣盗者指小人也礼曰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以其害人如盗贼然君子信之此所以用暴也餤进也盗言小人之言也小人之言甚甘人君徒知其甘而不知其祸此乱之所以日进而不已也汉张良曰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君子之言如苦口之药此所以能治疾小人之言如味之甘者乃所以为毒也书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逊汝之言即小人之甘言也逆汝之言即君子苦口之言也唐人之言曰鼷鼠之牙食人有其类虽齧尽而不痛俗谓之甘口鼠也鲁国之牛鼠食其角矣牛之寝龁有蚊蚋挠其肤毛必致鼓耳摇尾以挥之及鼷鼠食之即不知痛也鼠之一牙岂不甚于蚊蚋之千噆乎以其口甘虽贯心撤骨而不知也况其角乎朝廷之盗亦鼷鼠乎食君之角矣又将贯骨与心也观此则知孔甘之言安得而不为乱乎匪其止共家语尝说此句而继之曰此伤奸臣蔽主为乱也王肃注曰止息也邛病也谗人不知所止息故惟王之病此言不甚分明孔氏曰此小人好为谗佞者非特于其职废此供奉而己又为王之病害也此言似亦未安王氏曰孔甘之言非止于共适足以病王而已此説是也礼记曰为君止于仁为臣止于敬止共即所谓止于敬也孟子非仁义不敢陈于王前当时无以仁义与王言者岂以仁义为不美其心曰是何足与言仁义也云尔则不敬莫大乎是惟其心主于敬则无如孟子之告齐王尧舜之道也此大人所以能格君心之非也小人不能恭敬以事主肆为谗谮适所以病王也奕奕寝庙奕奕大也秩秩有伦也此四句颇难晓今且从欧氏之説寝也庙也众工之所成也然规为制度本于君子先王之大道圣人之所谟也意谓聦明之人下通小人之贱事上逹圣人之大道无所不知而至于忖度常人之心则不待聦明者虽予亦能之盖叹幽王独不能而为谗邪所惑也跃跃毚遇犬获之欧氏易其章为第五章今亦当从之毚说文曰狡兔兔之骏者为狡兔以譬狡恶之人王所当诛也荏染柔木以譬善人君子王当树立之也至于往来行路之人言又乌足数乎焉先儒读为夷然切当从欧阳读作于虔切蛇蛇硕言蛇蛇安闲也小人之情不可测安闲而为大言也出自口矣此与好言自口莠言自口同言之好恶惟其口之所出曽无实巧言如簧巧言如笙中之簧以説人出其言曽无愧耻以见其厚貌深中也孔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惟其巧言则必崄峻其心而外貌则安然无所耻此所以鲜矣仁也彼何人斯即谗人也麋水草之交左氏所谓吾赐汝孟诸之麋是也居河之麋指谗人所居尔谗人既无拳力又无勇主为乱阶又且疾病尔勇伊何言无所能也尔雅曰骭痬为微肿足为尰説文曰胫气足肿夫以此人无勇力又有疾病其人信尫羸矣其谋大可畏其人心之险也如此为犹将多尔居徒几何言其为谋既大而且多尔居徒几何而能然哉此言为谗谮之谋决非一人能之必众人道之者   何人斯苏公刺暴公也暴公为卿士而谮苏公焉故苏公作是诗以絶之   彼何人斯其心孔艰胡逝我梁不入我门伊谁云从维暴之云二人从行谁为此祸胡逝我梁不入唁我始者不如今云不我可彼何人斯胡逝我陈我闻其声不见其身不愧于人不畏于天彼何人斯其为飘风胡不自北胡不自南胡逝我梁只搅我心尔之安行亦不遑舎尔之亟行遑脂尔车壹者之来云何其盱尔还而入我心易也还而不入否难知也壹者之来俾我只也伯氏吹壎仲氏吹篪及尔如贯谅不我知出此三物以诅尔斯为鬼为蜮则不可得有腼面目视人罔极作此好歌以极反侧   李曰王氏云暴也苏也皆畿内国名按左传成公十一年曰昔周克商使诸侯抚封苏忿生以温为司寇则苏国在温杜预注云今河内温县是苏在王畿之内者也至于暴为畿内国名无所经见岂郑氏见作序者为卿士则以为在王畿之内邪苏在春秋则称子而此称公者孔氏云盖子爵而为三公也此説是也正犹祭伯祭公祭之所称伯者爵也犹此苏之称子也祭公之所以称公者乃三公也犹此苏之称公也彼何人斯郑氏云彼何人乎谓与暴公俱见于王者也疑其与之而未察斥其姓名为太切故言何人欧氏破之以谓下文云伊谁云从维暴之云是直指暴公斥其名也岂于同行之侣未斥其姓名乎从郑氏之説谓彼何人斯为暴公之侣也从欧氏説则是暴公也上文言彼何人斯下文言维暴之云欧氏以谓听谮者伊谁乎乃维暴公之言是从则下文二人者其説迃回也当从郑氏以为暴公之侣郑氏之説固然矣但不当以为未察斥其姓名为太切郑氏于巧言何人斯谓愬谗人也贱而恶之故曰何人今此又曰未察斥其姓名为太切其説自相矛盾则下文彼何人斯亦当从谗人贱而恶之其文势不得不如此经言维暴之云二人从行序但言暴公为卿士者盖序特言谮之所由其始自暴公始也其心孔艰郑氏言特其心甚难知不如欧氏以为心倾险而不平易也夫人心险于山川惟其心倾险此其所以为谮也胡逝我梁郑氏谓鱼梁也在苏国之门外则以鱼梁非是譬喻也欧氏破之以为诗前后多言毋逝我梁皆是取喻盖以鱼梁者皆是取喻无足疑者何为逝我鱼梁欲利我所有也不入我门者与我絶也其所以不入我门者必其心有愧耻夫以人之谮人不免有所愧耻如象日以杀舜为事而顔厚有忸怩谮者伪心也愧耻者真心也人能充其愧耻之心则无往而不为义矣二人从行二人者谓暴公之侣相从而行我不知谁为此祸何为逝我而不入吊我也始也如是之厚不若今日之薄如今之行不以我为可乎以见后之不如旧也陈堂涂也孙炎注尔雅云堂下至门之径我闻其声不见其身以见小人之情状于此见之矣不愧于人不畏于天欧氏以苏公自内省无所愧畏然此所谓斥谗人言尔之所为者不愧于人不畏于天亦犹胡不畏天胡不愧人皆是责小人也彼何人斯其为飘风喻小人往来无节如飘风之起胡不自南胡不自北叹已适遭之也其犹不自我先不自我后亦是叹已之所遭胡为而逝我梁只所以搅乱我心以见不入唁我之意尔若安顺而行之则汝何不闲暇而舎息尔若急速而行乎则汝之闲暇脂汝之车何为而不唁我也茍壹者之来则云何其病也尔还而入见我则我安还而不入见我则我心否塞而难知也以壹者之来则俾我只安也此皆责不入我之家亦以见谗谮之人愧不敢来也伯氏吹壎仲氏吹篪此又言其相应和如伯仲氏之吹壎篪也壎烧土为之大如鴈卯郑司农云壎六孔尔雅云大壎谓之嘂【音叫】郭璞云烧土为之如鵞子锐上平底形似称锤六孔小者如鸡子尔雅曰大篪谓之沂李巡云大篪其声非一也郭璞云以竹为之长尺四寸围三寸一孔上出径三分横吹之及尔如贯言如物之在绳索之贯此皆言其相应和也如此尔岂不知我心哉我以为不我知何为而疑我也尔不谮我则出此三物以诅尔三物豕犬鸡欧氏以为壎篪贯三物不如郑氏以豕犬鸡之为安也世本云暴辛公作壎苏成公作篪谯周古史考云幽王之时暴卒公善壎苏成公善篪二书但见此诗言伯氏吹壎仲氏吹篪遂以为壎乃暴公之所善篪乃苏公之所善皆求诗之过也为鬼为蜮蜮如鼈三足生于南越南越妇人多淫故其地多蜮淫女惑乱之气所生也陆玑注云一名射影江淮水皆有之人在岸上影见水中投人影则杀之故曰射影汝所为为鬼为蜮则诚不可得而见汝今乃人尔有腼面目而视人无穷言终必见我胡为而为此国语曰面而腼然注曰而目之貌后世用此句者以为愧耻非也于是作此歌以穷尔反侧之心也自古谗人如骊姬之谮太子申生如武后之谮王皇后如李林甫杨国忠之谮张九龄可谓难知矣如此言我闻其声不见其身其小人之情状可谓隐然而难知也然以此诗穷小人之情状反侧亦可以见其髣髴云   巷伯刺幽王也寺人伤于谗故作是诗也   萋兮斐兮成是贝锦彼谮人者亦已大甚哆兮侈兮成是南箕彼谮人者谁适与谋缉缉翩翩谋欲谮人慎尔言也谓尔不信捷捷幡幡谋欲谮言岂不尔受既其女迁骄人好好劳人草草苍天苍天视彼骄人矜此劳人彼谮人者谁适与谋取彼谮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有北不受投畀有昊杨园之道猗于亩丘寺人孟子作为此诗凡百君子敬而听之   李曰苏氏曰巷伯寺人是也郑氏曰巷伯阉官寺人内小臣也郑氏之意以谗人谮寺人寺人又伤其将及巷伯故以名篇是以巷伯寺人为二人此说不然据此诗所言巷伯序诗者遂以寺人释之非二人也郑氏以何人斯为二人则是以此为二人则非也萋斐文章相错也説文云萋字从糸今且从经作此萋字贝锦文如贝文也左太冲蜀都赋曰贝锦斐成濯色江波王氏曰锦斐也哆侈皆是张大之意郑氏之意则以谓箕星之所以成由踵已哆又侈而为舌故也然不如苏氏之説南箕也因其有是形而命之耳谗人之诬君子亦必因其近似而遂名之斯言是也盖古之论虚名者多説南箕也维南有箕不可以簸扬维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浆徒有其名耳上言成是贝锦则以喻谗人织其罪也此言成是南箕因其近似而遂谮之也彼谮人者不亦大甚乎谁适与之谋乎怪其谋之巧也正所谓为犹将多尔居徒几何是也缉缉翩翩缉缉毛氏曰口舌声也翩翩毛氏曰往来貌也捷捷犹缉缉幡幡犹翩翩此言谗人之意惟欲谮人尔无他营为也既而告之曰尔无谋欲谮人然亦当慎尔言君亦有时以尔为不信而去之君于尔言岂不受之乎既而亦舎之而迁去也如江充之谮太子其始也虽足以投其志其终也身亦受其祸所谓既其女迁是也骄人好好好好自以得意也骄人谗人也劳人被谗者也草草忧也劳人之忧无可奈何故呼天而告之曰察此骄人之有罪乎闵此劳人之无辜乎取彼谮人投畀豺虎豺虎若不受则投畀于北北方寒凉之地使冻杀之北方若不受则掷还与有昊使制其命盖言恶之之深也杨园园名也亩丘丘名也郑氏曰欲之杨园之道当先厯亩丘以言此谗人欲谮大臣故从近小者始孟子寺人之字言我寺人孟子作此诗凡百君子当敬而行之使自防也   论曰子曰好贤如缁衣恶恶如巷伯故爵不渎而民作愿刑不试而民咸服观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有北不受投畀有昊可谓恶之之深矣舜之去四凶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窜三苗于三危殛鲧于羽山舜之所去者惟四凶耳而天下之人莫不咸服惟其恶恶如此巷伯也是以刑不试而咸服如后之君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者非不知其恶然不能去者以其恶恶之未深此其所以亡也如汉元帝之于恭显章帝之于窦宪非不知其恶而不能去则非所谓恶恶如巷伯也为人君者详巧言何人斯之诗则可以为察奸之术观巷伯之诗可以为去奸之术也   谷风之什诂训传第二十    小雅   谷风刺幽王也天下俗薄朋友道絶焉   习习谷风维风及雨将恐将惧惟予与女将安将乐女转弃予习习谷风维风及頽将恐将惧寘予于懐将安将乐弃予如遗习习谷风维山崔嵬无草不死无木不萎忘我大徳思我小怨   李曰风俗归厚则朋友有信虽乆而钦之如伐木之诗是也风俗既衰则日趋于偷薄之域而朋友之道絶矣谷风之诗是也天下俗薄朋友道絶而刺幽王者文武之时亲亲以睦友贤不弃不遗故旧则民徳归厚矣故伐木之诗所以述庶人之求友以见土之风俗所致幽王既不能遵文武友贤不弃之道则其民亦从而化之此其所以刺之也习习和貌也东风谓之谷风毛氏曰风雨相感朋友相须盖言既有风而能又有雨则可以成润物之功亦犹朋友之相须可以辅仁也朋友之相须既如风之与雨今也当罹患难之时则惟我与女二人同其忧至于安乐之时女反弃予朋友相须之义岂如是乎頽风之焚轮者也风薄相扶而上喻朋友相须而成此诗以风雨为喻者皆是取相须之意王氏以谓相与逹其道以施于下相与致其道以格于上则泥而不通矣将恐将惧寘予于怀言其当恐惧患难之时则致我于怀抱之中不暂忘也及其安乐之时我如遗弃之物无所记念也岂朋友之义所当然乎崔嵬山巅也言谷风之及物维山之髙无所不至则风之徳大矣萎衰落也礼记曰哲人其萎乎亦是言其死王氏曰风之于草木长养成就之则风之徳亦大矣然不能不终以萎死则风有所不能免也孰为此者乎天地也天地尚然而况人乎此説是也盖天地之功犹有所不足也今也乃忘大徳思我小怨非所以为朋友也论曰周公曰故旧无大过则不弃也则是有大过当弃之矣如郦寄之于吕禄则当絶之矣当是时吕禄之宗族亲党日夜相与思虑计议如何当时国家社稷之势为如何故不得不弃之今也乃欲以小怨而弃之其可哉大徳可思而不思小怨可忘而不忘风俗安得淳一而敦厚哉大抵朋友之义富贵贫贼患难安危其心当如一与之同安乐而于患难之时则不以为念非也如耳余之凶终是也与之同贫贱而于富贵之时则忘之亦非也如公孙述是也公孙述与马援同里闬相善以为既至当握手欢如平生而述盛陈陛衞以延援入立旧友之位述鸾旗警跸就车磬折而入所谓忘其贫贱之交矣惟光武则不然故交严子陵与之共卧以足加于帝腹上不以为怒则其居富贵之时不弃如贫贱之时矣伐木之诗光武足以当之此其所以兴也谷风之诗公孙述似之此其所以不终也盖公孙述之待其旧友如陈胜光武待其故交如卢绾陈胜与张耳始居约时相然信死及据国争权卒相灭亡回视昔日富贵无相忘之语岂不愧于心乎惟髙祖之于卢绾与之同里同日生绾以太尉尝以出入卧内衣被饮食羣臣莫敢望虽萧曹等时以事见礼至其亲幸莫及绾者则其待之亦如贫贱之时矣卒之绾亡入匈奴非髙祖之过乃绾自取之尔陈胜不能取天下而髙祖得之公孙述不能服天下而光武得之但见其朋友之间已自有优劣矣况其他大节乎   毛诗集解卷二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二十六  宋 李樗黄櫄 撰   蓼【音六】莪【五何反】刺幽王也民人劳苦孝子不得终养尔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缾之罄矣维罍之耻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乆矣无父何怙【音户】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南山烈烈飘风发发民莫不谷我独何害南山律律飘风弗弗民莫不谷我独不卒   李曰此言幽王之世天下之人苦于征役孝子不得以终身养尔郑氏曰不得终养者二亲病亡之时时在征役之所不得见也欧氏以为滞泥之甚矣然观此诗之言出则衔恤入则靡至则是言孝子行役而丧亲之所作也蓼长大貌犹所谓蓼彼萧斯也郑氏曰莪已蓼蓼长大我视之以为非莪反谓之蒿兴者喻忧思在征役中心不精识其事王氏亦同此説欧氏则破之以谓以文害辞故其辞以谓民人苦于劳役不得终养于父母见彼蓼蓼然长大者非莪即蒿彼草木之微者其茂盛如此由天地生育之功也思我之生也父母养育我亦劬劳矣而我不得终养以报之也其説比于郑氏为优然不如苏氏之説莪萝蒿也莪萝可食而蒿不可食采莪者将以食之譬如生子者将頼其养也幽王之世孝子行役而遭丧哀其父母生己之劳而终不得养如采莪者之得蒿也哀哀父母生我劳瘁言父母之生我亦劬劳矣今乃不得养其父母此所以可哀也凯风之诗以凯风喻父母以棘心喻其子棘心难长之木也而凯风吹之而至于夭夭亦可谓劬劳矣父母之于我如此今我殊无以报之其心如何哉蔚牡菣也此章亦是上意罍尔雅曰小罍谓之坎注曰罍形似壶大者受一斛葢缾小而罍大也罄尽也郑氏以谓刺王不使富分贫众恤寡其説不类王氏皆以缾喻民罍喻王缾罄则为王之耻鲜毛氏以为寡郑氏遂笺之以谓供养日少王氏亦以为其祸己炽则民鲜矣故谓之鲜民皆不如苏氏以鲜为善言民以初生为善今也孝子行役而不得以终养父母是不如死之乆矣北山之诗曰鲜我方将亦是善也善者盖善生恶死人之常情矣旧时以生为善今既如此不如死矣衔恤忧也言无父何所怙乎无母何所恃乎其出则抱忧思而去其入也则不见父母如无所至此以伤痛之甚也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此以见父母之恩大也父兮则生我母兮则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此皆重复言其生育之恩以见其恩之厚也顾我复我言其周旋反复于我其恩如此出入又腹我腹懐抱也言受其恩如此我欲报之当何如哉故其心之欲与天无极也郑氏曰我欲报父母是德昊天乎我心无极非也南山烈烈然寒飘风然而疾皆以兴王之虐政下章亦是此意郑氏曰民之自苦见役视南山则烈烈然飘风发发然而寒且疾也此非诗人之防律律犹烈烈也弗弗犹发发也民莫不得以相养而我独何害而遭此又不得以终养也故曰民莫不谷我独何害我独不卒晋王裒读诗至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未尝不三复流涕门人受业者亦废蓼蓼者莪之篇葢此诗辞哀而切读之易使人感动正如凯风之诗述父母劬劳之志亦无不切不读此诗无以见孝子之志孟东野之诗以其草比其子以阳春比父母寸草不足以报阳春之德盖本诸此推父母之劬劳如此故其子欲报其德其心无有穷己也尝攷于诗凯风之诗惟欲其父母能安其室之诗也小弁之诗太子见弃之诗也蓼莪孝子不得终养之诗也惟其父母不能安其室故其心思有以教之惟其不得终养父母故其哀慕如此向使不困行役不见弃于父母与夫父母能安其室则其欢欣之情可见矣读诗当以此类求之人惟不得事其父母所以哀慕不已读是诗亦可以兴发矣   大东刺乱也东国困于役而伤于财谭【徒南反】大夫作是诗以告病焉   有饛【音蒙】簋【音鬼】飱【音孙】有捄【音蚪】棘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视睠【音卷】言顾之潸【所奸反】焉出涕【音体】小东大东杼柚其空纠纠葛屦可以履霜佻佻公子行彼周行既往既来使我心疚有洌氿泉无浸获薪契契寤叹哀我惮人薪是获薪尚可载也哀我惮人亦可息也东人之子职劳不来西人之子粲粲衣服舟人之子熊罴是裘私人之子百僚是试或以其酒不以其浆鞙鞙佩璲不以其长维天有汉监亦有光跂彼织女终日七襄虽则七襄不成报章睆彼牵牛不以服箱东有啓明西有长庚有捄天毕载施之行维南有箕不可以簸维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浆维南有箕载翕其舌维北有斗西柄之揭   李曰此诗言东方之国偏困于赋役民财殚竭故谭国大夫作诗以告病焉谭国在王室之东春秋书齐师灭谭杜元凯注曰在济南平陵县西南饛满簋貌飱熟食捄长貌下章有捄天毕亦是此意棘匕以棘木为之匕所以载鼎实也有饛簋飱有捄棘匕郑氏以此二句为喻古者天子施予之恩于天下厚王氏亦曰周之盛时馈诸侯之賔客以飱而饛其簋又有捄然之棘匕以载鼎实则其盛馈可知矣言其遇人之厚如此然不如欧氏以为足于丰饶之辞葢当幽王之时东方之国赋役烦重民财困竭故思先王之时诸侯富饶其簋之飱饛然而满其鼎之匕捄然而长盖其时周之所取于诸侯者其平如砥石之平其直如矢之直君子之人则履而行之小人则瞻而视之君子小人盖指当时在位在下也正如论语所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其曰君子小人者皆是分别贵贱上下之称也惟君子履此道而行小人瞻而视之今乃不然故我从今反而顾之则潸然出涕伤今之不如古也小东大东杼柚其空此章言东方之赋重至无小无大皆取于东使我杼柚其空其势困乏则以纠纠然之葛屦履霜而行其公子则佻佻独行至于周之行列皆是餫送而去或往或来不胜其劳此我心所以疾病也郑氏曰言谭人自虚竭餫送而往周人则空尽受之曽无反币复礼之意是使我心伤病也欧氏以此为非诗人本义葢此诗但言东人输赋往来以是心疾殊无报币复礼之事也此郑氏所以为衍説也有洌氿泉此章则言民困于赋役欲王者少寛之也易曰井洌寒泉氿泉侧出泉也获刈也郑氏以为获落木名其説本于尔雅不然毛氏以为刈契契忧苦貌惮劳也此言薪已刈矣以氿泉浸之则必腐败而不可用民已劳矣以重役困之则必将困穷而死故谭大夫契契然而忧苦于寝寐之中而感叹东人之劬劳也尚庶几也言已刈之薪庶防可载而归以为用亦犹我人亦可息之而使安堵也欧氏曰彼刈薪为水浸而腐坏尚可载刈若斯人者劳苦而困弊则将死矣故言可以休息之也此説虽无害然非诗人之意但言薪尚可载民亦可以休息但以二事相此也东人之子此章则言东人之劳西人之逸也东人之子自以其职为劳苦王国曾无有劳来之者西人方且盛其衣服粲粲然而自得以至水居之人亦衣熊罴之裘言以贱人而服贵者之服也私人之试百僚皆言小人得志纪纲败坏无复王室之旧也或以其酒欧阳公曰言当饮浆者今饮酒矣非也此盖言或醉以酒或不以浆或醉以酒言小人之得志也或不以浆言君子之不得任用也璲玉也佩璲以玉为佩也鞙鞙佩玉之貌也佩玉之贵者不以其才之长皆是小人用事故东方之赋重而不均也汉天河也言维天有汉监视于下亦有光矣今胡为不察此邪以言王之不明也跂然三隅之形者彼织女也七襄从旦而暮七辰一移因谓七襄襄驾也人之织也经纬往来报反成章今此织女之星名虽曰织不成报章徒有其名耳睆明星貌牵牛河鼓也服较也牝服八尺曰较箱两较间也牵牛之星名曰牵牛牵牛其用在服箱也今此牵牛之星徒有其名而不可用之于服箱也启明尔雅曰明星谓之启明孙炎曰明星太白也出东方髙三舍今曰明星昬出西方髙三舍今曰太白观此则启明即是太白也长庚不知是何星毛氏云只是一星故后世亦以长庚为太白李白字太白白之生母梦长庚因以为名韩退之诗曰太白伴月苏东坡诗亦曰长庚到晓犹陪月观此则是以长庚为太白也郑渔仲乃谓启明金星长庚水星金在日西故日将出则东见水在日东故日将没则西见此诗曰东有启明西有长庚则又似是二星不得浑而为一也不如待知天文者而问之也此盖言启明长庚徒有光明而不知监察于下也捄毕貌毕所以掩兔所谓田猎毕弋是也今此毕星徙有其名但施之于行列言不可用也箕可以簸米今南方之箕徒有箕之名而不可以簸箕星四二为踵二为舌踵狭舌广故曰翕其舌北方之斗徙西其柄之揭然耳不可以挹酒浆许慎曰揭髙举貌故不可以挹酒浆也欧氏曰天虽有织女不能为我织而成章虽有牵牛不能为驾车而输物虽有啓明长庚不能助日为昼俾我营作虽有天毕不能为我掩捕鸟兽虽有箕不能为我簸糠粃虽有斗不能为我以挹酒浆其意以末章不关重役事故为此説上章既言西人之子粲粲衣服舟人之子熊罴是裘私人之子百僚是试等句故此并言百官具位莫有其实故赋役之不均必自小人用事之所致乃若君子之所为必以寛其赋役均其劳苦必不至于此也古人多以箕斗为虚名盖此数星皆取人间器用之物为有其名而无其实故诗人以为喻而欧阳乃以为若必刺官司失职则日月星辰名职至多宜举其大而要者义与王官相近方可以为善譬此则非也尝观唐卢仝月蚀诗厯言星辰不救月蚀之事其体制正类此诗葢此诗之作本无意于为文后之作者必求其法而放效之能知此则可以为诗矣   四月大夫刺幽王也在位贪残下国构祸怨乱并兴焉四月维夏六月徂暑先祖匪人胡宁忍予秋日凄凄百卉具腓乱离瘼矣爰其适归冬日烈烈飘风民莫不谷我独何害山有嘉卉侯栗侯梅废为残贼莫知其尤相彼泉水载清载浊我日构祸曷云能谷滔滔江汉南国之纪尽瘁以仕宁莫我有匪鹑匪鸢翰飞戾天匪鳣匪鲔潜逃于渊山有蕨薇隰有杞桋君子作歌维以告哀   李曰徂往也郑氏曰四月立夏矣至六月乃始盛暑兴人为恶亦有渐非一朝一夕非也诗言徂者乃暑既往非是方盛也王氏以为四月维夏而六月徂暑则阳运而往矣往者屈也来者伸也阳屈而隂信则是由小人之道长此其所以乱也此説虽无害然亦不必泥于君子小人之説盖此诗三章颇有次第一章则言夏时二章则言秋日三章则言冬日四月之时阳气方盛至六月而暑往矣是其万物微衰之渐其后遂为冬则其衰甚矣以喻幽王之政暴虐愈甚也四月维夏六月徂暑乃夏之四月六月也若周之时则以夏之二月为夏而周之六月乃夏之四月也不得为徂暑周时又用夏朔者盖周虽自有正朔而夏之正朔亦不废也如周官言正月之吉始和是周之正月也正嵗则賛教法如初此夏之二月如食齐视春时羮齐视夏时酱齐视秋时饮齐视冬时此皆夏之时也食齐视春时食宜温也若用周之春则是十一月十二月也岂得为温乎羮齐视夏时羮冝热也若用周之夏则是二月三月也岂得为热乎以至秋也冬也亦然以此观之诗人之言有指周时者也有指夏时者也不可泥也先祖匪人胡宁忍予此两句颇难説诸儒之説固多未必是诗人之意一云上之人以我先祖为非人乎胡为忍加残虐于我也苟以我先祖为人则当以人类待我不当视若土芥而无有不忍人之心正犹何草不黄之诗刺幽王之视民如禽兽故其诗亦曰哀我征夫独为匪民皆言幽王不以人视人也王肃曰征役过时旷废其祭祀我先祖独匪人乎王者何为忍不忧恤使我不得循子道此诗固无大夫祭祀之事不得以此为説郑氏曰我先祖非人乎人则当知患难何为使我当此乱世乎此説虽是然亦未之尽欧氏因其説之未尽以为作诗之大夫斥其先祖此失之大者也诗人之意决不如此孟子曰説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此两句当以意求之傥不以意求之则是先祖匪人胡宁忍予乃是斥先祖也亦犹所谓不自我先不自我后若以是求之则必以谓贻祸于父母子孙为人而斥其先祖贻其祸于父母子孙岂人也哉岂夫子所取之诗哉其曰先祖匪人胡宁忍予者言先祖非人乎胡为使我至于此也其意则谓先祖亦人也必不使我至于此也然则我之取祸自何来哉若泥于先祖匪人则是斥其先祖也子细观之谓先祖乃是人我之此祸非先祖之罪也此岂斥其先祖哉秋日凄凄此章遂言贪残之政下民困病如秋日凄凄然而百草俱病也乱离瘼矣爰其适归此伤离散以为乱者也家语以爰为奚诗人本意未必不如是也沈内翰曰书之阙误有可见于他书如诗言天天是椓后汉蔡邕言天天是椓与蔌蔌方有谷为对又彼徂矣岐有夷之行朱浮传作彼徂矣岐有夷人行愚亦从此家语奚其适归可以见其诗之阙误言下民罹此乱离之病何所适归乎冬日烈烈飘风言幽王之虐政愈甚如冬日烈烈然而甚虐飘风发发然而疾则其暴虐甚矣民莫不谷我独何害民莫不得养其父母我独何为遭此祸也幽王之时天下莫不被其祸乃云民莫不谷者此特据父母之家民莫不得以养其父母而我独不能盖伤己遭乱之甚也山有嘉卉侯栗侯梅此章言贪残也诸家徒见诗以栗梅为嘉卉遂以为生于栗梅之下据诗言侯栗侯梅者侯维也言山有嘉卉是栗是梅也岂得为生于栗梅之下哉且如考工记言天下之大兽五脂者膏者蠃者羽者鳞者正犹此诗所谓嘉卉者也若泥于嘉卉而求之是以物色而求马也梅栗美草今也废为残贼曾莫知其所以得罪之由盖民者国之本也今君忍而残虐之则清浊不可常矣幽王失道诸侯放恣天下治乱莫能相一亦犹是也苏氏之意盖以此章连下章説诗人本义必不如是此言相彼泉水一则清一则浊水尚清者而今我构此横祸无时而善则是无有清者也滔滔大貌书曰浩浩滔天言江汉甚大为国之纲纪固可以纳众水今幽王之时既无纲纪故我尽瘁以仕而莫我有则是不能纳天下之善者也鹑注曰雕也说文曰鷻雕也其字从敦若以为鹑鹊之鹑则无戾天之理惟雕乃戾天尔雅曰雕能食草似鹰而大黑色俗呼皁雕一名鹑鸟其飞上薄云汉此章盖言下民欲深藏髙飞以逃难不可得也言我匪鹑也匪鸢也安能飞至于天匪鳣也匪鲔也安能深入于渊此言难之不可逃也山有蕨薇此章盖言草木之生于山隰得其所托故作此诗以告哀而已枸也桋赤棘也苏氏曰大夫有退而食蕨薇甘杞桋以免于祸者作此诗以告其哀怜天下之志非以为其身也苏氏之意盖连上文盖亦不必如此也   北山大夫刺幽王也役使不均已劳于从事而不得养其父母焉   陟彼北山言采其偕偕士子朝夕从事王事靡盬忧我父母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濵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四牡彭彭王事傍傍嘉我未老鲜我方将旅力方刚经营四方或燕燕居息或尽瘁事国或息偃在牀或不已于行或不知呌号或惨惨劬劳或栖迟偃仰或王事鞅掌或湛乐饮酒或惨惨畏咎或出入风议或靡事不为   李曰言幽王之时役使臣下不均北山之大夫独劳于从事不得休息其他大夫未必尔北山之大夫所以懐怨不得养其父母而作此诗也昔晋周处以强毅为朝廷所恶及使夏侯骏西征孙秀知其将死谓之曰卿有老母可以此辞也处曰忠孝之道安得两全既辞亲事君父母安得而子乎今日是我死所也盖既己事君则不得顾其父母既以为国则不知顾其家所以不敢以家事辞王事人臣之大义也若周处者可谓尽事君之节矣盖处之于父母非不爱也义所当然也而北山之大夫劳于王事乃复念以不得养其父母何哉人甞以谓北山之大夫不如北门之忠臣又不如汝坟殷其雷之妇人汝坟之妇人能勉其夫以正而曰鲂鱼赪尾王室如燬父母孔迩殷其雷之妇人乃能劝其夫以义而曰振振君子归哉归哉妇人之无知乃能不以王事为怨亦可谓难矣至于北门之诗则曰室人交徧讁我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室人交徧讁我则其忠臣已不如殷其雷汝坟之妇人矣然其臣乃能归之于天不以为怨若北山之大夫则已为怨也此其所以为变风变雅也北山大夫不当怨而怨夫子不删之者盖所以刺幽王也孔子曰公则説人主茍有均平之心则虽征役之重不以为怨若有不均之心则虽征役未甚劳苦而人亦将怨矣观幽王之所为则甚不均矣大东之诗则赋役亦不均有粲粲衣服者有葛屦履霜者北山之诗则役使不均有偃息在牀者有不已于行者以此二诗观之则幽王之政无一得其平矣则天下安得而恱服哉此其所以可刺也枸杞也季氏昭十二年有圃生之杜元凯注曰世所谓枸者正与此同郑氏曰喻已行役不得其事此説是也此诗所言陟彼北山言采其因见菜之生感时物之变伤行役之乆非有其实也王氏曰陟彼北山适险而之幽也亦非也此但言往北山采杞不以幽险为説偕偕强壮也说文曰强也因举此诗言其强壮士子朝夕从事无有休息王事则无不坚固矣然而忧我父母不得养之也正如所谓刘氏安晁氏危矣之意同大也言天下之大无非王土循率土之濵谁非王臣何独任我也今大夫不均以劳苦之事独以我从事而推以为贤所谓贤者又如下文嘉我未老鲜我方将之意同孔氏曰作诗者言王道之衰伤境界之削则云蹙国百里蹙蹙靡所骋恨其有人众而不使即以广大言之所怨情异故设辞不同此説甚善盖节南山瞻卬与此诗皆是幽王之诗一则言其地之广一则言其地之削当以意而逆志也亦如言文王之地言其广则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言其地狭则曰由百里起盖方言其兴王业不在地之广而在其德则曰由百里起方言其形势之强而不失其人臣之节则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其言各有当也四牡彭彭然不得休息王事傍傍然不得已盖王之意善我之未老善我之方壮以我之力方且刚强可以经营四方而使之至于此极也将壮也旅毛氏曰众也郑氏曰王谓此事众之气力方盛乎此説不分明按此诗曰旅力方刚桑柔之诗曰靡有旅力书秦誓曰旅力既愆若桑柔之诗以谓众之气力也如秦誓所谓畨畨良士指此良士既虽无力亦不得以为众也旅亦训陈左氏庭实旅百杜元凯注以旅训陈此旅力亦是陈力也自此以下皆是言役使不均有燕燕然而居息者有尽力以事国者有偃息而在牀者有不止于行驱驰于道路者有或不知上有征呼召者有或惨惨然而劬劳者有栖迟于家而偃仰者有或以王事之劳鞅掌而失容者或有惟湛逸乐而饮酒者或惨惨而畏获罪者或有出入放恣议量时政者有无事不为者其不均如此之甚矣夫坐而论道谓之三公作而行事谓之士大夫三公之与大夫则有劳逸之殊其势然也孰敢懐怨上之心哉今也同是大夫而不均如此所以北山致大夫之怨也   无将大车大夫悔将小人也   无将大车只自尘兮无思百忧只自疧兮无将大车维尘冥冥无思百忧不出于颎无将大车维尘雍兮无思百忧只自重兮   李曰此诗言幽王之时小人在朝而君子与之共事故悔之也郑氏以无将大车为取喻以无思百忧为非取喻当从王苏之説郑氏曰百忧者众小事之忧也此説不甚明白大车苏氏谓牛车也言不可将扶大车茍将大车则尘汚之矣不可思百忧茍思百忧则祸及之矣亦犹小人不可与之共事茍与之共事则难及其身不可逃也下二章皆此意颎光也言不出于光明而致幽暗也重累也王氏曰车君子之所乗而非君子之所将将之则只自尘而已小人者君子乗而节之使退听而已斯可也乃下而将之则是将大车之类也亦不必如此説盖王氏皆以三章为取喻其説则是而其为説似未可行也   小明大夫悔仕于乱世也   明明上天照临下土我征徂西至于艽野二月初吉载离寒暑心之忧矣其毒大苦念彼共人涕零如雨岂不懐归畏此罪罟昔我往矣日月方除曷云其还嵗聿云莫念我独兮我事孔庶心之忧矣惮我不暇念彼共人睠睠懐顾岂不懐归畏此谴怒昔我往矣日月方奥曷云其还政事愈蹙嵗聿云莫采萧获菽心之忧矣自诒伊戚念彼共人兴言出宿岂不懐归畏此反覆嗟尔君子无恒安处靖共尔位正直是与神之听之式谷以女嗟尔君子无恒安息靖共尔位好是正直神之听之介尔景福   李曰郑氏以为名篇曰小明者言幽王日小其明损其政事以至于乱盖郑氏徒见大明者文王之诗也故以谓文王能大其明幽王之时谓之小明故以谓幽小其明然以诗求之诗之所谓明明上天但言上天之明也上天之明岂有小大邪在小雅则谓之小明在大雅则谓之大明郑氏于小旻小宛皆求其义小旻则以为所刺列于十月之交雨无正为小小宛亦以政教为小皆不求其所以名篇之意而泥之于小大之字故其説至于如是也明明上天王氏言幽王作民主而悖天道无明德以察治故世乱此説不然所谓明明上天照临下土言天之明无所不察今也大夫仕于乱世而乃劳苦是何上天不见察邪我征之往于西方至于逺荒之地乃以二月朔日始行今乃更厯寒暑尚未得归至于艽野言其逺也二月初吉言其久也以行役之逺所厯之乆天胡为不见察邪郑氏乃以大夫为牧伯之大夫然小明之大夫乃周之大夫也何以知其为牧伯之大夫邪孔氏云牧伯部领一州大率二百一十国其事繁多然是时大夫其行役也亦有事繁多者何独牧伯邪心之忧矣其毒大苦言其思之大苦也念彼共人苏氏以为思得共德之人而事也不如陈少南以共人为大夫之友言大夫始仕之时必有友人谏之而大夫不听既仕而复悔之故念其昔日之友而涕零如雨也我岂不懐归又恐入于罪网也方其未仕不仕可也既仕则欲归而不得盖仕于乱世者多如此昔我往矣日月方除王氏以为幽王之大夫以周之九月十月之间出使以周二月至于艽野日月方除者周以夏之十一月为正则以夏之十月为除方除则九月之间也杨山破其説郑氏谓四月阳极而隂生故阳有除之义也犹十月隂极而谓之阳月也若从王氏之説谓周以夏之十一月为正则十月为除歳莫而往嵗莫而还不足以为久也当从郑氏之説盖其説本于尔雅也昔我往而至于艽野以四月之时自谓何时而得归乎今则嵗又莫尔念我独兮亦犹我从事独贤也我事孔庶亦犹或靡事不为也心之忧矣劳我不复有暇也念彼昔者之友睠睠然懐顾之非不怀归畏取怒于当时也昔我往矣日月方奥奥暖也谓四月之时也四月之时方往谓何时而得归乎而政事愈蹙今嵗聿云莫正采萧获菽之时也心之忧矣我仕乱世而自遗戚也念彼昔日之友兴言出宿郑氏以谓夜卧而起宿于外忧不能宿于内是也岂不怀归畏此反覆反覆不常之意非不怀归畏得其罪也嗟尔君子无常安处郑氏谓其友未仕者人之居无常安之处谓当安安而能迁此説不然苏氏以为久劳于外又有久安处于内者矣言我忧劳于外在内之君子无常安之处也靖共尔位所与之人皆正直之人然后神之听之用以福汝尔茍贪于安处不靖共尔位则神从祸尔矣以见忧劳者在外告于内者故出是言也   鼓钟刺幽王也   鼓钟将将淮水汤汤忧心且伤淑人君子怀允不忘鼓钟喈喈淮水湝湝忧心且悲淑人君子其德不回鼓钟伐鼛淮有三洲忧心且妯淑人君子其德不犹鼓钟钦钦鼓瑟鼓琴笙磬同音以雅以南以籥不僭   李曰鼓钟之诗诸家多以为作乐于淮水之上欧阳公以为不然考诗书史记皆无幽王东廵之事何由逺至淮上而作乐不知此诗安得为刺幽王也书曰徐夷并兴盖自成王时徐戎及淮夷已皆不为周臣故于此诗之义遂阙而不言惟张横渠以为淮水为害幽王不恤作乐不止故诗人言忧心且伤作诗之人伤之也此説得之淮水汤汤诸家多以汤汤为溢至于湝湝则不溢矣淮水有洲则又胜于湝湝矣若以张横渠之説求之汤汤乃是泛滥书曰汤汤洪水方割则汤汤之滥无疑也湝湝亦汤汤也三洲言水之浸及于三洲也此言泛滥之状伐鼛大皷也忧心且妯妯忧也此作诗之人所以忧之也方幽王之作乐所以为乐而人乃以为忧者是非所乐而乐之淑人君子懐允不忘言今我思古之善人君子念而信之未尝忘也古者未尝不为乐则与民同乐今民以为忧而王乃自以为乐其可乎淑人君子其德不回言古之善人君子其德不如是之回邪也其德不犹言其德不若是也至于末章则言所以为乐非不美也特以其所作非其时尔苏黄门以为将作乐则鼓钟所谓金奏也既鼓钟钦钦于是乃鼓瑟与琴笙磬皆相和以至于二雅二南播之以籥皆不僭差苏氏沈存中皆以为二南郑氏则以为四夷之乐误矣书曰洚水警予洚水者洪水也以尧之圣德可谓至矣遭洪水犹有警戒之心为幽王者较之尧帝固甚相逺则其警戒之心当何如邪纵不能懐警戒之心则曷为作乐哉方民当昬垫之时几不聊生而幽王乃安然作乐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民方以为忧而幽王且以为乐斯民闻钟皷且蹙頞而相告曰吾王之好乐甚夫何使我至于此极也此乐也只其所以为忧也唐太宗尝曰夫声之所感皆因人之哀乐将亡之政其民困故闻以悲今玉树后庭花伴侣之曲尚存为公奏之知必不悲魏征曰乐在人和不在音也夫玉树后庭花伴侣之曲非不愁也然作于太宗之时则未必悲二雅之南非不美也然作于幽王之时则不足乐以此见乐之作也不系于声音之间惟系人心如何耳   毛诗集解卷二十六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二十七  宋 李樗黄櫄 撰   楚茨刺幽王也政烦赋重田莱多荒饥馑降丧民卒流亡祭祀不飨故君子思古焉   楚楚者茨言抽其棘自昔何为我蓺黍稷我黍与与我稷翼翼我仓既盈我庾维亿以为酒食以享以祀以妥以侑以介景福济济跄跄絜尔牛羊以徃烝尝或剥或享或肆或将祝祭于祊祀事孔明先祖是皇神保是飨孝孙有庆报以介福万寿无疆执爨踖踖为俎孔硕或燔或炙君妇莫莫为豆孔庶为賔为客献醻交错礼仪卒度笑语卒获神保是格报以介福万寿攸酢我孔熯矣式礼莫愆工祝致告徂赉孝孙苾芬孝祀神嗜饮食卜尔百福如几如式既齐既稷既匡既勑永锡尔极时万时亿礼仪既备钟鼓既戒孝孙徂位工祝致告神具醉止皇尸载起鼓钟送尸神保聿归诸宰君妇废彻不迟诸父兄弟备言燕私乐具入奏以绥后禄尔殽既将莫怨具庆既醉既饱小大稽首神嗜饮食使君夀考孔惠孔时维其尽之子子孙孙勿替引之   李曰此诗言幽王政令之烦赋敛之重至于田莱多荒而又天降饥馑使民皆流散逃亡故祭祀神弗歆飨此言其序也惟其政烦赋重伤民之财夺民之力民不得从事于田亩此田莱所以为多荒田莱多荒则是饥馑之灾降丧民无所食遂流亡散徙于四方此民所以流亡民既流亡则其祭祀而神亦不歆飨古者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人民者鬼神之所依也今民人流亡则是神失其依矣虽丰其粢盛亦何补哉故祭祀不飨也莱者废田也废田谓之多荒者周官遂人田百亩莱五十亩莱者必欲治之今莱不治遂致于多荒此诗所以刺之也楚楚者茨楚楚茨棘貎抽除也郑氏云茨蒺藜也茨言楚楚棘言抽互辞也盖言茨之楚楚则亦知棘之楚楚矣言棘抽者则亦知茨之抽矣此章言民之去草芟夷蕴崇之而百谷以茂百谷以茂则可以寘之仓廪以供祭祀也王氏则以为伤今之意言楚楚者茨则茨生众也王氏之意以为伤今而作然观楚茨一篇乃是思古人之意如信南山甫田大田全篇尽是思古人之诗全无一句及于刺幽王楚茨之诗亦然也然古人之所以去草者果何为哉所以艺黍稷也惟其既去草以艺黍稷故其黍则与与其稷则翼翼丰茂盛大以致丰年之祥而仓庾则又充盈露积曰庾国语云野有庾积注云庾露积禾也于仓言盈于庾言亿亦是盈辞也以为酒食享祀于神祗又迎尸于室以拜安之乃设食以进为尸嫌不饱祝以主人之辞侑劝之惟其有以安之又有以劝之后能助其大福也此章于丰年诗大抵相类丰年多黍多稌亦有高廪万亿及秭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即此所谓以为酒食以享以祀以妥以侑是也降福孔皆即此诗以介景福是也丰年全篇只是楚茨一章自可以备见也古者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故奉牲以告曰博硕肥腯谓民力之普存也谓其畜之硕大蕃滋也谓其不疾瘯蠡也谓其备腯咸有也奉盛以告曰洁粢丰盛谓其三时不害而民和年丰也奉酒醴以吿曰嘉栗防酒谓其上下皆有嘉徳而无违心也所谓馨香无防慝也谓其三时不害为时和嵗丰则见仓廪之实可以为酒食以飨祀于神此古之时如此至幽王之时则不然矣自此以下皆言祭祀之事济济跄跄则言其礼仪之备洁尔牛羊则言其牲牷之备济济跄跄则内备礼洁尔牛羊则外备物内备礼外备物其诚可谓至矣不可以有加矣故以之共烝尝之祭有解剥其皮者有煑熟之者有肆其骨体于俎者有奉将以进之者祝祭于祊祊门内也孝子不知神之所在或在此或在彼故使祝求之于门内之旁其祀事则下治矣孔明下治也惟其祀事孔明故先祖是大神必安而飨之报以大福使孝子飨其庆至于万年无穷也执爨饔爨廪爨也飨爨在门东南此上廪爨在饔爨之北是二爨者也踖踖有容也俎者从献之俎也方其既献酒矣于是以燔炙而置之于俎其为俎也则博大其俎之中又有燔炙二者燔燔肉也炙炙肝也孔氏云燔者火烧之名炙者远火之称以难熟者近火易熟者逺之故肝炙而肉燔也君妇谓后也莫莫言清静而敬至也凡祭祀后夫人主共笾豆其笾豆则甚庶然所设之物亦犹在于祭祀而祭祀之事以将为燕饮故曰为賔为客其大待客也始主人酌賔为献賔既酢主人主人必自饮酌賔曰醻自旅而爵其礼交错如此而礼仪终合于法度其笑语至于卒不乱宜乎神安而飨之报以大福万寿至于攸酢也酢报也楚茨诗言神保是飨孝孙有庆报以介福万寿无疆又言神保是格报以介福万寿攸酢其辞重复如此亦犹天保之诗言福禄无不重复盖以见受福之多也熯毛氏以为敬不如苏氏以为竭言我行礼以筋力既竭然其礼乐未尝或愆此以见周旋中礼也工者善其事曰工盖善于为祝故告于主人也告于主人使受嘏既而以嘏之物往予主人孝孙也尔之孝孙主人有苾芬馨香之祀故鬼神嗜饮食今所以予汝百种之福其来如有期矣多少如有法矣几期也式法也其福所以如此之多也则奉其祭祀齐整稷疾诚正慎固锡尔中和之福至于时万时亿之多也礼仪既备此章则又言送神之意上章则言祭祀之意今此则言送神也言礼仪既毕备矣钟皷之声既告戒矣击钟皷以告戒言祭毕也孝孙往位堂下西面位祝于是致孝孙之意又从而告之以神将归也神既皆醉而尸则起乃鸣钟皷而送尸以其安然而归于天也尸已出矣而诸宰及君妇彻去俎豆皆不迟祭祀毕归賔客之俎其诸父兄弟留之以备燕饮所以尽亲亲之义也乐具入奏此章则言燕兄弟也其燕兄第而具乐入奏以安后禄郑氏谓后日之福禄不如苏氏以谓祭之余福也尔之殽则将行矣其同姓之人莫有怨者言皆相庆既醉于酒又饱于徳其小大长幼皆稽首而相庆以谓今日之祭神嗜其饮食使君得夀考之福以君能顺其礼甚得其时至矣尽矣不可以有加矣惟愿君之子孙世世长行而勿替也楚茨五章皆以祭祀之事惟一章则独言蓺黍稷以供祭祀盖一章言其大槩二章而下则析而言之诗之体如此多矣   信南山刺幽王也不能修成王之业疆理天下以奉禹功故君子思古焉   信彼南山维禹甸之畇畇原隰曾孙田之我疆我理南东其亩上天同云雨雪雰雰益之以霡霂既优既渥既霑既足生我百谷疆埸翼翼黍稷彧彧曾孙之穑以为酒食畀我尸賔寿考万年中田有庐疆埸有是剥是菹献之皇祖曾孙寿考受天之祜祭以清酒从以骍牡享于祖考执其鸾刀以啓其毛取其血膋是烝是享苾苾芬芬祀事孔明先祖是皇报以介福万寿无疆李曰此言成王之时能疆理天下以继禹功幽王之时则不能继其祖之业所以思古而伤今不然也孟子曰仁政必自经界始经界不正井地不均谷禄不平是故暴君汚吏必慢其经界经界既正分田制禄可坐而定惟成王之为政独以经界为本故疆理天下见于诗见于周官见于诗则如信南山甫田大田是也见于周官则如大司徒井牧田野是也至于幽王之时田莱既多荒矣又岂能疆理天下哉是所谓暴君汚吏慢其经界者也此信南山诗所以作也信彼南山甸丘甸也信乎南山之地乃禹所以致丘甸之法也夫禹平水土之后其功见于天下者岂独一南山而已哉而曰信彼南山维禹甸之者孔氏云作者指一处而表之其意通及天下也故序言疆理天下此说是也韩奕诗亦曰奕奕梁山维禹甸之禹所甸岂一梁山而已哉盖方言韩之地故言梁山谓之信南山者亦如是也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四丘为甸甸方八里六十四井也然井田之法实见于周而乃以为丘甸之法已见于夏后氏之世何也孔氏云礼运言大道既隠继而曰以立田里则是三王之初而有井甸田里之法也论语说禹尽力乎沟洫与匠人井间有沟成间有洫同也益稷濬畎浍距川与匠人同间有浍专达于川同也是丘甸之法禹之所为左传言少康之在虞思有田一成有众一旅则是十里为成非周之赋法也而老苏亦以为井田之兴非始于唐虞之世则周之世无以成井田唐虞啓之以至夏商稍稍葺治至周而大备苏氏之说与孔氏合观孟子曰夏后氏五十而贡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亩而彻其实皆什一也以贡助彻皆本于什一若非丘甸之法何以能行什一之法也故于丘甸之法已见于夏后氏之时也惟禹成丘甸之法而成王能继禹之功故畇畇原隰曾孙田之曾孙指成王我疆言画其疆界也我里言分其土宜也画其疆界则如周官所谓四丘为甸是也分其土宜则如周官所谓其谷宜黍之类是也南东其亩言或东或南顺田亩之宜也左传成公二年曰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故举诗曰我疆我理南东其亩所谓南东其亩者亦犹或纵或横皆顺其土之宜上天同云此章又言天之润泽如此在上天同起云故雨雪纷纷然而积天既下雪又益之以小雨说文曰霡霂小雨也既雨雪矣又雨之既已饶渥既已霑润陆农师曰三农之事雪则欲盛而徧故于雪言雰雰雨欲小而润故于雨言霡霂雨雪雰雰言雪之盛也益以霡霂言雨之小也老杜亦云润物细无声亦是小雨也农师之言既得之矣而既优既渥又以为雪既霑既足又以为雪此则不当无分别也第一章所言地利也二章所言天时也地既利矣天既时矣此所以为丰年之报而生我百谷也其疆埸之上翼翼然让畔黍稷则彧彧然而茂盛成王则敛而收之为酒食以祭祀以燕賔客而获寿考之报也中田有庐古者宅在都邑田于外野农时则出而在庐秋冬则去春夏在庐所以暂居于此也疆埸之上则种焉此见地无遗利矣又入其税天子剥削淹渍以为菹贵四时之异物于是以此献之于皇祖故成王寿考受天之福也夫成王之时非独黍稷之茂而疆埸有则万物皆以成熟况于黍稷乎至幽王之时田莱多荒黍稷尚且不熟况于者乎但以疆埸有求之于是以见古今之异也清谓酒也酒郁鬯五齐三酒也祭礼先以郁鬯降神然后迎牲以献祖考谓之骍牡者周人尚赤故也鸾刀刀下有铃也刀下有铃则其声中节郊特牲云割刀之用而鸾刀之贵贵其义也声和而后断也是中节也以啓其毛取其血膋郊特牲曰血毛告幽全之物贵纯之道也楚国语亦曰毛以示物执其鸾刀以开其毛取其血膋以烧之血以告杀膋以升臭膋脂膏也烧其膋膏以升其臭气盖以此脂膏合之黍稷置之萧乃以火烧之合其馨香之气是升臭也惟其祭祀既尽其诚故于此而进献之所以献之物则芬芬苾苾然而香逺闻祀事于是乎甚明先祖则从而皇大之故报以大福万寿无疆也楚茨之诗先言我黍与与我稷翼翼我仓既盈我庾维亿自是乃言祭祀之事其后则继之以神嗜饮食使君寿考今此信南山先既言疆埸翼翼黍稷彧彧于是言祭祀之事其终亦言先祖是皇报以介福万寿无疆以至甫田大田其始皆言曾孙劝农之道甚笃其后则言祭祀之事其终曰报以景福万寿无疆是数诗辞虽不同其意一也是皆言福禄之报本于祭祀而祭祀又本于黍稷也张文濳曰受莫大之福而其君有安宁寿考之乐此天下之至美极治之际也而其本出于食廪之盈原隰之治田庐之修雨雪之时而后乃及于祭祀礼乐之事也盖衣食不足于下则礼乐不备于上礼乐废则乱随之而起惟田事备则衣食丰衣食丰而礼乐备礼乐备而和平兴和平兴而人君有福禄寿考之盛此诗人深探其本要其终而言之序如此也此言尽矣   甫田之什诂训传第二十一    小雅   甫田刺幽王也君子伤今而思古焉   倬彼甫田嵗取十千我取其陈食我农人自古有年今适南亩或耘或耔黍稷薿薿攸介攸止烝我髦士以我齐明与我牺羊以社以方我田既臧农夫之庆琴瑟击鼔以御田祖以祈甘雨以介我稷黍以谷我士女曾孙来止以其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攘其左右尝其防否禾易长亩终善且有曾孙不怒农夫克敏曾孙之稼如茨如梁曽孙之庾如坻如京乃求千斯食乃求万斯箱黍稷稻粱农夫之庆报以介福万寿无疆   李曰此诗所以为君子伤今而思古则是此诗之中幽王皆不能然也如曰我取其陈食我农人刺幽王之世民人困乏必不能然也如禾易长亩终善且有刺幽王之世田莱多荒必不能然也以此观之则此诗一篇之中皆如是也倬明也甫大也郑氏曰甫之言大夫也不如毛氏甫田谓天下田也言明乎彼大古之时天下之田则一嵗而取十千之数也其曰倬彼甫田正犹所谓信彼南山也十千毛氏曰言多也郑氏则以谓一成之数毛氏之意谓当言田亩之赋多田亩之赋既言十千则其他可知也不如郑氏之言为有依据九夫为井井税一夫其田百亩井十为通通税十夫其田千亩通十为成成方十里成税百夫其田万亩此所谓十千也按汉书食货志曰六尺为歩歩百为亩亩百为夫夫三为屋屋三为井井方一里是为九夫八家共之各授私田百亩公田十亩是为八十亩余二十亩以为庐舍信如此说则是一成之内嵗之所取者八千亩也安得有十千也故孔氏破其说以为井九百亩其中为公田则中央百亩共为公田不得家取十亩也又言八家皆私百亩则百亩皆属公矣何得复以二十亩为庐舍也言同飬公田是八家共理公事何得家分十亩自治之也若家取十亩各自治之安得谓之同飬也若二十亩为庐舍则家别二亩半亦入私矣家别私有百二亩半何得谓八家皆私百亩也孔氏此说甚善我取其陈毛氏曰尊者食新农夫食陈如此说则是古之农者皆食陈矣郑氏曰仓廪有余民得賖贳取食之所以纾官之蓄滞亦使民爱存新谷此与毛氏之说亦不甚相逺惟苏氏曰一成之田而嵗取万亩以为国用又将取其陈积以时发敛以助农夫之困乏此说为善汉志曰太仓之粟陈陈相因若无道之世仓廪困乏安得陈陈故我取其陈粟以食农人乃自古丰年之法也惟我取其陈食我农人为自古有丰年之法故我今适南亩视其耘耔而黍稷至于薿薿然而盛耘除草也耔粪本也攸介攸止毛氏曰治田得谷俊士以进汉食货志曰春令民毕出在野冬则毕入于邑冬民既入则是余子亦在于序室八嵗入小学学六甲五方书计之事始知室家长幼之节十五入大学学先圣礼乐而知朝廷君臣之礼其有秀异者移乡学于庠序庠序之异者移国学于少学诸侯嵗贡少学之异者于天子学于大学命曰造士行同能偶则别之以射然后爵命焉此先王制士处民富而教之之大畧也郑氏之说盖本于此然不如苏氏之说曰是以亲适南亩而视其耘耔助其勤力止其怠惰进其髦俊庶几有年以遵古之成法所谓进其髦俊者如汉宠力田之类欤此说为善以我齐明毛氏曰实噐曰齐则以此齐为齍字读【音咨】王氏曰以我齐明内致其志也则以齐为斋字读【仄皆反】按礼记曰齐者精明之志也则齐明亦可以为齐戒然齐明二字对牺羊为文则当从毛氏之说以为实噐曰齐也盖言以我明洁之齐与夫纯色之羊以祭社稷以祭四方以报之也盖上章既言丰年之事故此章则修其告戒之礼也我田既臧言我田既善矣故于孟冬之日其农夫之人各受其赐庆赐也既而于孟春既郊而始耕则又击其琴瑟与皷以迎田祖先啬之神而祭之所以求甘雨以助我黍稷以养我士女也谷飬也盖图终则有始也周官曰凡祈年于田祖吹豳雅击土皷以乐田畯即此是矣曾孙来止王氏曰劳来曰来曾孙以妇子馌彼南亩而劳其来此孟子所谓省耕是也田畯至喜于是田畯之官至而喜之攘却其左右尝其防否民知成王之勤于农事则尽力于治禾徧竟亩中终善且有于是成王不怒其农夫之克敏也如此成王以万乘之尊而亲临于畎亩之中生于深宫而知稼穑之艰难田畯安得不奉成王之意乎田畯既已如此民安得不奉田畯之意乎曾孙之稼稼禾也谓有藁者也庾露积谷也茨积也梁车梁也坻水中之高地也京高丘也言成王所得之稼则如屋茨如车梁所得之庾则如水中之坻如高丘言其多如此郑氏曰上古之税法近者纳□逺者纳粟米曾孙之稼如茨如梁此近者纳□也曾孙之庾如坻如京此逺者纳粟米也惟其禾之多如此故乃求千仓以处之求万车以载之箱车也既有黍稷又有稻粱言其无所不有也故于孟冬之日农夫之人各受其庆其将何以报之哉惟报之以介福祝之以万寿无有疆竟而已   大田刺幽王也言矜寡不能自存焉   大田多稼既种既戒既备乃事以我覃耜俶载南亩播厥百谷既庭且硕曾孙是若既方既皁既坚既好不稂不莠去其螟螣及其蟊贼无害我田穉田祖有神秉畀炎火有渰萋萋兴雨祁祁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彼有不获穉此有不敛穧彼有遗秉此有滞穗伊寡妇之利曾孙来止以其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来方禋祀以其骍黒与其黍稷以享以祀以介景福   李曰论人君之盛治必以鳏寡孤独莫不得其所为治而有一夫不得其所不足以为盛治也孟子曰老而无妻曰鳏老而无夫曰寡老而无子曰独幼而无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也文王发政施仁必先斯四者则天下可使无穷民如尧舜之时矣观文王之仁政耕者九一仕者世禄闗市讥而不征泽梁无禁罪人不孥此周文王之仁政也然必先以鳏寡孤独各得其所然后可以见文王之世于斯为盛不可以有加矣成王遵文王之法故鳏寡能以自存至幽王之时则文王之道于是乎废大田之诗所以作也大田多稼惟大田然后多稼既是大田则当预备其种戒田噐记季冬之月令告民出五种命农计耦耕事修耒耜具田噐此之谓既种既戒惟其既种既戒则田事无不备矣然后以我之利噐始有事于南亩于是百谷之生既庭而直又硕而大凡民之所以勤于农功如是者则以曾孙是若故也言民皆顺曾孙之意王氏以谓不违农时毛氏之意亦然不如苏氏以为顺成王之所欲也既方既皁言百谷之生也方房也以其孚甲尽生房矣尽成实矣皁者成实也则虽成实而未坚也既而又坚又好稂童粱也莠似苖也国语注云莠似稷而无实所以乱苖也故孔子曰恶莠之乱苖而不稂不莠非其种也除而去之则嘉谷于是乎长矣去其螟螣及其蟊贼毛氏曰食心曰螟食叶曰螣食根曰蟊食节曰贼其说本于尔雅说文以谓吏胥犯法则为蟊谓抵取民财则曰贼去螟螣蟊贼皆本于王者之政自古贤太守之治犹能使蝗不入境况王者之治人事既尽则天应于上宜其螟螣蟊贼不生也无害我田穉穉幼稼也言禾之小者螟螣之害幼稼为甚故曰无害我田穉当是时也无螟螣之害故民以谓田祖之神其有灵如此持付炎火之中使自消亡也其实非田祖付之炎火之中民见其无蝗虫之害遂归功于田祖至唐明皇之时天下大旱蝗姚崇为相遂遣捕蝗使乃引此以为说其实与此诗异也古者无蝗虫之灾以此之功归于田祖言田祖秉付炎火之中明皇既遭蝗虫为宰相者宜勤其修徳乃区区于捕蝗是从事于末也昧诗人之意遂为姚元崇之捕蝗况托儒者为奸乎有渰萋萋陆农师曰渰雨云传曰雨云水气也毛氏曰云兴貎惟其云萋萋故雨祁祁王氏曰云欲盛盛则雨雨欲徐徐则入土也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此见民爱上心也惟天之降雨岂有先公而后私哉但以民之爱其上故欲其先公田而后私也故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上之人又爱其民也则曰骏发尔私终三十里君民之情相爱如此安得不享丰年之乐也天之降雨既欲其先公后私则知其趋事于南亩先公后私可知也彼有不获穉彼处有不获刈之穉禾此处有不收敛之穧束又彼处有遗余之秉把此处有滞漏之禾穗盖田主不暇收取所以遗寡妇之利也序言矜寡不能以自存惟其如此矜寡所以自存也左传曰或取一秉秆焉与周礼地官云门闗之委积以飬老孤王制云鳏寡孤独天民之穷而无告者也皆有常饩在上则有常饩在下则有遗秉滞穗此所以各得其所也曾孙来止以其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甫田亦有此语所以省耕也此诗所言所以省敛也孟子曰春省耕而补不足秋省敛而助不给省耕敛二事皆当及其时古人所谓刈禾如宼盗之至故人君于秋成之时而省敛欲其及时也来方禋祀成王之来也四方各致其禋祀与其骍色之牛及其黍稷各随其方而祀之周礼大宗伯皆有牲币各放其噐之色惟其享祀如此故能助万福焉苏氏以谓骍黒但言其畧也王氏则谓来方禋祀则禋祀四方而已以享以祀以徧于羣神亦不必如此分别也   瞻彼洛矣刺幽王也思古明王能爵命诸侯赏善罚恶焉   瞻彼洛矣维水泱泱君子至止福禄如茨韎韐有奭以作六师瞻彼洛矣维水泱泱君子至止鞞琫有珌君子万年保其家室瞻彼洛矣维水泱泱君子至止福禄既同君子万年保其家邦   李曰幽王之时不能正其赏罚以劝惩诸侯故君子思古之明王能如此则刺当时之不能也诗之所言只言爵命诸侯初无赏罚之事而序乃以谓赏善罚恶者此特其文势相连尔如大田之诗言寡妇而序诗者便以为矜寡诗人之言类如此者多矣洛水有二其一在宗周其一在东都在宗周则周官职方氏所谓河西曰雍州其浸渭洛是也在东都则书康诰所谓周公初基作新大邑于东国洛是也故瞻彼洛矣郑氏以谓在宗周王氏以谓在东都此说皆通盖宗周者诸侯所防之地而东都者宣王亦防诸侯于此亦是诸侯所防之地此二说所以皆通也至其义则不然郑氏曰我视彼洛水灌溉以时其泽浸润以成嘉谷王氏则曰泱泱适中之水也水善利万物然非适中则或为害而苏氏之说尤为支离其说曰洛之水泱泱而无穷使洛爱其水无所泽万物于洛无加也而物失其利洛惟不爱其水故无损于洛而物蒙其益此皆就洛水求义不如陈少南之说为简径少南曰漆沮之水流入洛宗周在焉盖此只言诸侯之朝指洛水所在之处以见所经歴之地也君子至止福禄如茨言君子之至于此也王则锡之以福禄其多如盖室之茨也韎韐有奭以作六师郑氏则以诸侯世子除三年之丧服士服而来未遇爵命之时时有征伐之事天子以其贤任为军将使代卿士将六军而出韎韐者茅搜染也茅搜韎韐声也韎韐祭服之韠合韦为之其服爵弁服防衣纁裳也而王氏则谓使服韎韦之韐而作六师则以讨有罪故也使君子讨有罪则所谓能罚恶也周官凡有兵事韦弁服先儒以为左传所谓韎韦之跗注是也惟古人以韎韐之服为征伐之服则此下文曰以作六师而其上文曰韎韐有奭则其为征伐之服无疑矣毛郑则以为祭服不如王氏之说为长夫诸侯之朝于天子天子则使之服韎韐之服以作六师则其宠任之志可知矣奭赤貎也鞞容刀鞞也古之言鞞犹今之言鞘也琫上饰桓公二年藻率鞞鞛杜预注以谓鞞佩刀鞘上饰鞛下饰与此不同要之此二物者皆是佩刀鞘之饰而其上下则不可得而知也鞞琫有珌此王者所以锡诸侯也王者既以锡诸侯诸侯得事则可以万年保其家室也福禄既同苏氏曰言与诸侯共之也王氏则曰惟能赏善则善者众善者众则莫或为恶故福禄既同亦并受其福之意王氏之说不如苏氏之说为明白君子万年保其家邦亦上章之意也   裳裳者华刺幽王也古之仕者世禄小人在位则防謟并进弃贤者之类絶功臣之世焉   裳裳者华其叶湑兮我觏之子我心写兮我心写兮是以有誉处兮裳裳者华芸其黄矣我觏之子维其有章矣维其有章矣是以有庆矣裳裳者华或黄或白我觏之子乘其四骆乘其四骆六辔沃若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维其有之是以似之   李曰昔者文王之治岐也仕者世禄则知古者世官为可信也然武王数纣之罪则曰官人以世春秋书尹氏卒讥世卿者也盖古者世禄不世官世禄者但指其功臣而言之世官则无贤不肖皆以官宠之恐为民害也此世禄世官之所以不同也楚令尹子文之子箴尹克黄使于齐王思子文之治楚国也曰子文无后何以劝善使复其所改命曰生晋叔向之弚获罪祈奚曰叔向社稷之卫将十世宥之以劝能者古者重功臣之世如此而幽王弃之可乎裳裳犹堂堂也湑叶盛貎郑氏曰华堂堂于上喻君也叶湑然于下喻臣也按此诗只说贤者之类而乃以华喻君其说为不类此但言贤者之类昌盛如此故我见此子则倾写其心以与之倾写其心以与之是以其国有美誉而得其安处矣芸黄亦所以喻贤者之类惟贤者之昌盛如此故我见此子则粲粲然有文以接之有文以接之是以有庆赐也或黄或白既以黄为喻贤者之昌盛则白者乃其见弃也惟贤者不当见弃故我见之则有四马六辔之文沃然而美左之右之此末章则言贤者之徳以左之则无所不宜以右之则又君子之所当有盖以见置之左右无所不可也惟其如此则似之续之永永而不絶乃其宜也今幽王乃以防言而弃之可乎   桑扈刺幽王也君臣上下动无礼文焉   交交桑扈有莺其羽君子乐胥受天之袩交交桑扈有莺其领君子乐胥万邦之屏之屏之翰百辟为宪不戢不难受福不那兕觥其觩防酒思柔彼交匪敖万福来求   李曰幽王之时君臣之举措皆无礼文故诗人陈古之有礼文者以刺之如大田甫田瞻彼洛矣等诗皆是陈古以刺今也然以此诗观之徒见称美古人之徳安知其为刺诗乎故李祭酒曰楚茨大田之什并陈成王徳之善行露汝坟之篇皆述纣时徳之恶汝坟为王者之风楚茨为刺过之雅太师晓其作意知其本情故也此说为善盖诗之辞虽善而以音雅推之则知其为刺诗诗之辞虽不善而以音雅推之则知其为美诗此所以审声以知音审音以知乐审乐以知政不然季札之观周乐也何以知古人之盛衰列国之兴亡哉交交桑扈有莺其羽桑扈有二种如尔雅曰桑扈窃脂鳭鹩剖苇此一种也桑扈窃脂棘扈窃丹此一种也对剖苇言之则窃脂者窃其肉也对窃丹言之则窃脂者窃其色也尔雅有窃毛皆谓浅毛窃脂浅白也交交桑扈有莺其羽者正以其色之窃脂者言之此则陆农师之说也交交徃来也言桑扈之往来莺然而有文也鸟之有文章正犹人之有礼文也人而无礼文则桑扈之不如也君子乐胥受天之祜毛氏曰胥皆也郑氏曰有才知之名也郑氏之说为曲贾亦曰君子乐胥胥相也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贾以胥为相正与王氏同王氏曰君子所以相乐者以其有粲然之文以相接文以相接则逺于暴乱岂特人所善哉天祜之矣王氏之说亦如毛氏之说今当用之惟君子能与臣下相乐则天祜之矣故曰受天之祜夫所谓乐者岂其任情而行流连而忘返哉盖有法度存于其间也观其末章则可以见其和乐而不流矣领颈也君子乐胥万邦之屏君子能和乐则可以屏蔽万邦矣惟其能屏蔽万邦为国桢榦则四方诸侯亦当法其所为故曰之屏之翰百辟为宪原其所以至此者则其礼法自戢敛自畏难也如不戢敛不畏难安能受福如此之多邪故曰不戢不难受福不那那多也兕觥其觩兕觥罚爵也古之王者致罚爵以罚其失礼今也君臣上下动有礼文则虽有罚爵亦觩然而不用其所以不用者以其防酒而思和柔也夫防酒禹之所以恶者以其能乱人也今也以防酒而思柔则足以见其不为酒所乱也惟其如此是以交际之间无有傲慢故我虽无求于福而福自求于我也观幽王之时如賔之初筵之诗见其君臣于宴饮之间傲慢失礼无所不至如賔既醉止载号载呶乱我笾豆屡舞僛僛观此四句想其樽豆之间傲慢轻侮无所忌惮则虽有罚爵亦不胜其罚矣此桑扈之诗所以刺之也若夫先王之时则礼教素行如湛露之诗燕同姓之诗也而皆恭俭无有失礼如曰莫不令徳则无有失徳者矣如曰莫不令仪则无有失仪者矣燕同姓如此则燕羣臣可知矣故以湛露观之则知桑扈之思古以賔之初筵观之则知桑扈之伤今也   毛诗集解卷二十七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二十八  宋 李樗黄櫄 撰   鸳鸯刺幽王也思古明王交于万物有道自奉养有节焉   鸳鸯于飞毕之罗之君子万年福禄宜之鸳鸯在梁戢其左翼君子万年宜其遐福乘马在廐摧之秣之君子万年福禄艾之乘马在廐秣之摧之君子万年福禄绥之   李曰交于万物有道所谓毕之罗之是也自奉养有节所谓秣之摧之是也鸳鸯匹鸟也孔氏曰自古太平之时交于万物有道欲取鸳鸯之鸟必待其长大于其能飞乃毕掩而罗取之不于幼小而暴夭之也王氏曰于其飞然后毕之罗之则不取其卵弋不射宿故也孔氏则专以谓不取其幼小王氏则兼以谓弋不射宿二说皆通然一章则曰毕之罗之二章则曰鸳鸯在梁戢其左翼故欧氏曰郑氏谓明王之时人不惊骇而自若无恐惧然则人不惊骇与遭毕罗二章义正相反而郑皆谓明王之时理岂得通此亦不然夫明王之世必俟其飞而后取之故其在梁者则戢翼而安此章正与上章文意相承安得谓之相反者哉必曰戢其左翼者陆农师曰凡鸟左顾则怒作右眄则喜生飞而起则仰左翼飞而下则仰右翼故今鸷鸟下击皆先侧左翅也乘马在廐摧之秣之言马之在牧者不用其力则委之以摧马之在廐者则用之则加之以秣此亦见君子爱国用如此也摧是将生刍以飬马秣是将粟以养马郑氏曰齐而后三举设盛馔恒日则减焉此之谓有节也惟古之明王交于万物有道自奉飬有节故君子享万年而受其福禄也甚宜苏氏曰艾老也言以福禄终其身也王氏曰此诗三言福禄而于鸳鸯在梁戢其左翼独曰遐福者君子之于物取有时用有节所以宜其禄而福之遐尤在乎使万物得其性也此则凿说矣欧氏曰马无事则委之以莝有事则予之以谷此前世中才常主之所能为不足当诗人思古而咏叹此亦不然也诗人但以秣马之事触类而长之则见其爱国用皆然也不可泥摧秣以为说也善学者当通伦类如弋不射宿此何足以见孔子之仁哉自弋不射宿而观之则其实可知矣故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此只是歌者之善孔子何为而与之哉歌者尚如此则足以见夫子与人为善也且如此诗只言鸳鸯而序诗者便以为明王交万物有道但以鸳鸯而触类则见其交万物有道皆然也此学诗者之法也   頍弁诸公刺幽王也暴戾无亲不能宴乐同姓亲睦九族孤危将亡故作是诗也   有頍者弁实维伊何尔酒既防尔殽既嘉岂伊异人兄弟匪他茑与女萝施于松柏未见君子忧心奕弈既见君子庶几说怿有頍者弁实维何期尔酒既防尔殽既时岂伊异人兄弟具来茑与女萝施于松上未见君子忧心怲怲既见君子庶几有臧有頍者弁实维在首尔酒既防尔殽既阜岂伊异人兄弟甥舅如彼雨雪先集维霰死丧无日无几相见乐酒今夕君子维宴   李曰诸公谓同姓之亲也幽王不能亲其同姓则同姓之人亦莫肯亲于幽王此所以知其孤危将亡也頍弁貎说文曰举头貎郑氏曰幽王服是皮弁之冠是维何为乎言其宜以宴而不为也苏氏曰彼所谓弁者实何物哉徒以人加之首而贵之耳今王岂谓我自贵而忽兄弟哉苏氏则以此为譬喻郑氏则以为王服皮弁之服不如从郑氏之言为简径盖言幽王既服皮弁之服而又有酒之清有殽之美何为不与兄弟而宴乐之哉其所宴非有疎逺之人也惟兄弟而已非有他人也何为不与之宴哉王氏曰岂伊异人兄弟匪他者非异人而兄弟也而兄弟又非有他则宜与之宴乐矣有他谓若周之管蔡然王虽欲与之宴乐不得也今匪有他而不能与之宴乐则其咎在王矣此盖强为之说也此但言兄弟非有他人者也不过如此而已茑与女萝茑寄生也女萝菟丝松萝也此二物者皆在于松柏之上松柏存则托之以固松柏陨亦随以亡亦犹吾之兄弟托王以存亡故我见王则可以恱怿不见王则心之忧弈弈然而不安王何为而不顾我哉何期郑氏曰犹伊何也时善也具来言其皆来也而其意与上章同有頍者弁实维在首阜多也兄弟甥舅也如彼雨雪先集维霰雨雪说文曰稷雪也陆农师以为米雪言雪散亦如米所谓稷雪义盖如此郑氏曰喻幽王不亲九族亦有渐自防至甚如先霰而后大雪郑氏以为不然其说曰考诗之意非谓不亲九族有渐所谓其危亡有渐也国家亡必先离其九族如雪将下必先下霰下霰必知雪见九族离必知国亡必然之理也今当用之惟知其将亡故曰死丧无日能复几何得见乎茍今夕有酒则当以相宴不恤其他也此皆是旦不保暮之辞也如伐木之诗曰伐木许许酾酒有藇既有肥羜以速诸父宁适不来防我弗顾则其燕诸父可谓厚矣又曰于餐洒埽陈馈八簋既有肥牡以速诸舅宁适不来防我有咎则其燕诸舅亦可谓厚矣夫周之先世其所以燕甥舅也如此惟恐其获戾于诸舅也又如此则其亲亲之意可知矣今幽王不能继文武之业王之同姓诸侯所以望王者如此之切而王乃以路人待之则其与文武之心何其相逺也宋华亥与寺人柳比而逐合比代其右师左师曰女夫也必亡女丧而宗室于人何有人亦于女何有周之盛也封建亲戚以藩屏周故同姓亲之今幽王之所亲者既不之亲则王之宗族孰有亲于王哉盖国家之亡必先自于九族之离孟子曰多助之至天下顺之寡助之至亲戚叛之纣之亡也其亲莫如防子且亲抱祭噐而入周项羽之亡其亲莫如项伯而泄其谋以助汉此所谓亲戚叛之也夫亲戚所以叛之者亦必有以致之耳不能亲睦九族则其孤危将亡也必矣   车舝大夫刺幽王也襃姒嫉妒无道并进防巧败国徳泽不加于民周人思得贤女以配君子故作是诗也间闗车之舝兮思娈季女逝兮匪饥匪渇徳音来括虽无好友式燕且喜依彼平林有集维鷮辰彼硕女令徳来教式燕且誉好尔无射虽无防酒式饮庶几虽无嘉殽式食庶几虽无徳与女式歌且舞陟彼高冈析其柞薪析其柞薪其叶湑兮鲜我觏尔我心写兮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四牡騑騑六辔如琴觏尔新昬以慰我心李曰襃姒嫉妒无道并进于十月之交可以见皇父为卿士畨维为司徒家伯为宰仲允膳夫棸子内史楀维师氏艳妻煽方处盖襃姒既已用事则小人得以并进故无道之徒得以羣聚于朝肆为防巧败其国家而民受其祸故周人思得贤女以配王欲其改过而作是诗汉王莽传曰间闗渐台顔师古注曰门闗犹崎岖展转也然以此诗观之则与王莽传又不同故此多从毛氏之说曰间闗设舝也言设此车舝之门闗而思得娈然之季女乘之往来我之思也非谓饥而思食渴而思饮也其所欲者乃思贤女以徳音来防于此也王氏曰舝之在车间以固之闗以通之然后足以与行贤女之配君子贞以固之顺以通之如舝之在车故因兴焉此则强为之说也虽无好友式燕且喜苏氏曰虽无好友以事王姑以奉王燕喜之乐犹愈于小人也此说是也欧氏曰彼所思之女虽无众妾与相好友只得一人亦足以承王燕喜也此亦是一说今当且从苏氏之说依彼平林有集惟鷮鷮雉也依茂木貎言平林之木依然而茂则雉必先集于下时有贤女以为后则众妾之有令徳者皆来化其善行以与王燕乐则我心爱之而思无厌斁也虽无防酒式饮庶几欧氏曰此思贤女而不可得之辞也盖言虽无防酒但得饮可也虽无嘉殽但得食可也虽无贤女以徳及汝但得与王宴乐之犹胜于嬖后也陟彼高冈言我陟彼高山之脊析去其柞薪其所以析薪者以其叶之盛也亦犹襃姒在王之侧所以蔽王之耳目也必当去之可也今王能去之使可得见则我忧心得写也鲜之为言善也言善乎我得见之矣高山仰止此章则叹贤女之行也景大也大行之可行亦犹高山之可仰也其为人所叹慕如此故我欲具此四牡之马騑騑然而调其六辔之如琴然为王聘此女以为王之新昬我得见之则可以慰我心也尝观此诗正与东门之池诗同意东门之池可以沤麻彼美淑姬可与晤歌盖言以贤女而配君子亦犹以水而沤麻自然薰陶渐渍以使王为善也盖自古国家之乱必自内宠始内宠既已用事则小人乘利而进故有襃姒则有皇父之徒有杨妃则有李林甫之徒内宠用事而加以小人欲其国之不亡不可得也贤妃在内而君子在朝欲国之不兴亦不可得也周南召南之诗皆文王之治有以刑于寡妻如文王之徳虽不待于内助可也然犹頼后妃以成闗雎之治况下于文王者乎   青蝇大夫刺幽王也   营营青蝇止于樊岂弟君子无信防言营营青蝇止于棘防人罔极交乱四国营营青蝇止于榛防人罔极构我二人   李曰欧阳公云青蝇之汚黑白不独郑氏之说前世儒者亦多见于文字今之青蝇所污甚小以黑防白犹或有之至于变白为黒青蝇则未尝有之遂以郑氏汚白为黑汚黑使白为非而其说则曰如齐风鸡鸣之篇古人取其飞声之众可以乱聴犹今所谓聚蚊成雷也然此二说皆通青蝇能变白为黑亦可譬防人之言能变乱是非但去其汚黑使白之说亦无害也段灰曰青蝇粪犹足败物虽玉犹不免所谓青蝇防玉也若以青蝇能乱人之聴亦可譬防人之能乱君之耳目也其曰营营者毛氏则曰往来貎说文则曰小声二说皆通止于樊郑氏曰欲外之令逺物也盖欲止于藩篱之外而使不得入也其曰榛曰棘者皆所以为藩也王氏曰以譬其入之有渐此盖强为之说也惟青蝇欲其止于藩篱之外又告之以乐易君子不可以防言为惑也人君苟信之则防言日至交乱四方而无所不至也构我二人唐孔氏曰二人者人君与见谗之人也幽王之时防人用事可谓众矣岂独构我二人哉如小弁之诗则太子之伤于防也巧言之诗则大夫之伤于防也巷伯之诗则寺人之伤于防也当是时小人得志凡曰贤者无不被防矣而独曰构我二人者盖主见防者而言也   賔之初筵衞武公刺时也幽王荒废媟近小人饮酒无度天下化之君臣上下沈湎淫液武公既入而作是诗也   賔之初筵左右秩秩笾豆有楚殽核维旅酒既和防饮酒孔偕钟鼔既设举醻逸逸大侯既抗弓矢斯张射夫既同献尔发功发彼有的以祈尔爵籥舞笙鼓乐既和奏烝衎烈祖以洽百礼百礼既至有壬有林锡尔纯嘏子孙其湛其湛曰乐各奏尔能賔载手仇室人入又酌彼康爵以奏尔时賔之初筵温温其防其未醉止威仪反反曰既醉止威仪幡幡舍其坐迁屡舞僊僊其未醉止威仪抑抑曰既醉止威仪怭怭是曰既醉不知其秩賔既醉止载号载呶乱我笾豆屡舞僛僛是曰既醉不知其邮侧弁之俄屡舞傞傞既醉而出并受其福醉而不出是谓伐徳饮酒孔嘉维其令仪凡此饮酒或醉或否既立之监或佐之史彼醉不臧不醉反耻式勿从谓无俾太怠匪言勿言匪由勿语由醉之言俾出童羖三爵不识矧敢多又   李曰此诗言幽王荒废其政教亲近小人日夜为荒恣之行朝廷之上既如此故天下化之君臣上下并为沈湎淫液盖上有所好下必有甚焉者武公始相见其如此故作是诗以刺之幽王之时则衞武公入相平王之时郑武公入相淇奥之诗曰有文章又能聴其规諌以礼自防故能入相于周则知衞武公之入相也必有兴周家之治也缁衣之诗曰父子并为周司徒善于其职国人宜之以明有国善善之功焉则郑武公之入相必有兴周家之治也然幽王则有骊山之祸平王东迁卒不能复文武之旧者非二公罪也盖上之人不能聴其言尔观此卫武公之诗则幽王不能聴言可知矣衞武公如此则郑武公可知矣此篇郑氏苏氏毛氏王氏皆以为先王将祭必大射以择士将射必先行燕礼欧阳则以为不然以谓若如郑氏之説则是一日之内朝为得礼之贤君暮为淫液之昬主此岂近于人情哉遂以此诗上二章略陈昔之人君与其臣下饮酒必賔主秩秩然肃恭下二章遂刺王之上下饮酒既失威仪又号呶杂乱笾豆亦无次序当从欧氏之说盖此篇首既曰賔之初筵三章又曰賔之初筵首章言賔之初筵者古之饮酒其礼如此而饮酒之后亦如此也三章言賔之初筵者言幽王之饮酒其礼如此而饮酒之后不如此也言古之人君其饮酒也賔主分为左右秩秩然而有序其笾豆之属则楚然而陈列殽豆实也核加笾桃梅之属也笾以竹为之豆以木为之笾贮桃梅豆贮殽馔旅陈也殽核维旅言以殽核之属陈于笾豆之中也其主人之酒则调和而防矣而饮酒之人又偕齐顺礼无有諠哗之失礼矣而其饮酒之时则设钟皷以为乐古之宴饮又有金奏者左传所谓金奏作于下是也钟皷既设矣而举其相醻之爵逸逸然往来有次序也然其君臣不独饮酒而已又将或射周旋揖逊因其胜负以相爵大侯王所射之侯也射张皮谓之侯二尺作中四尺者曰鹄鹄中二尺曰正正中四寸曰质或谓之的也抗举也王氏曰大侯抗则余侯从之矣大侯既抗弓矢斯张而其众射之夫同登而射齐献尔发矢中的之功彼射者之发的也凡以求尔爵而已的质也爵射爵也籥舞笙皷此章言古人饮酒或因祭先祖而饮也诗曰左手执籥者所执而舞也秉籥而舞与笙皷相应乐既和而具奏以蒸进而衎乐其先祖于是洽其百礼之人也百礼谓助祭之人也助祭之人所至有壬者任事也郑氏谓任卿大夫也林国君也然以任为卿大夫以林为国君其说难通不如以壬为大也林为盛也言其礼之盛大如此神于是赐以大福使其子孙皆如今日之乐也祭既毕矣则归賔客之爼留同姓以与之宴乐故祭乐皆入各奏其能其燕賔皆取其匹主人皆入而与之共射则酌其爵以安之而奏其时物也手取也仇匹也室人主人也三章则言幽王之饮酒不如古矣方其初也非不温然而恭也盖方其未醉也则反反重而愼至旅醻之时及其既醉也则幡幡然而失其所已无复昔之威仪矣至于舍其坐而迁徙数数起舞僊僊然而失礼此言其醉中之状也方其未醉也则威仪抑抑然而愼密及其既醉也则怭怭然而媟嫚盖其既醉则不如其常也此皆言其昏乱也賔既醉止载号载呶错乱我笾豆之列则数数起舞僛僛然而不正异乎前章之所谓笾豆有楚殽核维旅盖其既醉则不自知其过尤也其醉中之状方且倾侧其弁数数起舞傞傞然而不止于是武公作此诗以数之既醉而出以下者皆是武公诲之之辞也言既醉而出则可以受福言得礼也醉而不出则是诛伐其徳也王若饮酒而尽善则可为令仪矣王何不为哉凡此饮酒此言凡人之饮酒岂尽皆醉哉有醉者有不醉者王则立其监以督之又立史以佐之盖欲罚其不饮而使之皆醉也昔日以醉为不善今日则以不醉为耻言臣下化之也古者设兕觥以罚其醉而失礼者今则立监佐史独罚其不醉者则其相去也逺矣今亦勿从而谓之无俾其怠慢于此不可言则不当言无所从来则勿语苟不能如此而由醉中出言则是使出童羖也童无角也羖未有无角者今曰童羖者醉中之言以无为有也夫人三爵之后已昬然无所识矣况又多乎哉言其不可过也论曰苏黄门曰飬生之人深自覆防拥闭无战鬬急亡之患而卒至于不寿者何邪是酒夺之也力田之人仓廪富矣而俄至于饥寒者何邪是酒困之也服食之人乳药饵石无风雨暴露之苦而常至于不宁者何邪是酒病之也修身之人带钧蹈矩不敢妄行而常至于失徳者何邪是酒乱之也夫修身之人一为酒之所乱则迷然不恭忘其所以修身者故古人谓酒不敢过恐其乱徳也昔齐敬仲饮桓公酒公乐曰以火继之对曰臣卜其昼未卜其夜不敢君子曰酒以成礼不继以淫义也夫以齐桓春秋之时犹如此古之人自可知也昔武王数纣之罪亦曰沈湎肆虐臣下化之朋家作仇胁权相灭盖言纣为长夜之饮沈湎于酒而臣下化之也至于厉王沈湎于酒厥愆尔止至于如蜩如螗如沸如羮小大近丧人尚乎由行则天下化之也故荡之诗毎章则以咨尔殷商为言厉王之恶与纣同也今幽王之所为又与厉王同出于覆车之辙观此三君皆以酒而臣下化之则后之人君可不戒哉   鱼藻之什诂训传第二十二    小雅   鱼藻刺幽王也言万物失其性王居镐京将不能以自乐故君子思古之武王焉   鱼在在藻有颁其首王在在镐岂乐饮酒鱼在在藻有莘其尾王在在镐饮酒乐岂鱼在在藻依于其蒲王在在镐有那其居   李曰万物得其性则人君亦得共享其乐万物失其性则人君欲以自乐有所不能也故诗言鱼在在藻有颁其首言万物之得其性也而继之以王在在镐岂乐饮酒言王得以共享其乐也今幽王则不然此诗人所以思古而作诗也言鱼何在乎在乎水中之藻遂得肥大故其首则颁然而大其尾则莘然而长又依于其蒲者则是万物各得其性矣万物得其性天下无事则王何在乎在乎镐京之地而岂乐饮酒也岂乐乐易也饮酒乐岂但倒其文以便于韵尔有那其居那然而安也王盖指武王也   论曰賔之初筵之诗言幽王之饮酒也此诗言武王之饮酒也夫其饮酒之一也而其美刺之不同也孟子曰文王以民力为台为沼而民欢乐之也谓其台曰灵台谓其沼曰灵沼乐其有麋鹿鱼鼈鸟兽也古之人与民偕乐故能乐也汤誓曰时日曷丧予及女偕亡民欲与之偕亡虽有台池鸟兽岂能独乐武王之饮酒乃文王之为台为沼也幽王之饮酒乃桀之不能同乐也人君以一身托于士民之上天下安则人君亦得而乐之天下危则人君特一匹夫耳虽欲欢乐岂能独哉观幽王者有骊山之祸则当时不能同乐也   采菽刺幽王也侮慢诸侯诸侯来朝不能锡命以礼数徴防之而无信义君子见防而思古焉   采菽采菽筐之筥之君子来朝何锡予之虽无予之路车乘马又何予之衮及黼觱沸槛泉言采其芹君子来朝言观其旂其旂淠淠鸾声嘒嘒载骖载驷君子所届赤芾在股邪幅在下彼交匪纾天子所予乐只君子天子命之乐只君子福禄申之维柞之枝其叶蓬蓬乐只君子殿天子之邦乐只君子万福攸同平平左右亦是率从泛泛杨舟绋纚维之乐只君子天子葵之乐只君子福禄膍之优哉游哉亦是戾矣   李曰史记襃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多方故不笑幽王为烽燧有防至则举燧火诸侯悉至至而无寇襃姒乃大笑其后数举烽燧诸侯一不至观此一事则幽王好侮慢诸侯数徴防之而无信义则安得如王者锡命以礼哉郑氏谓采菽以待诸侯此说虽无害然不如苏说为得诗人之防苏氏曰采菽以为藿物至防而用至薄矣然犹设筐筥以待之况诸侯乎故古者诸侯之来朝也则曰何锡予之亦当以路车乘马予之也然其心犹以为未也则又曰何以予之乎则曰衮及黼予之也衮谓衣而卷龙也黼白黒杂也虽无予之路车乘马锡之以车马也又何以予之乎衮及黼锡之以衣服也古者天子锡诸侯多以车马衣服如舜之车服以庸是也陈少南曰上公九章其服用衮古之诸侯岂皆上公而有是赐哉盖古者诸侯之朝有上公而被其赐故诗人取其赐予之至厚者以刺幽王也此说是也觱沸泉出貎槛泉正出之泉也觱沸槛泉言采其芹郑氏谓采芹以待君子不如苏氏之说言觱沸之清泉吾将采其芹来朝之君子吾将观其旂其旂淠淠郑氏谓观其衣服车乘之威仪所以为敬且省祸福也其曰观其衣服车乘之威仪则是其曰以省祸福则非也欧阳公已辩之矣言我也既观其旂则淠淠然而徐也又聴其鸾声之嘒嘒然而和也又观其马之盛如此则是诸侯之至矣届至也苏氏曰驾既服而三之曰骖四之曰驷是也郑氏曰诸侯来朝王使人迎之此则非也盖上文既言其旂淠淠鸾声嘒嘒故以言骖驷以见其诸侯之至此也赤芾在股赤芾即左氏所谓衮冕黼珽是也邪幅即左氏所谓带裳幅舄是也赤芾蔽膝也幅幅偪也所以自偪束也惟诸侯既服此服而来朝以交于天子无有舒缓固天子之所以予也故天子既加之锡命而又申之以福禄也维柞之枝言维柞之木日蓬蓬然而盛况诸侯能镇天子之邦安得不如是之盛乎故其来朝也王乃锡之以福禄则诸侯不可以不荅报天子也故诸侯亦辩治其国左右王室以顺从天子之命此所以曰平平左右亦是率从平平辩治也左右犹佐佑也泛泛杨舟言杨舟之泛泛然浮于水必有绋纚以维之亦犹诸侯之无常有道则来朝无道则离散王亦思有以揆之也厚与之福禄使之优游室家则诸侯孰不至乎膍厚也苏氏曰今幽王安于逸乐而忽遗之则是亦戾王而已无复懐者矣按此全篇皆是思古人不应以此两句为刺幽王也   角弓父兄刺幽王也不亲九族而好防佞骨肉相怨故作是诗也   骍骍角弓翩其反矣兄弟昬姻无胥逺矣尔之逺矣民胥然矣尔之教矣民胥效矣此令兄弟绰绰有裕不令兄弟交相为瘉民之无良相怨一方受爵不让至于己斯亡老马反为驹不顾其后如食宜饇如酌孔取毋教猱升木如涂涂附君子有徽猷小人与属雨雪瀌瀌见睍曰消莫肯下遗式居娄骄雨雪浮浮见睍曰流如蛮如髦我是用忧   李曰頍弁之诗既刺王暴戾无亲不能宴乐同姓亲睦九族孤危将亡而此诗又刺幽王不亲九族而好防佞骨肉相怨则幽王亲亲之心亦可知也已中庸曰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又曰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幽王既不能亲亲安得而不怨乎古者亲亲之道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也尊其位者亲之欲其贵也重其禄者爱之欲其富也同其好恶者所欲与之聚所恶勿施也幽王于是三者不能尽安得不取怨于人乎不亲九族是所当亲而不亲之也而好防佞是所不当好而好之也中庸九经尊贤在于亲亲之上者人主惟能尊贤乃能亲亲如尧之克明俊徳以亲九族是也幽王不能亲亲以不能尊贤故也自古不亲九族未有不因好防佞之故晋献公信骊姬而不畜羣公子楚懐王信上官之谮而逐屈氏单献公所以弃其亲者以好用霸故也周简公所以弃其子弟者以其好用逺人故也此数公者所好如此安得不祸乎左氏曰庸勲亲亲昵近尊贤徳之大者也即聋从昧与顽用嚚奸之大者也弃徳崇奸祸之大者也惟其不亲九族是弃徳者也而好防佞是崇奸者也骊山之祸在此可卜其曰骨肉者唐孔氏曰以其父祖上世同禀血气而生如骨肉之相附也○骍骍便利也翩其反矣言角弓之体往来挽则内向弛则翩然而反亦犹九族我若亲之则彼皆内附我若疎之则彼皆离散亦如角弓翩然而反且以武王成王之世同姓诸侯莫不内附非其九族皆贤也武王成王有以亲之也多助之至天下顺之武王成王是也天下犹顺之而况于亲戚乎幽王之世九族皆离散非其宗族皆不贤也幽王有以离之也寡助之至亲戚叛之幽王是也亲戚犹叛之而况于天下乎盖势之合则仇讐可使为骨肉势之离则骨肉可使为仇讐自古然也尔之逺矣此章又教王之所为如此则天下将效之孔子曰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尧亲九族九族既睦然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周之文武亲亲以睦然后民德归厚矣盖上有所好下必有甚焉兄弟昬姻王苟逺之则民亦皆然矣王苟以此教民则民亦将效之矣此令兄弟三章四章皆言民效王之所为亦犹伐木之卒章是也绰绰寛也言兄弟相善则绰绰然有余裕若其不善则交相为病矣象之于舜可谓傲矣而舜不藏怒焉不宿怨焉在舜则诚为瘉矣然非舜之罪也惟其兄不兄弟不弟是以有吕产吕禄之辈交相为恶无所不至也然民之所以至此者皆幽王有以教之也故至于民之无良相怨一方也言其不能反于其身而责于他人也是以舜之事瞽瞍信有罪矣而舜未尝以罪而责于父故卒至于瞽瞍底豫然兄弟之道亦当如此今也无良兄之不友不自责其不友乃责其弟之不弟弟之不弟不自责其不弟乃责其兄之不友此其所以相怨也张文濳尝冇诗曰蝎能毒人不能毙人能捕蝎残其类世人竞恶蝎为蝎人蝎相残竟谁致不参彼已相怨方自古诗人以为刺我疑人酷蝎所羞何暇区区论蝎罪观此诗则相怨一方岂不相怨乎惟其相怨故分争受爵无有不譲贪求不已以至于亡其身也老马反为驹此言幽王聴防佞之言也毛郑皆以为王侮慢老人如食老者则宜令之饱如饮老者则当度其所胜之多少欧氏以为不然其説曰五章六章则刺王所以不亲九族者由好防佞而被离间也因近防佞之人其变易是非善恶乃以老马为驹不顾人之在后而辨其非也谓其肆为防佞傍若无人也此説是也盖老马之于驹其别白为甚易而乃混淆正如赵髙之指鹿为马徳儒之指野鸟为鸾自古奸佞类皆如此以老马为驹曾不顾人之在后有以辨之有以见其直情径行旁若无人如此正如贪饮食之人务为醉饱适其意而已毋教猱升木此章则言王之所为益长奸佞之恶也猱之升木不待教而能亦犹小人为恶不待教而能幽王从而教之则长恶不悛防佞之人既如涂泥王又加涂而附之所贵乎王者以其有善道故小人皆属附于王不敢离间其兄弟矣雨雪瀌瀌此亦当从欧阳之说言雨雪见日而濳消亦犹九族见弃而亡无日矣瀌瀌雨雪貎晛日气也莫肯下遗式居娄骄言王不以恩意下及九族而自为骄傲矣如蛮如髦言王之所为无礼义如此此我之所忧也蛮南蛮也髦夷髦也王之所为比之夷狄盖痛责之也夫夷狄无礼义所贵于中国者以其异于夷狄也今幽王以中国之君而无礼义乃与夷狄同是又将何以治中国乎   菀柳刺幽王也暴虐无亲而刑罚不中诸侯皆不欲朝言王者之不可朝事也   有菀者柳不尚息焉上帝甚蹈无自昵焉俾予靖之后予极焉有菀者柳不尚愒焉上帝甚蹈无自疗焉俾予靖之后予迈焉有鸟高飞亦傅于天彼人之心于何其臻曷予靖之居以凶矜   李曰孔氏以上二章次二句为暴虐下二章及卒章下二句为刑罚不中分章析句之一至于此此诗但言诸侯不肯朝王则暴虐无亲刑罚不中其意自可见不必于诗中求之也如葛覃之序言化天下以妇道而诗中未尝说及化天下妇道卷耳之诗言无险诐私谒之心诗中亦未尝及此学诗者观其意之如何知其意则其序晓然明白此学诗者之法也菀然之柳行路之人见之岂不庶几而止息乎今幽王之为君而诸侯乃以为不可朝曽菀柳之不如也尚者庶几也不尚尚也上帝甚蹈无自昵焉者此章当如欧阳公之说郑氏以为蹈读曰悼上帝者愬之也然以上帝为一意言幽王之暴虐不可以朝事甚使我心悼病欧氏以为蹈动也言今天惊动我使我无自昵近之又使我安之以待其极夫以甚蹈为惊动我则以一句为一意然欧氏之说又不如陈少南之说以极为至言上帝警动之矣我无自亲近之天且俾我安之以待其改恶从善而后我始可以往也瘵病也迈往也言王苟能迁善改过而后可往也无自瘵焉言苟朝王适所以自病也鸟飞虽高亦必傅于天而后止人心所至无畔岸曽鸟之不如也盖人心险于山川以见幽王之心无常不知其所止者也礼记曰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盖言人君之心有所止然后来相朝惟幽王之心未必有所止故曰于何其臻曷予靖之言何以使予安之者盖居于此适所以取凶危之地也曰凶矜者以其凶可矜怜也夫诸侯之不朝固诸侯之罪幽王有以致之也宣王之时诸侯之朝犹曰我友敬矣防言其兴以朝王如此犹有防言今幽王暴虐如此则诸侯之朝其速祸也宜矣   毛诗集解卷二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二十九  宋 李樗黄櫄 撰   都人士周人刺衣服无常也古者长民衣服不贰从容有常以齐其民则民徳归壹伤今不复见古人也彼都人士狐裘黄黄其容不改出言有章行归于周万民所望彼都人士台笠缁撮彼君子女绸直如髪我不见兮我心不说彼都人士充耳琇实彼君子女谓之尹吉我不见兮我心苑结彼都人士垂带而厉彼君子女卷髪如虿我不见兮言从之迈匪伊垂之带则有余匪伊卷之髪则有旟我不见兮云何盱矣   李曰言古者在上长率其民其所衣之衣未尝变易虽居闲暇之时其衣服亦且有常上之躬行者既如此则下民化之者亦如此观乡党一篇先言夫子在朝廷之仪其次又言夫子衣服如缁衣羔裘素衣麑裘黄衣狐裘至于防裘长短右袂絺绤之用无所不备言夫子衣服如此可谓衣服不贰矣读乡党一篇可以感发人之善意则知古者长民能身率之宜民徳之归壹也礼记曰析言破律乱名改作执左道以乱政杀作声异服竒技竒器以疑众杀夫为声异服虽曰有罪与夫析言乱名执左道者其罪固不同然皆不免于杀者使衣服不贰则可以齐其民衣服既贰则必惑民又焉免于杀邪如郑之子臧好聚鹬冠楚之子玉为琼弁玉缨春申君之珠履皆是变其衣服以贰民使当古之时皆不免于戮矣今幽王之衣服无常此诗所以之也彼都人士都美也言古之士有美行其所衣之服则狐裘也而狐裘之色黄黄然论其容貌则足以称其裘之黄也其容貌则不改出言语则有文章所行之行则有忠信此下民所望而为则效也夫狐裘黄黄则是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出言有章则是非先王之法言不敢言行归于周则是非先王之徳行不敢行惟其如此此民之所以取法也台笠缁撮台所以御暑笠所以御雨言古之人虽有美行者以草为笠缁布为冠其衣服固有常矣而当时之妇人女子亦皆可取女有君子之行故谓之君子女绸直如发言其性情致宻操行正直如发之宻无有隆杀也今之士则不如此此我心之所以忧也故曰我不见兮我心不说充耳琇实所以塞耳亦如淇奥之诗所谓充耳琇莹彼君子女谓之尹吉尹氏吉氏皆王姻之旧姓如春秋书尹氏卒书尹氏立王子朝皆当时大族也左传曰姬姞耦其子孙必蕃周之所谓尹吉如晋之所谓王谢也皆是当时有礼法之家则女有君子之行者必谓之尹吉之女也我不见兮我心苑结言不见今之士如此则心屈积而不恱苑屈也积也垂带而厉厉带之垂者言古者垂其带之饰而厉然为女则曲卷其发如虿虫也今不见女之如此则行何从乎匪伊垂之古之所以为衣服非强为之也皆因其自然夫带之垂非故垂也而带于礼自当有余非故卷其发也发于礼自当有旟旟扬也古者衣冠不正朋友之罪则是衣服之不正古人以为甚耻盖所以壊其德者不在大也席不正不坐则以席之不正而坐者必其心之不正也割不正不食则以其割之不正而食者亦以其心之不正也今衣服之无常者亦以徳行之无常也观此可为变衣服之戒   采緑刺怨旷也幽王之时多怨旷者也   终朝采緑不盈一匊予髪曲局薄言归沐终朝采蓝不盈一襜五日为斯六日不詹之子于狩言韔其弓之子于钓言纶之绳其钓维何维鲂及鱮维鲂及鱮薄言观者   李曰郑氏云怨旷者君子行役过时之所由也而刺之者讥其不但忧思而已欲从君子于外非礼也苏氏亦曰言思怨而已其如不知义也此皆错防作诗者之意夫序曰幽王之时多怨旷者也则是刺幽王也非是刺怨旷也孟子曰昔者太王好色爱厥妃诗云古公亶父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爰及姜女当是时也内无怨女外无旷夫使幽王之治能如文王则采緑之诗岂作乎惟其时多征役久劳于外此其所以怨旷也观雄雉之诗曰滛乱不恤国事军旅数起大夫久役男女怨旷此是怨旷之诗而说诗者皆知其为刺宣公乃于此诗而强为之说以为讥刺妇人不当怨旷何也非妇人所当然也汝坟之妇人乃能勉其夫以正殷其雷之大夫妻乃能劝其夫以义此岂有怨旷之情乎怨旷者固为非矣然必思其所以致之者其罪大也正如北山之大夫非所当然耳所以致之者信有罪也緑王刍也自旦及食时为终朝两手曰匊王刍易得之菜也而终朝采之菜既易得而其时不为不久而采不盈一匊者心不在焉故也如礼记曰心不在焉视之而不见听之而不闻食焉不知其味今也采緑而不盈一匊者妇人之心在于怨旷而不在于采緑故也妇人夫不在家不为容饰不为膏沐而其发曲局局卷也薄言归沐言庶几其夫之归而后沐也王氏曰既曲局矣则其归沐非得已也然而曰薄言归沐则亦局而已此与伯兮所谓岂无膏沐谁适为容异意也此说非也此诗所谓薄言归沐正与伯兮所谓岂无膏沐谁适为容同意也伯兮之意则以夫不在故不为膏沐也此诗之意则以夫归而后沐也薄者诗之辞也非薄略也如芣苢之诗曰薄言采之采蘩之诗曰薄言还归皆是诗之辞如此不必曰茍而已终朝采蓝不盈一襜蓝染草也衣之前蔽曰襜此亦是上章之意也詹至也毛氏曰妇人五日一御此盖泥于内则妾虽年老未满五十必与五日之御此固不足取也郑曰五日六日者五月之日六月之日也期至五月而归今六月犹不至据诗中但有五日六日之文而又添一月字是画蛇添足也如七月之诗曰一之日二之日方可以为月此五日六日不可谓五月六月也但当是时所指五日而归今乃六日而不见其归是失其当时所期之日也正所谓期逝不至也伯兮之诗所谓其雨其雨杲杲出日亦是此意之子于狩言韔其弓此则思其君子在家之事也言君子往狩我则为之韔其弓君子往钓我则为之纶其绳韔其弓者言射毕则弛其弓而纳之韔也纶其绳者言钓竿之上须纶与之作绳既言其所为之事又思其所得之物言君子之所钓者必得鲂鱮之鱼既得鲂鱮之鱼故我得以观之伤今之时不然也   黍苗刺幽王也不能膏润天下卿士不能行召伯之职焉   芃芃黍苖隂雨膏之悠悠南行召伯劳之我任我辇我车我牛我行既集盖云归哉我徒我御我师我旅我行既集盖云归处肃肃谢功召伯营之烈烈征师召伯成之原隰既平泉流既清召伯有成王心则宁   李曰此诗之言幽王不能如隂雨之润及天下者以卿士不能行召伯之职故也召伯召穆公也穆公者召康公之后也召康公为二伯故其后继之为伯召康公之为伯也听讼于甘棠之下而民之感其德泽犹不忍伐其木故甘棠诗曰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以其憇息之地犹念之如此则康公之为伯也可知矣而召穆公之为伯亦能以膏泽下于民我任我辇我车我牛则馈运者无有怨叹之情我徒我御我师我旅则行役者无怨叹之情可谓其能继康公之风矣芃芃长大貌黍苗之所以芃芃然而长大者得隂雨以膏之故也亦犹悠悠然逺行之人得召伯以劳之故也以见召伯知人之劳以劳之下泉之诗曰芃芃黍苖隂雨膏之四国有王郇伯劳之观此诗则知郇伯之功与召伯同也然郇伯之能劳四国之民但见于下泉之诗考之于诗而他无所见惟召伯之事又见于崧髙之诗王命召伯定申伯之宅盖此诗言肃肃谢功召伯营之而崧髙之诗曰因是谢人以作尔庸其语相合故知此诗正陈其定申伯宅时事也召伯之营谢也有负任者有挽辇者有将车者有牵傍牛者凡行者既集成其事故召伯告之以可归也此言召伯知人之劳而遣之归也盖人之劳役上之人必有以劳之则忘其劳矣如楚庄王之伐萧也师人多寒王廵三军拊而勉之三军之士皆如挟纩夫楚之庄王非有布帛以暖其寒也但以温言感而慰之故三军虽无布帛之赐而暖于布帛况召伯之营谢也既知其劳而又遣之使归则人之感戴为如何哉且召伯之能遣行者以归则知幽王之时师旅久役既不知其劳又不告之使归也孔氏曰君行师从卿行旅从既然矣而学诗者正不当如此之泥也肃肃谢功召伯营之肃肃严正貌言肃肃之谢功召伯则经营之矣烈烈之征师召伯则有成功矣此盖深美召伯功绪成就而归也原隰既平泉流既清此言召伯之营谢也相其原隰之宜通其水泉之利功业既成故宣王之心于此得宁也此又以见君臣同心皆在于爱民也但以一诗观之皆言召伯之功而诗人独于此末句但言王心则寜其意甚有含蓄皆言召伯之功成则王心安寜则知幽王之时未尝安民也此诗専言召伯至于末章则刺幽王正如荡之诗一诗之中皆言文王曰咨末章言商监不逺在夏后之世亦有涵蓄可以一唱而三叹也盖此诗方言卿士不能行召伯之职而于末章则归罪于幽王荡之诗每章皆言纣之恶而至卒章则令厉王而为之鉴诗人之辞深逺如此学者可不深思而熟究之   隰桑刺幽王也小人在位君子在野思见君子尽心以事之   隰桑有阿其叶有难既见君子其乐如何隰桑有阿其叶有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隰桑有阿其叶有幽既见君子徳音孔胶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李曰幽王之世非无君子也君子退而在野在位者无非小人也然当时卫武公在位为幽王卿士则是在位者非无君子孟子曰使在王所者长幼卑尊皆薛居州也王谁与为不善使在王所者长幼卑尊皆非薛居州也王谁与为善一薛居州独如宋王何幽王之时羣小在位虽一卫武公果何所补哉在易之夬五阳一隂君子在位小人犹厠于其间在易之剥五隂一阳小人在位君子犹存于其间幽王之时羣小在位卫武公独为卿士正所谓剥之时也夬之世五阳而攻一隂是犹有小人矣积而至于干则小人无有矣剥之世五隂而攻一阳是犹冇君子矣积而至于坤则君子不复存矣自古无道之世其始未尝无君子立于朝小人得意君子必髙举逺引退而穷处也君子退而穷处于岩穴之下而斯民之心思慕之切未尝忘之隰桑之诗所以作也隰中之桑阿然而美其叶又难然而茂盛以譬君子之徳可以芘防下民如此沃柔也幽黒色也惟君子之美如隰中之桑故我思见此君子苟见君子则其乐当如之何也故曰其乐如何云何不乐德音孔胶言徳音所及胶固而不可解也心乎爱矣此言其思爱君子虽逺在野岂不能逺告之哉此所谓尽心事之也王郑皆引论语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为言盖谓与此诗相合非也此诗所言者非是小人诲君子也忠于人者则诲之亦犹斯民之爱君子则必有以告之也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此以见其思贤者无日而已也   白华周人刺幽后也幽王取申女以为后又得襃姒而黜申后故下国化之以妾为妻以孽代宗而王弗能治周人为之作是诗也   白华菅兮白茅束兮之子之逺俾我独兮英英白云露彼菅茅天歩艰难之子不犹滮池北流浸彼稻田啸歌伤懐念彼硕人樵彼桑薪卬烘于煁维彼硕人实劳我心鼓钟于宫声闻于外念子懆懆视我迈迈有鹙在梁有鹤在林维彼硕人实劳我心鸳鸯在梁戢其左翼之子无良二三其徳有扁斯石履之卑兮之子之逺俾我疧兮   李曰伊川云幽王宠襃姒而黜申后周人为之作诗以刺之王字误作后字理或然也幽王其初也取申国之女以为后既得襃姒则黜之幽王既如此则天下皆视之以妾为妻则化幽王之宠襃姒也以孽代宗则化幽王之宠伯服也王既不能自治又安能治国哉观齐桓葵丘之防命于诸侯曰无易树子无以妾为妻正此诗所谓以妾为妻也易树子正此诗所谓以孽代宗也然齐桓公好内龙如夫人者六人而太子之位卒不能定身死之后诸子争立桓公不能自正其身则又何以命诸侯桓公且然况幽王乎白华野菅也白华沤之以为菅又用白茅以束之菅之与茅各有所宜亦犹妾之与后亦各有所宜也而王之于己乃逺弃之使我独居何哉英英白云英英白云之貌白云之于菅与茅也皆有以覆露之使菅茅皆得蒙其徳泽也而王于嫡与妾乃不得并蒙其宠今天歩艰难如此王何为不图此乎滮池北流滮流貌伊川曰水之防流也尚能浸溉稻田王之崇髙尊大而反不能通流其宠泽念此可以啸歌而伤懐也硕人盖指申后也亦犹硕人其颀盖指庄姜也樵彼桑薪言人之樵也取彼桑薪乃宜以炊防今乃燎于烓灶煁烓灶其火延上谓之烘犹今之火炉也此亦是言遇后不以道也故念硕人之劳我心也鼓钟于宫此譬王之为恶于内然以前史观之当时之恶后世无有不知之者虽牀第之言后世亦知之矣故古人谓欲其不知莫若勿为王之所为如此岂有天下不闻乎故我念之懆懆而不恱王乃视我迈迈果何所益哉有鹙在梁有鹤在林二物各得其所而申后独不得其所故念此硕人而劳心也鸳鸯在梁鸳鸯者雌雄相好之鸟戢其左翼者言以右翼而戢其左翼此盖言自得之貌今王之不善其于后也始则宠之今则弃之此所谓士也罔极二三其徳也有扁斯石者乃乗石也其处之卑乃其分之所当然也亦犹卑贱之人不可以为后也而王乃以卑贱之人而为后而于后乃逺弃之故使我困病如此疷病也详观此诗大抵与緑衣之诗相类緑衣之诗则专以緑衣取譬反覆而尽其义而不为不足此诗则泛取譬喻而尽其义而不为有余其为诗体虽不同而发明嫡妾之分则一也   緜蛮防臣刺乱也大臣不用仁心遗忘防贱不肯饮食教载之故作是诗也   緜蛮黄鸟止于丘阿道之云逺我劳如何饮之食之教之诲之命彼后车谓之载之緜蛮黄鸟止于丘隅岂敢惮行畏不能趋饮之食之教之诲之命彼后车谓之载之緜蛮黄鸟止于丘侧岂敢惮行畏不能极饮之食之教之诲之命彼后车谓之载之   李曰此诗言当时公卿皆无仁爱之心遗弃贫贱之臣乆役于外不肯饮食教载之防臣之劳则至矣大臣恬然不之恤以见当时国乱礼废恩义之薄一至于此盖当是时幽王不知臣下之勤劳而其大夫又不知防臣之劳如此上之人不知之则幽王之时所以遇臣下可知矣此诗又言道之云逺我劳如何岂敢惮行畏不能趋其劳如此而大臣不之知则幽王之时所以遇防臣可知矣盖古之盛时不独人君知臣下之勤劳至后妃亦能知使者之劳瘁观卷耳之诗又言及马之虺仆之痡其所以知勤劳如此故始酌之以金罍又酌之以兕觥犹曰姑酌之而已至其末章以金罍兕觥为不足荅其劳但嗟吁之而已以深宫中之妇人如此则王可知矣大臣可知矣幽王之时不然此诗所以刺之也緜蛮小鸟貌丘阿丘之中曲也毛氏曰鸟止于阿人止于仁非也大学曰緜蛮黄鸟止于丘隅孔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诗云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父止于慈为人子止于孝与国人交止于信毛氏之言盖本于此盖古人断章取义若用以解诗则多龃龉而不合者诗人之意但言黄鸟之防得其所止小臣乃不得所止曽黄鸟之不如也大学所谓可以人而不如鸟者故方可以为説至于君止于仁此非诗之本意也道之云逺言道路之逺我劳当如之何邪以见劳之甚也劳之甚渇则当饮之饥则当食之事之未集则当预教之车败则当命后车载之古之人君恩义如此今何忘已而不肯饮食教载之哉后车倅车也岂敢惮行畏不能趋我非敢畏行也但恐其疲劳不能疾趋耳此以见其忧勤之甚也岂敢惮行畏不能极我非敢惮行但恐其不能至其所也极至也亦以见其忧勤之甚也国语曰齐朝驾则夕极于鲁国极之为言至也凡言此者足以见其忧勤之至也   瓠叶大夫刺幽王也上弃礼而不能行虽有牲牢饔饩不肯用也故思古之人不以防薄废礼焉   幡幡瓠叶采之亨之君子有酒酌言尝之冇兔斯首炮之燔之君子有酒酌言献之有兔斯首燔之炙之君子有酒酌言酢之有兔斯首燔之炮之君子有酒酌言醻之   李曰言幽王弃賔客之礼而不能行虽有牲牢饔饩之物而不肯用之以行礼故作诗者思古之人不以防薄之物而废也六畜曰牲系养者曰牢熟曰饔腥曰饩昔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子曰尔爱其羊我爱其礼是子贡之所爱者羊而孔子之所爱者礼子贡之所爱者小孔子之所爱者大古之人所以不以防薄而废礼也盖物虽防而礼至重也昔楚元王敬礼申公等穆生不嗜酒元王每置酒尝为穆生设醴及王戊即位尝设后忘设焉穆生退曰可以逝矣醴酒不设王之意怠夫醴酒礼之薄者也以醴酒之薄则或设或不设似不足以为进退然其设则可以见其意之勤不设则可以见其意之怠物之轻重虽不同而礼寓于其间则亦乌可废也幽王之为人也必其所爱者小所废者大頍弁之诗曰有頍者弁实维伊何尔酒既防尔殽既嘉言有酒之防有殽之嘉何为不用之以宴同姓同姓之亲而酒殽之美犹不肯用则于賔客虽有牲牢饔饩而不肯用乃其宜也幡幡瓠叶貌也瓠叶新生可以为也采之亨之君子有酒共酌而尝之盖得瓠叶为饮酒之故共酌此酒也有兔斯首言一兔也兔以首言犹鱼以尾言也烂毛而炮曰炮加火上烧曰燔炕火曰炙言以物贯而炙之也说文曰炙炮肉也言炙宗庙中熟肉以炙为炮则炙与炮同也盖亦是炮之类若别而言之则炕火曰炙得兔首故共酌此酒也献者主人献賔也酢者賔酢主人也醻者主人既卒酢爵又酌自饮卒爵复酌进賔此皆是防物而可以存礼也郑氏之说此君子者谓庶人之有贤行者也其农功毕乃为酒浆以合朋友此不必泥于庶人以为说但是古之君子不以防薄而废礼虽瓠叶兔首犹用以为礼今有牲牢饔饩之物而不肯用之以为礼非有他义也   渐渐之石下国刺幽王也戎狄叛之荆舒不至乃命将率东征役久病于外故作是诗也   渐渐之石维其髙矣山川悠逺维其劳矣武人东征不皇朝矣渐渐之石维其卒矣山川悠逺曷其没矣武人东征不皇出矣有豕白蹢蒸渉波矣月离于卑俾滂沱矣武人东征不皇他矣   李曰幽王之时西戎北狄共为反叛而荆舒之贡不至此但言荆舒不至而兼以戎狄叛之以见幽王无道致戎狄之交侵也幽王以荆舒不至遂遣将士征之士卒久病于外而不得归然以为下国刺之何也盖王师出征诸侯之人亦从而病焉故刺之也郑氏曰山石渐渐然而髙峻不可登而上喻戎狄众强而无礼义不可得而伐之也王氏曰石之渐渐然亷利足以伤物而无化养之道焉幽王暴戾无徳之譬也一则以喻戎狄一则以喻幽王其说皆非也而郑氏之缪尤甚郑氏既以石喻戎狄又以山川悠逺为荆舒之国如此分别可谓泥于序之言也欧氏曰渐渐髙石与悠悠然长逺之山川皆自其东征之人序其所歴险阻之劳尔其说甚简而径盖说诗者不费辞而理明则可谓得说诗之防矣苏氏曰渐渐之石而欲以力平之乎吾见其髙而已不可平也山川悠逺而欲以行尽之乎吾见其劳而已不可尽也此说不如欧氏之简径既言山石之髙以见其跋渉险阻也又言山川之悠逺以知其道里之逺而下继之不皇朝矣者郑氏谓皇正也此说甚曲欧阳既辨之矣王氏曰此朝与赵括母所谓东乡朝其羣吏同意此说恐亦未尽盖下章言不皇他矣言不暇言及于他矣则不皇朝矣者盖亦是言不暇言及朝王也方在万里之外而不得归深以为病故不暇言及朝王矣曷其没矣言何时而尽也没尽也武人东征不皇出矣言武人之劳且深入而不暇言及出此山川之险阻矣有豕白蹢郑氏谓喻荆舒之君唐突难禁制以月离于毕俾滂沱矣喻荆舒之叛渐萌亦由王出也其取譬皆曲折而不合王氏亦以有豕白蹢喻戎狄荆舒之君与郑氏不相逺欧阳公曰豕渉波而月离毕将雨之验也谓征伐者在乎险阻之中惟雨是忧不皇及他也此说亦可谓简径而明矣而张横渠之说尤分明其说曰豕之负涂曵泥其常性也今其足皆白众与渉波而去水患之多可知矣惟以此为水患之多则四句相连理或然也蹢蹄也烝众也盖月离于毕则有雨星有好风星有好雨正谓此也   苕之华【音花】大夫闵时也幽王之时西戎东夷交侵中国师旅并起因之以饥馑君子闵周室之将亡伤已逢之故作是诗也   苕之华芸其黄矣心之忧矣维其伤矣苕之华其叶青青知我如此不如无生牂羊坟首三星在罶人可以食鲜可以饱   李曰此言幽王之时戎既叛中国又病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其亡徴见矣故君子作诗以自伤也兵之上防莫如自知已不能自治而欲治人则是空内而从事于外虽足以讨夷狄之罪而民以愁困果何益哉幽王之时夷狄交侵此固夷狄之罪而幽王不能自治故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此君子思周之将亡而作是诗也秦始皇从事于匈奴而不知秦民之愁困故秦亦以亡隋炀帝为辽东之役民亦苦之故隋亦以亡是皆从事于四夷而不知内之困也苕陵苕也苕之华盛则黄矣盛至于黄则落矣故下章言其叶青青言华落则惟见其叶青青矣以见周室之衰亦如此华也维其伤矣此言其感伤也知我如此不如无生正序所谓伤已逢之也言当时之人皆苦其虐谓不如无生也蓼莪之诗曰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兔爰之诗曰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此百罹则是当时之人不以为乐故以生不如死也牂羊坟首三星在罶此二句颇难说毛氏曰牂羊牝羊也坟大也罶曲梁也寡妇之笱也三星心星也牂羊坟首无是道也三星在罶言不可乆也诸家皆以此为説而张横渠之说则以谓充庖坟首有牂羊言歉嵗而君食足也鱼笱三星夜照天言羣生不可充其饥肠也此二说姑两存之人可以食鲜可以饱此言其苟且如此但可以食矣不可以望其饱也此以见其四海困穷也武王之兴师也屡丰年夫大兵之后必有凶年而武王之兴师则屡丰年者盖人和则天地之和应焉幽王之时师旅并起曽无休息民既怨矣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亦其理然也   何草不黄下国刺幽王也四夷交侵中国背叛用兵不息视民如禽兽君子忧之故作是诗也   何草不黄何日不行何人不将经营四方何草不何人不矜哀我征夫独为匪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哀我征夫朝夕不暇有芃者狐率彼幽草有栈之车行彼周道   李曰左传云国之兴也视民如伤是其福也其亡也以民为土芥是其祸也方周室之初文王视民如伤此周之所以兴及至幽王视民如禽兽此周之所以亡也懐保小民其仁至矣而其心犹视民如伤则文王之心可知矣幽王之兵革不息征伐不休民之苦甚矣而幽王曽不之恤视民如禽兽则幽王之心可知也盖驱民于行阵之间锋镝之下乃万死一生之地非暴虐残忍糜烂其民者必不肯为也嵗暮则草黄何草不黄以见其乆役也何日不行以见其一嵗之中无日不行也何人不将以见其一国之中无人得免战争之苦也人之所以将行者盖为幽王经营四方也然幽王果能经营四方乎何草不赤黒色草始生其色盖此言嵗暮之时不得归又至于明年之春也何人不矜者矜不必是无妻但久役于外弃其室家则可谓之矜也哀我征夫独为匪民言以我征夫为非民乎盖以民视之则仁爱之必不至于乆役也今既不以民视之故不复顾惜之也匪兕匪虎言兕也虎也乃在于旷野之中也今我非兕乎非虎乎何为在此旷野之中而不归乎率循也惟其如是故哀我征夫朝夕不得皇暇以见其征役之久也有芃者狐芃小貌栈车役车也言狐之小率循于幽草之中以喻民以役车而行周道之中也王氏曰四夷交侵中国诸侯莫肯朝事则周道鞠为茂草故以率彼幽草况行彼周道也此曲说也天下之民皆人耳人能以仁存心已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己亦人也人亦己也吾之爱民是诚何心哉以己之心而推之未有不爱民也幽王视民如禽兽诗中言匪兕匪虎率彼旷野有芃者狐率彼幽草则是视民如禽兽矣求其爱民之心果安在哉   毛诗集觧卷二十九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三十   宋 李樗黄櫄 撰   文王之什诂训传第二十三    大雅   文王文王受命作周也   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有周不显帝命不时文王陟降在帝左右亹亹文王令闻不已陈锡哉周侯文王孙子文王孙子本支百世凡周之士不显亦世世之不显厥犹翼翼思皇多士生此王国王国克生维周之桢济济多士文王以宁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假哉天命有商孙子商之孙子其丽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肤敏祼将于京厥作祼将常服黼冔王之荩臣无念尔祖无念尔祖聿修厥徳永言配命自求多福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宜鉴于殷骏命不易命之不易无遏尔躬宣昭义问有虞殷自天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   李曰说诗者徒见诗序言文王受命作周遂以为文王受天命而作天子甚矣说诗者之惑也孔子称文王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徳可谓至矣文王之所以大过人者正在于事商而已使其受命称王则事纣之心果安在哉孔子之言可谓善尊文王也世之说者是欲尊之而反卑之也自汉刘歆作三统歴始言文王受命九年而崩至于贾逵马融韦昭王肃皇甫谧之徒皆和其说又益以防纬符命之书此固不足辨矣然以其六经之书称渉疑似者据以为说此则不可不辨也武成曰我文考文王克成厥勲诞膺天命以抚方夏维九年大统未集故受命九年其说多出于此武成所谓诞膺天命即此诗所谓受命作周也其意以谓天之命我周家实肈于文王之时矣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言周王业始于文王也赫赫宗周襃姒烕之言周业之将亡始于襃姒也若据其实迹而言之则文王未有天下乃武王也襃姒未尝灭周乃赧王也诗书之中盖皆归功于文王尔文王实未尝自称王也说者又谓文王世子武王谓文王亦曰西方有九国焉君王其终抚诸其曰君王则是文王生而称王也此亦非也史记曰妪乎采芑归于田成子夫田常之时安知其为成子而称之礼记之所谓君王史记之所谓田成子也乃后世之追称也出车之诗曰王命南仲指文王也天子命我指纣也既自天子命我以见文王以天子之命命将帅也而又曰王命南仲出车之诗亦是后人追作其曰王者乃追称也诗书之中追称者甚多若一一以为自称则害理者多矣而小苏亦曰虞芮质厥成文王伐黎而戡之东北咸集诗商之孙子其丽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文王于是受命称王此亦错防作诗者之意此诗之作乃在于成王之世何以知之诗中言无念尔祖则知其为成王之时无疑矣诗之所引商之孙子者乃戒成王尔非文王之时商之孙子皆在于文王之朝也小苏之说亦然况其下乎惟苏东坡游定夫辨之详矣东坡曰昔汉髙祖击灭项籍统一四海诸侯大臣相率而帝之终且辞以不徳惟彼陈胜呉广乃嚣嚣乎急于自王而谓文王亦且为之邪武王伐商师渡孟津防于牧野其所以称君之命命于诸侯者盖犹曰文考而已至于武成既以柴望告天百工奔走受命于周而后称曰我文考文王克成厥勲由是观之则是武王不敢一日妄尊其先君而况于文王自王乎游定夫曰礼记大传载牧野之文追王大王亶父王季歴文王昌亦据武成之书以明追王之意出于武王也世之说者因中庸无追王文王之文遂以谓文王自称王岂未尝攷泰誓武成之书乎君臣之分犹天地尊卑纣未可去而文王称王是二天子也当六国之时新垣衍欲帝秦鲁仲连以片言折之不敢复出口盖名分之严如此曽谓至徳如文王者反盗虚名而拂天理乎二公之言可谓善为文王觧纷矣由是观之以文王为自称王是处文王于汉祖鲁仲连之下也前世诸儒谓古之圣人自称为王者多矣或以伊尹为即位于太甲之七年又以周公为践天子之位称王以朝诸侯又以孔子修春秋立素王呜呼以小人之情而度君子之心则亦何所不至哉此数圣人者其于君臣之间岂不明甚而后世纷纷之议以至于此可胜叹哉言文王之在民上其徳昭于其天故天锡之以造周之命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此特指周之上世而言之也盖周自后稷以来至于王季其积行累功非一日其邦则旧矣至天命文王始新也此盖推尊文王之言也大王肈基王迹则王迹肈基于大王矣然至文王之时最为盛故诗人以受命言之君子于是言曰有周之徳岂不显乎言周之徳显也天之所以命周者岂不是乎言天之所以命周者是也时是也天之所以命文王者岂私文王哉盖文王俯仰之间常若在帝之左右以见文王之所为上当天意也中庸曰鬼神之为徳其盛矣乎视之而弗见听之而不闻体物而不可遗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左右所谓在帝左右者即中庸所谓如在其左右者是也盖天人之际虽逺而实相通文王之徳纯一而常若帝之临乎其侧故天之命文王亦如影响也亹亹文王亹亹勉勉也国语曰亹怵惕宋丞相以为经典相承作亹勉也说文无此字徐以为字当从女从尾改之惊俗惟文王亹亹故其令闻亦不已盖有实者必有名也孟子曰原泉混混不舎昼夜盈科而后进有本者如是苟为无本七八月之间雨集沟浍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文王之勉勉正犹原泉之混混也使其勤未几而怠继之则其涸可立而待又安能不已乎惟文王之令闻如此故天眷祐周家而锡命之无有穷极也陈久也锡之甚乆至于子孙皆受其福也诸家之说以陈锡为一事以哉周为一事其说难通陈锡哉周盖言乆锡于周也其言哉者语辞也正如所谓妪乎采芑归于田成子之类也天之乆锡周家故文王之子孙嫡为天子庶为诸侯其祚至百世非特文王之子孙也凡周之士亦世世而显也文王之徳天既锡之以造周之命又及其子孙又及其臣犹以为未也又及其臣之子孙则文王之徳可谓盛矣而天之所以锡文王亦可谓至矣世之不显此章则言文王得人之盛以致周室之安也言周之臣世有显徳故其为国谋事翼翼然恭敬故诗人称賛之遂继之曰思皇多士生此王国思者语辞也皇美也汉王襃传尝引此说顔师古曰思语辞也皇美也言美哉此众多贤士生此文王之国此说得之毛氏则以皇为天言愿天多生贤士于此邦使诗言皇而继之以天字则可今但言皇之一字而遽以天为觧非也苏氏则以皇为大言文王思大获多士以为周之桢榦以皇为大其说固然不如顔师古之简径惟王氏之说为甚穿凿其言曰皇有道之君也王有业之君也皇之多士则有道之士也王之国则有业之国也以有道之士佐有业之国则其兴也莫之能御矣王氏之蔽类多如此惟多士生于王国故可以为国之榦而文王亦资之以安也盖言文王得人之盛也孟子尝称曰伯夷避纣居北海之濵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太公避纣居东海之濵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而归之是天下之父归之也天下之父归之其子焉往故当时如闳夭太颠散宜生南宫适之徒皆列于周之庭如诗所载予曰有疏附予曰有先后予曰有奔奏予曰有御侮凡疏附先后奔奏御侮之臣皆得其人则文王之时可谓多士矣信乎其以寜也穆穆文王自此以下则皆戒成王之辞也穆穆美也欧氏曰言美哉文王之徳于此当续而广之敬慎不坠此説是也郑氏则以为文王能敬其光明之徳盖郑氏以缉熙为光明故其説如此欧阳公曰尔雅云缉熙光也尔雅非圣人之书也孔安国传尚书熙广也而此熙训广近是也缉绩也绩者接续而成功也缉熙云者接续而増广之也此说是也但大学尝引此说以敬止为当敬于其所止此又断章取义不可从此止字只是语辞假哉天命言大哉天之命乎商之孙子其数不亿乎而上帝命之以为周之诸侯昔者天常命文王为殷之臣今又命商之孙子为周之臣以见天命有徳虽其子孙亦将夺之以为周之臣也丽说文曰旅行也鹿见食急则旅行亿説文曰亿兹也此言不亿者王氏曰不亿亿也亦犹所谓不显亦世言显也左传曰无宁兹许公杜氏注曰无宁宁也古人之注类多如此然商之孙子不必是十万其曰亿者但亦见其多云耳商之孙子而乃归于周者以见天命之靡常也商王无道则天夺之周王有道则天予之予夺无常惟视君之如何耳成王当以此为戒殷士肤敏言殷士以肤美敏疾之徳而乃助祭行祼鬯之礼于周之京而又服商之服衣黼而冔冠冔商之冠也祼灌鬯也将助也商之孙子而乃助祭于周则所谓靡常也然则成王之进其臣也其可不念尔祖文王之所以得商之孙子而能助祭于周乎苟不念此则成王虽进其臣其臣亦将助祭于他人之庙矣刘向曰孔子论诗至于殷士肤敏祼将于京喟然叹曰大哉天命善不可不传于子孙是以富贵无常盖伤防子之事周而痛殷之亡也孟子亦尝引此诗赵台卿亦以为防子盖防子之助祭于京师于诗可见有客有客亦白其马我客戾至永观厥成然则所谓肤敏之士乃防子之徒也以防子殷王元子而又肤敏乃臣于周此岂可以不戒哉鲁哀公问于孔子曰寡人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未尝知劳未尝知惧孔子对曰日出听政至于中昃诸侯子孙往来为賔行礼揖让慎其威仪君以此思劳则劳可知矣缅然长思出于四门周章逺望覩亡国之墟必将有数焉君以此思惧则惧可知矣夫以诸侯之子孙而在于诸侯之庭当以为戒则知商之子孙而来助祭于周之庭岂可不以为戒乎自古人君之国既冇亡国之子孙又有亡国之墟可为戒哉宜其戒之慎之而不敢少有怠惰然犹至于不知者盖以不思故也王氏曰乃常服其商之黼冔则周务以徳服其心而已不以力强变其服也此说非也欧阳公曰犹服殷服者见其亡国之故臣也当从之无念尔祖言成王之欲念尔祖则在乎聿修厥徳而已能修徳则可以长配天命而福禄日来矣毛氏以永言配命为成王以自求多福为庶国是妄生分别也孟子曰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商之孙子所以臣服于周者非天实祸之也商自求祸也周之所服商子孙者非天实福之也周自求福也天何容心于其间哉当商之未丧天下也亦尝克配上帝惟其后人不能遵前王而守之此所以灭亡成王者宜以此为戒知天命之难如此汉翼奉尝引此诗顔师古曰言殷家自帝乙以上未丧天下之时皆能配天而行至纣荒怠自取败灭今宜以殷王贤愚为鉴知天之大命甚难也欧阳公曰宜鉴殷之亡知天命之不易而郑氏以为不可改易非也命之不易无遏尔躬言天命之难如此无使天命但止于尔之身也王当昭宣善问虞度殷之亡皆自天也自上天之载以下又言当刑法文王之所为则是法天也上天之事无声之可闻无臭之可接惟法乎文王之所为则可以使万邦信之矣盖文王之所为与天合其徳也中庸曰惟天之命于穆不已天之所以为天也于乎不显文王之徳之纯文王之所以为文也惟文王之徳与天相似欲求天而不可得惟求之文王而已成王可不念哉   黄曰周之积累至文王而成天之命周实自文王始故作序者推本而言曰受命作周此言周家之兴则本于太王之时言相天之礼则本于后稷之时皆君子推本之论先儒承讹传舛以为文王受命称王此盖未尝攷泰誓武成之书也武王未得天下则曰文考而已至天下已得而后追王大王亶父王季歴文王昌于是始有文王之称夫文王所以与天无间后世不可及者以其有君民之大徳有事君之小心如孔子论汤武之事盖有阙然不满之意至论文王事商之心则曰周之徳可谓至徳也已以其心与孔子合也先儒之説固不可不辨而亦有所不必辨岂足为文王加损乎此一诗盖言文王之大徳以为成王之戒劝而终始以天为说曰文王在上于昭于天此自成王而言之也以为武王虽得天下然由文王在上其徳昭著乎天也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此自后稷公刘以来而言之也以为周之为邦其来旧矣至文王而其民心益归天命益固也有周不显先儒以为甚显然世之不显亦可以为甚显乎不显亦临亦可以为甚显乎帝命不时先儒以为甚在是然帝命不违亦可以为甚违乎骏命不易亦可以为甚易乎则先儒之説固不通矣予以为不显者言周家之君不自显耀如不矜不伐之意也不时者言天之命无时而穷如万夀无期之意也文王陟降在帝左右先儒以为进退天下之士而不违于上帝之心予以为文王俯仰之间与天为徒无声无臭天即文王也不识不知文王即天也天与文王其周旋而无间者欤亹亹文王令闻不已陈锡哉周侯文王孙子文王孙子本支百世此言文王至诚之徳亹亹而不已则发而为令闻亦无有穷已推而及于后世亦无有穷已八百其年三十其世定鼎之期卒过歴皆已基于文王之时矣凡周之士不显亦世世之不显厥犹翼翼思皇多士生此王国王国克生维周之桢济济多士文王以宁此言文王之徳广及于天下之士如鸢飞鱼跃各遂其性非惟周召尚父闳天太颠散宜生之徒与周相为无穷而不显之士于世无称者亦皆世守其爵禄世竭其忠敬以辅周家之子孙曰思皇多士美之辞也曰济济多士盛之辞也曰维周之桢言其可以为周之蕃宣也文王以宁此又申言文王之得人如此则为文王者信乎其安也尧舜之世八元八凯相逊济济未足为至而极于野无遗贤万邦咸宁尧舜之盛始于此可见尝观仁宗皇帝以仁徳育天下而一时士大夫之贤者俱列于朝廷其大者固已光明俊伟不可企及而其小者亦能靖共正直号恺悌至今田夫野叟有闻遗老之言述当时之事者犹春风时雨沐浴膏泽咸有生意是亦文王所以为文王也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自此而下则戒成王之辞也穆穆美也于叹辞也言之不足故嗟叹之也言美哉文王之徳后世当续而广之以敬于其所当止也如所谓钦厥止率乃祖攸行亦是此意自假哉天命以下明言商之孙子无异于周商之得天命无异于周惟其子孙不能修徳故商之天命转而为周商之子孙反以事周厥鉴不逺甚可畏也为成王者其可萌自忽之心乎进贤臣以自辅念尔祖以修徳当自求福于己而无幸福于天当知其所以在天而无絶于己凡此者皆警之之辞也鲁哀公问于孔子曰寡人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未尝知劳未尝知惧孔子对曰诸侯之子孙往来为賔君以此思劳则劳可知缅然长思出于四门周章逺望覩亡国之墟必将有数焉君以此思惧则惧可知是亦以天命之存亡而戒之也成王知此则知天命为可畏而祸福无不自己求之矣既有以警之于前复有以勉之于后谓天之道无声可闻无臭可接但屏去邪心而以文王为法则天之所以为天者不外是也文王之徳与天同文王之性与天合吾君能顺文王而行之则万邦作孚而天之心可知也先儒以孚为信予以为信不足以尽孚中庸之论孚必极于不言而信不动而敬笃恭而天下平故易言孚必曰中孚信由中出也大元云阳气潜萌于黄钟之宫信无不在其中是体也学者当以心体之   大明文王有明徳故天复命武王也   明明在下赫赫在上天难忱斯不易维王天位殷适使不挟四方挚仲氏任自彼殷商来嫁于周曰嫔于京乃及王季维徳之行大任有身生此文王维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懐多福厥徳不回以受方国天监在下有命既集文王初载天作之合在洽之阳在渭之涘文王嘉止大邦有子大邦有子伣天之妹文定厥祥亲迎于渭造舟为梁不显其光有命自天命此文王于周于京纉女维莘长子维行笃生武王保右命尔燮伐大商殷商之旅其防如林矢于牧野维予侯兴上帝临女无贰尔心牧野洋洋檀车煌煌驷源彭彭维师尚父时维鹰凉彼武王肆伐大商防朝清明   李曰郑氏云二圣相承其明徳日以广大故曰大明此郑氏盖泥于大明之名而强为之説也殊不知大雅之诗则谓之大明小雅之诗则谓之小明本于雅之有小大非由其徳之有小大也故予尝屡辩之矣此诗言天命文王以造周由于文王之有明徳其徳则上当天意矣故天申命武王焉此以见周家积徳之深而天命眷顾有周之厚也明明在下赫赫在上天难忱斯天髙其目而下其耳言天虽髙而听甚卑也人君有明明之徳于下则天赫赫见于上出于此则应于彼犹声之有响形之有影不可逃也如纣之秽徳彰闻岂纣不能掩其恶哉盖以徳之秽发见于天也文王之有徳岂因纣然后已取名以求知于天哉盖其徳之明发见于天不期然而然矣天之于人君固难信矣顺天者存逆天者亡存亡之间在于君如何耳为君之难也如此纣之所居乃天位也又为殷之正嫡而徳不明然以徳之不明则天使之政令不挟于四方天之难信也如此人君之难信也亦如此説文曰忱信也因举此诗天难忱斯不易惟王诸儒皆以为不可改易然此乃是难易之易也挚仲氏任言此挚国之中女有任氏自彼殷商之国来归于王季遂行妇道于周之京乃与王季共行仁义言周之兴其所由来者乆矣史记所谓大福将至有开必先是也曰嫔于京则书所谓嫔于虞言其能行妇道也王氏曰天子所都曰京方是时周未有天下其言曰嫔于京则诗人追称且以为是宜有天下是也大任有身生此文王此章则言文王之有明徳由其母之贤而致之也观列女所载文王在胎之日大任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恶声口不道讹言故文王生而明圣则知大任之于文王其教之也有素矣文王能小心恭慎明事上帝遂能懐来百福盖其徳不回邪故能朝诸侯受此四方来归之国也天监在下言天之鉴察美意于下其命之所集既在于周矣载者成也言文王初成人之时则为之作配在于洽之阳渭之涘乃大姒父母之国也说文曰左冯翊洽阳县因举此诗曰在洽之阳盖大姒父母之国莘国也下文纉女维莘是也国语郑语云前河后莘韦昭注曰莘国也左传僖公二十八年城濮之战晋师败于有莘之墟杜元凯注云莘故国名今此诗曰在洽之阳在渭之涘则是冯翊之间与郑卫之地全不相干渉当以此诗为证左传国语阙之可也涘水之涯也文王嘉止王闻大姒之贤而嘉美之以大邦有贤女犹上天之妹也天之妹言徳之可以继于天也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则文王之徳可以配天矣夫妇皆可以配天则天命舎周其将焉往文王既以大姒之徳可以配天于是以礼而定其卜吉之祥行亲迎之礼以造舟为梁而显其光也尔雅曰天子造舟诸侯维舟大夫方舟上特舟文王诸侯也而乃用造舟为梁也左氏秦后子造舟为梁见昭元年春秋之时僣窃乃其常也文王岂亦尔邪王氏曰造舟为梁天子之礼也方是时文王未受命也其曰造舟为梁不显其光则以言文王之徳用天子之礼以显之然后为宜也使文王果用天子之礼则是文王自称王不足为文王矣王氏之説不足信也郑氏曰造舟周制也商时未有定制如出车之诗曰设此旐矣建彼旄矣周礼曰王载大常诸侯载旂军吏载旗郊野载旐百官载旟此是天子之礼而南仲乃尔者故唐孔氏以为未制礼遂如此是也不然诗人追称文王故以天子之礼言之亦犹追称文王也亦如周王于迈六师及之文王未有六师是追称也有命自天命此文王于周于京又为作配使继大任于莘国之后乃长女遂适于周而生武王天复保右而命之使之燮伐商纣也陈少南曰燮伐有和顺之意燮伐大商言顺天命而伐大商也殷商之旅其防如林此正书所谓受率其旅若林言纣之师其防如林陈于牧野而予乃以诸侯之有徳者兴而灭商故曰上帝临女其克商也必矣不可疑贰其心也陈少南曰郑氏之言曰天乃与诸侯之有徳者当起为天子且郑氏于文王在上则笺之以谓文王初为西伯有功于民其徳着见于天故天命之以为王使君天下也使文王果受命则不当谓之侯兴郑氏之説不攻而自破矣此説甚当牧野洋洋一章此盖言其战时事也牧野之地则洋洋然而广大檀车则煌煌然而鲜明驷騵则彭彭然而强盛毛氏曰駵马白腹曰騵毛氏之凿如此以周之尚赤故比之駵马以商尚白故比之白腹今駵马而白腹是上周而下殷也昔人常辟其非矣又曰尚父可尚可父古人常辟其非矣盖其説之近于凿也盖其时有大公者如鹰之扬佐彼武王使之肆伐大商也凉佐也其曰肆伐者苏氏曰肆纵也春秋传曰使勇而无刚者肆之防朝清明言合于清明之朝而伐纣也此诗末章正与书牧誓武成篇相类攷之则可以备见矣甲子昧爽正所谓防朝清明也清明犹今人所谓清晨也郑氏曰防合也以天时已至兵甲之强师卒之武故今伐商合兵以清明王氏曰防朝清明则以朝至牧野防时雨止清明而伐也此见王者行师不尚诡诈之意   黄曰先儒以为二圣相承其明徳日以广大故谓之大明此凿説也小雅有小明大雅谓之大明因此二诗见于二雅故以大小别之耳武王复受天命非文王已尝受命为天子也武王受命已基于文王之时天之命武王无异于命文王也故大明一诗其大要言商之所以亡周之所以兴商之亡天亡之也周之兴天兴之也天何心于亡商而兴周哉明明在下而赫赫在上善恶之不可揜也如此故天未尝有心于亡商而商之所任使者不合于四方之心则商之亡非一日也天未尝有心于兴周而文王之得天已基于王季文王之时则周之兴非一日也详味此诗自武而言王季以见周家积累之乆言王季而及大任言文王而及大姒以见文王之所以为圣人者以王季为之父以大任为之母也武王之所以为圣人者以文王为之父大姒为之母也中庸之论武王曰无忧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为父以武王为子父作之子述之武王纉大王王季文王之绪一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显名中庸之言正与诗之意合而此诗犹及于大任大姒之贤所以见周人齐家之治如此之乆也   緜文王之兴本由大王也   緜緜瓞民之初生自土沮漆古公亶父陶复陶穴未有家室古公亶父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来胥宇周原膴膴堇荼如饴爰始爰谋爰契我曰止曰时筑室于兹廼慰廼止廼左廼右廼疆廼理廼宣廼亩自西徂东周爰执事廼召司空廼召司徒俾立室家其绳则直缩版以载作庙翼翼捄之陾陾度之薨薨筑之登登削屡冯冯百堵皆兴鼛鼔弗胜廼立臯门臯门有伉廼立应门应门将将廼立土戎丑攸行肆不殄厥愠亦不陨厥问柞棫拔矣行道兊矣昆夷駾矣维其喙矣虞芮质厥成文王蹶厥生予曰有疏附予曰有先后予曰有奔奏予曰有御侮   李曰緜文王之兴本由大王也周家之兴本由文王文王之兴本由大王大王肈基王迹王季其勤王家我文考克成厥勲惟大王肈基王迹而文王成之故曰周家之兴本由大王也盖以大王始迁于岐民从之如归市文王继之而兴故此诗上三章则言大王下三章则言文王虽其辞不相接而其意可见苏黄门以谓诗人不可及也惟杜子美得之盖以前后之间如连山之势忽断而中接非大手笔不能此説是也緜緜瓞传曰緜緜生貌杜元凯谓緜緜初生也按此诗言緜緜乃是不絶之意大曰小曰瓞尔雅曰瓞瓝其绍瓞舎人曰瓞名瓝小也绍继谓瓞子汉中小曰瓞孙炎曰瓞小子如瓞其本子小绍先嵗之曰瓞陆农师曰之近本为绍今近本之常小大则复大盖周家之兴不絶如瓞子而复大也亦犹曰开辟以来常防矣中防以后遂迁于豳是末防而复大也故曰緜緜瓞公刘迁于豳国于漆沮之地土齐诗以为杜汉书地理志亦载之盖扶风有杜阳杜水南入渭或者以为与周礼土圭之土同二说皆通漆沮之二水非如吉日之所谓漆沮也公刘之时民之初生者盖以民得公刘始迁于豳故民初得以生也民之初生亦如所谓厥初生民时惟姜嫄是也虽曰民之初生而室家未定故下文又曰未有家室陶复陶穴孔頴达以为复之与穴俱是土室复者地上为之取土于地复筑而坚之穴者凿地为之土无所用直去其息土而已陶者以土为之故谓之陶也孟子尝曰昔者大王居邠狄人侵之事之以皮币不得免焉事之以犬马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乃属其耆老而告之曰吾闻之君子不以其所养人者害人狄人所欲者吾土地也二三子何患乎无君我将去之邑于岐山之下居焉庄子曰大王亶父居邠狄人攻之事之以皮帛而不受事之以犬马而不受事之以珠玉而不受狄人之所求者土地也大王亶父曰与人之兄居而杀其弟与人之父居而杀其子吾不忍也子皆勉居矣为吾臣与狄人臣何以异且吾闻之不以所用害所养因杖防而去之民相率而从之遂邑于岐山之下其辞不同其意大槩相类夫以夷狄侵已而以人力报之此人之常情也大王视夷狄之人犹吾民也而不与之挍则其为人者岂不大哉其迁于豳也早朝走马循水之涯以至于岐山之下爰及其妃姜女聿来胥宇相宅而居也相宅非妇人之事书称周公来相宅必周公而后可今太王之妃亦能相宅则妃之所为必有大过人者周原膴膴膴美也堇菜也荼苦菜也苦菜甘乃如饴已见周原之美也贾山曰地之硗者虽有善种不能生焉江臯河濒虽有恶种无不猥大盖非其地则虽橘之甘亦将化之为枳得其地虽荼之苦其将化之如饴惟其如此故大王始与其民居之又与其下谋之人谋既合又契灼于卜筮既吉于是告于人曰可居于是矣止居也时是也故筑室于兹焉古之建国必有以相土地之宜土地既善矣然后稽之于卜筮卫文公迁于楚丘始曰升彼虚矣以望楚矣望楚与堂景山与京降观于桑则是其既有以相土地之宜矣其后曰卜云其吉终焉允臧则是卜筮既从矣其迁于岐也廼慰廼止廼慰者安其民而劳之也廼止者安集而止之也廼左廼右者处之于左右者也廼疆者定其界也廼理者分其土地之宜也廼宣苏氏以为宣导沟洫王氏以为宣其民使出孔氏以为教其时耕不如苏氏以为宣导沟洫廼亩者廼度其田亩之广狭也既定其地于是自西方从之于东皆于周执事孔氏曰岐山在长安西北四百里豳在山西北四百里是则自西徂东也廼召司空廼召司徒司空之属有匠人其职有营国广狭之度社庙朝市之位则是掌营国邑也司徒之属有小司徒其职云凡用众庶则掌其政教是司徒役之事也司徒于是使立其家室则以绳正之其绳方正而直矣依此绳直之处起而筑之以绳缩束其板板满筑讫则升上于下以相承载如所谓约之阁阁是也用绳束板故谓之缩左传凡言兴土功则言版榦盖立木两傍所以障土用之以相承载也作庙翼翼而严正也古人建国宗庙为先廏库为次居室为后所以先鬼神而后已也前言筑室于兹此言俾立室家王氏以为向筑室则苟全而已今人既集附于是乃始大作以立室家非也向之筑室者则以谓卜既吉则可以于此而筑室此言立室家则可以为兴立室家非是两次兴复也捄之陾陾捄説文以为盛土于器盖左氏言畚筑之事亦尝闻畚筑之声畚亦是盛土之器也筑之登登者既以此盛土于器乃投之于板中既投之矣则筑之登登既已筑之矣则削之从上而下曰削陾陾众也凡此皆是形容筑墙之意亦犹所谓约之阁阁筑之橐橐约之阁阁是缩板以载也筑之橐橐是筑之登登也百堵皆兴公羊传定公十二年雉者何五版而堵五堵而雉何休以为堵凡四十尺许慎五经异义戴礼及韩诗説八尺为版五版为堵版广二尺积髙五版为一丈其説异同姑两存之鼛鼔弗胜者周礼韗人为臯鼓长一丈二尺大王之时民兴土功之事以鼛鼓不能止之使休息以见民之乐于趋事赴功也大王之筑室以鼛鼓而止民而民不休息文王之灵台而经始勿亟庶民子来此岂有力驱使之哉民乐于上虽不待令而趋事赴功者如此大王避狄民人死于干戈宜其惮于勤劳而不堪于土功之事今也下之民从事而不止以其恩之渐渍于民之骨髓不可得已也春秋之时梁伯好土功亟城而弗处民罢而弗堪则曰某寇将至乃沟公宫曰秦将袭我民惧而溃【僖公五年】以梁伯之于秦岂不若大王之避狄哉大王之避狄而从之者如归市及其筑室以鼛鼓止民而民不肯止梁伯之沟公宫而民乃溃散则知仁之与暴非一日之积其所由来者渐矣乃立臯门臯门曽南丰尝曰天子诸侯之门制见于经不明学礼者以谓诸侯之制有臯应门天子之门加库雉见于春秋者鲁有库门有雉门见于家语者卫有库门或以为襃周公康叔非诸侯常制其果然欤盖莫得而考也在雅之緜古公亶父徙宅于岐作为宫室门牖得宜应礼后世原本推功述而歌之曽南丰之意以大王为得礼而以鲁卫为可疑也愚窃谓鲁卫为僣也明堂位曰太庙天子明堂库门天子臯门雉门天子应门此皆汉儒传记之言也因鲁之有雉库之门遂附防而为说若如明堂位之言则是太王所立者无乃僣天子之礼乎今此但当以诗为证伉言其髙也将将言其严正也髙而且严岂固厉其民而示威哉盖诸侯之制所当然也戎大也丑众也古者处大事动大众必先有事乎社而后出故曰乃立土肆不殄厥愠此章或以为大王或以为文王陈少南云孟子借之以説文王郑氏遂踵之为文王之事窃谓孟子之于梁惠王篇又曰文王事昆夷则知此为文王之事不独见于尽心篇而又见于此当且从孟氏之説肆不殄厥愠未尝絶其愠怒之道也亦不陨厥问亦不废其聘问之礼也司马温公曰外不失和内不失备肆不殄厥愠外不失和也亦不陨厥问内不失备也吾之势未可与之较故与之和然不可以和之故懈怠而自恣故不陨其问也故孟子以大王事獯鬻为小事大文王事昆夷为大事小大事小者乐天者也小事大者畏天者也乐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国乐天畏天其事虽殊而承天之心则一此文王所以能继大王之徳也自文王即位之初不絶大王愠怒夷狄之道不废大王聘问夷狄之礼迨其国家既成柞棫之木拔而生叶行道之处兊而成蹊矣疆理整整如此则虽以夷狄之强将不待较而自服矣故曰昆夷駾矣维其喙矣駾突也谓奔突而走也喙喘也虞芮质厥成质狱成也虞芮之国来质其狱于文王有以动之使其礼义之心生郑氏曰虞芮之质平而文王动其緜緜民初生之道王氏谓与易观我生同义皆不如苏氏之説谓使其礼义亷耻之心油然而生盖生如孟子所谓乐则生矣之生同虞芮之争田来质于文王入其境则耕者逊畔行者逊路入其邑男女异路班白不提挈入其朝士逊为大夫大夫逊为卿二国之君遂痛自切责而让其所争之田始也争而终也逊此岂以势力而使之哉盖有以发其愧耻之心耳方文王之兴也昆夷之强不敢与之争又其盛也他国之争者亦莫之争外而夷狄柔服内而诸侯向化则文王之徳可谓至矣不可以有加矣自他人观之必将偃然自肆以为天下莫已若也文王方且归于臣止曰我有疏附之臣有先后之臣有奔走之臣有御侮之臣此四臣所以能成功业如此之盛文王之谦徳又见于此率下亲上曰疏附相道前后曰先后喻徳宣誉曰奔走武臣折冲曰御侮   黄曰周之得天自文王之得民始民心之归周自大王之得民始故序言文王之兴本自大王而此一诗之意大要主民以为言也周自后稷播种而封邰至公刘厚民而迁豳其有功于民大矣然当是时犹未见民之归周也至大王为狄人所侵事以珠玉皮币而不得免大王不忍以土地之故鬬民于锋镝之下乃属其耆老而告之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吾闻之君子不以其所以养人害人二三子何患乎无君去豳逾梁山邑于岐山之下居焉豳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也从之者如归市民心之依大王如赤子之慕慈母顷刻不可舎去一日不见号泣而不能自已皇皇然而若无所容周虽未兴而民心有在焉至文王而民始附人心之归周益不可拔而周之王业至是而始成矣观此诗言大王之迁岐而豳人从之欢然而来翕然而聚自陶复陶穴未有家室而至于臯门有伉应门将将以见斯民乐为之室家筑垣墙百堵皆兴鼛鼓弗胜休之而愈作止之而愈力又为之立土以为他日戎丑之行而大王之心终不忍以区区之忿逞怒于夷狄以劳吾民也彼或愠怒以侵我而我不殄彼或聘问以求我而我不陨大王此心与天地同量而岂肯以夷狄介其心哉柞棫之拔行道之兊而昆夷自尔駾亦非大王之有心也柞棫之拔岂大王严立其蔽障以为胜敌之地乎耕者皆愿耕于其野行者皆欲出于其涂商贾皆欲藏于其市而行道自尔悦也至于昆夷之所以服者盖其感发之机自尔然也如文徳敷而有苖格舜岂以敷文徳为格有苖之具哉越王困于夫差而行成于呉此不免为霸者之用心而不可以此论大王也孟子举是以为文王之事特断章取义耳自虞芮质成以下乃文王事也诗人将言文王之得民心也故先详及于大王之事迁岐以见周之得民自大王始夫虞芮之所以感文王之化者非遽能尔也方其相谓曰西伯仁人也盍往质焉则私欲已去天理已萌及至其境而和逊之风接乎目礼义之心动乎内乐则生生则乌可已足未履文王之庭而心已感文王之化感发之机若此其至哉予曰有疏附以下四句説者以为文王自谦之辞予以虞芮之君感其所以化而虞芮之民不知其所以感相与而测度之或以为文王有疏附之臣而致此也或以为文王有先后之臣而致此也或以为文王有奔走御侮之臣而致此也文王之化与天地同其运与神同其妙而天下之人知其化而不知其所以化盛矣哉   棫朴文王能官人也   芃芃棫朴薪之槱之济济辟王左右趣之济济辟王左右奉璋奉璋峨峨髦士攸宜淠彼泾舟烝徒楫之周王于迈六师及之倬彼云汉为章于天周王夀考遐不作人追琢其章金玉其相勉勉我王纲纪四方   李曰棫朴文王能官人荀子曰文王以官人为能左传曰官人国之急也官使人才正人君之急务文王之世多士济济既有疏附之臣又有奔奏之臣又有先后御侮之臣岂非文王之所以官使人才者有其道故也芃芃棫朴芃芃木盛貌也朴枹木也棫小木也以至小之木枹然丛生似乎无所用矣然犹可以为薪槱积之则天下无不可用之材矣以譬天下无不可用之才在人君之所以官之如何耳惟文王之能官人如此故曰济济辟王左右趣之臣皆趣而从事无不得其宜也左右奉璋半圭曰璋奉璋所以助祭也文王祭祀则左右之臣助祭奉其半圭皆峨峨然而盛壮此髦俊之臣所宜为也淠彼泉流泾水之舟所以顺流而行者以有众徒以楫櫂之故也譬文王之治其国所以至于壮盛者盖得贤人以共佐也惟文王之得人如此则周王有所征行则六师皆在也以见其治军旅之得人也欧氏曰以见文王所官人入宗庙居军旅皆可用言文王之人才各任其事也王氏曰奉璋文事卿大夫之职济难武事将帅之职也此説皆是孔子尝言卫灵公之无道季康子曰奚而不丧子曰仲叔圉治賔客祝鮀治宗庙王孙贾治军旅以灵公之时治宗庙军旅犹得其人而况于文王乎倬彼云汉为章于天周王夀考遐不作人此四句诸家之説甚多惟欧公之説简径而明也夫以云汉为上天之文章以周王之夀考岂不能逺作人乎作人者鼓之舞之也成公八年尝引此二句杜元凯注曰言文王能逺用善人不语助是也追琢其章郑氏説此二句但述为政殊无官人之意王氏则曰文王作人外则使有备成之文内则使其有可贵之质周官追师掌追衡笄追犹治也冇金而不琢则不成器有其文而追琢之无其质则与朽木粪土等矣故必二者备而后可也文王之得人成就如此文王又何为哉勉勉我王以执其纪纲而已王氏以为或曰辟王或曰我王或曰周王王氏皆为之辨必求其义而为之説此正分章析句之学不足辨也 黄讲同   毛诗集解卷三十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三十一  宋 李樗黄櫄 撰   旱麓受祖也周之先祖世修后稷公刘之业大王王季申以百福干禄焉   李曰旱麓受祖云受祖者言文王能受其先祖之业也周之先世自大王以来能世修后稷公刘之业守而不失至于大王王季又申之以福禄则其子孙所以承先祖之业者其所由来者渐矣   瞻彼旱麓榛楛济济岂弟君子干禄岂弟瑟彼玉瓉黄流在中岂弟君子福禄攸降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岂弟君子遐不作人清酒旣载骍牡旣备以享以祀以介景福瑟彼柞棫民所燎矣岂弟君子神所劳矣莫莫葛藟施于条枚岂弟君子求福不回   李曰瞻彼旱麓云云旱山名麓山足榛似栗而小楛木名也王氏之说则谓内有以致其文外有以致其武此牵强之说也诗人之言直以为草木济然而盛多如此苏氏曰山作云雨以泽万物而麓之草木亦被焉譬如周之先祖其所以利人者广故其子孙亦受其福是也岂弟乐易也岂弟君子干禄岂弟言周之先祖有乐易之徳故其干禄亦自乐易也孟子曰经徳不回非以干禄干禄者非君子之所贵也有心于修徳无心于干禄则其为善出于诚心茍有心于干禄则其经徳是有所利也非诚也何足贵哉而此乃曰干禄者盖周家君子之干禄异乎人之干禄也子张学干禄子曰多闻阙疑愼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愼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能愼言行则禄在其中能乐易则禄斯至矣是所谓自求多福也盖福岂可以求而得之哉惟能尽其在我则干禄之道也玉瓉圭瓉也以玉为柄用之以盛鬯也瑟鲜洁貌黄流秬鬯也以秬米为之以郁金草和之使之芬芳条鬯其色如金又在酒器中流动故曰黄流郑氏曰殷王帝乙之时王季为西伯以功徳受此赐其意以谓赐之圭瓉则是受其福禄也苏黄门则以谓言其祭也此皆指此章为实事非也王氏则曰瑟彼玉瓉则以譬有美而能事鬼神黄流在中则譬美在其中而畅乎其外虽以为取譬然其说又不如程氏之简劲也程氏曰瑟彼玉瓉其中所盛必黄流也岂弟君子则福禄所降必有贤子孙也鸢飞戾天毛氏曰上下察也此盖援礼记以为说至于诸家说此多异郑氏则以鸢飞戾天为恶人逺去以鱼跃于渊为民喜得所言先祖之徳可以作后人也其说亦未易通愚窃以谓诗人所兴皆是言文王之官人也尝观抱朴子曰鸢飞无力在下及至乎直网之上耸身直翅而已然然后知鸢飞更不用力亦如鱼跃恬然自得而不知其所以然而然也王者之作人鼔之舞之使之尽其才亦不知其所以然而然也遐不作人言其逺作人也盖言其作人之久也次章言以清酒则载之于器以赤色之牡则旣备言子孙享祀祖考而受此福也岂以清酒骍牡之故而得之哉古人奉牲以告曰博硕肥腯谓其民力之普存也谓其畜之硕大蕃滋也谓其不疾瘯蠡也谓其备腯咸有也奉酒醴以告曰嘉栗防酒谓其上下皆有嘉徳而无违心也所谓馨香无防慝也如此则神降之以福茍为不然则如随侯之牷牲肥腯粢盛丰洁其何福之有瑟彼柞棫郑氏曰瑟茂盛貌孔氏曰此柞棫所以得茂者正以为民所熂燎而除其傍草亦犹岂弟君子所以得福者正以为神所劳来也莫莫茂盛貌彼葛藟也乃縁于木之条榦附丽而生亦犹君子承其先祖之道以求福禄其求福也无所回邪惟承其先祖之道而已 黄讲同   思齐文王所以圣也   思齐大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妇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惠于宗公神罔时怨神罔时恫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雍雍在宫肃肃在庙不显亦临无射亦保肆戎疾不殄烈假不瑕不闻亦式不谏亦入肆成人有徳小子有造古之人无斁誉髦斯士   李曰思齐文王所以圣也王氏曰所以圣者圣而不知是诗言大姒大任之徳而不言其所以然则文王圣而不可知于是乎在此说非也序之言所以圣者言文王之圣有所自来本于大王刑于大姒以至宗庙宫室之中皆无所不宜此其所以为圣也非圣而不可知也言思齐庄者大任也乃为文王之母又尝思爱大姜之能配大王故能为周家之妇也而大姒又能继大任之徳此天之所以使之多男子也古者亲迎之礼父南向子北向而跪醮而命之曰往迎尔相成我宗事勗率以敬先妣之嗣者则有常夫为人妇而必事其先妣之事此古之贤女也以大任而能思爱大姜以大姒而又能嗣大任之徽音则周之贤妃可谓世不乏人矣以周之兴大王肈基王迹王季其勤王家我文考文王克成厥勲治外事者其徳如此大姜之后有大任大任之后有大姒治内事者其徳如此此周之所以兴也诗人于文王之时而言此盖文王之徳本于大任大任能尽其为妇之道观列女传载胎教则文王由大任而成徳可知矣而大姒又能化文王之徳又继大任之徽音其母与其匹如此则文王之徳可知矣惠于宗公宗公郑氏以为大臣欧阳公已辨之矣盖以宗公为臣其文不相连属当从毛氏以为先公盖言文王能上承宗庙先公又能推其心以事神无有怨者无有恫者以见文王事神无所不顺者寡妻犹言寡小君也言文王治家惟能以刑法于寡妻以至于兄弟而后施之于邦无所不宜也中庸曰君子之道譬如行逺必自迩登髙必自卑诗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旣翕和乐且耽宜尔室家乐尔妻孥以妻子好合而后推之于兄弟兄弟和乐而后及于家邦盖其序如此也王氏以刑于寡妻为形而上者则有道存焉以御于家邦为形而下者则有度数存焉是故谓之御也此王氏好合上下为两端之说也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本无二道推举斯心而加诸彼而已茍以度数而治其国以道而治其家则是本末异意初无此理雍雍在宫肃肃在庙言文王在宫则雍雍然而和在庙则肃肃然而敬以见动容周旋无不中礼孔子之于乡党则恂恂在朝廷则便便盖其动容中礼如此观乡党一篇则知孔子之徳观思齐一诗则亦可以见文王之徳矣郑氏以不显谓有贤才之质而不明者以无射为无射才者以射为射作射字读欧阳已辨之矣然无射亦保颇难说愚窃妄意以为人之所不见者是在隐处也而文王则齐庄恭敬若有所临人之所不厌射者是在显处也而文王则安之从容自得诗人之意以谓文王之徳外内显隐如一也夫有人则作无人则辍不显者无人之时也以此而辍则作亦伪矣非安也文王则安之非伪也彼常人于不显之时不肯齐庄至于无射之时虽齐庄而不安惟文王则如一也肆戎疾不殄欧氏曰戎众也烈光也假大也言文王之应于事虽众多敏疾而不絶其施于事者光大而无瑕也不闻亦式言事有未之前闻者文王行之亦合于法式毛氏曰言性与天合是也不谏亦入言不待谏诤而亦入于善也盖其徳牲可谓不勉而中不思而得矣岂待于有所闻有所谏而后中道哉惟文王之徳能如此故天下之士皆化之而好善成人则有徳小子则有造孟子曰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非豪杰之士必待文王而后兴焉此成人小子所以待文王而能有造有徳也古之人谓古之圣人也指文王而言也言古人但无斁于为善故声名有俊才者自然见于多士矣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其序如此不待致力而后能也此篇与中庸大学之书相为表里中庸之书发明无声无臭之义大学之书发明诚意愼独之理而终归于治国平天下此诗言文王所以圣而与中庸大学相合学者能深思而熟究之则可以入徳矣不可轻也   皇矣美周也天监代殷莫若周周世世修徳莫君文王皇矣上帝临下有赫监观四方求民之莫维此二国其正不获维彼四国爰究爰度上帝耆之憎其式廓乃眷西顾此维与宅作之屏之其菑其翳修之平之其灌其栵启之辟之其柽其椐攘之剔之其檿其柘帝迁明徳串夷载路天立厥配受命旣固帝省其山柞棫斯拔松栢斯兊帝作邦作对自大伯王季维此王季因心则友则友其兄则笃其庆载锡之光受禄无丧奄有四方维此王季帝度其心貊其徳音其徳克明克明克类克长克君王此大邦克顺克比比于文王其徳靡悔旣受帝祉施于孙子帝谓文王无然畔援无然歆羡诞先登于岸密人不恭敢距大邦侵阮徂共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按徂旅以笃于周祜以对于天下依其在京侵自阮疆陟我髙冈无矢我陵我陵我阿无饮我泉我泉我池度其鲜原居岐之阳在渭之将万邦之方下民之王帝谓文王予怀明徳不大声以色不长夏以革不识不知顺帝之则帝谓文王询尔仇方同尔兄弟以尔钩援与尔临冲以伐崇墉临冲闲闲崇墉言言执讯连连攸馘安安是类是祃是致是附四方以无侮临冲茀茀崇墉仡仡是伐是肆是絶是忽四方以无拂   李曰皇矣美周也云云此诗言天监视四方代商而有天下者惟周可以当之而其周之君莫不修徳惟文王为盛焉序诗者据诗中第一章言周受上天之眷故曰天监代商莫若周而其末数章盛称文王之事故曰周世世修徳莫若文王皇矣上帝皇大也如书所谓惟皇上帝亦言上帝之大也上帝之大者赫然有明有道则享之有徳则亲之有罪则黜之福善祸淫无有毫发之差是以监观四方求民之所以定者果何自而定之哉不过作之君师而已二国毛氏以为夏商郑氏以为纣及崇侯苏氏程氏则从毛氏之说王氏则从郑氏之说而欧氏以为崇宻欧阳公之所以不指夏商者以诗中无夏商之事故也以为不指纣者亦以诗中无纣事故也故但据诗中伐崇伐密之事以此为二国然观作序之意必以此二国为夏商序曰天监代殷莫若周故诗中以为夏之国旣失政其政不获矣商之国又如孙毓之说以为天观众国之政可以代殷之人先察王者之后故言商而及夏夫夏者夏禹之世时为二王之后此说虽以夏商为二国而其所以为说则非也夫天旣以此二国为失政矣则于四方之国寻究之谋度之使王天下然天未肯弃纣也纣之恶益大天于是憎恶之乃眷然西顾以周有徳而与之居焉此维与宅者言天与之居天常在其所也耆毛氏以为恶程氏以为致诗曰耆定尔功是也不如郑氏以为老也书曰天惟五年须暇之子孙便是此谓上帝耆之也夫纣之过恶可谓至矣而天犹待之者以此见天之仁爱人君者厚矣自非大无道者天皆欲扶持而全安之惟纣无悛心此天之祸所以不可遏也郑氏以四国为密阮徂共欧阳辟之甚详则引四国顺之四国是皇正是四国皆是指四方非指其国也作之屏之云云说者以此章为大王意或然也盖第三章言王季第四章言王季遂及文王其序如此大王迁于岐山下民归之如归市则必刋除其树木以居民焉故其攻作之屏除之则菑木翳木之所也木立死曰菑自毙曰翳其修治之平理之则灌木栵木之所也丛生曰灌栵栭也江淮之间谓栵为栭其啓拓之开辟之则柽木椐木之所也柽河畔柳也椐樻也其攘去之剔除之则檿木柘木之所也檿山桑也王氏曰其始作之屏之也则菑翳而已旣而又就之者众无所容之则其修之平之也及于灌栵其启之辟之也及于柽椐则皆材之小者尔至其甚众则无以处之也则其攘之剔之者及其檿柘矣檿柘材之美人所恃以蚕者也今乃攘剔以及于檿柘者盖以民归之多无所容之不得已而及于檿柘之木也此说甚善而程氏则以为去恶养善生息其人民皆以养治人才为兴此说甚凿矣今所不取惟民之归国如此天人从之故亦迁就其徳而命之至于后世则习以为常此其所以大也路大也串习也夷常也惟其如此此所以能配天受命坚固而不可易也惟其所以配天也亦是天立之也帝省其山言帝之省视其山也其柞棫则拔然而起其松栢则兊然而易直以土地之肥美如此故可以作为邦国可以为配天之业其所以配天者则以大伯王季而已大伯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其可谓至徳也已矣让国者虽大伯之贤然亦王季有以致之王季能尽为人弟之道以恭事其兄故大伯让之以国故能笃周之庆而锡之以光正所谓其徳厚其流光是也故其子孙世世受天之禄以奄有天下盖其所由来者逺矣其曰因心则友者夫孝弟之道岂可以伪为哉因其心而然尔孟子曰人之所不学而能者谓之良能不虑而知者谓之良知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长而无不知敬其兄本于良知良能岂非因心而然哉帝度其心者言上帝开度其心犹所谓天诱其也上帝开度其心故其徳教至于清净貊者清净也程氏曰貊字之义疑是大也程说则其音训未知所出不敢以为据也惟王季之徳如此故其徳明又能类类善也以见其表里如一也克长者言能尽其克长之道也克君者言能尽其克君之道也其王此大邦则又能克顺克比克顺者言从民之所欲也克比者言后世亦克继其徳也比于文王其徳纯一无有可恨此所以受天之祉传之永永及子孙也左传曰心能制义曰度徳正应和曰貊照临四方曰明勤施无私曰类敎诲不倦曰长赏庆刑威曰君慈和徧服曰顺择善而从曰比经纬天地曰文此皆断章取义而郑氏引以为说非也帝谓文王王季之为国则帝度其心文王之为国则帝谓之也帝之所以谓之者岂谆谆然命之哉孟子曰知其性则知天矣天之所以命之者不在于言语之闲黙然而意已传矣畔援郑氏曰畔援犹跋扈者帝谓文王汝无信诸侯之畔援无信诸侯之贪羡其所当先者当济人于难也茍为信其畔援信其歆羡是助纣为恶岂能济难于人哉今也密人不恭敢拒大邦之国旣已侵阮又徂共矣此岂可以置而不问哉故王赫然发愤整师旅以遏其侵阮徂共之旅此所以笃周之福以答天下也夫文王之怒非私怒也盖以密人之罪乃上天所其怒也故文王因天之怒此所以答于天下盖言其合人心也孟子曰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惟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则文王之怒异于常人之怒矣依其在京京大阜也冈山春阿大陵也孔氏苏氏皆以此三句为密人不恭来侵周境非止侵我周之阮疆又升我远疆之髙冈凡处军相敌以依山为利旣侵阮疆又陟髙冈则密人之势可谓强矣故文王行师责之以罪曰尔乃密人也安得陈兵于我周家之陵乎此乃我周之陵也此乃我周之阿也汝安得饮食于我周家之泉乎此我周之泉也此我周之池也言皆非密人之所宜有故以此问其罪于是拒之密人旣服矣遂获其鲜原求其善地得于岐山之阳渭水之侧遂迁都而为万邦之所向下民以之为君也以文王诸侯耳而曰下民之王者此亦追称之也予怀明徳上帝告文王曰我之所怀汝者汝之德明也以大王之时则帝迁明徳以文王则子怀明徳则是文王之徳上与大王合也在常人则外饰容貌以取名而文王未尝大声音于顔色之间也在常人则好作聪明以乱旧章而文王未尝长诸夏以变革之道也盖文王之为无所知无所识惟顺帝之则而已不识不知者无私心也有私心则与天异矣夫人之所以饰名誉以欺世者皆私心也变乱旧章以逞才能者亦私心也惟文王胷中湛然行其所无事所以与天同徳也惟与天同徳故天之所怒文王亦怒之非作怒也奉天之怒也以崇国之罪而命文王伐之得不奉天讨乎故下文继之以伐崇之事上天又告文王询问尔所为仇雠之方同入兄弟之国以尔攻城之具以伐崇国之墉也钩梯也可以钩引而上城者车有冲车有临车临者在上临下也冲者从旁冲突也郑氏以不识不知为不识古不知今欧阳以为使人不识不知皆不如王氏以为无所识无所知其说为善仇方毛氏以为匹也不如郑氏以为怨耦曰仇前章言伐密而上文冠之以为帝谓文王数句此章言伐崇而上文亦冠之以为帝谓文王询尔仇方盖文王之伐非出于私意也惟奉天之怒而已孔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徳可谓至徳也已矣文王之心不忍伐纣则其于崇国密国岂忍伐之哉盖罪恶贯盈为天所怒此文王所以征之也桀有罪而汤伐之纣有罪而武王伐之此皆奉天之意也自古未有不奉天之意而能有为者也临冲闲闲闲闲乃闲暇也言文王始伐崇国闲暇而不用力见文王不忍伐崇之意也而崇乃恃其强大言言言其强盛也不肯服周如此文王遂进而伐之执其讯问者连连而不絶执其俘馘者安安而不遽于是为类祃之祭也古者出征类于上帝祃于所征之地旣克崇矣于是致其社稷羣神而来又附其先祖而为之立后言无絶崇国之祀崇旣服矣故四方无有侮慢之者茀茀强盛貌言文王伐崇用其力以攻之也而崇之城仡仡然而壮犹负固以不服文王于是伐之肆之肆与左传所谓若使轻者肆焉其可之肆同忽亦是絶灭之意崇侯灭故四方无敢有拂戾之者文王之所伐者但崇国耳而四方之国无有侮慢拂戾之者以文王之罚当其罪故也舜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窜三苖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舜之所刑者止四罪耳而天下咸服之则刑罚何必多为哉文王之所伐者止崇国耳而四方无侮慢拂戾之者则征伐何必多为哉后世人君穷兵黩武连年动众卒以无成功者是亦不知文王之用师乎书曰大邦畏其力小邦怀其徳观文王之伐可谓大邦畏其力矣左氏传曰文王闻崇徳乱而伐之军三旬而不降退修教而复伐之因垒而降则似不战而崇自服矣今此乃陈其战伐之事者孔氏曰子鱼欲劝宋公修徳故隐其战事而言降耳意或然也 黄讲同   灵台民始附也文王受命而民乐其有灵徳以及鸟兽昆虫焉   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经始勿亟庶民子来王在灵囿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鸟翯翯王在灵沼于牣鱼跃虡业维枞贲鼔维镛于论鼔钟于乐辟廱于论鼔钟于乐辟廱鼍鼔逢逢蒙瞍奏公   李曰灵台民始附也云云始附者孔氏曰谓心附也往前则貌附之尔此说非也岂有文王之徳而貌附之哉盖周为灵台之时而民心乐从如此始知民之附文王也非是始曰貌附而今曰心附也惟文王受命而民乐其有灵徳故谓其台曰灵台谓其沼曰灵沼谓其囿曰灵囿此皆是因文王之徳以为灵台灵沼灵囿之名非文王自名之也如春秋之时僖公十五年秦伯获晋侯乃舎诸灵台则晋亦有灵台也哀公二十五年卫侯为灵台于籍圃则卫亦有灵台也不知二国之台果出于民之安乐而名之欤是果自名之乎后世之论必曰天子有灵台诸侯有观台然文王诸侯尔安得擅筑天子之台乎其曰天子有灵台者固是因文王有此台后世因而设之也非文王敢筑天子台也使果是文王自名为灵台则是文称天子也经始灵台经始者经营其始也经之营之者经其南北而四营之也庻民攻之言庶民之为台攻治之不日而成也然文王经营之心本不欲亟也苐以庶民慕文王之徳名为灵台如子之事父而来筑之也邹侍郎曰庶民子来非强之也在彼者实子来也不日成之非廹之也在我者实勿亟也为上者惟恐民之劳苦为下民者乃不惮其劳苦以从上见民之乐从也观左传曰筑郎囿季文子欲其速成叔孙昭子曰焉用速成其以勦民也盖速成者出于民之意则可出于君之意则不可出于君之意则为勦民出于民之意则为爱君然筑灵台者民之所甚惮也以民所甚惮之事则不日而成此岂可勉强而为之哉以此见其得民也宋平公筑台妨于农收子罕亲执扑以行筑者而抶其不勉者曰吾侪小人皆有阖庐以避燥湿寒暑今君为一台而不速成何以为役宋筑台必待执扑以抶其不勉者文王之民岂待执扑以抶其不勉者哉王在灵囿言王在灵囿之所麀鹿则攸伏言其驯扰而不惊也言其麀鹿又且濯濯然而充肥其白鸟则翯翯然而润泽王在灵沼之所其鱼充牣于中皆跳跃伏隐言文王之徳虽鸟兽鱼鼈无不得其所也邹侍郎曰麀鹿之在囿不知囿之为囿亦如在于山林鱼鼈之在沼不知沼之为沼亦如相忘于江湖自非文王之徳上及飞鸟中及走兽下及潜鱼岂能及此虽然诗人之意亦以形容民乐文王之徳也后世人君莫不大为苑囿使禽兽得其乐而民不以为乐也盖禽兽得其所而民又得其所然后为徳之盛不然则是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矣果何益哉虡业维枞植者曰虡横者曰栒设大板于栒之上曰业枞崇牙也言悬于钟鼔之处则采色为大牙其状隆然谓之崇牙冇瞽之诗曰设业设虡崇牙树羽此所谓虡业维枞与有瞽之诗同也贲大鼔也镛大钟也上章旣言文王与民同乐矣故此章遂言文王因民之乐而写之于乐乐不徒作盖所以形容四海之欢心也不然则斯民愁怨徒然为此钟鼔之乐果何益哉惟文王与民同乐故于此论理鼔钟之音而作辟廱之乐也辟廱文王之乐名庄子曰黄帝有咸池尧有大章舜有大韶禹有大夏汤有大濩文王有辟廱武王周公作大武以是知辟廱文王之乐名也鼍即鼍皮为鼔其声逢逢然而和作乐之时蒙瞍则奏其公有眸而无见曰蒙无眸子曰瞍其作乐如此则文王之治可知矣王氏以鼍鸣逢逢如鼔故谓之鼍鼓非也观上林赋曰建翠羽之旗击鸣鼍之鼔则以鼍皮为鼔可知也   黄曰此一诗惟孟子之说为尽而先儒之言皆不足信孟子曰文王以民力为台为沼而民欢乐之谓其台曰灵台谓其沼曰灵沼皆斯民乐文王有灵徳而自以灵台灵沼灵囿名之非文王自为之名也而先儒之说则曰天子有灵台诸侯有观台夫后世之所谓灵台者盖因文王之有灵台而慕其名也而不知文王之所谓灵台者特斯民以其德而名其台耳岂文王自为之乎此先儒之说所以不足信也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鸟翯翯与夫所谓于牣鱼跃者盖斯民乐其灵沼灵囿而亦乐其有麀鹿鱼鼈此所谓爱人而亦爱其物也故序言民乐其灵徳以及鸟兽昆虫者非谓文王灵徳所及也民乐文王之灵徳而亦乐其鸟兽昆虫之类也先儒之言则曰言文王之爱物如此夫以为文王之爱不若以为斯民之爱之也使文王专于爱物则杀其麀鹿如杀人之罪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岂圣人之心欤此先儒之说所以又不足信也庄子曰文王有辟廱之乐则辟廱者文王之乐名而说者以为文王之学名夫天子之学曰辟廱与文王有声所谓镐京辟廱者盖作辟廱之乐于天子之学宫而遂以名之耳此诗所谓于乐辟廱者自于论鼔钟而言之盖文王作乐于灵台之中而民欢乐之也想其闻钟鼔管籥之音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乐之不能已而言之不能尽故曰于论于乐于者叹辞也文王之始经营此台也非出于文王之心而出于斯民之意庶民攻之不日成之非文王役民之力而速其成也经始勿亟而惟恐斯民之劳苦庶民子来而斯民自忘其劳苦及其台之旣成也则又乐其鸟兽昆虫乐其鼔钟辟廱民之于文王如子之慕慈母君子以是知民心之始附也春秋昭公九年昭公筑郎囿季文子欲其速成叔孙昭子曰经始勿亟庶民子来焉用速成其以勦民也无囿犹可无民其可乎鲁君之囿其所以欲速者出于君之心文王之台其所以欲速者出于民之心出于君之心则为勦民出于民之心则为爱君宋平公筑台子罕亲执扑以抶其不勉者曰吾侪小人皆有阖庐以避寒暑今君为一台而不速成何以为役夫宋人之筑台至于执鞭扑以随其后而驱之则民之心可知也即此而论则文王之得民心者为何如哉噫观迁岐之役而始知民心之归大王观灵台之歌而始知民心之附文王也   下武继文也武王有圣徳复受天命能昭先人之功焉下武维周世有哲王三后在天王配于京王配于京世徳作求永言配命成王之孚成王之孚下土之式永言孝思孝思维则媚兹一人应侯顺徳永言孝思昭哉嗣服昭兹来许绳其祖武于万斯年受天之祜受天之祜四方来贺于万斯年不遐有佐   李曰下武继文也文王旣受命作周矣武王有圣徳故复受天命以显先世之功焉孔氏谓白鱼入舟为武王之受命此说非也大抵后世溺于防纬之言以帝王之兴必有受命之符言文王受命曰得赤雀丹书言武王受命必曰白鱼入舟而司马子长犹且着于史记其言殊怪诞不经曰武王渡河中流白鱼跃入王舟中武王俯取以祭旣渡有火自复至于王屋流为乌其貌赤其音魄云惟唐柳子厚着徳贞符其言甚善孔子序书于尧则曰克明峻徳于舜则曰濬哲文明于禹则曰文命柢承于帝于汤则曰克寛克仁彰信兆民于武王则曰有道曽孙皆是以徳为受命之符后之妖淫嚚昬好怪之徒乃始陈大电大虹元鸟巨迹白狼白鱼流火之乌以为符斯皆诡谲怪诞甚可羞也由此观之则知武王之有圣徳便是受命之符不必神怪之辞以为神也下武维周毛氏曰武继也郑氏曰后人能继先祖者惟周家最大世世益有明智之王苏氏曰武迹也盖言先王旣没而其迹在下不絶在后之人能继其先祖者惟周然耳盖其世世有哲王上有大王王季文王今则有武王居于镐京而其徳可以配其在天者也其曰三后在天者书曰惟殷先哲王在天亦是此意天子之死则曰升遐已亡则曰在天王配于京言武王居于镐京其徳可以配在天者也皇矣序曰周世世修徳自古以来其修徳者不为无人但世世修徳则难其人尧之徳非不盛也而有丹朱舜之徳非不盛也而有商均禹汤之徳非不盛也而其后有桀纣周自大王以来无不修徳故曰下武维周世有哲王也中庸曰无忧者其惟文王乎夫舜以瞽瞍为父以商均为子则舜之父子皆不肖矣至于禹则其子有啓之贤而其父则鲧未有父子之贤者今周家之兴旣有太王又有王季文王自古所无也中庸又曰武王纉大王王季文王之绪则知武王之配三后者在此王配于京世徳作求言武王之所以配三后者则亦惟世徳是求故也作者起也言起而求先祖之徳以继述之也夫三后之时其信已着于天下矣维武王能配其命是以能成其孚也大王肈基王迹王季其勤王家文王则大勲未集武王之有天下然后能成其孚也成王之孚下土是式言王孚旣成则下土以为式也下土之所以为式者以武王之孝而民则之故也中庸曰武王周公其达孝矣乎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武王之孝至矣孝悌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民安得而不则之乎此四句大槩相因武王成王之孚乃是孝思也惟孝思则是成王之孚也媚兹一人媚爱也言天下之人爱此武王而应之以顺徳也顺徳者孝也孝敬尽于事亲而徳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武王旣尽孝道于上故天下之人亦应之以顺徳也论至于此则武王所以继嗣其先祖之行事者岂不彰明较著者哉盖天子之孝刑于四海然后为至也昭兹来许许所也言武王所以昭然嗣服者其所由来在于绳约其祖考之踪迹此其所以万斯年而受上天之福也于万斯年乃祝颂之辞也受天之祜四方来贺盖祖考之心即天之心也天之心即民之心也今武王得斯民之心故能受天之福是合乎祖考之心也得天之福而四方之民举皆来贺是合乎民之心也四方来贺者武王旣胜商西旅献獒巢伯来朝而国语亦载武王克商通道于九夷八蛮则当是时也四方之人无有不来贺者非特一时然也将至于万斯年之久岂有逺方不来佐助者乎佐者助也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四方之人皆来助之也先儒于此篇以下武维周世有哲王等语为诗人之言以永言配命成王之孚等句为武王之言不必如此分别也   黄曰大明之序曰文王有明徳故天复命武王而下武之诗则又曰武王有圣徳复受天命能昭先人之功焉夫武王受命一事也旣归之文王之明徳又归之武王之圣徳盖惟文王之有是徳也则在天固有不容释之心而武王复有是徳也则亦自足以当上天眷顾之意曰明徳曰圣徳初非冇优劣之辨神而明之谓之明大而化之谓之圣要之文武之徳初未尝有异而随所寓而有所见者不可以一言尽也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百姓日用而不知此圣人之所以为圣人欤以圣人之志继圣人之志以圣人之事述圣人之事大勲之未集者至此而集王业之未成者至此而成此能昭先人之功诗人所以为继文之美也详观下武其大要言武王得天下之实而歴序大王王季文王积累之久惟周家之君世世修徳而武王又以圣徳继之此天命人心之所以归也三后在天则大王王季文王之于天也无媿王配于京则武王之于三后也无媿武王之所以无媿者以周之先祖素有以信于民而武王又能成王之孚孚信之在民心也万邦作孚之意也继志述事所以为圣人之孝则武王之所以为孝者孰能加于此乎故曰永言孝思孝思维则孝之至则通于神明光于四海而得万国之欢心此所以受天之祜而四方来贺也鹰扬之师方举而八百之国已防倒戈之兵未还而箪食之迎已至东西南北无思不服防卢彭濮不期而萃此所谓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也故曰不遐有佐佐命之臣皆不逺数千里而来也中庸言武王缵大王王季文王之绪身不失天下之显名而此诗言武王得天下之实则亦先言大王王季之徳故中庸言武王之达孝而此诗言武王之孝思中庸言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而此诗言能昭先人之功其防一也   文王有声继伐也武王能广文王之声卒其伐功也文王有声遹骏有声遹求厥寜遹观厥成文王烝哉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旣伐于崇作邑于丰文王烝哉筑城伊淢作丰伊匹匪棘其欲遹追来孝王后烝哉王公伊濯维丰之垣四方攸同王后维翰王后烝哉丰水东注维禹之绩四方攸同皇王维辟皇王烝哉镐京辟廱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皇王烝哉考卜维王宅是镐京维正之武王成之武王烝哉丰水有芑武王岂不仕诒厥孙谋以燕翼子武王烝哉   李曰文王有声继伐也郑氏曰继伐者文王伐崇而武王伐纣此亦泥也文王之时虽未伐纣而武王之所以伐纣者乃能成文王之志亦是继伐也不必但指伐崇为言此篇上四章说文王而王氏乃以为第一章兼说文武之事此亦非也彼但见序言武王能广文王之声遂以此便为武王之事殊不知文王之有声者亦是继述广大其先祖之声也非指武王也观下文言文王烝哉则知其为文王明矣诗中言文王有声则以其能继述先人也序言武王之有声则亦以其能继述先人也文王有声观先儒作去音读今当作如字读言文王之有声者岂有他哉惟继广大大王王季之声也然其所以继述广大其大王王季之声者则维继述其大王王季寜民之道观其成功之道尔此文王之所以为君也文王受命言文王之受天命卒能着其成功旣伐崇矣遂迁都于丰也说文曰文王之都在京兆杜陵西南筑城伊淢淢成沟也说文曰十里曰成成间有淢广八尺深八尺言文王筑丰之城其下则有淢陈少南曰匹称也言文王作丰之制不为侈大惟其称而已以见其不侈不陋也然文王之筑城也非欲以其急成惟在于继述先人之行而为孝也观其作丰也惟继述先人之孝则知文王之举措无非继志述事者但观其迁都之事从可知矣王公伊濯云云郑氏曰公事也毛氏曰濯大也言文王之事所以大者自筑作丰邑始文王之作邑于丰四方皆来同心而归之则以文王为之翰故也言丰邑之内皆以文王为翰翰者筑墙所立之木此文王之所以为君也丰水东注此又指丰水以言武王之功尧之时洪水滔天使禹治之故丰水之所以入渭东注于河者禹之功也至于四方之所以同归于周者以武王为之君也惟武王能如此故言烝哉以见其足以为君也故曰武王烝哉镐京辟廱镐京武王之所都也言武王之作邑于镐京行辟廱之礼四方无有不服焉孟子曰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养人然后能服天下天下不心服而王者未之有也武王建镐京而行辟廱之礼徳之所感化之所移至于四方万里之逺如此此言武王之所以为君也考卜惟王此又言其初居镐京之时稽考其卜本于武王乃宅是镐京以正之而得吉卜故武王之所以遂居于此此武王之所以为君也夫以文王迁都于丰武王复迁都于镐以武王之迁都宜若更变前王之制然其继述之事未尝少忘盖继祖考之事者不在于区区之迹但系其心之如何耳丰水有芑芑草也言丰水之旁有芑草以譬人君之作人材也言文王之都丰作成人材如丰水之芑而武王继之亦以作成人材为念是以贻其孙顺之谋而安子孙之敬者文王以作成人材而遗武王武王又以作成人材而训子孙则知世世子孙皆以作成人材为本也此诗先言文王则先曰文王后曰王后言武王则先曰皇王后曰武王说者不一王氏则以字说分别孔氏则曰其称后者则为徳之盛不称者则不为徳之盛苏氏则以为文王老而称王武王即位而称王其说皆失之凿矣以王后称文王言文王之时已有王业也武王称皇王者皇大也言王业至此始大矣或称文王又称王后或称皇王又称武王其辞不同者诗人歌咏之旣称其人如此又称其事业如此以见其美之不足故其设辞如此之异也如必以此章而言文王此章而言王后此章而言皇王此章而言武王则一一为之说不失之凿者未之有也   黄曰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武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故曰继伐也下武之诗言继文文王有声之诗言继伐惟其能继文王之文徳而后卒文王之伐功故曰能广文王之声卒其伐功也文王述大王王季之业已有其声矣武王从而大之此文王有声之所由作欤此诗八章前四章则言文王之所以为君也后四章则言武王之所以为君也文王未尝为王而曰文王曰王后者天下称之之辞以见其为君之道而宜为吾君也至武王则王业大矣故曰皇王而以武王终之方文王之作也天下欲文王之君哉而不可得也文王有心于安民而无心于成王业故虽有君民之大徳而不忘事君之小心天下之人皆欲其为君而乐称之故曰文王烝哉又曰王后烝哉乐之辞也统虽未集臣已父归故虽匪棘民已子来周徳之冝王久矣文王之冝王而不王也然文王能逃诸其身而不能逃诸其子能止汝坟之怨而不能遏孟津之毕集至武王一兴而东征之士女皆篚厥黄昭我周王曰是西伯之子也是吾民之君也吾君之穪尤籍籍于斯人之口则曰皇王烝哉武王烝哉亦乐之之辞也孟子曰得天下有道得其民得其民有道得其心天下可得而匹夫匹妇之心不可得圣人之君天下必使天下皆乐于我而后圣人之心可以无愧以一人君天下而一夫有不乐之心则人君之心岂自安是故欲观圣人所以尽为君之道者当于斯民之心求之人之无良我以为君其辞之不乐也则其心固可知矣顔如渥丹其君也哉其辞之乐也则其所以乐之者可想而见也以文王为父而以武王为子父子两圣而天下一心武王以文王所以为君者而君天下天下亦以爱文王者而爱武王此诗八章皆不出于烝哉之辞文武之所以得民者可于此而卜之矣   毛诗集解卷三十一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三十二  宋 李樗黄櫄 撰   生民之什诂训第二十四    大雅   生民尊祖也后稷生于姜嫄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推以配天焉   厥初生民时维姜嫄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无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载震载夙载生载育时维后稷诞弥厥月先生如达不坼不副无菑无害以赫厥灵上帝不宁不康禋祀居然生子诞寘之隘巷牛羊腓字之诞寘之平林防伐平林诞寘之寒氷鸟覆翼之鸟乃去矣后稷矣实覃实訏厥声载路诞实匍匐克克嶷以就口食蓺之荏菽荏菽斾斾禾役穟穟麻麦幪幪瓞唪唪诞后稷之穑有相之道茀厥丰草种之黄茂实方实苞实种实褎实实秀实坚实好实颖实栗即有邰家室诞降嘉种维秬维秠维穈维芑之秬秠是获是之穈芑是任是负以归肈祀诞我祀如何或舂或揄或簸或蹂释之叟叟烝之浮浮载谋载惟取萧祭脂取羝以軷载燔载烈以兴嗣歳卬盛于豆于豆于豋其香始升上帝居歆胡臭亶时后稷肈祀庶无罪悔以迄于今   李曰祖谓后稷也文王虽得天下而其积累乃自于后稷始故推后稷之功以配焉孝经曰郊祀后稷以配天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惟推其所由本此后稷之所以配天也世之好怪诞者皆以稷契无父而生契生于卵稷生于巨迹问其所自始则曰诗所载也天命鸟降而生商此契生于卵也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载震载夙载生载育时维后稷此稷生于巨迹也呜呼孔子不语怪力乱神夫子所以不语怪者以其惑世也岂以六经垂训于后世而乃载神怪之事哉彼以契生于卵稷生于巨迹者乃引经疑似之言以惑世也诗本无有也诗之所言特载二妃当鸟至之时践帝之迹以祈髙禖神之祥是生稷契如是而已而好怪者遂引此诗疑似之言附防其说学者遂翕然而从之甚矣世之易惑也惟毛氏以为非生于卵与巨人之迹其说为近而后之诸儒犹未之信欧阳遂因其言而辟之曰秦汉之间学者喜为异说谓髙辛氏之妃陈锋氏之女感赤龙精而生尧简狄吞鳦卵而生契姜嫄履大人迹而生后稷髙辛四妃其三妃皆以神异而生子盖尧有盛徳稷契后世皆王天下数百年学者喜为之称述欲神其事故务为其说至帝挚无所称故独无其说此则怪异之说不足信明矣而洪驹父亦曰尧舜与人同耳血气之类父施母生耳聴目视二足而行是圣智愚不肖之所同也何必有恢诡谲怪之观然后为圣且神哉此二说可以中诸儒之病然毛氏之说后世所以不信之者盖亦有由焉毛氏以稷契为帝喾子后世诸儒以世次考之契十四世而为汤稷十六世而为武王则是汤与王季为兄弟武王与太甲亦兄弟也而其相去者乃六百年而乃为兄弟之列无是理也而或者又以为必非帝喾之子但其苗裔也而附防毛氏之说者又以稷者帝喾遗腹子皆是臆说无所考据要之世代绵逺无可得而见也如孔氏左正义亦曰大戴礼五帝徳司马迁五帝纪皆言颛顼帝喾代别又春秋纬命厯序颛顼九世帝喾八世典籍败亡无所取正要之二帝之子孙舜时始用必非帝之亲子以某观之诗言履帝武敏歆以帝言之则是髙辛之亲子但恐后稷至于武王不止十六世也岂其自契至汤十四世又自汤至于纣十七世而自稷至于武王乃十六世岂其然乎史家失其世次不可得而见也其谓二帝子孙至舜时始用则以左云尧不能举舜臣尧举之杜元凯则以为史克激称以辩宣公之惑释行父之志故其言美恶有过辞盖事冝也非是尧于稷契实未尝用也而孔氏之疏亦曰稷至文王为十五世讣虞及夏商尚千二百歳每世在位皆八十许年乃可充其数耳命之长短古今一也而使十五世君在位皆八十许载子必将老始生不近人情之甚以理而推实难据信惟其契生于卵稷生于巨人之迹决不可信耳若其见弃之由则亦有二说毛氏以为天生后稷异之于人郑氏则以为无人道而生子固不足信如毛氏之说则又涉于诞无故而弃之此岂近于人情哉且以天子之子而弃于遐逺之地虽其甚忍者亦不忍为之而况于姜嫄乎纵姜嫄忍为之髙辛亦忍为之邪陈少南又以谓妇以承夫为乐有子次之姜嫄无子从帝喾而祷子祷祠无福而姜嫄有子妇人之志方急于帝喾而不志于有子故有隘巷平林寒冰之事然此亦是臆说未敢必信要之稷名曰弃但不知其见弃之由阙之可也厥初生民毛氏曰本后稷也后稷而谓之民者本其初生而未有贵位生与民同故以民言之故云生民此说非也此所谓生民即绵诗所谓民之初生是也王氏曰绵所谓民之初生则本其由大王而兴今此所谓则本其由后稷而起也此说是也民自后稷而生则生民二字俱指庶民而言之非以后稷为民也民由后稷以生而后稷之生本于姜嫄而又言其姜嫄生后稷之初盖姜嫄因禋祀郊禖神之时以祓去无子之疾遂践帝履之足迹继帝之后而行甚敏疾故为天所歆享因介之以大福而安止之也震有身也左曰邑姜方震太叔又曰后缗方震正此类也夙者王氏曰言其疾而不迟也既震夙矣遂生育焉而其所生育者乃后稷也诞弥厥月云云诞大也弥终也言姜嫄于后稷终其孕育而生后稷如达之易达羊子也羊子易生无留难者晋语曰大任娠文王不变少于豕牢而得文王不加病焉与此同意先生者以后稷是姜嫄首生之子也唐孔氏曰人之生子先生者多难此后稷是姜嫄之子最先生者应难而今易故言先生以美之不坼不副言不坼剖不副裂故其母无灾害常人之生母必坼剖必副裂而姜嫄则不然是天欲以此显明其灵也是乃上天降福以安之也不宁者言上帝不安之乎而姜嫄之身亦岂不安于禋祀乎言上帝安之已先见禋祀之时故姜嫄安然无病而生子也诞寘之隘巷此则言后稷见弃其始寘之隘巷牛羊则避而爱之又移而寘之于平林又会有人伐平林者收之又移而寘之于寒冰又有鸟以羽覆之以翼借之夫寘隘巷冝其为牛羊所践而乃腓字之寘之平林冝其为鸟兽所害而乃会伐平林又寘之寒冰冝其为寒气所薄而乃鸟覆翼之于是乎知后稷必非凡儿遂往而收之及鸟既飞去后稷乃如啓而泣是也实覃实訏前既言收后稷归而养之矣此则言长大之事覃长也訏大也路亦大也言后稷之生其体长且大矣其口出音声则又大矣于匍匐以就口食其形岐岐嶷嶷然毛氏曰知意也嶷毛氏曰识也说文曰小而有知也既岐嶷矣又能取食于口而啗之及其长也又能知稼穑之事荏菽大豆也其蓺大豆则斾斾然而长大役禾之末也说文曰禾末也当从之禾之末则穟穟然而好其麻麦则幪幪然而盛其瓞则唪唪然而实言其树蓺五谷皆出于天性此其所以为后稷教民稼穑也诞后稷之穑言后稷教民稼穑乃所以相天也王氏曰天降生民固使之粒食后稷敎以农事则有相之道后稷之所以相天者所以助天养育斯民也此说是也惟后稷之相天故推其功以配天何为而不冝乎郊祀后稷以配天也郑氏以为后稷之掌稼穑有见助之道谓若神助之力此说亦通自此以下则言后稷稼穑之事尔雅曰茀治也盖草不耘则苗不盛左曰农夫之务去草絶其本根勿使能殖故草既除之此种之所以黄且茂也实方者毛氏曰极亩也不如王氏曰方者房也与大田所谓既方既皁同意言其孚甲始生也实苞者茂也如斯干所谓如竹苞矣之苞同种者王氏曰杂种也不如郑氏种生不杂言各随其种也褎者禾长之貌者言其苗始也秀者言其苗秀也实坚实好者言其结实坚而且好颖者言其禾穗之颖也谓禾穗之挺书曰异亩同颖是也栗者成就之貌左曰嘉栗防酒与此栗同观此诗言稼穑之美如此则后稷之功所及者大故尧舜以其功封于邰也许愼说文曰邰炎帝之后姜姓所封后稷外家所生之国今扶风邰县是也毛氏亦曰尧见天因邰而生后稷故国后稷于邰许氏之说正与毛氏同然邰既为后稷之母家不应絶其母家而封后稷也孔氏曰此邰为后稷之母家其国当自有君所以得封后稷者或时君絶或迁之他所也此皆臆度之说无所考据今据此诗言封后稷于邰其言明白但以邰为姜嫄父母之国则未之敢信也诞降嘉种毛氏曰天降嘉种是也王氏则以为后稷择嘉种而诞降之非也此所谓诞降嘉种正閟宫所谓是生后稷降之百福黍稷重穋稙穉菽麦乃是天降之也所谓天降嘉种非实是天降种也孔氏曰美大后稷以种之必获归功于天非实天下之也此说为得诗人之本意欧阳公曰称后稷播时百谷者盖其为舜敎民耕植以足食尔如后世有劝农之官也非谓尧舜以前地无百谷而民不粒食天降种与后稷而后冇也然则百谷草木其有固已久矣安知四谷之种为后稷而降也使天有显然之迹特为后稷降此四谷其降在于何地诗无明文但云诞降则毛郑何据而云天为后稷降种而已欧阳公此言亦失之泥也所谓天降者正如书言天乃锡禹洪范九畴非是实有物以锡之也只是禹能顺五行之序便是天锡之也诞降嘉种非是天自上而降下也只是稷能稼穑便是天降之也颂所谓贻我来牟亦是此意孔丛子曰魏王问子慎曰往者中山之地无故有谷乃云天雨反以亡国何也如必以天降嘉种与中山之谷相似则其诬伪可见非儒者所称道诗人必不然也秬黑黍也秠一稃二米也穈赤苗也芑白苗也既得此嘉种遂徧种之也徧也既种之遂获之而计之于田亩遂负任之以归其国而祭祀也诞我祀如何言我之祭祀其礼如何则先以所种之谷或使人舂之或使人就臼而抒之毛氏及说文皆曰揄抒臼也或使人簸其糠粃或使人蹂践之既释之矣而其声叟叟然释如孟子所谓接淅是也叟叟声也既释之矣乃烝之而其气浮浮然说文曰烝火气上行也观此四句可以见诗人善体物处既治其谷矣故谋惟其祭祀之事欲其无所不谨无所不备也取萧祭脂王氏曰宗庙之祭升臭也郊特牲曰萧合黍稷臭达墙屋故既奠然后焫萧合羶芗既取萧祭脂矣则又取羝羊之体以为祀軷之祭祀軷行神之祭也于是又以羝羊之体而燔之炙之以为尸之羞言其祭祀如此以兴嗣嵗则毛氏所谓兴来继往是也此章大槩言既得嘉种从而备物以享百福也卬盛于豆于豆于豋此章言后世以后稷配天也而序所谓配天是也卬我也我以所祭之物盛于豆豋木曰豆瓦曰豋其馨香之气上升于天天安而歆享之则郊天之祭也胡臭亶时言其何臭之诚而得其时乎言祭得其时也仪礼士冠礼曰饮酒既清嘉荐亶时正与此胡臭亶时同于是因郊天之祭而念后稷之始得百谷以肈祀故使我子孙无有罪悔至于今而有天下也此诗末三句当止従王氏之说以后稷之肈祀为祭宗庙以末句之祭为配则后稷之祭不为僣矣而毛郑则以谓郊祀是诬后稷也详先儒之意以为尧封稷于邰使稷归而祭天必无是理也观成王赐鲁以天子之礼乐成王之赐非也使鲁用之而合于礼春秋何为书之乎成王之赐伯禽之受皆非合礼也而谓尧与后稷亦然则岂不厚诬尧与稷乎考之经初无稷祭天之事惟毛郑于此诗言之殊不知深考末章之意则后稷未尝祭天可考而见而苏氏之说又以谓洚水之后民方阻饥后稷敎之播种于是民获粒食天实祐之而锡之嘉种及周公遭流言之变成王疑之天大雷电以风禾偃木拔及成王为啓金縢之书知其以周公故也将逆周公为之出郊而天乃雨反风禾则尽起盖二公之徳上昭于天天之所以祐之者如此故尧与成王因天之意而使之祭天此书生之论也郊祀所系君臣之大分岂有其徳上昭于天可使僣行郊祀哉如此则伊尹格于皇天凡此之类皆可僣行天子之祭也自古惟秦无道擅行郊祀之礼秦之无道又何足责鲁既不幸如此又指后稷之事以为然夫稷之于秦逺矣岂其如是而不知君臣之大义乎必不然也   黄曰生民之诗其可疑者三其二失之诬其一失之僣此皆先儒之曲说而诬与僣之患所由生也欧阳公陈少南李迃仲亦尝疑之而至于寘之隘巷平林寒冰之说则欲阙其所未详予以为此皆诗人之设辞而不必实求是事也如孟子与万章所言焚廪浚井之事皆设为之辞耳此不可不辨者一也诗曰诞降嘉种维秬维秠维穈维芑而先儒之说则曰天显后稷之灵而为之下嘉种也信此说则后稷以前民皆无黍稷之食乎予以为后稷以前未尝无黍稷之种也特未别其维秬维秠维穈维芑耳后稷敎民稼穑而为之别其类以时其耕种也故曰诞降嘉种言后稷降之于民也非天降之于后稷也有相之道茀厥丰草郑氏以为后稷掌稼穑之事若有神助之而李迃仲亦以为后稷相天之功以全其生育之理予以为后稷之所谓有相之道者在于茀厥丰草也去草而絶其根则嘉谷自殖此相之之道不然则是宋人揠苗助长矣此不可不辨者二也诗言是任是负以归肈祀后稷肈祀庶无罪悔以迄于今先儒之说则曰肈祀郊祀也后稷有人臣所无有之功故得用天子之礼乐又举周公封于鲁而得用郊天之礼以为证夫鲁之郊春秋皆讥之讥之者何讥其僣也成王不当赐伯禽不当受前辈尝论之盖臣之事君而尽其忠子之事父而尽其孝孝之大如舜功之大如后稷周公皆分内事也以人臣所当尽之事而赐以人臣所无有之礼其可乎予以为祭祀之礼自后稷敎民稼穑始而周之所以有天下者自后稷育民之功始故周人行祀天之礼而推原其所以肈祀之由肈祀者如所谓肈基王迹之意也安得以为后稷行大祀之礼哉此不可不辨者三也三者辨而一诗之意皆明窃尝观此诗其大要乃诗人尊后稷以配天而又言后稷之所以配天者以文王之功起于后稷也既言文武起于后稷又言后稷生于姜嫄以为后稷不生则天不能人人不能天民不得而粒则敎不得而敷以天之不可无后稷故以为虽寘之隘巷平林寒冰而无如之何也天之欲丧斯民也则后稷可以不生天之未丧斯民也隘巷平林寒冰其如之何故凡此者皆诗人之设辞矣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是为得之   行苇忠厚也周家忠厚仁及草木故能内睦九族外尊事黄耇养老乞言以成其福禄焉   敦彼行苇牛羊勿践履方苞方体维叶泥泥戚戚兄弟莫逺具尔或肆之筵或授之几肆筵设席授几有缉御或献或酢洗爵奠斝醓醢以荐或燔或炙嘉殽脾臄或歌或咢敦弓既坚四鍭既钧舎矢既均序宾以贤敦弓既句既挟四鍭四鍭如树序宾以不侮曽孙维主酒醴维醹酌以大斗以祈黄耇黄耇台背以引以翼寿考维祺以介景福   李曰言周家世世以忠厚为心其仁恩则及于草木故能内睦九族外尊事黄耇焉孟子曰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推亲亲之心然后及于仁民推仁民之心然后及于爱物此其先后之序也今此先言仁及草木然后言内睦九族外尊事黄耇者盖作序之意惟以诗中首章言行苇故先言仁及草木二章四章言燕兄弟五章言养老故继之以内睦九族外尊事黄耇也夫一草木之防如行苇者犹且爱惜之则九族黄耇当何如也古之王者方其仁化之盛也匹夫匹妇无有不被其泽又其盛也虽草木之防亦无不被其泽夫以天下之广匹夫匹妇未受其赐亦未足以害仁民之政而行苇之防未及其仁亦未足以害其爱物之政然不如是不足以为盛治也观虞氏之恩被动植虞氏之仁政如此则于亲九族尊事黄耇则必优为之也夏禹之治山川鬼神亦莫不宁暨鸟兽鱼鼈咸若禹之仁政如此则于亲九族尊事黄耇必优为之也盖未有仁及草木而不亲九族尊事黄耇也大学曰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使九族之不亲黄耇之不事则是所厚者薄而仁徒及于草木则是所薄者厚矣未有薄其所厚而能有为者也齐宣王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惟其不能推此心故也苟能推此心以往以之及草木以之亲九族以之尊事黄耇者皆此心也孔氏曰三王养老必就乞言故序因而及之于经无所据者非也观诗中言以祈黄耇是则序之所谓乞言也夫老成人歴事为甚多故其言可从观后周之时保定中天子以于谨为三老天子北面访道乃寘几席天子遂问云朕当天子重任自惟不才不知政府之要何以诲之三老乃告之以忠信従谏与夫纪纲赏罚武帝拜而受之如曹防得盖公之一言以之治齐以之治天下是老成人之言其可重如此古人之乞言良有以也汉明帝幸辟廱行养老之礼以李躬为三老以桓荣为五更执醤而馈执爵而酳其所以待之之礼可谓至矣然方其礼毕乃正坐自讲诸儒执经问难于前则非所谓乞言之意也夫所贵乎养老者以其乞言也然明帝正坐自讲其意则骄矣乃知其养老隆虚名而无实效果何补哉惟其养老乞言则福禄归之矣末章言寿考维祺以介景福是也敦毛氏以为聚貌王氏以为厚今且从毛氏言敦彼行苇勿使牛羊践履而伤之者以此苇方苞而茂方体而成形其叶又泥泥然而美好以其将为人用故可爱惜也又孰忍伤之哉此周家忠厚之至也戚戚兄弟此则言其宴九族也戚戚亲之也兄弟之属我从而亲之无有逺弃具在于此逺与伐木所谓兄弟无逺同意其至也则或肆之筵或授之几以见其亲亲之恩厚也非特肆筵又且设加之以重席非特授几又且有缉御而待之设席者即周官司几筵所谓设莞筵加缫席设蒲筵加莞席是也缉御即周礼所谓更仆是也斝爵也主人献宾宾酢主人主人复洗爵酬客客受而奠之酬酢之礼既如此而又荐之醓醢燔炙脾臄之类醓醢肉汁也燔肉也炙肝也说文曰口上曰臄口下曰□又曰口里重肉也嘉殽脾臄臄□也脾臄所以谓为嘉殽也前言洗爵奠斝则所以饮之者无不至也醓醢以荐或燔或炙嘉殽脾臄则所以食之者无不至也饮食之具既至而又思所以乐之歌比于琴瑟徒击鼓曰咢凡此皆见亲亲之诚无不用其极也棠棣之诗曰傧尔笾豆饮酒之饫兄弟既翕和乐且耽伐木诗曰笾豆有践兄弟无逺而此诗又述周王所以待兄弟如此则周家忠厚如此其至盖其所及者虽草木犹有仁恩以及之岂于天属而不亲之乎如幽王者暴戾无亲不能宴乐同姓孤危将亡亲且如此则草木之防可知也敦弓既坚此则言行射礼也古者养老必先射以择宾也汉明帝亦行射礼但不乞言耳敦弓画弓也荀子曰天子雕弓诸侯彤弓大夫黒弓而何休公羊注亦曰天子雕弓诸侯彤弓大夫婴弓士卢弓此言敦弓即荀子所谓天子雕弓也天子所射者敦弓敦弓既坚固矣四鍭之矢既均平矣其舎放此四矢则既均而必中矣遂以此序宾皆贤者也鍭者说文曰矢金镞翦羽谓之鍭必以射序宾者古者以射而见能否如此孔子射于矍相之圃可以见其得宾也其敦弓既钩挽其而句之矣既挟此四鍭矣乃徧释之其鍭皆中的遂以此序宾皆不侮不侮尽其恭敬者也曽孙维主曽孙成王也成王之为主人而酒醴皆厚矣遂酌之以大斗以祈求黄耇而乞言也说文曰醹厚酒也以大斗酌而尝之大斗其柄长三尺故谓之大斗台鲐也大老则背有鲐文故曰鲐背也老人者在前曰引在傍曰翼使人引导而辅翼之翼者扶持也惟其能养老如此故寿考维祺而受其福也祺吉也夫以尊事黄耇而受其福如此则知商纣之播弃黎老安得而不受其祸也   黄曰行苇之诗古今说者既差其时世故亦失其次序既失其序矣则文理颠倒而不明于是强为之说而诗之意益不明矣中庸言尽已之性而后尽人之性尽人之性而后尽物之性孟子亦言先亲亲而后仁民仁民而后爱物此定序也今行苇之序则曰周家忠厚仁及草木故能内睦九族外尊事黄耇养老乞言以成其福禄焉是仁及草木而后能睦族敬老岂不紊其序乎郑氏曰周之成王于物且爱之况于人乎李迃仲亦言此诗先言敦彼行苇次言戚戚兄弟而末章言黄耇台背其意盖以一草木之防犹且爱惜则九族黄耇当何如也如舜之恩被动植禹之仁及山川鬼神鸟兽鱼鼈于睦族敬老皆所优为凡此者皆强为之说也予尝深思之以为周家忠厚仁及草木乃合言周家之君而非谓成王也自故能以下则言成王因其祖宗之忠厚而能以忠厚继之也曰周家云者则自后稷以来而言岂专为一时乎曰故能云者盖因彼而能此之辞岂皆言成王乎即序诗者之意而深求于一言一字之间则诗之意明矣周自后稷育民公刘厚民大王仁民积而至于王季文王之时其忠厚之风积累之乆凡天地之间无一物非周家之仁也庶类之蕃殖万物之盛多行道之苇方其始生则牧人有不忍伤之心而戒牛羊之勿践其仁及草木为何如哉惟周家之君世积忠厚则成王之所以耳闻目见者皆忠厚之事也薫陶渐渍者皆忠厚之风也其所躬行其所见者岂能外此而为治乎内睦九族而燕饮尽其欢外尊事黄耇养老乞言而此心尽其敬此皆忠厚之遗余也前王以忠厚积之而福禄以生后王以忠厚继之而福禄益成此序诗者因成王睦族敬老之义而推周家所以及草木之仁以见其积累之乆而忠厚之至也尝观伐木之诗文武燕兄弟故旧之诗也亲亲以睦友贤不弃则民徳归厚则周家忠厚之已久成王所谓睦族敬老者岂非得文武亲亲友贤之意邪旱麓之诗受祖之诗也周之先祖世修后稷公刘之业而大王王季申以百福干禄则周家之福禄已有其基成王之所谓成其福禄者岂非成大王王季所申之福禄而学者以此求之则一诗之意了然矣   既醉告太平也醉酒饱徳人有士君子之行焉   李曰序谓之太平者自古君臣相与宴乐多矣桀为酒池败于南巢纣为酒池败于牧野周幽王居镐京饮酒宴乐而卒有骊山之祸此三君者方其独乐之时则自以为天下之乐无以加于此及其败也虽欲独乐一日有不可得盖方其独乐之时则其民愁叹之声充塞乎天地之间又安能长享其乐哉惟成王之时君臣上下莫不相敬田野之间欢欣歌舞无乖争陵犯之变于斯时也宴饮酬酢君臣之乐至矣又相与称而颂之欲其享万年之寿又欲其子孙之繁衍又欲其福禄之盛多岂无所自而然哉贾曰主上遇其大臣如遇犬马彼将犬马自为也如遇官徒彼将官徒自为也今也成王饮酒其所以待臣下者至矣则臣之于君当何如哉子云曰周之士也贵秦之士也贱周士非必自贵亦上之人贵之也秦之士非必自贱亦上之人贱之也子云又曰圣人陶成天下之化使人有士君子之器成王之治天下养育人才至于饮酒之际如此立政动化可得而知也黄曰窃尝读诗之宾之初筵见其有沈湎淫液之刺盖喟然而叹曰吾民饥寒之不恤而君臣宴饮之是娱冝武公之不乐于此也及观既醉之诗而见其有太平之称益不能无疑焉夫太平之诗必言法度彰礼乐着人民乐而后可今也君臣従事于宴饮之乐而曰太平太平之事如此而已乎及即诗人之意而求详于作序者之言然后知太平之盛舍此诗则无以见之也夫天下未治吾民未安叹息愁恨之声满于田野而君臣相与醉乐于朝廷之上君子谓之独乐惟人君因天下太平之盛而宴羣臣于飨祭之后人臣乐得其君待遇之厚而益自谨于既醉之时非太平之盛何以至此故夫既醉以酒未足以见太平醉酒饱徳而人有士君子之行乃所以见其风化之美而为太平之效也噫公子而信厚然后见关雎之化驺虞而知仁然后见王道之成醉酒者而能饱徳然后见太平之盛此诗人之防意也   既醉以酒既饱以徳君子万年介尔景福   李曰既醉以酒言既醉之以酒矣又于饮酒之中接之以礼乐以见其饱之以徳也厉王之饮酒至于荒湛有曰如沸如羮如蜩如螗小大近丧人尚乎由行醉以酒矣徳安在哉幽王之饮酒至于屡舞僊僊至于载号载呶至于沈湎淫泆醉以酒矣徳安在哉惟成王之时羣臣既醉之以酒而于饮酒之中又接之以礼乐是谓饱徳也孔子曰吾食于少施氏而饱少施氏食吾以礼吾祭作而辞曰疏食不足祭也吾防作而辞曰疏食也不敢以伤吾子孔子之所以饱者以待已有礼故谓之饱徳也至于季氏则不然矣孔子食于季氏不食肉而饱其待已不以礼安得不谓之饱哉所谓饱者非在于樽俎之间也特以徳如何耳成王之待羣臣既醉之以酒而饮酒之中又饱之以徳想其揖逊之际容止可观则为臣者其所以报上冝其祝之以亿万斯年而介尔景福也自古人臣之荅其君者惟兾其受福之多也天保之诗报上之诗也而其所以报之者不过欲其受遐福至于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如松柏之茂而已故成王之羣臣其所以荅其君者亦曰万年也   黄曰尝闻醉酒之能败徳未闻醉酒之能饱徳书有徳将之戒诗有伐徳之刺禹之所以恶周公之所以禁以其能败徳故也今曰既醉以酒既饱以徳酒可醉也徳如之何而可饱哉孔子曰吾食于少施氏而饱少施氏食吾以礼乃所以为饱成王之待羣臣既醉之以酒又饱之以徳则其所以待羣臣之礼至矣是以羣臣皆祈之以亿万斯年之永而天介助之以景福介者助也景者大也皆臣子爱君之辞也噫君焉尽礼以待夫臣臣焉归美以报之君太平之盛可于此而见   既醉以酒尔殽既将君子万年介尔昭明   李曰尔殽既将将大也言其俎实之多也既醉之以酒而其殽实又大惟成王之待臣下如此故欲其君有万年之寿又且助之以昭明之道昭明者锡之以为明君也   黄曰前章既言醉之以酒饱之以徳而次章又言既醉以酒尔殽既将先儒以为将大也言其俎实之多也予以为将者将其厚意之谓也成王之待羣臣礼愈至而意愈加既醉之以酒而又饱之以徳犹以为未足以尽吾待之之诚也而又致其俎实以将其厚意所以见其待臣下之礼有加无已如此也惟成王之待羣臣有不已之诚故羣臣之报成王亦有不尽之意既曰介尔景福又曰介尔昭明明者言其徳也成王之徳既昭明矣天如之何而助之盖所谓介尔昭明明者所谓锡王勇智之意也要之皆臣子爱君之辞而形容不尽之意也如天保之诗既曰俾尔多益又曰俾尔戬谷又曰降尔遐福维日不足其形容不尽之意固如此耳   昭明有融髙朗令终令终有俶公尸嘉告其告维何笾豆静嘉朋友攸摄摄以威仪   李曰融毛氏曰长也不如苏氏以为和俶始也如汉明帝唐徳宗非不明也然其失之太察今也既锡之以昭明矣又锡之以和则尽善尽美明皇宪宗是非不明也而其终也为小人所惑今也天锡之以髙朗之徳而又终而有始苏氏曰昭明而能融髙朗而能终终而复始福无穷也惟受福如此故公尸以善言而告之公尸者郑氏曰诸侯有功徳者入为天子卿大夫故云公尸公君也其公尸所告者则曰笾豆肃清之善而已陈少南曰尸传嘏辞以告主人言福所以致于王者谓其笾豆静嘉且所谓馨香而无防慝之意也然其所以静嘉者则以王之朋友共祭之人摄佐之以威仪无有不谨者此皆是接上文也此诗与下武之诗又是一体如后世饮马长城窟之类青青河畔草悠悠生逺道逺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梦见在我傍忽觉在他乡他乡谷异县辗转不可见是皆接上文而为言也   黄曰前章既言介尔昭明而此又继之以昭明有融注云融长也愚谓不如苏黄门以为和也夫昭明则近于太察故必贵于有融髙朗令终朗乃明也令终有始有卒之谓也昭明则欲其有融髙朗则欲其令终而令终则又欲其有俶俶者始也终而复始徳无穷也汉明帝唐徳宗亦可谓明矣然其失也至于太察昭明而不能有融也明皇宪宗亦可谓髙朗矣然终为小人所惑髙朗而不能善其终也夫诗人既以景福期其君又以懿徳望其君以景福期其君臣子爱君之情也以懿徳望其君尤臣子之至情也公尸嘉告者盖古者之祭必立尸尸者所以象神也祝传尸辞以嘏主人所以致嘉告也有祝辞有嘏辞祝以孝告嘏以慈告公尸嘉告先儒以为奉牲以告之意愚以为公尸嘉告者非祝辞也嘏辞也宗祝尸之辞以告主人谓其笾豆之静嘉所以见其神之来飨也夫其笾豆所以严洁者固成王之诚亦相祀者之敬故曰朋友攸摄摄以威仪言相祀之人佐以威仪而无一人之不敬者夫祭不在物而在诚诚之所可见寓于威仪之间威仪一或不谨则有不足观者矣此成王之祭所以先致严于威仪也遐想其宗庙之中来者雍雍至者肃肃骏奔走执笾豆者无敢不敬其威仪之严可即此诗而见盛矣哉   威仪孔时君子有孝子孝子不匮永锡尔类   李曰威仪孔时上之威仪甚得其时者则以君子有孝子之行故也君子能尽孝子之道而无有匮极也惟能亲亲故能化天下以为孝礼祭义曰小孝用力中孝用劳大孝不匮惟不匮故为大孝焉颍考叔为颍谷封人庄公赐之食食舍肉公问其故对曰小人有母皆尝小人之食未尝君之羮请以遗之遂使公感悟而其母子如初君子曰颍考叔纯孝也爱其母施及庄公夫颍考叔封人也犹能使其君不孝之心移而为孝况为人君者岂不能推其孝以化天下乎上之人尽其孝道如此故天锡之以善也类善也黄曰忠孝一理也臣子一心也以是事亲亦以是事君事亲则为孝事君则为忠人臣平生大节可于闺门之中见之盖平居不敢忘其亲则他日必不肯后其君平居不敢犯其兄则他日必不肯犯其长故臯夔稷契之徒居家以孝闻在国以忠显而古人所谓求忠臣于孝子之门者信乎忠孝无异理臣子无异心也王致祀于其先其一时宗庙之中骏奔走执笾豆之人无非忠臣也而诗人之形容不曰吾君之有忠臣如此而乃曰吾君之有孝子如此可谓善形容矣又继之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此又诗人推广之意也不匮云者此盖记礼者之所谓大孝也孝之为道始焉尽之于心行之于身施之于家而终焉推之于国达之于天下又安有所穷极焉故曰孝子不匮惟其孝之不匮也所以转相敎化而永锡尔类也永锡尔类一句先儒之说曰类者善也锡者天锡之也言其能尽不匮之孝则天永锡之而以善道也愚窃以为不然洪范之书所谓锡厥庶民锡汝保极者是人君以中道锡之民也则所谓锡者何必曰天孟子所谓圣人之于民亦类也而书所谓别生分类者何必曰善如颍考叔爱其母而能化庄公之心君子称之曰颍考叔纯孝也爱其母施及庄公而因举诗孝子不匮永锡尔类二句美之然则所谓永锡尔类者亦如颍考叔爱其母施及庄公如斯而已诗人之意盖以为相祀之人有孝子之行而又能转相敎化以锡其朋类也此又愚人之臆说也   其类维何室家之壸君子万年永锡祚   李曰言锡之以善者则自于室家之壸也壸广也国语曰壸广喻人民之众也言既及室家遂及民也盖天子之孝爱敬尽于事亲而徳敎加于百姓自家以之国非有二道也永锡祚言又锡之以祚也锡之祚者言天锡之福逺至于子孙无有穷也黄曰前章既言永锡尔类而此章又继之以其类维何室家之壸先儒之说曰壸广也喻人民之众也如是则是诗人以室家二字形容其室家而又截壸之一字形容其人民一句而分二说非特其意不通而古人之句法亦必不然据壸说文云宫中道也则是室家之壸犹言室家之中也诗人之言以为人子之孝自其家始能尽其孝于身而后能化其家能化其家而后能化其人民所谓先及其寡妻兄弟而后能及家邦也君子万年永锡祚先儒以为永锡祚者言天锡之逺及其子孙无有穷已也愚谓锡其祚者亦不必言天锡之以福要之以此孝道治其子孙而已故锡云者皆不必以为天锡也君子不能以福及其子孙而能以善锡其子孙以善锡其子孙乃所以福及其子孙也要之此亦是诗人爱其君而及其子孙云耳   其维何天被尔禄君子万年景命有仆其仆维何厘尔女士厘尔女士従以孙子   李曰其所以锡之以福者言天被之福禄使之景命有属而不絶其命不絶者言天锡之以女士也女士者言女子有士君子之行也都人士所谓彼君子女是也惟女子有士君子之行故子孙无有不贤者矣如所谓文王初载天作之合在洽之阳在渭之涘则是大姒之贤既配于文王矣故其生武王也复有圣徳此所谓従以孙子是也先儒以此诗备五福君子万年寿也天被尔禄富也室家之壸康宁也昭明有融攸好徳也髙朗令终景命有仆考终命也以某观之非特五福也方且至于子孙绵绵延延似续而不絶岂特五福而已哉观既醉之诗民之祝之也至矣则其爱之也必深矣夫人君能使人祝之也至爱之也深夫岂勉强而使之然哉必有由矣   黄曰天下无可必之事而有可必之理春秋之时诸侯多用卜筮之法而知其后世子孙之昌盛愚尝疑其诬而未之敢信何者君子以理卜而不以卜孔子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皆立为断然之辞者以为此理之必然而无疑者也如中庸之称舜称武王皆曰徳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夫宗庙飨之子孙保之是安可必哉以其徳为圣人也则知其宗庙之必飨子孙之必保也此理也诗人之意无异于此其前章言君子以孝道永锡其祚而此章则言其维何天被尔禄盖以为吾君能以孝道锡其子孙则其子孙将何如哉天被之以福禄而使之景命有仆仆属也言其景命之无穷也夫在天虽无可必之福而在人有可必之理天被尔禄景命有仆吾非能必之于天也吾能必之于吾君也吾君能以孝道锡其祚则其子孙必贤而天固有不容释者矣此以理卜也非以卜也诗人之言非若左氏之诬也窃尝读既醉之诗而至此一章尤叹诗人之善望其君也人知以福禄望其君孰知以其所以基福禄者望其君人知以其后世子孙昌盛望其君孰知以其子孙所从以昌盛者望其君既醉之诗始以介尔景福望其君中以天被尔禄望其君而终乃以景命有仆厘尔女士望其君噫诗人惓惓之意末章尤加详焉窃尝观古今治乱之由未有不始于女士者也周之兴也内则有大姒之贤外则有多士之济济及其衰也内则有襃姒之嫉妒外则有巧言之盈庭唐明皇时杨妃得宠于内故在外用事者则有杨国忠之徒肃宗时张后用事故在外用事者则有程元振之徒吁古今之治乱未有不由此者也诗人之爱其君而望其君以无穷之福非惟祈天之福于吾君而且祈天之福于吾君之女士女士之贤而子孙从之诗人之爱其君也至而望其君也逺   凫鹥守成也太平之君子能持盈守成神只祖考安乐之也   李曰物极则反治之极必至于乱安之极必至于危泰者通也物不可以终通故受之以否丰者大也穷大者必失其居故受之以旅此事之必至理有固然日中则月盈则亏理之有不能逃者虽然是则然矣惟圣人为能知进退存亡之义故常以为戒治不可以为常吾能执而守之则不至于乱安不可以为常吾能执而守之则不至于危此太平君子能持盈守成诗人所以美之也盈者如物之盈满也物之盈者易覆茍持之而不失故能常盈成者言事之成遂也苟守之而不失故其成勿壊惟能持盈守成神只祖考安乐之者盖鬼神之所享者非在于粢盛玉帛之间也人君能持盈守成则是得其事神之道矣鬼神聦明正直依人而行人茍不安神何所依惟能持盈守成神只亦得所安矣随之粢盛丰洁虞之享祀丰洁其所以祭神之物非不备也而鬼神之不飨者则以鬼神之所依者不在于物也观此诗大槩言福禄之多未尝言持盈守成王者但能持盈守成则为神只祖考安乐之道也通诗者当求言意之表不可泥于章句也   黄曰有可恃之资必有自恃之心当至足之时必有自足之志此人之情也可恃而不自恃愈足而若不足此非知进退存亡之理者能之乎天下之理极则必反盛则必衰日之中也月之盈也亏其时极其数穷也圣人知进之必有退存之必有亡是以无虞焉而儆无难焉而畏苞桑之系常戒于无事之时薄冰之履常谨于安强之后天下之治已休休而圣人之心愈兢兢此非故为是矫激之行也圣人之心若曰我祖我父夙夜忧惧不敢康宁基天命于宥密成王业于艰难则盈成之功岂一朝一夕之所能致哉既盈矣子不能持既成矣子不能守岂我祖我父之心哉岂天地神人之心哉人皆以盈成为可喜而圣人以盈成为可惧盖盈者倾之几而成者败之渐也故天下虽有泰山之安而圣人常以累卵为心不敢骄也惧其骄而不能持也不敢怠也惧其怠而不能守也持守之诚尽于吾心之中而神只祖考安乐于冥冥之际盖幽明一理也神人一心也冥冥之中虽不可知然以理推之以心求之其安乐也必矣岂待备物而后享哉髙而不危满而不溢圣人所以为诸侯之孝则盈而能持成而能守岂非天子之孝欤圣人以孝祭非以物祭神明非享其物享其心神只祖考安乐之说冝求于此   凫鹥在泾公尸来燕来宁尔酒既清尔殽既馨公尸燕饮福禄来成凫鹥在沙公尸来燕来冝尔酒既多尔殽既嘉公尸燕饮福禄来为凫鹥在渚公尸来燕来处尔酒既湑尔殽伊脯公尸燕饮福禄来下凫鹥在潨公尸来燕来宗既燕于宗福禄攸降公尸燕饮福禄来崇凫鹥在亹公尸来止熏熏防酒欣欣燔炙芬芬公尸燕饮无有后艰   李曰凫鹥在泾凫水鸟也鹥凫属一名鸥泾水名也沙水傍也潨水会也亹山絶水也说文则以小水入大水曰潨公尸来燕来宁古者祭必有尸水鸟之在水犹尸之在宗庙也公尸来燕来宁言公尸来燕饮而安宁则是神只祖考可知矣酒之清殽之馨乃与公尸燕饮以乐之也古者祭祀既毕明日用饮公尸所以成其福禄也来冝得其冝也来处得其所止也来宗居其尊位也宗尊也熏熏和恱也说文以为从酒从熏今且从此本尔酒既湑然而沛尔殽则脯也既与公尸燕饮矣冝其福禄来助也为助攸降即来下也崇厚也既与公尸燕饮则福禄之厚矣酒之美则欣欣然而乐荐燔炙之羞属则馨香而美既与公尸燕饮则自此以后无有艰难者矣此诗多言公尸燕饮故说诗者多以此诗之首而求合乎序所谓神只祖考安乐意如郑氏于凫鹥在泾则谓犹人为公尸之在宗庙也凫鹥在沙则谓喻祭四方万物之尸也凫鹥在渚则谓喻祭天地之尸也凫鹥在潨则谓喻祭社稷山川之尸也凫鹥在亹则谓燕七祀之尸于门户之外此则以凫鹥为说陆农师则以为福禄来成祖也来为考也来下天神也盖天神者自上来下也来崇地只也盖地只者自卑而髙也皆是妄为之说欧阳则破之曰此诗序言持盈守成神只祖考安乐之不过言神人安乐而已郑氏曲为分别譬在宗庙数处皆臆说也此言甚善此诗盖言水鸟或在泾或在沙各得其所神只祖考安乐亦如此而已王氏又以在泾在沙在潨在渚在亹皆一一以为喻其说与陆郑不甚相逺皆曲说也   黄曰六经之中惟诗之讲解为最难何者书也礼也易也春秋也一言一字必有防意是以讲者有理而聴者不斁惟诗也托物以取况互辞以成章有四五章而不出一意者有重复其譬而不离一物者若章章句句而求为异说则失之凿而非诗人歌咏之意若直而解之则近于无说而不足以明诗人之工今以凫鹥一篇而论之五章中皆凫鹥为说以公尸为义以福禄为美一凫鹥耳一则曰在泾二则曰在沙三则曰在渚四则曰在潨五则曰在亹一公尸耳一则曰来宁二则曰来冝三则曰来处四则曰来宗五则曰来止熏熏一福禄耳一则曰来成二则曰来为三则曰来下四则曰来崇五则曰无有后艰儒者随章而求为异说郑氏则以为在泾喻公尸之在宗庙也在沙喻祭四方之尸也在渚喻祭天地之尸也在潨喻祭山川社稷之尸也在亹喻祭七祀之尸于门外也陆农师则以为来成祖也来为考也来下天神也盖天神自上而下也来崇地只也盖地只自卑而髙也以至来宁来止之类莫不皆为之说亦可谓用心于诗矣然用心愈勤而诗人之意愈逺则亦未免为曲说也诗人之意乌有若是纷纷哉故愚皆欲直而解之然恐近于肤浅而无说要以不失诗人之意而已说文云凫鹥水禽也泾水名也沙水傍也渚沚也潨水会也亹岸也诗人见成王能持盈守成而神只祖考安乐之故托凫鹥之安于水而乐于得其所者以为况成王以孝祭而神明以心感诗人以为神之安乐可知也而神之格思不可度思或在天或在庙或在上下而或在左右此不可知也是以广托之在泾在沙在渚在潨在亹以为况所以见神之无所不至而祭者之心以为如此也祭必立尸礼也尸既安乐而后神得以燕飨而降之福故来燕来宁来冝来处来宗来止无非形容公尸燕饮之乐也说文曰来宁安于飨也来冝得其冝也来处得其止也来宗居尊位也来止安燕而和恱也以成王之持守而可以知神心之安乐以公尸之燕享而可以知神之降福于吾君故福禄来成福禄来为福禄来下福禄来崇无非形容天神之降福于吾君如此其厚也形容其福禄而不能尽则又以无有后艰而形容之以见其非止一身之福而子孙无疆之福也易曰有大者不可以盈故受之以谦有大而能谦必豫故受之以豫夫有大者必盈而成王则能持守而不敢盈有大而能谦必豫则无有后艰之患固成王持守之所致也夫神只祖考之安乐与其所以降福于吾君者皆自成王持盈守成之心而推之则诗人何暇盛述其酒殽之丰洁哉而诗人乃必称其酒之清而殽之馨酒之多而殽之嘉酒之有醑而殽之有脯防酒之欣欣而燔炙之芬芬盖物不足以尽诚而诚实寓于物黍稷非馨而非黍稷亦无以为祭诗人亦安得而略之邪噫详观凫鹥之诗初无持盈守成之说而作序者乃断然以成王能持盈守成之语而明之吾不知其何自而得此意者作序之意盖曰成王岂以区区之物为足以享神只而神只祖考岂以徒享其区区之物而遂降之福禄邪求夫神只祖考所以安乐之意而推夫成王所以致福禄之由未有不自持盈守成而得之也神只祖考之安乐不在于奉祀之日而平时固己安乐之矣福禄之来不在于享神之后其平时固己有以得之矣诗人述其一时享祭之盛而作序者推其平日持守之心非深于诗者能之乎后世儒者皆守纸上语而不能自得于诗人言意之外愚于此益叹作序者之深于诗   假乐嘉成王也   李曰左云公赋嘉乐则以为嘉则是嘉与假乐相通序诗者所以谓嘉成王也   黄曰诗三百皆诗人之真情其恶是人也则刺之虽可恶而犹可改也则戒之诲之规之箴之其喜是人也则美之美盛徳之形容而告之于神明也则颂之故夫诗人之为诗无出于此独假乐一篇为嘉成王而作或曰嘉者爱也言斯民嘉爱其君也然而古人有所谓嘉命者冇所谓嘉徳者则嘉犹美也不曰美而曰嘉非作序之故异其辞也尝观芣苢之诗不曰美后妃而曰后妃之美也盖形容其美而不能尽尔然则曰嘉成王要之亦形容其嘉徳而不能尽也成王有嘉徳之可嘉而诗人嘉之故曰嘉成王   假乐君子显显令徳冝民冝人受禄于天保右命之自天申之   李曰民之所以嘉爱于成王者则以成王有显显之今徳也所谓显然之令徳果何自而知哉观其民人无所不冝则可以见人君之冇显然令徳也民无所不冝故受禄于天天之降灾降福无不视于民天视自我民视天聴自我民聴桀纣之亡汤武之兴皆在于民心之冝不冝今成王能冝民冝人冝其受禄于天也保安右助也天既安助而命之又从而申重之申重反覆无有厌斁也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自古之祸福相为倚伏未有能常享其福者成王之徳上当天心故天保安而右助命之又従而申重之也黄曰诗人之称成王曰大平君子曰岂弟君子而此曰假乐君子说者皆曰成王有显显之令徳而斯民嘉乐之故曰假乐君子愚窃以为不然夫成王之徳固可乐也然而以假乐为嘉乐则似若非诗人之意据假字释文云音暇与闲暇之意通则所谓假乐君子犹大平君子岂弟君子之称也尝观诗人称其君以岂弟而记礼者以乐易形容之则假乐者岂非乐易君子之意欤虽然诗人以假乐名篇而见于左者则谓之嘉乐盖断章取义类多如此不必求为异说也噫亲民之道自明徳始得天之效自得人始成王当假乐之际而有显显之令徳惟是而民人冝之上天右之盖令徳既显则民人必冝得乎民人而不得乎天未之有也夫天下民人之众其喜怒之情不可知也而可于吾君之徳知之上天之命其从违之际不可测也而可于吾民之情知之尧舜禹汤文武之为君也民归之天命之有不容释者岂其为君者有求于民而为天者有私于君欤君有是徳民有是情天有是理夫是三者常相因而不相戾未有徳明而民不归民从而天不与也诗人称其君有显显之令徳而极其效于冝民冝人称其民人之冝而极其效于受禄于天既曰冝民又曰冝人者异其辞也形容其得民之深如此耳既曰受禄于天又曰保右命之自天申之非赘其辞也形容其得天之深如此耳世之说者或曰冝民冝安民也冝人冝官人也愚以为不必如此其凿又曰受禄者得天之始保右者得天之终也愚以为不必如此分别祗以为凿耳噫卫武公善于其职而国人冝之人君之为天下而至于所谓冝民冝人吾见其君臣之间相爱如父子相信如兄弟而无一毫扞格于其间也由是而得乎天焉岂天之私哉自求多福在我而已故曰自天申之   干禄百福子孙千亿穆穆皇皇冝君冝王不愆不忘率由旧章   李曰干禄求禄也天之所以保助之者是成王能自求多福也成王能自求多福故其享百福之盛而且至子孙千亿以见其福禄之多也説诗者多以此章为成王子孙其嫡者则天子也其庶者则诸侯也观上文言不愆不忘率由旧章下文威仪抑抑徳音秩秩皆是相通之辞则当论以为成王之徳如此言成王之垂拱无为但用旧章而已穆穆皇皇冝君冝王言成王端拱于一堂之上雍容无事优游无为其容止如此则冝其为君也冝其为王也冝君冝王亦如所谓克长克君既言克长又言克君皆诗人重美之辞也无有过愆无有遗失但且率循旧章而已   黄曰守简册之辞者多疑学泥章句之末者多异说夫论经而折衷于圣人非不美也然而泥而不通则适以为赘而蠧夫经而为圣人之病増其恶而起其求异之意吁可怪也昔者子张有学干禄之请而夫子非之后世学者执夫子之说而求之于诗见其冇干禄百福之称则曰是何夫子之所非而诗人之所美也遂以干禄百福为子孙百福夫求合于夫子之说而遂至于轻变经文吁亦固矣夫干禄岂圣人之所恶哉子张不能自求多福而有干禄之学不求乎我而求乎彼其心术之陋已可见矣是以非之乌可执其一说而尽疑夫干禄之非也盍亦观其所以求之者如何耳成王以明徳而得民故其受禄于天有不可辞者诗人以为天无私也人不能以私干天也上天之福可以自求而不可以幸得成王之受禄于天岂天私之哉在成王之所以求之者固有道也故曰干禄百福夫智可以欺王公而不可以欺豚鱼力可以得天下而不可以得匹夫匹妇之心是以人君不能必夫天之福于吾之子孙而能必夫民之心不能忘乎吾之子孙民心之不能忘在天可知矣成王之受禄于天吾不求之于天也而求之于民何者成王之令徳有以冝夫民而民乐其福乃歌咏而祈之曰天之降福于吾君岂如此而已哉将见其子孙千亿之多穆穆皇皇之盛皆冝为君也冝为王也无过无失也而尽循乎典章之旧也是虽千万年而天下可使如一日也噫成王何以得此于民也哉成王有冝民冝人之徳故斯民有冝君冝王之愿吾今而后知福不在天而在民不在民而在君君有不可忘之徳而民有不能忘之情民有不能忘之情则天有不容释之意世之人君皆知以盛大之业贻其子孙而不知以吾民之情以贻子孙岂知福禄之所本哉说者曰天子穆穆诸侯皇皇盖成王之子孙其本为天子而穆穆其支为诸侯而皇皇予以为不然穆穆皇皇冝君冝王皆诗人形容其子孙之盛而乐其有天下耳如诗所谓于皇时周于皇武王则皇皇之称岂必曰诸侯如诗人之称王季既曰克长又曰克君而其称宣王子孙之盛则亦曰室家君王则所谓冝君冝王者岂容有异说邪予以为诗人之情皆在于冝之之意而初无如此纷纷也学诗而泥于一言一字之末则何足以得诗之防意   威仪抑抑徳音秩秩无怨无恶率由羣匹   李曰其威仪又抑抑而美其徳音又秩秩而有常则其所以待臣下者无有怨恶矣故能率用羣臣也成王不恃其聦明既率由旧章又率用其羣臣此成王所以致垂拱之治矣   黄曰窃观天保之序曰君能下下以成其政臣能归美以报其上而鹿鸣之序亦曰既饮食之又实币帛筐篚以将其厚意然后忠臣嘉賔得尽其心矣至于吉日之序亦曰宣王能谨防接下无不自尽以奉其上焉盖尝疑之曰人臣之事君当如人子之事亲善则称亲过则称己人臣之当然也干蛊服劳不敢怠不敢慢亦人子之当然也吾知尽吾子职之当然而已岂必曰吾亲之所以待吾者何如而后报之如此为人臣而事其君归美以报其上尽心以奉其上皆人臣当然之事也今曰君能下下而后人臣归美以报之焉君能接下而后人臣自尽以奉之焉君有以将其厚意而后人臣得以尽其心焉设若为君者之或不然则为人臣亦将不归美不尽其心不奉其上乎是必有大不然者矣及读假乐之诗至此一章然后知人臣之事君固当尽其心而人君之待其臣亦当尽其礼礼不尽则情不通君臣之间而萌一疑心焉怨恶之患吾不知其所止也成王之待羣臣威仪之抑抑非过于自卑也徳音之秩秩非过于自明也盖所以使其君臣之间欢欣和穆各不相怨各不相恶率由其匹偶而守职也昔郑武公庄公为平上卿士王贰于虢郑伯怨王王曰无之故周郑交质夫用郑伯而复贰于虢其威仪之不抑抑可知矣隂贰于虢而阳曰无之其徳音之不秩秩可知矣故至于郑伯怨王而终于周郑交恶君臣之情两不相安而至于怨恶岂所谓无怨无恶而率由羣匹哉虽然在平王则陋矣然为臣而如郑伯天所不覆地所不载也噫为君当如成王无如平王为臣当如成王之臣无如郑伯   受福无疆四方之纲之纲之纪燕及朋友   李曰既率用其羣臣于是无为在上受福而但执其纪纲四方虽逺皆我为之緫制矣纪纲既正则与臣下燕饮而乐之故之纲之纪燕及朋友也   黄曰论人君之福与论常人之福不同也夫常人之所谓福者曰庆赏曰玉帛而人君者庆赏自我出玉帛自我与是岂足以为人君之福哉是必有大于此者矣夫国之所以存者不在乎强与弱也歴数之所以长短者不在乎富与贫亦观其所以纪纲天下者如何耳故元气不存虽壮且盛不足以为一身之福纪纲不存虽强且富不足以为人君之福周之既衰诸侯作而战伐日行以周之地则不大于滕曹以周之民则不众于邾莒然而歴数百年宗主天下虽以晋楚齐秦之强不敢加兵者何哉纪纲存焉耳秦以山西鏖六国欲帝万世刘氏一呼而闗门不守武夫健将卖降恐后何哉纪纲亡焉耳然则诗人以无疆之福愿其君而特曰四方之纲之纲之纪其意不亦渊乎虽然纲纪立而君臣之分严分严而情不通亦非人君之福也何者尊卑阔絶而上下之情疎礼仪繁多而君臣之义薄是以古之贤君至严而有所谓至寛至察而有所谓至容天下之纪纲有不可不举者而其所以待其臣者推之以至诚御之以无威谈笑议论无所不至饮酒宴乐无所不及不责之以臣下之分而待之以朋友之礼故文武之所谓嘉宾成王之所谓朋友皆所以通其至严之分而共享其无疆之福也窃闻仁宗皇帝盛时天人和同上下欢心才智不用而道徳有余功业难名而福禄无穷内而朝廷外而四海其纪纲素举肃然有不可犯者而其君臣之间欢欣和恱相得而无间当此之时若父若子若内若外莫不歌咏盛徳而乐至仁泰和气象如成周时盛矣哉   百辟卿士媚于天子不解于位民之攸塈   李曰以上之人待臣下如此则为臣者将何以报君哉于是百辟卿士皆爱天子而无有懈怠于位而所以致民于休息凡此皆所以报其上也或曰羣匹或曰朋友或曰百辟卿士其职不同皆羣臣矣   黄曰古人以民媚君后世亦以民媚君古人爱民以媚君后世残民以媚君故夫稷契伊周之徒为民以奉上而秦商君汉桑羊唐杨国忠之徒伤民以奉上其媚于天子同也其所以媚于天子者吾不忍同日谈焉噫爱民以媚君非媚也忠也残民以媚君非忠也欺也夫君犹父母也民犹赤子也臣犹保傅也为保傅而欲媚其君莫若爱其赤子不知赤子之为爱而曰吾忠于君也天下庸有此理哉然则诗人论百辟之媚于天子而特曰不解于位民之攸塈而已其言亦可见矣不特此诗为然卷阿诗前一章曰媚于天子后章曰媚于庶人夫称媚于天子于前而称媚庶人于后何也盖所以见其媚于天子之道特在于媚庶人而已噫外而百辟内而卿士欲媚于君当媚于民欲安于民当勤于位外而百辟有百辟之事内而卿士有卿士之责一职废则一事废民不胜其病矣岂爱君之道哉惟各职其职各事其事不侵官以生事不慢事以废职职举而事治事治而民安媚君之实莫大焉故尝谓天下之未治吾民之未安皆不足忧也人臣知有己而不知有君知媚君而不知媚民是大可忧也上不负天子下不负所学愚切惓惓于斯言   毛诗集解卷三十二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三十三  宋 李樗黄櫄 撰   公刘召康公戒成王也成王将涖政戒以民事美公刘之厚于民而献是诗也   李曰成王将涖政其年尚幼召公惧其骄心易生故以公刘所以厚于民事者而戒之观七月之诗周公告王者也其诗之所陈言稼穑勤劳农桑等事此诗之告王者其诗之所陈则言宫室勤劳等事其诗虽不同而言民事则一也成王之时享盈成之治天下无事矣而又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未尝知忧未尝知惧茍不陈先王之勤劳而言之则稼穑之事或懵而不知无逸曰相小人厥父母勤劳稼穑厥子乃不知稼穑之艰难乃逸乃谚曰昔之人无闻知夫小人之无所不爲以其不知稼穑之艰难故也故曰昔之人无闻知虽先人之勤劳且忽之矣今成王幼冲之年处太平之世茍爲趋事于逸游而不知戒惧则必以先祖之勤劳爲徒劳也故召公谆谆而训戒之则召公之心可谓勤矣盖自古人臣之戒其君者必止于未形也以武王之盛德受一旅未足爲过而召公作书而训戒之惧其此心之一开也况成王中才之主其年又幼召公安得不以此爲警戒哉黄曰进贫窭之说于有余者之前进愁叹之说于燕笑者之前说之者益谆谆听之者若罔闻吁吾不惧夫听者之不孚而深咎夫说者之无术也盖身之所歴者不待告而喻目之所见者不待言而知若夫身之所未尝歴目之所未尝见卒然説之而强其我从使之忘其有余而知贫寠者之情厌燕笑之乐而知愁叹者之可恤此人情之所必难者也然茍得其道焉此不难进彼不难受人情之所必难者而吾能使之欣然以从我召康公之戒成王盖得其道矣文武之业盈成矣成王居而有之文武之治太平矣成王出而享之涖政之初万几之繁所未知也小民之依所未知也盈成太平之治方可以适吾之欲而召康公乃遽欲以小民之事戒之诚人情之所难者而康公也不以民事戒成王而以公刘望成王一篇之中无一语以爲成王戒而推美公刘之所以厚于民者如此吁此召康公进戒之防权也夫人之常情论上世则以爲迂言他人则以爲异惟乃祖乃父是人情之所素信者也康公谓以民事戒成王成王未必听惟美公刘之厚于民言存于美意存于戒言在公刘意在成王知公刘之可尊则知民事之可重矣知公刘之可信则知召公之言不可忘矣康公不能必成王之信乎我而能必成王之信公刘吁善进戒于君者皆如是也七月之诗举趾获稻之事小民妇子之情莫不备述无逸之书论小民之依者尤详而勤勤于七呜呼三不敢之义者尤切要之七月之诗必以后稷先公爲戒而无逸之书必以太王王季文王爲说吁此进戒之微权也   笃公刘匪居匪康廼埸廼疆廼积廼仓廼裹糇粮于橐于囊思辑用光弓矢斯张干戈戚扬爰方啓行   李曰笃公刘匪居匪康此章言公刘迁豳之始也先儒之説以匪居谓不可以居爲居匪安谓不可以安爲安虽有疆埸且置而弃之乃裹此粮食于囊橐之中以思辑用光诗人之意恐不如此者孟子曰昔者公刘好货诗曰乃积乃仓乃裹糇粮于橐于囊思辑用光弓矢斯张干戈戚扬爰方啓行故居者有积仓行者有裹粮然后可以爰方啓行也孟子之言爲得诗人之意笃厚也夫以笃厚哉公刘之爲民也不以所居爲居不以所安爲安其疆埸则治其仓廪则富然后裹其糇粮而置于橐囊之中以思和辑其人民光其基业乃持其兵器开啓其道路而行以迁于豳也盖非仓廪之富则何以有糇粮非糇粮之备则何以爰方啓行也孟子所谓居者有积仓行者有裹粮然后可以爰方啓行也小曰橐大曰囊戚斧也扬钺也左氏曰君王命剥圭以爲鏚柲文则从金即此戚是也啓行开啓其道路而行也史记曰不窋末年夏后氏政衰去稷不务不窋以失其官而奔戎狄之间不窋卒子鞠陶立鞠陶卒子公刘立公刘复修后稷之业务耕种行地宜自漆沮渡渭取材用行者有资居者有蓄积民赖其庆百姓怀之多徙而保卬焉史记所谓行者有资居者有积即此所谓廼积廼仓廼裹糇粮是也其曰自漆沮渡渭取材用即末章所谓渉渭爲乱取厉取锻是也诗之六章各有次序不应先言自漆沮渡渭取材用方言行有资居有蓄史记之文失其伦序多矣公刘既已迁于豳而史记乃谓之庆节徙国于豳与诗人之言大相违戾学者从诗而舍史记可也   黄曰此诗六章皆以笃公刘一句冠其章首笃之爲言厚也书言公刘克笃前烈而此诗言笃公刘其言异而意同原诗之意盖曰笃哉公刘之爲民也所居可以安矣而不敢以自安何爲不敢哉笃于爲民则忘于爲己故治其疆埸积其仓廪然后裹其糇粮置之于橐囊之中而以爲啓行之资小谓之橐大谓之囊曰橐曰囊指其器也行者有裹粮然后可以和辑其人而光大其基业张其弓矢干戈戚扬之器以啓其道路而迁于豳夫公刘不轻于用民也必先有以蓄民之财洽民之情而后用民之力其笃于爲民之心可于是而见之矣后世厚于爲己薄于爲民疆埸不治仓廪不继一旦卒然有警羽檄一驰而民力四起千里餽粮民有菜色饥者弗食劳者弗息而民命涂炭矣由是观之则公刘之所以爲吾民之计者如此其至非厚于民者能如是哉史记曰公刘修后稷之业耕种治地行者有资居者有蓄史记之言其此诗之证欤昔孟子答齐宣王好货之说而论此章曰居者有积仓行者有裹粮然后可以爰方啓行吁孟子何其深于诗也然后可三字足以见公刘厚民之心而挽齐王好货之心孟子之善言诗如此哉   笃公刘于胥斯原既庶既繁既顺廼宣而无永叹陟则在巘复降在原何以舟之维玉及瑶鞞琫容刀   李曰笃公刘胥相也巘小山别于大山也舟带也言公刘之相此原地也民既庶矣既繁矣而又顺矣乃宣之使出耕作民皆欣然趋事赴功而无愁叹之声也此以见民之乐从于是陟而在巘降而在原相其形势度其土宜以见其用心反复于民也民于是愿带之以玉瑶鞞琫容刀之佩也皆民爱其君如此黄曰君民之心未尝不同君民之情未尝不通君焉忘己而爲民则民焉爱君如爱己君薄于民民始薄于君矣公刘之厚于民凡其所以爲民之心无所不至方其始也相土以爲居使之无离散之患及其既繁庶而且和穆也则复从而宣之使之无怨叹之声若是亦足矣而公刘之心犹不自己方且陟而在巘复降在原巘小山别大山也陟巘降原所以相其形势度其土宜以爲斯民永乆之利其爲民之心谆复不厌惟公刘以民爲心故民亦以公刘爲心曰何以舟之舟带也何以舟云者斯民之心盖以爲吾君之爲民如此吾民其何以报之哉于是愿带之以玉瑶鞞琫容刀之佩也此其爱君之意也说文云玉瑶所以称其君之文德容刀所以称其君之武德又云下曰鞞上曰琫要之诗人之情其恶是人也必言其车服之盛佩玉之饰以见其不足以称之其善是人亦必言其车服之盛佩玉之饰以见其足以称之是故琼瑰之赠晋人所以念康公之亲琼琚之报卫人所以答威公之义维玉及瑶鞞琫容刀周人所以报公刘之德吁其孰谓民愚哉   笃公刘逝彼百泉瞻彼溥原廼陟南冈廼觏于京京师之野于时处处于时庐旅于时言言于时语语笃公刘于京斯依跄跄济济俾筵俾几既登廼依乃造其曹执豕于牢酌之用匏食之饮之君之宗之笃公刘既溥既长既景乃冈相其隂阳观其流泉其军三单度其隰原彻田爲粮度其夕阳豳居允荒笃公刘于豳斯馆渉渭爲乱取厉取锻止基廼理爰众爰有夹其皇涧遡其过涧止旅廼宻芮鞫之即   李曰笃公刘上章既言其定民之居此章则言相宇者王氏曰先定民居而后相宇厚于民故也言公刘相宇也逝往彼百泉之间瞻望其溥原相其可居之处以爲未也犹升南山之脊见其可居者惟此京地则曰是乃京师之野于此可以处也可以庐舍其賔旅也可以施教令也言言语语者言于此而施教令也笃公刘此章言宫室既成可以燕乐羣臣也言公刘于京师之地依之而建宫室也其朝防之仪则跄跄济济公刘则命设几筵而待之賔既登席而依儿矣乃遂造其羣物之所搏豕于牢之中而烹之以爲饮酒之殽而饮酒则酌之用匏而已王氏曰其食也则执豕于牢而已其饮也则酌之用匏而已言其俭也其俭如此则亦厚于民故也君既饮食其羣臣羣臣遂从而君之尊之羣臣皆爱其上不以菲薄而怨其君也笃公刘苏氏谓此章宫室既成则治其田原既广且长矣于是考之以日景以定其经界参之以高冈以相其隂阳寒暖之莭观其水泉灌溉之利然后可以辨其土宜以授野人也其军三单者盖言古者天子六军大国三军大国之有三军则以余卒爲羡今方迁豳通三军之数而无有羡卒故其军三单盖以其始迁故也惟其通满三军之数而无有羡卒故度其隰原之田以什一之法取其民以爲粮食也既而民益众然后度其夕阳之地以居之则豳之居信乎其大也夕阳山西也夕乃见日也取民之法夏曰贡商曰助周曰彻皆良法也而周之彻法最爲尽善孟子言之尽释其端而自于公刘始后世从而守之则公刘之法可谓善也笃公刘此章言宫室既成遂作馆舎之时先使渉渭乘舟絶水爲乱而过取厉取锻以厉其器用乃正其作舎之基以治其事而行旅之人归者甚众其涧之所在则或夹其皇涧或遡其过涧遡者郷也开门而向涧也皇涧过涧皆涧之名也以见其行旅之多也芮鞫之即芮鞫皆水之所也水之内曰芮水之外曰鞫止旅廼宻芮鞫之即言行旅之多而得其所安也以见其治道之盛虽行旅犹如此则其居者可知也周自公刘至于文王武王凡四迁公刘迁于豳太王迁于岐文王迁于丰武王迁于镐丰镐之迁无所经见惟緜诗言太王迁于岐此诗言公刘迁于豳是皆所以爲民也而后世不知迁徙之劳安然而有之此召公所以致意于此也黄曰建国之法先王畿而后邦国使民知有尊也今也公刘之迁豳先定民居而后相上宇其爲民之心何如哉厚之至也夫公刘之相宇往彼百泉之间望彼广原之地盖将以度其所宜处而奠民居也故复升于南山之脊见其可居者惟此京师之野于是处乎此而庐旅乎此庐旅者爲賔旅往来之舍也公刘之建邦非欲利己盖欲利人非欲便于吾国亦欲便于他国故必使行旅者皆必出于其途而后见其处心之广大如此于时言言于时语语者説者类曰于此而施政发令也予窃以爲不然盖公刘之未迁也已有以得乎民之心既迁也复有以适乎民之欲是以公刘迁乎此而民乐从之如太王迁岐而民从之如归市也故言言语语者以此见斯民欢悦之情笑语于此而非勉从也此喜色相告之意也吁公刘何以得此于民哉唐魏征谓太宗曰陛下处台榭则欲民有栋宇食膏梁则欲民有饱适愚谓公刘所以得民之道盖如此也夫   泂酌召康公戒成王也言皇天亲有德飨有道也泂酌彼行潦挹彼注兹可以餴饎岂弟君子民之父母泂酌彼行潦挹彼注兹可以濯罍岂弟君子民之攸归泂酌彼行潦挹彼注兹可以濯溉岂弟君子民之攸塈李曰书云皇天无亲克敬惟亲天之所以亲于人君者惟其有德故也其曰亲有德飨有道其意一也然而所谓道德者果何自而见之哉观之斯民可见矣民之于君好之如芝兰亲之如父母则是道德之盛也如其怨叹之声不絶于口则是道德之衰也天之祸福于人君唯在其德之如何不在于祭祀之间也纣之亡也郊社不修宗庙不飨民乃攘窃神祗之牺牷牲其于祭祀之间如此此上天之所以降祸也则知纣之亡乃在于郊祀之不修也然如虞之粢盛丰洁而卒爲晋所灭则是祭祀之丰洁又无益也以是知国之存亡在于道德之盛衰可知也泂酌彼行潦泂逺也言泂酌行潦之水置之大器之中待其澄清则挹之注于小器之中以此水而沃酒食之饎也饎酒食也夫以行潦之水其爲物也防矣以薄陋之物荐之于天而天乃享之者则以乐易之君子可以爲民父母故也民之视听乃天之视听民既从之矣则天安得而违之乎罍祭器也溉清也塈息也下二章皆是上章之意王氏徒见序言皇天亲有德而飨有道遂于诗中求其所谓道德民之父母德也民之攸塈道也又其甚曰周道于是爲盛故称皇天焉使周防而无道将不得称皇天乎何其陋也   黄曰幽明无二理明此理者无二心立民长伯之理于敬事上帝之心得之谐万民之理于事鬼神之心得之而吾夫子亦曰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盖事神治人无过此一心心无二心则理固无二理也诚存于心以之事天则天必享以之治人则人必归是故事天不在备物爱民不在小惠事天而出于诚心则虽禴祭可以受福二簋可以用享是心不诚则虽杀牛而祭福不至丰洁以祀天不亲曾何益哉爱民而出于诚心则虽役民以筑台而犹子来以劝趋植羽以从禽而犹欣欣乎有喜是心不诚则虽移民移粟民不以爲惠不鼔不擒人不以爲仁将谁欺哉虽然人情犹知敬天而不知推事天之心以治人也盖其心以爲民愚也无知也彼蒙蒙蚩蚩而吾欲以诚化之岂不难哉自人君有是心而爱民之诚心衰矣大臣虑其如是也是以推事天之理以明治人之理谓天有是理民有是情冥冥之中无声可闻无臭可接而诚心之存犹可以感通孰谓斯民而有不可化之理哉故泂酌一诗意在于告成王以治民之理而先假夫事天之理以喻之也作序者从而断之曰言皇天亲有德飨有道者其防意固有在然特曰皇天云者愚恐诗人之不止于此意请得而详辨之夫其诗曰泂酌彼行潦挹彼注兹可以餴饎岂弟君子民之父母其次章曰可以濯罍岂弟君子民之攸归其末章曰可以濯溉岂弟君子民之攸塈夫三章言酌彼行潦以荐鬼神而皆曰可以可以云者设辞也三章之终皆断然以爲岂弟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攸归民之攸塈实辞也如左氏言潢污行潦之水可以荐鬼神可以羞王公而况君子结二国之信行之以礼又焉用质左氏之言盖欲实其信礼之説而假荐鬼神之礼以明之也故观诗人之辞当察其意之所在泥于言语之末则失其防矣尝观于诗先设辞于彼而后立意于此者类亦不少泂酌之意岂异是哉爲此诗者其意盖曰泂酌彼行潦之水挹之于彼而注之于此以爲用犹可以沃酒食之饎而熟之以祭则天之所享岂于物乎杳防之中不可以言语通而齐戒洁诚犹可以致其享则治民之理何谓不然使爲君而乐易之德不忘于心则虽善政未施而民已怀矣善教未行而民已孚矣其曰民之父母民之攸归民之攸塈塈安也以见其岂弟之德在民之不能忘如此也濯罍濯溉亦无异议罍祭之器也溉祭之洁也要之以言事天之诚耳康公以岂弟之德望成王而先推享天之理以喻成王人皆谓康公之意言皇天之亲有德飨有道愚谓康公之意假天之亲有德以见斯民之归有德假天之飨有道以见斯民之怀有道也夫天无私亲惟德是辅则民罔常怀怀于有仁从可知矣故尝谓爲民上而谓民之难服者皆未有爱民之诚心者也茍其爱民之诚如事天之诚使民如承大祭则必不轻用民力矣临民而如临上帝则必不敢失民心矣吁天下之理莫过乎此心之诚也诚于爱民不必有赫赫然爲民之功而民自怀之爱民不出于诚心则虽良法美意彰彰于天下而无益于叹息愁恨之声也大学论若保赤子之义而明之曰心诚求之虽不中不逺矣夫赤子者饥寒之变疾痛之加彼未能以语人也然而保赤子者能得其情而顺适其欲何哉父母之爱子诚心也心诚求之则赤子无难知之情矣天下之穷民其无告者何啻赤子之未能言者哉然君焉茍以诚心求之则万里之逺若一堂之上万口之异若一辞之戴吁此召康公戒成王之意也此召康公所以论享天之理以明治民之理也益之赞禹曰惟德动天无远弗届愚谓益之意在于告禹以苗民之易格而先假动天感神之理以明之也成王之告君陈曰至治馨香感于神明愚谓成王之意在于告君陈以顽民之易化而先推感于神明之理以喻之也吁泂酌之诗其防言实在于是爲此诗者语焉而不详愚故详其说而辨之   卷阿召康公戒成王也言求贤用吉士也   李曰郑氏云吉犹善也唐孔氏曰吉士亦是贤人但序者别其文以足句亦因经有吉士之文故也此说是也周自文王以来贤才羣聚于朝其所以遗后嗣者无以复加矣而召公犹以求贤用吉士爲戒盖人君之于人材欲其无所不用不可以爲止于如是而不求也如汉祖之兴谋臣如雨猛士如云宜其不必以求贤爲念也及得天下之后乃过沛而歌曰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是其求贤之心无有己也成王处盈成之世召公惧其骄心易生怠于求贤也故切切然作诗以训戒之则召公之爱其君者至矣周公之作无逸也陈民事之艰难以戒其君之逸豫而召公又作公刘之诗以戒成王厚于民事周公之作立政言用人之当否以戒成王之用贤而召公又作卷阿之诗以戒成王用吉士则周召之相其君者一道也而或者乃以二人不相悦岂不厚诬古人哉   黄曰成王涖政之初而召康公谨先入之戒者三曰厚民曰飨天而以求贤用吉士终焉盖曰爱民所以畏天而吁俊所以尊上帝三事而一理也推此三者虽尧舜之治不能加毫末于此矣康公何其善告于君哉后世人臣不以尧舜之所以治天下者望其君故不能以其大者要者而告其君政事之末条目之细无益于天下国家者乃敢上章諠哗至于任用之非人忠邪之不辨而古人所谓罔不兴罔不亡之由者则皆黙黙而不敢一言吁盍亦以康公之所以告成王者而告其君哉故尝谓成王即位之初周公左召公右康公既戒之以求贤用吉士而周公作立政之书亦曰勿以憸人其惟吉士二公之戒皆天下治乱之本成王所以得爲贤君成周所以得爲至治者二公之力居多虽然曰求贤曰用吉士初非有异也作序者因诗人有吉士吉人之辞而及之耳若求爲异说则爲此诗者既曰吉士又曰吉人亦有异义也岂其然乎   有卷者阿飘风自南岂弟君子来游来歌以矢其音李曰卷曲也飘风廻风也毛氏曰恶人被德化而消犹飘风之入曲阿也不如郑氏云大陵曰阿有大陵卷然而曲廻风从长飬之方而来入之喻王者当屈体以待贤者贤者则猥然就之郑氏之说爲胜惟人君能如卷阿之受风故乐易之君子皆来告之以善夫苟不好善则人将曰訑訑予既已知之矣訑訑之声音顔色距人于千里之外则谗謟靣谀之人至矣况乎国君之尊如雷霆之威无不摧如万钧之重无不压也苟不能屈体以求贤则彼将金玉尔音而有遐心矣孰肯乐告之以善道哉   黄曰天下非名之能欺人而惟诚之能感人汉唐之君求贤之诏非不屡下也而卒不足以得贤何者求贤之名盛而求贤之实衰非日蚀诏不下非地震诏不下非水旱诏不下平日尊贤待士之诚不至而一旦欲以虚名来天下之豪杰吁庸有是理哉高宗思而傅説梦成王悟而周公归有急亲贤之君则十六相更相荐扬而至矣有善飬老之君则二老有盍归乎来之叹矣吾以是知诚之能感人也召公以求贤告君而先之曰有卷者阿飘风自南夫卷阿不与风期也而风必至焉然则有阿之卷必有风之飘然阿大陵也卷者曲之势也莫峻于阿阿而卷则不抗于自峻而有以来自南之风莫尊于君君尊而谦则不抗于自尊而有以来天下之贤天下之理峻于自立者人不我亲诚于待下者人必乐附唯木之樛者葛藟累之唯阿之卷者南风飘之人君能屈己以求贤则贤者必乐爲之用矣是故岂弟之诚不忘于中则尊贤待士之诚必见于外訑訑之声音不形于顔色则济济之士咸轻于千里故来游来歌以矢其音者以见贤者愿立于朝而乐告之以善道也茍非其有求贤之诚则避色避地皆贤人而在朝在位者非吉士虽招之而不至安肯来而游虽之而不言安肯矢其音此髙祖所以不能来四皓光武所以不能屈子陵也吁燕昭王卑辞厚币以招贤者而乐毅自魏往剧辛自赵往此来游来歌之意也卫文公臣子多好善而贤者乐告之以善道也此矢其德音之意也矢之爲言如臯陶矢厥谟之谓也愚尝观仁宗皇帝朝一时贤者毛奋鳞集旷古未有而敢言之士尤多吁诚之能感人也如此哉前軰尝言人君茍有求贤之诚则贤者将扣阍而自至信矣   伴奂尔游矣优游尔休矣岂弟君子俾尔弥尔性似先公酋矣尔土宇昄章亦孔之厚矣岂弟君子俾尔弥尔性百神尔主矣尔受命长矣茀禄尔康矣岂弟君子俾尔弥尔性纯嘏尔常矣   李曰伴奂尔游矣此下三章小苏先生之说最爲善伴奂郑氏曰自从弛之意弥终也酋就也言成王之时天下已平惟当伴奂而游优游而休端拱无爲坐视天民之阜但能得乐易君子而用之以终成其德性则能肖先君之业有所成就矣尔土宇昄章昄大也章着也言成王承文武之緖其土宇大而且着其厚甚矣不可以有加矣但能求乐易之君子而用之以终成其德性则爲神明之主矣尔受命长矣言周之受命既长矣而福禄又康安矣但能得乐易君子而用之以成其德性则可以长保其纯嘏矣且以唐明皇观之其时非不伴奂而游优游而休也非不土宇昄章也非不茀禄尔康也然自天寳以后骄心浸起惟其求贤之心少替退张九龄而进李林甫用小人而去君子是以不能保其太平之业也使成王茍不知求贤方且简贤才而信谗佞则是亦爲明皇而已   黄曰此三章皆一意然其辞有轻重要其防意皆在于三章之末句愚尝观诸家讲觧而惑矣説文以伴奂爲广大而有文章而郑氏以爲自纵弛之意其説以爲贤者既用则人君得以优游而伴奂而自休息也小苏李迃仲先生则以爲成王之时天下已平唯当伴奂而优游端拱而无爲也陈少南先生则以爲人君惟在于优游而不役于智巧以与贤者讲学然以愚观之皆恐非康公之言夫谓之广大而有文章固美辞也以爲贤者既用而人君得以伴奂而优游则诗人之辞不若是其遽也以爲天下已平成王惟当伴奂而游优游而休则是召康公教其以逸豫也以爲不役于智巧则是文王之时也至于尔土宇昄章亦孔之厚矣尔受命长矣茀禄尔康矣诸家之説亦皆不同然其失也皆在于不察诗人轻重之言尔土宇昄章说文云昄大也章盛也茀禄尔康説文云茀小也康安也愚以爲盛貎也召公之意以爲天下之治如此其可乐也土地之广如此其盛大也福禄之庆又如此其厚也吾君将何所爲乎亦当知所以保之之道耳保之如何亦惟曰求贤以自辅也然而求贤者人君之所难言于天下治安之时而以难必之事言之于难言之人亦君子之所甚虑也故蹇叔之言不用于秦师方兴之日伍员之谏不行于夫差屡胜之后是故于己更事者言与未尝更事者言不同也成王以幼冲之资出而当盈成之运方是之时中外无虞四方乂寕淮夷已服顽民已定天下之治已休休矣而召康公以求贤用吉士戒之是犹进食于饱者进药石于壮者其不爲之唾去也几希故召康公之戒亦难乎其爲辞矣康公也不直其辞而防其言其一章则先言至治之乐而后进其保治之说其二章则先言其有天下之盛而后进其保天下之说其三章则先言其享福禄之庆而后进戒其保福禄之説夫人惟知其有而后不忍丧其有知其不足恃而后不敢以自恃谓伴奂尔游优游尔休天下无事固可乐矣然吾君亦当思所以充其德性而嗣先公之业乎疆土之广宫室之盛固亦甚厚矣然吾君亦当思所以充其德性而使百神之我主乎受命之长福禄之康固亦盛矣然吾君亦当思所以充其德性而使纯嘏之我常乎先公之业不能继则伴奂优游何足乐宗庙社稷之不我享则土宇昄章何足荣纯嘏之大福不可常则受命之长何足恃反而思之天下虽无事而吾不可以无事而忽之贤不可以不求也吉士不可以不用也使康公不防其言而直以求贤用吉士戒之成王之心必曰天下之治已伴奂而优游矣土宇已盛矣福禄已康矣吾又何资于贤而必汲汲于吉士哉惟康公先言其所已然而后戒其所未然使之知此之不足恃而不敢以自忽也吁召康公何其善进言于君也哉汉文帝之时号爲海内富庶天下乂宁而贾谊必爲之痛哭流涕爲之长太息如旤患之迫乎其后谊之忧国诚然矣然其言太过而无优游不迫之意帝退而观天下之势不至于此则益不之信故诬乱以爲治固小人之用心而抑治以爲乱亦非进言之至术至观此诗然后知康公之戒其君其言固自有法   有冯有翼有孝有德以引以翼岂弟君子四方爲则颙颙卬卬如圭如璋令闻令望岂弟君子四方爲纲李曰有冯有翼郑氏以冯爲冯几以翼爲敬以孝爲成王以德爲羣臣其意以祭祀爲说欧阳则非之矣此盖贤者之众多如此有可以爲辅翼者有孝者有德者皆可以诱掖其君以当道也成王能得此乐易之君子则可以爲四方之法则也颙颙卬卬此章亦言贤者如此或说以爲成王非也颙颙温貎卬卬盛貎如圭如璋言其德如圭璋也惟其如此故人闻之则有善闻望之则有威仪夫玉在山而木润渊生珠而崖不枯有诸中必形诸外此理之常然也成王能得此乐易之君子则可以爲四方之纲也   黄曰人君用舍之际天下之趋向系焉不可不谨也用得其人则天下皆淬砺于贤人吉士之域而四方之纲纪由是而定矣一非其人则天下趋之而纪纲亦有不足观者天寳之际唐之天下岂不大治林甫一用而唐之纪纲遂以大乱由是而观则召康公之戒其意深矣公之意盖曰人不可以妄用也当察其实而考其素有冯翼之才孝德之行者然后可以用之以爲四方之则有颙卬之志圭璋之质而令闻令望之人者然后可以任之以爲四方之纲盖康公之意以爲才与德称名与实孚然后可谓之贤谓之吉士才有余而德不足则盆成括之徒耳名有余而实不足则少正卯之徒耳其不误天下国家也防希此冯翼之才所以尤贵于孝德之行而闻望之令所以尤贵于圭璋之质也吁此二章其康公告成王以用人之法欤郑氏以有孝爲成王以有德爲羣臣其意以祭祀爲説而陈少南先生亦以颙颙卬卬如圭如璋令闻令望爲人君德性内成而仪容外着诗人之意愚恐不然   凤凰于飞翽翽其羽亦集爰止蔼蔼王多吉士惟君子使媚于天子凤凰于飞翽翽其羽亦傅于天蔼蔼王多吉人惟君子命媚于庶人   李曰凤凰于飞此章言贤者以类进也古之人多以凤凰比贤者君子在治若凤在乱若凤凤凰之鸟非太平则不出翽翽众多也蔼蔼尽力也凤凰之飞翽翽其羽以类而进咸集于此以譬蔼蔼之吉士在有道之朝亦引类而进也维君子之所使媚爱天子也又凤凰于飞此章亦上章之意傅戾也媚于庻人言爱乎庻民也   黄曰尝观古今之天下方其盛也贤人萃焉及其衰也小人朋焉夫圣明之君其智固足以知之而亦安能尽天下之才而用之哉何贤人君子皆爲之用而天下无遗贤也世之说曰天生圣君必生贤佐申甫自岳降傅説爲列星贤人君子之用于世岂偶然哉故天欲平治天下则天下皆君子而无小人未欲平治天下则反之呜呼是不然也天心仁爱人君岂不欲朝廷皆君子然天下有君子必有小人安能絶其类哉要之君子小人消长之理在人君任用之际有以先之也殊不知舜不相禹而相驩兜吾见鲧与放齐之徒翕然相与都俞于虞朝矣如成王不相周公而相管蔡吾见武庚之徒翕然攀援于周行矣惟舜用禹以先天下故臯虁稷契以类而进惟成王师周公以先天下故康公康叔以类而用此易所谓防茅连茹也故曰凤凰于飞翽翽其羽亦集爰止又曰凤凰于飞翽翽其羽亦傅于天凤凰肃肃而飞众羽翽翽而从凤凰飞而止众羽亦集焉凤凰飞于天众羽亦戾焉何众羽之趋于凤凰者如是也凤凰者众羽之所慕也圣人不能尽天下之贤而用之惟得一相如禹如周公而野无遗贤朝无幸位譬如龙翔而雨即霏矣虎啸而风即号矣何患天下之有遗材也尝观髙宗未得傅说则忧思而不遑既得傅说则专任而无忧天下之贤不止一傅说也而高宗独汲汲于说何哉吁其父归之其子焉往髙宗盖知此理者也蔼蔼王多吉士维君子使又曰蔼蔼王多吉人维君子命初无异义盖言吉人吉士之多者以有君子在上也此所以实其凤凰飞而众羽从之之意也曰媚于天子媚于庶人盖媚于天子所以媚于庶人也爱君所以爱民也媚庻人所以媚天子爲民所以爲君也知媚君而不知媚民非爱君之诚也其秦髙斯汉桑羊唐杨国忠之徒耳其不忠于君莫大焉吾尝讲假乐之诗至于百辟卿士媚于天子不觧于位民之攸塈一章已妄论之矣故不复述其説   凤凰鸣矣于彼髙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   李曰凤凰鸣矣凤凰之鸟非梧桐不栖凤凰鸣于高冈之上必有梧桐之木生于朝阳之地梧桐之木菶菶萋萋然而盛则凤凰之鸟雍雍喈喈然而和鸣言成王之朝能致贤者如此梧桐之木生于朝阳之地者盖其朝见日阳被仁温之气爲多而説者以被温仁之气爲人君之德则凿矣   黄曰先曰凤凰飞而众羽从此又言梧桐生而凤凰鸣犹方其论九官之用则曰禹先之也论三后之用则曰周公先之也及其论禹之所以用周公之所以归则又曰舜之圣成王之贤也且夫古人所以必以凤比君子者何哉非取其羽毛之异也非谓其罕见之奇也贤人君子难进而易退危邦不入乱邦不居有道则见无道则隠犹凤凰焉非髙冈不翔非梧桐不栖故凤凰鸣于髙冈之上者以有梧桐之木生于朝阳之地也梧桐之木菶菶萋萋而盛凤凰之鸟雍雍喈喈而和且夫太公伯夷天下之大老也方其隐于东海北海之濵也默默然而处恐有闻焉及其盍归乎来之叹也翻翻而起恐或后焉向者胡爲而避今也胡爲而归此君子出处之道诗人形容之意也后世有如鲁二生汉四皓皆终于隐而不见于世夫若人者用之虽未必能成王佐之事业要以后世之君轻儒慢士而贤人君子有以窥其用心也梧桐之不菶菶萋萋何怪乎凤凰之不雍雍喈喈也噫凤兮凤兮何德之衰   君子之车既庶且多君子之马既闲且驰矢诗不多维以遂歌   李曰君子之车此章言其所以宠锡君子者甚厚矣韩文公曰假如贤者至乃一见之愚者不得见焉则贤者莫不至而愚者日逺矣假如愚者至以千金与之贤者至亦以千金与之则愚者莫不至而贤者日逺矣盖待贤者之道当异于众人茍以众人待之则彼将有辞曰吾君待我以何礼而责我以何事也故必待之甚厚则贤者乐告之以善道也今也君子之车马如此之富则其礼貎可知矣然君子岂在于车马之间哉盖以车马之多则见其礼待之甚厚也召公之作诗其辞不多惟使乐人歌之欲使成王以爲戒也召公虽曰此诗不多然其辞谆谆如此已爲多矣犹曰矢诗不多者盖召公爱其君甚切其心犹以爲少也   黄曰先儒之论此章皆曰人君待贤者之礼当如此其厚也故必有车马以锡之如书所谓车服以庸易所谓锡马蕃庶也愚窃谓不然夫康公之意固欲成王之待贤者以礼矣然不告其君以待贤者之诚而告其君以待贤者之物康公之意必不尔也夫车必曰君子之车马必曰君子之马犹杜子美之诗曰座对贤人酒门听长者车人孰无酒不若对贤人酒人孰无车不若听长者车爱其人而贵其物也天下之言弓者必曰乌号之弓言履者必曰曲阜之履岂贵其物乎抑贵其人乎康公先言菶菶萋萋雍雍喈喈而继之曰君子之车既庶且多君子之马既闲且驰盖谓梧桐之木盛则凤凰鸣矣人君之诚至则贤者至矣吾君苟有好贤之诚则天下之贤者莫不愿立于其朝将有不逺千里而来者矣君子之车而庶且多君子之马而闲且驰指车马而曰君子以见朝廷无憸人也夫如是康公爱君之意遂矣故曰维以遂歌夫康公作卷阿诗其辞非不详也而犹曰矢诗不多维以遂歌盖其爱君之诚动于中而爱君之辞形于外则辞多犹以爲少也吁康公之爱其君也爲何如后世之言爲人臣者必曰周召信乎其爲人臣者必如二公而后无愧   民劳召穆公刺厉王也   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无纵诡随以谨无良式遏宼虐防不畏明柔逺能迩以定我王民亦劳止汔可小休惠此中国以爲民逑无纵诡随以谨惽怓式遏寇虐无俾民忧无弃尔劳以爲王休民亦劳止汔可小息惠此京师以绥四国无纵诡随以谨防极式遏宼虐无俾作慝敬愼威仪以近有徳民亦劳止汔可小愒惠此中国俾民忧泄无纵诡随以谨丑厉式遏寇虐无俾正败戎虽小子而式大民亦劳止汔可小安惠此中国国无有残无纵诡随以谨缱绻式遏宼虐无俾正反王欲玉女是用大谏   李曰召穆公者召康公十六世孙也召康公当武王成王之世言听谏从其所陈者无非切直之言而王能听之故天下大治召穆公者当厉王之世非无切直之言也观民劳与荡之诗其言非不忠也奈其王之不听何故天下大乱其爱君之心非不同特所遇之时异耳江汉之诗所谓召虎即穆公也当厉王之世不见信用其所见于世者惟其言耳至于宣王之世能信用之乃有平淮夷之功所谓百里奚非愚于虞而智于秦者正此类也攷之国语王行暴虐侈傲国人谤王召公谏曰民不堪命王怒使人监谤召公谏曰是障之也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则知穆公在厉王之世其忠谏屡矣非独民劳与荡二篇也其后厉王奔于彘太子静匿召公之宫国人闻之乃围之召公曰昔吾骤谏王王不从以及此难也今杀王太子王其以我爲怼而怒乎事君者险而不怼怨而不怒况事王乎乃以子代宣王太子卒得脱观此则穆公之所存可谓大过人矣庆郑之于晋惠公骤谏不从及战于韩原戎马还泞而止公号庆郑庆郑曰愎谏违卜固败是求又何逃焉遂去之庆郑之于惠公固谓忠谏至其君陷于难安然坐视而不之救是以其君怨怼而雠之也闻召公之风可以少愧矣观此诗与荡诗其言优游而不迫则召穆公之忠厚可见于此二诗况其肯雠君于急难之中乎召穆公既脱太子于难乃与周公行政谓之共和共和十四年厉王死于彘乃立太子静爲王夫以十四年之间朝廷无主召公乃与周公行政于天下天下不以爲专宣王不以爲疑此非其才如伊尹者不能也而召公能之可不谓之大贤乎召公之贤如此则学者于此诗不可不详考之也迄毛氏曰危也郑氏曰几也毛氏之説以爲民皆罢劳而又危则其说不甚简径不如郑氏之说爲优易之井卦曰汔至亦未繘井汔亦训几汔而未爲用则未爲有功也此迄字同也言告于王曰当时之民亦劳苦矣庶几厉王可以少安之乎言少安者未敢望厉王奋然大安斯民但冀其少康之使之得休息足矣中国毛氏曰京师也四方毛氏曰诸夏也郑氏亦同皆非也中国只是説诸夏王氏曰惠此中国以绥四方自中国以至夷狄皆绥之是也但王氏又以下文四国爲中国而又失之泥矣毛郑之失则以中国爲京师王氏之失则以四国爲中国其失一也安民之道必有其序先京师而后诸夏先诸夏而后夷狄此先后之序也圣人之于天下非不欲一视而同仁也然未能治近而先欲治远正孔子所谓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然而可以施惠者惟在于无纵诡随而已诡随者苏氏曰不顾是非而妄从人者是也毛郑皆以爲诡人之善随人之恶其説不甚近夫小人欲仕于朝廷者必先中君之欲然后可以得志如唐太宗尝翫庭中树宇文士及从而誉之不已帝正色曰魏征尝劝我远佞人我不知佞人爲谁意疑是汝宇文士及从旁称美可谓诡随也盖彼不顾理之是非君以爲是亦以爲是君以爲非亦以爲非既合君之意然后可以要君之爵矣天下之事惟吾之所欲则天下之人必受其祸矣王能无纵诡随之人无良之人既以谨慎则宼虐不畏法之人亦将遏止之也孔氏曰恶有小大诡随未爲大害故直云不得纵之也无良则爲小恶己着故谨敕之宼虐则加害于民故遏止之自古人臣之肆其大恶而无所忌惮者则以人君有以纵之于始也左氏传曰人之多幸国之不幸也有一人焉幸而从事则天下必受其祸矣不于诡随之时而禁止之至于爲宼虐而欲遏止之亦已晚矣如唐代宗之时所用之人如元载李辅国之徒皆大奸恶无如之何至遣刺客杀之其无策甚矣柔逺即上文绥四方是也能迩即上文惠中国是也逺近既安则上亦安如逺人已叛而近者已离王虽欲一日之安得乎故曰柔逺能迩而后可以安我王也休息也以爲民逑逑聚也言使民无离散也宣王之时万民离散不安其居而能劳来还定安集之则知厉王之时斯民流离散乱于四方矣故告之曰以爲民逑也惽怓乱也无弃尔劳郑氏以爲无废汝始时勤政事之功不如苏氏以爲尔劳旧也诡随者禁之旧者用之茍有功者勿弃则君子在朝小人在野岂不爲王之休美乎民亦劳止以绥四国即上文绥四方也罔极不中也无俾作慝遏止宼虐之人使不得作邪慝也敬愼威仪以近有德言王当敬愼其威仪则能亲近有德之人盖礼貎茍衰则有德之人必去矣如汉武不冠不见汲黯至于公孙则不冠亦见之唐姚崇宋璟爲相毎进见明皇輙爲之起去则临轩送之及林甫爲相虽宠过于姚宋然礼遇殊卑薄矣盖爲无德之人乃可以无礼待之茍爲有德之人而倨傲之如此则将有去志矣观厉王之世所亲者惟荣夷公之徒安能近有德哉愒亦息也俾民忧泄俾民去其忧也泄去也以谨丑厉厉恶也无俾正败无使正道得败坏也戎虽小子而式大者言王虽号小子而所系天下之事甚重不可不愼也民亦劳止云云国无有残者言国无残败之祸也缱绻附着也左氏昭公二十五年曰缱绻从公无通内外元恺曰不敢离散也説文曰不相离散也孔氏谓人行反覆爲恶固执不舍常爲恶行不如苏氏以爲小人之固结其君无俾正反言无使正道反而爲邪也厉王乎我欲女如玉是用大谏也自古人君之所以欲杀谏臣者必以爲拂己而不知实爱己也人之谄谀虽曰逊志然犹疾疢也乃所以害之也人之忠直虽曰拂已然犹药石也乃所以爱之也使君能察其臣之所以谏己者谓何其心不过欲其君爲贤爲圣使天下跻于太平之域则必无杀谏臣之患矣   板凡伯刺厉王也   上帝板板下民卒瘅出话不然爲犹不逺靡圣管管不实于亶犹之未逺是用大谏天之方难无然宪宪天之方蹶无然泄泄辞之辑矣民之洽矣辞之怿矣民之莫矣我虽异事及尔同僚我即尔谋听我嚣嚣我言维服勿以爲笑先民有言询于刍荛天之方虐无然谑谑老夫灌灌小子蹻蹻匪我言耄尔用忧谑多将熇熇不可救药天之方懠无爲夸毗威仪卒迷善人载尸民之方殿屎则莫我敢葵丧乱蔑资曾莫惠我师天之牖民如壎如篪如璋如圭如取如擕擕无曰益牖民孔易民之多辟无自立辟价人维藩大师维垣大邦维屏大宗维翰怀德维宁宗子维城无俾城坏无独斯畏敬天之怒无敢戯豫敬天之渝无敢驰驱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   李曰左氏传云凡蒋邢茅胙祭周公之也凡伯周公之后也入爲王朝卿士春秋书天王使凡伯来聘则凡伯亦其苗裔世爲王臣也上帝板板板反也瘅病也凡伯以厉王之不道遂言曰爱民者天之常道耳今天使下民皆病则反其常道矣天降祸如此可畏可不愼哉吾出话以告之厉王不以爲然而且肆于民上则其所谋皆不逺矣凡伯之出话无非逺谋也而厉王不从惟知耽乐于目前不知祸之将至也管管无所依恃也言厉王之心不知有圣人之法度故专己直情偃然无所忌惮肆爲欺诈而不实于诚信之道也盖人茍知有圣人之法度则必战战兢兢不敢茍作其心既无圣人矣则矫诬诈僞何所不至哉惟其谋猷如此不远我是以用大谏也自下文至于末章皆是大谏也上既言爲犹不逺此又言犹之未逺盖反覆言之矣天之方难无然宪宪宪宪犹欣欣也孟子曰天之方蹶无然泄泄泄泄犹沓沓也事君无义进退无礼言则非先王之道者犹沓沓也尝闻之曰书籍难晓以古今之语不同耳在凡伯谓之泄泄孟子又转而爲沓沓今沓沓之语又难晓但观孟子所谓事君无义进退无礼言则非先王之道意自可见矣郑氏之说皆以天爲王言王方行暴虐之政以艰难天下之民汝臣等无得如是欣欣然喜乐而劝之王之方欲动变先王之道而行邪僻之政汝臣等无得如是沓沓然随从而助之其説皆以爲王非也此只説上天方降灾王不可以不惧也言天方降大难于王何爲乎欣欣然而不惧天方有警动于王何爲乎沓沓然而不知止也天心之仁爱人君至矣故降灾以警动之人君欲觧天心惟恐惧修省而已茍能愼德则虽有桑谷之变而可以致中兴苟不知惧则天灾日益其欲当天心者果何爲哉在于治民而已然民岂难治哉王之教令茍和顺矣则下民无有不和洽王之教令茍悦美矣则下民无有不安定古人曰安危在出令民之休戚系于上之人所施教令如何耳观尚书所载皆古帝王所以教令其臣民者其治乱可考也我虽异事此章又责同寮之臣王氏曰事虽异然其同治天下则凡伯与厉王无以异于同僚矣此说牵强之甚言我与尔大臣其职事虽异然常与尔同僚正左氏所谓吾尝与同僚敢不尽心焉是也以同僚之故而就尔谋而汝同僚者乃听我嚣嚣而不之信我之所言诚可行也汝勿以爲笑先世之民尝有言刍荛采薪之人其言尚可采而况于我乃同僚之人乎凡伯谏王不听故欲与同僚共陈之而其同僚乃奸邪之小人反笑其所言况欲与之共谏于王乎昔赵盾与士防同心以事君谏不入则子继之是同僚当如此也今厉王之时同僚谏君皆以爲笑其异于赵盾士防逺矣天之方虐言天之将虐以丧国家王何爲谑谑然戏侮之也惟老者知其不可不戒故以此谏王而王乃蹻蹻然不顾其所言小子指厉王也说文曰蹻蹻举足髙也以举足髙之意观之则蹻蹻是骄怠之意刘向新序曰老夫灌灌小子蹻蹻言老夫欲尽其言小子蹻而不受也灌灌毛氏曰犹款款也汝之所以不用我言者岂非以我之老故邪然我之言实非老也但是尔用忧爲戏谑也自古庸君之朝无不播弃黎老老人之言可以治国反以其言之老遂以其言耄而不可用也而秦穆公之于蹇叔曰尔何知中寿尔墓之木拱矣此所谓以老人之言爲耄也熇熇盛也说文曰火热貎是亦炽盛之意言王不用我之言及其积也将如火之益热不可救止也天之方懠懠怒也夸毗尔雅曰体柔也言天方震怒王何爲懦而不能自立今威仪皆迷乱则其无立志可知也当世所谓善人者又皆不敢出言尸位而已故斯民呻吟无有揆度之者斯民当丧乱之际无有资财曾莫有惠我众者以其聚敛愈甚而斯民益困天之牖民正如所谓天序有典天秩有礼天命有德天讨有罪皆是爲顺于天理也茍能顺天之理以牖民则如壎篪之相应圭璋之相合取擕之甚易也牖如循循然善诱人之诱同且人之生也皆有固有之性因其善性则其教不肃而成其政不严而治茍将求多于民则牖民之道变易矣益者言其无求多也特言牖者以带上文言之耳郑氏曰无曰是何益诗人但言无曰益郑氏又增言无曰是何益可谓凿矣民之多辟无自立辟此辟亦当作僻字读言今之民既多邪僻矣而王又爲邪僻何以牖民哉未有己不正而能正民也厉王既爲邪僻安能正民乎价人维藩大师或读作大字价人或以爲大人或以爲善人或以爲掌军事者无所经见今姑兼存之大师大众也大邦诸侯也大宗强族也王所恃以爲藩篱屏翰蔽其国家者在此数者茍以德怀之则无有不宁矣宗子维城言同姓之宗子亦当以德怀之矣诗人以怀德维宁间于中则宗子维城亦当以德怀之也左氏曰君其修德以固宗子何城如之所谓宗子维城是也无使宗子之城坏无使汝独居则可畏也宗族既离则爲厉王者眇然匹夫矣岂不可畏哉敬天之怒此章又戒王以畏天反覆言之者以见厉王忽天戒也渝变也是亦天怒之意也天怒如此王当戒之无敢戏豫驰驱自肆夫所谓天者岂逺乎哉无曰髙髙在上陟降厥士日鉴在兹故昊天之明与尔出入与尔游衍不可以爲逺而忽之旦明也王往也观敬之一章皆是言天与人不逺王当敬之故此诗既告之以敬天之怒又申之以昊天曰明敬之一篇之意尽在其中矣夫厉王之无道凡伯所以告之也犹尽其至如此末章所言惟文王能之文王陟降厥士故曰昊天之明及尔出王与尔游衍不以爲逺而忽之在帝左右是也此岂厉王之所能爲哉而凡伯亦告之以此者盖古人责难于君以孔孟之时其君皆庸主耳以孔孟告之无非尧舜禹汤文武之道乃知古人之事君无有不然也   毛诗集觧卷三十三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觧卷三十四  宋 李樗黄櫄 撰   荡之什诂训传第二十五    大雅   荡召穆公伤周室大坏也厉王无道天下荡荡无纲纪文章故作是诗也   荡荡上帝下民之辟疾威上帝其命多辟天生烝民其命匪谌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文王曰咨咨女殷商曾是彊御曾是掊克曾是在位曾是在服天降滔德女兴是力文王曰咨咨女殷商而秉义类彊御多怼流言以对宼攘式内侯作侯祝靡届靡究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女炰烋于中国敛怨以爲德不明尔德时无背无侧尔德不明以无陪无卿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天不湎尔以酒不义从式既愆尔止靡明靡晦式号式呼俾昼作夜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如蜩如螗如沸如羮小大近丧人尚乎由行内奰于中国覃及鬼方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匪上帝不时殷不用旧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曾是莫听大命以倾文王曰咨咨女殷商人亦有言颠沛之揭枝叶未有害本实先拨殷鉴不逺在夏后之世   李曰荡之序有可疑者诗中言荡荡上帝而序乃以谓天下荡荡无纲纪文章其意都不相干渉郑氏以荡荡爲法度废坏之貎郑氏之觧诗欲求合于序故不得不以法度废爲说也论语曰大哉尧之爲君荡荡乎民无能名焉荡荡者广大也使荡而果爲法度废坏之意则尧亦爲厉王矣欧阳曰荡荡广大也谓荡荡无限畔也序言天下荡荡无纲纪文章者谓天下广大无纲纪条理以治之也欧阳公虽以荡荡爲广大也然毕竟只爲作序者求合于诗之句故余谓诗中若此之类诚有可疑也召穆公以厉王之不道遂伤之而言曰荡荡然而广大者上帝也此呼天而告之之辞也天乎今天下之君如厉王者其威虐烈然甚矣其曰上帝者因厉王之疾威又呼天而告之也疾威如此而其命又多邪僻此见厉王之不君甚矣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而勿使失乎性今厉王之爲君乃肆爲威虐而又多邪僻是天立人君乃所以害民也人之劳苦则必呼大遭厉王之暴虐无可奈何遂以归之于天也天生我民其命信爲难谌矣方其初也生贤圣之君以飬斯民及其终也乃生此僻王以残虐我民夏之兴也其始以禹其终以桀商之兴也其始以汤其终以纣周之兴也既始之以文武又终之以幽厉其难谌如此毛郑皆以荡荡上帝爲厉王欧阳公既以爲不然而苏氏又以下民之辟爲天之广大下民之所君又不能无失其曰荡荡上帝只是指天下民之辟只是指厉王其文明甚不须曲求其文也召穆公以厉王之恶同于纣故毎章引文王数纣之恶以责之彊御彊梁悍御之人也掊克掊敛好胜之人也纣之臣惟是彊御凶逆之人惟是深刻少恩之人在位与在职事者无非此人也夫以纣之凶恶而又济之以彊御掊克之人则如水之益深火之益热其乱亡必矣滔漫也如滔天之滔也天降滔德犹言天降丧乱也天之降此丧乱而女又起而助天爲虐盖此怨之之辞也説者多以滔德爲彊御掊克之人未必然也纣之所谓秉义类乃是彊御多怼之人也乃是好爲谗言之人也乃是宼攘奸宄之人也类善也自古乱亡之君所以委任小人者非以小人爲可任也盖以君子爲小人小人爲君子也临乱之君各贤其臣故纣以彊御之怼与夫流言宼攘之人爲秉义类则夫秉义类之人必反以爲彊御流言宼攘之人也纣之时在朝者飞廉恶来之徒而箕子比干之徒则屏弃之杀戮之囚奴之彊御多怼言彊御之人多怨怼之也流言以对言好爲流言以答人主之问如管蔡之徒是也宼攘式内言宼攘之人而反使居内也王氏以彊御爲厉王误矣侯作侯祝靡届靡究言在朝廷者无有忠信惟是以盟诅相要厉王又不能别白而穷究之则其政可知矣使君臣以盟诅相要皆是忠信之衰也如左传曰郑伯使卒出豭行出犬鸡以诅射颍考叔者则郑之刑政可知矣虽然何人斯之诗又何以言出此三物以诅尔斯乎使诅果非嘉事则何人斯之诗当在夫子所删之列矣盖观诗当以意逆志妇人送迎不出门而庄姜乃有逺送于野之言正此类也何人斯之诗但以谗言乱国乃可以爲人主之戒不必泥于盟诅之言也炰烋毛氏曰彭亨也郑氏曰自矜气健之貎言女炰烋于中国敛斯民之怨以爲德盖以小人爲君子则其所用者无非小人也以怨爲德则其所行者无非虐政也盖是非颠倒邪正错乱以白爲黑以妍爲丑自古乱世之君类多如此然其所以至此者则无人以辅弼之故也故曰不明尔德时无背无侧尔德不明以无陪无卿苏氏曰左右前后无良臣也陪陪贰也天不湎尔以酒言汝之沈非天使之也人能深味此一句则凡所爲者无不正矣不独于酒也凡昬乱于货利者岂天使之乎天未尝使汝爲是而尔之所爲于不义则从而法之夫不义者岂可以爲法哉汝既愆过于容止矣而又且无明无晦饮酒无度必其醉也则叫号欢呼而未尝视事俾昼作夜言日间不视事也观酒诰所陈在今后嗣王酣身诞惟淫佚于非彝用丧威仪则既愆尔止可见矣人惟饮酒可以观礼茍无度必至于威仪怭怭侧弁之俄又安得其容止之可观哉蜩蝉也螗亦蝉之别名言其諠哗之声如蜩螗之鸣其言语之沓沓如汤之沸如羮之热但以此二句观之可以见其諠哗之甚矣酒诰日庶羣自酒以见纣之君臣无不况于酒盖纣之爲酒池肉林君臣爲长夜之饮其小大已近于丧亡矣而当时之人尚安而行之恬然不以爲虑也内奰于中国覃及鬼方言取祸于中国遂及鬼方也鬼方逺方之蛮髙宗所伐者也内而中国外而鬼方无不怒之也时是也言不可归咎于上帝也酒诰言纣之饮酒以致败亡之祸曰天非虐惟民自速辜此言纣之饮酒而亦终以匪上帝不时其意一也言上帝岂欲丧之哉尔但不能用旧政耳虽无老成人在于朝廷尚有先王之旧法可举而行而女曾莫之听此大命之所以倾也颠沛语曰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注曰偃仆也揭防也人有常言木之偃仆而拔之者其枝叶未有所伤害而其本根实先拨也拨絶也以见商纣之恶四方未受其旤而王室已先颠覆矣其鉴戒不逺其在夏后之世也夏以是亡今纣之所爲亦将以是亡不可不戒也书曰与治同道防不兴与乱同事防不亡与治同事未必兴也必在于同道然后可以兴若夫与乱同事未有不亡也桀以饮酒亡纣亦以饮酒亡厉王亦以饮酒亡所谓异世而同符也欧阳曰刺者其意浅故其言切而近伤者其意深故其言缓而逺观此诗所谓优游和缓而不迫切者不言厉王之恶而专以纣之恶言之惟以末章二句言商之鉴在夏则商爲厉王之鉴然后可以见其伤今之意可以一倡而三叹也或者不知乃以谓此诗者是文王刺纣之诗而非厉王之诗固哉其爲诗也   黄曰苏氏曰荡之所以爲荡由诗有荡荡上帝序以爲天下荡荡无纲纪文章则非诗意矣此言是也若夫篇意章指欧阳得之章中训诂李迃仲详之不复再出也虽然商纣失道文王咨之厉王知之而不鉴之此所以使穆公复咨后人也不意乃祖所以咨人反以自咨其子孙傥王少自悔悟寜能一刻自安哉穆公言及于此无可救药兹序诗者所以爲伤之也   抑卫武公刺厉王亦以自警也   李曰按史记卫世家武公乃僖侯之子恭伯之弟以宣王三十六年即位则厉王之时武公未爲诸侯安得作诗刺厉王且以自警然某于此诗不能无疑説者以爲追刺然诗中所言指其君爲小子岂有后代诸侯乃指前王以爲小子哉武公必不然且仕于乱君之朝自警可也今先朝之事已往矣自警何爲哉则知此诗只是刺幽王然诗无明文未敢以爲必然也观国语所载昔卫武公年九十有五矣犹箴儆于国曰自卿以下至于师长茍在朝者无谓我髦而舍我于是作懿以自警韦昭注曰懿诗大雅抑之篇也抑读曰懿如懿诗果是抑诗则是乃武公年老而作不应以刺厉王也但恐别有懿诗韦昭所不见遂附防爲抑诗尔虽然以爲刺厉王幽王二者皆不可知也学者亦不必泥于此但详考诗中所言深有补于人君与夫士君子之所以修身者如南容于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爲也第数句耳而能三复之孔子遂以爲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则此诗岂可少忽哉   黄曰夏商之礼既无证矣虽孔子有所弗敢议爵禄之制去籍久矣虽孟子有所弗得闻何者以千百载之下而论千百载之上去古逺而闻见殊不阙其所不知而强爲之説其不失之凿也几希抑之一诗学者疑焉曰考之史记武公之爲诸侯盖宣王时也乌乎刺厉王考之国语武公尝作懿诗以自警也乌乎而爲抑诗学者求之而不得其说则曰谓之刺厉王误也而当曰刺幽王谓之懿者即今之抑诗也而懿当读曰抑夫其用心于诗亦勤矣其如失之凿何信史传而觧圣经吾不知其可然则如之何曰盍亦论武公爱君责己之意而他未暇焉可也观抑之一诗虽臯陶之所以告君中庸大学之所以立论者不过是也既曰刺厉王又曰亦以自警戒君而不忘于责已爱君而无异于爱身不以厉王望厉王而以尧舜文王之所以正心诚意者望厉王其谆谆之辞至今使人读之耸然而况于当时闻之者乎吁后之学者能于此诗白圭可磨之言而尽南容三复之意于尚不愧于屋漏之言而尽中庸不可能之义于神之格思之言而尽夫诚之不可揜之説以之修身以之治国平天下以之行乎患难行乎蛮貊无往而不可其于事君亲临大事必有不可夺者乌可忽哉   抑抑威仪维德之隅人亦有言靡哲不愚庶人之愚亦职维疾哲人之愚亦维斯戾   李曰抑抑威仪维德之隅抑抑宻也隅廉隅言威仪维德之廉隅君子之所以爲威仪者岂可以声音笑貌爲哉盖充于内者既显著则其于外者言斯可从道斯可乐德义可尊容止可观作事可法进退可度以临其民譬如宫室之制内有绳墨外有廉隅但观其外则可以见其内如孔子訚訚侃侃曲尽于郷党朝廷之间勃如襜如翼如躩如从容于进退揖逊之际茍非盛德何以及此人亦有言靡哲不愚欧阳公曰谓哲人不自修德则习陷爲昏愚矣如书言惟圣罔念作狂是也盖言人之行事能愼威仪则斯爲哲人忽于威仪则斯爲愚人哲愚之分在于愼不愼之间耳茍爲自暴自弃无有哲而不爲愚者矣彼庶人之愚乃倥侗颛蒙益其疾耳疾如古者民有三疾之疾也若哲人之愚自败其行而适爲罪戾矣説此诗者多立説自爲分别以爲如何是刺厉王如何是自警非也且如此诗首章言威仪以刺王之不能愼其威仪也然则已亦当愼其威仪矣此诗数章当如此求之不必分别也毛郑苏氏皆以哲人之愚爲贤者不爲容貌毁其威仪佯愚以避患此固无害然下文又告王以敬愼威仪维民之则所以责王者如此岂贤者不当如此耶故哲人之愚亦当如欧阳之説黄曰或云无体之礼礼之大也无文之敬敬之至也倡狂妄行而蹈乎大方者此圣人之事绳趋而尺歩矩蹈而规行者礼之末而敬之衰学圣人而未诣者也吁其説过矣天下之理内外一致其外之睟然者皆其内实然者充之而进退无度言语无则者皆其内心不敬者之所形见也孰谓威仪之可忽也哉赤舄几几可以想见周公之所以为周公勃如翼如可以想见孔子之所以爲孔子吾固知经礼三百曲礼三千非圣人爲是劳且繁也盖所以制其欲心而其敬心也故曰抑抑威仪维德之隅昔晋灵公使鉏麑杀赵宣子鉏麑晨往见宣子盛服将朝尚早坐而假寐鉏麑叹曰不忘恭敬民之主也贼民之主不忠弃君之命不信遂自触槐而死吁方鉏麑之往惟恐不遇宣子耳遇宣子则杀之必不免也今也盛服而坐虽寐而不敢杀宁自毙其躯而不敢萌贼宣子之心诚之感人至于如此孰谓威仪之可忽邪是故君子于此不敢忘敬也能敬则爲哲人不敬则爲愚人茍谓威仪之可忽而自慢焉则亦无有哲而不爲愚者矣此惟圣防念作狂之意也故曰人亦有言靡哲不愚吁庶人之愚犹可疾也而况于哲人者亦若是焉是亦自取戾耳岂不深可惜哉故曰庶人之愚亦职维疾哲人之愚亦维斯戾此武公戒厉王之意亦自警之意也虽然明作哲哲之爲言大智之谓也安有既哲而复爲愚者哉爱君之切者多逺虑自警之深者多过辞   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有觉德行四国顺之訏谟定命远犹辰告敬顺威仪维民之则   李曰无竞维人此言治道在于得人也有觉德行此言治道在于修身也竞强也莫强于得人茍能得人则四国皆则效之矣觉直也德行而无邪僻则四方皆顺从之矣中庸之九经曰先以修身继以尊贤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去谗远色贱货而贵德所以劝贤也人君内而修身外而尊贤左右前后无非正人故能相与恊力同心大其谋谟定其命令有逺谋以时乃相戒告而又能敬其威仪则可以爲民之则也人君能愼威仪以爲民则容止可观进退可度以临其民民斯畏而爱之则而象之若乃望之则不似人君就之不见所畏则天下何所取法哉黄曰窃尝论之力胜而后威兵强而后克天下之言强者莫先焉夫岂知至诚之中有非斧钺之斧钺忠信之中有非甲胄之甲胄不诚不信怒愈甚而民愈侮言益多而民益疑何者污其身望人以洁枉其身望人以直天下其孰从之诚之不可揜而民之不可欺也如此先王修德于一身初无心于四方之我训四国之我顺也然及其至也至逺之于夷狄至幽之于鬼神山川草木之无情天地隂阳之不测莫不顺而孚安而悦惟吾所向而应之而况于吾民乎故谓诚之不足以感人动物者皆自欺者也不欺之学自言动始是故訏谟当定命逺犹当辰告訏谟大谟也辰告说者谓相告戒非也当早辨之谓也筑舍道旁三年不成非定命矣履霜坚冰至非辰告也古人所以谋欲其多断欲其独者所以定命也虑欲其逺辨欲其早者所以辰告也断不独朝令而夕改虽有大谋其能济乎辨不早滋蔓而后图虽有逺犹其可及乎此皆不诚之所致也故又曰敬愼威仪维民之则夫人君之言动天下之所趋向威仪之不谨民又何观甚矣夫威仪之不可忽也厉王失德盖亦多矣而武公犹拳拳于威仪之戒盖威仪之不谨德行之所由亏也古之人君言则左史书之动则右史书之非徒谨于言动之末也盖其容不改出言有章而后可以爲万民之所望衣服不贰从容有常而后可以齐民德以归一令尹无威仪民无则焉古人所以深忧也而况于人君乎吁言动之不慎威仪之不谨此周之所以衰而极于春秋之变欤   其在于今兴迷乱于政颠覆厥德荒湛于酒女虽湛乐从弗念厥绍防敷求先王克共明刑肆皇天弗尚如彼泉流无沦胥以亡   李曰其在于今言其在于今之时所兴作者皆迷乱于政其德则颠覆惟荒湛于酒则所谓威仪者果何自而慎之哉人惟湛乐于酒则至于如蜩如螗如沸如羮威仪幡幡而错乱起舞僊僊而轻数乱其笾豆舍其坐迁无所不至也然尔虽湛于逸乐以快一时之乐则可矣胡不思祖考数百年之基业乎其所贪者以一日湛乐而所惜者丧祖考数百年之基业岂不大可惜哉而乃爲大滛乱曾不思先王之成法以敬其明刑不敢少有暇逸也共当作如字读皇天弗尚言王之所爲皇天不崇尚之则必降丧乱无辜之人必受其旤矣诗曰国虽靡止或圣或否民虽靡膴或哲或谋或肃或艾如彼泉流无沦胥以败虽有圣哲之谋肃艾之人亦至于沦胥而共受其祸也岂可不畏哉譬如泉水之流无不溃败则其他亦将溃散矣故曰如彼泉流无沦胥以亡言如水之沦胥以至于丧亡也   黄曰闻之师曰夏之衰也有太康商之防也有祖甲周之败也有厉王汉之卑也有成帝唐之乱也有穆宗敬宗此六帝王者皆以天下治安朝夕不戒沈于酒是以日趋于亡而不自知也愚尝观先王盛时饮燕之乐未尝废也然天下方盛则以君臣燕饮爲美谈及其既衰则以荒湛于酒爲乱政何也废事谓之荒无厌谓之湛先王于承祭祀燕臣下之际酒非可废也然鹿鸣之燕賔必曰修政既醉之醉酒必曰饱德今厉王之兴以政则迷乱矣以德则颠覆矣而独于酒是好焉非荒而何此武公所以伤今思古而不能自己也噫吾王不游吾何以休吾王不豫吾何以助游豫非美事也而民乐而咏之者以其爲有省耕省敛而非流连之乐荒亡之行也武公荒湛之刺其孟子所谓流连荒亡之意欤賔之初筵之诗言君臣上下沉滛泆此正卫武公有荒湛之刺也武公之意以爲尔虽有湛乐之从可以爲乐矣然适足以爲吾君忧不足以爲吾君乐也盖一人之乐天下之患也一日之乐终身之忧也思厥祖父不敢荒宁以成无疆之业尔独不是之念乎乃祖乃父所以贻厥子孙而维持后世者有典则存焉尔其可不求先王之志而敬其明刑之法乎昔者先王勤于修政勤于明德而天命人心归之今也厉王惑于荒湛之乐而忘先王之训则天命去矣人心离矣天下其可保乎呜呼无沦胥以亡武公思忧之心爲何如愚读诗至此一章见武公爱君忧国之意出于诚心而非爲是歌咏也虽然其如厉王藐藐何   夙兴夜寐洒埽庭内维民之章修尔车马弓矢戎兵用戒戎作用逷蛮方   李曰君子共受其祸故告王以夙兴夜寐洒埽庭内维民之章不独爲王计也亦爲身计也盖王受其祸已亦至于受其祸故告王以弭其祸焉言王夙兴夜寐修洁于庭内则可以爲民之宪章矣堂上不粪则郊草不瞻芟耘朝廷不洁岂可以责民哉欧阳公曰刺王有庭内知日夜洒埽以示人严洁而不知饰其身以自洁其容德此非也洒埽庭内只是修洁其朝廷耳修尔车马弓矢戎兵用戒戎作用逷蛮方又戒之以修武备也以太平之世犹且除戎器以戒不虞况厉王之世可不修武备想其当时沈荒于酒贪目前之乐而忘意外之变则祸乱之来其噬脐无及矣故以修其车马弓矢以戒戎器动作之处而逷蛮方也欧阳公曰刺王知修武备以防兵乱御夷狄而乃不知修身逺祸亦非也   黄曰茅茨不剪可以章百姓干戈不试可以来逺人今也卫武公告厉王以所以爲民之章者特曰洒埽庭内而已告厉王之所以用逷蛮方者特曰修尔车马弓矢戎兵而已夫身不足以表俗则虽庭内洒埽特美观耳其何以章百姓也德不足以服逺则虽弓矢之修适贾祸耳其何以逷蛮方也先儒之説皆曰君有庭内不洒不埽其尚如民之治不治何国之武事不讲不修其尚如逺人之服不服何欧阳公又爲之説曰厉王徒知洒埽庭内而不知修身以章百姓徒知修尔车马而不知修德以来逺人即二説而详武公之意窃以爲不然孟子曰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此读诗之法也泥于言意之末其何足以知诗人之意哉洒埽庭内愚谓武公之非止于洒埽云耳庭内云者防辞也去谗逺色贱货贵德岂非洒埽庭内之意乎袵席之上茍有慙德宫闱之邃茍有亏言皆非洒埽庭内者也先之曰夙兴夜寐其意亦可见矣修尔车马弓矢戎兵愚谓武公之意非止于此一言也继之曰用戒戎作此深意也干戈省厥躬弗戢将自焚岂非用戒之意乎溺于燕安而无备黩于武事而不戒皆非用戒戎作者也若徒泥于修尔车马弓矢戎兵之一辞则失之矣噫知墙有茨之诗则知洒埽庭内之意知甲胄起戎之言则知用戒戎作之意此愚之臆説未必其然   质尔人民谨尔侯度用戒不虞愼尔出话谨尔威仪无不柔嘉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爲也无易由言无日茍矣莫扪朕舌言不可逝矣无言不讐无德不报惠于朋友庶民小子子孙绳绳万民靡不承李曰质欧阳日定也侯度苏氏曰天子所以御诸侯之度也盖天子所恃者内而人民外而诸侯耳茍内而失民心外而失诸侯则祸乱之来必矣故必质尔人民谨尔侯度然后可以戒不虞也然其所以戒不虞者岂有他哉惟愼言语敬威仪耳人君茍不失其言语则言而爲天下则茍不失其威仪则动而爲天下法天下之所系者在于言语之间故言语威仪必在于柔嘉也柔善嘉美也其曰柔嘉者非所谓巧言令色也但美其动容耳夫以白圭之玷尚可磨而去之至于斯言一有缺失则不可追矣盖以一言之非驷马弗追一言之失驷马弗及岂可轻哉无易由言言皆不可易女之言而以爲茍且虽尔之舌无有扪持之者然其言一出则不可追矣人能知莫扪朕舌之说则其出言之际戒之慎之不敢少忽如古人之三缄其口则其意可见矣人之所以愼其言语者以无言不讐无德不报故也言出乎身加乎民行乎迩见乎逺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言行君子之枢机其报施之必然不可掩也王茍能惠于朋友以及庶民小子子孙绳绳然而万民莫不顺承之矣惠之所施子孙且受其福则怨之所积虽子孙亦必受其祸矣报施之理其不可掩如此则爲王者岂可轻言恣行而不爲子孙计哉黄日天下之风化自朝廷始朝廷之风化自人君始故一言之有千里之应一节之失贻四海之忧是果可不谨欤古之人君修身以格物审好恶以表俗正心诚意于宫庭之中而风移俗易于四海之逺此盖有非斧钺而畏非号令而信者也后之人君不求治本于身而责治效于人夫岂知先后本末之理邪彼其心以爲宫庭之内天下莫吾知而不知一言之失取笑于万世其可掩乎此武公之戒厉王所以欲其质诸人民之风俗谨其诸侯之法度以戒不虞之忧也又从而告之曰谨尔出话敬尔威仪无不柔嘉出话之不谨威仪之不敬似末莭也然玉之有玷犹可磨而去之斯言之玷其可复悔乎吁厉王之闻斯言当何如其自警哉非特厉王也吾侪三复此言其自勉尤当何如邪继之曰无易由言无曰茍矣莫扪朕舌言不可逝矣此武公谆谆之意也言悖而出亦悖而入故曰无言不雠抚我则后虐我则雠故曰无德不报民之不可欺也如此爲人君者茍能以顺乎羣臣庶民之心则民之于君虽万世而不忘故曰子孙绳绳万民靡不承尝观秦之有天下未久也而民之欲亡秦者十戸而八九矣汉室中兴三辅之民复见汉官威仪至于感泣不能自已是何恶于秦而忠于汉哉乃知武公之言盖不易之理也   视尔友君子辑柔尔顔不遐有愆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无曰不显莫予云觏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   李曰视尔友君子友亲也言王之所亲友以爲君子者皆是和柔其顔而文饰其外以欺于人其实不能过于人也想尔处所居之室幽隐不明处能无愧怍方可爲君子盖君子小人之不同者以其真僞也人之在室能无媿怍则是诚心于爲善然后可以爲君子茍徒能巧言令色而文饰其外掩人之不知是乃穿窬之盗也小人于闲居既爲不善见君子厌然掩其不善而着其善所谓辑柔尔顔色于闲居爲不善则必有媿于屋漏也惟戒愼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防故君子愼其独也盖君子之修身不以有人而作无人而辍茍爲因人而作辍则是修身者非所以爲己乃所以爲人也是必有人亦如是无人亦如是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志茍无恶则屋漏之间必不媿也西北隅谓之屋漏西北隅所以谓之屋漏者广雅以爲招魂之处也诗人之意以爲屋漏之中乃无人之地虽曰幽隐然君子之行事有一不当其心必媿也所谓莫见乎隐莫显乎防是也文子有言曰君子不媿其影亦此意也无以爲不显而莫予见也然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神之爲道其至矣乎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人可欺而神不可欺也故神之爲道无有方体方其至也人不可测度之况可厌倦于无人之地乎射者厌倦也夫爲不善于显明之中者人得而诛之爲不善于冥冥之中者鬼得而诛之人于冥冥之中爲不善曾不思鬼得而诛之乎   黄曰中庸曰君子戒谨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防故君子谨其独夫中庸一卷书推其致至于位天地育万物推其大至于川流敦化推其极至于无声无臭而其道自谨独始谨独者不欺之谓也人惟自欺其心而后欺乎人平居爲不善见君子而后着其善此自欺也人惟有一心茍自欺其心矣尚何所不至哉今也厉王出而见君子之人则和其顔退而处宫庭之邃则遂其过失节于暗室之中而矫情于十目之地不知人可欺也心可欺乎故武公戒之曰视尔友君子辑柔尔顔不遐有愆盖责之之辞也又从而诲之曰相在尔室尚不媿于屋漏无曰不显莫予云觏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予读至此一章盖喟然而叹曰武公真中庸谨独之君子也想其胸中天理甚明一毫之欺不容于心所谓维其有之是以似之茍无是实安能爲是言哉窃于是而思之人之所以灵于物者非人之灵也心之灵也一萌于思善与不善莫不知之故至明而神者心之真也饰恶以爲善矫其外而僞其中者皆人欲之蔽而非其本心也故心贵于一而戒于二一则明明则视隠而犹显所谓体物而不可遗也二则僞僞则见显而不见隐所谓不诚无物也诚者实然之理也实有是理则实有是用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神果何在乎非神之在而心以爲如在也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目果何见也非目之见而心有所见也不显亦临诗人知之文王未当自知之也盖人以爲不显而文王之心则以爲未尝不显也小人爲不善于不显之地其心以爲人之莫予见也然而吾心知之乌得而不显哉故曰无曰不显莫予云觏盖人心之不可欺者此所谓神也人可欺而心不可欺故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此所谓神者非必求于杳杳冥冥不可见之中而当自察于吾心昭昭不可欺之际故中庸于此而推明之曰防之显诚之不可掩如此夫是理也尧舜文王孔子之所以圣顔子子思孟轲之所以贤皆由是而入焉武公由是而戒君由是而自警其意深矣噫武公之诗以爲厉王训而圣人取之以爲后世训吾侪当以武公之言而终身诵之则圣贤事业惟在于平日操履之际而非在于多闻多见也前軰有铭云其出门如见賔其入虗如有人其行无媿于影其寐无媿于衾请事斯语无怠厥终吁真学者所当用心之地也不可不勉愚故详及之   辟尔爲德俾臧俾嘉淑慎尔止不愆于仪不僣不贼鲜不爲则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彼童而角实虹小子李曰辟尔爲德辟君也言人君之爲德必臧善必嘉美在容止之地能淑谨之而不愆于威仪一举足无有不谨一动作无有不愼至于不僣差不贼害则无有不法之矣诗曰其仪不忒正是四国夫以威仪不忒正是四国者以不僣不贼爲民之则故也盖有其实则民必从而法之譬如投我以木桃报之以木李茍无其实而欲民从之譬如童羊无角自谓有角必自溃乱矣茍爲尧舜之所爲则必有尧舜之民爲文武之所爲则必有文武之民所爲与尧舜文武异而欲得尧舜文武之民岂不溃乱其心志哉   黄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彞好是懿德斯民之在天下其本然之善出于天者固无俟于人而其所以爲君子小人之归未尝不本于君之善不善何者性虽相近习则相逺是以上天爲之作君作师以范仪规表一世斯民视仪听唱从风而靡一本于君而已故夫陶天下爲君子者非民也君也败天下爲小人者非民也亦君也自夫人胶于形骸势位之间不知夫君民相应之机谓君之善无闗于民民之恶无闗于君爲君者始肆然而莫克自反爲民者始茫然而无所适从吁抑孰知夫风行草偃声震响答之理哉武公谓辟尔爲德而民应之以善犹投桃报李之必然者固非虗语茍王爲不善而责民以爲善亦犹童羊而求其角天下宁有是理哉武公极言君民相应之机必即物理之易见人情之必至者言之公之心可想矣周之民有好善好暴之不同者端于此诗可见   荏染柔木言缗之丝温温恭人维德之基其维哲人告之话言顺德之行其维愚人覆谓我僣民各有心于乎小子未知臧否匪手擕之言示之事匪靣命之言提其耳借曰未知亦既抱子民之靡盈谁夙知而莫成昊天孔昭我生靡乐视尔梦梦我心惨惨诲尔谆谆听我藐藐匪用爲教覆用爲虐借曰未知亦聿既耄于乎小子告尔旧止听用我谋庶无大悔天方艰难曰丧厥国取譬不逺昊天不忒回遹其德俾民大棘   李曰荏苒柔木以荏染之柔木则可被之以丝而爲弓犹温温恭人乃能修德也哲人之所以能修德者能受善言故也愚人之所以不能修德者以其不能受善言也盖得其人而语之如聚沙而雨之非其人而语之如防聋而鼔之于哲人而告之以话言则顺其德而行之至于愚人而告之以话言则反以我爲僭也如唐德宗以萧复爲轻已实非轻已也以姜公辅爲卖直实非卖直也吾之言非僣而反以爲僣民各有心如此不可一槩论也于乎小子或者以小子爲君命其臣之言不可以臣斥君也如书曰小子封小子胡之类是君称臣之辞也然周公称成王爲孺子召公亦曰冲子管蔡称成王亦曰孺子称君爲小子盖自古老成人之常也但武公不得指厉王爲小子此不能无疑也当时之君懵懵然不辨菽麦不知黑白我非独擕其手而语之也且取事之已验者而告之也非徒对靣而命之也且提其耳而诲之也惟告之如此而王卒不能悟焉其愚甚矣古人有不死之药或人闻之不逺千里而求及其门而人已死犹且悔恨不得其药人之有不死之药今已死矣则其不死之药可谓无验矣其言不足信也而且有悔恨之心则是愚也今王人告之以已騐之事而不信之者则何异乎求不死之药乎借曰王未之知然亦既抱子而爲父矣何爲懵然而不晓乎人民之才有不满者多是少年便已昬惑谁其早知而莫成者乎使其早知之则其成亦早矣今王之昬乱如此则无知有素矣其曰民者盖论凡民皆如此则王亦如此也欧阳以抱子爲扶持其説曲也昊天孔昭言昊天甚明亏盈福谦栽培覆倾可谓明矣今王昬乱如此则其祸之来可指日而期矣吾生何所乐乎今视王梦梦然而昬乱故我惨惨然而忧虑我之诲王其谆谆然不倦非不切至而王乃听我藐藐然而不入是王之不以我爲教之也不知君子之谏其君其心至忠而或以爲僣或以爲虐其言何自而入哉借曰王之未知然王既已老矣前曰亦既抱子此又曰亦聿既髦则诗人之意非以爲少壮之辞也于乎小子言武公之于厉王其告戒非一日也其来久矣王果能听用其谏改过自新庶几无大悔矣天方降艰难以丧国家取譬之不逺也商鉴不逺在夏后之世周鉴不逺在殷王之世昊天之于人无有差忒其祸福之所降惟视人君之德如何耳今王益爲邪僻之行俾民大棘无所告诉以见其无忌惮之甚也呜呼衞武公之畏愼其惧旤如此而王殊无改过之心夫人也亦末如之何也矣   黄曰惟白受采惟甘受和自古忠臣贤士未尝不极口致谏于君有拒之而弗听者有听之而弗忘者非进言者有可否听言者之有贤否耳盖愚者之于人言如瞽者之于物聩者之于声雷霆震空而聩者弗闻泰山覆前而瞽者自若惟其弗覩而弗闻虽有致死之危彼弗知也愚者之安危利菑不顾人言其类此耳至于智者则不然察利害于未形审祸福于兆眹惟惧危而弗安有而弗闻闻而弗亟耳又焉虑其覆谓我僣以爲谤乎又焉用夫耳提靣命而听之藐藐乎兹三章谆谆反覆无非悼王之蒙蔽祸将及己而忠言不用也至于末章则伤念至于无可奈何犹冀其万一悔悟以听用我谋耳噫公之意勤矣切矣纯诚之笃不可以有加矣小子之义陈少南以爲武公自道庶君臣义分之昭也   桑柔芮伯刺厉王也   菀彼桑柔其下侯旬埓采其刘瘼此下民不殄心忧仓兄塡兮倬彼昊天宁不我矜四牡骙骙旟旐有翩乱生不夷靡国不冺民靡有黎具祸以烬于乎有哀国歩斯频国歩蔑资天不我将靡所止疑云徂何往君子实维秉心无竞谁生厉阶至今爲梗忧心慇慇念我土宇我生不辰逢天僤怒自西徂东靡所定处多我觏孔棘我圉爲谋爲毖乱况斯削告尔忧恤诲尔序爵谁能执热逝不以濯其何能淑载胥及溺如彼遡风亦孔之僾民有肃心荓云不逮好是稼穑力民代食稼穑维寳代食维好天降丧乱灭我立王降此蟊贼稼穑卒痒哀恫中国具赘卒荒靡有旅力以念穹苍维此惠君民人所瞻秉心宣犹考愼其相维彼不顺自独俾臧自有肺肠俾民卒狂瞻彼中林甡甡其鹿朋友已譛不胥以糓人亦有言进退维谷维此圣人瞻言百里维彼愚人覆狂以喜匪言不能胡斯畏忌维此良人弗求弗迪维彼忍心是顾是复民之贪乱宁爲荼毒大风有隧有空大谷维此良人作爲式糓维彼不顺征以中垢大风有隧贪人败类听言则对诵言如醉匪用其良覆俾我悖嗟尔朋友予岂不知而作如彼飞虫时亦弋获既之隂女反予来赫民之防极职凉善背爲民不利如云不克民之回遹职竞用力民之未戾职盗爲宼凉曰不可覆背善詈虽曰匪予既作尔歌   李曰芮伯畿内诸侯爲王朝之卿士也孔氏之序书曰巢伯来朝芮伯作旅巢命武王时也顾命同召六卿芮伯在焉成王时也桓九年王使虢仲芮伯伐曲沃桓王时也此又厉王之时盖以其芮伯世在王朝常爲内卿士也左传文公元年引芮良夫之诗曰大风有隧贪人败类则知芮伯字良夫也菀茂貌旬均也刘或曰杀也或曰残也毛氏则曰爆烁而希也其音训虽不同皆是桑叶剥落之意殄絶也仓毛氏曰丧也不如苏氏以爲悲王氏以爲怆恻滋久其字从心从仓兄滋塡久也言桑之茂也枝叶皆盛其下无所不覆及一旦爲人所采捋则枝叶皆尽其下不得有所庇也犹周之盛也仁恩德泽餍饫于民虽匹夫匹妇无有不被其泽者及厉王之世肆行不道德泽不加于民如桑之尽而民病矣郑氏之説以爲王有明德天下之民均被其恩而羣臣放恣乃损王之德其取譬爲迂曲惟民不得其所庇故芮伯心忧不絶悲怆甚久至于呼天而告曰倬然而大者昊天也胡不我矜怜乎何爲而至于此极乎四牡骙骙此章言厉王征役之繁民受其祸也民之所见者惟四牡之马骙骙然而不息旟旐翩翩然而行祸乱之生不可平无有邦国不见冺灭则厉王之暴虐甚矣其虐如此故民靡有黎俱受其祸以至于煨烬故芮伯以爲可哀言中国所行之道将见频促而亡也孟子曰诗云周余黎民靡有孑遗信斯言也则是周无余民矣知此则知靡国不泯民靡有黎之旨也国歩蔑资国歩如此无所资赖是天不我将助矣欲止息于此则无所止欲舍而他之则将何所往四海横流滔滔皆是无所逃于天地之间也人之遭于乱世其难保如此殊可忧惧正月诗曰不自我先不自我后此诗曰靡所止疑云徂何往观此四句则知其身无所托盖如此也疑定也夫君子本无强争之心也而人何生此祸乱之阶至今爲人之病则知其必强争也厉恶也梗病也忧心慇慇言人之忧念土宇之日促自伤所生非其时适逢天之厚怒即所谓不自我先不自我后也自西徂东靡所定处即上章所谓靡所止疑云徂何往之意也然君子之遇困病可谓多矣又且急我以捍御之事斯民困病无有休息之期也病也觏遇也棘急也圉捍御也爲谋爲毖毖慎也言王之谋虑及其所慎重然乱日滋而国日削也则知王之所谋果非善谋也王之所愼重果非愼重也故芮伯告之以当忧恤之事与夫序爵之事夫爵故自有序上贤则加之以上爵中贤则次之下贤则又次之乃若以小加大滛破义逺间亲新间旧则失其序矣能序爵则贤能各以其类进而天下治不能序爵则贤不肖混淆而天下乱谁能执热而不以水濯其热乎水则能去热贤者则能止乱不可不念也言今之君臣其何能善乎相与及于沦胥而已欧氏以谓郑氏以爲治国之道当用贤者不惟取譬踈逺上下大意亦不聮属窃谓郑氏非疎逺也非与上下不聮属欧曰民遭王暴虐思得贤君以纾患如执热者孰不思往就水以濯涤其烦也此説固无害然与上下文不相贯孟子欲无敌于天下而不以仁是犹执热而不以濯也孟子因论行仁遂引执热以爲说然可以类推矣此诗谓欲去乱而不序爵是犹执热而不以濯也如彼遡风遡郷也僾唈也荓使也此句颇难晓且从郑氏之说言王之爲政见之使人唈然如郷疾风不能息也民有肃然之心本无怠慢而王乃使之至于不逮民无得以趋于畎亩之间则不逮者非民之罪也王使之也故芮伯告王曰好是稼穑言不敢轻于民力也能好是稼穑之事则民皆趋事于畎亩之间其有功于民者则使之代食盖以稼穑之宝而有功代食者乃爲政之善故也言代食而不言力民者但承上文不可以六字成文也亦犹击鼓之诗曰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可言公孙文仲也天降丧乱言天爲丧乱以灭亡此所立之王而又加之以旱蝗使稼穑皆病哀痛天灾如此故我中国之民皆相连属至于空虚言民无有不受其祸者王之羣臣无有陈力以念天之祸惟芮伯忧之也赘属也荒虚也维此惠君此言厉王所用非其人而自以爲贤也古者顺道之君爲百姓所瞻仰者以能内则秉持其心外则宣其谋犹于众已以爲然众人亦以爲然故能考察愼择其相所任之人无非贤者惟彼不顺之君自以爲善自用其肺肠故所任之人已以爲贤天下不以爲贤也如此何以爲百姓之所瞻仰此民所以狂乱也古人有言曰临乱之君各贤其臣于此可见但一人爲贤矣而天下不以爲贤也唯明君则公天下之好恶众以爲可吾亦以爲可众以爲恶吾亦以爲恶此治乱之所由分也瞻彼中林甡甡众多也即螽斯诗所谓诜诜是也字异而义同观彼中林之中其鹿众多相与羣处而朝廷之君臣乃争相譛诉不能相善是鹿之不如也虽曰朋友乃靣朋友耳所谓噂沓背憎者也夫所贵于人者爲其异于禽兽耳禽兽乃能羣居相与辈耦而行而人乃互相覆挤谗毁猜忌无所不至则亦何贵于人乎进退维谷言进退皆不可也处昏君之朝欲进而在朝固位而不去则必受其祸退而在野又恐得罪于君相进退之间无所恃也雨无正之诗曰亦云可使怨及朋友云不可使得罪于天子以苟容阿媚而云不可使则不可直道而行尚云可使则亦不可进而在朝则不可退而在野亦不可处斯世也盖亦难矣维此圣人圣人则能逺知祸福于未萌其所瞻视而言者至于百里无逺不察也若夫愚人则反狂惑以爲喜所谓抱火措之积薪之下火未及然因谓之安者也观百里奚知虞之将亡伍子胥知吴之将亡其察于利害亦审矣而时君不容者盖弃圣人之言而贪目前之安自古昏君之常态也使其不以愚人之言爲然则何亡国败家之有哉非不能言之于王以利害晓之也但以畏忌不敢言耳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惟躬是瘁夫言岂难哉苐以躬之瘁可畏耳维此良人良人乃贤者也王之于贤则不求之不进之至于残忍暴虐之人则顾念之反覆之同恶相济如以水投水故其任用之间无非小人惟上之所喜者皆残忍之徒故民之贪乱者安爲荼毒之行以希合上意也大风有隧隧道也大风之起也必有所从来以譬王之爲善爲恶也亦有所从来大风之起也自于大空谷而来也王之爲善也必有人以賛之爲不善则自彼不顺之人以助之是皆有所从来也惟良人所爲皆善则王之所爲无适而非善不顺之人所行皆中于垢秽则王之所爲无适而非不善盖在王所者长幼卑尊皆薛居州则王谁与爲不善在王所者长幼卑尊皆非薛居州则王谁与爲善善恶皆有所从来也郑氏曰大风之行有所从而来喻贤愚之所行各由其性贤者在朝则用其善道不顺之人则行暗冥受性于天不可变也此言最害理审如此说则杨子善恶混之说也告子决诸东方则东流西方则西流之说也夫性本善岂有不顺之人所行冥暗而乃受性于天者乎大风有隧大风之起也有自亦犹善人之败也必有所自善人之所以败者以贪人之任用故也类善也贪人之败善人此王之所以爲恶也则知王之性本善但以贪人败之故耳故道听之言则答之诵诗书之言以告之则如醉此所以见王之先入于贪人之言故诗书之言则弃之而不用也厉王既已不用其言反使我爲悖逆之行而从贪人之所爲也是以知芮伯之自伤不独不见用于王又爲王之所使殊可闵也是岂以芮伯爲悖哉此但述王意之使爲耳嗟尔朋友此又深责羣臣也嗟尔朋友予岂不知尔行乎汝虽自恣莫汝谁何然譬飞虫亦有弋而获之者故芮伯告之以此所以隂覆之也吾以言隂覆汝而汝反以言来赫我夫处于昬君奸臣之朝告于君则覆爲虐告于臣则臣反予来赫其得罪于君臣之间如此几何而免于戾乎民之罔极职凉善背郑氏以爲信不如毛氏以爲薄言民之罔中由所主者薄德之人善相弃背也穆公戒其臣曰民心罔中惟尔之中则民之罔极非民之罪乃在位者之罪也爲民不利如云不克言薄德之人惟在害民之事惟恐其不胜民皆化之爲回僻之行则以其所主者力争故耳民之未戾言民之未定者则以其所主者盗贼之臣爲寇乱之行也我薄告之以爲不可而汝乃反覆而骂我况敢大言乎是亦上文所谓反予来赫之意也汝虽自曰此祸非我所致然我既作此歌以谏其恶矣不可欺也自古乱臣之败国虽自欺以爲无罪而欲以欺于人人其可欺乎板之诗曰我虽异事及尔同僚我即尔谋听我嚣嚣此诗又曰既之隂女反予来赫末章又曰凉曰不可覆背善詈则知厉王之世凡伯芮伯皆以此告其朋友而朋友不信乃知厉王之世非无忠信之人特不见用耳   黄曰左传文公元年秦伯引芮良夫之诗曰大风有隧至覆俾我悖则芮伯者字良夫乃畿内诸侯入爲王朝卿士也其作诗本厉王之乱在于用小人故于听任之际屡致意焉其章指当从吕伯恭其训义少南爲优但于十三十四十五章犹有未纯不能不少加櫽括余章文义不録止于兹三章述之耳一章至四章皆极言其乱也五章告以当时被祸各有望治之心六章复告以息民务农而居位食禄者不可不审择也七章因前章息民务农之言而深叹丧乱饥馑之可哀也八章言治乱之分盖其君向背用舍所由异路思古而伤今也九章言君暗于上故譛毁之俗成于下自伤处斯世之难也十章明朝皆小人安其危而利其菑欲谏而不敢也十一章言王弃君子而厚小人民不堪命而王不知也十二章言治乱各有所由来治由君子而乱由小人十三章言王之所以疎弃君子者小人之言先入也前章言善恶各有所由来此又言王性本善多由贪人以败之耳道听之言则答诵诗书之言以告之则如醉此所以见王先入于贪人之言故也厉王既以不用其良反使我爲悖逆之行而从贪人之所爲也十四章自此至末章皆托与公卿侪軰言以反覆讽切之也厉王之朝举无信芮伯言者故告之曰予岂不知而妄哉如彼飞虫时亦弋获岂无一二或中者乎十五章民之所以贪乱不知止者由此凉薄善覆背之人爲民所不利之事如恐不胜而力爲之也民之所以邪僻者由此辈竞用力而然也回遹邪僻也反覆其辞者所以深恶之也   毛诗集觧卷三十四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三十五  宋 李樗黄櫄 撰   云汉仍叔美宣王也宣王承厉王之烈内有拨乱之志遇烖而惧侧身修行欲销去之天下喜于王化复行百姓见忧故作是诗也   倬彼云汉昭囘于天王曰于乎何辜今之人天降丧乱饥馑荐臻靡神不举靡爱斯牲圭璧既卒寕莫我聴旱既大甚蕴隆虫虫不殄禋祀自郊徂宫上下奠瘗靡神不宗后稷不克上帝不临秏斁下土寕丁我躬旱既大甚则不可推兢兢业业如霆如雷周余黎民靡有孑遗昊天上帝则不我遗胡不相畏先祖于摧旱既大甚则不可沮赫赫炎炎云我无所大命近止靡瞻靡顾羣公先正则不我助父母先祖胡寕忍予旱既大甚涤涤山川旱魃为虐如惔如焚我心惮暑忧心如熏羣公先正则不我闻昊天上帝寕俾我遯旱既大甚黾勉畏去胡寕瘨我以旱憯不知其故祈年孔夙方社不莫昊天上帝则不我虞敬恭明神宜无悔怒旱既大甚散无友纪鞫哉庶正疚哉宰趣马师氏膳夫左右靡人不周无不能止瞻卬昊天云如何里瞻卬昊天有嘒其星大夫君子昭假无赢大命近止无弃尔成何求为我以戾庶正瞻卬昊天曷惠其寕   李曰此诗言宣王承厉王板荡之余而有拨乱之志遇旱烖如此而欲以修行而去之天下之民见其如此故喜于王化复行故作此诗以美宣王以见忧民之深也水旱之烖自庸君观之则必以为天数之所不能免耳而已无与焉自贤君观之则必以为负罪引慝自己致之且以成汤之世以六事而祷旱所谓六事者岂有是哉汤果无是而必引以自责非汤之过为谦逊也葢天烖之来而不以为己之致则非所谓畏天也所谓无所不用其至也如宣王之时焦劳甚矣而天烖如此是亦汤之遇旱也成汤无过者也而犹以过自责此其所以为成汤宣王之行修矣而犹以为未尝修此其所以为宣王惟其修行则不患乎天之不悔祸也春秋之时宋大水鲁侯吊焉曰孤实不敬天降之烖又以为君爱拜命之辱既而闻之曰公子御説之辞也臧孙逹曰是宜为君有恤民之心夫宋之所对者特数语耳而臧孙逹便知其有恤民之心况宣王忧民之心如此如之何而不中兴乎但观此诗则可以知宣王之必中兴也倬彼云汉天河也倬明也囘转也言宣王遭旱遂夜视天而望雨乃见天河精光运转未有雨徴乃曰今人何罪也今天降此丧乱而饥馑之烖又重重而至葢旱烖不已则饥馑必至矣宣王以遇旱之故无有神而不举祭之也其所祭者未尝爱其牺牲而祀神之圭璧今则尽矣曽莫之听而旱犹自若也古者国有凶荒则索鬼神而祭之其祭之者非所以祈福也孔氏曰烖旱不熟必至于死人君为人之父母不可忽观穷厄固当责己求天祷神罄忠诚之心为百姓请命圣人縁人之情而作为此礼非言祈祷必能止烖也徒以民命可矜不得不为之祷祷而无雨不得不诉于神耳此説是也后世遇烖固有祈祷而无应者葢徒祷于神而无恻怛之诚心也宣王遇烖而诚心恻怛于此可见此其所以可嘉也旱既大甚蕴苏氏曰结也隆盛也此章言旱之气结而盛至于虫虫也説文曰虫虫旱气也我之禋祀不絶郊以祭天宫以祭宗庙或上或下奠其礼瘗其物天地之神靡不宗敬之而后稷不能佑我上天不临助我宣王为之言曰秏斁下土寕丁我躬言毁败于下土寕使我身当之也若宣王此言可谓仁人之言矣宋之时荧惑守心景公忧之司马子韦曰可移于相景公曰相吾之股肱可移于民公曰君者恃民曰可移于嵗公曰嵗饥民困吾谁为君景公之爱民可谓切矣不肯以其烖移于民而独以身当之薄于己而厚于民宣王之心何以异此宋朝仁宗皇帝大旱欲降诏杨察进草仁宗曰未合朕畏天之意乃更其辞曰朕不敏于徳不明于政俾兹祥眚下逮黎庶与其降疾于人孰若移灾于朕是亦云汉之意也旱既大甚推而不去也宣王兢兢业业而如雷如霆葢雷霆之震而人必畏惧此人之常情也易曰洊雷震君子以恐惧修省亦如闻雷霆之时也周余黎民靡有孑遗言周余黎民靡有孑遗矣岂周无遗民哉宣王之恐民失其所故以为周余黎民靡有孑遗亦如民未尝伤也文王视之常如伤以见爱民之甚也民无孑遗则上天不我遗乎葢无民则无君矣何不相畏先祖之业至此摧败矣毛氏以摧为至其説为迂郑氏以摧当作催郑氏好改字不可从也旱既大甚则不可沮旱之既不可止又且炎热于我无所逃天命不逺无有瞻顾之者羣公先正之长官则不我相助也父母先祖则安然忍为此哉宣王遇旱告于上天又告于父母先祖又告于百官以见情之切念之深也涤涤苏氏以为山川草木皆尽如涤去也此説是也旱魃旱神也旱神之为虐草木之焦枯如火之惔烧如火之焚燎我心之忧暑如为火所熏灼于身焉羣公先正之长官则不我闻亦上文之意昊天上帝寕使我避位而去也不敢有其身又不敢居其位以见畏天之至也五代唐明宗之时天下纷乱尝谓天不早生圣人明宗愿天生圣人宣王欲避其位皆其恐惧之甚也旱既大甚黾勉畏去苏氏以谓始以旱故欲遯去既又以弃位非人主之义非也黾勉谓劳苦也言我尽其劳苦而畏去天犹病我以旱曽不知其故何也我之祈年甚早矣祭社稷又不晚矣上天曽不度我心也言我之于神明无不恭敬之宜其神无悔怒也今也神犹悔怒其故何哉旱既大甚散无友纪王氏谓人道相友则吉凶吊庆有纪以合之旱大甚且久财不足以为礼则无友纪而人散矣此説是也庶官之长于此乎穷也宰之职于此乎病也趣马师氏膳夫左右凡百官无不尽其勤劳当此旱之时以见宣王之朝为百官者勤于职事皆以旱为忧也靡人不周未尝以不能之故而不敬也瞻卬上天于我何居哉十月之交曰皇父卿士畨维司徒家伯维宰仲允膳夫棸子内史蹶维趣马楀维师氏言其天变如此而羣臣皆莫以为忧非独幽王也今宣王之时鞫哉庶正疚哉宰趣马师氏膳夫左右靡人不周无不能止则知是时羣臣皆有忧旱之心非独宣王为然也瞻卬昊天有嘒其星言宣王之视天则惟见嘒然之众星也亦犹所谓倬彼云汉昭囘于天也大夫君子昭假无赢自此以下又是勉羣臣也昭明也假至也汝百官既明其至诚之意无有余矣我之大命不逺但为尔惜无弃其成功尔之百官何必以为我乎但能正其庶官则可矣戾定也百官既勤职事则众官之长可定也瞻卬昊天何时惠我安寕乎自汉以来人君凡遇天之灾异则必归咎于臣下今宣王遇旱惟归过于己其视汉之君相去逺矣详观此一诗如亲闻宣王自责之辞而作诗者可谓能发明宣王之意   黄日尝论之矣不可掩者一人之诚意不可欺者天下之民心此意一诚虽纪纲未及振法度未及修内难未及熄外患未及平天下之民已若跻登于熈然之境宣王承厉王之烈民劳诸诗既作天下被乱极矣望治之情不啻饥之念食渇之念饮也宣王践祚未见其有大设施以慰民望而天下喜治之情已决于遇灾之日何宣王先得此于民心而民心信宣王之决哉葢内志既立其诚心实意随遇而显所谓遇灾修行者固非饰非干誉奉行故事者比也观其祀神祷旱罪已矜民救荒薄奉虽后世人君所未尝无而其诚意有出于形迹之外者非可以事为论也兹天下所以喜其王化复行而仍叔所以美之也不然移民移粟非不勤也而民不加多是诚可见天下之不可欺矣   崧髙尹吉甫美宣王也天下复平能建国亲诸侯襃赏申伯焉   崧髙维岳骏极于天维岳降神生甫及申维申及甫维周之翰四国于蕃四方于宣亹亹申伯王缵之事于邑于谢南国是式王命召伯定申伯之宅登是南邦世执其功王命申伯式是南邦因是谢人以作尔庸王命召伯彻申伯土田王命傅御迁其私人申伯之功召伯是营有俶其城寝庙既成既成藐藐王锡申伯四牡蹻蹻钩膺濯濯王遣申伯路车乗马我图尔居莫如南土锡尔介圭以作尔宝徃近王舅南土是保申伯信迈王饯于郿申伯还南谢于诚归王命召伯彻申伯土疆以峙其粻式遄其行申伯畨畨既入于谢徒御啴啴周邦咸喜戎有良翰不显申伯王之元舅文武是宪申伯之徳柔惠且直揉此万邦闻于四国吉甫作诵其诗孔硕其风肆好以赠申伯   李曰尹吉甫即六月之诗所谓文武吉甫万邦为宪是也杨子云曰正考甫尝睎尹吉甫矣公子奚斯尝睎正考甫矣公子奚斯之所以睎正考甫者以得商颂十二篇也正考甫所以睎尹吉甫者以其作崧髙烝民韩奕之诗也烝民之诗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好是懿徳孔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尹吉甫者可谓知道矣烝民之诗四句孔子便以为知道则此三篇之文学者不可不念也崧髙之诗言宣王复兴文武之业故天下复平遂建国亲诸侯所以襃赏申伯之功也王氏曰王命召伯定申伯之宅彻其土田营其城邑寝庙及申伯入谢则周邦咸喜戎有良翰此之谓能建国王命傅御迁其私人锡之以四牡蹻蹻钩膺濯濯遣之以路车乗马告之以我图尔居莫如南土又锡之以介圭以作尔宝又饯于郿且命召伯以峙其粻以遄其行此之谓能亲诸侯易曰地上有水比先王以建万国亲诸侯葢既立万国又在乎有以亲之今宣王能建国亲诸侯以襃赏申伯之功此崧髙所以美之也崧髙维岳毛氏以崧为髙貌山大而髙曰崧岳四岳也东曰岱山南曰衡山西曰华山北曰恒山毛氏以为髙貌山大而髙曰崧者葢据尔雅之説也郭璞注尔雅曰今中岳崧髙山葢依此名是也释者又曰泰山为东岳华山为西岳衡山为南岳恒山为北岳崧髙为中岳则是又以崧髙为中岳之山许慎説文又以为崧与从山从髙之字通用岂诗所谓崧髙者但指中岳乎曰非也其文曰山大而髙曰崧则知是凡大而髙者皆可名之曰崧非専指中岳也后世以崧髙为中岳者但见诗中有此文遂指以为中岳观此诗所言申甫之事则是申甫乃四岳之后也既是四岳之后安得専指为中岳邪郭璞注云今中岳崧髙山葢依此名其意可见帝尧之时姜氏掌四岳之祀率诸侯之职维称神灵之意故岳神佑而生甫及申按史记言太公望其先祖掌四岳佐禹有功虞夏之际或封于吕或封之申周语曰齐许申吕皆姜姓也至于甫侯即穆王时训夏赎刑者是也葢共出于四岳之后故连言之言崧髙之山其大极矣在穆王之时则生甫侯在宣王时则生申伯是二人者皆为周室之屏翰四国则皆頼之为蕃卫四方又頼之以宣布恩泽王氏曰蕃言扞蔽宣言敷播扞蔽则宜有界域故言四国敷播则宜无此疆彼界故言四方皆强生分别也亹亹申伯亹亹勉也言申伯勉勉而王缵继之以事则知申伯之贤也北门之大夫曰王事适我政事一埤益我是亦王缵之事也然北门大夫之勤劳不免终窭且贫则卫之不知其贤也今申伯之亹亹王缵之以事则是既知其贤而又于邑于谢此所以为襃赏申伯也言此改邑于谢地而为南方之法式郑氏曰改大其邑使为侯伯意或然也按史记周本纪云申侯与西戎共攻幽王则是申者乃侯爵也以其为方伯故谓申伯亦犹召公称公而谓之召伯者以其为方伯也申伯既旧有申国矣复邑于谢以见改邑于谢所以酬其功也国语云谢西之九州何如注云谢申伯之国也今在南阳苏氏云南阳有申城申伯国也王命召伯定功作所居之处登升其功使世世子孙传其社稷申伯之国必命召伯者欲以尊大申伯也王命申伯此章又言王所以告申伯封建之意言我之所以命尔为式于南国者因是谢邑之人而作尔土功也又命召伯定其土田之税彻什一之法也公刘迁于豳邑而彻田为粮今申伯之改邑乎谢亦必彻其土田盖迁其地者必先定其井牧均其税赋王又命傅御之臣傅御者贰王治事之臣也迁申伯之私人往于谢邑私人者申伯之家臣也申伯之功言城谢之事乃召伯所营其所营之地则始作其城既作其城又作其寝庙寝庙既成则其形藐藐然而美也观诗曰肃肃谢功召伯成之召伯其于营城邑之事为可嘉矣王氏云所以命召伯者亦以能治其土功之事也王赐申伯而遣之行则四牡蹻蹻然而壮钩膺又濯濯然而光明钩者马娄颔之钩膺者马之膺前有饰即周官所谓樊缨也按周官巾车金辂钩樊缨九就同姓以封申伯异姓而乃以此锡之者孔氏云以其命为侯伯故得车如上公也王遣申伯既锡申伯以四牡钩膺今又遣之而有大路之车乗驷之马则其礼可谓有加而无己也且又告之曰我图谋尔之居莫如谢邑之最善又赐之以大圭以为尔之宝也郑氏曰圭长尺二寸谓之介故以为宝赐之以介圭所谓赐之以夏后氏之璜封父之繁弱以为鲁国之宝也自古分宝玉于伯叔之国故其建国多锡之以宝玉近己也徃己王舅其保安南土乎申伯信迈言申伯信行矣于是王饯送于郿地申伯还于南则诚归于谢王氏曰王之数留疑于行不果也此説是也行之不果者谓今之行迈则是信迈也今之归则是诚归也又告之以召伯彻土田之时所至峙其粮粻所以速申伯之行也则知王之为申伯谋者至矣尽矣不可以有加矣申伯畨畨畨畨有功也言申伯既入于谢邑则徒行者御车者皆啴啴然莫不欣喜説文啴啴一曰喜也徧国之人莫不喜曰女有良翰矣申伯为四国之蕃故其所至之国莫不喜其有良翰也申伯之徳不亦显乎此乃王之元舅也文武皆备而可以为表式文武吉甫万邦为宪以见宣王之时其人才皆文武之全也申伯之徳又柔惠而且直葢柔而不直则儒直而不惠则讦书曰直而温葢温多失之不直惟直而且温然后为全徳申伯既有文武之全才今又柔惠且直此以见徳之全尽也揉服此万邦其声闻逹于四方吉甫作诗诵之其为诗甚美其风味又极其好以赠申伯矣夫所谓其诗孔硕者非谓作诗之美以其所陈之辞甚美也以赠申伯者以其辞之甚美若非申伯不足以当此也王氏曰吉甫作此诗以赠申伯而序以为美宣王宣王之美于是乎在葢唐史臣尝赞裴度曰非度破贼之难也任度之为难也申伯信贤矣任申伯者岂不贤乎黄曰建国封侯襃徳赏功兹乃有周之家法帝王之常典春秋常事不书夫何诗人区区以是为宣王美也大抵名生于不足誉起于絶无自文武成康之纪纲文章荡坏于厉王之手蓼萧湛露彤弓废熄而不用封建襃赏之政不行久矣宣王中兴举而用之宜君子所以不能忘情是以宣王诸诗序者多加以能之一字则皆是意耳虽然此诗之作美申伯而已曷为以美宣王也葢申伯有徳宣王建之美申伯亦所以美宣王故为宣王诗也吁为是説者恐未足以尽诗人之意人之常情意得志满之时易以自骄除患享利之日易以忘人茍操是心则乱阶基矣句践之于范蠡徳宗之于陆贽岂能于天下复平之后行封赏哉宣王不忘前日排患之心所以建贤者与之共守兹宣王所以益贤也兹又诗人之深意也夫申甫者皆宣王时贤诸侯甫虽不见于经以文考之葢当如此郑氏乃远取训夏赎刑之甫侯恐非也至于维岳降神此乃诗人之辞以见上天兴周之意不必泥其有无也余章皆襃赏意不解   烝民尹吉甫美宣王也任贤使能周室中兴焉   李曰孔氏曰崧髙之诗皆襃赏申伯指斥其人此不言任用山甫者以见王之所使任者非独一人故言贤能以广之韩奕之序不言锡命韩侯理亦然也孔氏之説大抵流入于凿通诗者以意逆之故能兴于诗比较前后轻重没世穷生不免为腐儒也   黄日观烝民之诗美仲山甫之贤序诗者宜曰美仲山甫也而乃曰美宣王何哉窃尝论之二老之归岂维文王之善养老也棫朴之盛岂维文王之能官人邪天下非患乎无贤而患乎弃贤虽春秋战国之际而犹有贤人君子隐乎其间惟人君所用者非贤而贤者之功业遂不见于世唐天宝之末有一顔真卿而明皇初不之识也然则仲山甫虽贤非宣王能用之虽百山甫犹无山甫故诗美仲山甫而序言美宣王吾益叹作序者之深于诗也岂后世泥章句学者之所可及哉   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好是懿徳   李曰孟子曰天之生此民也有物必有则民之秉故好是懿徳孟子解诗于天生烝民有物有则但加一必字民之秉好是懿徳但加一故字而诗之意自明孟子説诗所谓不费辞矣尝闻前辈读诗但以诗之本文改一二字而使学者自晓今日与诸君言无乃譊譊乎杨山曰近取诸身百骸九窍逹之于君臣父子夫妇朋友长幼无非物也而各有则视聴言动必由礼焉此一身之则也为人君者止于仁为人臣者止于敬为人子者止于孝为人父者止于慈此君臣父子之则也朋友有信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此朋友夫妇长幼之则也山之言不亦明乎天之生此民有物必有则天理之常也民之秉不失其常道故好是懿徳所谓贤者能勿丧尔也   黄曰责人之辞严颂人之辞侈今尹吉甫之美山甫也未言山甫之为贤为能而乃先言烝民之有物有则学者于此尤当深致思也详味此数句其意深其防微愚于此非特知山甫之贤亦知吉甫之不可及也孟子曰形色天性也人之一身形色具存形色之中天性不外此物则之説也凡厥有生耳目心志莫不固有此谓有物视聴言动皆必有司循而行之无非天理故曰有则故孟子曰天之生此民也有物必有则必之一字物则之説昭然矣人具形色之用而不循形色之天失其常心而贼其天性故有生之初具物则者均有生之后好懿徳者鲜葢放僻邪侈者皆无常心之民而贤者所以异于众人者以其能勿丧耳故孟子曰民之秉故好是懿徳故之一字好徳之説昭然矣前辈谓孟子论诗止于本文上加二字义理自分明信乎孟子之二字足以尽诗人之四句也噫尹吉甫之美仲山甫而先及此者以见山甫之出乎类防乎萃也曰好是懿徳云者非于物则之外有所谓懿也学者当防此理于吾心   天监有周昭假于下保兹天子生仲山甫   李曰天监有周言天之视有周之徳昭明于下用保兹天子而生仲山甫仲山甫之为人葢有徳之人也夫天之祐有周乃生此仲山甫者葢天祐人君莫大于生贤佐而为人君之佐助也国之祥瑞如芝草之类皆不足以为祥瑞而国之生贤乃国之大祥瑞也宣王之时维岳降神生甫及申天监有周生仲山甫则知岳之降神天之生山甫其为祥瑞也大矣仲舒曰宣王明文武之功业周道粲然复兴诗人美之而作是诗上天祐之为生贤佐后世称颂至今不絶葢谓此也   黄曰自前章言天之生民均具物则不为尧有不为桀亡至于贤者之所以异于人者则在于秉之复非天之降材尔殊也今日天监有周而生山甫然则天之生山甫也其亦有以异于烝民之生而非人之所可及乎葢贤之所以为贤固由于秉彝之复然天之生贤也亦岂茍云乎哉申伯自岳降傅説为列星故爱人君者天心也则贤佐之生亦天心也周家之泽未泯而上天之心未忘其黙相于我周家隂隲于我下民而为之生仲山甫焉保兹天子生仲山甫此天意也任贤使能周室中兴宣王所以承天意也仲舒曰宣王明文武之功业周道粲然复兴上天祐之为生贤佐后世称颂至今不絶仲舒之言其此诗之证欤噫天为君而生贤君奉天而用贤有贤而不能用与用之而非贤是皆违天意者也违天意而能治天下吾未之见也   仲山甫之徳柔嘉维则令仪令色小心翼翼   李曰仲山甫之徳此一章则总言山甫之徳也其柔和嘉美而可为法则也下文曰令仪令色小心翼翼则其柔和嘉美又可见矣其容仪顔色无不令善而其心翼翼而恭敬或内或外无不尽善此山甫所以为山甫也曽子曰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斯逺暴慢矣正顔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逺鄙倍矣仲山甫之有令仪则所谓动容貌者也有令色则所谓正顔色者也   黄曰刚毅木讷近仁巧言令色鲜仁刚毅木讷因性而行是仁之资也故曰近仁巧言令色彼将以济其不仁耳故曰鲜矣仁今诗之称山甫曰柔曰嘉曰令色柔嘉非刚毅令色非至仁诗人何取于此哉孔子曰色厉而内荏其犹穿窬之盗与曰犹穿窬云者言其无诸中而伪诸外也诗人称山甫之柔嘉必曰维则称山甫之令色必曰小心翼翼柔嘉本于天性而令色发于诚心此有诸中形诸外者也遐想山甫之为人粹然其和翼然其恭逺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盖涵养之所充至诚之所见者固如此也故尝谓令仪令色有如山甫而圣人乃断然曰非仁者葢虑夫色厉而内荏者之误天下后世也前辈尝云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假使当时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吁此知人所以难而吾夫子所以严巧言令色之戒欤   古训是式威仪是力天子是若明命使赋   李曰其为人也又式古人之典训故能威仪是力威仪是力故能天子是若葢能法古人之典训则其修身者必能威仪是力能修于己者既尽矣则推之以事君者必能天子是若天子是若则以明其教令而使布施于外此以见天子是若也孔子曰色厉而内荏其犹穿窬之盗与自小人观之非无令仪也非无令色也无诸内而强于外故见于外者虽曰顔色之美而其心不然矣此所谓穿窬之盗巧言令色鲜矣仁也山甫外则有令仪令色内则小心翼翼表里如一此其所以为贤也   黄曰伊川尝云仲尼元气也顔子景星庆云也孟子有泰山岩岩气象张子韶谓伊川之学自践履中入故能深识圣贤气象如此愚尝因前辈之余论而得君子小人之气象窃妄为之説曰君子气象如春生小人气象如秋杀尝读书见臯陶稷契伊尹周公之徒其气象粹然如春风和气中至读战国策及诸史见苏秦张仪商鞅李斯之徒其气象变诈暴戾使人观之如在秋霜中吁君子小人之气象信乎不可诬也烝民之诗形容仲山甫之为人其言详其喻广愚读此诗四句见山甫之气象粹然其和翼然其恭真臯陶稷契伊尹周公之徒也自古训是式一句观之可以想仲山甫无一豪自用之心凡云为设施之际必则古昔称先王其与好自用自専者大异矣以是而致君必能格人君之非心以是而为民必能道人君之徳意其若天子敷明命自其至诚之心推之也虽然世固有学古而昧今通古训而不通世务者而曰吾惟古训是式也世又有饰恶以逢其君残民以奉其君者而曰吾惟天子是若也诗人称仲山甫以古训是式天子是若而终之曰明命使赋吾见其学古而不至于泥古顺君而不至于逢君此非其涵养之所充至诚之所至者能如是乎   王命仲山甫式是百辟纉戎祖考王躬是保出纳王命王之喉舌赋政于外四方爰发   李曰王命仲山甫宣王以山甫之贤又告之曰我以汝为百官之长而继汝之祖考而保我王躬观此则知山甫之祖考常居是官矣为山甫者乃世其家也仲山甫出纳王命为王喉舌凡王之所言者出而宣之所为者纳而白之惟能为王之喉舌故其政教发于四方而四方皆应之也者应也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山甫为王喉舌而赋政于外四方其有不应乎   黄曰天子之职论一相宰相之职统百官相贤邪则百官有司皆得其人相非其人百官有司将何取则哉舜不相禹而相驩兜吾恐有鲧之徒相与都俞于虞朝成王不相周公而相管蔡吾恐武庚之徒相与扳援于周行治乱之机甚可畏也惟舜相禹以为百辟之式故九官济济以相逊惟成王相周公以为百辟之式故多士济济而秉徳吁其可忽哉窃尝观宣王承厉王板荡之后一时贤者能者毕立于朝廷之上文武之吉甫孝友之张仲式南国则有申伯奄北国则有韩侯平淮夷则有召虎是何得人之盛如此哉非宣王能尽得天下之贤而用之葢得仲山甫以为百辟之式焉尔继之曰缵戎祖考云者言其先祖父皆有大功于前圣今尔其可不思所以继之乎此宣王命之之意也窃尝因此而论之立贤无方固不可以阀阅论人然贤者之后其子孙尤多贤者其后可不思继祖考哉鲁侯之贤周公之孙也召虎之贤召公之孙也故宣王命韩侯曰缵戎祖考命山甫曰缵戎祖考皆以其祖父之功而望之也继之曰王躬是保葢使之以其孝于祖父者而忠于其君又继之曰出纳王命王之喉舌赋政于外四方爰发葢使之以其忠于君者而推是意以及于民喉舌云者欲其宣人君之命于天下也自其辅翼于君佐佑于民而言之则谓之股肱自其出纳王命而言之则谓之喉舌惟其当出纳之职而能任顺民之责故敷于外而四方应之非如后世之所谓徒挂墙壁而已吁内有以辅其君外有以惠于民想其在朝廷则有以得君之心在邦国则足以得民之心远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如周公所谓东方之人欲其留西方之人欲其归吁贤哉   肃肃王命仲山甫将之邦国若否仲山甫明之   李曰肃肃王命王之命肃肃然而严仲山甫将而行之诸侯之有贤否者山甫则辨而明之言山甫宣王命于诸侯之国诸侯之贤者则知其贤诸侯之不贤者则知其不贤如是则可以将王命不然则徒以虚文挂墙壁而已何所补哉   黄曰邦国若否仲山甫明之説者皆曰仲山甫将命于外诸侯之或贤或否皆能察之如所谓旌别淑慝是也愚窃以为不然夫人臣不难于能奉君之命而难于尽爱君之实王命之严吾能将而行之然知有君命而不知有民情国家之利害有所不知生民之休戚有所不察岂吾所谓爱君之实乎固不可如后世之奉使者朝辞禁门情态即异暮宿州县威福便行驱廹邮折辱守宰公私烦扰民不聊生如此而曰吾能将天子之命也岂足道哉仲山甫能以王命而宣于外而能以民情而告于君王命之肃仲山甫既能将之矣至于民情之违顺仲山甫又能明之以见其推爱君之心以爱民而非阿顺以媚其君也此愚之臆説未必果诗人之意   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解以事一人   李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此则内以保其身也夙夜匪解以事一人此则外以致其君也宣王之命山甫缵戎祖考王躬是保惟其夙夜匪解以事一人则可以见其保王躬矣夫惟明哲保身而不能保其君则是阿谀谄媚之人矣茍能保其君而不能保其身则又非远祸之道也説者乃以谓宣王拨乱之君山甫乃中兴之臣千载一遇宜其密勿而无间也明哲保身之道又何足言且以髙祖之于萧何犹有械系之辱光武之于邓禹犹有褫龙章之辱是二者非不千载一遇而犹不免于此然后知人臣明哲保身之难也   黄曰此一章説者类曰明哲保身君子全身远害之道也昔楚元王为穆生设醴后王戊忘设焉穆生曰可以逝矣不去楚人将钳我于市此明哲保身之君子也是故以萧何之功而不免械系之辱以韩信之功而不免钟室之诛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之诮皆为不能明哲保身之戒愚窃以为不然夫魏郑公愿为良臣不愿为忠臣良与忠不可分而言也然而臣子之心安可求忠之名于天下后世邪吾有忠之名则天下后世得以议吾君故凡以龙逄比干自期者非人臣之得已也然则立人之朝必以明哲保身之説自期其心将曰吾君非尧舜也非禹汤文武也全身远害之道不可不知也推是心以徃则谄媚求容无所不至知为身虑而不知为国虑此岂仁人君子之用心邪况以宣王之明君仲山甫之贤臣其君臣之相得当密勿而无闲明哲保身之道又何足言而诗人又何屑屑以是而美之也昔臯陶以智为帝陈谟箕子以智为武王陈洪范夫知人安民之书彝伦攸叙之书皆天下之常理而必以智称何邪孟子曰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今诗人称仲山甫之既明且哲而特曰以保其身葢修身谨行而俾无一豪玷阙者皆知之大也斯言之玷非所以保其身也仰媿俯怍非所以保其身也言满天下无口过行满天下无怨恶故曽子有疾召门弟子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所谓明哲保身如此而已推此心以事君则必为事君之小心故夙夜匪解以事一人愚尝观诗人之称仲山甫既曰以保其身又曰王躬是保吁能保其身又能保其君此孟子所谓惟大人能格君心之非者也如今全身远害之説则岂足以知王躬之是保哉愚故详为之辨   人亦有言柔则茹之刚则吐之维仲山甫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侮矜寡不畏彊御   李曰人亦有言柔懦者则茹而食之刚强者则吐而出之维仲山甫虽柔者不茹而食虽刚者不吐而出惟其柔而不茹故能不侮矜寡惟其刚而不吐故能不畏彊御书曰无虐茕独而畏髙明茕独者人之所易侮也故其势日以弱髙明者人之所甚惮也故其势日以恣仲山甫之于寡弱则以为最可矜故从而恤之使各得其所至于人之所甚惮者则不畏之使之有所惩夫常人之所谓刚者但施于茕独之人而已所谓柔者但施于髙明之人而已山甫之刚柔与常人异此刚柔所以得中也   黄曰此一章説者类曰柔亦不茹不侮矜寡之喻也刚亦不吐不畏彊御之説也愚之説则曰柔亦不茹所以不畏彊御也刚亦不吐所以不侮矜寡也葢此所谓刚柔者仲山甫一身之刚柔非天下刚柔之人凡物之性有失之过柔者有失之过刚者杞柳之可以为桮棬此柔之可茹者也金石之不可得而食此刚之可吐者也是皆刚柔之偏也仲山甫之柔不至于可茹则柔非懦也刚而不至于可吐则刚而非暴也至寛而有所谓至严至察而有所谓至容温而厉威而不猛此中和之徳也全中和之徳于一身散中和之用于天下推吾不茹之柔则柔之中有不可犯者存彊御者吾奚畏推吾不吐之刚则刚之中有至不忍者存矜寡者吾奚侮葢矜寡者吾所当恤而彊御者吾之所当治如洪范所谓彊弗友刚克燮友柔克是也窃尝论之天下之困穷艰苦者莫甚于矜寡之民而肆毒于田野横行于州闾者皆彊御之徙也尧之所谓不虐无告不废困穷而文王之发政施仁亦曰必先斯四者古人之治其于矜寡之穷民尤所尽心焉故书曰无虐茕独而畏髙明葢茕独者人情之所忽而髙明者人情之所惮也嗟夫矜寡之民其势固弱矣强胥猾吏又从而重扰之则其弱甚矣上之人苟从而抑之侮之则彼将何所告邪是以后世之民其彊御者日以纵而矜寡者日以甚豪民猾吏肆其奸横而莫敢谁何使夫细民战战兢兢而犹惧不免于罪吁安得如仲山甫之贤者以治民邪天生山甫以兴周之治宣王用山甫以福周之民吁周之民一何幸哉   人亦有言徳輶如毛民鲜克举之我仪图之维仲山甫举之爱莫助之   李曰人亦有言徳輶如毛民鲜克举之我欲与仪匹共图之然独山甫能举而行之惜乎莫有能助之也有人于此力不能胜一匹雏则为无力人矣今曰举百钧则为有力人矣然则举乌获之任是亦乌获而已夫人岂以不胜为患哉弗为耳况徳轻如鸿毛岂有不能举之哉但人不举之耳山甫能不以世人之所忽而忽之故能举如毛之徳也然观宣王之时其贤臣非不多也而山甫乃能独举如毛之徳是当时惟山甫一人而已自山甫之外无有能举之者此葢诗人甚言山甫之贤故曰徳輶如毛民鲜克举之我仪图之维仲山甫举之爱莫助之如所谓周余黎民靡有孑遗岂周真无遗民哉维仲山甫一人举之岂山甫之外果无一人能举之哉当以意逆志然后为得也王氏曰是时吉甫张仲申伯之徒皆见于诗而曰爱莫助之则以方宣王莫不好徳贤臣众多之时为莫助耳此所谓痴人前説梦也   黄曰尝观孟子之告齐王今有人力足以举百钧而不足以举一羽既而又言一羽不举为不用力焉吁孟子者可谓巧于喻其君矣今观尹吉甫之美山甫也亦何其巧于形容欤徳輶如毛至轻而易举也而民鲜有能举之者拟之于其伦度之于其众然后知能举者惟仲山甫一人而已夫徳之轻喻于鸿毛似易举而民鲜克举之则又似于难举夫人岂以不胜为患哉患不为耳天下之事惟不忽于小故能成其大卷石之积可以至于华岳撮土之多可以极于持载舜之为舜固不可及也而闻一善言见一善行则若决江河莫之能御夫一言行之善徳之至微也而舜有不能自已者是以中庸称舜之大智而必曰好察迩言夫迩言者常人之所甚忽也而舜必察之兹舜之所以为大也是故细行之不矜则大徳之累也小善之不为则众美之销也忽乎其小者则安能成其大者哉如毛之徳非不易举而民不能举之其患葢生于有所忽也仲山甫维不忽人之所共忽故能举人之所不能举此尹吉甫所以工其辞以形容之欤继之曰爱莫助之此诗人自言之辞也説者谓诗人言仲山甫之贤如此惜乎莫有能助之者此其説为不通愚以为人情之于人既爱之则必有以助之故助其所不足以成其所至足此所以见其爱之之深也诗人言仲山甫之贤能举人之所不能举则其徳无所不足矣无所不足何助之有故吾于仲山甫惟能爱之而莫能助之非必助之难虽欲助之而莫容助也夫助者生于有所不足彼善战而吾济之以文彼善谏而吾济之以直此有待于助者也孔子作春秋游夏不能措一辞此不容于助者也知此则知爱莫助之之説   衮职有阙维仲山甫补之   李曰衮职人君也人君之衣衮冕故言人君也言君之有过维仲山甫能补之苏黄门曰有过天下莫敢言山甫独能补之此以见山甫能举徳也   黄曰此二句葢得微而显隐而彰之义夫兖冕天子之服也此章但言宣王有过维山甫能补之然不曰宣王而曰衮职此微辞也葢证父之过不足以为直君之过不足以为忠美山甫之贤而斥宣王之有过吾于诗人奚取哉此尹吉甫所以微其辞于衮职而隐其意于有阙之言也呜呼仲山甫者葢孟子所谓能格君心之非者也人臣之事君当有以格其心术之微人君茍有一念之过吾当有以正之于未萌以全于无过之地不待其过之已彰而后言之也故曰维仲山甫补之补之云者补其阙而使之无阙也易曰无咎者善补过也夫无咎者无所过失之谓也既曰无过而又曰善补过岂非善补乃所以无过欤此仲山甫之所以为仲山甫而孟子所谓格君心之非者也宣王之时在朝之贤臣非不多而能格君心之非者维仲山甫一人而已想其庭燎之箴已谆谆于宣王方勤之时鹤鸣之诲尤致意于任贤使能之际呜呼当其未有之时而已思以箴之诲之此所以能补其阙而使之无阙也为人臣者如仲山甫可以无媿   仲山甫出祖四牡业业征夫防防每怀靡及四牡彭彭八鸾锵锵王命仲山甫城彼东方四牡骙骙八鸾喈喈仲山甫徂齐式遄其归   李曰仲山甫出祖言仲山甫受王命将欲适齐出于国门而为祖道之祭故其所乗之马则业业然而髙大所从之征夫则防防然而敏速既有业业之四牡又有防防之征夫宜其不以不及于事为忧山甫之心犹恐无所及于事山甫之为国可知矣山甫徂齐如此足以知其奉使以将王命其所以尽心者未尝不尽其忠也山甫既行而四牡彭彭然而行八鸾之声又锵锵然而鸣所以为此行乃王命山甫往筑城于东方之国也山甫徃城彼东方其所乗之马又骙骙然而壮健八鸾之声又喈喈然而和鸣山甫乗此马而徂齐而周人则欲其速归也昔周公之居东东方之人则欲其留西方之人则欲其归今山甫之徂齐而周人则欲其速归其亦庶几于周公矣   黄曰礼以义起诗以情起礼之详于义物者辨其名诗之详于义物者寓其意故其乐是人之贤也则亦乐称其车马之盛衣服之美重复而不厌今观诗人之称山甫既曰四牡业业征夫防防又曰四牡彭彭八鸾锵锵又曰四牡骙骙八鸾喈喈一意而三及之一辞而三叹之夫岂有异义葢曰仲山甫之适齐也将行而为祖道之祭其四牡之马如是其盛征夫之众如是其敏八鸾之声如是其和则仲山甫之所以为山甫者可知矣虽然是亦未足以形容山甫之贤而诗人之意亦不止于是也愚谓先一章之意不在于四牡征夫而在于每怀靡及之一句其次章之意不在于四牡彭彭八鸾锵锵而在于城彼东方之一句末章之意不在于四牡骙骙八鸾喈喈而在于式遄其归之一句诸儒讲解徒纷纷于四牡八鸾之説彭彭业业锵锵喈喈之辨而诗人之意则反畧之焉愚故详及之夫每怀靡及云者言仲山甫之贤愈不自足也人之常情位髙者好自矜徳盛者好自大如毛之徳维仲山甫举之衮职有阙维山甫补之山甫之贤非人之所可及而山甫之心常慊焉若有所不及焉则其涵养之所至为何如此诗人之所以乐称之而不已也昔文王作皇皇者华之诗以遣使臣而切切然为每怀靡及之戒若山甫者非特无媿于宣王之责抑亦无媿于遣使之意矣城彼东方云者先儒以为筑城于齐以御东夷此説非也国有人焉则金城不足喻人茍贤焉则金城不足比仲山甫之徳足以蕃宣其国扞芘其民故仲山甫徂齐所以为卫齐此诗人所以深美其徳之盛也昔文王作出车之诗以命南仲而惓惓于城彼朔方之言若仲山甫者非特无负于宣王之命而亦无媿于文王命南仲之意矣式遄其归云者此又见当时之人其所以爱仲山甫者深矣远之有望近之不厌者所以为盛徳之至也在彼无恶在此无斁者所以为微子之贤也人之所为有以得乎人之心而使人皆有爱之不能自已之意则其为人也可想而见之仲山甫之将徂齐而人有城彼东方之喜仲山甫之既徂齐而人有式遄其归之望是人也居则人爱之去则人思之如周公居东而当时之人皆曰无以我公归兮无使我心悲兮东方之人欲其留西方之人欲其归吁是果何以得此于人哉仲山甫之所以为仲山甫者吾于周公见之   吉甫作诵穆如清风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   李曰吉甫作诗而诵之其诗感人之情性和穆如清风而仲山甫多所思故作此诗以少安其心也穆如清风所以慰其心也谢道韫尝谓此四句为最佳不可不详味之苏黄门以为山甫之徳诗人之言有曰柔嘉维则令仪令色小心翼翼古训是式威仪是力此与胡广赵戒何异终则曰人亦有言柔则茹之刚则吐之维仲山甫柔亦不茹刚亦不吐此与汲黯朱云何异赵戒胡广则陷于谄汲黯朱云则陷于狂山甫之为人内刚外柔非谄非狂所以为王者之佐刚柔具备亦如申伯文武之是宪不如是不足为全徳也   黄曰古今之作诗未尝自着其名也自言其名者或有之未尝自夸其美也如曰是用作歌之类岂自夸其名乎如曰家父作颂以究王酗而已岂自夸其美乎愚读崧髙烝民二诗末章而独有疑焉夫吉甫作诗以美申伯至其末章曰吉甫作诵其风肆好诗人以美仲山甫至其末章曰吉甫作诵穆如清风夫自着其名自夸其美吉甫果何为哉文武吉甫万邦为宪吉甫之用心岂若是其浅邪天下之事言者无媿则公言之受者无愧则安受之故作诗以美人者其言易以夸以仲山甫之贤而吉甫作诗以形容之吉甫言之而无过辞山甫当之而无愧色虽暴之天下后世有不可得而议者此所以自言而无所隐也六月之诗其末章形容吉甫饮御诸友而曰侯谁在矣张仲孝友夫明曰张仲孝友云者所以见其一时朋侪皆当世贤者故此诗明曰吉甫作诵曰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其意微矣故详及之   韩奕尹吉甫美宣王也能锡命诸侯   李曰孔氏云锡谓赐之以物二章是也命谓授之以政一章是也是以锡命分为二也观春秋书锡命者三皆曰来锡公命不当分为二也此诗言锡命者葢宣王锡韩侯以命耳所谓能者葢锡之者非妄予而得之者非妄受故谓能锡命诸侯春秋书锡命者三荘公元年王使荣叔来锡桓公命文元年天王使毛伯来锡公命成八年秋七月天王使召伯来锡公命锡之者皆妄予而得之者皆妄受何以为能锡命乎黄曰人君之于天下予夺自我赏罚自我锡命诸侯人君之职春秋之际王室既微矣荘公元年王使荣叔来锡桓公命文公元年天王使毛伯来锡公命成公八年秋七月天王使召伯来锡公命当王室衰微之际天子拥虚器于上而犹能锡命诸侯今诗独以是美宣王此而可美则春秋书锡命三亦皆可美邪是不然诗人美宣王之锡命而必曰能云者其微意有在也春秋之所书者皆讥也讥者何讥其锡之非人予之非礼而非所谓能也棫朴之诗曰文王能官人也夫人主以官人为能则官人者固人主之职而何独于文王称之书曰知人则哲能官人葢惟其有知人之明而后官人不失其为能予之者公天下而予之受之者公天下而受之予之者无慊受之者无愧夫是之谓能采菽之刺幽王曰诸侯来朝不能锡命以礼幽王非不能锡命也锡命而非礼则犹不能锡命也故瞻彼洛矣之诗亦曰思古明王能爵命诸侯赏善罚恶焉吁诗人之意亦明矣爵命诸侯人君所同也赏非其善罚非其恶则亦何足为人君之能事哉韩奕之诗序言宣王能锡命诸侯而其诗乃曰王锡韩侯曰韩侯受命葢以其所锡者韩侯非妄锡也上之人非妄锡下之人非妄受其曰能也固宜不然威烈王二十三年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防为诸侯是亦锡命诸侯也而奚独宣王能之此一字之防序诗者之意存   奕奕梁山维禹甸之有倬其道韩侯受命王亲命之缵戎祖考无废朕命夙夜匪解防共尔位朕命不易榦不庭方以佐戎辟四牡奕奕孔脩且张韩侯入觐以其介圭入觐于王王锡韩侯淑旂绥章簟茀错衡衮赤舄钩膺镂鞹鞃浅幭鞗革金厄韩侯出祖出宿于屠显父饯之清酒百壶其殽维何炰鼈鲜鱼其蓛维何维笋及蒲其赠维何乗马路车笾豆有且侯氏燕胥韩侯取妻汾王之甥蹶父之子韩侯迎止于蹶之里百两彭彭八鸾锵锵不显其光诸娣从之祁祁如云韩侯顾之烂其盈门蹶父孔武靡国不到为韩姞相攸莫如韩乐孔乐韩土川泽訏訏鲂鱮甫甫麀鹿噳噳有熊有罴有猫有虎庆既令居韩姞燕誉溥彼韩城燕师所完以先祖受命因时百蛮王锡韩侯其追其貊奄受北国因以其伯实墉实壑实亩实借献其貔皮赤豹黄罴   李曰奕奕梁山韩之镇也禹贡治梁及岐今在同州彭城县其后属晋春秋时梁山崩乃晋望也尔雅曰梁山晋望也孙炎注曰晋国所望祭则是韩灭之后故以为晋之望此所谓韩者非韩赵魏之韩乃武王之后左氏所谓邘晋应韩也其后为晋所灭焉奕奕大也梁山之地其髙大如此自洪水既平之后惟禹以丘甸之法而为贡赋则禹之功可谓大矣其后韩侯能显明其道以继禹之功则韩侯之功亦大矣有倬其道言显其道也禹自洪水既平之后九州之地无不甸之独曰奕奕梁山维禹甸之者亦如信南山信彼南山维禹甸之主南山而言也有倬其道韩侯受命亦犹信南山所谓畇畇原隰曽孙田之是也王氏则以谓奕奕梁山维禹甸之有倬其道为一意韩侯受命王亲命之缵戎祖考为一意当且从毛郑之説夫韩侯受命防固恭敬尔之位朕命不可改易矣然当征不庭之方以佐汝君也宣王命仲山甫曰缵戎祖考今命韩侯亦曰缵戎祖考岂宣王之时官人以世邪但以山甫之徳足以继其祖考韩侯之功亦足以继其祖考故宣王命之世其位非是宣王官人以世也四牡奕奕上章既言宣王命韩侯为伯矣此章则又言宣王所锡之礼尽其厚也四牡之马其形甚长而髙大韩侯乗之以朝于王既至于京师则进其国之所有而入觐于王按觐礼侯氏入门右坐奠圭四享皆束帛加璧庭实惟国之所有故韩侯献之以介圭以其国之所有也郑康成曰黒水西河其进璆琳琅玕介圭者韩侯所有也王锡韩侯以旂之善者又有大绥以为表章以方文漆簟为车之蔽错置文彩为车之衡所以养其目也又锡身之所服以为衣而画以衮龙足之所履配以赤色之舄钩膺即上文钩膺濯濯也马则有金钩之饰其膺又有美饰又以镂金加马面之钖鞹革也虎豹之鞹犹犬羊之鞹也鞃轼中也以皮革施于轼中以为幭浅虎皮浅毛也幭覆其轼鞗皮为辔首之革夫以韩侯入觐尽其诸侯述职之道宣王锡之以命又尽乎天子赏功之道如春秋书锡命者皆非诸侯亲至京师而天子锡之皆其遣使以锡也其遣使以锡之固非礼矣而又所锡者皆不当其功何足以为锡命乎王使召伯廖赐齐桓公命齐桓公虽曰有功亦未尝朝于京师故遣使以锡之也晋文公于践土召王而天王锡文公命虽曰朝王亦非朝于京师也惟朝于京师而锡之以命然后为得礼之正也韩侯出祖此则言既朝于京师而韩侯出京师之门而为祖道之祭及出宿于屠而王又使卿士送之以酒百壶其殽则有火熟之鼈中脍鲜鱼其菜则有笋蒲而所乗之马则又有大路之车笾豆行列且然而甚多凡诸侯之在京师者皆来相与燕所以待韩侯也方韩侯之来也王有以锡之而锡之如此之厚及其去也又有以饯之而饯之又如此之厚则宣王之所以待韩侯者可谓至矣韩侯取妻此则言韩侯之取妻又有可美之事也康成曰汾王厉王也厉王流于彘在汾水之上故时人因以号之故诗曰汾王之甥蹶父之子卿士之子言其族尊贵也亦犹硕人之诗曰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皆言族之大也韩侯既亲迎于蹶父之里其百两则彭彭其八鸾则锵锵而其礼岂不光明乎诸娣从之古者诸侯一娶九女二国以女媵之而其他国诸娣从之祁祁然如云之众多韩侯因而观之见其灿烂盈于蹶里之门也鹊巢之诗曰之子于归百两御之今韩侯之取妻百两彭彭亦如鹊巢所谓百两御之也鹊巢又曰维鹊有巢维鸠居之居之者则是诸娣从之也今此诸娣从之烂其盈门是亦所谓维鸠居之也然韩侯之取妻未必受命之后方可取妻葢诗人言其可美之事故兼言之耳蹶父孔武此章则言蹶父为韩侯择对既得韩侯之贤又得韩国之善地也言蹶父之为人甚武健为王之使其车辙马迹环辙天下为韩姞相其居莫如韩国之最乐者则以川泽则訏訏然而大鲂鱮则甫甫然而大麀鹿则噳噳然而至众又有熊罴猫虎此言韩国之富饶如此蹶父善韩之地如此故使韩姞嫁而居之韩姞则安之而又有誉焉以见韩姞之尽其妇道也溥彼韩城此一章大抵言韩侯得贤女为助益见其光显也王氏云韩侯取妻何预于王政而诗言此葢言汾王之时为诸侯之所卑侮则王甥亦安能相攸而择乐国之显君哉虽其辞之多而其实曲説也言韩城之大燕安之时众民之所筑完其来久矣以韩侯先祖受命为侯伯者则因是百蛮故命其祖为侯伯今又命韩侯为侯伯因是追貃其追其貃即上文因是百蛮之意统理北方之国因而为伯焉观上文言王亲命之缵戎祖考则所谓先祖受命因时百蛮王锡韩侯其追其貊奄受北国因以为伯即缵戎祖考也髙筑其城浚深其壑亩以定其田借以定其税蛮夷之逺则又各献其所有之物貔皮与夫赤豹黄罴皆四夷所献之物也説文曰貔豹属出于蛮国宣王之时式是南邦则有申伯焉奄受北国则有韩侯焉是南方之国以申为侯北方之国以韩为侯则方国可谓得人矣韩侯为方伯而使戎狄之人献其所有此岂有力以强服之哉其视齐桓公召陵之盟晋文公城濮之战不足道也   黄曰诗人之美是人也或言其事以实之或言其地以记之太山鲁之望也故颂鲁者曰太山岩岩鲁邦所瞻南山周之原也故歌周王者曰信彼南山维禹甸之梁山韩之镇也故美韩侯者曰奕奕梁山维禹甸之书言禹治梁及岐春秋时梁山崩则梁山亦天下之望山也而其地在于韩今同州彭城县之地也诗人言梁山之地奕奕然其大也维禹甸之六十四井为甸甸方八里居一成之中成方十里出兵车一秉以为赋禹之功可谓着矣昔者禹之功着于此今也韩侯之功着于此故继之曰有倬其道韩侯受命王氏以奕奕梁山维禹甸之有倬其道为一意以韩侯受命属下文为一意愚恐不然自王亲命之至于此以佐戎辟皆形容宣王命之之辞也宣王之待韩侯也至而望韩侯也亦至方其命之也必亲及其责之也必详曰王亲命之以见其眷之之深且至也曰缵戎祖考无废朕命夙夜匪解防共尔位言其先祖父皆有大功于王室今尔其可不思所以继之乎尔欲继乃祖乃父之业当无废朕之命也韩侯而闻斯言固当不忘其祖尤当不忘其君其敢有自怠自忽之心哉尽乃心勤乃职韩侯之所当然也茍有一豪自怠自忽之心非惟有负于其君亦有戾于乃祖乃父矣继之曰朕命不易榦不庭方以佐戎辟噫王之命韩侯也示之以不贰之心而勉其不己之意葢君之于臣任之不専信之不笃则彼亦将茍且以自安持禄保位以自全孰肯以爱君忧国为心哉宣王之命韩侯以为朕之命既不易矣乃当尽乃心勉乃力四方之有不顺轨者尔当正之以佐尔君也吁以宣王之明以韩侯之贤其君臣之情相得而无间周道粲然复兴葢有自来矣故曰任贤使能周室中兴焉   毛诗集解卷三十五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三十六  宋 李樗黄櫄 撰   江汉尹吉甫美宣王也能兴衰拨乱命召公平淮夷江汉浮浮武夫滔滔匪安匪逰淮夷来求既出我车既设我旟匪安匪舒淮夷来铺江汉汤汤武夫洸洸经营四方告成于王四方既平王国庶定时靡有争王心载寕江汉之浒王命召虎式辟四方彻我疆土匪疚匪棘王国来极于疆于理至于南海王命召虎来旬来宣文武受命召公维翰无曰予小子召公是似肇敏戎公用锡尔祉厘尔圭瓒秬鬯一卣告于文人锡山土田于周受命自召祖命虎拜稽首天子万年虎拜稽首对王休作召公考天子万夀明明天子令闻不已矢其文徳洽此四国   李曰厉王之时小雅尽废四夷交侵遥想是时淮水之夷必侵中国宣王能兴衰拨乱然后命召公平之也孔氏曰命将在江汉之上葢今庐江左右也召公伐淮夷当在淮水之南鲁僖公所伐淮夷当在淮水之北淮之南北皆有夷也陈少南亦曰以地势考之江汉之浒王命召虎者是淮南之夷也若在淮北则是江汉非所由入之路也曰率彼淮浦省此徐土者是淮北之夷也若在淮南则徐土非聫接之地矣以此观之则此所谓淮夷者指淮南之夷也常武鲁颂所谓淮夷者淮北之夷也江汉浮浮苏氏云水盛貌滔滔苏氏云顺流貌江汉之水浮浮而盛所往淮夷之武夫顺流而下非敢安也非敢游也惟求服淮夷而已以见三军用命如此王氏则以江汉浮浮譬广而流行非也夫江汉浮浮者非是取譬葢因武夫渡淮故以为言也亦犹新台之诗曰新台有泚河水弥弥是因宣公筑台故以河水弥弥为言非是以河水取譬也武夫所以出征伐之车又张师帅之旗非敢自安也非敢自寛舒也但以淮夷未服为病耳铺病也武夫之所征伐渉江汉之上匪安匪游匪安匪舒其与髙克之将兵河上乎翶翔河上乎逍遥异矣江汉汤汤者大也洸洸武貌有洸有溃是亦武貎江汉之大而武夫皆壮勇经营四方其有不服者则从而伐之伐之既服矣然后以其成功而告于王郑氏以召公既受命伐淮夷服之复经营四方之叛国从而伐之苏氏以淮夷既平遂经营傍国告成功于王王氏之説亦类此窃以三説为不然所谓经营四方但是经营淮夷下云式辟四方是亦经营夷狄乃云四方者亦如后世征伐夷狄则曰有事于四方夷狄耳四方当以淮夷为言四方既平则王国必定矣王国既定则于是无有战争之心而宣王之心亦可以安寕矣观此则知宣王之心在于安天下其战争诚出于不得已亦可以见召伯能奉王之心而能尽其职位也贞观中伐兹克之帝谓羣臣曰夫乐有几朕尝言之上城竹马童儿乐也饰金翠罗纨妇人乐也贸迁有无商贾乐也髙官厚秩士大夫乐也战无前敌将帅乐也四海宁一帝王乐也朕今乐矣太宗所谓四海寕一帝王乐也其何以异于宣王之心载寕哉然太宗好名故其战也争区区之名非有意于安天下也宣王之心其战争出于不得已四方既平王国庶定时靡有争然后王心载寕则宣王之心异于太宗之心也江汉之浒郑氏曰王于江汉之水上命召公使以王法征伐四方夫所谓江汉之浒非是宣王亲渡江汉也但因上文言江汉故曰江汉之浒亦犹伐木之诗言伐木于阪特因上文而言故也召虎乃王亲命之以开辟四方遂定我疆土行周人之法我以兵伐淮夷非病之也亦非急之也但欲王国来至也召公之用兵非欲其病非欲其急其仁义之师乎疆土既平矣于是于疆于理至于南海此以见复文武之境土也吉甫之伐玁狁至于太原召公之于疆于理至于南海文武境土恢复可知也王命召虎来旬来宣旬説文曰徧也十日为旬则旬训徧明甚宣王命召虎徧宣其政教不徒使之从事于武功也因言康公之事而训告之昔我文王武王受命尔之祖召康公实为藩翰之臣尔今无以我为小子不足与有为汝当继汝召康公之功也有文武之君必有文武之臣我之徳虽不及于文武尔当继尔祖之功此乃宣王之谦辞也尔当开敏其功我则锡予之福人君之命臣多言祖考之事以戒之宣王命韩侯既告之缵戎祖考今命召公亦以祖考训之葢欲世其家也厘尔圭瓒厘锡也秬鬯黑黍酒也卣樽也未祭则以秬鬯纳于卣中既祭之时则以秬鬯纳于中此锡命者则未祭之时纳于卣中言王命召虎锡之以圭瓒又锡之以酒以告尔之先祖尔之先祖乃文徳之人也犹以为未又锡之山川土田尔祖自文武受爵自召康公以来已如此乆矣召虎拜手稽首以受其恩无以为报但曰天子万年葢祝君以夀自古人臣之常情也虎拜稽首以称王之休美为召康公对成王命之言告宣王曰天子享万年之夀又言天子之所以明明而称誉无穷者由是施文徳以和洽四国也宣王命召虎以为无曰予小子召公是似又告之以于周受命自召祖命是使其继召公之业也召虎乃拜手稽首作召公考是能知继其召公也明明天子令闻不已矢其文徳洽此四国此乃召康公之所以能辅其君而召虎因宣王命遂举召康公之言以尊宣王也自古人君有战功则嚻然有自满之心而谓天下莫己若秦皇汉武是也大臣之有战功则志满意得遂有玩忽之意若臧宫马武是也宣王之命召虎乃曰来旬来宣是不以武功为事矣而召公则告宣王曰矢其文徳洽此四国其臣不以黩武为事矣君臣相勉如此其视臯陶之赓歌不相逺矣   黄曰江汉一诗乃召公还师奏凯之日论功行封之时所作也初则整师而往非为邀功特以淮夷作患不能自安耳次则淮夷之患除而其功成次则安民之政举而其功广次则即功而论赏次则论定而赏行次则人臣报塞之义也若夫淮南淮北之辨先儒论之详矣   常武召穆公美宣王也有常徳以立武事因以为戒然赫赫明明王命卿士南仲大祖大师皇父整我六师以脩我戎既敬既戒惠此南国王谓尹氏命程伯休父左右陈行戒我师旅率彼淮浦省此徐土不留不处三事就绪赫赫业业有严天子王舒保作匪绍匪游徐方绎骚震惊徐方如雷如霆徐方震惊王奋厥武如震如怒进厥虎臣阚如虓虎铺敦淮濆仍执丑虏截彼淮浦王师之所王旅啴啴如飞如翰如江如汉如山之苞如川之流緜緜翼翼不测不克濯征徐国王犹允塞徐方既来徐方既同天子之功四方既平徐方来庭徐方不囘王曰还归   李曰常武之诗诗中本无常武二字诗序乃名常武亦犹雨无正般赉之诗皆无其字乃以为诗名也序诗者因释其所以命名之防其曰常者有常徳也武者立武事也常徳者本也立武者末也苟能尽其本则其心在于爱民有爱民之心则见于征伐无非爱民也茍无其本则穷兵黩武无所不至其祸有不可胜言者矣夫序此诗者最有功焉若不以是而训释之是使后世穷兵黩武必以常武为口实如秦皇之穷兵黩武是以战为常也其徳不常也汤武非不用兵也宼乱既平则休兵解甲不复以武功为事是以徳为常非以武为常也召穆公以宣王能讨平四方乃作此诗以美之又因以为戒恐宣王骄心一生用兵不已故尔所谓戒者亦犹庭燎之诗因以箴之终南之诗戒襄公也方宣王之命召虎也召虎告之以矢其文徳洽此四国其所以告其君者以其矢文徳而其为此诗又曰有常徳以立武事则召公之戒君可谓深矣赫赫明明赫赫盛也明明着也言赫赫明明王命卿士南仲大祖以其官则大师以其人则皇父此皇父异于十月之交所谓皇父也然十月之交曰皇父卿士此诗曰王命卿士下文曰大师皇父均为卿士疑为一人也然十月之交所言者乃皇父奸邪此诗所言者乃皇父之得人也非是一人也王命南仲薄伐玁狁今诗人称之曰王命卿士南仲大祖大师皇父是能继南仲之功矣则是世其家也十月之交所称皇父疑是此诗皇父之后也十月之交皇父不能继其祖业矣今皇父既受宣王之命则整我六师脩其兵戎敬之而不敢慢戒之而不敢忘则以肃肃王命不敢失坠故耳然所以奉王命者则欲惠此南国也夫兴师以伐人之国则当推之以仁爱之道易之师象曰地中有水师君子以容民畜众夫兴师者疑若害民而乃容民疑若暴众而乃畜众皇父所以推恩于南国者以其仁义之师也王谓尹氏命程伯休父上章既命南仲为元帅矣此章则又命程伯休父为司马也楚语云重黎世叙天地其在周程伯休父其后也当宣王之时失其官守而为司马氏则是程伯休父尝为司马也孔氏云若大师则掌其戒令此言戒我师旅则是司马之事也王谓尹氏则是使尹氏命程伯休父为司马也宣王之时姓尹者必是尹吉甫既使程伯休父为司马其六师之左右则陈其行列而又戒勅其师旅循彼淮浦之傍省视此徐之土其有叛逆则从而诛之又戒之不久留也不久处也当使三农就绪恐久留于此则三农不得就绪也毛氏以为立三有事之臣葢以十月之交择三有事故以三事为三卿不如郑氏以为三农周官太宰九职一曰三农生九谷注云三农平地山泽也三事者乃三农之事也汤之伐桀也耕者不变然后可以见其仁义之师今宣王命程伯休父为司马使之三事就绪亦可以见仁义之师也当春秋之时诸侯交战争地惟欲芟夷我农功而已郑祭足帅师取温之麦秋又取成周之禾鄅人借稻如此之类惟恐农功之不伤也较之宣王命程伯休父安能无愧乎赫赫业业王师之行赫赫然而盛业业然而动其有威严乎乃天子也以见天子之军可畏也如此然后王之军安而行日行三十里保安也作行也言其徐行也绍説文曰紧纠也非急也非缓也王之军徐行非急非缓徐方已络绎相继而骚动矣江汉之诗曰匪安匪游此诗乃曰匪绍匪游葢江汉匪安匪游者以言将士用命也此诗言匪绍匪游者言王师但是徐行而徐方已震惊其言各有所主徐方震惊如雷之发声如霆之奋怒而敌人无不惊怖也此诗先言淮浦又言徐土此章则先言徐方既而又言淮濆又言徐国则知宣王出师先征淮夷后征徐国也此章但言徐方则知宣王之兵及淮而未及徐方而徐方已震惊也王师之至如破竹之势迎刃而解之宣王之征淮夷而徐方震惊此以见先声也次章则言征淮五章则言征徐末章则言徐方之服其次序皆可考也宣王之奋威武如天之震雷如人之勃怒又命召虎进而前行望之者如虓虎之威説文曰阚望也淮夷之人望如虓虎则已足以破敌人之胆矣以兵而屯于淮水之旁而执其丑虏淮夷旧所侵略之地今则截而正之此乃王师之所在也王旅啴啴如飞如翰啴啴盛也王师之盛如鸟之飞如鸷之翰如江汉之不可犯也如山之苞而不可动也如川之流而不可遏也緜緜不可得而絶翼翼不可得而乱王师之至敌人皆不可得而测既不可得而测又安能克之哉大征徐国而战必胜矣此足以见善形容王师之强如此帝王之兵以全取胜宣王以至仁伐不仁以至义伐不义是有必胜之道焉而又王师之强如此焉往而不胜哉以武王伐纣之罪宜其无不胜也又有太公之鹰岂有师之不胜者乎今宣王之伐淮夷所以问淮夷之罪而又王奋厥武如震如怒王旅啴啴如飞如翰如江如汉宜其师之必胜也王犹允塞犹谋也允信也塞实也王之谋猷皆本于信实非谲诈之兵也如晋文公之伐原非无信也所谓信者出于勉强而已城濮之役未免用诈谋以胜楚观其晋师伪遁则知其尚诈也推宣王之用兵谋本于信实非谲诈之兵此淮夷徐方之所以无不服也上章言赫赫业业有严天子是王师从天而下以来徐方也今者但言徐方既来则是未尝经战陈而徐方自服也古人所谓善战者不陈其在于此徐方既服矣此言宣王之功宣王命南仲为元帅程伯休父为司马其所取胜虽曰南仲之功原其所本乃天子之功也魏文侯命乐羊将而攻中山三年而防之反而论功文侯示之谤书一箧乐羊再拜曰此非臣之功乃君之功也夫军将克敌者虽曰将臣之功其所以任将者又在于天子之功也四方皆无事矣而徐方又皆来寕来王徐方之人无有囘邪王于是班师振旅而归也宣王所以征徐方者以其不服故也今徐方既服宣王乃班师振旅而归使宣王必欲犂其庭埽其穴然后有以快其志安在其为仁义之师邪故徐方不囘王曰还归足以见宣王无黩武之心也庄公之时师次于郎以俟陈人蔡人甲午治兵秋师还春秋书秋还则是讥其师久而后归也今徐方不囘王曰还归足见宣王与春秋所书异矣   黄曰将顺正救臣子之大义也而二者之辞不可以并致曷为而不可以并致也葢美之之辞几乎溢戒之之辞几乎讦美之之辞不可以为戒犹戒之不可以为美也吁为是説者是未可言于明良际遇之朝精神防聚之日惟夫君臣同心一孚一契言之者以意逹听之者以心防固知其美中之戒戒中之美在臣无费辞在君无虚受兹穆公常武之作所以因美而有戒于宣王焉且穆公曷为而美宣王也复土宇于交侵之余振威徳于衰陵之后兹而不美则失夫将顺之义矣又曷为而有戒也席既胜之势者未尝无恃胜之心居莫大之功者不能无好大之患兹而不戒则失夫正救之义矣二者不可偏废则合二意于一诗之中进六章于冕旒之下使吾君且慰且警且喜且愕弛张阖辟之妙尽于四十八言之中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穆公常武之义尽之矣故既敬既戒而惠民之意已形使宣王味斯言也则前日平淮之师非喜功也所以惠民也今日其可忘夫惠民之徳而不以黩武为戒乎不留不处而息民之意已寓使宣王咏此言也则前日平淮之师非黩武也所以息民也今日其可忘夫息民之徳而不以喜功为戒乎其曰徐方来同其又曰王曰还归则一诗之义又显矣是知所谓常徳者惠民息民不穷兵之谓也武事之所由立也所谓可戒者反是而美之者则为败徳也吁穆公之意微矣若夫三章四章五章以言其徳威之着而徐方为之震摄以言其军阵之鋭而徐方无所取侮兹又诗人推美之辞以形容其武事之备云耳诚非张其气以啓其无厌之心也学者当以意逆之   瞻卬凡伯刺幽王大坏也   瞻卬昊天则不我惠孔填不寕降此大厉邦靡有定士民其瘵蟊贼蟊疾靡有夷届罪罟不收靡有夷瘳人有土田女反有之人有民人女覆夺之此宜无罪女反收之彼宜有罪女覆説之哲夫成城哲妇倾城懿厥哲妇为枭为鸱妇有长舌维厉之阶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匪教匪诲时维妇寺鞫人忮忒谮始竟背岂曰不极伊胡为慝如贾三倍君子是识妇无公事休其蚕织天何以刺何神不富舎尔介狄维予胥忌不吊不祥威仪不类人之云亡邦国殄瘁天之降罔维其优矣人之云亡心之忧矣天之降罔维其几矣人之云亡心之悲矣觱沸槛泉维其深矣心之忧矣寕自今矣不自我先不自我后藐藐昊天无不克巩无忝皇祖式救尔后   李曰文武之业至厉王大坏故荡之诗召穆公伤周室之大坏宣王中兴则文武之业复修矣至幽王而复大坏此瞻卬之诗凡伯所以刺幽王大坏也顔真卿尝曰朝廷岂可再破坏邪今厉王既坏之于前而幽王复坏之于后则文武之业所存者无几矣可不痛哉毛郑皆以昊天为斥王其説多如此如板之诗曰上帝板板荡之诗曰荡荡上帝皆是言天毛郑皆以为言王经之説本不如是毛郑自生风波也诗人之意谓仰视昊天胡不爱我民也民之不安其居甚久矣天犹降大厉以祸之邦国靡有安定而士民又皆疲瘵贪吏肆行如蟊贼之害苗无有极止禁网之设如网罟之罩而无有瘳愈夷平也届极也瘳愈也凡此皆幽王自为之也而民乃告之于天者葢民之怨幽王无所告诉故但归于天也人有土田女反有之此章则言幽王取予无常维妇言是用也人之有土田非所当有而有之而幽王则有之人之有民人非所当夺而女覆夺之而幽王则夺之夫非所当有而有之盗也今幽王不当有而有之不当夺而夺之其所以异于宼攘盗贼者几希无罪者则当脱之而乃收之有罪者则当收之而乃脱之刑罚倒置一至于此正小雅所谓舎彼有罪既伏其辜若此无罪沦胥以铺是也哲夫成城哲妇倾城者谓士大夫有才智者则可以兴国家也故谓之成城妇人之有才智者则为国家之害故谓之倾城如唐之李勣贤于长城远矣则是其人可以为国家之藩翰所以谓之成城也至于妇人则无用于才智苟有才智则必为国家之害如纣之妲己周之襃姒汉之吕后唐之武后皆妇人中才智之过人者也而反为国家之害凡幽王之所以有人之土田夺人之民人舎此有罪而收无罪者皆信用妇人之言也观幽王之宠襃姒也襃姒不好笑幽王欲其笑多方故不笑为举烽燧诸侯至而无宼襃姒乃大笑其后数举烽燧诸侯不信当幽王之时举烽燧则诸侯皆至一为襃姒所惑数举烽燧而诸侯不至卒为犬戎所杀幽王之于襃姒惟欲其笑如此则其它可知矣懿厥哲妇郑氏以懿为有所伤痛之声不如汉谷永亦举此顔师古注曰懿美也言幽王以哲妇为美此説胜于郑氏幽王但以哲妇为美而不知反为恶鸱恶声鸟也妇人之多言乃为祸乱之阶其祸乱之作非天降之也乃生于妇人而已幽王之为人其教之诲之则藐然不听其所听者惟妇人寺人而已诲尔谆谆听我藐藐匪用为教覆用为虐葢其所为教诲也则反以为虐至于妇人寺人之言岂复有爱国之心哉幽王乃从而听之必其中有所惑也以齐桓公之贤而听于寺人貂之谋况幽王乎鞫人忮忒忮害也忒变也妇人之穷其忮忒始也谮是人其终也又从而背之葢其好恶予夺惟其口之出而已言妇人所为如此乃其不得中也而自言则曰岂曰不得中乎使其果得中胡为而恶如此之极哉葢小人之当国也败国亡家亦必以为非己之罪桑柔之诗曰虽曰匪予既作尔歌幽王信用哲妇亦自谓非已之不中也是皆归其过于他人而不知致此祸者果谁生之邪论商贾三倍之利则小人之所觊觎也岂君子之觊觎哉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惟其深喻是以笃好为君子者无与于商贾之事亦如妇人无与于公家之事妇人惟蚕织之事而已公家之事吾何与焉君子之所喻者惟义而已义之外何所与焉休其蚕织而与公家之事是如君子之言及于商贾之事也卷耳之诗曰后妃辅佐君子求贤审官知臣下之勤劳内有进贤之志而无险陂私谒之心朝夕思念至于忧勤也夫求贤审官乃闑外之事也后妃之事乃闑内之事也后妃有进贤之志岂以是与公事乎葢但有其志耳公事非所与焉故序诗者以为后妃之志也今妇人所与者非如卷耳所言不过共用小人以误国耳天何以刺何神不富言天何以责王乎神何其不福王乎祸乱之来王何不推其所由哉戎狄之被甲为害当念而不念君子则不当忌而忌王之好恶可知矣天下念我周家降于不祥王不能恐惧修省以答天意王之所以为威仪者乃为不善何以转祸为福哉十月之交言日有食之则为灾甚矣又云震电百川沸腾山冢崒崩髙岸为谷深谷为陵所谓不祥莫甚于此自幽王观之无复有畏惧之心此其所以至于亡也幽王不畏天变故贤者皆逃亡而去贤者既去则邦国殄瘁矣天之降罔维其优矣优毛氏以为渥葢天之降灾罔其优渥如此言其多也贤者又逃亡而去此心之所以忧也维其几矣几近也言天之降灾罔将及我矣而贤者又去此心安得不悲乎觱沸槛泉维其深矣觱沸泉出貎槛泉涌出也泉之出也必有其源祸乱之来亦必有自我心之忧其来久矣非一朝一夕之故也因自叹曰不自我先不自我后葢皆伤已之遭乱不能免也王氏曰昊天之明视人藐藐无所私亲言天之甚逺而难亲人君所以奉天者必思有以巩固其位今幽王不能巩固其位是不能奉天也尔之所为茍无忝于祖宗则乃救于尔之子孙也人君茍能侧身修行上焉有以继其祖宗下焉有以救其子孙幽王何惮不为乎   召旻凡伯刺幽王大坏也旻闵也闵天下无如召公之臣也   旻天疾威天笃降丧瘨我饥馑民卒流亡我居圉卒荒天降罪罟蟊贼内讧昬椓靡共溃溃囘遹实靖夷我邦臯臯訿訿曽不知其玷兢兢业业孔填不寕我位孔贬如彼嵗旱草不溃茂如彼栖苴我相此邦无不溃止维昔之富不如时维今之疚不如兹彼防斯粺胡不自替职兄斯引池之竭矣不云自频泉之竭矣不云自中溥斯害矣职兄斯不烖我躬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日辟国百里今也日蹙国百里于乎哀哉维今之人不尚有旧   李曰此诗谓之召旻者毛氏以为旻闵也闵天下无如召公之臣也苏黄门以为首章言旻天卒章言召公故谓之召旻召旻特别于小旻耳毛氏以为旻闵也闵天下无如召公之臣葢衍説也其论为当旻天疾威天笃降丧天之威急矣而厚降丧亡之祸病民以饥馑使民尽至于流亡我居中国也圉边陲也皆废而不治以见普天之下无不受其祸也小旻之诗亦曰旻天疾威郑氏则以旻天疾王者以刑罚威恐万民此之言旻天疾威而郑氏亦以旻天为王言幽王之为政急行暴虐夫所谓旻天疾威者均是言天之威耳岂以小旻之言则谓之天疾王者而此诗所言则以天为王邪岂以小旻之诗则谓疾其以刑罚威恐万民此则谓之急行暴虐邪此皆郑氏之失也言天降此罪以网罗天下而小人皆如蟊贼之害用事于内自讧溃也天降罪罟即上篇所谓罪罟不收也蟊贼内讧即上篇所谓蟊贼蟊疾靡有夷届也天降罪罟遂使小人用事于内昬防阉人也无肯恭敬于职事而皆溃溃然囘邪谋乱我国家也靖谋也夷乱也前诗言匪教匪诲时维妇寺此诗又曰昬防靡共则是幽王以阉人用事可知矣孔氏曰阉者防守门閤亲近人主凡庸之君昬于善恶以其少小惯习朝夕给使顾访无猜惮之心恩狎有可悦之色且其人久处宫掖颇晓旧章常近床第探知主意或乃色和貌厚挟术怀奸或乃防对敏才饰巧乱实于是邪正并行情貌相越遂迷罔视听因惑愚主谓其智足匡时忠能辅国信而使之亲而任之国之灭亡多由乎此故诗人责王逺贤而近刑阉之人也孔氏之言亦可谓尽小人之情状矣孔氏又曰原其本心不欲灭国但所谋不当灭国之道也此言则非也以阉宦之徒岂有爱国之心哉谓原其本心不欲灭国则非也凡阉宦用事即是天降其罪罟如十月之交曰下民之孽匪降自天瞻卬之诗曰维厉之阶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今此言天降罪罟亦以小人用事惟是幽王之失无可奈何故归之于天也臯臯訿訿臯臯毛氏以谓顽不知道訿訿谓窳不供事言小人如此也小人肆行自不知其玷夫以妇人用事则不自以为不中小人用事则不自知其过正所谓皇父孔圣也为君子者则兢兢业业而恐惧其不寕甚久而其所以如此者以我将退而难保其位也自古乱亡之国君子多至于恐惧小人则惟安其危而利其灾乐其所以亡也如彼嵗旱此则言危乱之甚如此如大旱之嵗草木不得溃茂又如水中之浮草泛泛乗流不知其所止故我相视此邦无不溃乱则知是其必乱之道故也维昔之富不如时维今之疚不如兹此二句説者多异同大抵言昔之富不如今时今之病不如昔时所谓兹者安可以为昔邪窃尝语此二句但是言昔者富实未有如是今之困病亦未有如是也夫不如古之富实亦未有如今之困病古者盛时万民无不富足无有困乏故曰古之富未有如是今则自中国以至夷狄无有不受其祸故曰今之病亦未有如此小人当食而乃食精粺以见小人而食君子之禄也小人而食君子之禄小人胡不自避而退而使贤者得进而乃复主祸乱之事而日滋日长也引者长也如所谓日引月长是也池之竭矣不云自频频水之涯也池之竭矣则外无所入泉之所竭则内无所出以譬幽王外而夷狄内而中国内外皆受其祸其害大矣其祸甚大而小人又主此祸乱之事日以洪大岂不灾及我躬乎昔先王受命此章言土地之削也节南山之诗曰驾彼四牡四牡项领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则其土地日削可知也故言文武之世如召公者日开国百里今也日反蹙国百里向者日辟国百里今也日蹙国百里则是古之土地比今之土地不啻数倍于乎哀哉维今之人不尚有旧者不能尚旧徳之臣以见当时非无贤臣但幽王不能信而用之耳自古至乱之世未尝无贤如秦之末岂天下无贤哉使天下无才则萧何何以佐汉而兴邪隋之末岂天下无贤哉使天下无才则房杜何以佐唐而兴邪但患人君不能用贤耳故此诗所以追思先王之时有如召公日辟国百里今之人虽有旧臣而幽王不能自用也苏氏曰辟国以礼蹙国亦以礼皆非用兵之谓也近世小人欲以干戈侵扰四邻求拓土之功者率以召公借口此楚灵齐湣之事桓文之所不为而以诬召公呜呼殆哉此言得之矣所谓日辟国百里非用其兵甲也周公用于周奠枕于京孔子用于鲁齐人归其侵疆所谓辟国者初无事于甲兵也如必以甲兵而辟国则王翦之徒皆能之矣何必召公后代之人多假诗书以为奸不可不辨也   黄曰瞻卬召旻之诗李迃仲之説当矣   毛诗集解卷三十六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三十七  宋 李樗黄櫄 撰三颂   黄曰诗之有颂何也盛徳不居成功不有以告天地以报祖宗岂直大其事俊其辞以夸当年耀来世而为是美观哉周之有颂人以为作于成周太和之时而不知其始于文武积累之日自文武积累而至成王自风极而至于颂其所由来者逺矣鲁颂之作曰颂僖公非告神明也曰居常与许复周公之宇皆愿之之辞非成功也圣人思西周之盛而不可得幸而有僖公之贤而鲁人尊之圣人之心若曰鲁周公之后也而其所以得人心者又如此吾又何贬焉故春秋谓之鲁春秋而诗亦有鲁颂所以尊周而存商颂所以仁前代此三颂之说也而亦圣人之意也   清庙之什诂训传第二十六  周颂   清庙祀文王也周公既成洛邑朝诸侯率以祀文王焉于穆清庙肃雍显相济济多士秉文之徳对越在天骏奔走在庙不显不承无射于人斯   李曰周公之营洛邑见于召诰洛诰按书召诰曰越三日庚戌太保乃以庶殷攻位于洛汭越五日甲寅位成若翼日乙卯周公朝至于洛则逹观于新邑营越三日丁巳用牲于郊越翼日戊午乃社于新邑越七日甲子周公乃朝用书命庶殷侯甸男邦伯则是周公营洛邑之时诸侯皆在也至于成洛邑以朝诸侯则于书无所见按车攻之序曰宣王能内修政事外攘夷狄复防诸侯于东都焉东都即洛邑也宣王中兴复于东都之地以朝诸侯则是成洛邑以朝诸侯虽其书无所见而车攻之序言复防诸侯于东都亦可以见也郑氏曰成洛邑居摄五年时孔氏推广之曰周公成洛邑在居摄五年其朝诸侯在六年明堂位言践天子之位以治天下言六年朝诸侯于明堂即此时也愚窃以为不然按书云在十有二月惟周公诞保文武受命惟七年则是周公成洛邑在于七年非在于五年周公成洛邑之时诸侯皆在遂因而朝诸侯非成洛邑在于五年朝诸侯在于六年明堂位之言不足信也其曰周公践天子之位朝诸侯于明堂亦非也夫周公特摄其位而已曷尝践天子之位乎周公所以朝诸侯者特相成王以朝诸侯而已周公非自居南靣而受诸侯之朝也朝诸侯率以祀文王者洛诰所谓王在新邑烝祭嵗文王骍牛一武王骍牛一此所以谓祀文王也孝经曰昔者明王之以孝治天下也不敢遗小国之臣而况于公侯伯子男乎故得万国之欢心以事其先王治国者不敢侮于鳏寡而况于士民乎故得百姓之欢心以事其先君治家者不敢失于臣妾而况于妻子乎故得人之欢心以事其亲自天子至于卿大夫尊卑虽不同而必以尽其所有合其欢心以事其亲然后为孝故为天子者必合天下之欢心为诸侯者必合一国之欢心为大夫者必合一家之欢心然后见其事先君之孝必尽其所有以祭也周公成洛邑朝诸侯率以祀文王则是能合四海之欢心也故孔子以为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是以四海之内各以其职来祭观此则知周公之孝于穆清庙清庙郑氏以为天徳清明文王象焉其意以为文王与天合其徳故以为天徳清明文王象焉王氏从而推广其说以谓汤之伐桀众以为我后不恤我众而割正夏而汤诰云夏徳若兹今朕必往则是圣人之任也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此圣人之清也不如蘓氏以为清庙肃然清静按左传曰清庙茅屋大路越席大羮不致粢食不凿昭其俭也清庙之中但以茅饰屋所以着其俭杜元凯注曰清庙肃然清静之称也苏氏之说盖本诸此张文濳又谓治人之道尚明故施政之堂曰明堂事神之道尚洁故文王之庙曰清庙御侮之道尚肃故宫室之墙曰萧墙明不蔽也清不汚也肃不乱也王氏以为周公穆穆而帅诸侯则诸侯以肃雍而应周公其说虽善然以于穆为钦和古人之辞疑不如是不如毛氏以为于乎美哉周公之祭文王之清庙乎穆美也郑氏以肃雍显相谓周公祭清庙其礼仪敬且和又诸侯有光明着见之徳者来助祭一句之中上二字以为周公下二字以为诸侯不可以从也故于穆清庙当从毛氏之说肃雍显相当从王氏之说言于乎美哉周公之祭清庙也诸侯之来助祭者敬而且和也敬之与和祭祀之所贵雍之诗亦曰有来雍雍至止肃肃惟其肃肃则是其心之敬惟其雍雍则是其貎之和心敬而貎和而其祭可谓诚矣肃雍显相以见诸侯之助祭也如此虽不言周公所以帅之而帅之之意自见亦犹何彼襛矣言曷不肃雍王姬之车人之望见王姬之来曷不肃雍乎此乃王姬之车也此虽不言王姬肃雍而王姬之意自见今此不言所以帅之而诸侯能如此亦见周公所以帅之也济济众多之士也孔氏谓序言朝诸侯帅以祀文王者止率诸侯耳多士亦助祭而序不言帅之者王朝之臣助祭为常非所当率故不须言虽以济济多士为王朝之臣然亦不必专指王朝之臣孝经曰不敢遗小国之臣而况于公侯伯子男乎以诸侯之臣皆与之岂必王朝之士乎故凡王朝之臣与夫诸侯之臣皆与其中焉济济多士皆秉文王之徳而祀文王在天之神洋洋然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固足以配祀文王矣而在庙又皆奔走以助其祭夫对越在天则内以尽其徳骏奔走在庙则外以尽其力内尽其徳外尽其力则其所以助祭也可谓至矣尽矣以见文王既没其徳在人者不可忘文王之徳岂不显乎岂不奉承于人乎信乎无有厌斁于人也文王之生诸侯奉之未足以见其徳之盛文王旣没天下之人奉承之如是之久然后可以见其徳之盛周公以四海之内各以其职来祭则是圣人之徳无以加于此周公之孝于此可见然序但言美文王者以清庙所祭者乃文王故专归美于文王也   黄曰清庙之诗乃洛邑既成诸侯四朝周公相成王率诸侯以祀文王如斯而已今郑氏孔氏之説皆以为周公践天子之位以治天下朝诸侯于明堂予窃以为不然夫书曰周公位冢宰正百官又曰召公为保周公为师相成王为左右又曰周公曰王若曰则是周公未尝践天子位无疑也洛诰之书言王在新邑烝祭嵗文王骍牛一武王骍牛一则祀文王之时而王在新邑周公率诸侯以朝之又无疑也孔子曰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则周公其人也曰周公其人云者言周公必如是而后可以无愧使周公果践位称王则孔子奚取哉予敢详为之辨文王之庙谓之清庙何也或曰鸣条之役有今朕必往之辞此圣人之任也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此圣人之清也夫孔子形容文王之徳曰至徳而诗人形容之曰之徳之纯中庸形容之曰天之所以为天文王之所以为文王也是皆形容不尽之意也而清之一字果足以尽文王之徳云乎哉左氏曰清庙茅屋大路越席昭其俭也杜元凯注曰清庙肃然清静之称近世张右史曰治人之道以明为贵故施政之堂谓之眀堂事神之道以洁为贵故文王之庙谓之清庙此说尽之呜呼吾观清庙一诗而叹文王之徳何其在人心耶夫徳足以感人心于一时不若足以感人心于后世颂美文王之徳其所以在人心者不冺也故在当时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寜后世则曰济济多士秉文之徳故清庙一诗形容清庙之美相祀之诚而其所以形容之微意则在于秉文之徳一句葢见王姬之车者自有曷不肃雍之辞入文王之庙者自有肃雍无射之心文王之神无所不在而祭者之心以为如在对越其所以在天与奔走其所以在庙祭者之心无所不尽其极也曰不显不承者此又推其不祭之时文王之徳亦能使人之无厌射如此也噫雍雍在宫肃肃在庙此文王之徳也今曰肃雍显相非秉文之徳乎不显亦临无射亦保此文王之徳也今曰不显不承无射于人斯非秉文之徳乎吾观思齐之诗而得清庙之遗意也   维天之命大平告文王也   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于乎不显文王之徳之纯假以溢我我其收之骏恵我文王曾孙笃之   李曰文王受命作周未尽得天下而没至成王时始致大平遂归功于文王而告庙焉自古人君能成其治功则必明归功于祖庙而不敢以为己有也武王得天下也曰惟我文考若日月之照临光于四方显于西土惟我有周诞受多方予克受非予武惟朕文考无罪受克予非朕文考有罪惟予小子无良是归功于文王也故成王致太平亦曰假以溢我我其收之亦是归功于文王也中庸举此诗以谓维天之命于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于乎不显文王之徳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中庸之书其言诗也亦是断章取义此诗之意言天命周家无有穷已故始也命文王以及成王也中庸之说则以文王之徳之纯对于穆不已以相对为说观此诗所言大概以谓天之命周家如此之厚故先言于穆不已下句遂解此天命不已之意言天命文王至于成王也命者天之命周家也郑氏云命犹道也此亦出于中庸之说王氏则以于穆为敬和亦曲説也于乎不显言于乎美哉文王之徳岂不光显乎葢其徳纯一既见于文王之身而其后又洋溢以及于成王也而成王假之以致大平后世常大顺文王厚而行之则可以保大平之业也骏大也恵顺也笃厚也欧阳曰此诗不言武王主于祭文王也其説甚善郑氏曰大顺我文王之意谓为周礼六官之职此皆附防之说不足信也   黄曰行而后说动而后敬言而后信此可见之效也而犹未离乎人也未行而説不动而敬不言而信笃恭而天下平非与天同徳者孰能致之故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此告大平之诗所以言天之所以为天与文王之所以为文王也噫维天为大惟尧则之此尧之所以为尧也天徳而出寜日月照而四时行此舜之所以为舜者也若夫时雍太和之治特其緖余耳此一诗惟中庸形容之尽而诸家之说皆不足考其曰中庸断章取义何其谬欤   维清奏象舞也   维清缉熙文王之典肈禋迄用有成维周之祯   李曰象舞文王之舞也春秋襄公二十九年呉季子聘于鲁观周乐见舞象箾南籥者曰美哉犹有憾则是象舞乃文王之舞也横渠先生曰周乐有象武勺三者象是武王为文王庙所作武功本于文王故武王归功于文王以作此乐象文王也大武必是武王既死国人所奏之乐奏于武王之庙勺是周公七年之后制礼作乐时大武有所增益也故勺言告成大武此乃据序为説则是象舞者乃文王之舞武舞者乃武王之舞故将奏象舞则必歌维清之诗将奏武舞则必歌大武之诗有其舞必有其歌舜之乐歌于堂有九徳之歌九韶之舞自古然也郑氏之説乃以谓象舞象用兵杀伐之舞武王制焉苏氏则以为文王之舞葢文舞也一则以为文舞一则以为武舞无所考证难以参订然观诗之所言但言文王之典足以知其为文舞也武之诗言胜殷遏刘耆定尔功酌之诗言于铄王师遵养时晦此二诗犹疑是武舞也其诗篇之名虽不言文舞武舞观诗之意自可见也礼记曰十有三年学乐诵诗舞勺成童舞象明堂祭统亦皆谓升歌清庙下管象朱干玉戚以舞大武説者皆以象为武王之舞象舞既是文王之舞又为武王必不然也清明也缉继也熙广也天下之所以清明无事其后世又能继而广之皆是文王典法所致也文王造周未得天下而没天下之治也已见于文王故祭天之礼皆自文王始也自今已后迄有成功原其周之祯祥则在于文王也礼记曰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文受命作周至武王则得天下成王致太平之治其祯必在于文王时也毛郑则以文王受命始祭天而征伐孔氏遂谓文王祭天必在受命之后未知其何年郊祭二家之説皆因文王受命遂为此辞使文王而祭天则是受命称王僭伪不臣文王不免有罪也生民之诗曰后稷肈祀庶无罪悔以迄于今説者遂谓后稷祭天呜呼使后稷而祭天则不足为后稷使文王而祭天则不足为文王以诸侯而祭天此乃暴秦之君无所忌惮者所为而谓后稷文王亦为之乎诗人之言非不明甚但学者不详味之生民之诗曰后稷肈祀乃是归功于后稷言祭天之礼所以行于今者自后稷之致也此诗言肈禋亦是归功于文王言祭天之礼所以用于后世者乃自文王所致也诗人之言学者自乱之耳文王有君民之大徳有事君之小心使纣之在日而文王设为祭天之礼安在其为事君之小心哉黄曰吾观维清之颂而见文王之纯乎天也古之圣人迫之而后动求之而后应者吾于汤武见之迫之而愈不动求之而愈不可得徽柔懿恭而不忘乎民小心翼翼而不忘乎君感而遂通而不失其为寂然不动与民同患而能退藏于宻无然畔援无然歆羡文王之心天知之矣虽则如燬父母孔迩文王之心非特天知之而汝坟之妇人亦化之故曰有君民之大徳有事君之小心吁兹文王之所以纯乎天也哉是故成汤之心见于濩舞武王之心见于武舞文王之心见于象舞濩舞之乐季子知其犹惭武舞之乐孔子叹其未尽善圣人之心茍有不足于中者无隐也维清之颂其文王象舞之乐章乎其辞简而明直而大文王纯徳之所着见乎季子见舞象箾南籥者曰美哉犹有憾杜元凯注云文王恨已不及致大平呜呼吾观维清之颂象舞之乐见其广大熙熙而二子所谓憾且恨果何见也郑氏之説又谓象舞象用兵时刺伐之舞夫诗但言文王之典则非象其杀伐之事可知如奏大武之诗言胜殷遏刘耆定尔功则其为武舞亦可知也维清缉熙文王之典其説不过曰文王之心不可以形容而文王之典着见于天下清明而广大一豪之人伪不容于其中兹其所以为文王之典也而诸家之説则以为天下之所以清明而无事者乃文王有征伐之法故也夫诗但言文王之典乌在其为征伐之典也哉肈禋迄用有成维周之祯要其説不过曰祀帝之礼推所自来实文王基之也然则后世之所以享成功而成大业者其祯祥已见于文王之时乎此诗人推本而言之也而诸家之说则以为文王受命为王有征伐之功而行祭天之礼呜呼学者不知圣人之心其亦深得罪于圣人矣使文王名为事纣而实称王未尝为王而行祭天之礼则是与后世僭伪不臣者无以异也而谓文王为之乎生民之诗曰后稷肈祀以迄于今而此诗曰肈禋迄用有成葢周人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故生民所谓肈祀者言祭天之礼而归功于后稷此诗所谓肈禋者言祀帝之礼而归功于文王如所谓大王肈基王迹皆推本之论也予故详为之辨   烈文成王即政诸侯助祭也   烈文辟公锡兹祉福恵我无疆子孙保之无封靡于尔邦维王其崇之念兹戎功继序其皇之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不显维徳百辟其刑之于乎前王不忘   李曰孔氏云周公居摄七年致政成王乃以明年嵗首即此为君之政于是用朝享之礼祭于祖考有诸侯助王之祭既祭因而戒之葢成王即位之初年方防冲故周公摄政既而周公复辟成王始亲政事亦犹汉宣帝始立霍光既死宣帝始亲政事也烈光也文章也此葢言当时诸侯助祭既毕成王因以戒之光大文章之诸侯我周之文武锡汝诸侯之福而为周家之屏翰文武之所以绥恵诸侯者无有穷已但尔之子孙必思有以保之也毛郑説此诗不同毛氏则以为文王锡之福郑氏则以为天锡之福王氏则以为锡周之祉福王氏之说固非矣郑氏之说亦未为善也此诗言诸侯助祭助祭既毕因而告之以烈文辟公锡兹祉福乃文王锡之福文王所以恵我诸侯至于恵我无疆尔诸侯尚不能保之则亦不能长享富贵也凡诸侯不能保之者非文王不能恵我无疆也乃尔之诸侯不能尽保之之道也自此以下则言保之之道封殖也靡侈也人君已自封殖则必有害及斯民害及斯民则国必至于亡自古好利好奢亡其国者多矣惟其好利则掊克百姓之财惟其好奢则必掊克百姓之利以充一已之欲至于人民愁怨帑藏空虚莫之恤也孔子曰在上不骄髙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髙而不危所以常守贵也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也惟能不殖尔邦则可以长守富贵而天子所以尊崇之也戎大也尔宗之有大功尔子孙当缵其功则继其序而增大之也莫强于得人得人则四方顺服矣孔子用于鲁则齐人归其侵疆段干木用于魏而秦人不敢加兵是以贤人在朝四方其有不服乎莫光显者修徳也不显申伯王之元舅文武是宪百辟其有不为法乎凡此所言文武所以告诸侯者未尝少忘成王即位之初其敢忘之乎成王以能奉其祖考之意所以戒诸侯者为必备诸侯又能继其祖宗之业所以承天子者为甚谨君臣之间永保无疆之禄岂不美哉   黄曰告人以所当为不若勉人以其所欲为天下之理凡其所当然者皆人之所当为也知其所当为而或不能为者无以动其欲为之心也是故告人以当为之事而使人有欲为之心者惟明于人情者能之成王当即位之初四方诸侯奔走而听命成王因诸侯之助祭而作烈文之诗以劝戒之其辞温柔和易使听之者有跃然不能自己之意何其明于人情也夫受福而遗其子孙人情之所同欲也子孙世世保民诸侯之愿孰不在此成王谓尔诸侯之有功烈有文章者吾固锡之福矣然是特一时之福而非无穷之福也尔能屏翰王室尊君爱民无一豪自用之心而常尽其所以恵我之实则亿万斯年与国同休子孙其保之矣人情乐于子孙之保也其敢萌一慢心乎位愈隆而爵愈尊尤人情之所同欲也得君之荣加爵之宠诸侯之愿孰不在此成王谓尔无封殖以渔民利无侈靡以伤民财不萌一豪自纵之心而常尽其节用爱民之实则予一人汝尊维王其崇之矣人情乐于君之荣我也其敢萌一侈心乎至于告之以念前人之功则勉之以大前人之业皆困其所欲为之心而喻其所当为之理人所当用也告之用人而曰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人情孰不欲强其国也孰不欲为四方之训也则用人之説其可忘乎徳所当修也告之以修徳而曰不显维徳百辟其刑之人情孰不欲显其身也孰不欲为百辟之法也则修徳之説其可忽乎昔鲁用孔子而归其疆秦用孟明而霸其国齐用黔夫而燕人祭北门赵人祭西门则人虽若无竞而实为竞也随侯修徳而楚不敢伐晋君修徳而楚不敢兵秦人增修国政而赵成子言于诸大夫曰秦念徳不怠其可敌乎则徳虽若不显而实显也继之曰于乎前王不忘此又成王感诸侯不尽之意前辈谓无逸一篇其要在于七呜呼三不敢字上愚谓烈文一诗其要在于乎前王不忘之一句学诗者试深思之   天作祀先王先公也   天作髙山大王荒之彼作矣文王康之彼徂矣岐有夷之行子孙保之   李曰郑氏以先王谓大王以下先公诸至不窋诸至不窋固是周之先公也周之祭岂能尽及先公而若谓合祭则毁庙之主皆与在焉则诸不窋亦在所当祭也然序不言合祭何由而知之若曰四时之祭则所祭者但七世至先公则三人而已天保之诗曰禴祠烝尝于公先王禴祠烝尝乃四时之祭也四时之祭及于先公不过一二人而已天保之诗言于公先王先言公而后言王今此先言王而后言公葢天保之所以先言公而后言王者先后之序也此先言王者葢此诗所言王迹之所自起故序先言先王也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而诗之所言但言天而不言地此诗所言但言先王而不及先公其意一也曰天作髙山郑氏谓天生此髙山使兴云雨以利万物大王自豳迁焉则能尊大之广其徳泽郑氏以天生此髙山使兴云雨乃衍说也诗之所言但言大王迁于岐矣以天生此髙山使兴云雨诗无是意也郑氏之说虽非犹以髙山为岐山至于王氏乃谓后稷以功徳有国则髙山之譬也其后失职自窜伏于戎狄则尝荒矣至于大王而后复治则是以髙山喻后稷功徳其取喻逺矣诗言髙山乃岐山也公刘迁于豳故诗人言豳居允荒大王迁于岐故诗人言天作髙山大王荒之荒之治之也天作髙山大王既荒治之而作兴矣至文王而后康之大王所以荒之则未必康之也文王康之然后足以见周家之盛矣彼徂矣郑氏则以谓彼万民也徂往行道也彼万民之居岐邦者皆筑作宫室以为常居文王则能安之后之往者又以岐邦之君有佼易之道故也王氏则以徂为天徂而从之惟苏氏则以徂为逝当从之大王作而兴矣文王康之文王既康之今又逝矣然自大王治岐皆有简易之行子孙所以守之而勿替也颂之所言多先言祖先之事业而末以子孙继之为言维天之命曰骏恵我文王曾孙笃之我将之诗曰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于时保之其于末章皆言子孙持守之道其实一也   黄曰天下之事固未尝不本于天而所以为天者未尝不本于人圣人不恃其在天之或然者而尝尽其在人之当然者葢圣人之心与天黙契凡天理之自然者皆圣人之心以为当然也然圣人尽其心于天理当然之先而常人推其效于天理既定之后上帝临汝天何心哉帝谓文王天何言哉天固不能谆谆乎命乎人而圣人亦岂屑屑然求合于天不言传而已传不识不知不求合而自合以是论之则天未尝有心于圣人而圣人亦未尝有心于天圣人知尽其在我者而天命之所在则不容毫髪于其间也呜呼迁岐之役果大王之心乎狄人不侵大王何心于去豳事以珠玉币帛而得免大王何心于迁岐狄人欲吾土地大王不忍以其所欲而害人去豳而迁岐大王之心亦安之天而已而岂有心于天之我予也而诗人之言必曰帝省其山曰帝迁眀徳曰帝作邦作对而此诗又曰天作髙山大王荒之夫大王之迁非得已不已也而诗人必以天言之其意似以为岐可以兴周而天固使大王之都岐也吁知天而不知人者常人之论耳吾何取于雅颂哉葢诗人之所谓天者非独曰天而已矣详观天作一诗始言天作髙山似不知有人之説也然其一篇之意则在于大王之荒文王之康子孙之保而不独归之天也西周之地能兴能衰闗中之地可王可亡此君子是以有所谓人之説也太王迁岐豳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也从之者如归市当此之时周虽未兴而人心已有在矣此岐之所以大也故曰大王荒之继之以文王徽柔懿恭以保民也不遑暇食以和民也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当此之时人心愈固而天命愈不可易矣此岐之所以安也故曰文王康之大王大其基文王安其业推而极于岐山之民皆归于大中至正之域则化益深矣遵王之道遵王之路而党偏反侧无有也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君子小人皆化也故曰岐有夷之行成王之心以为积于前者如此其至继于后者其敢有忽心哉曰子孙保之此自然之辞也夫始也归其功于前人终也勉其效于后世是岂独归于天而已乎诸儒讲解见诗以天作名篇而皇矣之诗又有帝作邦之诗则皆曰岐以天立周以岐兴而不知岐非以天立也以大王文王而立也周非以岐兴以大王文王而兴也此愚之臆见不敢以为诗人之意   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也   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密于缉熙单厥心肆其靖之   黄曰此诗葢郊祀天地之乐章也孔氏谓于南郊祀所感之天神于北郊祭神州之地祗苏黄门亦以谓冬至之日祀天于圜丘夏至之日祀地于方泽皆是据周礼以为说窃尝以序观之则郊祀天地又疑是合祭也李君弼先生专据此诗为言郊祀天地以合祭天地为无疑而不信南北郊之说东坡亦曰古者杞上帝则并祀地祗何以明之诗之序曰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也此乃合祭天地经之明文若二公者可谓笃于自信而不惑于众人之说也然说者乃以比之丰年秋冬报也谓秋冬各报而皆歌丰年则天地各祀而皆歌昊天有成命东坡言之详矣丰年之诗曰丰年多黍多稌亦有髙廪万亿及秭为酒为醴烝祖妣以洽百礼降福孔皆此诗歌于秋冬可也至于此诗专言天而不言地合祭之日则可歌尊天也若祭地于北郊歌天而不歌地乌有是理哉昊天葢因天之号而为文也王氏谓万物皆相见而帝亦于是与万物相见杨山破之曰若谓万物相见于南方郊祀当因于万物相见之时而用冬至之日何也此説甚善孔氏惑于郑氏之説以为感生帝其惑益甚矣此诗葢言昊天有成命文武受之故成王业则不遑安寜夙兴夜寐必为受命之基而行寛大之政所以荅天之命也成王者成王业也自国语为此説至贾谊则以为成王武王之子也以成王不敢康为武王之子可也若如此説则下文之説不行矣故成王当以为成王业为后世子孙者当继而广大之而大尽其心庶几能保大平之基业也文武以奉天为心为子孙者当以文武之心为心然后相须以成大平之业也于缉熙或者以为文武夫于缉熙当以为成王郑氏虽以为成王而以缉熙谓如学有缉熙光明若以缉熙为光明则文不相接   黄曰昊天有成命一诗谓郊祀天地而作也郊祀之诗意者必言郊丘之位豆豋之仪牲牷之肥腯今考之诗无一辞以及此而特言文武以上天之心为心后人当以文武之心为心天之命周已成而不可易文武之受天命益勤而不敢忽饮食人所嗜也而不暇盘游人所乐也而不敢王业之所以成者皆自不敢康之心以成之也不显亦临不容有欺心陟降庭止不敢有慢心天命之所基者皆自宥密之心而基也文王之所以成王业基天命者如此则后人之所以继而广之者当如何哉亦惟尽此心而已无愧于文武之心而后能安文武之天下无负于天命无愧于文武此成王郊祀天地之心也成王之祀在心而不在物故此诗之作不言物而言心昔孔子尝援是诗以为无声之乐夫乐而至于无声岂言语之所可及而形迹之所可见哉文武成王吾知其同此心之运而非言语形迹之所可尽也   我将祀文王于明堂也   我将我享维羊维牛维天其右之仪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伊嘏文王既右飨之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于时保之   李曰苏黄门云诗之颂祭天地有三一曰昊天有成命以郊祀天地记所谓禘喾祀昊天于圜丘而以喾配之其二曰我将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其三曰思文后稷配天此所谓郊祀禘其祖之所自出而以其祖配之窃尝谓苏黄门之说葢信康成之误昊天有成命之诗但言郊祀矣未尝言禘也亦未尝言禘喾也郊自为郊禘自为禘不可混而为一也礼记曰周人禘喾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则是郊也禘也祖也宗也四者各有一祭岂可为一哉赵先生曰郑云禘谓配祭昊天上帝于圜丘葢见祭统所说文在郊上谓为郊之最大者故为此説祭统所论禘郊祖宗者谓六世之外永世不絶者有此四种耳岂闗配祭哉禘者其所及者最逺故在郊之上赵先生此言可谓中康成之病耳而苏黄门犹信之何邪窃尝以思文之诗言后稷配天即孝经所谓郊祀后稷以配天也如此诗所谓祀文王于明堂即孝经所谓宗祀文王于眀堂以配上帝也至于昊天有成命之诗此固是郊祀上帝其中未尝配以后稷则当阙之且如孝经言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天与帝似不同而说亦异同至有言感生帝赤熛怒含枢纽白招拒灵威仰皆以防纬之言惑圣人之经不足信也惟伊川以为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天与帝即一也冬至郊祀天地以物始生之时故以祖为配季秋享明堂以秋物成之时故祀于明堂而以祢为配或尊之或亲之也我将毛氏以为大不如郑氏以为奉我之将奉者荐享者维羊维牛也天之所以右我者则以我能仪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非为牛羊故也天若福我文王则必享吾之祭矣杜邺云行秽登丰犹不蒙佑德修荐薄吉必大来言天之右我者非为牛羊之故惟能仪式刑文王之典故耳此典乃文王所作也文王既作此典为天之福我能奉行文王之典则天岂有不福哉天福文王则必享吾之祭矣虽曰享吾之祭亦岂可荡然自满而忘畏天之心哉故当夙兴夜寐亹亹怵惕畏天之威然后可以保太平之业也仪则也式象也刑法也郑氏谓受福于文王不如苏氏天不遗文王而福之   黄曰此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之诗也冬至郊祀天地以物始生之时故以后稷为配季秋大享于明堂以物已成之时故以文王为配天犹帝也帝犹君也郊天而配以后稷尊之也明堂而曰帝配以文王亲之也非成王周公孰能与于此哉我将我享维羊维牛说者以为备物之祭非也成王以为我之所以将其诚以享上帝者维羊维牛而已物至简也而天之所以佑助我国家者岂以是物哉法文王之典以安文王之天下天若福我文王则必享我之祭矣天既享我之祭则我亦当尽其畏天之心夙兴夜寐栗栗危惧而不忘于畏天之威然后大平之业可得而保也天下者天与文王之天下也吾能无愧于文王无愧于上帝则奉祀之诚孰加于此乎成王之郊祀天地则曰单厥心肆其靖之祀文王于明堂则曰仪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当是时天下已安矣而犹曰日靖云者成王当已治之时而常持之以未治之心不敢以天下之已安而吾心遂荡然而自满也   时迈巡守告祭柴望也   时迈其邦昊天其子之实右序有周薄言震之莫不震叠懐柔百神及河乔岳允王维后明昭有周式序在位载戢干戈载櫜弓矢我求懿徳肆于时夏允王保之李曰宣公十二年左氏曰式王克商作颂曰载戢干戈载櫜弓矢我求懿徳肆于时夏允王保之则是时迈乃武王之诗国语又称周公之颂曰载戢干戈载櫜弓矢则是时迈乃周公所作也故韦昭注云武王既伐纣周公作此诗也礼记曰嵗二月东巡守至于岱宗柴望祀于山川柴者祭天而告至也自古人君之巡守所至方岳之下则柴望以告祭故舜巡守望秩于山川徧于羣神武王巡守亦必然矣郑康成曰巡守告祭者天子巡守行邦国至于方岳之下而封禅也此説非矣范内翰髙平公尝谓古者天子巡守至于方岳以柴望告祭所以尊天而懐柔百神也后世议礼者失之诸儒阿谀者以希世主谓之封禅葢始于秦古无有也此説尽之矣古之人君其巡守也但有告祭柴望之礼初未尝有封禅也如史记所言舜柴望而为封禅是皆饰六经之言以文奸言也自秦汉以来时君世主贪心侈意必为封禅以告大平欲显已大平之功遂行封禅之礼而臣之谄谀者亦曰封禅古所有也必以六经之言似于封禅者遂从而惑于人主以谓古之人既行之矣今之世何惮而不行邪汉武帝议封禅诸儒莫得其制遂采王制虞书射牛之事夫所谓虞书者谓望秩于山川也凡此之类皆假诸书以说人主其罪岂不重哉秦皇汉武之时固然矣而文帝之时亦命诸儒议封禅而诸儒亦采六经王制以为封禅夫封禅之礼求六经之外则有之矣六经之中古人无是也必采六经以为封禅是特附防其言而已孔氏曰巡守不必封禅封禅必待太平则武王之时未封禅也此诗述武王之事郑氏言至于方岳之下而封禅者广解巡守所为之事言封禅者亦因巡守为之非武王自封禅也孔氏之意以武王之时未致太平故不为封禅然武王不封禅亦何害其为武王哉齐桓公欲封禅管仲曰古者封太山禅梁父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记者十有二焉数十二于周故惟言成王夫武王既不封禅矣成王亦岂为哉此管仲之言亦不足信迈行也言式王巡守诸侯之邦昊天以武王能答天之意遂子爱之而锡福使之各得其序诸侯莫不畏威而震叠百神莫不懐柔而及河乔岳此言天之福武王如此夫天之福武王以诸侯则莫不畏威以百神则莫不懐柔人神各得其所诗人推美之曰信乎王能尽为君之道也故曰允王维后郑氏谓右序有周乃天祐助次序其事谓多生贤智使为之臣也所谓实右序有周者岂必是生贤智以为臣哉欧阳公已辨之矣其于薄言震之又谓其兵所征伐甫动之以威则莫不动惧而服者言其威武又见畏也夫武王所巡守者非是以兵而征伐也下文曰载戢干戈载櫜弓矢则是武王伐纣之后寝兵不用岂欲以兵而征伐哉凡诸侯所以畏之者非必以甲兵而后畏之也古之人君其巡守也不过以诸侯之有功与过而后赏罚之孟子所载巡守之事曰入其疆土地辟田野治养老尊贤俊杰在位则有庆庆以地入其疆土地荒芜遗老失贤掊克在位则有让如王制所言山川神祗有不举者为不敬不敬者君削以地宗庙有不顺者为不孝不孝者君黜以爵变礼易乐者为不从不从者君流革制度衣服者为畔畔者君封有功徳于民者加地进律凡此之类皆所以按诸侯之功罪而升黜之故诸侯闻王者之来莫不震叠之武王既巡守昭明有周之典序诸侯之在位者所谓序者即考其功罪而升黜之也武王既能升黜诸侯又能寝兵不用但求懿徳以施之中国则能保天下也自古人君之于天下取之非难保之尤难始皇非不能取天下也然至于二世而亡者以不能保之也秦皇以兵取之旣得天下之后宜与天下息肩矣而好兵之志未已此其所以亡也文犹膏粱武犹药石膏粱可以养生而不可以治病药石可以治病而不可以养生武王向者既伐纣以取天下今也必求文徳以及中国然后可以保天下也书之所言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礼记所言包干戈于虎皮此以见武王能止武也郑氏之说则谓武王求有美徳之士而任用之所谓懿徳者非必美徳之士也但求文徳而施之则可以保天下也时夏亦不必谓乐歌但是陈之中国也我将之诗曰维天其右之则是天享之矣然不可以天享我而自满故末章言于时保之今此言昊天其子之则是天爱之矣然不可以天爱我而自满故末章言允王保之诗人之体类皆如此   黄曰尧舜之揖逊汤武之征伐皆时也圣人不能违天故不能违时要以事或不同而此心之无愧于天不怍于人者千万世而一辙也然圣人之举事不特曰吾可以无愧而止而亦必使天下匹夫匹妇皆晓然知吾心之无愧者然后有以大慰于其心而亦有以深服于天下舜受天下于尧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徧于羣神觐四岳羣牧班瑞于羣后二月东巡守至于岱宗柴望秩于山川肆觐东后五月而南八月而西十有一月而北皆如之舜岂欲广祭祀以求福而媚羣神以干誉哉其心以为吾如是而君天下典神人人民我有宗庙我享社稷我保吾固无愧于此也而亦必使山川鬼神人民百姓皆知吾之所以得天下者如此其无愧也吾明告之明言之而使天下明知之则予一人之心始安此时迈之所由作也郑康成之徒不知圣人之心而谓巡守告祭者天子巡守至于方岳之下而封禅焉世之儒者乐謟谀以希世主往往附防其说以为封禅之礼始于舜之时而备于文王之世司马迁大儒也而亦为是説岂不厚诬圣人也哉时迈之作要以见武王所以得天下与其所以保天下者皆无愧也窃尝论之武王巡守之事诗有时迈书有武成时迈告祭之乐章也武成识其政事以示天下来世也丁未祀于周庙越三日庚戌柴望大告武成此告巡守祭柴望之实也告于皇天后土名山大川此怀柔百神及河乔岳之实也华夏蛮貊罔不率俾此莫不震叠之实也庶邦君暨百工受命于周此式序在位之实也偃武修文归马放牛此非戢干戈櫜弓矢之意乎释箕子之囚式商容之闾建官惟其贤位事惟其能至于垂拱而天下治此非求懿德以保天下之意乎呜呼吾观诗书而见圣人之所以取守者有道也秦皇以兵取天下天下已定而兵不休汉武以兵伐匈奴匈奴已臣而兵不息彻稻谷饫药石其亦适以自毙也光武存黄石苞桑之戒却臧宫马武之请聘卓茂礼严光而以柔道理天下其亦庶几于三代取守之道矣愚故表而出之以为天下后世戒   执竞祀武王也   执竞武王无竞维烈不显成康上帝是皇自彼成康奄有四方斤斤其明钟鼔喤喤磬筦将将降福穰穰降福简简威仪反反既醉既饱福禄来反   李曰此诗祀武王之乐歌也清庙之诗祀文王之诗故其诗之所言者无非归美于文王执竞之诗祀武王之诗故其诗之所言者无非归美于武王葢子孙所以保有令緖奉承基业故宗庙祭祀得以时而奉行之者皆縁上世之君丰功盛徳有以遗之故其祭也播之声诗而歌之也清庙之诗祀文王乃因周公帅诸侯而为之执竞之诗虽曰祀武王而其所以祀之之由则不可得而见也竞强也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天穹窿而位乎上隂阳日月迭运推移以其健故也人君法天亦当自强然后可以成功武王能于自强之心执而勿失造次颠沛未尝敢舍则其功烈所以莫强也武王伐纣而得天下拱揖指挥虽强暴之国莫不趋使一戎衣而天下大定则其功烈为莫强矣然其所以致功烈之莫强者则由执竞之所致也其曰无竞维烈葢言执竞之效如此不显成康毛氏则谓不显乎其成大功而安之也郑氏则以为不显乎其成安祖考之道郑氏之说不如毛氏为优言武王以一戎衣而天下定其成功而安之岂不显明乎言其显明也惟能如此故上帝美之所以集大命而有天下也皇美也自毛氏以为用言用彼成安之道王氏以为由言由彼成康之道不如苏氏以为周之兴也逺矣至于武王成而安之然后能奄有四方使其明无所不至葢周自后稷以来虽积功累行而世有显徳公刘克笃前烈大王肈基王迹王季其勤王家不过奄有一国而已至于文上虽受命作周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然亦未能奄有天下也至武王之时则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于周故奄有四方惟武王之时然后如此武王所以能奄有四方者以其成而安之也斤斤尔雅曰察也言照临四方无所不察也欧阳公曰昊天有成命曰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密则成王者成王也当是康王已后之诗而毛郑之说以颂皆是成王时作遂以成王为成此王功不敢康执竞之诗曰自彼成康奄有四方则成康者乃成王康王也当是昭王已后之诗而毛氏以为成大功而安之郑氏以为成安祖考之道夫所谓成王乃成王也成康者乃成王康王也岂不简而直哉观毛郑之説虽不如欧阳之简直然观诸诗亦有窒碍而不通者成王之时但持盈守成而已不可以为基命也今曰基命则非持盈守成也执竞之祀武王如果是成康则是祀武王之诗其言成康之文如此其屡言武王无几矣岂古人祀先祖之意乎不当以成王康王为説书曰自成汤至于帝乙成王畏相又曰惟助成王徳商颂亦曰武王靡不胜书之所言必不是周之成王颂之所言必不是周之武王若使诗书皆载周之王则必以为周之成王武王矣诗之中不可失之太泥也钟鼔喤喤苏黄门曰凡今所以能备其礼乐修其祭祀以受多福者皆武王之徳所致也此说是也郑氏乃以武王旣定天下祭祖考之庙而神与之福其说非也喤喤和也将将集也穣穣多也简简大也反反毛氏以为难郑氏以为顺习之貎观賔之初筵诗曰威仪反反毛氏以为重慎之辞辞虽不同其意则一也既醉既饱与楚茨既醉既饱同葢祭终而饮酒故耳言其祭祀之时钟鼔筦磬之乐皆和故神降之福也祭终而饮酒威仪备具此福禄所以反覆日至方兴而未艾也堂上堂下之乐非不多也而此诗特言钟鼓管磬之乐者葢诗颂言祭祀之时则或言乐器或言羽饰言其大槩耳如不能以意逆志则是祀武王之诗但有筦磬之乐其它乐未必举也或以它乐虽奏惟钟鼔独得其和无是理也   黄曰舜执两端两端所以用其中也汤执中执中所以建中也武王执竞执竞所以无竞也观牧野之战武王以三千之臣而敌商受亿万之众然商之师旅防有敌于我师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则武王葢有不战而自胜者此所谓无竞维烈也武王之所以无竞者以应天顺人之举在武王则武王固能执其竞矣天下所以无竞在武王武王所以执者在仁义武王虽有成王业康天下之功而未尝有矜耀之心而犹皇皇然惟天命之是敬天周之兴也逺矣至武王成而安之然后能奄有四方而东西南北无思不服其盛徳无所不及其照临无所不至凡今之所以能备其礼乐修其祭祀以受多福者皆武王之徳所致也威仪反反与賔之初筵同言其反覆而不已也既醉既饱与楚茨既醉既饱同言其祭终而饮福也威仪备于祭祀之余而醉饱见于饮福之际则福禄之来其有穷已邪此诗葢祀武王之乐章故言武王以福后人者如此   思文后稷配天也   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烝民莫匪尔极贻我来牟帝命率育无此疆尔界陈常于时夏   李曰此诗祀后稷之乐歌也国语云周文公之为颂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则是此诗亦周公作与时迈之诗同也然颂之所作非是思文与时迈乃是周公所作而其余诗乃他人所作也葢以国语所称者惟此二诗知其周公所作其余不可得而知之也古之祭者必以其祖配之公羊宣公三年曰郊则曷为必祭稷王者必以其祖配自内出者无匹不行自外至者无主不止则后稷所以配天葢所以尊祖也生民之诗尊祖也后稷生于姜嫄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推以配天焉观生民之诗则可以见思文之诗矣言我之所思祖宗有文徳者乃后稷也至其徳乃可以配天其所以配天者以其立我烝民莫匪尔极也立毛氏但以为如字郑氏则以立为粒益稷之篇曰曁稷播奏庶艰食鲜食烝民乃粒万邦作乂以书所谓烝民乃粒正诗所谓立我烝民也二说皆通毛氏则以为存立者则以后稷敎民稼穑而民赖以存立也郑氏所以为立者乃以后稷敎民稼穑而烝民赖以粒食也惟其敎民稼穑故立我烝民莫不于尔而各得其中后稷之所建极固天下之人所以取中也贻我来牟毛氏曰牟麦也是毛氏但以牟为麦耳郑氏曰武王渡孟津白鱼跃入王舟出涘以燎后五日火流为乌五至以谷俱来此其説不经欧阳公曰自秦焚书之后至汉兴伏生口传尚书先出泰誓三篇得于河内女子其书有白鱼赤乌之事其后鲁共王壊孔子宅乃得古文尚书其泰誓三篇初无怪异之说由是河内女子泰誓知其非真弃而不用先儒谓之伪泰誓然则白鱼赤乌之书甚为诞妄其説得之矣然犹有未尽者泰誓三篇乃是武王誓孟津之时也此贻我来牟乃后稷敎民之事以武王之事乃以为后稷稼穑之言其説不待辨而自破矣所谓贻我来牟即所谓诞降嘉种也生民之诗愚尝辨之矣稼穑之事其来尚矣但以洪水之害民苦于昏垫犹未暇为至后稷敎民稼穑利及于民而始有嘉种故诗人推美之以为天诱其如亲贻之以嘉种者也贻我来牟即天之所命以徧养四方之民者也故孟子曰麰麦播种而耰之赵岐曰麰麦大麦也孟子之所谓麰从麦从牟此之所言则不从麦省文也说文周所谓受瑞麦来麰一麦二夆象芒刺之形天所来也说文以牟为麦可也以为天所来则似郑氏之説此则非也广雅又以为来小麦牟大麦也以来牟为二种不知有何所据而云刘向云来牟麦也始自天降刘向以牟为麦可也以为始自天降则误矣贻我来牟此乃天命后稷率育斯民而后稷能奉天之意无以此为我之疆无以彼为尔之界无有内外之殊则后稷当陈其常道于时夏也后稷视民之饥由己饥之既无彼己之心则岂有内外之殊哉説者以时夏为九夏之乐孔颖达则以为此诗与时迈皆周公所作俱云时夏则以此二者为大功故以乐为大歌孔氏徒见国语云周文公所作故其诗亦同时迈之诗言时夏夫思文言时夏者但言中国而已必不是乐歌也后稷敎民稼穑但养之而已未及教之也如舜命契敬敷五教在寛则教之者乃契之事也思文之诗惟美后稷乃以陈常于时夏言者葢无常产而有常心者惟士为能若民无常产而因无常心茍无常心放僻邪侈无不为已仓廪实而知礼义府库充而知荣辱使当洪水之后后稷不能敎民以稼穑则天下之民必芜常产矣既无常产则何常心之有惟其教民稼穑此其所以言陈常于时夏也   黄曰此郊祀后稷以配天之诗也生民之诗言后稷生于姜嫄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推以配天焉然后稷配天特一事也在生民则为雅在思文则为颂葢生民特言其事而思文则祀后稷之乐章也生民为叙事之辞思文为告事之辞此雅颂之所以异与民之所以生者天也而其所以全上天生育之功者后稷也故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烝民莫匪尔极郑氏以立为粒葢本于益稷篇烝民乃粒之句然轻改经文予所不取不若毛氏以为后稷敎民稼穑而民赖以存立此説为当然诗不言民之所以存立者本于后稷以稼穑育民而乃以为后稷以中道化民何也葢六府所以养民身三事所以养民心二者常相因而不能以相无孟子所谓民无常产因无常心放僻邪侈无不为已惟后稷能教民稼穑所以教民以中道也贻我来牟来牟者麦之类也孟子曰麰麦播种而耰之赵歧曰麰麦大麦也郑氏谓天降来牟之种以与后稷然后稷以前地无五谷而民不粒食乎其无是理明矣至于白鱼赤乌之说尤为怪诞此郑氏之蔽也生民言诞降嘉种言后稷降之于民也此诗所谓贻我来牟亦言后稷贻之于我民也后稷思天下之饥者犹已饥之仁心之发初无限量又安有此疆尔界二其心哉陈常于时夏或者以时夏为乐名然时迈言我求懿徳肆于时夏则时夏者中国之称也后稷之于民也富而教之孟子所谓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继之以申之以孝悌之义此王道之始而文武之功所以起于后稷也   毛诗集解卷三十七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觧卷三十八  宋 李樗黄櫄 撰   臣工之什诂训传第二十七    周颂   臣工诸侯助祭遣于庙也   嗟嗟臣工敬尔在公王厘尔成来咨来茹嗟嗟保介维莫之春亦又何求如何新畬于皇来牟将受厥明明昭上帝迄用康年命我众人庤乃钱镈奄观铚艾   李曰此诗乃诸侯助祭遣之于庙之乐歌也古者天子之祭祖考四海之内各以其职来祭祭毕而归必有遣之之礼故因其遣之也则又从而勑戒之焉孔氏曰周公成王之时诸侯以礼春来朝因助天子之祭事毕将归天子勑戒而遣之于庙孔氏之意盖谓此诗维莫之春故知其有为春来朝也烈文之诗亦诸侯助祭之诗然观其所告之辞则曰无封靡于尔邦维王其崇之则告之以长守其富贵至此诗则专言农事诸侯助祭事毕将归故不可不戒勑之滕文公问为国孟子曰民事不可缓也国之大事莫急于农天子廵守诸侯之国观其土地开辟则赏之土地荒芜则黜之诸侯之所以为贤否惟在于土地之或开或荒则知农功者正诸侯之急务也天子可不戒勑之乎舜咨十有二牧曰食哉惟时正此意也嗟嗟臣工嗟嗟戒勑诸侯之辞乃尧典之咨汝羲暨和舜典之咨十有二牧甘誓云嗟尔六事汤誓云嗟尔万方有众之类皆是起语之辞臣工者诸侯之臣亦如后世所谓臣僚是也郑氏谓诸侯也又谓诸官卿大夫也郑氏以臣工为诸侯卿大夫其説不通王氏以臣工为事君业其官其説亦与郑氏无异至于保介则谓保民而介其君其説凿矣郑氏乃摭月令曰孟春天子亲载耒耜措之于参保介之御间保介即车右也介者甲也车右之被甲执兵者也古者天子在右御车在中介车在左乃天子亲载耒耜则以耒耜参于御保介之两间则其保介当据郑氏月令为説成王所以戒诸侯乃曰嗟嗟臣工嗟嗟保介盖惟是戒诸侯之臣特借臣工保介以为言也诸侯之臣与于农事告之可也保介者在车之右虽天子以耒耜参于御保介之两间而农事实无与焉故知所谓嗟嗟臣工嗟嗟保介其实戒勑诸侯故借臣工保介以为言也尔之公事不可不致其谨王者固己锡之以成法矣其有未知者则当谋度之于王未知其意而而臆决之非所谓锡也厘郑氏以为理王氏以为治不如苏氏以为赐诗所谓厘尔圭瓉则亦是赐也维莫之春言是时春已莫矣郑氏曰周之季春于夏为孟春诗云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周之季春正于耜之时也农功方兴故可以趋农事若以夏之季春则农事无及矣维莫之春乃周之季春也既至其国果何求哉惟问其新畬之如何观其土地或辟或荒也田二嵗曰新三嵗曰畬此则泛言治田之事也于美也皇大也于乎美哉乃后稷教民稼穑求得来牟大受其明则本于上帝故周庙至今享此丰年之福为诸侯者其可不戒哉于皇来牟乃后稷以此教民稼穑惟后稷教民以稼穑故功勲由此而着其明则实受于上帝乃天诱其衷也故谓明昭上帝焉后稷教民稼穑而享有年之报为成王者亦以此而戒诸侯使诸侯命我众人庤乃钱镈奄观铚艾庤具也释诂文曰钱铫古田器世本云垂作铫宋仲子注云铫刈也盖刈物之器也镈説文曰田器也释名曰铚获禾铁也説文曰铚获禾短鎌也言命尔众人具其铁镈所以耨田而奄忽之间观其刈禾也郑氏以奄为久不如王氏以奄为忽盖言其速也书曰若农服田力穑乃亦有秋庄子亦曰耕而卤莾之亦卤莾而报予耘而灭裂之亦灭裂而报予来年变齐深其耕而熟耰之其禾繁以滋惟能庤乃钱镈乃能有铚艾之望也若所谓緫角丱兮未几见兮突而弁兮自钱镈至铚艾宜若久也而乃曰奄观铚艾盖有其实者必享其效如是之速也   黄曰成王即位之初诸侯以职来祭烈文言成王即政诸侯助祭此诗言诸侯助祭遣于庙祭毕而遗其归之诗也观成王之戒诸侯勤勤于农夫细民之事其意以为天以父母斯民之任畀于一人而予一人以父母一国之任畀于庻邦冢君其可不以民为念乎臣工郑氏以为诸侯卿大夫李迃仲以爲诸侯之臣不如苏黄门以为羣臣百工其説为近曰嗟嗟臣工盖所以嗟叹而感之也如所谓嗟我农夫嗟我兄弟嗟尔万方有众之类是也嗟尔羣臣百工尔亦当敬其所在公者乎敬尔在公则不可以家事废国事不可以己欲夺民欲为民之念不可一日忘也天子廵守诸侯之国土地辟田野治则有庆土地荒芜人民冻馁则有罚舜咨十有二牧曰食哉惟时则农事者诸侯之所当先也嗟嗟保介者诸侯之车右也月令孟春之月天子亲载耒耜措之于参保介之御间保介即车右也成王既戒羣臣百工又戒保介御事其谆谆不已之意无非以农事为念则成王爱民之心亦可想矣曰维莫之春以见民事之不可缓而惟恐农务之或失也曰亦又何求如何新畬以见自农之外无余事也我周家以农事开国其来牟之贻非一日矣昭上帝之命以成康年之效者此我周家之法也尔诸侯之既至其国则当命我农夫具乃田器庤乃钱镈以为深耕易耨之资而观铚艾于乃亦有秋之日此皆吾民所不可缓之事而尔诸侯之所当尽心者也孔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而孟子以民事不可缓告之然则成王之告诸侯意其在此   噫嘻春夏祈谷于上帝也   噫嘻成王既昭假尔率时农夫播厥百谷骏尔私终三十里亦服尔耕十千维耦   李曰左氏传曰凡祀启蛰而郊龙见而雩礼记月令孟春元日祈谷于上帝仲夏之月大雩帝用盛乐祈谷实春则因民播种而以启蛰之时而郊夏则恐旱暵为灾而于龙星见之时而雩皆所以祈谷于上帝者也上帝即天也以其体而言之则谓之天以其主宰而言之则谓之帝帝之与天果其有异乎孔氏以郊为祭所感生之帝雩为緫祭五帝是皆惑于六天之説者也噫嘻嗟叹之辞也欧阳以成王即周之成王然观噫嘻成王亦是成王业耳言周之王业既成明而且至不可复加矣惟当率时农夫播厥百谷而已百谷之种非一故緫而言之谓之百谷郑氏以农夫为主田之吏孔氏以田农之夫非王所亲率然观大田之诗曰曾孙来止非亲率而何王氏以为王亲率之是矣骏尔私终三十里周礼遂人凡治田野夫间有遂遂上有径十夫有沟沟上有畛百夫有洫洫上有涂千夫有浍浍上有道万夫有川川上有路计此万夫之地方三十三里余百歩也夫万夫之地一夫百亩方百歩积万夫方之是广长各百夫以百   自乘是万也既广长各百夫夫有百歩三夫为一里则百夫为三十三里而此章言三十里举成数而言之也亦犹诗三百五篇而谓之三百也古者耜广五寸二耜为耦耦如论语所谓长沮桀溺耦而耕是也一川之间有万夫固有万耦故曰十千维耦大尔之私田而终三十里民之服于耕者有十千之耦服如书所谓服田力穑之服同孟子曰八家皆私百亩其中有公田私田者八家之田也谷梁曰私田谷不善则非吏公田谷不善则非民古者治平之世上下相亲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此下之戴上也骏尔私终三十里此上之爱下也为其上者惟恐私田之不熟为其民者惟恐公田之不善上下之情如此此其所以致丰年之报也自宣公初税亩以来公田之外履亩而税之上之人惟恐赋敛之不厚无复有意于私田则民之心岂复有公田之心哉上下之情不能相通此治之所以有愧于古也苏黄门曰民力尽矣所不足者惟雨耳此説可谓尽诗人之意也噫嘻之诗春夏祈谷于上帝之乐歌也是诗所言者播厥百谷但曰十千维耦其意但言民从事于田亩殊无祈谷之意以为人事于此尽矣故播厥百谷十千维耦此皆人所能为也若夫百谷顺成非人之所能为天也故于此而祈谷焉详观此诗经有尽而意无穷可以一唱而三叹也   黄曰此祈谷于上帝之乐章圣人重农事之始而尤谨于农功将成之时率农夫之勤而犹虑于民力不及之地故春而农始于耜则为之祈夏而黍稷方华又为之祈以见圣人之心重农如此其不已也月令孟春元日祈谷于上帝仲夏大雩以祈谷实左传言凡祀启蛰而郊龙见而雩此春夏祈谷之祀也噫嘻叹辞也叹王业之既成治功之既着则惟当率农夫以播百谷此不可缓者也凡治田野夫间有遂遂上有径十夫有沟沟上有畛百夫有洫洫上有涂千夫有浍浍上有道万夫有川川上有路计此万夫之地地方三十三里而特曰终三十里者盖有余之数不尽举也十千维耦者盖万夫之耕故曰十千论语所谓长沮桀溺耦而耕即此所谓耦也孟子曰八家皆私百亩同养公田公事毕然后敢治私事今曰骏尔私以见成王之心惟恐农夫私田之不治也谷梁曰私田谷不善则非吏公田谷不善则非民古者盛时君民相爱如父子之相亲为君者则曰骏尔私终三十里为民者则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君之心欲先乎民民之心欲先乎君周家风俗之美可想矣   振鹭二王之后来助祭也   振鹭于飞于彼西雍我客戻止亦有斯容在彼无恶在此无斁庻几夙夜以永终誉   李曰二王之后夏商之后也宋也武王伐纣封武庚于纣之故都以奉成汤之祀又求禹之后得东楼公封之于杞以奉夏后氏之祀其后武庚既叛成王复立帝乙之元子纣之庻兄微子于宋以奉成汤之祀书曰成王既黜殷命杀武庚命微子启作微子之命是也礼记曰武王伐纣既下车封夏后氏之后于封殷氏之后于宋封宋乃成王之时非武王之时也礼记之言失之矣当以书为证古之王者所以必立二王之后者以其先代之祖肈造区夏奄甸百姓非一朝一夕之故虽后世子孙不克负荷然盛徳必百世祀不可以絶其祀故择其贤者以继其后以天子之礼乐而祀其祖考所谓崇徳象贤统承先王修其礼物作賔于王家者是也书曰虞賔在位丹朱尧之子舜之賔也舜之作乐而祖考来格丹朱亦与助祭之列与诸侯以徳相逊以此观之则是丹朱亦以帝者之后而助祭也故二王之后亦助祭于周焉烈文之诗言诸侯来助祭则知二王之后皆在其中可知矣此诗特言二王之后比他诸侯其礼有加焉左传曰宋天子之后也于周为客天子有事膰焉有丧拜焉其礼不得不加于他诸侯则其待之不得不如是故特为此诗也振鹭于飞振羣飞貎雍毛郑皆以为泽其説简径王氏以为辟廱辟廱有水鹭所集也文王作丰有辟廱矣武王作镐又作辟廱则廱有东西矣二王之后国于杞宋其来助祭则皆自东徂西故以于彼西雍为譬诗人之意不必如此诗人但言集于西雍未尝以西为説杞之地在陈留宋之地在睢阳虽其适周也自东徂西然诗人之意不必如是王氏又谓鹭习水善捕鱼其羽洁白可用为仪夫诗取譬于鹭者特言羽毛之似也安在其为习水善捕邪王氏以我客戾止亦有斯容以为我之习礼得民有容之譬夫以习礼之得民则可以譬捕鱼也三代得民可以喻捕鱼乎龟山辨之详矣杞宋二王之后来此助祭亦有振鹭之容谓之我客者二王之后不纯臣待之故谓之我客如所谓虞賔在位作賔于王家也在彼者在本国则人爱之无有怨恶其在此助祭则周人爱之无有厌斁以见二王之后所至之国皆爱之也孔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貃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以见二王之后茍能尽其忠信笃敬之道则虽近而州里逺而蛮貃无适而不可行故二王之后来助祭容止可观在国则国人爱之在周则周人爱之无适而不爱也盖能在彼无恶在此无斁则可以有誉矣又从而勉之欲其夙夜匪懈然后徳音不已也观其所谓以永终誉则可以见在此无斁矣君子之爱人也以徳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庻几夙夜以永终誉是所谓爱人以徳也成王告微子曰与国咸休永世无穷又曰俾我有周无斁亦此意也   黄曰礼记言武王伐纣既下车封夏氏之后于商氏之后于宋而书言成王命微子启代商后者盖命微子虽成王之时然命武庚以奉商祀者实在于武王得天下之初也然则此诗所谓二王之后者岂非杞与宋欤二王之后来助祭而周人乐之故托振鹭以为之譬曰振鹭于飞于彼西雍雍泽也之地在陈留宋之地在睢阳其适周也自东徂西故以西雍名之振鹭之来西雍也有毛羽之洁我客之来助祭也有容仪之美曰我客云者如所谓虞賔在位作賔于王家者是也在彼无恶见其在宋则国人爱之在此无斁以见其来助祭则周人爱之所谓逺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是也成王命微子曰俾我有周无斁信乎其无斁也周公居东东方之人欲其留西方之人欲其归是亦在彼无恶在此无斁之意夫以二王之后其所可称者如此而犹曰庶几夙夜以永终誉爱之至也爱之不已则欲其誉之不已使之与国同休永世无穷而非止一时之名也吁成王待二王之后如此其亦可以见周家忠厚之至欤   丰年秋冬报也   丰年多黍多稌亦有髙廪万亿及秭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降福孔皆   李曰郑氏谓报者尝也烝也苏黄门谓秋祭四方冬祭八蜡王氏则以谓祭上帝三説不同郑氏以为烝尝者则以丰年之诗所言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故也然载芟之诗春借而祈社稷其诗亦曰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使其祈社稷之诗亦曰烝畀祖妣则祈社稷岂亦祭宗庙乎若以丰年之诗为祭宗庙则载芟之诗亦非祈社稷则郑氏之説不通矣至于谓秋祭四方冬祭八蜡固是报成百谷之祭不如王氏以为祭上帝其説为长徐安道曰祭有祈焉有报焉丰年言报上帝则祈上帝见之矣陈少南曰噫嘻祈之于春夏丰年报之于秋冬是一体之诗也祈曰上帝而报不言者省文也观载芟良耜之诗则可见矣有载芟则有良耜有噫嘻则有丰年则知所谓秋冬报者乃是报上帝此王氏之説所以为长也天子一嵗之间祭天屡矣春则啓蛰而郊夏则龙见而雩   秋则明堂冬则圜丘无非所以祭天也噫嘻之诗言春夏祈谷于上帝而以为郊为雩传既有明文可以为证至于丰年则但知秋冬之报矣若必臆度而为某祭则不可也黍説文曰禾属而黏者曰黍稌尔雅曰稌稻郭璞曰今沛国呼稻为稌是也周礼曰牛宜稌郑司农云稌粳也丰年多黍多稌盖黍稌无所不熟也王氏则以为利髙燥而宜寒者黍利下湿而宜暑者稌其意以为丰年之时或髙燥而寒或下湿而暑无所不熟故所以为丰年职方氏谓雍冀之地髙燥其谷宜黍荆掦之地下湿其谷宜稌是黍之多者以为利髙燥稌之多者以为利下湿也黍稌无所不熟则以髙廪藏之欧阳公以为助语是也万亿及秭毛氏以为数万至万曰亿数亿至亿曰秭黄帝筭法十百为千十千为万十万为亿十亿为兆十兆为京十京为垓十垓为秭为酒为醴言我之所以为此酒醴者所以进予祖考以和洽百礼奉行其祭祀神降其福无所不徧者上帝之力也故所以报之焉皆者徧也苏黄门曰丰年载芟皆非宗庙之诗而下曰烝畀祖妣何也以其所以能进享先祖者皆方蜡社稷之功也此説得之矣但苏氏不当以为祭方蜡王氏以为祭上帝其説得之矣然以为社稷之诗下言降福孔皆则惟天为能地道无成以顺承天而已矣则不能与于此故社稷之言不及此也此皆失之凿也黄曰祭有祈焉有报焉载芟春借田而祈社稷故良耜则以秋报社稷噫嘻春夏祈谷于上帝故丰年则曰秋冬报也陈少南谓噫嘻祈于春夏丰年报于秋冬是一体之诗其説为当郑氏谓报者尝也烝也是特诗中有烝畀祖妣之文耳然载芟祈社稷之诗亦言烝畀祖妣以洽百礼则是亦可以为祭宗庙之诗乎吾以是知郑説之不通也详观此篇之意盍言黍稌之多仓廪之富而我得为此酒醴以进享于祖考以徧洽于羣神祀事所以无缺百礼之所以咸备者皆上帝之赐也苏黄门以为秋祭四方冬祭八蜡亦非诗人之意   有瞽始作乐而合乎祖也   有瞽有瞽在周之庭设业设虡崇牙树羽应田县鼓鞉磬柷圉既备乃奏箫管备举喤喤厥声肃雍和鸣先祖是听我客戾止永观厥成   李曰班孟坚云王者未作乐之时因先王之乐以敎化百姓説乐其俗然后改作以宣功徳昔者黄帝作咸池颛顼作六茎帝喾作五英尧作大章舜作韶禹作夏汤作濩武王作武周公作象勺皆是舞也观其舞则可以见其徳也苏黄门曰始作乐谓周公始成大武也张横渠谓勺是周公七年之后制礼作乐时大武有所増添祖者文王也观舜典夔曰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而夔遂言作乐告神曰戛击鸣球搏拊琴瑟以咏祖考来假则是韶乐始成而奏祖考故成王之时始作以奏于祖考也瞽者乐官目无所见也周礼上瞽四十人中瞽百人下瞽百六十人注瞽无目者也先王作乐不以人之无目而废其职如宋之师筏论语之所谓师冕皆是无目者也既无目矣必使视了者相之视了者凡乐事必相瞽也有瞽有瞽在周之庭业所以饰栒为县也植者为虡衡者为栒尔雅云木谓之虡郭璞注云悬钟磬之木植者名虡虡既用木栒亦以木为之虡者立于两端栒则横入于虡其栒之上加以大板其上刻为崇牙因置五彩之羽以为饰礼记云夏后氏之龙簨虡殷之崇牙注云横曰簨饰之以鳞属以大板为之谓之业夏后氏但饰之以龙殷又于龙上刻画之为之崇牙至周又画缯为翣戴以璧埀五采羽于下树翣于虡之角上饰弥多则所谓树羽也应小鼓也尔雅云大鼓谓之鼓小鼔谓之应大射礼应鞞在建鼓东则为应应既是小鼓则田乃大鼓也明堂位云夏后氏之鼓足殷人楹鼓周人县鼓是周法鼓始在悬也鞉如鼓而小持其柄摇之旁耳还自击是也柷如漆筩方二尺四寸深一尺八寸今乐工击此所以小合乐也敔如伏虎背上有二十七鉏敔刻以木长尺栎之籈者其名也箫大者编二十三管长尺四寸小者十六管长尺二寸管如笛形小并而吹之谓并吹两管也自业虡而下未必皆非他人之为周礼眡了之职掌大师之县凡乐事相瞽注云大师当县则为之相谓扶上则知业虡而下皆是他人为之则有瞽者从而奏之也奏之者是非止设业设虡箫管亦已备举其声则喤喤而和肃雍和鸣而各得其所无所夺伦也王氏曰肃雍和鸣则其人肃雍而其乐和鸣也以为人肃雍则上文无所属不当从也惟其乐之和则先祖是听当是时也二王之后适至于此故观其成焉郑氏谓长多其成功非也王氏以为于作乐也二王之后每来助祭其説是也成与箫韶九成之成同成犹终也徧更而奏焉故谓之成以舜之作乐祖考来格而虞賔在位当是时丹朱来助祭故获闻舜之韶乐今此二王之后来助祭亦获闻成王之乐其意防同   黄曰始作乐而合乎祖説者以为始作乐者始成大武之乐也合乎祖者合乐而奏于文王之庙也然此诗特言合乎祖而已安知其合乐于文王之庙乎予以为祭有禘有祫禘者谛也禘其祖之所自出也祫者合也合其先祖而祭之也成王始作备乐以合祭于先祖之庭而歌有瞽之诗有瞽如所谓蒙瞍奏公也周礼上瞽四十人中瞽百人下瞽百六十人如论语所谓师冕见者奏乐之工也乐既备而奏矣肃而敬雍而和矣此先祖之所以是听也周人之尊后稷曰尊祖而祀文王亦曰祖至旱麓之诗言周之先祖世脩后稷公刘之业则所谓祖者又不必止以后稷文王为言也此特曰先祖是听乌知其止言文王哉其篇终曰我客戾止永观厥成谓二王之后来助祭而永观其作乐之成也舜作乐以格祖考而亦曰虞賔在位此亦我客戾止之意也郑氏以为治功之成非也论语言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此所谓永观厥成者以作乐而言耳   潜季冬荐鱼春献鲔也   猗与漆沮潜有多鱼有鳣有鲔鲦鲿鰋鲤以享以祀以介景福   李曰潜季冬荐鱼春献鲔之乐歌也月令季冬乃命渔师始渔天子亲徃乃尝鱼先荐寝庙注云此时鱼洁美故特荐之周礼天官庖人冬行鱻羽膳膏羶注云鱼水涸而性定十月初定则至季冬之时鱼始肥美故特荐之也月令季春荐鲔于寝庙注云进时美物天官渔人春荐王鲔则是春之时其鲔始出故献之也鲔如鳣其味必如鳣至春之时始浮水而北入河西上龙门而入漆沮按河南巩县东北崖上山腹有穴自春时始出故于时始得荐之也季冬荐鱼则是季冬之时众鱼皆可荐也春荐鲔则所献者惟鲔而已或曰献或曰荐孔氏云其义一也王氏则以为荐礼薄献礼厚不必如此分别也猗与叹美之辞也漆沮水名岐周之水也毛氏云潜掺也尔雅云槮谓之潜注云今之作槮者聚积柴木于水中鱼得寒入其里藏隐因以薄围捕取之王氏但以为潜藏之隐故言取之深也鳣大鱼似鱏而短鼻口在颔下无鳞肉黄大者长二三丈鲦白鲦形狭而长鲿黄鲿鱼陆玑曰今黄颊鱼似燕头鱼身颊骨黄鱼之有力觧飞者鰋者额白鱼也鲤者赤鲤鱼也漆沮之水有鱼之多鳣也鲔也鲦也鲿也鰋也鲤也得鱼之多则以祭以祀故神助之以大福夫神之所以降福者岂为鱼之多邪盖其恭敬诚信奉之以物因其时而荐之未尝敢后此其所以天助之多福也   黄曰鱼丽言万物盛多可以告于神明矣而其诗曰鱼丽于罶鲿鲨鱼丽于罶鰋鲤鱼丽于罶鲂鳢知鱼丽之意则知潜之意矣月令季冬乃命渔师始渔先荐寝庙周礼天官庖人冬行鱻羽膳膏羶此季冬荐鱼之事也月令季春荐鲔于寝庙周礼天官人春献王鲔此春献鲔之事也王氏谓荐礼薄献礼厚予以为荐犹献也诗人之言类多如此而奚必若是之分别要以圣人孝于其亲而不敢忘于其亲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荐其时物备其祭祀不敢自享其美而忘其先也如是则景福之助岂在于区区之物哉成王以孝祭而神明以心感也   雝禘大祖也   有来雝雝至止肃肃相维辟公天子穆穆于荐广牡相予肆祀假哉皇考绥予孝子宣哲维人文武维后燕及皇天克昌厥后绥我眉寿介以繁祉既右烈考亦右文母   李曰郑氏以为禘大祭也大于四时而小于祫以为大于四时其説固是以为小于祫则非矣禘之祭则大于祫天子之郊有禘有祫有以为四时之祭诸侯之祭则有祫有四时之祭至于郊禘则非所当讲也按春秋书大事于太庙大事者必祫也有事于太庙有事者必四时之祭也祫于太庙不言祫而谓国之大事四时之祭则不斥其名而曰有事言其诸侯之事也郊禘非诸侯之祭故特斥其名以见诸侯之僭也观此则禘大于祫可知矣孔氏以禘大祭天人共之此亦非也孔氏但见郑氏觧礼记禘祭故以为祭天又见诗言宗庙之事故以为祭天其説非古之制陆淳辨之详矣兹不复云郑氏又以大祖为文王然禘者乃禘其祖之所自出周之兴自后稷而其祖则帝喾也禘当及于帝喾岂止及于文王乎郑氏徒见诗之中称文武故以为文王当从王氏以为禘帝喾也有来雍雍至止肃肃言其来也则雍雍而和及其至也则肃肃而钦为此者谁与乃助祭之诸侯也诸侯之所以助祭者以天子则穆穆想夫在宗庙之中祭祀之时容止可观也三家者以雍彻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三家之祭其祭宗庙果有穆穆之天子乎果有助祭之诸侯乎虽歌此诗何足取哉三代之时其祭祀也天子则穆穆诸侯则肃雍观其容止则其心可见矣至于三家之祭则其心已怀僭窃之谋矣想其容止亦无复三代之时则徒歌其诗何所补哉天子荐进大牡之牲而诸侯之助祭则陈其祭祀之馔言其得四海之欢心如此假哉大祖也父谓之考祖亦谓之皇考绥其子孙使其臣则明哲其君则文武其降福使君臣皆贤可谓至矣既使君臣皆贤则安及皇天无有变异焉故能昌大其后之子孙而安之以寿考则其福之降也至矣尽矣不可复加矣后君也王氏以宣哲维人为在王庭之人以文武维后为继世诸侯不如苏氏以为其君臣明哲文武然以为其君臣明哲文武苏氏又以为大禘之礼先王之臣有与祭者故于是称宣哲维人要之大祖降福于子孙既及其君又及其臣以见降福无所不备不必以先王之臣与祭为説然其所以降福者非特先祖之力先祖之配亦有力焉文母亦不必以为文王配也陈少南云文母不必是大姒文母乃文徳之母也先儒则以皇考为文王烈考为武王王氏则以皇考为武王烈考为文王皆非也盖所谓皇考烈考者皆指其祖也言皇考者尊之之辞也言烈考者美之之辞也孔氏之説则以为若此祭文王则于礼当讳而经云克昌厥后者则此诗自是四海之人歌颂之声本非庙中之事故其辞不为庙讳此言非也使当时果祭文王则亦不为讳虽周人以讳事神亦不如此也自三代以前人君皆称其名如尧曰咨尔舜则是舜乃其名也而史之书舜乃曰虞舜侧微盘庚亦其名也商书之篇名乃曰盘庚则其不讳可知矣自周以前未尝讳至周之时则讳矣然周人如称文王则不斥曰文王曰昌如此而已书之所称惟有道曽孙但曰元孙某史官不敢斥其名故也若不专指其人则虽纪其字亦为无害如穆王名满而当时亦有王孙满襄王名郑而当时亦为卫侯郑鲁武名敖而后世之臣有公孙敖观此则知此诗言克昌厥后噫嘻之诗言骏尔私昌文王之名也武王之名也皆未尝讳也孔子作春秋如匡王名班而春秋亦书曹伯班简王名夷而春秋亦书晋侯夷吾皆未尝为之讳以此见此説非也   黄曰唐陆淳尝言禘者帝王立始祖之庙犹谓其未尽追逺尊先之义故又推寻其始祖所自出之帝而追祀之祀于始祖之庙而遂以始祖为配然则周人所谓大祖者岂非禘帝喾乎郑氏苏黄门皆以太祖为文王此徒见诗中有烈考文母之辞而不察其所以为禘之义也郑氏谓禘大于四时而小于祫王肃马融则谓祫小于禘予以为马融王肃之説为当而郑氏之説非也夫礼有郊有禘有祫有时天子兼是四者之祭而诸侯有祫无禘有时无郊春秋书有事于太庙者四时之祭也大事于太庙者祫祭也鲁以六月禘周公必书禘者书其僭也所谓鲁之郊禘非礼周公其衰矣吾以是知诸侯之可以祫不可以禘则禘之大于祫岂不明哉三家者以雍彻孔子以为奚取于三家之堂盖伤之也虽然此诗言禘大祖而特及于皇考烈考文母之事何也郑氏苏氏以此诗为祀文王其説固非李迃仲以为父谓之考祖亦谓之皇考陈少南亦以文母不必专言大姒皆求为之説而不可得故曲为之辞也予以为禘大祖而言烈考皇考文母之事者犹言文武之功起于后稷也文武之功及于后人如此而所以致文武之功者推所自来盖基于帝喾姜嫄之生后稷时也此诗人不尽之意读者试思之   载见诸侯始见乎武王庙也   载见辟王曰求厥章龙旂阳阳和铃央央鞗革有鸧休有烈光率见昭考以孝以享以介眉寿永言保之思皇多祜烈文辟公绥以多福俾缉熙于纯嘏   李曰诸侯始见武王庙之乐歌也孔氏以为成王即政诸侯来朝于是率之以祭乎武王之庙诗人述其事而为此歌焉苏氏则以为载见之作成王即政其事皆不得而考姑且阙之诸侯始见乎王也曰求厥章而已载始也郑氏谓曰求厥章者求车服礼仪之文章制度非也新君即位诸侯来朝求新法度文章也非是求车服礼仪之文章制度也诸侯来朝故其所建交龙之旂则阳阳而明其在轼之和与旂上之铃则央央而有声又以鞗皮为辔首之革其末以金为饰有鸧然而美鸧金饰貎新君即位诸侯来朝信乎其有光大也故曰休有烈光惟新君即位因而助之见于武王之庙以致其孝享之意而助其天子之福而又戒之保其多福也王氏则以为思有道之多祜也皇有道者也郑氏则以为思成王之多福非也思皇与思皇多士同思语辞也皇美也美哉多福之如此也烈文辟公绥以多福上文言思皇多祜是天子享其福也此又言诸侯受其多福光大文章之诸侯又受多福俾继续广大其纯嘏以见君臣皆受其福也天子得四海之欢心而受其多福诸侯奉天子之意亦受其多福所谓福者果何自而来哉福者顺也盖既顺则百福自来矣   黄曰孔頴逹谓成王即政诸侯来朝于是率以祀武王焉苏黄门又谓载见之作成王未即政李迃仲以为其事不可得而知姑且阙之予尝深考此一篇之义乃知孔氏之説为有据未可轻也夫诗言载见辟王曰求厥章则是始见成王以求其法度典章也又言率见昭考以孝以享则是成王率之以祀武王其説亦明矣成王得四海之欢心以祀其先王则成王有得福之道四海之诸侯各能以职来祭则诸侯亦有得福之道君臣之间并受多福而更相劝戒以保之于无穷盛矣哉   有客微子来见祖庙也   有客有客亦白其马有萋有且敦琢其旅有客宿宿有客信信言授之絷以絷其马薄言追之左右绥之既有滛威降福孔夷   李曰成王既黜殷命杀武庚命微子代殷后于是微子来见祖庙振鹭之诗乃助祭之诗有客之诗乃始受命之诗也有客指微子也王氏以为君谓之賔臣谓之客有客有客美微子之臣而已美其臣乃所谓美其君也此説大不然王氏但按周礼而为言周礼大行人掌大賔之礼及大客之仪注云大賔要服已内诸侯大客谓之孤卿王氏按此为説然大賔大客在周礼则然矣诗人未必然也振鹭之诗言我客戾止亦有斯容亦是称二王之后有瞽之诗言我客戾止永观厥成亦是称二王之后而于有客之诗独以美微子之臣何邪之诗言我有嘉客亦不夷怿亦岂可以为臣邪按左传曰宋先代之后于周为客客者但称其君也礼记曰天子无客礼则诸侯有客礼焉安可以为微子之臣乎商人尚白故微子来朝而乘白马檀弓曰殷人戎事乘翰翰白色马也以戎事乘之则微子亦乘白马也文王之诗曰殷士肤敏祼将于京厥作祼将常服黼冔则是殷人助祭所服之冠也微子助祭故亦乘其白马盖其一代之所尚虽己易代矣而其臣犹服其冠乘其马也郑氏以为亦武庚也武庚为二王之后乘殷之马及叛而诛不肖之甚也夫诗人言亦多矣如鳯皇于飞翽翽其羽亦傅于天郑氏亦以为众鸟欧阳破之曰有鸟髙飞亦傅于天此诗语辞不必乱生枝叶也言微子来见祖庙则其威仪萋且而敬慎又慎择其从者之众以见微子之从者无不贤也敦琢治玉之名言慎择其众如人之治玉也一宿曰宿再宿曰信曰信信言其信而又信也宿宿言其宿而又宿也以见其四宿也微子之在周至于四宿周人犹且留之则以絷而绊其马以见周人爱之如是之至也及微子之去也则又追之追者饯送之也其饯送则左右安之苏氏以为所以安之无方是也既有滛威降福孔夷此又以见周人爱之之辞也滛大也言微子既有威矣而又有福也既有威者以居其上公之位统承先王之礼物也又有福者言有徳而天降之福也观此诗既有以见君臣之皆贤又以见周人之贤也微子之威仪敬慎其君之贤如此而又追琢其旅则从者之贤可知矣微子在周四宿周人则絷其马既归之矣而又追之则周人之好贤可谓有加而无已也有客与振鹭之诗大抵相类振鹭之所谓亦有斯容者即此诗所谓有萋有且是也此诗所谓言授之絷以絷其马薄言追之左右绥之即振鹭之诗所谓在此无斁是也以微子之贤周人爱之如此则其治国可知也使武庚能如微子之贤则周人留之追之亦如微子矣岂至见杀哉以微子观之则见周人所以讨武庚者岂得已哉惟其人不肖而已   黄曰武王之封武庚所以存商也周公杀之岂武王之意哉吁是不特非武王之意亦非周公之意也杀武庚而命微子则成王周公之心益可见矣武庚之恶周人恶之之深微子之贤周人爱之之厚既破我斧又缺我斨既诛之矣而且疾其破我斧缺我斨恶之之深也有客有客亦白其马爱其人矣而爱其马爱之之至也故有客云者喜之之辞也申而言之者不能自己之意亦白其马説者以为商尚白故以白马言之予以为诗人之辞不止于此盖周人之爱微子也则见其所乘之马亦爱之见其所御之仆亦爱之马有洁白之色人有萋且之敬旅有追琢之容则周人之于微子无所不爱也一宿曰宿宿宿则宿之非一宿矣再宿曰信信信则信之非一信矣微子之在周如此其乆也而周人之情犹恐其去之之速也絷其马而留之追其左右而安之则爱之之情岂有穷已邪既有滛威降福孔夷愿之之辞也谓微子既承先王之礼物而作賔于王家其威既大矣而天之所以降福者又甚易也夫微子以受命之始而来见祖庙盖当然之事而周人爱之不能自已则微子之贤为何如邪噫周公成王之杀武庚公天下之所同恶而杀之也其命微子也亦公天下之所同好而命之也武王之封武庚固所以存商而成王周公杀武庚亦所以存商欤   毛诗集觧卷三十八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觧卷三十九  宋 李樗黄櫄 撰   武奏大武也   于皇武王无竞维烈允文文王克开厥后嗣武受之胜殷遏刘耆定尔功   李曰武诗者乃武王之乐歌也周礼曰舞大武以享先祖谓之大者如尧之乐大章舜之乐大韶禹之乐大夏汤之乐大濩武王之乐大武是也此诗乃武王之乐歌也皇美也于乎美哉武王之为君其功烈可谓无与强矣其始也则信有徳者文王受命作周以开示我后世子孙之基绪故武继嗣而受之得以胜殷止杀致定其成功焉遏者止也刘者杀也刘与虔刘我边陲之刘同耆者致也郑氏以为耆老言武王诛纣年老乃定汝之此功言不汲汲于诛纣须暇五年按左氏宣公十二年引此诗曰耆定尔功耆致也其意言致纣于昬昧者故以耆为致也王肃亦云致定其大功当从毛氏与王肃之説武王之始也未尝有取天下之心观大武之诗与大武之舞可见矣按礼记揔干而山立武王之事也掦蹈厉太公之志也武乱皆坐以象周召之治言大武之舞其始则持盾正立以待诸侯既而战鬬既而又使行列皆坐以见其为止戈之武也大武之意在于止戈也大武之诗在于止杀其类一也后世以谓大武声滛及商则是有贪商之心也故孔子曰有司失其传也若非有司失其传则武王之志荒矣且武王本无取天下之心而孔子曰韶尽美矣又尽善也武尽美矣未尽善也且大武之乐终不如舜之为善岂其有贪商之心哉唐太宗即位谓侍臣曰虽掦蹈厉异乎文容然功业由之被于乐章示不忘本也太宗快一时之意以取天下止戈之武果安在哉韩文公尝作元和圣徳诗以谓觧脱挛索夹以砧斧婉婉弱子赤立伛偻牵头曳足先断腰膂次及其徒体骸撑拄末乃取辟骇汗如写挥刀纷纭争刌脍脯文公诗所以形容圣徳而不知其诗适足以为宪宗之暴其与武王之诗异矣   黄曰尧之乐曰大章舜之乐曰大韶禹之乐曰大夏汤之乐曰大濩武王之乐曰大武夫乐所以象徳亦以见圣人之心也观此一诗而武王之心可见矣夫言武王功烈之盛而必及于文王积累之乆者以见周家之当为天子而非武王之有心也胜殷遏刘刘者杀也如虔刘我边陲之意也耆定尔功耆者老也如上帝耆之之意也武王之伐纣也救民于涂炭之苦而遏絶其杀人之事如武城所谓以遏乱虐者是也然武王之于纣未尝不欲其改过也既观政于商惟受罔有悛心然后不得已而伐之盖至于老而后成定天下之功所谓须暇五年者是也乌乎武王之心吾于大武见之故大武之舞在于止戈而大武之诗在于遏刘后世谓大武声滛及商而孔子以为有司失其传也若非有司失其传则武王之志荒矣孔子信武王之心而不疑武王之乐至于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盖武王之心自有不足之意具见于乐非孔子始为是论也襄公十九年季札来聘见舞大武者曰美哉有周之盛其若此乎吁若季札者其真知武王之心矣   闵予小子之什诂训传第二十八    周颂闵予小子嗣王朝于庙也   闵予小子遭家不造嬛嬛在疚于乎皇考永世克孝念兹皇祖陟降庭止维予小子夙夜敬止于乎皇王继序思不忘   访落嗣王谋于庙也   访予落止率时昭考于乎悠哉朕未有艾将予就之继犹判涣维予小子未堪家多难绍庭上下陟降厥家休矣皇考以保明其身   李曰王肃以此篇为周公致政成王嗣位始朝其庙之乐歌而康成以谓除武王之丧将始即政朝于庙也则以为未摄政之时无所考证大抵此诗言闵予小子嬛嬛在疚是始除丧之辞当且从郑氏之説孔氏以为若已除丧当为吉称而经言小子在疚为丧中辞者以其服虽除去丧日近又序其在丧之事其説是也闵予小子皆是居丧之辞也言困病之小子乃遭家之不造造者成也武王之死则无所成立亦如人之遭丧家之不幸也説大日疚贫病也因举此诗嬛嬛在疚其字与哀此防独之义同则知嬛者孤独而已闵予小子皆是死丧之辞也如左氏传曰寡君少遭闵凶不能文则是闵者居丧之称也而左氏亦有在疚之文亦是居丧之称也王虽朝于庙然去丧未甚逺故犹以死丧之辞为言王氏以为文武为周天下未集而终故成王自以为遭家不造也张丈潜以为成王而溢之则未收泮涣则未图法度则未立故以为遭家不造者也然武王之业岂有至死而未成乎盖所谓遭家不造者但以武王之死则无所成立故也非必以业未成为説也皇考者武王也言武王能终身克孝于文王郑氏以为武王长世能孝故能以孝行为子孙法度使长见行者非也所谓永世克孝者亦犹太舜终身慕父母也然武王之所以为孝者果何为哉不过念兹皇祖而已皇祖文王也文王之为文王以其俯仰之间皆尽其直道庭直也惟武王能法于文王故我小子夙夜钦之不敢懈怠其心言为君之道继其序事故其心未尝忘于文王也文王之诗曰文王陟降在帝左右文王之心俯仰之间无有愧怍洋洋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而武王之所以继志述事者亦本于此武王能以念兹皇祖为孝则成王亦当以率时祖考为孝其日夙夜敬止则可以继陟降庭止之道矣易曰敬以直内惟能敬则能直矣○访落乃成王即政谋事于羣臣也孔氏云闵予小子之篇王所以自言亦是谋政之事但谋者与人之辞故下篇言谋此説是也访谋也落始也言成王谋其始即政之事也王氏郑氏以访予落止为成王之言率时昭考为臣下之言朕未有艾又为成王之言苏氏皆以为成王之言当从苏氏之説言成王始访即政之事欲率循昭考武王之道巍巍乎悠逺而不可及而成王方幼冲未有所经歴将勉强以从就之继其道而犹恐泮涣而不合艾歴也王氏以为欲羣臣扶持成就之以继图天下之泮离涣散也张文潜以为成王之时天下已治矣乃曰继犹泮涣然则承文武之绪而犹有泮离涣散之患者何邪盖丈武之徳大矣泮然而离无有不至涣然而散无有不及洋溢傍肆至于成王将欲収之以立法度之节故也是皆以为继图天下之泮离涣散其説非也所谓泮涣者但是欲继武王之道犹恐泮涣而不合也自访予落止以至继犹泮涣皆是仰武王之盛徳叹眇躬之凉薄苦前哲之髙逺故也然所以继道而犹恐不合者则以予小子未堪家多难故也绍庭上下此又深言武王之道也绍文王直道于上下俯仰于家未尝少离美哉皇考所以保明其身也王氏以为保其身无危亡之忧明其身无昬塞之患其説是也夫人君者天下之本也始即位者又人君之本也始即位之时而知所戒慎犹恐其终之不继苟始之不慎则终为如何故伊尹告太甲以谓今嗣王新服厥命惟新厥徳召公亦告成王曰王乃初服呜呼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贻哲命盖言始之不可不慎此访落之诗所以作也成王即政之初闵予小子访落之诗其言皆自处于凉薄惟恐其忝父之训书大诰之篇亦曰予惟小子若渉渊水予惟徃求朕攸济此皆是栗栗危惧之心也惟其即位之初而存戒惧之心故谋羣臣以始即政之事则冝其以中人之质而保其盈成之业也   黄曰闵予小子盖成王始即位而朝于庙之诗也郑康成李迃仲皆以为成王未即政之诗然访落之诗言嗣王谋于庙落者始也是始即位谋之于羣臣也成王朝于庙之时羣臣在焉故成王因而谋之则朝于庙与谋于庙之诗皆是一时所作郑氏李氏于闵予小子之诗既言成王之未即位而至于访落之诗则又言成王之始即位何其相戾也予尝言诗至此二篇盖喟然而叹曰人谓成王为中材之主其亦不知成王者哉夫当武王之后王业已成矣天命已固矣天下廓廓乎无事矣而二诗之作皆有栗然若处危难之辞读之使人肃然而有不敢自忽之意曰闵予小子遭家不造维予小子未堪家多难若祸患之迫乎其后而不能以自安岂成王矫为是言哉此皆其诚心之所着见而不能自己也盖天下之治常生于戒谨恐惧之中而天下之乱常基于泰然自满之日故天下虽有泰山之势而圣人常以累卵为心无虞而戒无难而畏此其能保治于无穷也中材之主其何足以语是乎大诰之书亦言予维小子若渉渊水又曰予造天役遗大投艰于朕身又曰矧今天降戾于周邦皆若此二诗之意则成王之心亦可见矣虽然成王之所以自警者如此而成王之所以自勉者不止于此也闵予小子言念兹皇祖陟降庭止而访落则言绍庭上下陟降厥家谓我文武直道而行俯仰无愧则我亦当继其直道而期无愧于俯仰之间也闵予小子言于乎皇王继序思不忘而访落则言休矣皇考以保明其身吾于继序思不忘之一句见成王未尝一日不以文武为念想其食见于羮坐见于墙而不能以顷刻忘也吾于以保明其身之一句见成王未尝一日不以文武勉其身想其心惟恐言之或过行之或亏而身之或不正也吁吾于此二诗见成王之用心真文王武王之用心成周泰和之治虽本于文武之功而亦成王以此心致之也人谓成王为中材之主何足以知成王   敬之羣臣进戒嗣王也   敬之敬之天维显思命不易哉无曰髙髙在上陟降厥士日监在兹维予小子不聪敬止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佛时仔肩示我显徳行   李曰访落之诗成王谋政于羣臣敬之之诗羣臣进戒于嗣王所以荅成王谋政事之意也盖自敬之敬之以下至日监在兹此羣臣之进戒也自维予小子以下此又成王因羣臣之进戒故又问所以持敬之方欲知其所以进修之道也敬之敬之言不可不敬也天之道甚显善则福之滛则祸之栽者培之倾者覆之未有善而不获福也未有恶而不获祸也天之道显矣惟天有显道故其命靡常此命所以为不易也郑氏以易为变易之易不如杜元凯以为难易之易僖公二十三年左传曰敬之敬之天维显思命不易哉杜元凯注云周颂言有国冝敬戒天明临下奉承其命甚难欧阳公亦以为难易之易如大王之诗命之不易郑氏以为改易之易凡诗之所谓不易皆以为改易非也夫天命难谌如此凡为人君者无以天之髙髙在上去人为甚逺而不知敬也士毛氏皆以为事意或然也然郑氏以为天主其事谓运转日月施其所行日月曕视近在此也此则非也陟降厥士是指人君而言也惟其指人君而言则人君俯仰之间所为之事天皆日监而见之矣夫天之去人甚逺而其监人则不逺也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人之出入天亦从而出入人之游衍天亦从而游衍则是天命常在目前也为小人者乃以天为去人甚逺故人所不覩则未尝戒慎人所不闻则未尝恐惧是欺天也天其可欺乎茍知日监在兹之説则必知所敬矣日监在兹言天之监人常在此也天监在兹则敬之之道岂可须臾离之哉故羣臣进戒嗣王欲其知敬之之道也观尧之兢兢舜之业业禹之懔懔汤之栗栗文王之汲汲与夫武王之所以造周皆莫不本于此则为人君者必当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所居有隐显之不同其存心则一也有烦简之不同其存心则一也大学中庸所谓慎独者亦犹此则知羣臣之进戒嗣王欲成王知持敬之道良有防耳成王因羣臣之进戒乃曰维予小子未明乎持敬之道庶几日有所就月有所将学缉熙于光明辅佛是任以示我显徳行然后知持敬之道矣观闵予小子以夙夜敬止为言访落之诗又以绍庭上下为言则知成王固知敬之之道矣犹曰不聪敬止者此足以见成王之贤也成王以羣臣戒我所敬止之道然成王知以凉薄之质未堪家多难尚未知敬之之道为何如而行之故必待学缉熙于光明然后可以知敬之之道也大学之道必先致知然后诚意故学有缉熙于光明则知所谓敬之矣而又在当时之人辅之示我显徳行也佛弼也仔肩任也张文潜之説曰徳行固道之显也而曰示我以显徳行者学之始也道固当然徳行之幽者未足以知之故但言示我以显徳行然未必诗人之意盖成王自处于不明故必待学有缉熙于光明又赖辅弼之臣示我以徳行则为成王者虽愚必明然后可以知敬之之道此成王之意也   黄曰成王既作谋政之诗以羣臣之志故羣臣亦进其敬之之戒以荅成王之休自维予小子以下又成王荅羣臣之辞也观此一诗其君臣更相戒劝更相答问皆以敬为主敬之敬之犹所谓钦哉钦哉之意也羣臣以敬之之道戒成王而使之知天道之甚彰天命之可畏虽闇室屋漏之间而敬之之念不可少忘凡进退羣臣之际常若天之有以临乎其前也而成王之答羣臣则又以为予小子耳未知其所以为敬之之道庶几积学以成之耳尤頼尔羣臣辅弼之功而告我以徳行之着也呜呼羣臣之所以戒成王与成王之所以答羣臣者不出于敬之一辞盖人君惟以敬存心则虽不暏不闻之地而亦如承大祭之时敬心少衰则虽天地鬼神临之犹将藐然而况不显之中亦何所不至哉不特此也大雅文王之篇大臣之所以告成王者亦曰于缉熙敬止而成王朝于庙之诗亦曰维予小子夙夜敬止则成王君臣之间凡议论之及未尝不以敬为念也伊尹之告太甲曰惟天无亲克敬惟亲又曰先王惟时懋敬厥徳克配上帝其谆谆之意无非以敬为主而以天为戒羣臣之进戒成王特曰敬天云者其亦如伊尹之意欤观书之所载皆帝王为治之法曰柰何不敬曰其汝克敬徳曰敬哉有土曰惟敬五刑曰敬授人时敬之一辞君臣言之不能自已诚以天下治乱之基皆在于一念之敬与不敬也尧之所以兢兢舜之所以业业禹之所以孜孜汤之所以汲汲文王之所以亹亹皆自其敬心之所耳曲礼论安民之道而先之曰毋不敬中庸之所谓笃恭皆敬之充也大学之所谓正心诚意者此敬之本也为人君者试以是思之   小毖嗣王求助也   予其惩而毖后患莫予荓蜂自求辛螫肈允彼桃虫拚飞维鸟未堪家多难予又集于蓼   李曰小毖之诗乃成王惩戒徃日之事自此欲戒慎几微之事亦欲羣臣助己而以知祸乱之机也惟其惩艾后患言徃者管蔡流言虽以周公之忠圣几陷于管蔡之计中今则欲惩徃日之事而慎其后患遂使羣臣莫予荓蜂自求辛螫也荓与荓云不逮之荓同荓者使也言汝羣臣莫使我为蜂乃汝自求毒成王既悟管蔡之流言故羣臣不得复为流言亦如汉昭帝既悟上官桀之谮亦曰复有敢谮光者坐之其意一也肈允彼桃虫拚飞维鸟此则言管蔡流言之祸也桃虫尔雅云鹪陆玑防云今鹪鹩是也微小于黄雀盖比始小而终大也方桃虫之始也无能为矣及其飜然而飞则为大鸟亦如管蔡之流言其始甚微而其终则为王室之祸况我于是时年尚幼冲未堪家多难成王新即位既遭不幸矣茍又遭流言之祸是重遭不幸也故曰予又集于蓼夫涓涓不壅终为江河绵绵不絶或成网罗豪末不札将寻斧柯天下之祸常作于细微之中始茍不图则其终汗漫而不可救管蔡流言茍能图之于其始则虽顷刻去之可也惟其始之不图而图其后故必待三年之乆然后可以无祸盖不能图其始而其后无救矣亦如上官桀之徒使昭帝不能正其始则其后图之岂不难哉此不得不慎也   黄曰百寻之岸或溃于一穴之蚁千间之厦或烬于一隙之烟天下之事当于其微而谨之不可以事之小者为不足虑而忽之也天下之祸常起于不足虑之处而事之滋蔓而不可图者常存于萌蘖之初是以圣人知治乱之机而每谨于常人所忽之地此非为是过虑也盖以涓涓不壅将成于江河绵绵不絶将寻于斧柯岂不甚可畏哉是以古之圣人坚冰之戒常存于履霜之初苞桑之系尤谨于安强之日成王当天下治安之时而作小毖之诗以求助其意诚在是也   载芟春借田而祈社稷也   载芟载柞其耕泽泽千耦其耘徂隰徂畛侯主侯伯侯亚侯旅侯彊侯以有嗿其馌思媚其妇有依其士有略其耜俶载南亩播厥百谷实函斯活驿驿其达有厌其杰厌厌其苖绵绵其麃载获济济有实其积万亿及秭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有飶其香邦家之光有椒其馨胡考之寜匪且有且匪今斯今振古如兹李曰此诗乃借田而祈社稷之乐歌也春借田而乃祈社稷者盖天子亲耕不能终亩故借民力以终之则知是诗乃借田之后因而祈社稷焉此诗不言借田者盖特因借田及社稷故其因而及之耳礼记月令孟春天子亲耕帝借仲春择元日命民社是借田祈社稷不同月也今此乃云春借田而祈社稷其事可疑若以月令为吕不韦所作则其説未可尽信若非吕不韦之误则此序之误皆不可得而知也礼记言王为羣姓立社曰泰社王自为立社曰王社则是社有二也孔颖逹以此社为百姓祈祭文当主于泰社苏氏以为王社二説皆未可必假此诗兼祭二社亦未可必姑且阙之以待知者左氏曰芟夷蕴崇之则是除草谓之芟也周官柞氏掌攻草木及林麓则是除木曰柞也始也开辟其土田则除其草木然后从事于耕其耕则泽泽然惟其除草木然后土气觧散其耘作者有千耦二人相对者有千耦之人也其所耘之地或徃之隰畛隰者新田也畛者旧田有径也其耘之人则维主之家长侯伯之长子主为家长则知伯为长子也亚伯之次也旅众子弟也彊有余力者如周官强予任民以用也如左传师能左右曰以之义同以先王之时中田有庐疆埸有则地无余利矣侯主侯伯侯彊侯以则民无遗力矣安有惰农之患哉嗿众貎言众人饮食之声也妇人有馌为夫者则爱其妇也为妇者亦依其夫也依亦相爱之意言妇人行馌之时则相慰劳苦于此而述其情也上文言千耦其耘于此言利其未耜有事于南亩播厥百谷而其种皆函生气而生长而其苖则驿驿然逹地而生其苖之生长其中又有杰然者其众苗皆齐等而生而耘者绵绵而不絶也王氏以谓前曰千耦其耘则既耕而耘也今曰绵绵其麃则既苖而耘也此之所谓既苖而耘其説固是上文千耦其耘以谓既耕而耘则非矣方其始也除去草木然后可从事于耕及草木既除然后俶载南亩方从事于耕也非是既耕而耘也禾既成熟于是获之济济而众其穗实之多则至于万亿及秭故可以为酒为醴而进予祖妣以和洽百礼飶芬芳也香可以荐其賔客故为邦家之光椒之馨可以养老胡考者耇老也仪礼士冠礼祝辞曰眉寿万年永享胡福注云胡遐也逺也左氏以为虽及胡耇获则取之杜元凯曰胡耇元老之称也则知胡耇乃老人也且此也非特此日方有此也非特今年方有丰年其所由来也逺矣造始而先之者天道也作成而继之者君道也王氏以为率时农夫播厥百谷为造始而先之也此诗实函斯活为作成而继之也凡此诗一一以天地配之如言成象者天道也成形者地道也其穿凿如此何其劳也窃尝以谓噫嘻者是祈谷之诗载芟亦是祈谷之诗丰年者是报祭之诗良耜者亦是报祭之诗噫嘻丰年言祈上帝载芟良耜言祭社稷特详略之不同耳噫嘻丰年其説为略载芟良耜其説为详盖祈上帝所以尊之也故其辞略祭社稷所以亲之也故其辞详欲知祭天地观诸此而已然观载芟之文则可见诗人形容物态之巧其始也言载芟载柞其耕泽泽其次又及于行馌之夫妇相慰其劳苦又其次及于禾之成熟则载获济济及其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黙而观之如观诸画图如大田信南山甫田生民之诗亦然且黍稷者一微物耳诗人形容其巧屡矣如曰厌厌其苖绵绵其麃可以见春生之多也如曰获之挃挃积之栗栗又以见获之时也释之叟叟丞之浮浮又以见祭祀之用也凡此之类皆曲尽其状使后人为之则必数十句然后尽其物态岂能尽其物色哉诗人独以一二句而物态自见则知诗人之为诗真可为后世之法也   黄曰借田者天子所耕之田也借者借也天子千亩诸侯百亩天子亲耕不能终亩借民力以治之故谓之借田周礼甸师氏之所掌也载芟一诗乃成王春借田而祈社稷然考之月令天子亲耕在于孟春而择元日以命民社者在于仲春时既不同而此诗乃合而言之者盖此特言春而不言月要之皆在于春也古之圣人亲耕以率民而尤虑民力有所不及之地于人为之求社稷焉甫田言以社以方我田既臧而云汉亦言祈年孔夙方社不莫则社稷之祈信乎其不可缓也当周之时为君者不少忘于农为民者不少倦于农此所以自古有年振古如兹而为丰年之屡欤此一篇训诂甚详   良耜秋报社稷也   畟畟良耜俶载南亩播厥百谷实函斯活或来瞻女载筐及筥其饟伊黍其笠伊紏其镈斯赵以薅荼蓼荼蓼朽止黍稷荗止获之挃挃积之栗栗其崇如墉其比如栉以开百室百室盈止妇子寜止杀时犉牡有捄其角以似以续续古之人   李曰畟畟毛氏曰犹测测也説文曰治稼畟畟进也尔雅曰畟畟耜也舎人曰畟畟耜入地之貎郭璞曰言严利也数者之説皆不同然大抵是刃利之状农夫以利刃而耕遂始事南亩播厥百谷皆含生气以生长于是有来视汝谓妇子来馌者也王氏曰其曰或来瞻汝非是妇子也然观诗之意言或来瞻汝者不过言妇子耳不必泥一或字也郤缺之妻馌其夫有童子以黍肉饷七月之诗曰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甫田之诗曰以其妇子馌彼南亩皆是妇人耳其妇行馌则有筐筥之器其所盛之物则有黍之美谷也农夫食黍足以见其丰年也载筐及筥其饟伊黍此则言妇子行馌之器与所盛之物也其笠伊紏其镈斯赵此则言农夫也言行馌之时见农夫所戴之笠则紏紏然而轻举所执之田器则刺地以薅説文曰拔去田草也荼陆秽也蓼水草也其薅去其荼蓼而荼蓼已朽败黍稷遂长而荗盛于是获之则有挃挃之声其实之积则栗栗而多积之髙大则如城雉之险其密则如栉之相比既积之矣于是开百室以纳之百室既盈矣而妇子于是安寜盖是时终歳勤勤不得安寜今农事已毕故各享其乐也苏氏曰圣人之为诗道其耕耨播种之勤而述其歳终仓廪丰实妇人喜乐之际以感动其意故曰畟畟良耜俶载南亩播厥百谷实函斯活或来瞻汝载筐及筥其饟伊黍其笠伊紏其镈斯赵以薅荼蓼当此之时也民既劳矣故为之言其室家来馌而慰劳之者以勉卒其事而其终章者荼蓼朽止黍稷茂止获之挃挃积之栗栗其崇如墉其比如栉以开百室百室盈止妇子寜止杀时犉牡有捄其角以似以续续古之人当此之时嵗功既毕民之劳者得与其妇子皆乐于此休息闲暇饮酒食肉以自快于一歳其説甚善夫诗之可以兴者所以感人之善志故也先言勤劳后言逸乐使夫勤者有以自忘其勤劳怠者亦知以自奋则天下之人趋事赴功而其心未尝惰于三农之务也既获丰年矣乃杀是犉牡黄牛黒唇曰犉其牛之角则捄捄然谷梁曰郊牛日展斛角而知伤展道尽矣此之所谓有捄其角者即谷梁所谓斛角也其字不同其义一也社稷之牛角尺杀时犉牡所以报祭社稷复嗣前歳以求丰年也续古之人庻几不替其先也郑氏云求有良司啬非也王氏言有嗿其馌则言馌之容载筐及筥则言饟之器形乃谓之器则器也者地道之成也以其镈斯赵则指其器以薅荼蓼则指其物王氏之学好生分别故以载芟言地道之始故其诗亦必言其始此诗言地道之终故其诗亦必言其终两篇之中皆附防其説如曰其笠伊纠则啬也啬则土之性如此之类乃其穿凿如此夫坤之吝啬固然矣使果可以附防其説则凡诗之文皆可附防以为説王氏之学不可不戒也载芟之诗多与此诗相类载芟之诗曰有畟其耜此诗则曰畟畟良耜载芟之诗曰俶载南亩播厥百谷实函斯活此诗言亦如此载芟之诗言厌厌其苖绵绵其麃此诗亦曰以薅荼蓼载芟之诗言载获济济此诗亦曰获之挃挃载芟之诗曰有实其积此诗则曰积之栗栗自此以下其文大抵相类又安得以载芟言地道之始此诗言地道之终乎如以此诗言地道之成则必指其器既曰畟畟良耜则载芟之诗有畟其耜何以复言器邪则王氏之说不攻而自破矣噫嘻是播种之诗故其诗专言播种丰年之诗是収成之诗故其诗专言収成此二诗分别明甚无足疑者而载芟良耜之诗乃异于噫嘻丰年之诗者盖以祭祈上帝之诗其辞略故言播种而不及収成言収成而不及播种盖不用繁辞也祈社稷之诗则其辞繁盖祈社稷欲其丰年故其言及于丰年如曰载获济济报祭之诗必自播百谷然后可以得丰年故自播厥百谷而言之其辞不得不繁二诗之意如此而已若谓载芟为地道之始此诗为地道之终则泥矣   黄曰有载芟之祈则有良耜之报礼也然祈上帝与报上帝之诗则其言略祈社稷与报社稷之诗则其言详盖祀帝而略其辞所以尊之也祀社稷而详其辞所以亲之也详观载芟良耜之诗其所以形容耒耜之器黍稷之熟丰年之庆者无所不尽始则言其农夫耕耨播种之勤妇子馌饷喜乐之意而终则言其仓廪委积之盛享祀燕饮之乐而又为之求来歳之稼兴嗣歳之功以继古人丰年之效其言意之无以相异也而安辨其为祈与报也哉盖祈之之诗则详及其耕种之事报之之诗则详其収成之事故载芟言以洽百礼者愿其丰年之庆而百神之祀皆无所阙也良耜言杀时犉牡者则专主祭祀而言也二诗之意亦明矣   丝衣绎賔尸也髙子曰灵星之尸也   丝衣其紑载弁俅俅自堂徂基自羊徂牛鼐鼎及鼒兕觥其觩防酒思柔不吴不敖胡考之休   李曰宣公八年六月辛巳有事于太庙仲遂卒于垂壬午犹绎公羊传曰绎者祭之明日也盖以辛巳之日祭于太庙而壬午之日乃用绎祭则是绎乃祭之明日也賔尸者以賔事所祭之尸也周谓之绎商谓之肜书所谓髙宗肜日即此祭也丝衣之诗绎祭之乐歌也其后髙子谓祭灵星据绎祭行于庙门之外岂复祭灵星邪髙子与孟子同时公孙丑问曰髙子曰小弁小人之诗也孟子曰何以言之曰怨曰固哉髙叟之为诗也夫以小弁之诗乃孝子之诗也而髙子以为小人之诗如丝衣之诗乃绎賔尸之诗而髙子以为灵星之诗若髙子者非惟失之于小弁抑亦失之于丝衣矣窃谓灵星之祠无所经见惟汉髙祖郊祀志云亲诏御史令天下立灵星祠注曰张晏云龙星左角曰天田则农祥也晨见而祭之髙子所谓灵星之诗岂谓此邪大抵髙子之学失之固陋其见之于孟子有二一则公孙丑所言是也其二则禹之声尚文王之声则以为禹之声乐过于文王髙子之学人以为是己以为非人以为非己以为是徒知求异于人而不知自失之固陋也髙子之学既失之矣而后人复以其言而列之于此则误矣当削去之可也丝衣其紑毛氏以为鲜洁貎説文以为白鲜貎俅俅毛氏以为恭顺貎説文以为冠饰貎夫祭之前士之行礼则设丝衣其色必紑然而鲜洁所戴之弁则俅俅然而恭顺从庙堂而徂于门塾之基所以告濯具也又视三牲从羊而之牛所以告肥充也大鼎谓之鼐鼎圜弇上谓之鼒举其鼎鼐及鼒所以告洁此亦祭之明日薄于祭祀故但使士行礼焉孔氏云若正祭则小宗伯省牲视涤濯祭之日逆齍省镬告时于王告备于王彼正祭重使小宗此绎祭轻故使士其説然也绎祭既在于庙门之外则所谓基者非庙堂之基乃门塾之基也自堂徂基自羊徂牛鼐鼎及鼒则各尽其敬矣既尽其敬然后祭焉既祭之矣然后有旅酬之节饮宴而用罚爵但觩然徒设无所用之所以然者由其有美酒皆思自安不諠哗不傲慢故以此得寿考之福吴説文曰大言也徐曰大言故矢口而出声后世以吴从口从天此皆谬也孔氏曰此述绎祭之事上五句言祭之初下四句言祭之末初言卑者恭顺则当祭尊者可知祭末举其不慢则当祭而恭钦明矣孔氏之説深得诗人之意谓上五句自丝衣其紑至鼐鼎及鼒此其未祭之时是告濯告充告洁无所不谨则临祭之时谨于礼可知也下四句自兕觥其觩至胡考之休既祭之后饮酒未尝至于諠哗失礼则当祭之时谨于礼可知矣学诗者当通其伦类以诗之所言而求其所未言则可以通诗矣   黄曰丝衣之诗其意明甚自汉儒杂取髙子之言而汨之而诗之大义不全矣祭之明日复祭曰绎所以賔尸者也古之祭必立尸至于祭之明日所以賔事所祭之尸故为绎祭焉周谓之绎商谓之肜所谓髙宗肜日则其绎祭也宣公八年六月辛巳有事于太庙壬午犹绎夫辛巳祭而壬午绎之此所谓祭之明日也丝衣本宗庙之祭而髙子以为灵星之尸岂不失诗之意乎公孙丑问曰髙子曰小弁小人之诗也孟子曰何以言之曰怨孟子曰固哉髙叟之为诗也则髙子盖与孟子同时人其缪于诗者孟子辨之详矣以追蠡而论禹文王之声以小弁为小人之诗此皆髙子之蔽则以宗庙之尸为灵星之尸又何怪乎灵星之祭未之前闻至汉髙祖诏天下立灵星祠见于汉书郊祀志张晏曰龙星左角曰天田则农祥也晨见而祭之髙子所谓灵星之尸其此之谓乎汉儒杂髙子之言以汨一篇之义今宜削此一句而诗之大义复全矣   酌告成大武也言能酌先祖之道以养天下也   于铄王师遵养时晦时纯熙矣是用大介我龙受之蹻蹻王之造载用有嗣实维尔公允师   李曰大武之诗张横渠尝以谓必是武王既死周家所奏之乐舞于武王之庙勺是周公七年之后制礼作乐时于大武有所増添也不如是则武王之乐既奏之矣胡为至此而复告成邪前汉志曰周公作勺招舜乐也勺武乐也其字但从勺顔师古注云勺读作酌至左传但作汋字虽不同其义一也然观此诗未尝有酌字而诗以酌名篇故作序者但言酌先祖之道以养天下也铄美也美哉文王之师也退而自养与时皆晦盖时未可为也养者但晦而自养也郑氏谓养纣暗昧之君以老其恶是诬文王也欧阳氏以为苟如郑説则文王幸纣为不善养成其恶利而取之此小人尚或不为孔子何诬称其美哉惟文王之时不可为故遵养时晦至武王之时周室始大明盛矣天下有大助之者武王宠而受之蹻蹻乎王之成功也文王之时不当为故不为之武王之时可以为故为之茍可为之时而为之是当其可也武王当可为而为之故其功所以蹻蹻然而有成是用后世嗣续而不絶然其所以传嗣而不絶者盖能合天下之公而信于众也説者多以我为武王王氏以我为成王宠受武王之业欧阳以为武王能兴此王业成王宠受而成之张文潜以为成王宠受武王之成功其武功蹻蹻然征伐四方以成祖考之业我但当从郑氏以为武王蹻蹻武貎此诗乃武王之诗故诗中言武王之事则知我者但是武王也   黄曰周公摄政六年制礼作乐待成王即位而始用之如洛诰所谓肈称商礼祀于新邑所以明成王即位而后行周礼也前汉志言周公作勺顔师古注曰勺读曰酌则酌一诗乃大武之乐既成而告于武王之庙也观此诗未尝有酌字而诗以酌名篇故序者以为酌先祖之道以养天下可谓得于言意之外矣于铄王师遵养时晦郑氏以为文王举商之叛国以事纣养是暗昧之君以老其恶宣公十三年随武子举是诗以为暗昧而杜氏注云致纣于昧者呜呼果如是説则是文王幸纣之为不善养成其恶以为取之之道其又何足以为文王乎学者不知圣人之心而信口耳之学则昧于圣人多矣书曰兼弱攻昧取乱侮亡盖仲虺戒汤以为兼人者必自弱攻人者必自昧取人者必自乱侮人者必自亡而后世以为汤于弱者兼之昧者攻之乱者取之亡者侮之是诬汤也彼郑氏之説其亦诬文王欤要以此诗之意诗言美哉文王之师也退而自养与时俱晦可以与民同患而乃退藏于密藏其威而不用怀其勇而不矜以见其无取天下之意至于天时之已至人心之已归然后武王不得已而受之以成周家之王业故后世子孙所以嗣而不絶者皆武王有以合天下之功孚天下之众夫惟得之无媿故能传之无穷若得之不以其道取之非其所当取则非惟有媿于一时亦有媿于后世文王顺乎天理而养时晦武王顺乎民心而成王业所以八百其年三十其世而天命人心之不容释欤噫成王奏武王之乐而序者以为酌先祖之道其防亦微矣学者当以意悟之   毛诗集解卷三十九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四十   宋 李樗黄櫄 撰   桓讲武类祃也桓武志也   绥万邦屡丰年天命匪解桓桓武王保有厥士于以四方克定厥家于昭于天皇以间之   李曰宣公十二年左传曰武王克商而作颂其三曰敷时绎思我徂维求定其六曰绥万邦屡丰年敷时绎思我徂维求定即赉之诗也绥万邦屡丰年即此诗也然谓武王克商则桓者乃武王之诗也既是武王之诗而乃序于成王之后者盖是成王之时而作之也如使果是武王之为诗则诗之言曰桓桓武王保有厥士武王岂自言其諡邪则知此桓之诗乃成王时追称之也虽然成王之追称而乃列于成王之后者抑所作有先后邪抑自有先后之序而后人改易之邪左氏所载其三乃赉诗其六乃桓诗今赉之诗乃序于桓诗之后者此又先后之失其次序也诗人之失其次者多郑文公之诗乃列于忽之前载驰之诗卫懿公为狄人所灭而乃序于卫文公之后是皆失其序也绥万邦言武王之用兵所以安万邦故能享丰年之报老子曰大兵之后必有凶年军旅所处荆棘生焉盖以大兵之后杀戮为多伤天地之和气此所以凶年也武王之用兵在于容民畜众非快一已之私欲盖为天下除害故能召天地至和之气所以获丰年之报也左氏曰昔周饥克商而年丰谓之年丰固有矣谓之周饥克商而年丰则非也孔氏举左氏云昔周饥克商而年丰是伐纣之后即有丰年也孔氏徒见左氏之言与诗合然不知周岂有饥哉如其有饥则不足为屡丰年矣武王用兵安万邦而享丰年之报足以见上天既命我周家勤勤而匪解矣遂申言武王之用武上合天心也言武王之用武桓桓而保有其众用之扵四方以克定厥家此其徳所以昭明于天故能君天下而代商也皇君也间代也保有厥士如熊罴之士虎贲之士同郑以士为事谓能安有天下之事非也此诗言讲武类祃也而诗言武王用师未尝有讲武之意盖观其不妄用武之意则足以见讲武之意观诗者又以意通之也武王既定天下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载戢干戈载櫜弓矢示天下不复用兵而犹讲武者盖武备不可一日弛天下虽安忘战必危故虽至于已安己治而武备犹不可不设如其不然则不免有销兵之患矣   黄曰桓之诗果作于武王之时邪果作于成王之时邪曰讲武类祃则是作于武王之时曰桓桓武王则是作于成王之时宣公十二年楚子言武王克商作颂其六曰绥万邦屡丰年则是乂以为武王所作也然当武王之时岂自言其諡邪李迃仲以为成王追作是诗以述武王之事然质之左传而不合质之诗序而不安则吾亦未之敢从也予窃以武王云者特言其威武之志耳不必以为武王之諡也如所谓宁王受命成王不敢康武王靡不胜亦岂必以为諡乎详观此诗以为武王用兵而类于上帝祃于所征之地故作是诗耳老子曰大兵之后必有凶年军旅所处荆棘生焉盖以大兵之后杀戮之多伤天地之和气也今武王之兵在于安民而非所以扰民故屡丰年而无凶荒之灾此如汤之兴师耕者不变是也左氏曰昔者周饥克商而年丰然左氏亦附防之说使周而果有饥嵗则又安得为屡丰乎惟武王之兵在于安民故天之命周无解怠之心而周王之威武有桓桓之志此其所以能定其王家以昭著于天而代商以君天下也此诗之意与武成之篇相类学者试详考之   赉大封于庙也赉予也言所以锡予善人也   文王既勤止我应受之敷时绎思我徂维求定时周之命于绎思   李曰武王克商大封有功之臣于庙盖归功于祖宗不敢専也礼记曰古者明君必赐爵禄于太庙示不敢专也然此诗同宣王之时命孝公为侯伯命之于夷宫亦是不敢自専也为天子者封功臣以告于庙为诸侯者班爵禄亦在于庙卫之封功臣即服将命则知亦在于庙也卫虽封功臣于庙然不知所任者非其人也赉者予也序诗者又说其所以名篇之意言其所以锡与善人也语曰周冇大赉善人是富序诗之言与论语相为表里武王克商封兄弟之国者十有五人姬姓之国者四十人书之所载列爵惟五分土惟三礼记之所载将帅之士皆封诸侯此皆武王之封功臣也武王之封功臣必在于庙中盖谓吾之所以封功臣者非吾之私意乃文王之意也文王所以受命作周可谓勤劳矣而我则安然而受之故当敷其事而绎其志我之所往惟在于求定天下盖锡予善人者乃求定天下之术也时周之命在于锡予善人我故当绎而不忘也此诗言文王之志武王继之而不言锡予善人大抵与桓之诗同学诗者当以意逆之也   黄曰武王胜商而大封功臣如武成所谓列爵惟五分土惟三是也夫武王之封功臣而必封之于庙者何哉王制曰爵人于朝与士共之祭统曰古者爵有德禄有功必赐于太庙注云询于朝取于众也后命于庙不敢专也此说尽之夫此诗无赉之文而以赉名篇君子虑后世之不知其意故释之曰赉予也又虑后世不知所以锡予之意故又释之曰言所以锡予善人也曰善人云者以见上之人不妄予爵必及于有德而无德者无所觊禄必及于有功而无功者无所求周家之法度岂不宏逺哉孔子曰周有大赉善人是富孔子之言其此诗之证欤详攷此诗盖武王封于庙而其所以得天下之道谓我文王既勤止而我当受之则周之得天下者非偶然也盖当然也既而又自言我之所以用兵者惟求以定天下而已武王之意在于安民而不在于好战今天下已定则惟思所以保之也噫天下之理得于无愧则言之亦无愧武王之得天下盖天命人心之自归而非武王之有心此武王所以告之于庙告之于诸侯告之于天下来世在我无愧心则言之无愧辞使天下后世知之亦无异议矣   般廵守而祀四岳河海也   于皇时周陟其髙山堕山乔岳允犹翕河敷天之下裒时之对时周之命   李曰孔氏云武王既定天下廵行诸侯所守之土祭祀四岳河海之神至周公成王太平之时诗人述其事而作此颂故序般者廵守而祀四岳河海也于美哉周之君天下也武王廵守四方所至之地则登髙山而祭之其祭地则嶞山乔岳无所不祭嶞山小山也乔岳髙岳也允犹翕河者信其谋合众河而祭之也嶞山乔岳则山无不祭允犹翕河则河之神无不祭则以敷天之下裒时之对时周之命故也徧天之下当裒聚而对答其功此乃周之所以受命也周之得天下皆本于事神之功武王所祭则归功于山川之神观此诗谓之般者则以武王非恣意于般乐也武王之廵守不敢以般乐为务则异乎后世之君所谓般游者矣如秦皇汉武非不廵守也尝祭泰山矣亦尝祭河矣然不过快一己之欲而夸大其名非武王之所谓般也   黄曰般之诗与时迈之诗同先儒以为武王既得天下封泰山禅梁父而徧及于山川之祭夫封禅之礼自秦始也而谓武王为之乎圣人之得天下必告于名山大川者礼也舜受天下于尧犹必望于山川徧于羣神嵗二月而东五月而南八月而西十有一月而朔舜岂邀福于鬼神者哉受命之始不得不然也而况于武王革命之主乎故此诗言于乎美哉周受命嶞山乔岳则山之神无不祭允犹翕河则河之神无不祭合天下名山大川之神而配祭之以见周家之受命无愧云耳此诗之言与武之篇类则武王之心亦可见矣虽然武王之颂当在于成王之前而着于颂之末者盖经秦火之余诗之失其次者不可一一举如卫懿公之诗载于文公之后甘棠之诗载于听讼之前学者不必泥于篇次之末可也   駉诂训传第二十九    鲁颂   駉颂僖公也僖公能遵伯禽之法俭以足用寛以爱民务农重谷牧于坰野鲁人尊之于是季孙行父请命于周而史克作是颂   駉駉牡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驈有皇有骊有黄以车彭彭思无疆思马斯臧駉駉牡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骓有駓有骍有骐以车伾伾思无期思马斯才駉駉牡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驒有骆有駵有雒以车绎绎思无斁思马斯作駉駉牡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骃有騢有驔有鱼以车袪袪思无邪思马斯徂李曰苏氏曰诗惟雅为非天子不作也颂之为诗本于为德而已矣故天子有德于天下则天下颂之诸侯有德于其国则国人颂之商周之颂天下之颂也鲁人之颂一国之颂也窃尝疑之商周之德可以颂也鲁果可与商周并乎以僖公三十三年间考之春秋所书皆无可襃之事不宜有此颂也此其所以为可疑也盖尝观鲁之颂所陈之辞多夸如修泮宫服淮夷考之春秋不见其有服淮夷之事也如云戎狄是膺荆舒是惩考之春秋不见其有膺戎狄之事也僖公二十八年为楚戍卫楚人救卫不克公惧于晋杀公子丛以说焉安在其为惩荆舒邪如书郊者所以讥其僭也鲁以诸侯而僭天子之制春秋书郊所以正其不臣之罪也若乃颂之所陈乃所以夸示天下徒言其容饰之盛美此所以可疑也虽然于事可疑而孔子乃存而不删之此所以虽疑之而未得其说也或者曰季孙行父请命于周而史克作颂亦犹晋文公请隧于王当时王室微弱不能仗大义以拒之故鲁得以作颂是僭天子之颂也孔子存之以见鲁之强大周之微弱也周以天子之国而黍离之诗乃降为国风鲁以诸侯之国而其诗乃同于天子之颂此以见周之弱鲁之强也此其说意或然也或者又曰春秋所书者书其罪颂之所言者言其美故二经不同然春秋襃贬之经岂可以为有贬而无襃乎孙明复先生解春秋失之太过议者遂议其书多贬而无襃借使僖公有一事之可纪岂春秋不襃之乎或者之言不足信也伯禽鲁之先祖也如伯禽为颂可也僖公果可为颂乎况当僖公之时亦有贤者如卫武公郑武公齐桓公晋文公皆诸侯之贤者犹且无颂而僖公乃独有颂此其所以可疑也孔子曰道千乗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非惟千乗之国为然也虽有天下者亦当如此今僖公能俭以足用寛以爱民牧马于坰逺之地逺避农田而马又各得其所所为如此鲁人安得不尊之乎说诗者且以诗中之辞为说其辞非不美僖公不足以当之也史克作颂文公十八年左传季文子使太史克对宣公则知史克鲁之史官也班孟坚曰奚斯颂鲁孟坚徒见閟宫之诗言奚斯所作而不知四诗皆史克所作也子云曰公子奚斯尝晞正考父矣亦是误矣駉駉良马也坰逺也邑外曰郊郊外曰牧牧外曰野野外曰林林外曰坰必在坰之野者盖其去民田为甚逺而又于坰之野其水草甚美既不害于农又使马得其所养此所以在坰之野也诗言务农重谷但观牧马于逺方之地则可见矣既言牧马于坰野又言马之駉駉然而肥者有何马也有驈有皇有骊有黄以车彭彭白跨曰驈黄白曰皇纯黒曰骊黄骍曰黄有此数马故以之御车所以彭彭而壮也其所以如此者则以僖公之思无有穷故能使马至于善也苍白杂色曰骓黄白杂色曰駓赤黄曰骍苍骐曰骐惟有此数马故以之御车则伾伾然而有力其所以如此者则以僖公之思无期故能使马多而有才力也青骊驎曰驒白马黑鬛曰骆赤身赤鬛曰駵黑身白鬛曰雒惟有此数马故以之御车则绎绎然而善走其所以如此者则以僖公之思无厌斁故能使马至于作而奋起也隂白杂色曰骃彤白杂色曰騢豪骭曰驔二目白曰鱼惟有此数马故以之御车则袪袪而强健也其所以如此者则以僖公之思正而无邪故能使马至于善行也徂往也毛郑以为天子十二闲诸侯六闲马四种有良马有戎马有田马有驽马第一章所言良马也二章所言戎马也三章所言田马也四章所言驽马也陆师农曰上章言有驈有皇皇云者马之最善者也下章言有驔有鱼鱼云者马之最小者也以见僖公之思有加而无已也窃尝以为不然此章所言亦犹鱼丽之诗也鱼丽言鱼之多此诗言马之多言鱼之多以见鱼之品无不备言马之多以见马之品无不备如此而已不必以上章为良马二章为戎马也定之方中曰騋牝三千牝所以三千者由卫文公之秉心塞渊也今马之所以多者原其所以致之之由本于僖公之思无邪也荘子曰百里奚爵禄不入于心牧牛而牛肥讵不信然观此诗但言牧马之事而僖公思之如此盖僖公之所为者无所不致其思则推之于国岂不尽心哉通诗者以其思马而观之可以见治国之用心也孔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即此诗之所言也此诗所言思无邪言僖公之所思者惟马而已孔子蔽以三百篇者盖以通诗者不可以诂训求也孔子告子贡以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而子贡遂明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之防子夏问孔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孔子告之以绘事后素而子夏遂明礼后之防此二人者可以为通诗之法不可以学汉儒之泥也黄曰或曰周以天子之国而黍离之诗乃降为风鲁以诸侯之国而其诗乃同于天子之颂季孙行父之请颂于周犹晋文公之请隧于襄王孔子存之以见诸侯之强大周之微弱也予窃以为不然鲁颂之作皆美之之辞安得以为孔子之存鲁颂所以讥鲁乎鲁同姓之国而周公之后也孔子欲尊周室而思周公则周公之后有如僖公者能抚循其民而国人爱而尊之虽鲁国之未必能有是事而鲁人尊之以愿其如此故吾夫子进鲁颂于周颂之后者所以见其思周公之意而亦所以尊周也且夫子之心犹有深取于鲁而学者不之察也当是时王室既弱侯国争大齐桓晋文名为尊周而实富强其国故孔子予其事而不予其心鲁人一颂之作犹不敢忘周而必请命于天子则是诸侯不知有王而鲁知尊王者也孔子幸鲁之有王室而不暇论其颂之当否也故其序曰僖公能遵伯禽之法俭以足用寛以爱民务农重谷牧于坰野鲁人尊之于是季孙行父请命于周而史克作是颂以见鲁人爱僖公而且知有周也駉之一序乃鲁颂之緫序而非駉之序曰史克作是颂岂特指一篇而言哉史克者鲁之史官而颂之为史官所作明矣班孟坚乃以为奚斯颂鲁是特见閟宫之诗言奚斯所作而不知其为寝庙奕奕而言也岂奚斯之作颂乎如崧髙之诗言申伯之功召伯是营而颂则尹吉甫之所作也如孟坚之说则崧髙之诗亦可以为申伯作矣子云言公子奚斯尝睎正考父其亦子云之误欤駉之一诗言马之盛多而本于僖公思虑之微如卫文公秉心塞渊騋牝三千夫天下之事观之于大容有伪焉观之于小则可以见其心矣僖公俭以足用不伤民财寛以爱民不伤民力务农重谷不夺民时牧于坰野不夺民利则其思虑之正可知也孔子以是诗思无邪之一言而尽三百篇之义此又圣人造化运用之妙而非后世章句诂训之学所可及也子贡子夏之言诗而为圣人所取者其亦以是欤   有駜颂僖公君臣之有道也   有駜有駜駜彼乗黄夙夜在公在公明明振振鹭鹭于下鼓咽咽醉言舞于胥乐兮有駜有駜駜彼乘牡夙夜在公在公饮酒振振鹭鹭于飞鼔咽咽醉言归于胥乐兮有駜有駜駜彼乗駽夙夜在公在公载燕自今以始嵗其有君子有谷诒孙子于胥乐兮   李曰孟子曰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二者皆法尧舜而已不以舜之所以事尧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尧之所以治民治民贼其民者也夫为君臣必当法尧舜茍为不法尧舜则君为贼民臣为不敬故君臣之有道惟尧舜为能尽之也自尧舜以来惟三代之君臣可以继尧舜之君臣有成汤之君则有伊尹之臣有髙宗之君则有傅说之臣有文武之君则有太公周召之臣聚精防神相得益章翼乎如鸿毛之遇顺风沛乎如巨鱼之纵大壑凡此数圣人然后称君臣有道不为溢美也僖公果为有道之君乎僖公之臣果为有道之臣乎以左传考之僖公之臣其贤者惟公子季友臧文仲而已公子季友不能死子般之难闵公既立复归于鲁又不能死闵公之难为臣有道者果如是乎臧文仲下展禽废六关妾织蒲孔子不以仁称之作虚器纵逆祀祀爰居孔子不以智称之孔子又称其窃位臣而至于窃位所谓有道者果如是耶诗人称之无乃鲁自伯禽以来皆无贤君至僖公特异于羣公乎当时之臣皆无贤臣如季友文仲彼善于此者乎不然则风俗浇薄毁誉失真如郑人以共叔段为仁故无道者皆为有道邪有駜有駜駜彼乗黄此则取喻也毛郑苏氏皆以为取喻独欧阳文忠公以为僖公宠赐其臣车马之厚此说固无害然诗人以他物取喻者多矣不必以诗文所无遂以为宠赐其臣车马之厚也駜说文曰肥马盖言马之所以肥者乃乗黄之马也夫马必丰其刍秣然后致马之肥亦犹人君必丰其爵禄然后可以责其臣之用力也先言有駜有駜駜彼乗黄则是君之待臣者尽其道矣既又曰夙夜在公在公明明则又言人臣报其君者又尽其道也夙夜在公言其夙夜匪懈以事一人故职事无不修明也明明言明之至也郑氏曰明义明德此说凿也王氏则举大学所谓在明明德亦非也韩文公曰马之千里者一食或尽粟一石今之食马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是马虽有千里之能食不饱力不足虽欲与常马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里也故欲马可致力者必先丰之以刍秣欲臣之尽力者必先丰之以爵禄故在公明明先在于有駜乗黄也盖我以此而待之而臣不以此而报我岂不负人君之寄托哉孟子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君以手足而视臣而臣不以腹心而视君果足以为臣乎贾谊曰上设廉耻以驭其臣而臣不以节义报其上者则非人类也今也上能如是下又能如是所谓君臣之有道也振振羣飞貌鹭于下此则羣臣之来如鹭之有威仪也与之饮酒以鼓节之而咽咽然其醉也则为君起舞以尽其欢于是羣臣皆喜乐君臣之相与可谓厚矣孔氏以鹭于下为新来之士夙夜在公乃其旧臣也欧阳公以谓旧臣夙夜在公而新进之士饮酒醉舞此岂近于人情其说为善君能待其臣而臣能报其君则可以饮酒为乐君不能待其臣臣不能报其君而徒然饮酒则如纣为长夜之饮何足贵哉駜彼乗牡駜彼乗駽列子曰牝而黄牡而骊天下之良马也前曰駜彼乘黄又曰駜彼乘牡又曰駜彼乗駽皆言良马也所言在公明明则职事皆修明矣于是可以饮酒焉鹭于飞亦鹭于下之意也载燕亦饮酒之意也末章则言君臣醉饮相与祝之以为自今以始享丰年之报而又皆有福禄以遗厥子孙则相乐之诚可谓尽矣夫以鹿鸣四牡皇皇者华君能下下以成其福禄至于天保则臣归美以报其上惟君臣能如此故始于忧勤终于逸乐此鱼丽之诗所以作也今此駜彼乗黄是君能下下也夙夜在公在公明明是臣能报上也至于鹭于下醉言舞是终于逸乐也周之文武以勤劳而成周家之业不过如此而已僖公之君臣果足以尽之乎陆农师以为鹿鸣之诗和乐而已非君臣有道也故六月之序至四牡废曰君臣缺矣至于此诗君有余惠臣有余敬则非特賔主而已此所以为君臣有道如陆农师之说则是鹿鸣之诗不如有駜之诗何其待文武之小而置僖公于文武之上邪   黄曰或曰僖公之臣其贤惟公子季友臧文仲而已公子季友不能死子般之难闵公既立复归于鲁又不能死闵公之难为臣有道者果如是乎臧文仲下展禽废六关妾织蒲作虚器纵逆祀祀爰居而孔子以不仁不知称之有道者果如是乎今曰君臣有道云者风俗浇薄毁誉失真如郑人以共叔段为仁无道或以为有道也夫诗经孔子所删而为万世法安有无道谓之有道而孔子存之乎此且可以据一诗之意而未可必以春秋质之也夫诗以为君臣饮燕之乐而序以为颂僖公君臣有道而后可以为饮燕之欢无道而醉则可刺而不可颂也观有駜一诗君有余恩臣有余敬其曰有道也固宜   泮水颂僖公能修泮宫也   思乐泮水薄采其芹鲁侯戾止言观其旂其旂茷茷鸾声哕哕无小无大从公于迈思乐泮水薄采其藻鲁侯戾止其马蹻蹻其马蹻蹻其音昭昭载色载笑匪怒伊教思乐泮水薄采其茆鲁侯戾止在泮饮酒既饮防酒永锡难老顺彼长道屈此羣丑穆穆鲁侯敬明其德敬慎威仪维民之则允文允武昭假烈祖靡有不孝自求伊祜明明鲁侯克明其徳既作泮宫淮夷攸服矫矫虎臣在泮献馘淑问如臯陶在泮献囚济济多士克广德心桓桓于征狄彼东南烝烝皇皇不吴不不告于讻在泮献功角弓其觩束矢其搜戎车孔博徒御无斁既克淮夷孔淑不逆式固尔犹淮夷卒获翩彼飞鸮集于泮林食我桑黮怀我好音憬彼淮夷来献其琛元龟象齿大赂南金   李曰明堂位曰米廪有虞之庠也序夏后氏之序也瞽宗殷学也頖宫周学也明堂位之意以为鲁得立四代之学非独頖宫也尝疑其说若以得用天子之学则建辟廱可也何独泮水哉况周乃辟廱也以泮水为周学则亦非也郑康成注礼记以为泮之为言班也于是以班政教也及其注此诗则曰泮之言半也盖东西门以南通水北无也康成之说不同盖以礼记之字从半从页此诗从水从半故于礼记则言其义于泮水则言其名二说不同且当以诗泮水字为正盖以泮水为名则当以水求其义然康成之说以为半水者盖东西门以南通水北无水也以见诸侯降杀于天子之制天子之学谓之辟廱者辟取其圆也欲其观之者平均诸侯降杀其制故但有泮宫也观说文之言乃谓泮者诸侯乡射之宫也西南为水东此为墙康成以为东西门说文以谓东西墙二说不同当待博识之士辨其非也郑康成曰思乐僖公之修泮宫之水王氏则以思为语辞当从王氏说思如思皇多士之思同思皇亦是语辞也泮水之中其可乐者以其有芹可采也孔氏之说则以谓既采其芹又观其化苏黄门则以谓吾思乐泮水之上虽无所得聊采其芹而已足矣是皆不以为取喻人才也如菁莪之诗曰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是以莪喻人才也文王有声之诗曰丰水有芑武王岂不仕亦是以芑喻人才也此诗言薄采其芹薄采其藻薄采其茆皆是言僖公能育人才也芹水中之菜也藻水草也茆凫葵也采藻采茆皆是采芹之意王氏之说则以谓薄采其藻而其采也深矣次言薄采其茆而其采也加深是皆凿说陆农师又从而广其说芹者草之有香也藻者草之有文也茆者草之有味也言士始至则慕其香臭而至焉此采芹之譬也既至则学文此采藻之譬也及其知道之味嗜而学焉此采茆之譬也诗人所言不过乐所见而已不应如是之凿也泮水之中其可乐也以其有芹可采也鲁侯亲至于学莫不观其所见之旂其旂则茷茷而飞和鸾之声则哕哕而有声国人无长无幼皆从公而徃以见国人从僖公之乐也郑氏以为小大之臣非也盖此之所言者国人耳汉明帝开辟廱冠带缙绅之人圜桥门而观听者盖亿万计今僖公修泮宫而国人从之者多宜矣其马蹻蹻言鲁侯至泮水其马则蹻蹻然而壮以见其车马之盛其音则昭昭以见其声音之好载色载笑以见其顔色之和僖公之至泮水和其顔色非有所怒但欲教人也教人而至于有所怒是非所谓乐育人材也惟其匪怒伊教此其所以为善育人材欤洪范所载而康而色亦此意也以国人之从公于迈其喜观之如此僖公至泮水又且和顔恱色其乐教人又如此上下各尽其乐则泮水之中风化之盛可知矣第一章则言僖公之至泮水第二章则言僖公之教人第三章则又言鲁侯之既至泮水又取其贤者与之饮酒也其所饮者防酒也其待贤才如此之厚则莫不祝之以天长与之以难老之福然所以锡之以难老之福者则以鲁侯能顺贤者之长道而服鲁国之众也长道者道之长逺也鲁侯之待贤者既尽其诚则贤人君子亦必以长道而告之鲁侯又从而顺之又足以见鲁侯之贤也汉明帝建辟廱尊养三老五更帝正坐自讲诸儒问难于前是皆偃然自大非人主之体也今僖公至泮宫能顺贤者之长道然后知僖公之泮水有补于教化多矣穆穆鲁侯此又言遵伯禽之法也言伯禽穆穆然其徳则敬和而昭明其威仪则钦敬而恭顺内有明德外又有威仪内外表里无不尽善此民所以则之也然民之所以则之者非在于空言亦以僖公内焉能慎其明德外焉能慎其威仪故民所以慕其德而化之也允文允武言僖公信有文信有武矣而其功之光大乃至于烈祖也僖公遵伯禽之法尽其文武之道凡所行之事无不尽其孝故福禄是鲁侯之福禄乃自求之也靡有不孝若一事不合于伯禽则非所以为孝也僖公之允文如修泮宫可以见其文也僖公之允武如服淮夷可以见其武也然所谓文武者亦遵伯禽之法也伯禽亦尝修泮宫矣亦尝服淮夷矣鲁僖公之修泮官与夫服淮夷亦是遵伯禽之法也駉之序言遵伯禽之法下文曰俭以足用寛以爱民则是僖公之节俭皆遵伯禽之法也此诗言允文允武昭假烈祖则是僖公之文武亦遵伯禽之法也其以节俭与夫文武观之则僖公之孝可谓尽矣故曰靡有不孝明明鲁侯明明言明之至也鲁侯能明其德故能修泮宫而服淮夷也此下序服淮夷之事古者天子将出征受成于学出征执有罪乃释奠于学以讯馘告则是僖公征伐淮夷必先在于泮宫内与贤臣谋事焉故其返也则蹻蹻然有威武如虎之臣在泮之宫而献馘又有善问之臣如臯陶者在泮宫之下献所执之囚则必使善听讼之臣察其辞而断其罪也古者建学校养人材在此饮酒在此受成在此献功在此则学校之制不为虚设也郑之乡校以议执政之善否则是学校之建其有补于风化多矣岂徒文具而已哉后世之建学校不过夸示人物之盛求其有补于风化则未也僖公之所为未必如是然诗人之辞非不美不可以溢美而废其诗也此下文申言服淮夷之事言多士济济而有威仪而能广大其德心矣夫人心可谓广矣以其无所不至无所不有也惟其为血气所使一有豪发之利则忿而争其心于是乎隘惟其洪厚未尝偏躁此其心所以广也心之广矣故往征伐也则桓桓然而有威武逖逺淮夷于东南之地不得防刘我邉陲其功可谓大矣然多士又烝烝然而厚皇皇然而大未尝諠哗未尝轻无以争讼之事而告于治狱之官惟在泮宫之中献功而已此其所以为多士欤吴大声也轻也讻讼也夫征伐有交争者则必告于治狱之官左传襄公二十六年楚子侵郑郑皇颉戍之出与楚师战败穿封戍囚皇颉公子围与之争之正于伯州犂伯州犂曰请问于囚乃立囚伯州犂曰所争君子也其何不知上其手曰夫子为王子围寡君之贵介弟也下其手曰此子为穿封戍方城外之县尹也谁获子囚曰颉遇王子弱焉若穿封戍与公子围争安得为不吴不乎安得为不告于讻乎惟鲁之臣子皆重厚未尝有争忿之心则其报功之际无有以所争之讼告于治狱之官则治狱者不过断囚之轻重而已盖争其功者战士之常也侥幸一胜于万死一生之间惟图厚赏而已则其争功无所不至如王濬王浑平吴浑则以濬为不受节度濬则以防辨其非二人文争如仇雠焉以鲁人观之则知浑濬为非矣盖以鲁之多士观之则浑濬之心不得谓之济济伯州犂不得谓之淑问也此下文言鲁之君臣不以一胜之故遂骄其志也淮夷既克之后其角弓则觩然而陈设其束矢则劲疾其戎车则甚大所谓徒御者无有厌斁克平淮夷之后且如此可谓能持胜矣克平淮夷之后既已甚善而无有叛逆犹且固其谋猷此淮夷所以卒获也夫一战而骄则必堕敌人之计虽获胜反以致败所谓暂胜而已安得以为卒获乎惟其既服淮夷之后其为谋也愈深故不堕敌人之计而敌人所以逺遁而臣服也翩彼飞鸮乃取譬也鸮恶鸟也翩然而飞者恶鸟也今乃集于泮宫之林食我泮宫之桑黮怀我好音集于泮林此则取喻淮夷慕泮宫之化也懐我好音此则取喻淮夷之归于我无有恶声也憬说文曰觉悟也既来归鲁故献其国之珍宝所谓珍宝者何也元龟也象齿也又有南方之金以见其向化也如此向也征伐淮夷犹未必心服今也来献其琛元龟象齿大赂南金则可谓心恱诚服矣观书所载鲁侯伯禽宅曲阜徐戎并兴东郊不开作费誓以鲁侯之时淮夷为患犹且如此则淮夷世世为患久矣今僖公之时乃使之来献其琛元龟象齿大赂南金果何道而致之邪孟子曰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养人然后能服天下观武王作辟廱也自东自西自南自北无思不服若武王者可谓能以善养人者也今僖公乃能为武王之所为乎使僖公果能为武王之所为则是春秋之诸侯亦可以比肩武王矣   黄曰天子之学曰辟廱诸侯之学曰泮宫故雅称武王曰镐京辟廱无思不服而颂称僖公曰既作泮宫淮夷攸服夫世俗以学校为不急之务而武王以之服天下僖公以之服一国此所谓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孟子当战国之时而以谨庠序之教为急使战国之君能去其世俗之说而从吾孟子之说则国不必富兵不必强人心归之有不可辞者泮宫之颂八章而三章皆以思乐泮水为言夫泮水之中初无可说可玩而人情之乐形于歌咏不能自止其所乐果何事邪孟子曰人乐其父兄之贤者而菁莪之诗亦曰能长育人材则天下喜乐之矣鲁人之乐泮水非乐乎泮水也乐乎僖公之贤而人材所赖以长养成就也乐心一生则乌可已观其旂则乐其茷茷闻其鸾则乐其哕哕见其马则乐其蹻蹻爱其人则亦爱其物也薄采其芹薄采其藻芹藻微物也而乐之有余所乐者在僖公而寓于芹藻也吁僖公何以得此于人哉载色载笑即之也温匪怒伊教循循善诱其心休休而有容粹然而不怒僖公育材可见矣穆穆鲁侯敬明其徳敬慎威仪维民之则夫容貌之温威仪之谨此岂勉强所能为哉温良本于天性则有自然之和至诚得于素养则有自然之恭动容周旋而中礼然后见其盛德之至僖公之所以为贤者益可见矣在泮献馘在泮献囚在泮献功以见僖公虽征伐听讼之事而不忘庠序之教也在泮饮酒以见僖公略其邦君势位之尊而与贤者相忘于醉酒饱徳之乐也吁僖公之贤如此鲁人将何以报之邪翩彼飞鸮集于泮林食我桑黮怀我好音夫鸮何知也而犹怀其好音况于人乎憬彼淮夷来献其琛元龟象齿大赂南金淮夷何知也而犹感其徳况鲁国乎惟僖公有不可忘之徳而鲁人有不能忘之情则相与颂而歌舞之以期长守富贵而与过厯之期相为无穷也故曰既饮防酒永锡难老此岂鲁人之私愿邪仁者之夀天理之必然而亦人情之公愿也夫郑国之学不修子衿刺之僖公既修泮宫鲁人颂之世俗以学校为不急之政而乃人情怨乐之所系则是果为不急之政邪惟当时之急乎此而僖公独先之此鲁人之所以颂其能修泮宫也   毛诗集解卷四十 <经部,诗类,毛诗李黄集解>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四十一  宋 李樗黄櫄 撰   閟【笔位反】宫颂僖公能复周公之宇也   閟宫有侐【况域反】实实枚枚赫赫姜嫄【音元】其德不回上帝是依无灾无害弥月不迟是生后稷降之百福黍稷重【直容反】穋【音六】稙【彻力反】稺菽麦奄有下国俾民稼穑有稷有黍有稻有秬奄有下土纉禹之绪后稷之孙实维大王居岐之阳实始翦【子践反】商至于文武纉大王之绪致天之屇【音戒】于牧之野无贰无虞上帝临女敦【古回反】商之旅克咸厥功王曰叔父建尔元子俾侯于鲁大启尔宇为周室辅乃命鲁公俾侯于东锡之山川土田附庸周公之孙荘公之子龙旂承祀六辔耳耳春秋匪解享祀不忒皇皇后帝皇祖后稷享以骍牺【许宜反】是飨是宜降福既多周公皇祖亦其福女秋而载尝夏而楅衡白牡骍刚牺尊将将【七羊反】毛炰【蒲包反】胾【侧吏反】羮笾豆大房万舞洋洋孝孙有庆俾尔炽而昌俾尔夀而臧保彼东方鲁邦是常不亏不崩不震不腾三夀作朋如冈如陵公车千乗【成正反】朱英緑縢【徒登反】二矛重弓【直龙反】公徒三万贝胄【直又反】朱綅【息炎反】烝【之升反】徒増増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则莫我敢承俾尔昌而炽【尺志反】俾尔夀而富黄发台背夀胥与试俾尔昌而大俾尔耆而艾【五盖反】万有千歳眉夀无有害泰山岩岩鲁邦所詹奄有龟蒙遂荒大东至于海邦淮夷来同莫不率从鲁侯之功保有凫绎【音亦】遂荒徐宅至于海邦淮夷蛮貃【武伯反】及彼南夷莫不率从莫敢不诺鲁侯是若天锡公纯嘏【古雅反】眉夀保鲁居常与许复周公之宇鲁侯燕喜令妻夀母宜大夫庶士邦国是有既多受祉黄发儿齿徂徕之松新甫之柏是断【音短】是度【待洛反】是寻是尺松桷【音角】有舄【音锡】路寝孔硕新庙奕奕【音亦】奚斯所作孔曼【音万】且硕万民是若   李曰閟宫颂僖公能复周公之宇也鲁颂四诗惟閟宫独为可疑如駉之诗言牧马之事有駜之诗言君臣宴饮泮水言其修泮宫服淮夷虽其事僖公未能尽之然所襃之事犹为可襃也至于閟宫之诗则所襃者非可襃之事也毁誉失真莫此为甚且如閟宫之诗言祀姜嫄后稷至于文武大王与夫郊天之祭鲁以诸侯之国而祀姜嫄后稷周之先王不可也郊天之祭亦不可也此诗人乃盛称祭庙与郊天之祭以示夸耀不亦过乎此诗序美僖公能复周公之宇也亦不可信诗序徒见诗中言居常与许复周公之宇故附防以为复周公之宇殊不知诗人所言乃祝颂之辞也如曰天锡公纯嘏眉夀保鲁与夫万有千歳眉夀无有害皆是祝颂之辞若以万有千歳眉夀芜有害果为非祝颂之辞则是僖公果有万有千歳乎故此序言复周公之宇亦为可疑也閟宫毛氏以为閟闭也郑氏以为閟神也虽有诂训不同或以为姜嫄之庙或以为周之庙非鲁之庙也果为周庙何为颂僖公乎观此诗言閟宫遂歴言姜嫄后稷文武大王之事其后遂言新庙奕奕则所谓閟宫乃鲁之庙也閟宫有侐侐清净也实实广大也枚枚砻密也閟宫如此其所祭者则姜嫄之类也故先述姜嫄之徳言赫赫然显著之姜嫄其徳则正而不邪依赖上帝故生后稷而无有灾害也无灾无害即生民所谓不坼不副也满十月而不为迟晚弥月不迟即生民所谓诞弥厥月是也是生后稷则天降之福其后稷教民稼穑则有黍也稷也先种后熟曰重后种先熟曰穋先种之稙后种之穉及大豆与麦凡所种所奄之地使民因此而为稼穑也以此数种教民稼穑则有黍有稷有稻有秬奄有下土遂可继禹之功焉当是时也洪水汜滥禹治洪水后稷教民稼穑此云纉禹之绪者盖非禹之治洪水则虽后稷教民何自而施其功非后稷教民稼穑则虽禹治水民何自而食哉惟其禹施功于前后稷施功于后故此言纉禹之绪也盖禹之治水后稷之教民稼穑其事虽不同其实相终始亦如契敷五教臯陶明刑其职固不同其实相为表里也后稷之孙实维大王此遂言周家之兴本于大王居岐山而翦商夫翦商在武王之时而乃以为大王者盖大王肇基王迹王迹既系大王肇始则翦商亦自大王始也至文王武王继大王之业是时商纣暴虐天欲诛之武王乃致天之意屇于牧之野无有贰心无有忧虞上帝临视女必克胜也致天之屇言武王至于牧野乃天之所致也观下文言上帝临女则致天之屇可知也故能治商之师旅其功无有不咸也咸皆也言功无不成也自赫赫姜嫄至于纉禹之绪其言与生民之诗相类自后稷之孙至于克咸厥功其言与大明緜之诗相类然鲁以诸侯之国乃祀姜嫄后稷大王文武之庙则僭天子之礼明甚礼记曰大夫不得僭诸侯诸侯不得僭天子则鲁岂可立姜嫄之庙邪左氏宋祖帝乙郑祖厉王宋二王之后祖帝乙犹可也郑以诸侯而祖厉王可乎郑立厉王之庙犹鲁立姜嫄之庙也使郑出于宣王之命则宣王为有罪也使鲁出于成王之命则成王亦有罪也惟鲁以诸侯之国而僭天子之礼如此故鲁之三桓皆立桓公之庙盖诸侯既立天子之庙则大夫亦立诸侯之庙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郑氏注礼记但谓鲁立文王庙以此诗观之则非独文王庙也至于姜嫄后稷大王之庙鲁皆立之其僭如此诗人乃以为美何邪王曰叔父叔父周公也元子伯禽也古者长子为元子如所谓殷王元子是也成王告周公立尔元子使侯归于鲁国大启其疆土为周家藩卫翰屏之臣成王封伯禽于鲁其余则凡蒋邢茅胙祭焉既以此告周公矣遂命伯禽侯于东方既锡之以山川又锡之以附庸盖锡之厚也附庸者不能五十里者谓之附庸以附属于诸侯使诸侯统之也论语曰颛防昔者先王以为东蒙主是社稷之臣颛防亦鲁之附庸也春秋之时有邾国亦鲁之附庸也郑氏谓封以七百里欲其强于众国郑氏之说据明堂位以为说明堂位曰成王以周公为有勲劳于天下是以封周公于曲阜地方七百里窃尝疑其说以为不然周公之封于鲁为方百里地非不足也而俭于百里太公封于齐亦为方百里地非不足也而俭于百里则是鲁之方百里也安在其为七百里邪诗人言大启尔宇不过谓公侯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其三等虽不同惟公侯皆方百里居上等焉诗人之言非谓方七百里而言也或者谓并附庸之国而言之则未可知也周公之孙庄公之子谓僖公也言僖公以交龙为旂而承其祭祀其所乗之马则六辔耳耳然而至盛其春秋之祭祀未尝懈怠言四时祭祀无不致其敬谨故享祀无有差忒皇皇后帝此言祭天也皇大也皇皇大之至也皇祖后稷此又言后稷以配天也所谓郊祀后稷以配天是也其所享则用赤色之牛天亦享之宜之故其降福孔多也孔氏云鲁不得徧祭五帝故直言谓天谓祭周所感生苍帝也孔氏以帝称谓感生帝此则泥六天之说礼记明堂位曰成王命鲁祀周公以天子之礼乐是以鲁君孟春乗大辂载弧韣旂十有二旒日月之章祀帝于郊配以后稷天子之礼也祭统亦曰昔者周公旦有勲劳于天下周公既没成王康王追念周公之所以勲劳者而欲尊鲁故锡以重祭外祭则郊社是也内祭则大尝禘是也明堂位祭统皆汉儒所作故其所言皆未可信也鲁诸侯之国也岂可赐周公以天子之礼乐哉岂得行天子之郊祭哉礼运又曰鲁之郊禘非礼也周公其衰矣礼记之书如礼运以谓鲁不当祭禘如明堂位祭统以为鲁当郊禘其异同如此当从礼运之说明堂位祭统之言不可信也伊川尝谓说者以为周公能为人臣所不能为之功故得用人臣不得用之礼夫人臣岂有不能为之功哉使功业过于周公人臣亦当为之天下之事非人臣为之谁为之邪此言可谓中诸儒之病矣以此观之则知赐鲁之礼乐者非成王为之使成王为之则不足以为成王也春秋书郊多矣大抵讥其僭春秋以为僭而诗乃以为美则知所美非美也汉末羣臣坐视社稷之亡不以为恤乃作受禅碑纪其姓名以为荣耀与此诗所陈以僭侈为美何异左氏曰皇皇后帝皇祖后稷君子曰礼谓先帝而后稷也夫先天而后稷固足以为礼然不知诸侯而用郊禘果足以为礼乎所谓不能三年之丧而缌小功之察放饭流歠而问无齿决也然诗人所言者僖公未必能如是僖公四月四卜郊不从乃免牲夫以四月之时而卜郊足以见非礼也卜至于四尤以见其非礼安在其为春秋匪解也哉安在其为享祀不忒也哉诗人之言大抵失之夸也周公皇祖此又言祭宗庙也上言皇皇后帝皇祖后稷则是天与后稷以福之矣又言周公皇祖亦其福女以见其福之多也秋而载尝言秋将祭则夏而楅衡以见其预备也周礼封人凡祭祀饰其牛牲设其楅衡注云楅设于角衡设于鼻说文曰楅木有所逼束防牛触横大木其角则是楅设其角未尝加于鼻也与周礼注不同楅衡毛氏与说文同毛氏以为楅衡设牛角以楅之也当且从毛氏说白牡骍刚公羊传曰鲁祭周公何以为牲周公用白牡鲁公用骍刚羣公不毛盖鲁之后世欲别周公之有勲劳故为此纷纷之别也牺尊之字春官司尊作献尊郑司农云献读为牺牺尊饰以翡翠王肃云大和中鲁郡于地中得齐大夫子尾送女器有牺尊以牺牛为尊一则以为饰以翡翠一则以为牺牛为尊其说不同然郑司农之说则以牺读为娑字王肃之说但以为牺尊王肃之议为优将将盛美也毛炰者周礼封人祭祀有毛炰之豚注云爓去其毛而炰之也胾谓切肉羮谓大羮铏羮也大羮煮肉汁不和贵其质也铏羮肉汁之有菜和者铏其所盛之器笾则以竹为之豆则以木为之房谓足下跗也上下两间有似于堂房然是俎之房也既备此器以祀周公又设万舞洋洋然而众多明堂位所谓朱干玉戚冕而舞大武也故孝孙得享其福祭祀既得其时牺牲既洁器用既备礼仪无忒故神降之福俾尔炽而昌俾尔夀而臧俾尔炽盛而昌大俾尔长夀而臧善安彼东方之国俾使鲁邦常如山之坚固不亏损不崩落如川之安静不震动不腾涌为君既享如此之福又有三卿作朋友亦享其福如冈如陵以见其君臣并受其福如此之盛也所谓不亏不崩不震不腾未必常如此三夀作朋未必其臣如此盖自不亏不崩至如冈如陵皆是祝颂之辞国人之祝其君皆愿其君之夀考如言万夀无疆未必其享无疆之夀也如言天子万年未必享万年之夀也盖所谓万夀无疆天子万年皆是祝颂之辞未必其有是夀而祝之以为如此固未为害若君无徳而溢美之如此颂之所陈者不当如此也上章既美其祭祀此又美其用兵也公车有千乗之富兵车之法左人持弓右人持矛弓矛之饰则有朱英緑縢朱英者矛之饰也緑縢者弓之饰也朱英则言以朱为饰緑縢则言以緑为饰而以縢绳之弓矛之饰如此又有二矛重弓所以备折壊也凡此皆言器械之备也器械既备而公徒之众又至于三万皆以贝饰其胄其甲以朱绳缀之烝者进也众之进则增增然而多凡此皆言其强也惟其器械之备车徒之众则可以当戎狄而荆舒之国莫不惩艾无有敢乗我者以此见鲁之强大也明堂位曰封周公于曲阜地方七百里革车千乗地方七百里固不可信至革车千乗则大国之制实当然也然按司马法六尺为歩歩百为亩亩百为夫夫三为屋屋三为井井十为通通十为成成出革车一乗则千乗其地方三百一十六里有竒若以孟子所言周公封于鲁地方百里则无縁有千乗也若以明堂位所言封周公于曲阜地方七百里则又不啻有千乗司马法之言既不合于孟子又不合于礼记不足信也当从包氏注论语以谓古者井田方里为井一井为乗百里之国通有千乗也惟百里之国通有千乗则鲁地方百里当有车千乗矣虽然千乗之国有七万五千人古者兵车一乗甲士三人歩卒七十二人故计千乘有七万五千人今也公车千乘而公徒三万者苏氏曰大国之赋适满千乗茍尽用之是举国而行也故其用之也大国三军次国二军而已此说是也天子之国不啻有六军所用者惟三万而已使举国之人而尽用之则但可以一役苟不幸而败则安得人人而复用之哉此天子之国所以止用六军大国所以止用三军也以春秋考之则僖公无三军襄十一年经书作三军明已前无三军故也昭五年又书舍中军若僖公有三军则作之当书也自文至襄复减为二则舍亦当书也考僖公之世无作舍之文决知当时无三军也苏氏遂以僖公之时已有三军盖万二千五百人为军二军则有二万五千人而但言三万者举大数也此说不然万二千五百人为军大国三军合三万七千五百人但言三万者数之成也若夫襄公作三军则又不如此鲁自僖公以前固有三军也自伯禽以来已有三军僖公兴其国所以公徒三万观诗曰大启尔宇既谓之大启尔宇此安得无三军邪伯禽以来已有三军襄公所以作三军者则以鲁国三卿专鲁国之权分三军以为已之赋故作三军非是自襄公以来方有三军也郑氏孔氏言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其说亦不然郑氏曰僖公与齐桓公举义兵北当戎狄南艾荆及羣舒天下无敢御之孔氏遂以为僖公之时齐桓为覇故知桓公举义兵僖公之世用兵于戎狄荆舒者惟有僖公耳公防诸侯侵蔡蔡溃遂伐楚楚一名荆舒又是楚之与国故连言荆舒其伐戎狄则无文惟十年经书齐侯许男伐北戎其时盖鲁使人助之其说皆非也鲁僖征伐见于春秋者惟败莒耳灭项耳伐邾耳其齐侯许男伐北戎僖公不与焉孔氏以为鲁使人助之是増春秋之所无也至于伐楚盟于召陵此则齐桓公之功齐桓公之功而鲁以为功是贪他人之功以为已有岂其然乎诗人之言但云僖公可以膺戎狄惩荆舒如其不然则其言妄之也正如泮水之诗美僖公能服淮夷皆无是事而美之则膺戎狄而惩荆舒未必不如其服淮夷也此下文言羣臣祝颂之辞俾尔昌大而炽盛俾尔长夀而且富也其发黄色之髪其背有台文之背祝其君之夀矣又欲得其臣之有夀考者相与讲试其才力上文祝之以俾尔昌而炽俾尔夀而富又祝之曰俾尔昌盛而且大俾尔夀而艾八十九十曰耆艾非独享耆艾也且至于万有千歳秀眉而夀无有患害此皆祝之之辞也上文言三夀作朋又曰夀胥与试既曰俾尔炽而昌俾尔夀而臧又曰俾尔昌而炽俾尔夀而富俾尔昌而大俾尔耆而艾其辞如是之重复者盖祝之之辞不得不如是夫天保之诗言福禄曰以莫不増以莫不兴以莫不庶其辞亦如此之重复者盖祝颂之辞其例如此也泰山岩岩言泰山岩岩而髙也自此又言拓地之广也泰山之髙鲁邦乃至其地泰山鲁之望也禹贡海岱及淮惟徐州徐州之地泰山乃其境焉礼器曰齐人将有事于泰山必先有事于配林是齐人亦祭泰山也郑康成注礼记曰鲁祭泰山晋祭河则鲁亦祭泰山也泰山广大故齐鲁之境皆得祭之也龟蒙二山也观春秋所书齐人来归郓讙龟隂之田则龟者鲁地也论语曰昔者先王以为东蒙主则蒙者亦鲁地也故奄二山遂荒有而大其地至于大东东之极东海近海之邦也以至于淮夷之国皆来同盟而莫不率从于鲁此乃鲁侯之功也非独此也又保有凫绎之二山禹贡徐州峄阳孤桐此绎即禹贡之所谓峄阳也既保有此二山遂荒有徐方之居至于海邦之国与夫淮夷蛮貃及彼南方之夷无敢不率从于鲁莫敢不应诺于鲁惟鲁侯之意是顺也泰山岩岩鲁邦所詹则鲁之地因是至于泰山矣奄有龟蒙保有凫绎则鲁之地因是保有四山矣淮夷来同莫不率从僖公果能至是邪淮夷蛮貃及彼南夷莫不率从僖公果能至是邪孔氏之说则以谓僖公之世东方淮夷小国见于盟防惟邾莒滕杞而已其余小国及淮夷同盟不见于经盖主防者不列之耳其于淮夷蛮貃及彼南夷莫不率从则曰僖公从齐桓伐楚而服之故言淮夷此皆附防其说正所谓痴人前说梦是也以僖公之事考之十五年楚人伐徐师于娄林则是徐为楚所服岂徐为僖公所服乎十六年公防齐侯宋公陈侯卫侯郑伯许男邢侯曹伯于淮防于淮乃齐桓公救郑也非是淮夷从僖公也凡此考之经传皆无是事则诗之所称良可知也此下文又祝君以夀考也天锡僖公以大福矣又使有秀眉之夀以保有鲁国居常与许复周公之宇常许必是二邑为邻所侵故僖公从而兴复之也左氏载郑伯以璧假许田则许田本属鲁国也常者说者谓六国时齐有孟尝君食邑于薛疑本是鲁邑也复周公之宇而鲁侯乃宴饮于内则令善其妻夀其母以至于大夫庶士无有不得其宜故能使邦国保而有之而受此多福且至于黄发儿齿儿齿言夀征也夫祝其君既享眉夀矣而又内而善其妻夀其母外而庶士大夫无不得其宜故其祝君可谓至矣尽矣不可复加矣自此又言既享眉夀于是复修新庙也其修新庙则有徂徕之松新甫之柏于是断斩之度量之其量之也有八尺之寻十寸之尺既量其材乃用松为桷有舄然而大作为君之正寝而且硕大新庙则又奕奕然而壮新庙或以为姜嫄之庙或以为闵公之庙然则所谓新庙者不必专指其人但言修其旧庙而作之也奚斯公子鱼也闵二年庆父出奔莒左传曰以赂求共仲于莒莒人归之及密使公子鱼请不许哭而往共仲曰奚斯之声也乃缢是奚斯乃公子鱼也观奚斯作者监防其功也其新庙之成甚长而且大万民是若盖言僖公之修泮水新庙不徇于意其顺斯民之意也文公之时大室坏伯禽之大庙而至于屋坏足以见文公之不能尽孝道也今僖公之修新庙至于孔曼且硕以见僖公之孝也然观是诗大抵其辞夸王氏曰周颂之辞约约所以为严所美盛徳故也鲁颂之辞侈侈所以为夸徳不足故也此说尽之矣夫鲁颂所以为夸盖其所谓夸者不以其事所当夸而夸之也自古人君常患徳之不足不患名之不使无其徳而求其名则虽为美辞以夸示天下天下后世其谁信之乎如秦始皇刻石为颂以彰徳意其辞甚美有曰功盖五帝泽及牛马始皇之功果可以盖五帝乎始皇之徳果可以及牛马乎不过夸为此辞以荣耀后世而后世谁以始皇之功为盖五帝而谁以始皇之泽为及牛马也则是自欺其心也天下后世其可欺乎   黄曰先儒于此诗皆不能无疑而予独于此诗见鲁人之所以爱僖公而尊之者何其切且至也欧阳公疑之故阙之陈少南疑之故去之李迃仲疑之故辨之此数公不可谓不深于诗而不能无疑者不以诗论诗而以春秋论诗是以其心不能以自安也夫诗者所以曲尽人情而已故春秋多责备之辞而诗人有祈望之意事之未然者皆人情爱之而愿其如是也不明乎人之情而与之言诗必有泥而不通者矣且以春秋考之僖公在位三十三年其伐邾者四败莒灭项者一此鲁之自用兵也其四年伐楚侵陈六年伐郑是时齐桓公方称伯主兵率诸侯之师而鲁亦与焉春秋所记凡鲁之自主兵者皆莒邾项之小国至其所伐大国皆齐晋主兵则膺戎狄惩荆舒奄龟蒙荒大东荒徐宅至于海邦淮夷蛮貃及彼南夷莫不率从在僖公果有是乎无是事而诗人言之则为诬不合于春秋而孔子取之又何其去取之自戾也吁以春秋而论诗岂我夫子之意哉夫子之意盖曰僖公之得民心如此鲁人之爱僖公如此则虽未有是事而诗人言之亦人情之所愿欲也公人情之所愿欲则夫子安得而不取凡人情之所在爱之之深者惟恐其尊之未至而尊之至者惟恐其言之不大愚观此诗而叹鲁人之所以爱僖公而尊之者何如此其不能自己也其一章则推原乎乃祖始生之祥明乎后叶成功之本谓后稷出于姜嫄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自武王文王大王推而上之至于后稷又自后稷推而上之至于姜嫄以见周之所以兴者其积累如此之逺也夫颂鲁而言周者何也鲁周同姓之国而僖公乃周公之孙也故其次章言周公有大功于王室而成王封伯禽于鲁锡之以山川土田附庸以崇徳报功亲亲尊贤也惟周公之徳不可忘而其子孙蕃衍盛大又有如僖公之贤侯者嗣之故其次章又言僖公俭而处已而致孝乎鬼神其奉祭祀无所不尽其得人心无所不至故诗人愿之曰俾尔炽而昌夀而富俾尔昌而大耆而艾皆爱之不能已故言之不能尽既曰三夀作朋如冈如陵又曰万有千歳眉夀无有害又曰天锡公纯嘏眉夀保鲁言有尽而意无穷一倡而三叹之以见鲁人之所以爱僖公而尊之者如此其切且至也虽然诗人之意犹以为未足故又祈之以居常与许复周公之宇而盛言其威徳之所加土地之所辟此皆愿之辞而欲其如是也孔子曰道千乗之国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僖公之治鲁其防是乎大学曰道盛徳至善民弗能忘也鲁人之尊僖公其谓是乎   黄曰商颂与夫小雅国风中数篇皆先儒讲说详且明矣兹不重复学者当以意逆之   那诂训第三十    商颂   那祀成汤也微子至于戴公其间礼乐废坏有正考甫者得商颂十二篇于周之大师以那为首   猗【音伊】与那与置我鞉鼓奏鼓简简衎我烈祖汤孙奏假【音格】绥我思成鞉鼓渊渊嘒嘒管声既和且平依我磬声于赫汤孙穆穆厥声庸鼓有斁【音亦】万舞有奕我有嘉客亦不夷怿自古在昔先民有作温恭朝夕执事有恪顾予烝尝汤孙之将   李曰那祀成汤也微子为商之后故商之礼乐皆存于宋至于七世传之戴公其间礼乐废壊亦非戴公之罪自戴公而上微子而下其所由来者渐矣有正考甫者得商颂之十二篇于周之大师宋之礼乐虽为废坏然正考甫得商颂于周之大师是商之礼乐虽失之于宋而得之于周也孔氏曰周用六代之乐乐章固当有之故得有商颂也此说是也然商颂十二篇得之于周大师而今之商颂乃五篇者则是删诗时又已亡其七篇矣孔子尝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商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以商颂观之非独礼不足征乐亦不足征矣以本国之诗乃存之于鲁岂非乐不足征乎宋之国有用天子之礼乐者宋天子之后故得用天子之礼乐宋用之可也鲁用之则非也襄公十年宋公享晋侯于楚丘请以桑林荀防辞荀偃士匄曰诸侯宋鲁于是观礼鲁有禘乐賔祭用之宋以桑林享君不亦可乎舞师题以旌夏则是以宋与鲁皆当用天子之礼乐窃尝以其说为不然夫鲁僭用天子之礼乐乃当时习熟所闻不知鲁之不当用与宋不同也况宋之所谓商颂者自汤以来祭祀商之君而作非颂宋之君也以鲁颂颂僖公之徳犹为不可岂可与宋并乎然宋与鲁皆有颂而无变风郑氏云宋王者之后也鲁圣人之后也是以天子廵守不陈其诗盖所以礼之也夫宋为王者之后有颂也鲁圣人之后是不过为诸侯之国而已岂可与宋并哉宋鲁之无变风是适然耳善乎苏黄门之说曰周之盛时千八百国虽后世陵迟力强相吞而春秋所见犹百有七十余国变风之作先于春秋数世矣而诗之载于大师者独十三国其不见于诗者岂复皆有说哉意者列国不皆有诗其有诗者虽桧曹之小邶鄘卫之亡而有不能已其无诗者虽燕蔡之成国宋鲁之礼乐而有不能作事有适然而无足疑者此实至当之论蘓黄门具论风雅之前后愚尝以其说为失之凿若此之类则不足疑也猗与那与毛氏以为叹辞苏氏以为美辞猗嗟之诗毛氏注云猗叹辞也则是以为叹辞汉武帝纪云猗与伟与注云猗美也则是以猗为美故苏黄门以猗为美猗与那与那者多也叹其功之多也美其功之多也二说皆无害言成汤功之多故奏此乐以享之也郑氏以置为植言植我鞉鼓盖以夏后氏足鼓殷人置鼓周人县鼓成汤改夏之制植我殷家之乐欧阳以为但当言置不当言植也鼔之小者持其柄摇之旁耳还自击则其鞉不在于植也鞉鼔非植而乃谓之植则其说不攻而自破矣郑氏之说以为鞉鼔不植贯而摇之亦植之类此皆强为之说也其奏鼓则简简然而和乐我烈祖祖乃成汤也汤孙则以此乐而升荐之故烈祖安我思成之人礼记曰思其居处思其笑语思其志意思其所乐是也毛氏以烈祖为汤有功烈之祖则是以为契冥相土之属观此序言祀成汤所谓烈祖者但成汤耳不当以为契冥相土之属也郑氏虽以烈祖为成汤而以汤孙为太甲观颂之言汤孙者多矣岂可专以为太甲哉欧阳曰太甲至纣皆是也但不知所斥者何人也盖当时之王主祭后世不知其谁也既以乐奏而烈祖来享矣其奏鞉鼓则又渊渊而和箫管之声则嘒嘒而细其声皆和平不相夺伦又依我玉磬之声玉磬即书所谓鸣球是也乐之备奏如此必由赫赫之汤孙能使乐声之和也大钟曰镛镛鼔则斁然而盛至于万舞则又奕奕而闲有瞽之诗言设业设虡崇牙树羽应田悬鼔鞉磬柷敔凡乐器之名未尝再举那之诗既言置我鞉鼔又言奏鼔简简又言鞉鼔渊渊又言庸鼔有斁盖作诗者非一体此诗再三言乐之和故其言如此嘉客嘉賔也王者之后来助祭莫不和恱非独此也乃自昔先王亦如此在昔先民亦如此莫不温恭其色朝夕匪懈其执事荐馔则又恪然而敬虞賔在位周之时我客戾止则是古者祭祀作乐必以賔客助祭为盛事也惟其如此故烈祖来顾我烝尝之祭其所以享我如此者则以汤孙能将其祭祀也舜之作乐则自戛击鸣球以下周之作乐则自设业设虡以下其乐器可谓多矣而那之诗乐器但止于此非商之时乐器不备也盖言此数者则其他可知也故观诗者以意逆志是为得之也   毛诗集解卷四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四十二  宋 李樗黄櫄 撰   烈祖祀中宗也   嗟嗟烈祖有秩斯祜申锡无疆及尔斯所既载清酤【音户】赉我思成亦有和羮既戒既平鬷假无言时靡有争绥我眉夀黄耇无疆约軧【祁支切】错【如字又采故反】衡八鸾鸧鸧【七羊反】以假以享我受命溥将自天降康丰年穰穰来假【音格】来飨降福无疆顾子烝尝汤孙之将   李曰烈祖祀中宗也中宗大戊也史记云大戊立亳有祥桑谷共生于朝一暮大拱大戊惧问伊陟伊陟曰帝之政其有阙欤帝其修徳大戊从之而祥桑枮死殷复兴诸侯归之故称中宗烈祖之诗乃祀中宗之乐歌也按商有三宗太甲为太宗太戊为中宗武丁为髙宗烈祖则祀中宗鸟则祀髙宗太宗则无诗非无太宗之诗盖商之诗散亡多矣未必其初无太宗之诗也烈祖郑氏以为成汤欧阳以为大戊郑氏以烈祖为成汤者则以那之诗衎我烈祖为成汤故以此诗烈祖亦为成汤以为太戊者则以此序言祀中宗故嗟嗟烈祖以为中宗如丙以甲为祖戊以丙为祖此古今之常也汤之后世以汤为祖中宗之后世以中宗为祖二说皆通如以烈祖为中宗固为无害如太甲谓之太宗亦谓之祖甲亦可以为烈祖也若如此序言祀中宗而以诗中所言者为中宗则亦不必如此之泥夫诗非一体也清庙之诗言祀文王诗中专言祀文王我将之诗言祀文王而诗中亦专言祀文王执竞之诗言祀武王思文之诗言祀后稷盖其序既言所祀之人故其诗所言不及其他此诗之一体也鸟之诗言祀髙宗而其诗之所言乃为中宗乎二家之说在学者自处之耳若从郑氏之说以烈祖为成汤则言汤之福可谓有常矣天又锡以无疆之福故及尔中宗之世也若从欧氏之说以烈祖为中宗则言中宗之福可谓有常矣天又锡以无疆之福故及尔当时主祭之君也清酤清酒也既载此清酒于是神灵遂降格赉我以思成赉我思成亦犹所谓绥我思成也毛氏以为赉赐也王氏以为赉我以福与徂赉孝孙同郑氏以赉读如来往之来言神之来享不如毛氏王氏之说为不改字无害也王氏以赉为赉我之福固得之矣然分别绥赉二字则失之泥矣如绥我思成则以为汤孙能承烈祖之事业而广其声教则赉不足以道也夫所谓绥我思成赉我思成其意一也但其字异耳徐安道见王氏之说而从而増广之必谓绥安也安之者圣人之事也其说亦凿矣既有清酒又有和羮有和羮有大羮有铏羮其美其和则既戒既平既戒言调羮之慎既平言咸酸之适其酒食如此可以尽其至诚也郑氏以为和羮喻诸侯有和顺之徳郑氏之说盖举晏子之言夫晏子举诗一句以见意郑氏以为说则非也上文言既载清酤下文言亦有和羮观既亦二字则文意相接自可见若以和羮为取喻则清酤亦为取喻也鬷假无言言执事之臣鬷至于庙中无有争讼此以见君能尽其诚臣亦能尽其诚也假至也祭祀之礼君牵牲公卿大夫序从是祭之日卿大夫皆列于庙中而尽其恭敬之心也使百官諠哗而失礼则非所以事神矣盖宗庙之中尚敬故也惟君臣能如此然后为尽善矣故其神灵享之安我以秀眉之夀使得黄髪耇老而至于无疆约軧错衡此又言诸侯来助祭也所乗之车以朱篆约其长毂之軧以防饰错置于衡之上其八鸾之声则鸧鸧然而鸣故诸神至而享之其所以如此者则以我受命为君而溥助我也王者祭祀四海皆来助祭然后为孝之大子曰孝莫大于宁亲宁亲莫大于宁神宁神莫大于四海之欢心清庙之诗言肃雍显相雍之诗言有来雍雍至止肃肃皆以诸侯来为助祭之盛事也惟其诸侯各以其职来祭故自天降之以康宁使之享丰年穰穰之福也孝经曰昔者明王之以孝治天下也不敢遗小国之臣而况于公侯伯子男乎故得万国之欢心以事其先王是以天下和平灾害不生祸乱不作惟其得四海之欢心故其和气所感所以三光全寒暑平此天所以降丰年也来假来享但言神灵降格而锡之以福也诗人言福禄其辞多重复如天保之诗言福禄辞多重复鲁颂之诗言福禄亦多重复故此诗言申锡无疆又言赉我思成又言绥我眉夀黄耇无疆又言自天降康丰年穰穰又言来假来享降福无疆此诗人之常耳顾予烝尝言神灵顾享予烝尝之祭者则以汤孙将其祀事也王氏曰祀中宗言清酤和羮而不及乐与那执竞异矣夫那之诗但言作乐烈祖之诗但言酒食非祭成汤之时则无酒食之味也非祭中宗之时则无箫管之声也诗人各随其宜而言之耳盖以大乐之奏所以发扬成汤之意故那之诗专言作乐烈祖之诗所以不言也   鸟祀髙宗也   天命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方命厥后奄有九有商之先后受命不殆在武丁孙子武丁孙子武王靡不胜龙旂十乗大糦是承邦畿千里维民所止肇域彼四海四海来假来假祁祁景贠维河殷受命咸宜百禄是何   李曰鸟祀髙宗也髙宗武丁也郑氏云祀当为祫祫合也夫祫者已毁未毁之主皆合食于太庙鸟之诗其所言者总祭商之先祖故为合祭若以为时祭则不及殷之歴代之祖矣此郑氏之意也窃尝以其说为不然鸟之诗歴言殷之先祖其实为髙宗设也髙宗中兴之主也商之先祖能正四方故奄有天下其政中微则诸侯必有不服者髙宗既兴之后能肈域彼四海是以四海之诸侯莫敢不服此诗卒二句大抵言奄有天下之由而髙宗能绍祖宗之旧服诸侯之心也鸟之诗既为祀髙宗殷武之诗又为祀髙宗孔氏云或者指为时祭但其所述之事自有广狭耳其说是也王氏曰鸟祀髙宗之诗而上颂其祖下称其孙子而已盖上有以绍其祖下有以贻其孙子是乃髙宗之功美也王氏之说未必全是王氏之意以为鸟之所称者髙宗之祖耳武丁之孙子耳至于髙宗之徳鸟未尝一言以及之也夫上文言上有以绍其祖其说则是也至下文言下有以贻其子孙其说则未必然耳岂有颂髙宗之诗而曽无一言以及髙宗乎是诗言在武丁之孙子非谓武丁之孙子也但指武丁一人也天命鸟鸟燕也其色黒故谓之鸟毛氏云春分鸟降汤之先祖有娀氏女简狄配髙辛氏帝率与之祈于髙禖而生契此说是也郑氏谓鳦遗卵娀氏女简狄呑之而生契此郑氏之说乱经也按月令仲春鸟至至之日以太牢祠于髙禖天子亲往后妃帅九嫔御乃礼天子所御带以弓韣授以弓矢于髙禖之前是所谓鸟者举鸟至之日也故诗人推本鸟至之日而生契故言天命鸟也司马迁作史记又曰契母简狄有娀氏之女为帝喾次妃三人行浴见鸟堕其卵简狄取吞之因孕生契司马迁多爱竒者也故为史记其言多诬圣人如百里奚伊尹之事皆孟子之所不取子长独载于史记盖其择之不详如此郑康成既曰释经则当从六经之言而乃以谓简狄吞鳦卵而生契则其过甚于子长者也观生民之诗与鸟之诗大抵相类生民之诗言后稷所以生者乃因姜嫄随帝迹而往耳郑康成乃谓因践巨人迹而生今此言鸟降之日以祈髙禖而生契郑康成乃谓简狄呑卵而生契其多怪如此善乎欧阳公之言秦汉之间学者喜为异说谓髙辛氏之妃陈锋女感赤龙而生尧简狄呑鳦卵而生契姜嫄履大人迹而生稷髙辛四妃其三皆以神异而生子盖尧有盛徳稷契后世皆主天下数百年学者喜为之称述欲神其事故务为其说至帝摰无所称故独无说此则怪诞之说不足信明矣欧公之说可谓合于毛氏矣惟天命契故以鸟降之日而生契谓之商者契封于商也故其子孙奄有天下宅殷土芒芒者大也左氏传曰芒芒禹迹言其大也古者上帝命威武之成汤古帝郑氏曰天也谓之帝者但言昔者上帝非是天之名也言古者上帝命我成汤正其四方之疆域故得当天之命出其命令于诸侯惟其如此故奄有天下而统一之成汤则既已然矣其子孙皆天所命无有危殆其后武丁子孙又皆中兴故商之业所以不坠也此诗祀髙宗而指武丁者盖以讳事神者周人之制也自周以前则未尝讳之也武丁以威武而王天下无有不胜者盖其威武赫赫四方诸侯无不震服殷武之诗曰奋伐荆楚易曰髙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则是四方无不服也惟其威武如此故诸侯之来助祭所建之旂则有十乗奉承黍稷而助祭以见武丁之威可畏也自武丁以前商室中微诸侯必有不服者如周之中微楚贡包茅不入非独楚也中国之诸侯亦无有助祭者春秋书天王使石尚来归脤未尝书其助则是诸侯无有助祭者也今武丁中兴诸侯莫不助祭于京师则以武丁之威可畏也自此以下又叙武丁为政之先后也王畿千里乃斯民之所止也先正王畿然后正四海王畿者四海之本也王畿不正其如四海何惟其王畿先正然后能正四海之疆域四海之疆域既正矣莫不来至于京师其来至也则祁祁然而众多河者所都之地也如盘庚作惟涉河以民迁即此河也景贠维河则以诸侯辐凑而至于河也景大也贠均也言诸侯大来于京师也其所以如此者则以殷受命莫不得其所宜负荷其福禄也殷武之诗言商邑翼翼四方之极今此言邦畿千里维民所止肈域彼四海则髙宗之为政可谓有先后之序矣惟其得先后之序则诸侯之来助祭故诗人因其助祭推本而言之耳   长发大禘也   濬哲维商长发其祥洪水芒芒禹敷下土方外大国是疆幅陨既长有娀方将帝立子生商王桓拨【本末反】受小国是达受大国是达率履不越遂视既发相土烈烈海外有截【才结反】帝命不违至于汤齐汤降不迟圣敬日跻【子兮反】昭假【古雅反又音格】迟迟上帝是祗【朱时反】帝命式于九围受小球大球为下国缀【张衞反】旒何天之休不竞不絿不刚不柔敷政优优百禄是遒【子由反】受小共【音弓】大共为下国骏厖【莫邦反】何天之龙敷奏其勇不震不动不戁【奴版反】不竦百禄是緫【子孔反】武王载斾【蒲贝反】有防秉钺【音曰】如火烈烈则莫我敢曷苞有三蘖【五葛反】莫遂莫达九有九截韦顾既伐昆吾夏桀昔在中叶有震且业允也天子降予卿士实维阿衡实左右商王   李曰长发大禘也雍之诗言禘太祖长发之诗言大禘或言禘或言大禘郑氏云大禘郊祭天也礼记曰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是也孔氏遂释之曰祭之名禘者多矣而此大禘为郊祭天者又非圜丘之禘也又非宗庙夏禘也又非五年殷祭之禘也其说皆不然郊自是郊禘自是禘赵氏之于春秋言之详矣岂有禘祭而为郊祭邪郑氏所以为说者盖泥于祭统之说不知其由也雍之诗言禘太祖长发之诗言大禘皆是禘其祖之所自出也岂有雍之谓禘乃为祭宗庙长发之谓禘乃为郊天之祭邪惟王氏之说雍序以为禘太祖周无四时之禘故也今曰大禘则商有四时之禘故也四时之禘为小则禘其祖之所自出为大矣此说得之周之四时之祭禴祠烝尝是无四时之禘也商之四时之祭禴禘烝尝是有四时之禘也四时之祭其中亦谓之禘则禘其祖之所自出亦谓之禘故于禘其祖之所自出者谓之大禘所以别其非夏祭之禘也濬哲维商濬深也哲明也苏氏言商之受命深逺不如毛氏郑氏王氏皆以为商之徳此濬哲正犹书所谓濬哲文明也惟其徳之深故不溺于褊浅惟其徳之明故不至于昬塞然王氏但以濬哲主契而言惟先儒之说以谓商家深智不独指斥一人也此说为长商之先世皆有深智之徳其祥之发见也久矣自尧之时已然矣尧之时洪水滔天汜汜而天使禹敷治下土自京师之外大国于是画其疆界使中国广大均平而长逺也幅广也陨均也是时有娀氏之女简狄方大故帝为之立其子而生契说文曰髙辛氏之妃契母也自濬哲维商而下总言商之先祖王桓拨以下遂一一言之也王契也国语云王勤商十四世而兴则王为契明甚契之时未尝称王迨成汤始即天子之位契未为天子而乃称王者孔氏云国语云昔我先王后稷又曰我先王不窋商颂亦以契为王是其为王之祖故呼为王非追号为王也然谓之王者欧阳公言深微之称也老子曰之又此说得之郑氏以谓承黒帝而立子故谓契为王其说为不经矣桓如桓桓武王之桓同拨治也言契之威武善治故受小国亦达受大国亦达也盖善治其国故国无大小皆能达其政令所谓可使南面者也惟能如此故使国之民循其规矩而无有逾越乃徧省观之而政教之行无有壅蔽之患矣契既然矣传而至于相土而相土之为人烈烈而有威武而海内截然而整齐所以畏其威也以此见相土能绍契之业如此商之先祖其于上帝之命奉承而不违至于成汤乃与天心合焉齐合也以此见商之先祖及其子孙皆上当天之意也自此以下遂言成汤之徳言汤能下贤甚疾而不迟故圣敬之徳日以升进人之欲进徳者但观其用心而已使其敏于下贤则徳之进日以急迟于下贤则徳之进日以缓惟汤降己不迟故徳之所以日进也以汤之降己也则敏至于明假于天则迟迟以此见成汤惟求其在我而不在于求天下也惟不求于天下乃其所以上承天心故上帝亲之命之以式于九围式法也使之为法于天下也自此遂言汤受福禄之由也小球谓尺二寸之镇圭大球谓长三尺之珽受此二玉所以为天子也为天子所以纪纲其诸侯而诸侯之于王室如旌旗之缀旒皆服属于我此所以负荷其天之福也非独然也又且不争竞不絿急不失之太刚不失之太柔其布政也则优优然而和此百禄是聚也受小共大共苏氏谓共珙通合珙之玉也受此合珙之玉则以下国大厚也惟其大厚天下故何天之龙焉为龙为光之龙同非独此也又陈进其勇不可震不可动不戁恐不竦惧毅然以天下自任无有恐惧之心此百福所以聚緫而归之也百禄是遒百禄是緫皆言禄耳不必分别也武王言汤也鸟之诗言武王乃武丁也此诗言武王乃成汤也随其诗而观之耳成汤亲载其斾固执其钺如火之烈烈莫有御遏之者汉书刑法志举此诗句顔师古注云成汤兴师本于仁义虽秉钺以钦为先此诗所言亲执其钺不必说以钦为先也苞有三蘖毛公云苞本也蘖余也此说得其本者则为苞少者则为蘖本则夏桀也蘖则韦顾昆吾也前汉云三蘖之兴注云木斫复生曰蘖当成汤之时桀与三蘖汤皆征之莫能遂莫能达故能九有有截郑氏以为天丰大先三正之后非也汤之征三国其征之也则有先后之序故先伐韦也顾也而后及于昆吾夏桀焉昔在中叶此则太甲也郑氏谓中世乃相土此则失先后之序矣此诗先言契与相土后言成汤后言太甲若以相土继成汤为言则先后不伦矣当指太甲为是太甲之不明汤之天下震而且危也信也天之子商故降予卿士是乃阿衡左右太甲故卒免于欹倾之患也商之兴也天既为之立其子又为之降其臣自古至治之世君明臣良无非天所以锡之也非如吞鳦卵而生契孕昴宿而生萧何盖有是君有是臣君臣俱贤则是天之所锡矣然此诗言禘其祖之所自出而末言实维阿衡苏氏云阿衡亦与禘祭意或然也苏氏解雍之诗言宣哲维人以为文武之臣亦与祭此其为说未可信此章言阿衡与祭宜可信也   殷武祀髙宗也   挞【他达反】彼殷武奋伐荆楚罙【面规反】入其阻【荘吕反】裒【蒲侯反】荆之旅有截其所汤孙之绪维女荆楚居国南乡昔有成汤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曰商是常天命多辟【音璧】设都于禹之绩嵗事来辟勿予祸适【直革反】稼穑匪解【音懈】天命降监下民有严不僭不滥不敢怠遑命于下国封建厥福商邑翼翼四方之极赫赫厥声濯濯厥灵夀考且宁以保我后生陟彼景山松柏丸丸是断【音短】是迁方斲【陟角反】是防松桷【音角】有梴【丑连反】旅楹有闲寝成孔安   李曰殷武祀髙宗也毛氏云挞疾意也殷武殷王武丁也非言挞然而疾乃殷武也以其殷武奋伐荆楚之国又深入险阻之地聚其国之众而俘虏之使荆国之地莫不截然齐一此乃汤孙之功也郑氏以汤孙为太甲非也即髙宗也荆楚在商周之时为夷狄之国世乱则先叛世治则后服当汤之时必不敢抗衡中国及商室中微往往世世为中国患此髙宗所以讨之也文武之时亦未闻为中国患至厉王之后然后大邦为雠此宣王所以伐之也夫髙宗所以伐之者岂自恃其威武哉盖以其为中国之患不得不讨之也则深入其阻岂得已哉此商所以中兴也维女荆楚此则责荆楚之辞言女荆楚居中国之南乡乡者方也盖荆楚正荆州之地也昔者成汤之时西方之氐羌莫敢不来享于王莫敢不来朝于王其所以修贡职者以其为商之常礼也夫荆楚之国以氐羌较之氐羌尤为逺也氐羌之逺犹且修贡职况荆楚乎此则谓成汤之时自逺近无有不服为子孙者岂可不念哉亦必使逺方无所不服然后可以继乃祖也不然则忝厥祖矣惟成汤之时如此此髙宗所以奋伐荆楚所以为汤孙之绪也郑氏以二章至五章皆责楚之辞惟王氏独以二章为责楚之辞自二章而下皆述髙宗之事王氏之说为优王氏此篇说之当矣言髙宗能治夷狄故天下无有不服天命诸侯凡设都于禹之绩者皆来朝于王也禹贡甸服之外每百里为差今立都于禹所治之功以嵗时来朝觐于王以见诸侯无不服也凡诸侯之所以朝于天子者勿使祸责之惟当以劝民稼穑而无有解倦则可以免祸责矣古者天子之于诸侯训以农事视其农事或修或否以为赏罚也孟子所载天子廵狩惟以入其疆土地辟田野治则有庆入其疆土地荒芜则有让而养老尊贤独居其下诚以农事为最先也成王戒诸侯亦以维莫之春亦又何求与夫庤乃钱镈奄观铚艾之类无所不备则以农事乃诸侯之急务也诸侯茍能勤于稼穑则可免祸责矣上章言夷狄率服则是天下无事其所先者农事耳故于此继而言之也天命降监郑氏于此章乃谓命汤使由七十里王天下又非也二章既言汤之时氐羌之逺莫不来享莫不来王则汤之为天子也久矣不应至此方由七十里王天下也故此章当从王氏之说言天命诸侯各朝于天子又命天子降而监之诸侯为下民所严敬者赏不僭也刑不滥也不敢怠遑者则命于下国封殖之以福所以赏之以其黜陟诸侯各得其当故能以商邑翼翼为四方之取正赫赫其声濯濯其灵者大也非独此也至于身又享其夀考岂独身享其夀考安宁之福至于子孙又防其利焉书之所载嘉靖殷邦至于小大无时或怨肆髙宗之享国五十有九年非夀考且宁而何商之子孙緜緜不絶延祚六百非保我后生而何上章既言夷狄之服矣又言诸侯之朝天子天子又能赏诸侯则是天下安宁矣此章遂言修宫室盖天下无事然后可以兴大工矣升彼景山之上有松柏丸丸然易直于是断斩之迁徙之又从而斲削之凡此工匠之事无不致其防敬以松为桷梴然而长众楹又闲闲而大故能成其寝庙可以甚安也尔雅曰桷谓之榱楹谓之棁范文正公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先于忧勤终于逸乐今此商家能讨夷狄之难又能使诸侯各朝于天子然后可以成其寝焉不然欲一日之安岂可得乎閟宫之诗言淮夷来同莫不率从末章复言徂徕之松新甫之柏是断是度是寻是尺松桷有舄路寝孔硕新庙奕奕盖内既无事然后可以从事于此虽僖公未必能如此然其论先后之序及夫始忧勤终逸乐之意与此诗同也如宣王之兴亦必先南征北伐然后考室茍天下未安而从事于宫室其能独安乎秦始皇为宫室之丽起咸阳而西至雍离宫三百至于后世不得聚庐而托处焉为驰道之丽东穷燕齐南极吴楚隐以金椎植以青松至于后世不得邪径而托足焉夫以天下未安已独以为安吾未见其能安也王氏所得于此篇多矣而独以此章为取譬陟彼景山则髙宗登遐于人君之道之譬也松柏九九则君子之才出于大道则实以圆譬之也至于是断是迁方斲是防则莫不皆有取譬其説委曲独此章为不足信也   毛诗集解卷四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