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经部二   尚书精义       书类   提要   【臣】等谨案尚书精义五十卷宋黄伦撰宋史艺文志载有是书十六卷陈振孙书録解题亦着于録称为三山黄伦彞卿所编知其闽人此本有余氏万卷堂刋行小序称为释褐黄君则又尝举进士然闽书及福建通志已均不载其仕履则莫能详矣其刋书之余氏亦不知何时人案岳珂九经三传沿革例称世所传九经本以兴国于氏及建安余仁仲本为最善又林之奇尚书全解亦惟建安余氏刋本独得其真见之奇孙畊所作跋语中此编所称余氏当即其人是在宋时坊刻中犹为善本也其书荟萃诸説依经胪载不加论断间有同异亦两存之其所徴引自汉迄宋亦极赅博惟编次不依时代毎条皆首列张九成之説似即本九成所着尚书详説而推广之故陈振孙颇疑其出于伪托然九成详説之目仅见宋志乆经湮晦即使果相沿袭亦未尝不可借是书以传九成书也其他如杨氏绘顾氏临周氏范李氏定司马氏光张氏沂上官氏公裕王氏日休王氏当黄氏君俞顔氏复胡氏伸王氏安石王氏雱张氏纲孔氏武仲孔氏文仲陈氏鹏飞孙氏觉朱氏震苏氏洵呉氏孜朱氏正大苏氏子才等当时著述并已散佚遗章賸句犹得存什一于是编体裁虽稍涉汜滥其裒辑之功要亦未可尽没其书传本乆絶朱尊经义考亦曰已佚今从永乐大典各韵中采撮编缀梗槩尚存惟永乐大典之例凡诸解已见前条者他书再相援引则仅注某氏曰见前字其为全録摘録无由参校今亦不复补録姑就所现存者厘订成帙分为五十卷存宋人书説之梗概备援证焉乾隆四十六年九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 【臣】 陆 费 墀   原序   理学昭融周歴千古于胸次不逾辰刻之顷傥翳障弗屏彻虽一瞬之境恍迷其真眡千载而上之圣贤心传于典谟训诰誓命中若之何剖其秘析其微哉古书百篇嬴秦酷以虐焰仇之特甚先汉力追探之收拾散逸仅得孔安国所传为正会巫蛊事旋复泯遏繇魏晋以降篇帙缺亡未备而精真之理晦蚀又不止此白鱼赤乌之伪箕子荄滋之蔽禺銕柳谷之讹在所不论然党防于専门名家增倍师说至百万言传注训诂之纷纭累三万言只解稽古二字乱世人耳目而指意为之诬蔑殆与厄于秦同科理学曀蔽绵歴云乆阐而明之盖若有待时属皇朝祖宗全盛之际闗洛有二张二程之学崇索理致根乎圣贤心法以发明千载不传之秘而福后学俾天下之士毕宗向夫理学之指南一洗汉唐注疏旧习岂第踸踔藩篱咀嘬余胾者哉又有宗工硕儒落落复相望乎其间各出意表所见理根于心而心防于理更与启其未悟者编检纷如亦戛戛乎难槩以目力也噫十指之形必有巨擘翘错之中当刈其楚粤自启贤闗升俊造以来有黄君伦素定规绳于方寸所谓疎通知逺不诬而深于书者萃古今议论而裁之其发挥五代帝王遗书之奥皆指中之擘翘中之楚者信精而又精其于理学殆无余蕴矣昔人有泳圆流者采珠而捐蚌登荆岭者拾玉而弃石今所抄存犹摘翡翠之藻羽脱犀象之牙角宜乎称此书为精义也览者亦宜以余言为然淳熙庚子长至龙溪张凤从道叙书解数百家或泛而不切或畧而未备或得此而失彼或互见而叠出学者病之释褐黄公以是应举尝取古今传注及文集语录研精而翦截之片言只字有得乎经防者纂辑无遗类为成书博而不繁约而有要实造浑灏噩之三昧非胸中衡鉴之明焉能去取若是志于经学者倘能嚅哜是书不必他求矣余得之不敢以私敬锓木与天下共之所载诸儒姓氏混以今古余不暇次其先后观者自能辨之淳熙庚子腊月朔旦建安余氏万卷堂谨书   尚书精义原序考证   第一页前八行 案刘向云今易箕子作荄滋汉书儒林传蜀人赵宾为易饰易文以为箕子明夷万物方荄滋也晋邹氏家讳云训箕为荄诂子为滋漫衍无经不可致诘以讥荀爽据此乃易中传讹之字序文上下二句皆就本经而言似此句可节今姑仍原文谨附识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一      宋 黄伦 撰   总论   司马温公曰自书契之作先民可得而闻者皆有史官其载籍博矣经传所称特二帝三王之事见于典谟训诰誓命之文观夫蹑风云之会起而应帝兴王唐虞相禅夏后殷周相继世代虽殊其所以享崇髙据大宝者皆积徳累功洽于百姓修仁行义考之于天然后讴歌讼狱有归焉 又曰上古帝王政事之迹于书为详焉此书所以为政事之本也然而道之粗者在物以圣人之意而观之则即事中有理即理中有事事中之理则藏于至赜之微而意有所不能致理中之事则发于至动之显而言有所不能尽学者苟以理而会于事以事而征于理精之以思通之以意则道徳之义性命之理见于书矣   顾氏曰学道者所以充智而智常至于不充穷经者所以立道而道常至于不立夫岂道固不足学而经不足穷欤道也者不修则不成经也者不求则不明圣人之立而有成者道也然则其可以不学乎天下之道所以质而法之者经也然则其可以不穷乎彼之所以学而穷之者涉乎其外而不造乎其中采乎其华而不食乎其实是以心虽劳而义不博智虽専而理不明 又曰善求其法而无躭其文善观其心而无泥其迹盖书者有迹而有心成王之建官穆王之训刑是皆所谓迹也周公之无逸伊尹之太甲是皆所谓心也迹者法也心者敎也法存乎人敎存乎身然后道无不通   黄氏曰书五十九篇其要在于风俗之变与夫正君臣之分自尧舜以徳相授一变而禹以有功得之有扈氏不服再变而君臣相责矣汤伐桀武王伐纣则变之极者也孔子每与舜而不与武王征伐者一时之极功名分者万世之大法功不可没而法不当废将以通行于万世则汤武之为罪人宜也虽然汤武救天下而亲受其恶是非圣人有所不能盖汤武为天下重而孔子为万世重二者并行而不相悖先儒以为武王非圣人吾不知其指   髙氏曰学记三王四代惟其师则知虞夏商周之君其人为足师也法言曰适尧舜文王者为正道则知虞夏商周之道其始为适正也书断自唐虞以下迄于周而已盖尧舜而前古风朴畧不可得而纪也故孟子言必称尧舜又曰我非尧舜之道不敢陈于王前东周而后覇道纵横不可得而纪也故荀子谓道不过三代又曰言治者予三王由此观之仲尼之定书始于二典而终于二誓信不诬矣 又曰书本一也或裂一为三作大禹臯陶谟益稷以其人异而意同也作康诰酒诰梓材以其人同而意异也作盘庚三篇作太甲三篇作说命三篇作泰誓三篇以其事大而体重也谟一也然大禹之功臯陶之嘉益稷之忠岂非人异而意同乎康叔一也然康诰之治顽民酒诰之戒沉湎梓材之为敎化岂非人同而意异乎三篇一也然以臣放君以下伐上咈臣民而迁都由帝梦而立相不亦事大而体重乎或一书而三篇或三篇而一事不可不辨也   虞书   昔在帝尧聪明文思光宅天下将逊于位让于虞舜作尧典   无垢曰识夫子序书之意然后识吾夫子作春秋之心矣其造化之妙炉锤之工盖与乾坤同用六子同机岂可以凡俗浮浅之虑妄窥之乎其曰昔在帝尧聪明文思光宅天下者此盖指尧平生用力处为天下后世言也如三画图干六画图坤错综图六子使乾坤六子无所逃其妙而聪明文思光宅天下止八字耳其探索钩致尧之赜隠深逺亦无所逃其妙矣非吾孔子其谁有此见识批判而不疑乎且想濬哲文明温恭允塞之徳则舜已在人耳目中矣想齐圣广渊之徳则汤已在人耳目中矣想徽柔懿恭则可以见文王想聪明齐圣可以见武王想豁达大度可以见髙祖想天日之表可以见太宗想聪明文思光宅天下可以见尧矣聪可想见其疎通明可想见其髙逺文可想见其温润思可想见其巧妙其所以斡旋四海运动六合者皆自聪明文思中来也光宅天下可以槩见矣然而尧典所载尧之徳尧之用贤尧之同天尧之知人其逊位特所载中一事耳今孔子序书一切畧去独曰将逊于位让于虞舜作尧典何也曰此与作春秋同几其予夺抑进退去取乾坤之功六子之妙也夫尧之徳尧之用贤尧之同天尧之知人其几莫敏于逊位也   杨氏绘曰或曰皇之三帝之五其书皆存焉仲尼删书独断尧典为之始何也曰圣人所以垂世立教杜百代簒争之乱也若后世羿浞莽卓秦项曹马或簒焉或争焉迹其所以然争焉而已矣仲尼病后世之争且乱故其删书也断尧典为始焉美其能以圣让圣也千古盛徳将何以加诸取为百代典诰之首则万世良者慕之悖者惧之不亦宜乎   上官氏公裕曰尧典称虞书先儒谓虞史所録故总谓之虞书此殆不达圣人制经之防矣仲尼所以经其史文其法载道以着万世何为因虞史所録然也夫尧典称虞书其见二帝以天下让之防也故仲尼断自尧典称为虞书欲见其尧将逊位而天下已授舜也明尧之天下已舜之天下也   张氏纲曰皇以道得名帝以徳得名王以业得名圣人之于天下或为皇或为帝或为王非其道之不同也所遇之时适然耳虽然此特其尘垢粃糠而已圣人之所以为圣人不在是也聪明文思尧之四徳也徐以气听而听不以耳尧徳之所以为聪也徐以神视而视不以目尧徳之所以为明也惟聪矣故能聴逺其效足以作谋惟明矣故能视逺其效足以作哲聪明君徳之大者也经曰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盖非聪明不足以作元后而为民之父母也又曰惟天生民有欲无主乃乱惟天生聪明时乂盖非聪明不足以乂民之乱而为之主也则聪明者君徳之所当先也尧有聪明之徳其见之貌则恭而肃形之言则从而乂貌恭而言从动则成章是故谓之文由聪明以至于文则其徳至矣不可不从之以思思者道之所成终而成始也圣人方其寂然不动则心死形废而未始有思及其出应帝王之业而有为于人间世是又不可以无思且思于五行为土土之为物水资之以为灌溉之利火资之以为烹餁之功金得之以藏木得之以生是五行不可以无土而五事不可以无思此尧之四徳必终之以思也尧有聪明文思之徳充实于内及其英华外发则厥光大矣以此而宅天下则天民之阜可垂拱而坐视也   尧典   曰若稽古帝尧曰放勲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光被四表格于上下   伊川曰放勲非尧号盖史称尧之道也以谓三皇而上以神道设教不言而化至尧方见事功也后人以放勲为尧号故记孟子者遂以尧为放勲也若以尧为放勲则臯陶当号允迪禹曰文命下言敷于四海有甚义   无垢曰自曰若稽古帝尧至允恭克让皆舜时史官名目尧也若晋人题目谢安为温雅雄畅乐广为清夷冲旷山涛为平简温敏戴逵为忻和通任之类是也夫尧大圣人岂若谢安軰所可题目哉于是知帝舜时史官非司马迁班固之流也然其以题目尧者自有意义岂可以轻心浅虑求之哉 又曰且日月以明为光而圣人以声名为光夫尧以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之徳端拱于庙堂其发于事业见之号令者皆有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之美布在其中如黄钟起而万物潜动淑气生而天下皆春是以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及蛮貊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坠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此自然之理也此史官亲见帝尧其目之曰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可也   东莱吕氏曰曰放勲以下是厯说尧事凡天下功绩皆晓然着见自有成理尧则依放之而初未尝加一分人力此孔子述而不作之意   克明俊徳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   无垢曰汉髙祖识韩信于行伍汉武帝识金日防于降虏开国承家托孤寄死照映于百世之下者则以汉髙汉武能识之也尧能识俊徳之士展尽四体以施其学术故以亲九族则九族睦平章百姓则百姓昭明协和万邦则黎民于变时雍 又曰呜呼盛哉夫一亲九族九族即时而睦一章百姓百姓即时而昭明一和万邦万邦即时而和乐岂特俊徳之力哉想其谟谋献纳于尧前时言听计从无有疑贰故使其功效如是之速则尧之俊徳亦可见矣夫能识俊徳而九族睦百姓昭明黎民和乐其神速如此则钦明文思之用亦可想见矣   张氏曰克明俊徳所以修之身者也以亲九族则修之家者也平章百姓则修之国者也协和万邦则修之天下者也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之序也   陈氏鹏飞曰克能也俊者能其至也克之谓能者谓能有所胜也天下之人莫不有能非尧独能也物之不格知之不至意之不诚心之不正皆不克之谓也今尧之明徳无一介之私存乎其中故无不极其至由是而齐家则九族亲由是而治国则百姓昭明由是而治天下则黎民雍矣   乃命羲和钦若昊天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   胡氏伸曰以纪数故以日月之行托之于星辰之度而数不可乱此之法也象以具体故以光道象日月之行以星辰伏见之度而象不能匿此象之法也传曰积阳之热气生火火气之精者为日积隂之寒气生水水气之精者为月故在易之卦离为日坎为月然离隂卦也其象内隂而外阳坎阳卦也其象内阳而外隂故日体离之隂而用其阳月体坎之阳而用其隂日以昱乎昼其用在阳故也月以昱乎夜其用在隂故也日之行舒者体离之隂也月之行速者体坎之阳也日之循星周嵗而浃者舒故也月之循星既月而浃者速故也日行天度之一月则行十二有竒焉天度者所以为气数也所谓日月之行皆有常数也星之可名者三百二十然此所谓星者二十有八舎也天极谓之北辰五纬有辰星然所谓辰者十有二次也春秋传曰天以七纪盖苐斗至壁是谓星武第奎至参是谓星虎第井至轸是谓星鸟第角至箕是谓星龙星武之星三十有五星虎之星五十有五星鸟之星六十有四星龙之星三十有二以类综之则四方皆七故星辰之数二十有八也春秋传日月之会是谓辰星志月辰者日月之防而建所指也盖月行及日防而为辰辰本无体兼星而见故天正之辰在星纪自北而西则地正之辰在枵人正之辰在豕韦而西陆之降娄大梁实沈南陆之鹑首鹑火鹑尾东陆之夀星大火析木其所朔月可知也春秋外传所谓日月厎于天庙者言建寅之月辰在娵訾也所谓日月防于龙狵者言建亥之月辰在天汉也盖因朔月之所在以知辰因辰之所合以知斗知建焉   郑氏曰日月之行一嵗十二会圣王因其防而分之以为大数故辰之数十有二也夫度三百六十五有竒二十八星十有二辰各有分域凡星之度寡莫若觜多莫若井而辰之度皆二十有竒此所谓星辰之度皆有常数也 又曰传日月者天之使也星辰者天之期也盖一左一右更有经纬而厯之为书纪日月之数者也象之为器着日月星辰之仪也五日谓之候三候谓之气六气谓之时四时谓之嵗此厯象日而以嵗时气候明时者也日舒月速当其所合之谓朔舒速先后近一逺三谓之相与为衡分天之中谓之望以速及舒光尽体藏谓之晦此象月以朔望晦明时者也辰角见而雨毕天根见而水涸木见而草木节解驷见而陨霜火见而清风戒寒农祥晨正土乃脉发火中焉寒暑乃退此象星以伏见之时昏晓之中明时者也以辰辨方则谓之十二次故兼星言之谓之星辰十有二野系焉所谓星土也以辰纪时则谓之十二子故配日言之谓之日辰十有二嵗十有二月系焉所谓枝榦也朔月又行为辰而第辰者始于子终于亥者以建序之也盖自斗柄之所加言之则谓建自日月之所防言之谓之辰斗柄左移日月右徙故辰与建常相合焉 又曰圣人之兴事造业岂任其私智而为之哉仰以观于天道而已盖日月之运行星辰之推移时所系焉生死进退伏见流逆吾则以步其数而数不至于差象以占其仪而象不至于忒以此而颁正朔以此而授民事则天下之赴工趋务者如规矩设而不可欺以方圆如绳墨陈而不可欺以平直此东作南讹西成朔易其民析因夷隩有序而不可乱也   无垢曰人时在昊天则以日月星辰为政昊天在人时则以东作西成南讹朔易为政象日月星辰盖所以谨东作南讹西成朔易之事也   张氏曰散天地之义气以为羲羲者阳也敛天地之仁气以为和和者隂也春夏阳也故羲仲羲叔主之秋冬隂也故和仲和叔主之夫隂阳者王事之本故尧之命官可谓知所本矣尔雅言四时之天于夏则曰昊天盖言其气之布散浩浩故也尧之象授时以气为主故特曰昊天钦昊天者使之敬而不敢慢也若昊天者使之顺而不敢违也日月星辰之运行于天其往来有数其伏见有象为之者所以稽其数为之象者所以占其象故分至启闭望晦朔得而考以此而敬授人时则析因夷隩不失其候矣是故张昏中而种谷火昬中而种黍虚昬中而种麦昴昬中而收敛至于龙见而雩火流而授衣天根见而成梁水昬正而栽日至而毕则象以授时者此可见矣   分命羲仲宅嵎夷曰旸谷寅賔出日平秩东作日中星鸟以殷仲春厥民析鸟兽孳尾   无垢曰羲仲所掌者天下春事也春事自东方起故所掌之地所司之星辰日月民时鸟兽皆东方与春事也是其所职虽一方而其所治乃天下之春也又曰其曰寅賔者以言警戒农事迎日之出而赴功也然田有疆界故当平事有后先故当秩秩次序也谓如先耕乃播先播乃萟是也平秩特先为之区处而已 又曰孔颖达谓丁壮在田老弱在室其析如此且鸟兽孳尾何与于人时哉曰此言圣人于农事如此其悉也盖播种一非其时而失天地之性违隂阳之理今验之日而昼夜等又验之星而鸟见南方可以就功无疑乎曰未也更宜验之鸟兽鸟兽孳养匹耦则仲春之气正而无差矣以治农功万不失一使时至仲春而日之不中鸟星之不见鸟兽之不孳尾则天时不正象差矣得无有不正之气紊乱于其间乎盖人主在上寔为天地隂阳之主使人主心正气和则四时有序傥或心失其正气乖其和则形见于星辰鸟兽者必有非常之异矣此又帝尧所命羲和以验已之得失也   东坡曰嵎夷在青州旸谷则其地近日而先明当在东方海上以此推之则昧谷当在西极朔方幽都当在幽州而南交为交趾秋曰宅西徐广曰西今天水县   萧氏竑曰宅读如克宅之宅所以安居其一方之事故谓之宅焉嵎夷东方之地也不曰宅东而曰宅嵎夷者盖东方之治止于此凡四海之外去中国逺者其天时地气之功固有殊絶是以先王有所不治焉嵎夷于禹贡在青州之域而未离乎中国也东方止于嵎夷则所谓南交西朔方皆于中国之内可知矣   申命羲叔宅南交平秩南讹敬致日永星火以正仲夏厥民因鸟兽希革   按周礼司徒以土圭之法测土深日至之影尺有五寸郑司农云土圭之长尺有五寸夏至之日立八尺表于阳城其影与土圭等按临曜称日永景尺五寸日短景丈三尺通卦騐曰夏至一尺四寸八分冬至一丈三尺周髀云成周土中夏至一尺六寸冬至一丈三尺五寸刘向洪范传曰夏至一尺五寸八分冬至一丈三尺一寸四分春秋二分七尺三寸六分【隋志云刘向二分之景直以率推非因立表其説非也】隋志曰日去极近则景短而日长去极逺则景长而日短日行内道则去极逺无垢曰讹化也万物化育也且如禾稻之属春则苗夏则实自无而忽为有自幽而忽为明此讹之义也向非东作以滋其萌则其所谓讹者天亦不能自为之矣天之春夏秋冬即人之作讹成易也天人一致唯深造者于此而得之其曰敬致者一嵗事功莫大于夏夏能结实秋则成熟矣当其实也则防水旱之变谨蟊螣之伤勿使稂莠以败其力勿使蔓草以害其功是夏时之讹既至吾当谨其至而致其力也此所以独异于东作西成朔易而以敬致一语缀之欤又曰厥民因者春则老弱在室丁壮在野今农事   正兴天时既至不可失几也虽老弱亦因丁壮之前功而在田野助其耘作矣鸟兽希革者騐之鸟兽毛羽希少而改易者此仲夏之正气也隂阳之气无物不有日得之而有长短星辰得之而有变动民得之而有作息鸟兽得之而有盛衰适此时也则有此候倘或不然则必有所以矣此圣人修省时也裁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其感见于此欤以此知天人相资其理一也   刘氏敞曰申命义叔宅南交説者曰春与夏交非也冬与秋交秋与夏交春与冬交亦何不曰西交北交东交乎且春曰宅嵎夷曰旸谷秋曰宅西曰昧谷冬曰宅朔方曰幽都此皆指地而言不当于夏独以气言也本盖言宅南曰交趾后人传写脱两字故尔春云宅嵎夷秋云宅西推秋之西而知嵎夷为东也夏云宅南交冬云宅朔方推夏之南而知朔方为北也此葢尧舜时四境四岳所统故举以言之尔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二      宋 黄伦 撰   分命和仲宅西曰昧谷寅饯纳日平秩西成宵中星虚以殷仲秋厥民夷鸟兽毛毨   无垢曰隂阳之气各有其分阳为春为夏隂为秋为冬羲仲掌阳之始故曰分命羲叔掌阳之终故曰申命和仲掌隂之始故亦曰分命和叔掌隂之终故亦曰申命其分毫辨析如此想见尧之心深通造化之理也寅饯纳日谓禾稻成实是刈是获自日出而就功至日入而止息是其作也迎日而作其息也亦送日而息出入一循乎天此天人一致之理也其曰寅饯者以言其息亦不可缓也大抵圣人之政一循天理天理何自而见乎人情是也自日出而作至日入而息所以少休其劳苦而调养其血气也强勉不已岂曰不可秋深时变霜露已凝一袭肤体不死则病是逆天理也圣人之政岂有逆天理之事乎寅饯纳日其义深矣然出日言于春纳日言于秋者又有说也其说如何有一嵗之时有一月之时一日之间日出于朝即一嵗之春也日入于夕即一嵗之秋也言出日于春言纳日于秋其事亦相类矣宵中亦谓昼夜等也春言日中以春阳事也故以日为主秋言宵中以秋隂事也故以夜为主星虚即北方斗牛女虚危之星至仲秋即昏见于南方也虚见南方则仲秋之气正矣厥民夷者乍去炎暑之酷小憇凉秋之清无暴背之苦而有乐事之心此所以言夷也夷者以形容其心之凯乐也毛毨谓鸟兽得秋气则毛羽更生光润而顺理矣此皆秋气之正者也   申命和叔宅朔方曰幽都平在朔易日短星昴以正仲冬厥民隩鸟兽氄毛   无垢曰东作南讹西成未尝不以方为言独朔易不言北而云朔易者何也曰北无意义易北为朔其义无穷夫月旦谓之朔是尽时而复生也隂阳之气至冬而尽故曰日穷于次月穷于纪星回于天数将几终是朔有尽意然终不可尽也冬而复春岂有既哉是尽而更生也朔有尽而更生也朔有尽而更生之义北无此义也此所以言朔而不言北也东作南讹西成三时趋农人人劳苦至冬无事与三时不同矣此所以谓之朔易至于三时言平秩独冬言平在又何也秩以言田事有次序至于冬则已收藏仓廪民无余事何次序之有乎其曰在在察也虽收囷入廪然有无盗贼之窥而雀鼠之耗乎此和叔所以为之察也厥民隩亦顺时而入也秋少憇冬室处岂私意哉天道已然矣氄毛孔氏谓鸟兽皆生耎毳细毛以自温焉此亦验天时之一法也余观羲和所掌独以人时为主其意専在民事而已观作讹成易以应春夏秋冬之气则人之所为乃天之所为也人或可容以伪惟天为不可欺如日之出日之中星鸟昏见鸟兽孳尾天岂有心乎适此时也必有此候其欺我哉如民之析因夷隩亦岂有心哉适此时也必有此事天人交通无有偏陂此尧之治所以为极致也王荆公曰冬者休息之时也当豫察来嵗改易之政耳事之改易于此时在察之事豫则立国家闲暇乃豫图改易之时也   胡氏曰夫气随天转人逐时迁春之东作农事兴焉故其民析老壮分析就功也夏之长养耕稼方盛故其民因相因旧功以力田也秋之收敛五谷毕登故其民夷平均其力以就嵗功也冬之祁寒人思安居故其民隩以入室处也孔安国以隩为室民当改嵗入此室处以辟风寒是音隩为鸟到反也说文亦同故正义引尔雅释宫云西南隅谓之隩陆徳明音为于陆反马融云暖也则是冬寒民就隩暖之所也则知陆音为长而孔注为迂逺也   帝曰咨汝羲暨和朞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闰月定四时成歳允厘百工庶绩咸熙   胡氏曰昔之言嵗以四时计者各为日九十以六气计者各为日六十以五行计者各为日七十有二九十而四之六十而六之七十有二而五之皆得三百六十则其三百六十者天数之正也其五日有竒者余分之积也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而曰日行一度则一朞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举全数以言之故云三百六十六日也传又解所以须置闰之意皆据大率以言之云一嵗十二月一月三十日正三百六十日也除小月六又为六日今经云三百六十六日故云余十二日不成朞以一月不整三十日今一年余十二日故未至盈满三嵗足得一月一则置闰也 又曰日行迟月行速日行迟故日运一度而成一日月行速故月运十二度十九分度之七而成一日隂道常亏故月行周天之数为一月而常不足于三十日此所以有小月而嵗余五日强也阳道常饶故日行周天之数为一嵗而常有余于三百六十日此所以有闰而嵗闰亦五日强也以月之不足合日之有余积而成嵗则所谓十一日弱者是也故三年一闰为天道之小成也五年再闰为天道之大成也古之人归其余以置闰三年而一五年而再十有九年七闰备矣 又曰天度三百六十有五四分度之一而日所行者一日度耳故朞三百六十有五日四分度之一以小嵗言之则余五日有竒矣月之行也速月行十二度十九分度之七其周而与日合也以二十九日半故月之为月其日不能常足于三十而有大小焉推月之不足计日之有余一嵗之所竒凡十有一日弱积嵗之所竒而不为之闰三年而差一月九年而以春为夏十有九年而四时皆反 又曰道散而后隂阳分隂阳分而后五行具凡丽乎隂阳属乎五行者孰有不随于数耶故一昆虫之出入一草木之生死莫不待此以成自有心以至于无心自有形以至于无形莫不待此以行则数者时之所寓焉者也先王之政事皆系于嵗月日时故以闰月定四时成嵗焉盖日月之运行不能无赢缩作之乆也不能无差错惟以其余置闰然后嵗月日时各得其纪而无先时不及时之患矣   无垢曰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日运一度月运十二度有竒故日一嵗一周天月一月一周天日嵗一周天此所以朞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也使圣人不有以造化之任天之运以日一周天为一嵗则一年而立春之候乱矣二年而雨水之候乱矣三年而以正月为二月矣五年而以春为夏矣十九年而四时相反矣由是知天地之理止此而无能为矣惟圣人心与天一置造化于其间一嵗虚六日不用又虚五日有竒不用是一嵗积十一日有竒不用矣积三年不用之日以置一闰又积其余五年又置一闰于是二十四气皆得其序而时定矣积十九年四时不忒而嵗成矣时定而嵗成则百工之职以时而举以嵗而防者皆可以案见而阅实矣允厘百工庶绩咸熙复何疑乎 又曰圣人大有功于天地矣天地亦大矣隂阳亦妙矣使世无圣人任其自生自化则草木畅茂禽兽繁殖人类灭絶而天理颠倒矣是天地之妙在圣人而圣人之余为天地余始读易见其所谓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见其所谓弥纶天地之道见其所谓范围天地之化求其说而不得今观置闰一事而财成辅相弥纶范围之说廓然大明   王氏日休曰天之度数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四分度之一者谓又一度之中四分之一也度犹分界乃天轮有此分界之数日行一度谓之一日行遍此度数乃为周嵗盖天轮自西而东乃所谓左旋也日月星辰则自东而西所谓右旋日在天一日止能行一度故三百六十五日二十五刻方能行徧天之分界故谓之朞朞徧也所以周嵗为朞然则周嵗之数乃三百六十五日二十五刻而此言三百有六旬有六日者举其大数也日一日行一度故一嵗则周于天之分界所以谓日则一嵗一周天月一日行十二度有竒故一月则周于天之分界所以谓月则一月一周天然所谓一月者不必三十日以月之行不必待三十日乃五十九日则再周天是以月有小大尽盖以五十九日分为两月故也月既日行十二度有竒而星家谓之十三度者亦举其大数也由是言之则日行甚迟月行甚速故月行二十九日有余则追及于日是与日一月防于一处其处谓之辰则今子丑寅卯至申酉戌亥乃十二辰也天地皆有此分位是以日月于正月则防于寅二月则防于卯以次至十二月则防于丑矣一嵗之日既三百六十五日二十五刻而月之行则有小尽故积其余日又为一月是以谓之闰盖闰者余之积也既为此闰月然后每嵗四时得正则嵗成矣故曰闰月定四时成嵗   帝曰畴咨若时登庸放齐曰子朱啓明帝曰吁嚚讼可乎   无垢曰夫口不道忠信之言为嚚心险而健者必讼口不忠信心险而健一身之理且不能顺况能顺四时之理乎可乎者所以甚言其不可也呜呼尧之圣不可得而见也余于此而畧见之夫人方以子心志开达性识明悟为荐而尧乃以口不忠信心险而健为言是众人之惑而尧已识其所归尧之圣明如此果可欺乎人君有何职事特知人为主而已知人如此复何忧乎   张氏曰帝者之治详于天而略于人王者之治详于人而略于天惟其详天此帝尧之世不特命羲和以详天事而又咨若时者而登庸之也时者天之运若时者为其能顺天道也圣人代天以理物故凡设施注措未尝敢悖于天孟子曰顺天者存逆天者亡则天道固不可不若之也尧之畴咨于众有能若时者将登而用之放齐曰子朱啓明者子即尧子丹朱是也启者言其性之开通明者言其性之敏悟使丹朱诚启明也则登庸之何有不可然而朱之为人所好者慢逰所作者傲虐言不忠信而嚚好与物竞而讼一身之中性命之理不能自若其能若天者乎此尧所以叹其不可也   帝曰畴咨若予采驩兜曰都共工方鸠僝功帝曰吁静言庸违象恭滔天   无垢曰采事也即若时之事也前问放齐举朱已不可用矣今又再问庶几其得人也驩兜曰都者深美叹其人可用也其人为谁曰共工是也其人如何曰共工方且聚见其功以言其功显著非止一事也帝曰吁则又识其人而发叹矣其人如何平居论议若可听也一旦用之则尽皆背违其说此言其罔诞也不独止此而已其外则有似乎恭其心则妄自尊大傲很无上若水之滔天然此言其诈也想见其为人虚华而不实謟佞而侮人以无为有以小为大善为藻饰以诳天下彼一身之理且不能顺况能若天事乎   陈氏曰静则能言用而违之象恭者貌恭也其貌虽恭内实漫灭天理   张氏曰静言庸违则行不顾其言象恭滔天则心不践其形是人也言伪而辨顺非而泽动则妨事作则废功以之若予采其不败绩者鲜矣宜帝之所以不与也   帝曰咨四岳汤汤洪水方割荡荡怀山襄陵浩浩滔天下民其咨有能俾乂佥曰于鲧哉帝曰吁咈哉方命圮族岳曰异哉试可乃已帝曰往钦哉九载绩用弗成东坡曰孔安国以四岳为羲和四子而太史公以羲和为司马氏之先以四岳为齐太公之祖则四岳非羲和也当以史为正   荆公曰山髙而陵下陵言襄山言怀何也地髙则襄陵地下则怀山 又曰尧知鲧之方命圯族然卒使之何也曰方是之时舜禹皆未闻于世也在朝廷所与者鲧而已圣人虽有过人之明然不自用也故曰稽于众舍己从人虽疑其不可任苟众之所与亦不废也故曰谁毁谁誉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誉人尚必有所试则其废人也亦必有所试而不胜任然后废之耳鲧既未常试又众之所与尧虽独见其不可任敢不试而逆度以废之乎敢违众而自用乎圣人之立法皆以众人为制中才之君独见其所见不从众人之所见逆度其不可任而不待其有所试则其为失也多矣故尧之聪明虽足以逆知来物明见鲧之不可任犹不敢自用所以为中人法也夫利一时而其法不可以推之万世者圣人不为也此所谓圣人之仁也用己则圣人有所殆用众则虽中人可以无为而治也故尧之用鲧也以四岳之佥同其用舜也亦以四岳之师锡所以为圣人者以其善用众也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于试鲧与舜见之矣   帝曰咨四岳朕在位七十载汝能庸命防朕位岳曰否徳忝帝位   无垢曰孔氏注尧年十六以唐侯升为天子在位七十年则时年八十六矣七十年为天子数亦过矣而忽有洪水之灾此天意也其丹朱不肖亦天意也有舜抱徳在下亦天意也此干上九时也于此而不知进退存亡则为亢龙矣尧大圣人也知时知数知天意知进退存亡故咨四岳以禅位之说焉 又曰尧意虽知徳莫如舜圣莫如舜得天数莫如舜然而天下至重一旦不询于众不攷之公论断以已意遽以一匹夫为天子此皆怪异不常惊骇观聴之事圣人所不喜也盖君子言必虑其所终行必稽其所敝使尧不先委四岳遽以与匹夫使后世庸君效之得以奋其私意至有欲以天位与董贤如哀帝者故必先委四岳以顺天下之常情然后听其辞受以卜天之数焉岳曰徳忝帝位此非谦辞也天下至重岂可不量力不度徳遽欲当之乎   荆公曰尧固已闻舜矣然且谓岳汝能庸命巽朕位然则尧之出此伪欤曰非然也四岳者皆大贤人故尧任之以与之厘百工熙庶绩者矣尧虽闻舜然未敢自用其所闻也以为四岳亦能庸命虽与之天下亦可以朝诸侯一天下也此四人苟有贤于已者宜亦知之苟知之宜亦推之故推四岳之功善而云欲予之天下四人者知足以知圣人而其汚不至乎贪天下也舜诚圣人而在下则四人宜知之矣知之则宜言之矣其肯相为比党而蔽在下之贤于己者乎此尧稽于众舎己从人不敢自用其耳目之聪明也必待四岳师锡已以舜而后征庸之耳然则四岳何以不蚤举舜欤曰隂虽有美含之以从王事必待上之唱也然后发故四岳虽知舜必待尧之唱也然后锡   曰明明侧陋师锡帝曰有鳏在下曰虞舜帝曰俞予闻如何岳曰瞽子父顽母嚚象傲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   东坡曰明其髙明其侧陋言不择贵贱也举舜而言其鳏者欲帝妻之也然余观众人举舜之意非特欲帝妻之而已且欲更试舜以妻子之难也彼其未娶而处父母兄弟之间孝友之心尚未散也古人云妻子具而孝衰于亲以匹夫之贱更以天子之女处之顽嚚傲很之间而又在父母兄弟妻子之列爱妻子则于父母兄弟必有所不终爱父母必于妻子有所未尽此天下之最难处也众人举舜之意亦岂轻以天下予舜哉   无垢曰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必尽天下之公议乃可以与之尧不尽天下之公议遽欲与四岳何也曰四岳宰相也宰相为人臣之师为天下之表徳不足以先天下才不足以济天下其可当此位哉是位至宰相天下之所心服者也使尧子贤则已如其不贤必举位以授下之贤者使不欲禅位则已如其禅位非自四岳始将谁始乎夫舜之处顽嚚傲很之间而克尽为人子为人兄之道尧亦知之旧矣乃有如何之问何也曰此欲显舜之徳于天下也为人子而父心不则徳义之经母口不道忠信之言为人兄而弟傲慢不恭舜之不幸可知矣夫在他人有顽嚚傲很者逺之可也絶之可也父母兄弟岂有逺之絶之之理乎然则将何以得其心哉欲合其心欤必同其顽嚚傲很可也此岂可为耶将洁其身欤此吾父母吾弟也吾何忍于父母兄弟问取名乎此所谓天下之难处也观舜之用心真可以为天下法矣舜如之何曰天下自见其顽嚚傲很吾止见其为吾父母兄弟矣以事父母之道事之以友弟之道友之以吾之爱起父母弟之爱以吾之敬起父母弟之敬父子天性也兄弟天伦也天性天伦之中无他物也爱敬而已特为顽嚚傲很所乱未有以发之耳使吾以爱以敬日渐月摩时行时止则顽嚚傲很之气散而爱敬之心见矣此克谐以孝烝烝乂不格奸之意也烝烝进也以言其渐也爱敬亦不可急也当优而柔之使自得之餍而饫之使自趋之若江海之浸膏泽之润有不知所以然者烝烝之义也益曰日号泣于旻天于父母夔防斋栗瞽亦允若号泣爱也斋栗敬也允信也若顺也以爱敬发之而顽嚚一变为信顺此不格奸之说也呜呼处父母兄弟之间一有不得其所使父母兄弟有恶名著见者皆人子不孝之罪也   胡氏曰自上古以来君天下者父子相继惟尧禅舜舜禅禹禹乃传子商周遂然故韩诗外传曰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官以传贤家以传子传贤为民也传子为民也故尧之将禅也先求登庸则嗣子嚚讼次求若采则共工象恭巽位则四岳否徳明则虞舜在下舜徳未举尧聪已闻故曰明明侧陋使明明举侧陋之人必虞舜也师锡乃曰有鳏在下曰虞舜此则侧陋之人明举之也   周氏范曰唐虞之际君臣之间何其徳之盛而道之公欤尧为天子不以传之子而逊于四岳四岳不以逊位为得而曰否徳忝帝位师锡于帝者不以有位之大臣而以侧微之虞舜盖是时天下之人不以天下为可欲而以天下为不得已茅茨土阶非有后世之富贵也君臣简易非有后世之崇髙也有天下之忧而无天下之乐有天下之劳而无天下之佚故以天子之尊而授天下于在下之匹夫天下不以为异而大臣亦无觊觎羡慕之心惟其有至徳者则天下相与推尊之以为君而无私天下之心此后世所以不及也   司马温公曰所贵于舜者为其能以孝和谐其亲使之进进以善自治而不至于恶也如是则舜为子瞽瞍必不杀人矣若不能正其未然使至于杀人执于有司乃弃天下窃之以逃狂夫且犹不然而谓舜为之乎是特委巷之言也殆非孟子之言也且瞽瞍既执于臯陶矣舜恶得而窃之虽负而逃于海濵犹可执也若曰臯陶外虽执之以正其法而内实纵之以与舜是君臣相与为伪以欺天下也恶得为舜与臯陶哉又舜既为天子矣天下之民戴之如父母虽欲遵海濵而处民岂听之哉是臯陶之执瞽瞍得法而忘舜也所亡益多矣   帝曰我其试哉女于时观厥刑于二女厘降二女于妫汭嫔于虞帝曰钦哉   无垢曰夫父顽母嚚弟傲而克谐以孝使之不格奸则天所以试舜者至矣尧方曰我其试哉夫近之则不逊逺之则怨天下之最难处者莫如妇人女子也贫贱之女尚难调和而况天子之女贵骄难下乎以匹夫之贱而娶天子之女自难处矣况置之于父母兄弟顽嚚傲很之间其难处益甚矣向来至孝未有妻子孝心天全也今以贵骄之女顔色之私杂于至孝之中能保其无疵乎于此而无疵则天下难事不足为矣尧曰女于时谓以女妻于是人也观厥刑于二女谓观二女之从舜以卜舜之家法也舜以烝烝之法行于二女下意于妫汭之陋不堪处之中克行妇道嫔服于虞氏之族而不恃其贵骄不鄙其防陋则舜之徳真有大过于人矣推此以治天下盖所优为也   吕氏曰夫以舜之治家整齐如此尧复以钦哉戒之可见圣人不已之意如天之于穆不已文王之纯亦不已此篇自放勲以下是举尧徳之大槩自乃命羲和以下是举尧用人一件大处以见其余后乃说逊位大率前面皆是尧尽天下之常自畴咨以下见尧所以处天下之变盖尧朝尽君子今有小人是变也尧朝尽嘉祥今有洪水是变也既尽常又尽变如此可以逊位与人矣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三      宋 黄伦 撰   虞舜侧微尧闻之聪明将使嗣位歴试诸难作舜典无垢曰舜之徳大矣而孔子序书止曰尧闻之聪明何也曰聪明不可以小观也舜之聪明如天之聪明也聪以言其疎通也理至于前无不察其曲折知其始终者此聪也明以言其髙逺也理隠于微无不灼其乆近判其是非者此明也惟聪明如此则足以履天下而运四海识贤否而辨几微尧欲禅位舍舜其谁乎   张氏曰舜有聪明之徳上达于尧而尧闻之此尧所以举天下而让之也虽然尧之闻舜固有素矣其以天下授之可以无疑必曰历试诸难者何也孔子曰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试之者又将以为天下后世之法也夫事不难无以见君子此尧之试舜必以诸难谓之诸难见其所试之非一事可知矣是故观厥刑于二女试之以治家之事也慎徽五典试之以司徒之事也纳于百揆试之以百揆之事也以至賔于四门纳于大麓则尧之所以试舜者可见矣   舜典   曰若稽古帝舜曰重华协于帝濬哲文明温恭允塞徳升闻乃命以位   荆公曰徳亦俊徳也自其著者言之则谓之俊自其妙者言之则谓之于圣人在上者称其着于圣人在下者称其妙   无垢曰舜重华即放勲也勲则有功而可见华则有文而可观 又曰干之九二九五皆曰利见大人孔子发之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又曰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则各从其类也余于是晓然见协于帝之说矣夫尧之有舜所谓同声同气水火之于燥湿云风之于龙虎性之上者亲天性之下者亲地其相协之意岂可以诂训名之哉盖情异则对面而若江湖肝胆而成楚越同心则千嵗如一日千里如同堂想其相协之心有未言而信未占而孚者也此岂偶然也哉   张氏曰夫天下无二道圣人无两心又况舜之于尧以帝继帝故其心迹之契无毫髪之问谓之协帝不亦宜乎夫华者草木之末也圣人涉迹于人间世者特其末而已至其雕瘁而反本根则向之所谓华者不可得而形容之也濬哲文明温恭允塞舜之四徳也濬哲者思也温恭允塞者钦也濬与濬川之濬同哲与命哲之哲同哲出于性濬之者人而已哲而能濬则疏通于内而无茅塞之患也濬哲而谓之思者盖思曰睿睿作圣所贵于睿者亦欲其损实致虚以深通之而已此濬哲之所以为思也温恭允塞而谓之钦者温恭则钦之所以接物者也允塞则钦之所以直内者也于尧言钦明文思则徳之出于所性自诚而明之者也所性者天也修为者人也尧行天道以治人故典之所载者天也舜行人道以奉天故典之所载者皆人也语其至则天也人也其实一也是道也以此处上帝王天子之徳也以此处下圣素王之道也尧圣人之在上者也故其徳谓之俊舜圣人之在下者也故其徳谓之者言其圣而不可知之谓也至于俊则自可见之行而已虽然有诸中者必形诸外修诸已者必着于人舜虽居侧微而其徳有以升闻于上故不期于尧闻而尧闻之然而有是徳者然后可以居是位故徳升闻于是继之以乃命以位   陈氏曰尧有光华之徳舜亦有光华之徳以舜之光华合尧之光华故曰重华协于帝   愼徽五典五典克从纳于百揆百揆时叙賔于四门四门穆穆纳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帝曰格汝舜询事考言乃言底可绩三载汝陟帝位舜让于徳弗嗣   东坡曰巧言令色帝之所畏也故以言取人自孔子不能无失然圣贤之在下也其道不效于民其才不见于行事非言无自而出之故以言取人者圣人之所不能免也纳之以言试之以功自尧舜以来未之有改者尧将禅舜也曰询事考言乃言底可绩底之为言极也易曰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可谓极矣君子之于事物也原其始不要其终知其一不知其二见其偏不得其全则利害相夺华实相乱焉能得事之真见物之情也哉故言可听而事不可行事可行而功不可成功可成而民不可安夫功成而民不安是功未始成也舜禹臯陶之言皆成功而民安之者也无垢曰既历试诸难三年于此矣凡所谋议施之有为无不成功者天意人心已尽归之矣尧知天人交归位有不可乆居者所以不俟九年三考而有禅位之命也 又曰濬哲文明温恭允塞所以能应五典百揆四门大麓之变者以其发用在让也惟让则退退则静而能观惟让则平平则安而能定所以成功者正在此欲知濬哲文明温恭允塞试于让而体之   正月上日受终于文祖   无垢曰尧禅位于舜故受终于文祖庙也受终之义其亦深矣夫人主上受皇天祖宗之托下膺臣民社稷之寄岂易事哉奢泰逸游苛刻柔懦固不可为至于事一失其几法一爽其节民情隠微或不加察奸人计虑或不灼知则足以招非意之辱作大祸之基今尧在位七十余年矣兢兢业业幸上当天意下合民心祖宗之业不衰社稷之基不坠几务清肃法度森严物情妥安奸宄消殒其保守先祖之徳今日方知免矣所以受终于始祖之庙而以此重任付之舜也 又曰人主即位改元肇正所以受终必在正月上日此春秋书元年春王正月之意也上日或以谓朔日以谓一嵗日之上也或以谓上旬之日以意逆志朔日之说为长   在璿玑玉衡以齐七政   胡氏曰璿生于渊之蚌而与月亏盈隂精之纯也玉生于山之石而气白如虹阳精之纯也传曰玉能除水之灾珠能御火之灾故宝之以为隂阳之精则其为物神故也故玑衡之器运者为玑则以璇饰之观者为衡则以玉饰之非以为侈也盖于此以在七政而齐之其物非隂阳之精则有所不神而不足在故也 又曰尧言象日月星辰而此言在璿玑玉衡以齐七政何也象者象也而玑衡者器也见乃谓之象形乃谓之器尧行天道以治人故占象以授人时舜行人道以奉天故制器以齐七政于尧典则言日月星于此则言七政政者事也而尧典之所言者道也   无垢曰余昔在史舘常观浑仪之制始信玑衡之法为不谬也其制为三大轮其中空其外圎每轮画分黄道赤道又画二十八宿分野又画为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春秋通为一轮冬夏各为一轮交分于台上以分日之短长也台下为柱以金龙绕之半在地上半在地下之说非谓置之于地也轮半画为昼半画为夜昼则转在夜之轮于上夜则转在昼之轮于下以此为地下之说尔轮即所谓玑也古以璿玉为之而王雱以美珠为璿璿玑者以珠为玑也以珠以玉皆不可判使以珠为之不过以为饰尔非以珠为日月五星也天象尊严故以璿为之玉衡之制其状如今之所谓箫管也欲验天文者先正玑轮乃以箫制轮中于箫管下上望其空直观天星如尧典星鸟星火之制万不差一傥日月薄蚀五星失度以箫置玑轮于其度中望之盖无毫髪之差其制精宻非圣人能为此制乎舜既受终未知天象如何故察玑衡以观日月五星焉 又曰天子者乃日月五星之主也使主非其人其象必变是七政待人主而齐也今察玑衡七政皆齐然后知洪水之灾以见尧大数已过不得不退也七政既齐又以见舜数在躬不得而辞也   张氏曰日月五星运行变动人所取正也故谓之七政是故人事修于下则天意应于上王政失于此则天谴形于彼此舜于即政之初所以察玑衡而齐之也玑运乎上而以璿为之取隂之精也衡望乎下而以玉为之取阳之精也盖天地之精为隂阳隂阳之气为日月隂阳之散为五行而其象在五星必取是以为器者盖以类求之者也尧典言象日月星辰于此言在璿玑玉衡以齐七政者象以数推之者也玑衡以器得之者也数出于天故推之以授人时器出于人故占之以齐七政尧以道在天下故以象言之舜以政事治之特见诸形气而已此璿玑玉衡之所由作也   肆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徧于羣神   无垢曰人主乃天地日月五星祖宗神明之主也岂可轻易哉主得其人则天清地宁日光月明五星顺轨祖宗神明各安其分苟非其人则天变地动日月薄蚀五星失度祖宗神明皆失其所矣今舜受终方察玑衡七政齐矣是非特五典从百揆叙四门穆而已人意天心一切归之舜知天位不可辞也然后肆类于上帝以告天神禋于六宗以告祖宗望于山川以告地只徧于羣神以告有功于社稷者言已所以受终之意也 又曰言上帝则日月星辰司中司命风师雨师皆在其中矣言六宗则文祖在其中矣言山川则社稷五祀四方百物在其中矣言羣神则法施于民以劳定国以死勤事能御大菑能捍大患者在其中矣   胡氏曰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则尊尊者所以为义亲亲者所以为仁仁义之道无他报本反始而已此宗庙之制所由设也盖有天下者祀七世所谓六宗三昭三穆也   辑五瑞既月乃日觐四岳羣牧班瑞于羣后   无垢曰辑有收敛之义舜正月受终乃察玑衡乃类上帝禋六宗望山川徧羣神又考验五瑞一月之间事已众矣既月乃尽正月也于正月终日觐四岳羣牧日觐者引之使前以新君即位人情未洽与之周旋欵洽使上下之情通因以觐其徳性察其智识询土风之异同防民情之好恶考人材之短长称与不称以待巡狩而黜陟焉既贤者无可废置乃班瑞而复之使各安其位焉又见舜之安静不扰亹亹乎有垂衣拱手之象焉其盛矣哉   刘氏曰收诸侯之圭瑞还之王府必俟二月朔颁之诸侯者以新数也   嵗二月东巡守至于岱宗柴望秩于山川肆觐东后协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脩五礼五玉三帛二生一死贽如五器卒乃复五月南巡守至于南岳如岱礼八月西巡守至于西岳如初十有一月朔巡守至于北岳如西礼归格于艺祖用特   伊川曰自嵗二月已下言巡守之事非是当年二月便往亦非一嵗之中徧历五岳也   范氏曰古者天子巡守至于方岳必告祭柴望所以尊天而怀柔百神也后世学礼者失其传而诸儒之謟谀者为说以希世主谓之封禅实自秦始古无有也且三代不封禅而王秦封禅而亡人主不法三代而法秦以为太平盛事亦已谬矣   胡氏曰孔子云谨权量审法度四方之政行焉夫政事出于法度而法度出于权量宫室舟车之制衣服器用之等分田制禄之限敛财用物之法未有舍度数而能定者其同律度量衡为是故也则知协时月正日同律度量衡者所以齐政事也 又曰昔者君子比徳于玉焉而玉者天下莫不贵有道之象故人君执焉然天子用全公用龙侯用瓒伯用将至于子男则二玉而二玉道徳之杀也然皆以其贵美者若之故曰五玉小行人曰成六瑞王用镇圭公用桓圭侯用信圭伯用躬圭子用谷璧男用蒲璧以其为用者命之故又皆曰五器辑之则皆有所命验故曰瑞贽则自有其美故曰玉还之则不废其用故曰器所以备其名也   荆公曰嵗月日时之所能齐律度量衡之所能一先王详而谨之故居则象日月星辰出则同律度量衡而天下治   无垢曰二月东巡五月南巡八月西巡十有一月朔巡盖随天道运行而合春分夏至秋分冬至之节以有事也天道一变而运于上君道一变而运于下天人交际辅相裁成弥纶范围于不言之中而四时成矣万国宁矣诸侯之贤不肖风俗之恶土地之有无民情之好尚无不知矣叅稽审证立一代新政为羣圣祖为后世法则是行也岂固为是逸游哉及其归也以一特牛告至于艺祖之庙以见舜之为是巡守者盖奉祖宗之命以行其出入往来无不以祖宗为念而非出于私意也然而巡守祭四岳以柴山川以望归祭艺祖以特亦可谓简易矣于事神简易如此则夫道路奉给寝膳共须想一切简易而不为是烦费也后世人主不知此义乃千乗万骑巡海求神仙于民事何益少君方士望蓬莱而见太一于天道何补哉可胜叹也   张氏曰巡守分至之方虽不同然其理则一而已曰如岱礼者言岳事之同也曰如初者言时事之同也曰如西礼者言方事之同也先岳事而时事次之方事又次之此其叙也巡守必始于二月所以象雷之动而于卦为豫所谓以豫顺动是也然而四时之出又必以四仲之月者盖取阴阳之中巡守将以正其过不及故也归格于艺祖者反必面之谓也其曰用特者盖祭以特牲所以见其约则巡守之不为烦费可知也   薛氏曰格庙用特其礼俭也庙礼从俭制度可知矣必其用有度而后可以巡守   五载一巡守羣后四朝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刘氏曰唐虞氏分天下五服在其畿内甸服之君则皆执事之人也朝夕见焉故不待修朝觐之礼至于侯服当朝一年绥服当朝二年要服当朝三年荒服当朝四年则天下诸侯毕皆一朝一朝则天子巡守故五载一巡守也   无垢曰尝攷易象上地下天易位矣乃谓之泰上天下地奠位也乃谓之否夫天君也地臣也民也臣民之情得以上通于君君之情得以下通于民故为泰泰者通也君民限隔絶然不相通故为否否者闭也圣人恶其否故每嵗一服入朝以尽诸侯之情通五年而羣后四朝矣故天子五载一巡守又以观察天下以尽万国之情焉 又曰巡守来朝皆欲知诸侯之贤不肖而行黜陟以竦动之也何以知其贤不肖乎使其敷奏以言论国计之大体陈民情之利害吾则因其所奏之言以明试之观其有功无功而为之赏罚耳当时诸侯贤者何其众也何以知之其曰车服以庸而不及责罚以是知诸侯贤者之众也必旌之以车服者车服华美显然着见使人观瞻咏叹而知所爱慕焉此圣人变移耳目之一术也   肇十有二州封十有二山濬川   无垢曰舜巡守四方遍天下其身亲目覩利害皎然不疑想东北二方诸侯敷奏之余必以冀与青二州疆理太大山川太逺人民稀濶号令隔疎而当洪水之后田赋有当检治贡篚有当劝督非异时无事可守常法也将欲为之力有所不及将欲已之事有所不可舜乃创为新政分冀为三而有幽并分青为二而有营州一州之间当各有名山大川为之表识故亦分山为十二山言封为之厉禁也川言濬使之流行也非舜巡守何以见四方利害而敢为此举哉胡氏曰夫州本九则十有二者以事言之天有九野有十二次州合而九者象九野也州分而为十二者象十二次也以理考之则乾元用九乃见天则九天徳也六阴六阳所以分天道之大数不过十二则十二天道也盖其象义取诸此也   象以典刑流宥五刑鞭作官刑扑作教刑金作赎刑眚灾肆赦怙终贼刑钦哉钦哉惟刑之恤哉   荆公曰先王以为人之罪有被之五刑为己重加之以宥鞭扑为己轻己轻则不足以惩已重则吾有所不忍于是又为之制五流之法以宥五刑之轻者此则先王之仁以鞭扑五刑为未足以尽出入之差故也   杨氏曰昔舜命臯陶作士而曰五刑有服五服三就五流有宅五宅三居者凡以用刑有就轻有就重有就轻重之中宅流有居近有居逺有居逺近之中凡以宥五刑之轻者而已且先王制刑有墨劓剕宫大辟此五刑也自此而下有鞭作官刑以治在官者焉有扑作教刑以治在学者焉苟惟人之有罪有被之五刑为己重加之鞭扑为己轻己重则在此者有所不忍己轻则在彼者有所不畏于是又为五流之法以宥五刑之轻者焉于戏盛哉其谓之祥刑谓之明刑者职此之由耳   张氏曰易曰天垂象见吉凶又曰见乃谓之象则象者垂以示人使人见之之谓也象以典者所以治之也象以刑者所以制之也典如太宰之六典刑如司冦之五刑皆有以示之使之知所避就则人之犯禁也鲜矣人之罪有加之刀锯则为太重有施之鞭扑则为太轻故于是又制五流之法所以宥五刑之轻者而已流如水之流也或近或逺各因其罪之轻重而为之所也鞭作官刑所以治在官之贱者扑作教刑所以治在学之少者在官在学皆士也其有不率者则为之鞭扑以治之所以儆其怠也金作赎刑者使之出金以赎其罪盖五刑之有疑者赦而从赎吕刑所谓其罚百锾是也灾眚肆赦者所以宥过也怙终贼刑者所以刑故也康诰曰乃有大罪非终乃惟眚灾适尔既道极厥辜时乃不可杀此眚灾肆赦之谓也人有小罪非眚乃惟终自作不典不可不杀此怙终贼刑之谓也又曰钦者敬之至恤者忧之深重言钦哉尤当钦其钦而不敢忽也曾子曰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吕刑曰哀敬折狱则古人之于刑未尝不钦恤之矣   陈氏曰古人有言曰立大事必用鈇钺立大事不用鈇钺唯至敬者能之舜之本心钦谨在上欲天下各安其所而五刑不用不幸而有败常乱俗者舜不得已而用刑则是舜之所忧也恤忧也孔子曰脩已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夫惟不得已而用刑则民有不安者矣民之有不安宜舜之所以忧也   流共工于幽洲放驩兜于崇山窜三苗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   东坡曰舜诛四凶而天下服何也此四族者天下之大族也夫惟圣人为能击天下之大族以服小民之心故其刑罚至于刑措不用 又曰此皆世家巨室其执政用事也乆矣非尧始举而用之苐其存心不正圣人在上明照四海方且承明效职之不暇岂得肆其奸乎一旦尧老禅位舜乃以匹夫而摄天子自畎畆而位岩廊此四人者必愤悒不平凡前日尧之所吁而称其恶者今则一皆着见不可掩没矣傥舜不于试时按其罪恶或流或窜或放或殛则其祸有不可胜言者岂不为尧舜之玷乎   周氏曰舜之时四凶皆在其朝而尧未之去舜既即位始正其罪投之四裔而天下咸服岂尧之知人不若舜之明欤且尧为天子舜为匹夫一旦举而授以天下之重尧非有知人之明其孰能断之而不疑哉夫天下之事其有难于以天子之位与人而必得其人者哉故曰以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尧既能知舜矣而谓其不能知四凶也可乎哉盖四凶至此其罪已大着耳或曰尧非不知四凶也尧以舜兴于侧微之中天下之心未尽厌服故留遗此大功焉耳呜呼亦未必然也   黄氏君俞曰孔子曰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小人以小善为无益而弗为也以小恶为无伤而弗去也故恶积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此四凶之所以诛也四凶于尧之末其恶已萌矣尧冀其迁善逺罪而未之诛也于舜之摄恶积而不可解所以见诛也尧舜之刑不刑其过刑其迹也尧舜之赏不赏其功赏其心也故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   二十有八载帝乃殂落百姓如丧考妣三载四海遏密八音   无垢曰释地云九夷八狄七戎六蛮谓之四海最难遍及也彼亦何为而静絶八音哉此以见尧恩之逺及使辽逺如四海亦皆知愁苦而不忍闻丝竹之音金石之奏也夫不忍闻者以其心愁苦也一日如此已足可夸而况三年之乆乎夫其所以愁苦必有以也一方如此且足以为美谈而况四海皆如此呜呼尧之徳其大矣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四     宋 黄伦 撰   月正元日舜格于文祖询于四岳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   无垢曰夫天下之情多乐因循而安怠惰所以祸每藏于细防而变或起于肘腋非特有以耸动之则不足以兴天下之治也舜歴试而先黜四凶摄位而先巡守即位而先询四岳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者是皆耸动天下之道也不如是治必不兴祸必不弭周官曰惟周王抚万邦巡侯甸四征弗庭绥厥兆民六服羣辟罔不承徳归于宗周董正治官乃知自古圣王未有不为此举而后能成天下之治也询于四岳谓舜与四岳谋所以耸动天下之道也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此与四岳所谋之事也四门尝辟矣何待于即位乎曰所谓辟者谓不为深闭固拒尊严扞卫凡四方有郁结之事素不快于心者于即位之时使四面皆至尽得以上达也所谓明四目达四聪者谓舜不自用其明用四方之视以为明不自用其聪用四方之聴以为聪庶防端拱于一堂而天下之事洪纎曲折至闾巷之态小人妇女之情无不坐列于目前也后世置御史以为朝廷耳目之官置外台以为天下耳目之官使内自宫阃防陛之间外达四方万里之外无不尽见其底蕴者此盖得舜之遗意也张氏曰尧崩三年之丧毕舜避尧之子于南河之南至于朝觐讼狱讴歌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不得已然后之中国践天子位方其践位也必格庙所以受命于祖也盖舜之未践位天下无政则即是月而后有正此所以不谓之正月而谓之月正也元日者日之吉也舜之始盖尝受命至是复之中国践天子位故其格庙不必朔旦特用元日而已又曰徧而问之之谓询开而通之之谓辟询四岳所以谋之于迩而迩臣之虑得以上闻矣辟四门所以求之于逺而逺人之志得以内达矣墙之外目所不见矣明四目然后足以广览里之前耳所不闻也达四聪然后足以兼聴目欲其照察者也故曰明聴欲其疏通者也故曰达   吕氏曰舜典一篇自此以前舜之于治甚详自此以后舜之于治甚畧盖当尧在上舜虽受位犹臣道也自尧崩始行君道焉观书者于此以前当知坤作成物于此以后当知干知大始自正月元日舜即位而至文祖之庙始然舜之继尧非有积蔽而不通下情者盖圣人初兴自当如此譬如日之朝升日日如此当隂雨之后日出固如此当晴时日出亦如此舜之通下情虽首于治天下然不无其序四岳累朝之耆老旧徳故先询之   咨十有二牧曰食哉惟时柔逺能迩惇徳允元而难任人蛮夷率服   荆公曰古人皆以治逺自近始至于言柔逺能迩则先言柔逺者何也不柔逺则逺者将为己患而近者不得安矣虽欲善近不可得也欲善近者以柔逺为始乃若治之则自身至于家自家至于国自国至于天下四海之外未有不始乎近而后及乎逺也无垢曰舜既即位十有二牧皆来朝舜既与四岳谋天下大务矣又咨于十二牧以治国之道夫侯服之外绥服也绥服之外则要荒矣密迩蛮夷易以生患然外患常起于内扰内扰常迫于衣食使十二牧知务农重谷春耕秋敛境内之民仰事俯育各得其所外患何从而至乎此告十二牧所以首以食哉惟时也 又曰来则以礼接之去则以寛待之不责以细故不扰其封疆使忿无自而作衅无自而成者此柔之之术也至于待吾境内则当有以作成之能者作成之也夫人各有能非有以耸动之则皆置于腐烂朽蠧之地其作成之道何自而入哉曰有徳者有善者吾则惇之信之使境内知所慕外若有得中实奸邪外若向善中实凶恶如任人者吾则防闲钤束不为艰难使境内知所畏夫耸动境内之民其道如此是所谓折冲尊俎运筹帷幄之防也蛮夷乌能而不服乎所谓服者其心诚有所不敢也以为刚乎而寛厚之道每有以注其心以为柔乎而耸动之风每有以慴其势此其所以率服也借使鸟兽其行豺虎其心故犯吾圉而干吾威者吾用所以耸动之术以应对之将见触之者碎婴之者断矣   舜曰咨四岳有能奋庸熈帝之载使宅百揆亮采惠畴佥曰伯禹作司空帝曰俞咨禹汝平水土惟时懋哉禹拜稽首让于稷契暨臯陶帝曰俞汝徃哉   无垢曰夫尧之事盖皆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中出也岂因循苟简卤莽阘茸者所能广大其事哉必须奋然自励实有功名之心者昼思夜虑日参月攷及事与心对防随事来吾求所以应之之计而未得焉及见尧之施为真有合天下之理而遏未然之祸者此所以言熈帝之载而必曰奋庸也诚能如此使居宰相则能明天下之事顺众人之心矣百揆者宰相之职也在廷之臣其可以当此任而合公论者非禹不可故众皆同声而举曰伯禹作司空舜之心亦谓非禹不可也然而退藏聪明必待众人举之者盖宰相之职居百僚之上非众心归服其可以吾一己之见以盖众人哉第观其所举者如何耳所举不当吾则引尧故事曰吁曰嚚讼可乎曰静言庸违曰方命圯族有何不可而阿党比周如驩兜者吾方斥逐之矣其谁敢为此乎是其所举者无非公论也所举诚当吾正当顺众人公心而用之天下之人见吾之不可欺如此则虽在幽荒僻陋之间常若有执法御史在其前后而不敢为欺罔也今举伯禹此舜所以不复疑难而称禹曰汝平水土惟时懋哉   张氏曰为而起之谓之奋广而明之谓之熙有能奋庸言民功也熙帝之载言君事也下能致力于民功上能广明于君事人臣之大也故可使之居百揆之任百揆者统率百官而以道揆之者也 又曰亮采者明其事也惠畴者惠其畴也亮采则其智足以有察而百工之事获其治矣惠畴则其仁足以有爱而百工之众赖其福矣既仁且智则百揆之任得其人可知矣   帝曰弃黎民阻饥汝后稷播时百谷   无垢曰因禹让百揆之职于稷契臯陶故舜歴称三人之功而慰安之此意未易言也称弃之功曰黎民阻饥汝后稷播时百谷者当洪水之作也怀山襄陵岂复有耕稼之地乎观益稷之篇曰予决九川距四海濬畎浍距川暨稷播奏庶艰食鲜食谓民以洪水艰于粒食而皆阻饥也禹既决九川距四海濬畎浍距川则水复故道昔时为水所浸没者今皆可耕矣稷于是时随地可耕处而为之播种百谷挈饥困之民于饱足之地其心不已勤乎 又曰夫黎民阻饥弃乃有功蛮夷猾夏臯陶乃有功洪水滔天禹乃有功使不遇大变则贤者亦安常守分与众人同耳岂肯表表自将求异于人哉商鞅不知此义尽变先王之法以求功宇文融不知此义尽括天下之田以求功此在先王之世皆为可诛也谓予不信请观禹稷契臯陶所以为功者岂若鞅融辈生事要功哉亦遇大变不得已而有功尔由是知大人君子所为古今一揆也   张氏曰弃以名命之也稷以官称之也因其生而有是名因其事而有是官此所以谓之弃而又谓之后稷洚水方平之初民尚艰食则黎民固阻饥矣弃为后稷之官播时百谷则烝民乃粒而民食足矣吕刑曰稷降播种农殖嘉谷孟子曰后稷教民稼穑树艺五谷五谷熟而民人育则稷之有功于民大矣   帝曰契百姓不亲五品不逊汝作司徒敬敷五教在寛无垢曰因禹之让契舜因称契之功以安慰之也夫衣食足而后知礼节仓廪足而后知荣辱无常产者无常心此百姓自然之道也民遭洪水其日既久艰于粒食煎熬迫逐之态日攒于心其发于外也躁急暴慢不亲不逊于亲戚乡党之间者固不足怪禹治水稷播种已有生意矣契于是乃因其自然之性乘闲暇时启发其亲逊之心使之还其所固有岂不美哉夫所以启发之者亦优而柔之使自趣之餍而饫之使自得之若江河之润膏泽之浸油然而不自知也傥惟督迫之驱逐之则斯民将惊苦无聊方昼思夜梦之不宁何暇乐于从善乎此孟子养气所以有揠苗之喻而契之敷教所以有在寛之义也   张氏曰不亲者以不能相亲也不逊者言其不能屈己以相与也夫君臣父子夫妇长防朋友之间不能屈己以相与此其所以不亲也百姓之所以不亲五品之所以不逊则天与我之民彝日将泯乱此司徒之教所以不可缓也教之所行自其贵近者始故特言百姓盖百姓者天下之所视效而聴从者也敷教之道在夫率之以身待之以久率之以身故戒之以敬敷待之以久故戒之以在寛记曰师严然后道尊敬敷之谓也诗曰载色载笑匪怒伊教在寛之谓也   帝曰臯陶蛮夷猾夏宼贼奸宄汝作士五刑有服五服三就五流有宅五宅三居惟明克允   无垢曰孔安国谓羣行攻刼曰冦杀人曰贼在外曰奸在内曰宄且梼杌饕餮浑沌穷竒乃在朝廷而蛮夷乃来乱中华之地攻刼者杀人者为不正于内外者又杂然四起乱舜之治是虽盛时不免有小人也臯陶之作士也乃能处之使终不能为吾患郑曰士察也孔安国曰士理官也理官以按狱为职也处之如何为墨劓剕宫大辟之刑以俟之所谓五刑有服也五刑所用各有所犯之事而定其罪服事也然罪有轻重则有陈于原野者有刑于朝者有刑于市者所谓五服三就也孔安国曰大罪于原野大夫于朝士于市意或然矣事在五刑而其情轻未忍寘之于死者则有五流之法屏之逺方以宥其罪焉所谓五流有宅是也流有轻重有居四裔者有居九州之外者有居千里之外者所谓五宅三居也观五刑有服五服三就五流有宅五宅三居之法其亦深体物情曲尽人意使奸无所逃情无所隐非明见幽隐信及豚鱼何以能处之如此哉夫伯禹让稷契臯陶舜乃因禹之言人人而称奬之深玩其意呜呼舜之仁厚温晏如此使人有悦而忘劳忘死之心矣夫稷契臯陶尽心职事而舜乃深知其细防乐见其功效当朝廷之上羣臣在列之时乃分别其事条列其人举其难以嗟咨之称其功以慰勉之千世之下读其遗书尚使人感慨不已则当时稷契臯陶之乐于见知其忻喜之情又为何如也   陈氏曰居是官者不明则不足以尽人心不允则不足以当人罪故戒臯陶曰惟明克允   帝曰畴若予工佥曰垂哉帝曰俞咨垂汝共工垂拜稽首让于殳斨暨伯与帝曰俞徃哉汝谐   无垢曰舜求百揆则曰有能奋庸而求共工则曰畴若予工者意谓谁能顺我考工之事以周官攷之有攻木之工攻金之工设色之工刮摩之工以下皆工也是工之为职器械之所自出也其曰予工者圣人在上则器械有法一或不然器械失度即器械可以上遡圣人之心其曰予工又何疑哉观象箸可以知桀观玉杯可以知纣观金人可以知始皇观锦帆可以知帝以至鹬冠成而子臧亡鉴车美而庆封奔四载可以见禹之勤五弦可以咏舜之徳而工匠器械自元成间鲜能及之亦可以见宣帝励精政事也工曰予工何疑之有其曰若者欲其顺器械之理也夫刳木为舟剡木为楫乃有涣之象断木为杵掘地为臼乃有小过之象木为剡木为矢乃有睽之象以至网罟取诸离宫室取诸大壮棺椁以易衣薪之野书契以代结绳之陋莫非仰观俯察逺取近取因万物自然之理而为之制作岂可乱天之经逆物之情为竒技淫巧以荡上心而悦妇人哉此又若之意也 又曰夫举不当而许之乱也举当其人而不许亦乱也一吁一俞之间天下治乱之防自此而起其可轻也哉   张氏曰记曰天子之六工曰土工金工木工石工兽工草工典制六材则六工皆天子之工也供是职者在若之而已守其法信其度因圣人所以创作之制而持循之此之谓若 又曰帝于伯禹之让则曰汝徃哉于垂益之让则曰徃哉汝谐者禹之于百揆可以优为之矣故使徃而无所戒可也至于伯夷之典礼非特使之徃而又曰钦哉者盖礼以钦为主谓之徃钦哉则又使之徃而加钦也共工治之末朕虞职之卑故戒之以汝谐而已盖以事之不可咈众之不可违此其所以贵于谐也   帝曰畴若予上下草木鸟兽佥曰益哉帝曰俞咨益汝作朕虞益拜稽首让于朱虎熊罴帝曰俞徃哉汝谐无垢曰圣人以万物为一体者也故曰予上下草木鸟兽曾子知此意乃曰断一木杀一禽不以其时非孝也故暴殄天物纣所以致讨而有血气之类弗身践者所以为君子欤若之者岂一切生之而不杀欤曰非然也先王之世山泽之间为之厉禁食之以时用之以礼故獭祭鱼然后渔人入泽梁豺祭兽然后田猎鸠化为鹰然后设罻罗草木零落然后入山林不麛不卵不杀胎不殀夭不覆巢此皆若之之术也夫圣人在上万物各得其所则以为之厉禁人不得非时非礼以戕贼之也至于牛羊犬豕之类亦有品节犯分干时皆在所禁如诸侯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无故不杀犬豕仲夏斩阳木仲冬斩隂木春献鼈蜃秋献鱼之类皆所以安万物使乐其生也故鸟兽鱼鼈咸若所以为夏后而麀鹿攸伏白鸟翯翯于牣鱼跃所以为文王也然草木鸟兽当在山泽傥或草木鬯茂禽兽繁殖以害吾中国则益有烈山泽之法周公有驱猛兽驱龙蛇之法是所谓若之也若者顺也居于山泽顺也交于中国逆也此又圣人之深意岂得以姑息为若哉   张氏曰先王之政非特亲亲仁民而已其防至于草木鸟兽皆有以及之是故取之有时用之有礼不伤其生不咈其性则其爱物之心可谓勤且至矣此舜所以命官作朕虞   帝曰咨四岳有能典朕三礼佥曰伯夷帝曰俞咨伯汝作秩宗夙夜惟寅直哉惟清伯拜稽首让于防龙帝曰俞徃钦哉   无垢曰三礼即周官天神人鬼地之礼也言人鬼则吉凶军宾嘉皆在所掌矣夫其数可陈也其义可知也知其义而敬守之天子之所以得天下也故曰明乎郊社之义禘尝之礼治国其如示诸掌乎伯夷之典礼岂特为祝史之事有司之职哉其亦当知义之所存矣其义安在舜戒以夙夜惟寅直哉惟清是也夫夙夜匪懈而不知寅敬其心则亦徒劳而已矣办职事则在夙夜而所以感格神人者则在寅也正义直指而不知洁清其身则亦徒讦而已矣通幽明则在直而所以感格神人者亦在清也   张氏曰夫礼将以交神人者也交神人之道不可以怠慢故戒之以惟寅不可以邪枉故戒之以直哉不可以浊秽故戒之以惟清传曰礼者敬而已矣此所以欲其寅也神之聴之好是正直此所以欲其直也孟子曰虽有恶人斋戒沐浴则可以祀上帝此所以欲其清也舜之巡守则曰修五礼至此则曰典三礼者盖三礼者五礼之体五礼者三礼之用礼之体则常而不变故命伯夷典之伯夷者臣也有法守焉故也礼之用则因时而为之损益此舜于巡守所以修之修之者君道也此其言所以不同   帝曰防命汝典乐教胄子直而温寛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防曰于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   王氏当曰夫声起于气而气生于心盖心者乐之本也故心和而气和气和而声和和之所在物无不应故舜之命防教胄子曰直而温寛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而周公之教国子曰中和祗庸孝友未有不本于心也彼其素所养者无非其和则在阳无刚暴难制之声在隂无忧愁不乐之气大足以动天地幽足以感鬼神防足以致鸟兽盖不足怪也   史氏曰典乐而先乎中则所化者博作乐而极乎和则所格者大   胡氏曰金尚羽石尚角土丝尚宫匏竹尚徴革木尚商此所以声律相依而皆和故曰八音克谐谐者和之谓也   张氏曰乐所以象成功者也以舜之治如此所以致众乐之和由石声而依永也   顾氏曰防既命而自赞之何也是所以归美于君也然则九官众矣而归美止乎防者防之于乐也辨其器而调其音也舜之于乐也修其理而致其应者也属乎器与音者艺也属乎理与应者徳也神人之和与夫鸟兽之舞其皆艺之所能及耶非也徳之所感也此防之所以自赞而异于他者若夫去乐而为功则皆一人之能其又何赞之耶   呉氏曰乐本人心也人心和则气和气和则声和声和则冩之金石被之管弦无不和矣其在易雷出地奋豫先王以作乐崇徳言雷一奋地而万物以之鼓舞如圣人乐作而天下无不和悦舜之时可谓和悦矣遂作韶故命防典之观其时若此之盛意谓使我击石拊石当可使百兽率舞则舜之治可知矣夫鸟兽有知而无情圣人在上徳被者逺虽无情者尚可使之率舞况其他者乎   帝曰龙朕堲谗説殄行震惊朕师命汝作纳言夙夜出纳朕命惟允   无垢曰垂让龙舜乃因其让而命龙为纳言专以谗説为念也夫谗説之生专害君子变乱黒白诗人以比青蝇腾播无实诗人以比南箕比之防兔者逐之善走也比之贝锦者即之可观也非大圣明其孰能不惑于此哉夫其生也因刑而入乘间而出其入也则足以摇动君子其出也则足以摇动朝廷之心震惊朕师岂欺我哉昔东汉出纳帝命乃在宦官其擅诛陈蕃也出帝命则曰陈蕃谋反诛者有赏使聴者惑焉纳帝命则又曰陈蕃谋反臣等已诛之使人主惑焉灵帝竟莫知陈蕃为忠正也以此观之出纳君命其可以不谨而使宦官如王甫辈为之乎   史氏曰人君不以去邪为急而以建官为急人臣不以承命为勤而以立功为勤何哉谗邪之説虽大圣之世有所不能免也殄絶君子之行义震惊天下之耳目其为患盖亦甚矣圣人不汲汲于去邪而汲汲于建官谓典言者苟得其人则夙夜忧勤出吾之命而将有所受纳吾之命而将有所报虽上下异势内外异情而能一之以信如是则谗邪之説当不絶自去矣   吕氏曰谗人点白成黒殄行自絶其行此等人出易得惊怖人故命纳言之官以通上下之情人君之治天下最患下情不通上下之情相隔塞中间无一人为之居职则谗邪便得以相蔽纳言之职便是通下情之枢舜之时虽无此盖亦不得不隄防   帝曰咨汝二十有二人钦哉惟时亮天功   无垢曰夫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天也食哉惟时柔逺能迩惇徳允元而难任人天也亮采惠畴天也播百谷敷五教明五刑天也若予工若予上下草木鸟兽天也典礼以为秩宗典乐以教胄子夙夜出纳帝命亦天也是皆天所当为舜不敢起一毫私意以乱之也二十有二人诚知事事皆天而时时不忘其钦是乃所以弼亮天功也夫天自有功惟钦其事以弼亮之者天功乃见焉如毛羽之文草木之华皆浑然天成非人力所能加损者二十有二人所职之事事中自有天功特在时时致钦尽心于所职以相辅之耳   林氏曰周官有三公六卿有侯伯而顾命乃同召太保奭芮伯彤伯毕公卫侯毛公以人言之则六人而以职言之则不止于六人也盖有以三公为六卿者有以侯伯入居公卿之位者虽数止六人而实兼数职也此四岳九官十二牧当有二十五人但言二十二人者盖或有兼居岳牧之任者或有在州牧之中而又居九官之列者世之辽絶不得而知也钦者是使四岳十二牧九官各敬其事也所以必在于敬事者以其所亮者莫非天功也亮有辅相之义与亮采惠畴之亮同臯陶曰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防无旷庶官天工人其代之盖所谓设官分职者凡以代天工则四岳九官十二牧莫非所以代天工者故以亮天工言之   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庶绩咸熈分北三苖   无垢曰夫人之情放之则怠防之则励虽大人君子尽心职事初无意于功赏亦不待于警防也然圣人言必虑其所终行必稽其所敝使尽以大人君子待天下而不为之检约万一有如四凶者始以才进后以奸济此风一行天下事去也必矣故虽二十二人之贤舜所以必三载考绩三考黜陟幽明也然考课之法急之则诈伪生寛之则功实见汉宣求治太急所以有伪增户口以求赏如王成者出焉子产为政一年而民欲杀之三年而民歌颂之使如汉宣之太急一年之外子产受诛久矣安得有三年而成效乎三载而一考之三考而乃黜陟之则所以待之者一何寛也待之以寛则在职者不求耳目之功而为千百载之计其间利害曲折设施开辟有出人意表者有使人惊叹者吾得安心肆志展其四体而无惧浮言谗説焉   张氏曰孔子曰三年有成此唐虞考绩之法必以三载者也虽然圣人犹以为未也故积之之久待之之尽至于三考然后为之黜陟是故为善积久而为明所以陟之为不善积久而为幽所以黜之善者阳之类也积之既久则浸之以明不有以陟之则无以劝君子不善隂之类也积之既久则浸之以幽不有以黜之则无以惩小人既有以黜陟幽明则人皆知赏之可慕罚之可畏于是乎乐事劝功此庶绩所以咸熙也尧典言庶绩咸熙在允厘百工之后则庶绩之熙由于百工之允厘故也此言庶绩咸熙在于黜陟幽明之后则庶绩之熙由于幽明之黜陟故也分北三苗者所以黜幽也北者隂阳分背之地苗顽弗即工于是分北之则小人与君子异趣矣夫黜幽止于分北三苗者尧舜之世比屋可封君子多而小人少所可黜者三苖一人而已   舜生三十徴庸三十在位五十载陟方乃死   司马温公曰舜在帝位治天下五十载升于至道然后死尔非谓巡狩为陟方也   东坡曰舜生三十谓为民三十载也徴庸三十谓歴试三十载摄位二十八载也在位五十载陟方乃死谓尧崩服丧三年然后即位盖其年六十二矣在位五十载而崩寿一百有十二   孔氏曰孟子云舜服三年丧毕避尧之子故服丧三年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其一年即在三十在位之数惟有二年是舜年六十二为天子五十年是舜寿凡百一十二嵗也   帝厘下土方设居方别生分类作汨作九共九篇稾饫上官氏曰昔舜理诸侯之事方置其官各居方而统治之又别之生而异其类使各相从故序之曰帝厘下土方设居方别生分类作汨作汨谓之治作谓之兴言其治功之兴也九共九篇则其义亡矣凡师枯槁则为赐酒食以饫之故作稾饫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五      宋 黄伦 撰   臯陶矢厥谟禹成厥功帝舜申之作大禹臯陶谟益稷无垢曰臯陶言克艰之意以矢谟大禹行克艰之说以成功舜何为哉恭己南面优防无为垂衣庙堂之上各因其所长而称荐慰安之岂有私意哉使陈谟者成功者各安心肆意展尽四体悉行其所学以恵天下四海焉   张氏曰谋之已定谓之谟兴事造业谓之功谟者坐而论道之事功者作而行之之事也作而行之非所以命禹故其名篇则谓之大禹谟虽然臯陶以谟则其絶徳在谟者也禹以功则其絶徳在功者也此经所以于臯陶言谟于禹言功各以其尤大者而称之也有谟矣然后有功故经先言臯陶矢厥谟然后言禹成厥功以谟对功则臯陶之谟固不若禹功之大此篇之序所以先大禹而后臯陶   大禹谟   曰若稽古大禹曰文命敷于四海祗承于帝   张氏曰域中有四大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王者体道之大以配乎天地故其见于事业所以为大禹之所谓大者盖禹以功而王其业之所以大故也文命禹之号也以其有以贲饰于事故谓之文以其有以号令于下故谓之命禹之所以为王者在此而已故其号所以因之者也敷于四海则为下为民是也祗承于帝则为上为徳是也下有以敷于四海则恵泽之施溥矣上有以祗承于帝则钦顺之道尽矣萧氏曰舜之事皆同乎尧故曰重华协于帝禹之事则有异乎舜故曰文命敷于四海祗承于帝文则非独为之华而命则防之在我事虽有所不合而意则祗承之也有以文命称禹者犹放勲之于尧也   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徳   无垢曰克艰之义其大矣乎以此处心则不欺暗室不愧屋漏以此处身则言无可择行无过举以此治家则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以此治国治天下则事察其微防戒于早临兆民若驭六马见宴安若嗜鸩毒其敢轻乎君以克艰待臣下臣以克艰事君父各在警戒修省之地其诚心相感实徳交孚此风一行黎民自然乐于趋善矣夫民敏徳之防非在他也仍在乎君臣克艰之际耳使君克艰于上臣克艰于下则事不敢忽义不敢违思虑反覆号令叅审凡有施为无不当于人心合于公论民之从之也若走下之水传命之邮此自然之理也   黄氏曰古之人君以任天下为忧而后世以得天下为乐古之人臣以事君为忧而后世以得君为乐忧之则必知其难矣可忧而乐焉则易易则慢慢则弛此天下所以多乱也欤孔子曰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如知为君之难也不防乎一言而兴邦乎夫子谓知为君之难可以兴邦则知为臣之不易可以兴邦矣   帝曰俞允若兹嘉言罔攸伏野无遗贤万邦咸宁稽于众舍己从人不虐无告不废困穷惟帝时克   无垢曰虚心屈已故善言日闻贤者日进四方万里之逺民情之细防物态之变故利害是非千百年之祸福皆皎然在于几席之间矣此万邦所以咸宁也其克艰之状如何不敢独断而考于众谋不敢自是而舍己从人不敢自安而矜怜无告之穷民不敢自髙而礼遇天下之寒士合此四事以观尧之心每见其兢业忧惧若危亡之立至而祸患之必来也凡禹之所言他人所惮者尧皆身亲而心安之此所以言惟帝时克也惟舜处于克艰之地故深肯禹之言又深见尧克艰之心而能形容此数语也   髙氏郢曰众心成城众口铄金则舆人之诵不可轻故书曰罔咈百姓以从己之欲易曰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诗曰恺悌君子神所劳矣此言王者将有为也将有行也必稽于众而顺乎人则自然之福不求而自至未然之祸不除而自絶矣   陈氏曰克能也稽于众舍己从人此聴言之事也不虐无告不废困穷此逮下之事也众言皆稽之况嘉言乎困穷犹不废之况大禹乎然聴言逮下尧之能事也舜敢废之乎   益曰都帝徳广运乃圣乃神乃武乃文皇天眷命奄有四海为天下君   无垢曰广者大也运者行而不止也尧徳广大行而不止此所以行于克艰之中而不急廹又以圣神武文行于克艰之中而不拘挛出入阖辟何所不可岂以为克艰而反急廹拘挛哉即形而下造形而上兹其所以为尧欤然则欲求广运圣神武文者不求之他求之克艰足矣   张氏曰广言尧徳之体运言尧徳之用其大无疆而所施者博徳之广也其动不息而所行者疾徳之运也尧有广运之徳入与道俱则为乃圣乃神出与事显则为乃武乃文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圣而后神道之序也戡定祸乱而为武经天纬地而为文武而后文者事之序也尧有圣神武文之徳此皇天之所以眷命而使之奄有四海为天下君宜矣四海逺矣非有徳者不能奄而有之天下大矣非有徳者不能君而临之谓之奄不特有之而已至于为天下君又见其出命以尹众者也   禹曰恵廸吉从逆凶惟影响   无垢曰顺于道理者吉则随之非道理之外又有吉也当其顺于道理时此即吉也此古之论福者曰百顺之名也且谓体信而达义者谓之百顺而诗人指葛藟累之谓之福履其禹之意欤然而禹于益之意外又立从逆凶之説以发明之此亦禹始终于克艰之意也夫从逆即是凶不必谓逆之外别有凶也昔燕王旦谋反日深变怪愈至如大风折木鼠舞端门失火城楼此怪非自外来也即旦恶逆之心凝结成象耳岂自外来哉此君子所以戒谨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而不愧屋漏不欺暗室诚诸中形诸外此理之自然者也如影之随形响之随声影即形也岂形之外复有影乎响即声也岂响之外复有声乎禹是以知吉即恵廸凶即从逆非于顺道之外别有吉从逆之外别有凶禹之此意以谓使吉在道外则福可邀使凶在逆外则祸可避如此则异端得志而吾道衰矣不可不谨于此矣   张氏曰恵迪者顺道之谓也故天命之以吉反是而従逆则凶矣夫顺逆之理吉凶之报至于不旋踵而至而无毫发之差如影之于形曲直长短因之而已如响之于声洪纎髙下应之而已所谓如影响者其报应之騐也   益曰吁戒哉儆戒无虞罔失法度罔游于逸罔淫于乐任贤勿贰去邪勿疑疑谋勿成百志惟熈罔违道以干百姓之誉罔咈百姓以従己之欲无怠无荒四夷来王无垢曰虞度也谓于未可亿度以前未然未形早为警戒也夫身欲逸心欲乐此天下万世同情也逸不已必至于荡乐不已必至于淫使舜在畎亩时与木石俱与鹿豕逰与顽嚚傲弟处何俟于益之进戒今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耳目与昔时异事防与昔时异处于逸乐之地而不见忧患之侵其习己惯其防己熟己逸而又求逸得无荡乎已乐而又求乐得无淫乎益之叹息而警惧盖谓此也 又曰大抵人心有三事可行则行可止则止既非可行又非可止则为疑矣守法度可行则行也故能任贤不贰罔逰于逸罔淫于乐可止则止也故能去邪不疑疑于可行而又不敢行疑于可止而又不敢止此疑也乃荡淫之渐而失法度之防也蓄之于心终必害道断然斥去苐据可行可止明白光辉者而行止之如此则吾心之所向无不髙明光大矣此百志所以熈也然而行不可急也当循序而行之行之太急则违道以干誉矣如徳宗早嵗用崔祐甫杖邵光超行之太急事不终乆晚嵗乃任卢杞而黜陆贽是其始时特违道以干誉耳违道即不循序而太急也止亦不可急也当循序而止之止之太急则咈百姓以従己之欲矣如梁武帝初年舍身养菜以率士民无不従风而靡晚嵗乃信朱异而任侯景是其始时特咈百姓以従己之欲耳咈百姓则不循序而太急也夫天理自然岂可以私智乱之法度乃先圣之法度是天理也非私智也或行或止皆当循之傥出于法度之外而増损一毫非干誉即従欲耳   史氏曰得民心难失民心易得失之原不过道与欲而已矣盖道出于天下之公共欲本一人之私情违道者干百姓之誉而终不可得専欲者咈百姓之情而有所不顾道衰而欲胜民心之不失者未之有也又曰何谓道仁义礼乐归于大中至正者是也何   谓欲声色货利流于放僻邪侈者是也   张氏曰法度者先王所赖以为治也在我者有法则下斯守法矣在我者有度则人皆谨度矣法度一失则纲纪以之大壊法度其可失者哉   禹曰于帝念哉徳惟善政政在养民水火金木土谷惟修正徳利用厚生惟和九功惟叙九叙惟歌戒之用休董之用威劝之以九歌俾勿壊   无垢曰夫人者天地之德隂阳之交鬼神之防五行之秀气凝聚而生者也然而有常产者有常心无常产者无常心顾上所以养之如何耳养如农夫之养禾慈母之养赤子不惰以失莭不急以助长滋以膏液时其渇饥去螟螣之害适寒暖之宜然后畅茂秀发光明硕大千仓万箱五常百行以享终嵗之饱而为克家之子焉养民亦犹是也水火金木土谷以遂其日用之急正徳利用厚生以安其天与之性先富后教不失其序发感兴不失其和进勤劳而黜怠惰勉辛勤而去康乐此戒之用休也宅不毛者有里布田不耕者出屋粟兕觥以辱之挞罚以耻之董之用威也歌载芟之诗咏良耜之颂沐浴膏泽歌咏勤苦使乐其事而忘其劳此劝之以九歌也夫于艰难之中而自有一时之适使之乐以感发而忘其辛苦此长乆之道也 又曰顾大禹当日之意以谓正徳以正其心利用以致其用厚生以乐其生此所以养之也如人主不荒于酒色不盘于游畋此正徳以养之也法度如江河之有隄防号令如风雷之能鼓舞此利用以养之也孔颖达谓薄征徭轻赋税不夺农时使民生计有余衣食丰足以谓厚生以养之理或然矣   林氏希曰已能成人然后以成于人成人者可与谋道成于人者可与谋教此正徳之所以先也徳孰为大善政为大政孰为大养民为大此则利用厚生所以次也是之谓三事人非天则不得其生非地不得其养非圣人不得其所以为人是故圣人因天下之材立天下之道属乎天者则修之属乎人者则和之修之故成万物之体和之故蔵万物之用夫是谓之有功有功则有叙天覆其徳地载其利而民卒不知所以然之者则亦歌之而已矣 又曰当斯时也六府修三事和而九歌应之然禹犹务劝其君以致于勿壊则凡修之利不足加于世和之道不足徧于物虽有舜禹且不能以使之歌也况不为舜禹者乎   帝曰俞地平天成六府三事允治万世永赖时乃功张氏曰地平者水土之平也天成者四时之成也原隰至于底绩莱夷可以作牧则地平可知东作西成不失其序南讹朔易不乖其次则天成可知横流之初天下无适而非水民之昏垫不得平土而居之则地未平矣地未平则天何自而成哉此所以先言地平而后言天成也   帝曰格汝禹朕宅帝位三十有三载耄期倦于勤汝惟不怠总朕师   张氏曰记曰八十九十曰耄百年曰期頥耄言乎其昬也期者指是以为期也期则当頥以养之之时舜生三十徴庸三十在位其宅帝位又至于三十有三载此所谓耄期之年也耄则昬矣昬则不可以有为期则养之时也养则不可以有为此舜之所以倦于勤夫天下之事日出而无穷惟孜孜克勤然后足以有济今也耄期而倦于勤此所以欲逊位于禹而使之总师也尝观禹之治水八年于外三过其门而不入舜尝称其克勤于邦则禹之不怠可知矣惟不怠然后可以总朕师   禹曰朕徳罔克民不依臯陶迈种徳徳乃降黎民懐之无垢曰夫臯陶刑官也朝夕所论者御戎夷与夫治冦贼奸宄五刑五流五宅三就三居之事小则墨劓大则大辟又其大则陈之原野之刑尔何以知其为迈种徳哉非深知臯陶之所存其谁能于刑见其为徳耶余观寒朗徐有功传见其于告变谋反事使人主怒不得行威不能慴至濵于死而不惧孶孶以人命为重而不顾一身之死生舜大圣眀虽当时固无寃枉之狱然于有罪者想见臯陶以身体之时其饥渇审其寒暑不使一毫之寃意外之苦其脱免无罪辨析难眀固已出人意外至其就刑而赴死者亦矜怜抚恤伤痛嗟咨悼其失路而悯其无知使悔过于无形而修身于将来者又不可胜数也   顔氏曰舜之将禅禹也禹逊以臯陶夫禹之所逊者必众贤之优也而臯陶之所以优于众人者何耶天下固有以徳而懐人者矣未有以刑而能懐人者也此臯陶之所以优也   帝念哉念兹在兹释兹在兹名言兹在兹允出兹在兹惟帝念功   无垢曰夫操则存舍则亡此人之心也操之则为徳舍之则为欲矣念兹者操之也在兹者操其存也念念既乆徳机愈熟徳本愈深虽舍之亦不亡也释兹者舍之也在兹者不亡也种徳至于舍之而不亡则徳逺而大夫既逺而大不能自已虽无意于此徳然发于声音言语者亦自然无非徳也故曰名言兹在兹至其未发于声音语言而动于念虑者亦无非此徳也故曰允出兹在兹至此则人与徳相忘矣原其本初特念之一字而已所以又指舜曰惟帝念功以言念之功如此也 又曰孔子十五而志于学志念也至于立至于不惑至于知天命至于耳顺皆念兹在兹也至于従心不逾矩此释兹在兹也岂特孔子传説告髙宗曰允懐于兹念终始典于学念兹在兹也日厥徳修罔觉释兹在兹也圣贤相传无非此念其可忽哉   张氏曰思而不忘谓之念存而察之谓之在念兹在兹者念此人则当察此人而有可念之道也释而废则不念矣释兹在兹者释此人则亦察此人而有不可忘之理也念兹而不在兹则所念者未必有功释兹而不在兹则所释者未必有罪也名言兹在兹者名其人言其事所名之人未必果贤也所言之事未必果是也故当察此人之贤否此事之是非然后可以名言之矣允出兹在兹者信出于此道然此道未必皆可必当察此道之可否然后可以允出之矣禹以为臯陶在所当念不在所当释也名其人则臯陶之贤在所可名矣言其事则臯陶之行在所可言矣允出于禅位则臯陶在所当禅不在所当废矣故终之曰惟帝念功盖亦以臯陶之功非所可忘也   帝曰臯陶惟兹臣庶罔或干予正汝作士明于五刑以弼五教期于予治刑期于无刑民协于中时乃功懋哉无垢曰夫臣庶所以犯刑者则以其心不正也不正之念起于防芒长于芽蘖傥或纵之荡如狂澜不可收拾至于为冦贼奸宄而不知耻矣圣人忧之故设为五刑小有墨劓大有大辟或刑于朝或刑于市又其大有陈之原野者使见之者惊闻之者沮所以折天下不正之念而使销殒于无刑之间也岂好杀人也哉今舜之臣庶其心皆正至无有一毫邪念犯舜之正者夫臣庶之心正何与于舜而谓乃舜之正哉盖舜与天下通为一体者也使天下臣庶有一邪念犯其心之正者即犯舜之正也然则臣庶不以邪犯正是谁之力哉乃臯陶明五刑之功也明五刑于此则臣庶知邪念不收必堕刑狱皆儆戒检察而不敢放肆如此则邪念消殒矣邪念消殒自然归于仁义礼智信之中而识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用矣以弼五教夫复何疑臯陶之明刑果何为哉期于舜之天下人人有士君子之行而大治也岂好杀人哉期天下无一人犯法而后己使天下无一人犯法则天下之心皆正可知矣其心既正不待教令不烦鞭朴措心积虑自然合于中道矣   史氏曰任法者不若责之以人任人者不若勉之以功以舜为君法不待于任以臯陶为臣功不待于勉然必区区为是者盖治道之常有不可得而忽也夫五刑之设不独待天下之有罪亦所以明天下之无罪自臯陶为士始至于弼教而终至于无刑皆岂任法之故耶始于大臣庶官罔干予正终于天下之民皆协于中则非任人有所不能也舍法而任人因人而有功为帝舜者其可不以是而勉之哉   臯陶曰帝徳罔愆临下以简御众以寛罚弗及嗣赏延于世宥过无大刑故无小罪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好生之徳洽于民心兹用不犯于有司无垢曰设法如江河使民易避下令如流水使民易従在下者不苦其烦处众者不患其急罚止一身而不及嗣赏延于世非止其身过无大而不宥使人有自新之路故无小而不刑使人有谨独之心罪疑惟轻无刻薄之态也功疑惟重有忠厚之风也求舜之处心与其杀不辜以励威宁若失不经以取谤积此数事深见舜好生之徳矣夫举一好生之心则天下无不感动且如罚弗及嗣宥过无大罪疑惟轻每举一事则天下皆起寛恕之心矣赏延于世功疑惟重每举一事则天下皆起乐善之心矣一事尚然而况事事如此乎所以好生之徳渐渍优渥洽于民心民心皆为忠恕皆自乐善邪念消殒中正自生不犯有司夫何足怪   史氏曰徳不失于中则政无徃不中政不外乎中则民奚为而不中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不失之过不失之不及此徳之所以罔愆也简之所临寛之所御罚之所及赏之所延刑宥之小大功罪之轻重凡行之于政者自然无徃而不中矣是数者宁可失于不常不可杀于无辜忠厚之所寓权义之所立故也好生之徳洽民如此民奚为而不中哉东坡曰传曰赏疑従与所以广恩也罚疑従去所以谨罚也当尧之时臯陶为士将杀人臯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故天下畏臯陶执法之坚而乐尧用刑之寛四岳曰鲧可用尧曰不可鲧方命圯族既而曰试之何尧之不聴臯陶之杀人而従四岳之用鲧也然而圣人之意盖亦可见矣 又曰可以赏可以无赏赏之过乎仁可以罚可以无罚罚之过乎义过乎仁不失为君子而过乎义则流而遂入于忍人仁可过也义不可过也古者赏不以爵禄刑不以刀锯赏以爵禄是赏之道行于爵禄之所加不行于爵禄之所不加刑以刀锯是刑之威施于刀锯之所及不施于刀锯之所不及先王知天下之善不胜赏而爵禄不足以满也知天下之恶不胜刑而刀锯不足以裁也是故疑则举而归之于仁以君子长者之道待天下使天下相率而归于君子长者之道故曰忠厚之至也   余氏曰圣人劝善所欲也惩恶不得已也以所欲之心行不得已之政知其所以然也又其君臣相戒饬之辞曰汝作士明于五刑以弼五教刑期于无刑而申之钦恤之言其不得已者亦所以弼教终必期于无刑而已矣其功罪疑者又非率然以意轻重之也盖其君臣虽圣且贤不敢以神明自徳犹懐天下之疑故凡赏一功刑一罪公卿可士大夫可庶人可然后寘于爵位丽于刑辟众之所疑者乃付轻重之议盖舜臯陶善与天下之人同其好恶然耳   帝曰俾予従欲以治四方风动惟乃之休   无垢曰夫舜之欲何欲哉其所欲者臣庶不干予正民协于中尔今臯陶明刑弼教折邪心于无形起中正而有象五刑既明墨劓剕宫大辟阅实其罪使见者神惊闻者色沮四方震动不敢萌不正之心常若臯陶之明照烛于闇室屋漏无人之处而莫敢肆其邪焉惟乃之休岂曰虚语   张氏曰无为而治者舜之所欲也然非臯陶明于五刑以弼五教则安従其所欲者乎虽然莫非教也有可欲之欲有不可欲之欲従欲以治则可欲之欲也咈百姓以従已之欲则非可欲也此圣人所以不欲也圣人之治也神而已鼓之舞之莫见其为之之迹天下之民莫不披靡而従焉此之谓风动自非臯陶用刑之效安能至于是哉故曰惟乃之休休者以其有美道可以为人所依故也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六      宋 黄伦 撰   帝曰来禹降水儆予成允成功惟汝贤克勤于邦克俭于家不自满假惟汝贤汝惟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予懋乃徳嘉乃丕绩天之厯数在汝躬汝终陟元后   无垢曰鲧既绩用弗成殛于羽山在廷之臣自度才智无足以任其责者皆退避不言太史公曰禹伤先人之功不成受诛乃焦心劳思居外十三年是众人不敢当此任而禹自信以卒父业卒使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以雪父之耻以遂禹之本志此所谓成允也披九山通九泽决九河定九州各以其职来贡不失厥冝此所谓成功也众臣之中有及之者乎无有也故曰惟汝贤又曰勤俭之徳稍自好者亦能为之而不自满假斯为难也秦始皇衡石程书亦已勤矣乃巡歴天下刻石纪功此自谓勤而满假也梁武帝薄衣茹素亦已俭矣乃贻书臣下自述其功此自谓俭而满假也惟禹虽恶衣服虽菲饮食尽力沟洫而退处于惊惧之地常恐盈溢广肆以贻君子之讥焉众臣之中有及之者乎无有也故又曰惟汝贤 又曰夫有勤俭之能而不矜则亦息天下自矜之心矣故其能愈髙也有允成之功而不伐则亦息天下自伐之心矣故其功愈大也莫与争者葢言天下之人亦因禹而无矜伐之心也夫我自矜则起天下自矜之心我自伐则起天下自伐之心此心既起以能相髙以功相大风俗薄恶妬嫉交行此非圣贤之道也   陈氏曰天下之物有盈必有亏有盛必有衰盈亏盛衰先自战于胷中欲天下之不与我争不可得也圣人以天地万物皆同乎吾之一体疾痛疴痒吾所当去安佚休息吾所当取初非有为物之心也故其能也不见有其能其功也不见有其功盈亏盛衰无一介有乎其心则天下孰与吾争者耶   黄氏曰不矜不伐圣贤之令徳也用之治世足以成其功名用之乱世足以辟其祸怨葢功名者世之所慎重也诚能不争世之所甚重则怨祸希矣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无稽之言勿聴弗询之谋勿庸可爱非君可畏非民众非元后何戴后非众罔与守邦钦哉慎乃有位敬修其可愿四海困穷天禄永终惟口出好兴戎朕言不再   无垢曰夫天下之大四方万里之逺事之不一物之不齐宜不可以一言断之矣然而使圣人见天下见四方万里若大若逺见事见物不一不齐窃意圣人之心亦已不给矣惟圣人知天下四方万里若事若物之本执而绥之所以天下四方万里事物之情无不灼然布于几席之上而发号施令靡然自当于天下四方万里事物之心使无寃苦失职之叹者则以得其本也夫所谓天下四方万里事物之本何物也曰中而已矣葢天下此心也四方万里此心也若事若物此心也此心即中也中之难识也久矣吾将即人心以求中乎人心人欲也人欲无过而不危何足以求中又将即道心以求中乎道心天理也天理至微而难见何事而求中曰天理虽微而难见惟精一者得之精一者何也曰精则心専入而不已一则心専致而不二如此用心则戒谨不睹恐惧不闻久而不变天理自明中其见矣既得此中则天下在此也四方万里在此也若事若物在此也信而执之以应天下四方万里事物之变葢绰绰有余裕矣 又曰君执此中也故可爱而不可逺民具此中也故可畏而不可忽是君与民皆有此中者也民非君之中其何以依倚故曰众非元后何戴君非民之中其谁与保守故曰后非众罔与守邦是中之所在无适而不宜也   贾氏曰夫辩人心道心之异者正心之义也必精必一以胜人而入道者存诚之义也去人之危入道之微则心不外驰而中已确然矣其徳罔愆而广运岂不宜哉虽然是中也尧既咨舜舜亦以命禹夏商周又以建极孔子又常常讽道之孟子亦愿学孔子其相传之妙固已明矣此韩愈氏所以得而言之且谓至轲而止也然则五世之所以盛岂徒然哉噫五世已往传而在上故其道行五世以来传而在下故其言立道之不明日已久矣   周氏曰人心利欲之私也行乎利欲之间岂不危乎道心义理之心也求诸义理之所在岂不微乎惟危也故察之为难惟微也故明之为难是以三圣精研而不扰致一而不二本心昭旷而后能执其中道张氏曰孔子云仁者人也所谓人心者以道为心也庄子曰道兼于天所谓道心者以天道为心也转之不得视之不见幽深不可度则道心可谓微而难知矣由人心以至于道心入道之序也至于道心则神矣神则极髙明矣及其出而应物又有以道中庸者焉故惟精所以存神惟一所以守精存之以精守之以一而不能以中行之则崖异卓絶且将异人异物则人将何望于我哉此又所以终之以允执厥中也精以存之则神无不明而天下之物莫足以防吾存也一以守之则精无不固而天下之物莫足以更吾守也孔子曰中庸之为徳其至矣乎则允执厥中其可忽哉能允执厥中则贤者智者不忽其易愚者不肖者不苦其难有余者可以俯就不足者可以企及非天下之至中其孰能与此 又曰四海困穷则饥馑冻馁民不聊生君虽有粟焉得而食此天禄所以永终也言永终者谓其不复有继之之道也苕之华诗曰民可以食鲜可以饱此特幽王之时饥馑荐臻民卒流亡周室由是而大壊君子闵之故作是诗也有天下必以富民为先葢百姓足则君孰与不足故四海不困穷则天禄亦长享矣舜欲禅禹以位其告戒之详至于如此葢天下大器也有而为之其可易耶   禹曰枚卜功臣惟吉之从   无垢曰舜使禹为百揆禹让于稷契暨皋陶帝曰俞汝往哉不闻其复让也及其禅位禹称皋陶而不敢当舜亦称皋陶而归其美又备述禹之功徳盛大天之厯数已在其躬不可避之意又传以为天下之心法事已备矣不可已也禹方欲枚卜功臣惟吉之从何其辞避之深与百揆时不同也曰天下克艰之物也愚者借此以为乐卒至于亡其躯堕其祖庙曾不若闾巷匹夫刻苦而自保也智者见天下之富不如贫之安见天子之贵不如贱之乐葢贫贱者责轻而忧寡富贵极者责重而忧深况以中人之资而使在人上意气得行逸乐自恣其能免者几希舜二十以孝闻三十而歴试诸难六十而即位在位十有三载而求禅位是生九十五年矣统摄位禅位六十余载矣其于一身之理天下之事亦已熟矣而益方进罔游于逸罔淫于乐之戒禹方进念兹在兹释兹在兹之戒是为天子者不可顷刻而不戒也其艰难如此非至愚人其谁愿以天下为乐乎   张氏曰舜以天下让禹禹以谓在舜之朝臣之有功于国者固非一人也当人人而卜之卜吉则从而授之以天下故曰惟吉之从   帝曰禹官占惟先蔽志昆命于元朕志先定询谋佥同鬼神其依筮协从卜不习吉禹拜稽首固辞帝曰毋惟汝谐   无垢曰夫官占之法先断于人心非尽取于谋卜筮也惟先蔽志是先断之以心也心既已定然后质之于鬼神葢幽明一也使吾先所见极尽天下至正之理则筮其有不从之者乎傥志之所见或暗于一偏则筮亦不得而私也是筮者所以证吾之明暗也舜以人事观之其子不肖而吾年又耄期倦于勤矣大禹乃有盛徳元功如此天下非禹其谁乎是朕志先定也在廷之臣亦自谓禹之徳大举天下无足以及之也天下非禹其谁乎此询谋之间所以皆无异论而佥同也鬼神即天下之正理也舜之心如此鬼神舍此而何依乎筮协从自然之理也由是观之人不能舍筮以自是而筮亦不能舍人而自私也筮在动植中无情而至公者也先圣取此以决疑非穷知事物之理者其能留此法以正后世妄作之君乎然卜以决疑不疑何卜舜无疑矣而犹卜焉者不敢自以为尽天下之理卜已协从则亦已矣岂有重卜习吉之理乎再三渎渎则不告天理之自然者也   正月朔旦受命于神宗率百官若帝之初   无垢曰文祖者尧之祖神宗者舜之宗祭法曰有虞氏禘黄帝而郊喾祖颛顼而宗尧是神宗者乃尧庙也继世者不忘于始祖受终于文祖者尧继世也禅位者受命于所禅之君故受命必于神宗舜受尧命故也此理自可推矣率百官若帝之初则察玑衡类帝禋宗与夫巡守之事一皆循舜故事而不敢忽也张氏曰尧禅舜而尧受终于文祖尧言受终则舜之受命可知矣舜之禅禹而禹受命于神宗禹言受命则舜之受终可知矣文祖祖之逺者也神宗宗之近者也于前举逺以见其近于后举近以知其逺皆作书者之法也率百官若帝之初者如舜始事之时也舜之即位在玑衡以齐七政类上帝禋六宗望山川徧羣神五瑞则辑之四岳羣牧则觐之此帝之初也禹之受命如之而已故曰若帝之初   帝曰咨禹惟时有苗弗率汝徂征禹乃会羣后誓于师曰济济有众咸聴朕命蠢兹有苗昏迷不恭侮慢自贤反道败徳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民弃不保天降之咎肆予以尔众士奉辞伐罪尔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勲无垢曰禹方知有苗之过而不知朝廷之过且举其过而誓于师有奉舜之辞罚苗之罪其克有勲之説是将芟夷蕴崇之矣五十余年向化一旦弗率遽为此举岂不太严乎且其举有苗之罪曰昏迷不恭侮慢自贤反道败徳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民弃不保天降之咎其信然乎曰信然则征之宜矣曰禹虽有盛徳大功人臣也人臣而摄君位傥非君子其能无疑乎有苗之国资禀小人见舜之摄则作乱至窜至分北然后已今又见禹之摄位则又不率矣其不率也以昏迷而不知圣贤之举也不恭侮慢以禹之故自贤反道败徳以禹之故其中必有君子谏其不然者故遂使之在野必有小人同心以济其恶者故用之以在位民不以为然故弃而不保天不以为然故降之咎其失皆以禹故其心不明其气不平故为昏迷而不恭为侮慢为自贤为反道为败徳至小人与之君子皆弃之   三旬苗民逆命益赞于禹曰惟徳动天无逺弗届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帝初于厯山往于田日号泣于旻天于父母负罪引慝只载见瞽瞍防防齐栗瞽亦允若至諴感神矧兹有苗禹拜昌言曰俞班师振旅帝乃诞敷文徳舞干羽于两阶七旬有苗格   无垢曰赞助也夫徳可以动天是无逺弗至也今三苗虽在王畿之外未为逺也徳且可以动天地况近如有苗岂不可至乎然而所以弗率而逆命者岂徳有所未至乎夫五十年向化一有弗率遽往征之是疑于满矣退而修徳谦也谦必受益遽而往征满也满必招损此天之道也然则苗之弗率而逆命此乃天道警戒舜禹也夫顽如瞽瞍舜号泣于旻天于父母以哀感之也负罪而不敢辩引慝而不敢辞祗载以见而不敢踈防防齐栗而不敢慢此以敬感之也感于此必应于彼瞽亦信顺之舜哀敬之力积久而形见也至诚尚可以感幽明之鬼神况显明如有苗者其有不感乎然则弗率而逆命是舜禹之满形见于有苗者诚诸中必形诸外岂可忽哉   张氏曰赞者利导之而已蔡仲之命曰皇天无亲惟徳是辅泂酌序曰皇天亲有徳则徳之可以动天可知矣夫以天之髙逺徳犹可动其有逺人而不届者乎满招损言天道之亏盈也谦受益言天道之益谦也易曰天道亏盈而益谦此满招损谦受益所以谓之时乃天道 又曰易曰咸感也速也葢因时乗理而感物之速者莫如咸故至諴可以感神夫神之为物在色非色在声非声视之不见聴之不闻自非至诚曷足以感之者哉天则有形者也故曰动神则有情者也故曰感诗序言动天地感鬼神与此同意夫天之髙也有徳者足以动之神之幽也至諴者足以感之瞽瞍之至顽舜之大孝足以使之允若矧兹有苗其有不化之者哉 又曰孔子曰逺人不服则修文徳以来之帝乃诞敷文徳将以柔逺人也舜之文徳其修之也固有素矣至此乃曰诞敷者葢亦圣人躬自厚之道也夫干戚之舞羽旄之容所以为乐舞干则干戚之舞武舞者所执也舞羽则羽旄之容文舞者所执也葢武以象扞蔽之功故其执以干干主扞蔽故也文以昭翼蔽之徳故其执以羽羽主翼蔽故也舞以干所以示武之可威舞以羽所以示文之可懐非武非文无以示徳则舞干羽于两阶者示之徳故也此所以七旬有苗格则其慕徳可知矣   皋陶谟   曰若稽古皋陶曰允迪厥徳谟明弼谐   无垢曰徳者得也心有所得凡外之富贵贫贱死生患难不足以动之者是所谓徳也倘有一毫动荡凡心俗虑岂可谓有所得哉允迪厥徳谓信行其所得也欲知所得有无苐观谋事明与暗弼人和与乖耳夫信行其所得者心地廓然洞见是非成败利害之防近在一世之表逺在千万年之外莫不如鉴之照形烛之灼物其谋事岂有不明乎心神和粹使人之异意也消防愆紏谬格其非心穆如春风之着物盎如和气之袭人其弼人岂有不谐乎   张氏曰尧舜君也若稽古于上所以尽君道禹皋陶臣也若稽古于下所以尽臣道君臣上下分虽不同其于古也必皆有以若稽之葢以事不师古而克永世者未之闻也 又曰自仁不仁言之则有吉有凶自智不智言之则有昏有明君子之于徳向吉而背凶舍昏而即明则其允迪可知矣 又曰能允迪厥徳则心彻于内而思虑不蔽智彻于外而视聴不悖以之成谋则明谓其智足以烛理故也以之受弼则谐谓其仁足以从谏故也谋之既臧则具是违谋之不臧则具是依非所谓谟明也诲尔谆谆聴我藐藐匪用为教覆用为虐非所谓弼谐也凡皆以不能允迪厥徳而有物以蔽之故也   吕氏曰允迪厥徳谟明弼谐此两句史官断尽皋陶为人有徳者必有言皋陶以谟闻天下史官惟恐人徒知其谟之出于言故先言允迪厥徳指其根本以示人惟其有徳故以谟则明以弼则谐   禹曰俞如何皋陶曰都慎厥身修思永惇叙九族庻明励翼迩可逺在兹禹拜昌言曰俞   无垢曰禹问如何其言未终不知皋陶何所见而遽叹美之曰都乎以此知古人黙识众理见其美恶而发于吁都之间者他人葢莫知也其美如何使九族亲厚近臣励翼亦可谓大矣然不过吾允迪厥徳而已岂非可叹美乎吾何以知徳之所在哉慎厥身修思永而已夫慎厥身修者以谓修身不可不慎也杨墨皆修身也惟不慎其所取杨遂至于无君墨遂至于无父其如何在不思而已矣君子过言则民作辞过动则民作则故君子言必虑其所终行必稽其所敝岂肯遽然无所稽考思虑妄以谓修身之法在此哉必也索探隠钩深致逺于利中求害于是中求非参之于心验之于古询之于朋友正之于父师必使考诸三王建诸天地质诸鬼神百世以俟圣人不谬不悖无疑不惑而后已   皋陶曰都在知人在安民禹曰吁咸若时惟帝其难之知人则哲能官人安民则恵黎民懐之能哲而恵何忧乎驩兜何迁乎有苗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   无垢曰知人乃哲也哲则能随人才大小而官之安民乃恵也恵则能使天下皆懐之审尧能尽哲恵顾如驩兜有苗巧言令色孔壬之徒一皆使之在朝廷岂能害吾知人安民乎惟尧之徳未至于哲恵所以忧四凶在廷吾不能不惑其奸而至人不尽其材民不获其所所以忧所以迁所以畏则以不自保其有哲恵之徳也呜呼此禹之见耳此禹以理当如是者为艰难耳不知忧迁畏乃所以为哲恵也夫驩兜之比周理在所忧而放之三苗之作乱理在所迁而窜之巧言令色孔壬若共工者理在所畏而流之非能哲而恵之君岂能为此傥使四凶不去此不哲不恵之罪也禹反以为不能哲恵者此自其艰难中见之也尧固如是哉然则禹之言害道乎曰此正尧之心也安得谓之害道尧之心肯自以谓吾能哲而恵乎不能者正尧之用意防使天下后世皆知尧以谓不能则其能岂有既乎余指其忧迁畏为哲恵者以谓天下之观尧者当如此而欲学尧者当如禹之言以不能自处可也此又圣贤之微意   孔氏曰甚哉人之难知也天地吾知其寒暑代至而万物所以生也鬼神吾知其鉴察幽微而祸福所以应诸人也山川吾知其险阻在前而梯航可以逾也若夫斯人吾不知其思虑藏诸心而縁事以发也将以言求耶则其议论莫非圣贤而所为不少侔焉出而面诸人则道前古之遗余而归于善退而怡于私则怨睢薄恶而靡所不至将以行考耶则其独居操履修正无缺而处众莅事曾莫通其情焉为名利而自勉则君子也当忧危乘隙志盈而中变则又小人也藏诸中发诸外者言与行尔言行既不可以尽其心则知之也岂不诚难哉   张氏曰智足以有察然后可以言知人之方仁足以有爱然后可以言安民之道不知人则贤佞无所别故为君之道在知人而已不安民则黎庻失其养故为君之道在安民而已尧舜之知不徧物则知人者帝之所难尧舜之仁不徧爱则安民者帝之所难夫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则人固不易知矣能知人然后可以为哲夏暑雨小民惟曰怨咨冬祁寒小民亦惟曰怨咨则民固不易安矣能安民然后可以为恵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七      宋 黄伦 撰   臯陶曰都亦行有九徳亦言其人有徳乃言曰载采采禹曰何臯陶曰寛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亷刚而塞彊而义彰厥有常吉哉   张氏曰载事也采亦事也载之为事见于已成而行之采之为事见于未成而有为载采采者言其所行之事尝事某事此可见之行也以此而知人则人之情伪是非无以逃吾洞鉴之中矣   无垢曰夫自寛至彊皆天与之性也自栗至义皆学问之力也任性而行必至大过以学问辅之则成有用之徳矣夫五谷之性可以济饥而养气此天与之性也使任其自生自成则稂莠害之螟螣残之水旱干溢之则谷实不成与凡草等耳惟耕耘以时除害惟谨水则泄之不使之沮洳旱则滋之不使之确瘠粪其土膏使脉理润深其耔种使本根长然后实颖实栗实坚实好千仓万箱以享上帝以祭祖先以燕宾客以给老幼同受终嵗之饱焉徳亦犹是也一委之天而不以学问辅成之终为不才之人无可法则之士矣真可惜也此所以寛必养之以栗至于彊必养之以义然后可为全材也以学问辅之则所谓允迪厥徳也 又曰寛如刘寛柔如冯道愿如胡广乱如朱博扰如王世充直如汲黯简如李广刚如郅都彊如董宣皆委之于天而不济以学问以圣人之论格之皆不得谓之无罪寛而栗若郭子仪者柔而立若陈子昻者愿而恭若叚秀实者乱而敬若龚遂者扰而毅若诸葛亮者直而温若李泌者简而亷若马援者刚而塞若顔真卿者彊而义若李固者皆以学问辅之故皆有可观使为天下得此数公者在朝廷其尚忧不治者乎   范氏曰寛而栗性寛厚而能庄栗寛者失于太缓故能庄严祗栗乃为徳柔而立性柔和而能有立柔者失于懦弱遇事未必能执守有立乃为徳愿而恭愿者谨也性谨愿者失于迟钝必能恭恪乃为徳乱而敬乱治也能治乱事谓之乱能治事者或恃才轻物心不庄敬治而能敬乃为徳扰而毅扰顺也果决为毅性和顺者失于无断故扰而能毅乃为徳直而温正直者失于刚讦故直而能温和乃为徳简而亷简大也亷谓有亷隅如物之有棱曰亷性简大者失于不谨细行不修亷隅故简而能亷乃为徳刚而塞塞实也刚者能断失于空疎内心充实不为虚刚乃为徳彊而义彊者无所屈挠彊而无义必有害彊直之人动必合义乃为徳此九者谓之九徳彰厥有常吉哉彰明也吉善也人君用九徳必彰显有常之人而用之然后为善若寛者常能祗栗柔者常能自立久而不变谓之有常用有常之人则吉用无常之人则凶故曰吉哉   黎氏曰一言尽天地之道中之谓也九徳中之本也臯陶之言深于本也夫寛舒者戒在驽缓故抗之以庄栗慤愿者戒在愚野故文之以恭肃柔懦扰顺则为纵慝为不断故厉之以成立而绳之以严毅直而不温慈其失也激讦乱而不逊谨其失也矜夸简而无亷隅其失也倨肆刚而不充塞其失也愎违彊而不由义其失也抗暴九徳咸备而无有一失于其间则是圣人也夫天下之先务不过所谓知人安民也能知人则能安民矣然而天下之人贤与不肖在心而衣冠言貌皆人也吾何识其贤而用之欤亦在行有九徳耳人之有是九徳也犹身之有耳目手足也一不具不足为完人然皆出诸内而非自外入者也   日宣三徳夙夜浚明有家日严只敬六德亮采有邦无垢曰夫一家内得三徳之人以相佐助其谐内外接上下必刚柔得所缓急合宜至于有难处之事必能曲折周旋以应之有仓卒之变必能随宜合理以待之盖三徳之人情性器度中和详谛其理当如此也然非吾日宣之夙夜浚明之其徳用亦何所自而见乎 又曰以礼则严而不慢以事则祗而不怠以心则敬而不忽亮采者谓信而委以事也如此则六徳之人皆得展尽底蕴而一国之事举矣夫有邦诸侯民人社稷所繋朝聘燕享所出天子有命邻国有事大则风俗之原小则狱讼之委其间事变非常防防百出傥非得中和之士以相佐助则缓急先后之施节文秩序之称应机而欲中遇变而每安者其谁任之哉惟中和之人沉审而不浮从容而不迫变愈出而应愈奇事愈多而巧愈见一国之事尽处于谈笑之间诸侯可不严而祗敬之与可不信任而委以事乎   曾氏曰以天下之才为天下之用则用天下而有余以一已之才为天下之用则为天下用而不足盖为天子者奄有天下之广必能尽用天下之才兼收并蓄罔有或遗然后能成天下之治故必用是九徳之人自寛而栗至彊而义者无所不容无所不受盖所谓丘陵积土以为之髙江海积水而为之大大人合并以为公也惟其以是天下之才选为天下之用则虽天下之大不足以为患也至于诸侯则以其地不若天子之广其民不若天子之众故于九徳之中能用其六则足以保其社稷和其人民矣卿大夫之于诸侯又其小者故九徳能用其三则可以保其宗庙此言所处之势有广狭则所用之人亦有多寡也   翕受敷施九德咸事俊乂在官百僚师师百工惟时抚于五辰庶绩其凝   无垢曰翕受之者兼收而并蓄之者也敷施者各随其徳以待其变也如此则九徳之人各尽其材以効职事故在官者皆俊乂之士而无猥琐阘茸之人为百僚者有相师之风而无倔强好胜之态为百工者因时建事而无怠惰苟且之心如此则刚柔适中缓急有序其无事也则朝廷之上有肃穆之风其有事也则论思之际有从容之妙事中其防会逢其适春之治不行于秋离之治不兴于坎如吕氏月令之説者则又抚于五辰而庶绩其凝矣   胡氏曰所谓抚于五辰者五行之辰也水火金木土在地则为物在天则为时顺其时而抚之则五物者皆足以成其材而为用矣是故仲春斩阳木仲夏斩隂木所以抚木辰也季春出火季秋纳火所以抚火辰也司空以时相阪隰所以抚土辰也秋为徒杠春达沟渠所以抚水辰也以春秋出纳火则金之事可知矣然水与土金与火之事多合焉则以相待而成功相资以为用故也所为抚者如抚万物之抚有爱心焉五行之材爱之则繁庑虐之则雕残非特五行也凡物皆然若郑国火则火不抚矣铸非其人则金不抚矣鲧陻洪水则水不抚矣斧斤不以其时则木不抚矣然则何以言辰也自甲至癸谓之日自子至亥谓之辰日阳也辰隂也尧典言敬授则君道也故言时时者日运而成之也此篇言九徳则臣事也故抚言辰辰者五行运而成之也   薛氏曰古之知言者忘言而取意故言无不通后之学士胶于言而责其实故多疑多疑故多説天子用九诸侯用六大夫用三言不得不尔其寔未必然也孔子曰天子有争臣七人诸侯五人大夫三人使诸侯而有争臣七人宁得谓之僭天子故观书者取其意而已矣   吕氏曰翕受敷施见人君如天之无不覆如地之无不载不以一已之才为才而合天下之才为才收而受之于一己而又散之于天下惟九徳咸事然后可谓俊乂在官也   无教逸欲有邦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防   无垢曰天下之事无一事不出于天者有是事必有是官官所以代天治事也一官旷则一事阙一事阙则天事有不举者人君代天君天下不举可乎夫天事之举以官得其人官得其人以人君之允迪厥徳允迪厥徳以戒惧于隐防此臯陶所以言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防也防者动之防也戒惧正当在此于防稍怠则为逸于防稍忽则为欲逸欲之防兆于方寸潜行于天下是教天下以逸欲矣天下逸欲其可望九徳之人乎如此则治天事者无其人治天事无其人则大乱矣臯陶言此所以深言为人君者不可以不允迪厥徳以感移天下也   温公曰防之为言防也言当戒惧万事之防也夫水之防也捧土可塞及其盛也湮木石没丘陵火之防也勺水可灭及其盛也焦都邑焚山林故治之于防则用力寡而功多治之于盛则用力多而功寡是故圣帝明王皆销恶于未萌弭祸于未形天下隂被其泽而莫知所以然也周易坤之初六履霜坚氷至霜者寒之始也氷者寒之极也坤之初六于律为林钟扵厯为建未月阳气方盛而隂气已萌物未之知也是故圣人谨之曰履霜坚氷至言为人主者当絶恶于未形杜乱于未成也繋辞曰知防其神乎君子知防知彰知柔知刚万民之望谓此道也   陈氏曰一日之间防防之事其积有万一或不谨一或不惧其失可胜既耶兢兢谨也业业惧也   无旷庶官天工人其代之天叙有典勑我五典五惇哉天秩有礼自我五礼有庸哉同寅协恭和衷哉天命有徳五服五章哉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政事懋哉懋哉史氏曰因天理以为之教化则代之者不可异其心顺天道以为之赏罚则行之者不可怠其志   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达于上下敬哉有土   无垢曰欲知天之所在即民可见也故天之聪明即民之聪明也天之眀畏即民之明威也如是民之闻见天之聪明也民之喜怒天之明威也岂可欺哉同寅协恭和衷则知典礼之合于天政事懋哉懋哉则知赏刑之合于天其应如此岂可欺哉夫合天下之闻见以为聪明合天下之喜怒以为明威则天之为天亦可见矣倘有一毫私意横乎其心者皆非天也又曰夫合天下之闻见以为喜怒合天下之喜怒以为刑赏其聪明明威如此可不敬哉贱而庶民贵为天子一以此待之耳盖位有上下理无上下理之所在虽匹夫可以动天理之所黜虽天子谓之一夫则以天道无私合天下之闻见以为喜怒合天下之喜怒以为刑赏不以贵贱髙下其心故也然则有土之君独何所恃乎所恃者敬而已矣   张氏曰髙其目下其耳天之聪明也其所以聪明者因民之聪明而已善者福之淫者祸之天之明畏也其所以明畏者因民之明威而已天视自我民视天聴自我民聴则其聪明因民可知矣民之所就天之所予民之所去天之所夺则其明畏自民可知矣于天言明畏于民亦言明威者盖天不嫌于无威于天言畏则威可知矣于民言威则畏不足道也然民受天地之中以生其性命之理与天为一则其好恶取舍未尝与天违也圣人知其如此故自民聪明以叙有典秩有礼则典礼不违民性自民明威以命有徳讨有罪则赏罚不悖民心圣人之因民乃所以因天者也然而天之明畏岂择贵贱而加之故曰达于上下如是则有土之君不可不钦故曰敬哉有土   臯陶曰朕言惠可厎行禹曰俞乃言厎可绩臯陶曰予未有知思曰赞赞襄哉   无垢曰孔子云圣则吾不能我学不厌而教不倦也不厌不倦即赞襄之意也中庸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此言天之所以为天也文王之徳之纯此言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不已者天也文王也孔子之不厌不倦臯陶之赞襄也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思曰赞赞襄哉则允迪厥徳不已而徳日新矣又不已则日日新矣又不已则又日新矣东坡曰赞进也襄上也臯陶之意曰吾不知其他思日夜进进而已知进而不知退知上而不知下也   益稷   无垢曰益稷未尝有一言而乃以名篇何也曰此史官之意也以谓禹之所以成功者以益稷同心为之佐也同心赞协得以名篇使后世之士知功不必争名不必擅倘吾怀至公之心共成天下之务如益稷者亦自不废于唐虞之时得列名于禹臯陶之后则忌嫉之心强愎之意庶防其少瘳乎益助禹以刋木而奏鲜食稷助禹以濬川而奏艰食鲜食二人与同其劳苦共成其大功二人之心一而无间史官以其一也故以益稷名篇而附于臯陶之后焉   帝曰来禹汝亦昌言禹拜曰都帝予何言予思日孜孜无垢曰舜使禹亦昌言禹见舜好善不已之心叹曰美哉此好善之心然臯陶昌言至此极矣予复何言哉予思日孜孜行其平生所学所得者在克艰之言尔余读至此乃知圣贤之心如此其一也 又曰禹之功即舜之功舜不于禹之外别自求功臯陶之谟即舜之谟舜不于臯陶之外别自陈谟至于禹之心即臯陶之心所以不见谟在臯陶而若在己也臯陶之心即禹之心所以不见功在大禹而若在已也包氏曰君臣都俞相敕戒胥赓歌其功逺其言粹故録而为谟大禹谟臯陶谟是也益稷则不能言谟然稷为后稷益作虞奏艰食鲜食懋迁有无其功钜者也徳焉而谟功焉而否不亦昭昭然乎   臯陶曰吁如何禹曰洪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昏垫予乘四载随山刋木暨益奏庶鲜食予决九川距四海濬畎浍距川暨稷播奏庶艰食鲜食懋迁有无化居烝民乃粒万邦作乂臯陶曰俞师汝昌言   张氏曰昬言其性之失也垫言其身之弱也民之昏垫如此圣人其可以坐视斯民之罹害而不为之忧乎此禹之所以思日孜孜至于三过其门而不入盖以天下之溺犹已之溺故也   吕氏曰予乗四载即旧注所谓水乘舟陆乘车泥乘輴山乘樏随山刋其木以相视水势于是与益稷播艰食奏鲜食鲜鸟兽之食当水土未平之时田泽蔽塞全未播种故但奏鲜食及水渐平民之播种尚艰故曰艰食所谓谷粟之食也惟其艰故以食鸟兽之食相兼当洪水未平天下道路割絶不通故天下之物有处充积无处全无天生万物欲以养天下不可不均化居变其居积谓如此处出茶茶必有余积故化之于出盐之地使盐处有茶茶处有盐物物如此自然均足于是烝民乃得全用粒食天下皆得其治此非禹之夸辞也禹在虞朝所谓不矜不伐不自满假之人也成功之后宜其所过者化而日求新功不忮不求何用不臧至子路终身诵之夫子则曰是道也何足以臧禹亦圣人岂不知此今乃歴举其功似若矜伐者盖治定功成禹恐虞朝之臣见其已成而不知其经营艰难若是故自言之以常存敬惧之心   禹曰都帝愼乃在位帝曰俞禹曰安汝止惟防惟康其弼直惟动丕应徯志以昭受上帝天其申命用休无垢曰夫居天子之位岂易事哉天命难谌斯民难保治中有乱安中有危可不谨哉谨之之道如何安汝止惟防惟康其弼直此谨之之道也止谓心所安处不愧屋漏不欺暗室戒谨不睹恐惧不闻心则安矣虽居无人之处常若十手所指十目所视其敢忽乎然而祸有起于防眇变有生于仓猝古人所以咏履霜之不早戒言蔓草之难图则于安其止之中又当观防防于将然也审证防详果安而无危果吉而无凶果治而无乱则循其礼而行之因其势而成之此所以又言惟康也然而自以为是未必天下皆以为是自以为正未必天下皆以为正私意妄见其害人多矣此所以有望于正救之臣而欲其弼直也惟正救之臣直则天子曰然弼臣曰不然吾将审其言而从其所谓不然者天子曰可弼臣曰不可吾将审其言而从其所谓不可者如此则以心而无愧以变而无忽以事则无谬以天下之闻见尽白于上则无不快于心者故一动则合人心而大应以待吾志矣人心既同则显然上合天心而昭受上帝天其申命用休矣   张氏曰在位者人君所与共治之人也与君子则治与小人则乱一或不谨其所与则败乱随至此禹之戒舜所以使之慎乃在位欲其无轻于得人故也又曰夫为人君者止于仁为人臣者止于忠为人父者止于慈为人子者止于孝禹之戒舜使之安汝止盖以舜之为君当止于仁故也仁者静则能止安其所止则安仁而已夫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惟止能止众止则为人君者其可不知所止哉惟防则使之知其防惟康则使之安其身也防者动之防惟防则其智足以有察康者安之至惟康则其动不妄安汝止惟防惟康则其在我者尽矣然其在我者未能无失故其弼直者欲其所弼已者直也其弼直则左右前后皆正人为之君者可以立于无过之地矣如是则一人有事于四方而四方莫不丕应徯志丕应者聴唱而和之之谓也徯志者先意而从之之谓也惟动丕应徯志则人与之矣人与之则天与之天与之则天之所眷命故继之以昭受上帝天其申命用休上帝者昊天上帝也天者凡在天之百神也昭受上帝则天与之矣天其申命用休则在天之百神又从而重命之以休福也   陈氏曰大学之道在止于至善知止然后能定能定然后能静能静然后能安君止于仁臣止于敬既知其止则反覆倒置无非仁与敬也所居之位不同所临之事不一而皆有一至善以为止反覆终始不忘于止然后能定能静至于能安至于安矣则举天下之事不能易其止其虑患也甚防其应物也出于无心虑患甚防者防也应物无心者康也惟防则嗜欲不生于心惟康则利害不汩于中嗜欲消而利害之甚者不能汩则凡弼辅乎我者自然直矣君能防康而辅弼之臣又直是惟无动动则天下大应吾志而无有逆我者矣此不言而信信在言前之功用也如此则非惟人应之天亦将申锡其命以休美之矣   帝曰吁臣哉邻哉邻哉臣哉禹曰俞   无垢曰臣哉邻哉以言此事在众臣与亲近之力尔又曰邻哉臣哉又言此事在亲近众臣之力尔其言反覆劲急此乃舜深见此理当臣邻交修不可少怠也夫有众臣效职于外然后论思献纳之官侍御仆从之人得以尽其忠此近臣须于众臣之意也有近臣尽忠于内然后众臣得以安其职此众臣须于近臣之意也 又曰汉元帝唐文宗皆孜孜求治之君也然元帝有一萧望之而不能用乃信任石显文宗有一裴度而不能用乃依郑注李训一则杀贤者之失一则有甘露之祸言之使人于邑岂知有舜为君有禹为臣乃至如此之盛乎   张氏曰臣哉者以分言之也邻哉者以情言之也一于分则离一于情则防先王之驭其臣也其忘分以道其严分以礼外不至于离内不至于防此臣哉邻哉邻哉臣哉舜之所以告禹也臣哉邻哉者言臣当邻我者也邻哉臣哉者乃所以为臣也唐虞之世上下协心君臣同徳都俞赓歌无或异志者进此道也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八      宋 黄伦 撰   帝曰臣作朕股肱耳目予欲左右有民汝翼予欲宣力四方汝为予欲观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山龙华虫作防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絺绣以五采彰施于五色作服汝明予欲闻六律五声八音在治忽以出纳五言汝聴戴氏曰甚哉舜禹君臣相为戒敕而成无为之治者何其详也仁义以为本而礼乐以成之所谓臣作朕股肱耳目者以此而已予欲左右有民汝翼者仁也予欲宣力四方汝为者义也左右斯民非仁不能宣力天下非义莫行仁义立矣则礼以文之故于是观象作防作服而汝明之也乐以和之故于是以六律五声八音在治忽以出纳五言汝聴之也 又曰衣裳之制十有二章之辨先儒纷然言之不齐尤不可以不辨也夫衣皆也裳皆纁也日也月也星辰也山也龙也华虫也此六章者在衣而会之宗庙之彝也藻也火也粉也米也黼也黻也绣之于絺以为裳而已日月星辰以昭其明山以昭其仁龙以昭其变而华虫文明之物也圣人明以治天下而仁以行之其用虽莫测也而治教刑政灿然备具以此临民民其安之以此事神神其享之故此六物见于宗彞又见于衣也柔顺清洁可以荐羞者藻昭明齐速可以烹饪者火米以养人粉以泽物至于黼则所以为断也黻则所以为辨也圣人藻饰治具粉泽王猷以养天下在于断而能辨然后足以成治功故此六物见于裳也惟天子备十有二章公自衮冕而下无日月星辰而有山龙盖九章也侯自鷩冕而下无山龙而有华虫盖七章也伯自毳冕而下无华虫而有虎蜼盖五章也子自希冕而下无虎蜼而有粉米盖三章也男则无冕裳黼黻而已其章不足道也此上下等杀之制于周为详   孙氏曰自日月至华虫此六者皆画于衣故曰作绘以法于天其数六者法天之阳气之六律也自宗彝至黼黻此六者皆绣于裳故云絺绣絺绣紩也谓紩刺以为绣文以法于地其数亦六者法地之隂气之六吕也故皋陶云五服五章哉郑注云五服十二也临川问曰宗彝所以象孝也象孝奚取于虎蜼文公曰虎义也蜼知也义以制事知以察物然后可以保宗庙故取于虎蜼   予违汝弼汝无面从退有后言钦四邻庶顽防説若不在时侯以明之挞以记之书用识哉欲并生哉   无垢曰余读至此乃知舜之所以求于羣臣也深矣夫左右有民宣力四方观古人之象以作服以声音察治忽出纳五言此舜之欲也然人不自保欲在于此而辄自违之或怠意倦勤或私见害公或防説妨正于此四事一有背违则又望于臣下之正救也然人主势位崇髙生杀可畏其有顾望怯懦者虽晓然知人主背违本欲纳諌畏其刑威乃面从其短退知其不然也徒为后言以自解而已可谓不忠之大者也舜察臣下之情乃至于此可谓明圣矣 又曰夫臣邻之间翼为明聴不失其职至于君自背违则致正救之义此乃贤人君子也若夫翼为明聴一皆失职及见背违又不正救此乃庶顽防説也古人以心不则徳义者谓之顽而伤良者谓之谗顽谗之人心背正道必以舜之欲为未然口生浮言必以舜之欲有所沮岂有翼为明聴正救之心乎舜之待之亦有道矣其道如何侯以明之使之知耻而又不改则挞以记之使之知悔而又不改则书用识哉使之知惧其所以困厄之如此者岂有他哉   工以纳言时而飏之格则承之庸之否则威之   荆公曰工以纳言时而飏之者所谓以乐教也格则承之庸之者既教而成矣则有徳者承之而承之者使之在位也有能者庸之而庸之者使之在职也否则威之者教之不率而后威之以刑先王所以成就天下之材至于如此可谓至矣   禹曰俞哉帝光天之下至于海隅苍生万邦黎献共惟帝臣惟帝时举敷纳以言明庶以功车服以庸谁敢不让敢不敬应帝不时敷同日奏罔功   无垢曰禹闻舜威之之言有似有苗不率遽令徂征之意所以有俞哉之言也夫庶顽谗説所以不格者必吾有所未至也岂可遽威之哉圣王所以大有过人者以知责已之道也如有苗逆命帝知徳有所不至诞敷文徳七旬有苗格矣盖省已修徳积而至于七旬吾之徳日新则彼之恶日去感应之理也萧氏曰贤否明则人安于分而无有竞心是以让也名器不渎而不敢慢是以敬应苟不于是敷溥而大同之则是私于亲近而贤者逺故日进于无功   无若丹朱傲惟慢游是好傲虐是作罔昼夜罔水行舟朋淫于家用殄厥世予创若时娶于涂山辛壬癸甲啓呱呱而泣予弗子惟荒度土功   无垢曰舜圣人也岂有傲乎曰遽征有苗益则曰满遽威庶顽岂可不谓之傲乎此心不已必变为虐慢游是好昼夜不息至罔水行舟以继其逸欲朋淫于家以紊其天常皆傲不已之积也傲不已则殄厥世者乃傲之影响也今庶顽之不格岂有以召之者然乎予惩创傲虐之絶世所以娶于涂山不敢久安越四日而徃治水啓呱呱而弗子过门而不入其心所念惟荒度土功耳   顾氏曰尧之为父而子之恶乃至于朋淫于家用殄厥世何也将尧之道不行于妻子耶圣人之于父子先之以恩而后之以义惟先恩而后义则其子虽不善而不至于忘父子之情夫丹朱既已不善矣彼尧将督责而惩创之则足以失父之慈而未足以致子于道此古人所以易子而教也故曰父子责善贼恩之大者又曰责善则离离则不祥莫大焉尧亦以其身之不幸也是故在于不幸之中又有甚之此固圣人明父子之际者虽然盖亦文而过之也舜之为圣人也至矣而禹戒之丹朱者何也此所以见君臣之无间也舜圣矣犹戒以丹朱下而逺者其可以黙哉   弼成五服至于五千州十有二师外薄四海咸建五长各迪有功苗顽弗即工帝其念哉   胡氏曰自畿甸薄海隅其为地几何则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矣由王公迨黎庶其为众几何则率土之濵莫非王臣矣先王以地不能自守也必分地而与之守以民不能自治也必分民而与之治此分内外以为畿异逺近以为服不得已也先王以建万国亲诸侯则大邦小邦同姓异姓皆不出乎五服之内而弼成之则至于五千也盖方禹治水之初兽蹄鸟迹之道交于中国春作秋成有弗获者焉则天下盖尝否而无泰暌而难通惟地平天成人得平土而居山治则鸟兽之害消川治则龙蛇之居逺则向之所谓否者今则易而为泰向之所谓暌者今则变而为通朝觐防同于是以均道里贡赋于是乎一以之颁正朔以之考制度无不由此非禹弼成之尚何能哉盖拂我而相之之谓弼则禹之功有治险为平转害为利者矣然后一州择十二诸侯为之师而有以取正五国建一诸侯为之长而有以为率使内外相聫小大相属如身之使臂臂之运指国体完备政无不举则各迪有功乃其效也 又曰圣人以一身之防临四海之广众建诸侯以为夹辅然所谓诸侯者有人民焉有社稷焉甲兵足以自卫财赋足以自奉不设为之长则人各有心国自为政于是州各有师以司一州之诸侯又为州牧任一州之责其诸侯为甚众又设为之长使相州牧而主诸侯使大以比小小以事大则上下相维尊卑相统莫之违矣所谓州者盖要服之内也   帝曰迪朕徳时乃功惟叙臯陶方只厥叙方施象刑惟明   张氏曰由而行之之谓迪迪朕徳者言天下之人皆由舜徳而行之也舜以谓天下之人皆迪朕徳是汝功惟叙故也乃功惟叙者九功之得其叙也水火金木土谷惟修则六府之得其叙也正徳利用厚生惟和则三事之得其叙也六府得其叙则民有常产三事得其叙则民有常心既有常产又有常心则其迪徳也宜矣 又曰率九功之叙而迪者在所赏违九功之叙而不迪者在所刑臯陶之方施象刑惟明乃所以只九功之叙也当是之时惟苗顽不即九功之叙自非方只厥叙之人其能明刑以治之哉   夔曰戛击鸣球搏拊琴瑟以咏祖考来格虞賔在位羣后徳让下管鼗鼓合止柷敔笙镛以间鸟兽跄跄箫韶九成凤皇来仪夔曰于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庶尹允谐   无垢曰呜呼舜廷之臣几于同气而异息同心而异形大舜于庶顽谗説责之太严不知自反而禹乃以修徳谆谆反覆辩论几数百言舜终不寤若不然禹之説者夔乃以典乐之事谏焉意言庶顽谗説皆舜有以感召之也岂可不自反而修徳哉如祖考来格虞賔在位羣后徳让则堂上之乐戛击鸣球搏拊琴瑟与夫咏歌有以召之也鸟兽跄跄则堂下之乐下管鼗鼓合止柷敔笙镛间作有以召之也鳯凰来仪则箫韶有以召之也鸟兽率舞庶尹允谐则击石拊石有以召之也夫乐一入中和随类感召如此则庶顽谗説之不格岂可不自反而修徳乎夔之所言所以成就禹之所陈而开寤舜之心也禹夔二公其心无他一于是而已矣夔以乐为言则又显然可见者如祖考之难格丹朱之难化鸟兽之难动凤凰之难感乐一动尚使之来格使之在位使之率舞使之来仪若执契劵以取责于人无不如其意者苟吾徳之已至岂有如庶顽谗説者而不格乎舜可以无疑矣胡氏曰治定制礼功成作乐则乐之象成其来久矣自咸池云门大章之乐作而舜因之则韶之为乐尽善尽美而无以加之矣然乐之数不过乎九成而乐之分不出乎上下而已盖堂上之乐所以象宗庙朝廷之治所谓戛击鸣球搏拊琴瑟以咏者是也堂下之乐所以象鸟兽万物之治所谓下管鼗鼓合止柷敔笙镛以间者是也传曰歌者在上贵人声也故乐以登歌为贵则凡以咏者举堂上之乐矣诗曰既和且平依我磬声故乐以磬声为依凡以间者举堂下之乐也所谓间者乃堂上堂下之乐迭作而已则羣后德逊鸟兽跄跄不亦宜乎 又曰戛击是作止之名非玉器也故以戛击为柷敔之状经典无文汉初以来学者相传皆云柷如漆桶中有椎柄动而击其旁也敔状如伏虎背上有刻戛之以为声也乐之初作击柷以作之乐之将末戛敔以止之故云所以作止又曰九成必以箫者凡乐大矣而未备则奏其器   之大者及其既备则器之小者无不举矣灵台之诗曰贲鼓惟镛有瞽之诗曰箫管备举与此同意箫之为乐备矣小者无不举又以其形象凤之翼其声象鳯之鸣古诗鳯凰啾啾其翼若竽其声若箫箫之形声取象鳯凰相匹而来也又曰有鳯有鳯乐帝之心箫者声之至细鳯者物之难致以至细之声来至难之物非在乐之声音形容乐帝之心而已鳯凰之为物鸣中律吕色备五采治则见乱则隠贾谊曰览徳辉而下之此于舜之时以类应也鸟兽跄跄鳯凰来仪固有间矣其或鳯凰而为跄跄则非其应也杨雄曰鳯凰跄跄匪尧之庭其知言乎箫韶必以九成者韶出于可欲文乐也武出于不得已武乐也文为阳武为隂阳之变止于九隂之变止于六凡乐每一变为一成故韶以九成武以六成 又曰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之前曰鳯兮鳯兮何徳之衰盖孔子自谓鳯鸟不至吾已矣夫夫圣人之出处天运之所在天下之所以治乱者也 又曰周公谓召公曰收罔勉不及耇造徳不降我则鸣鸟不闻盖言在上者勉而不怠则足以倡其臣在下者徳降于民则足以成其君舜所以无为于上而禹臯陶所以乐尽其心者一唱一应皆得其道也鳯凰以其匹而来也实在此时周公以禹稷自任以舜望成王盖亦有意乎   帝庸作歌曰勑天之命惟时惟几乃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熈哉   无垢曰夫人事皆天命也修人事则是谨天命非于人事之外别有天命也以威待庶顽此人事之不至也人事不至则是忽天命修徳以格庶顽此人事之尽者也人事之尽则是勅天命勑者正也夫人事之修不修当于时几而察之庶顽不格此当谨天命之时也以威俟之则失天命之时矣庶顽不格此当谨天命之防也以威俟之则失天命之防矣失时则有后悔失防则有大祸防防之间岂可忽哉 又曰天下之理一处明则万理皆明一处暗则万理皆暗舜因禹夔之説乃悟万事皆自己出故百工熈哉遂断之以元首起而不复疑也又悟元首之起乃自股肱之臣喜于开导也其深望于禹夔岂有既哉   周氏谌曰古者君臣相遇未有如舜禹益稷臯陶之际方其朝廷论议开心腹露情素而上下无毫髪之间君之美称已之善而应和唯诺直言忠告无所讳忌不啻若父子兄弟之亲雍睦谐和而各进其谋谟此非特圣贤之遇合盖至诚有以结之也是以相与虑世也深而忧民也逺悉意丁宁无所不尽焉蒲氏宗孟曰天之所以命人君者非苟畀其天下之奉而已人君之所以勅正天命者非苟利其天下之养而已天命人君其要贵于不负其所畀人君勅正天命其要贵于不悖其所为故能措天下于安宁无事如是者岂有深逺难晓之迹变化不可知之理一言而可尽者惟在顺时惟在谨防耳举天下之事有大于天时乎不逆其时风雨顺燠旸节日月光庶徴明天地之和格矣天下之事有深于几防乎不忽其防衅隙闭芽蘖消桃虫之害去坚氷之祸不至矣时在天几在人谨其在天者畏其在人者是以人君之政有一相戾于其间隂阳乖谬寒暑四时将不得其正生民将受其为之上者安得不谨乎   臯陶拜手稽首飏言曰念哉率作兴事慎乃宪钦哉屡省乃成钦哉   临川曰臯陶承歌以戒帝有谓屡省乃成钦哉盖善始非难而善终为难能屡自顾其成功则治不至于乱安不至于危孟子曰一逰一豫为诸侯度是逰豫人之所不免也君子非不豫也豫至于逸不可也君子非不逰也逰至于盘则不可也此太康所以逸豫盘逰而至于失邦矣   乃赓载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又歌曰元首丛脞哉股肱惰哉万事堕哉帝拜曰俞徃钦哉无垢曰臯陶喜舜之开寤不自知其言之出也所以将顺成就舜勑天命之美意而又坚固之使不变逺大之使不息也至于赓续舜股肱之歌而歌之至于载而不已者此又臯陶责舜之自反而修已也其歌之意以谓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实由乎元首明哉而已是良与康乃人君明徳之效騐也又以谓股肱惰哉万事堕哉实由乎元首丛脞而已是惰与堕乃人君丛脞效騐也然则庶顽不格是谁之过欤而区区欲以射侯挞罸书识威刑以惧之亦几于苛碎矣不若退而修徳知夫惰与堕皆吾丛脞所致良与康皆吾明徳所致则修徳其敢已乎大禹之意夔之意臯陶之意无非使舜之自反舜只敬三人之意而拜曰然自兹以徃其敢不钦乎   范氏曰不明之君不能知人故务察而多疑欲以一人之身代百官之所为则虽圣智亦日力不足矣温公曰人君明则百官得其人百官得其人则众事无不美人君细碎无大畧则羣臣不尽力羣臣不尽力则万事皆废坏此二者治乱之至要也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九      宋 黄伦 撰   夏书   禹别九州随山濬川任土作贡   无垢曰洪水滔天九州莫辨禹欲治水先定九州之界然后随九州之山濬九州之川使水复归故道而入于海水尽土见即任其土地所出而作贡法不废其所有不责以所无不强以难得此之谓任土作贡此圣人立言精到丰不余一言约不失一辞   孙氏曰共工氏之霸九州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州则自尧舜禹以前天下经界亦分而为九遭洪水之时经界圮坏封圻湮没禹于是正其经界使九州各复其旧如东南距济西北距河是为兖州北据海西距岱是为青州之类是皆髙山大川分别为九州之界也   髙氏曰传曰两山之间必有川焉水由是而行也故随山而后濬川又曰土地所宜风气所有物由是而产也故任土而后作贡   胡氏曰任其土地之有无多寡以制其贡故曰任土作贡盖物之无不责之使有物之寡不责之使多任其土之所有以贡焉耳九州有贡有赋下以职供谓之贡上以取下谓之赋夏之赋亦谓之贡孟子所谓夏后氏五十而贡是也禹任土作贡故谓之禹贡张氏曰九州之别其来久矣大浸之后疆理错乱封圻湮没禹之治水至于地平天成然后因其故而别之此九州之所以分也随山所以刋除其障蔽濬川所以疏通其壅塞九州之水原皆出于两山之间必有川焉随山而濬川水有所决而泛溢之患可除矣夫然后可以任土作贡任土者任其土之所出而作为贡法则下供上也易矣是故因于土地之宜陈氏曰孟子言禹之行水行其所无事其言盖有所考而学者不知也经曰鲧陻洪水汩陈其五行记曰鲧障洪水而殛死然则鲧之治水不能行其所无事也盖水曰润下知润下之为水则禹之为治水也随水原之所自出者濬之以为川寖寖乎水有所归矣鲧也者障之而使东陻之而使不滥今年一堤成明年一防决歴九年而无功者汨陈其润下之性故也东莱曰九州之界以前固然但洪水泛滥湮没了故欲治水先别其疆界九州之界既定则可下手随山有两意一谓随山开导以观水势一谓随山便导水随山之脉络相视其水势濬其川益稷言濬畎浍距川此独言川举其大者而言之任土作贡任土物之宜以作贡赋之法   禹贡   禹敷土随山刋木奠髙山大川   无垢曰敷分也敷土即别九州之义以谓分别九州之地然后随山之形势以导水之归路且又刋木之蔽障以表山路之逺近则又定髙山如五岳者大川如四渎者东西既辨南北已明然后导山导川可得而施功也此盖禹初措手治水之规模也不别九州之地则大界不分不随山则地势髙下无从而知不刋木则道路无从而辨也不奠髙山则无以定位不奠大川则无所行水规模如此其间曲折则又推此意而造化之耳   张氏曰横流之初土为水之所没则土未平夷禹于是敷而治之故谓之敷土序言随山濬川者言其终也经言随山刋木者言其始也盖随山刋木然后川可得而濬序总一篇之意故以随山濬川言之经言治水之序故以随山刋木言之此作书者之法也奠髙山大川者奠之为言定也髙山既定则九州之山正矣大川既定则九州之川别矣奠髙山大川则九州之封域疆界理矣   胡氏曰所奠髙山者冀州之山壶口梁岐太岳雷首厎柱析城王屋太行恒山碣石大伾青州之岱宗徐州之防羽峄阳州之敷浅原荆州之荆山衡山内方大别豫州之熊耳内方桐柏陪尾梁州之岷山嶓冡蔡防雍州之岍荆岐山积石龙门西倾朱圉太华终南惇物鸟鼠三危是也所谓大川者冀州之衡漳恒卫洚水大陆兖州之雷夏灉沮九河济漯青州之潍淄汶水徐州之淮沂大野州之彭蠡三江震泽荆州之江汉三澨九江沱潜云梦豫州之伊洛瀍涧荥波菏泽孟潴梁州之沱潜沔雍州之弱水合黎流沙泾渭漆沮澧水是也夫先言髙山大川而后列九州山水川泽者先凡而后目也已列名山大川而更言九山九川九泽者总括而结文也   陈氏曰敷治也髙山九州之巨镇也大川九州之巨浸也奠定也禹欲定九州之山川升髙而望之惧草木蔽翳故随所至之山斩木以除蔽翳尔于斯时也水土之功未施故定者髙山大川而己   冀州既载   无垢曰冀尧所都也禹治水自冀州始曷为自冀州始冀州河所注也为害特甚治在所先也自冀而兖自兖而青自青而徐河水流行同归于海然后自徐而自而荆自荆而豫自豫而梁以治江淮之水自梁而雍以治河上流梁髙于荆荆髙于梁荆之水从而入海雍髙于豫豫髙于青徐雍豫之水从青徐而入海其治水次序尚可攷也向非禹识大体先别九州之界然后随山刋木以开水路奠髙山大川以辨四方其何能知水之所出入而治之如此其密哉禹之治水犹兵法之用兵也先登髙山以望敌之大势某处阵坚某处阵薄某处走路也某处险地也然后避其坚而冲其薄夺其险地而扼其走路其间变化出入倒行逆施则又在将之智术如何耳禹之别九州以至奠髙山大川然后治水岂非出于此欤   范氏曰冀州尧所都禹治水自帝都始故先言冀州尧都平阳冀州之域今河东晋阳是也   张氏曰禹之治水始于冀州终于雍州冀州为最下而又帝之所都先其下然后水有归矣列子曰天倾西北日月星辰就焉地不满东南百川水潦归焉是故水性趋下而万折必东者自然之势也九州之治莫先于冀由冀而东南次兖由兖而东南次青由青而东南次徐由徐而南次由而西次荆由荆而北次豫由豫而西次梁由梁而北次雍其先后之序必始于东南终于西北岂不以东南者地之最下者乎或先或后一终一始曷尝任私智于其间哉盖亦顺导其势而已矣   壶口治梁及岐   无垢曰既治壶口则梁岐之水皆治矣以言壶口之水既入于河则梁岐积水皆自壶口而通流于南河矣梁岐雍州界而言于冀州者以言梁岐水脉与壶口相连也   东莱曰既治壶口治梁及岐岐梁皆是龙门左右之地水之所以为患正縁龙门狭隘壅塞其水故禹治之凿龙门使水势通行以此观孟子谓禹之治水行其所无事此岂得为无事盖凿其所当凿治其所当治所以为无事也推之为学岂因循不作为无事为其所当为则为无事今人治水最难圣人惟先为其难非圣人灼见此理自信之笃则惮而不为   既修太原至于岳阳覃怀厎绩至于衡漳   无垢曰既修太原至于岳阳者以言既治太原之水沿流而至于太岳之南也太岳在太原西南上流既治则下流通利而入于南河矣衡漳在怀北覃怀厎绩是先治上流也顺流而下至于衡漳使漳水入渤海渤海入东河也或治东而西流或治上而下流或治下而上流皆禹一时造化知利病所在而治之不可以一途求也苐以地理考之昭然黒白分矣治天下犹治水也岂有常形哉惟知利病所在滞者兴之者补之或寛或猛不可预定行其所无事而已吾何容心哉   张氏曰太原之地水攻荡而坏矣必将有以修之故谓之修太原覃怀近河之地也衡漳者漳水之横流也其治之非一朝一夕之力故曰厎绩所以见其积功之成也   王氏曰治水或言地名或言山名或言水名者言地名则以地有水弥漫也言山名则以山有水壅塞也言水名则以水泛溢而不见故道也治山之水者自上而达之于下治地之水者自小而达之于大故初则至于川次则入于河终则归于海归于海则无壅塞弥漫不见故道之患矣治水或言载或言治或言厎绩其实一也欲文其辞故异其字耳冀州治水至此则无水患矣   厥土惟白壤厥赋惟上上错厥田惟中中   孔武仲曰冀州者四方之冲会天下之奥宅千里之封域岂其土地所生者无足以贡于王乎何其言不及也谓内外之势异尔冀州者天子所都之地也余八州者诸侯所封之国也诸侯之君各以嵗时奉其国之所有以献于王然后谓之贡贡者四海之所有而圻之内无也故兖之漆丝青之盐絺徐之五色土之瑶琨篠簜荆之羽毛齿革豫之漆枲絺纻梁之银镂砮磬雍之球琳琅玕萃四海之珍而致之天子谓之贡焉至于冀州之域千里之内全属于王一木材则林衡掌之矣一蒲苇则泽虞掌之矣一金锡则牧人掌之矣一禽鱼则罟人人掌之矣是皆其所自有之物何贡之云哉故夫冀州不称贡者其势异于余州也   王氏曰田与赋皆分作九等故有上中下而上中下之间又各分之故有上上上中上下又有中上中中中下又有下上下中下下是为九等故上上为第一上中为第二以次至下下为九等 又曰赋乃田与土所出故八州言赋皆在田之下惟此在田之上者传之误也且九州或田与土品第髙而赋则卑或田与土品第卑而赋则髙何也盖田土论性赋论多寡故田与土品第髙者其性美也赋则品第卑者其数少也田土品第卑者其性不美也赋则品第髙者其数多也故赋与田土品第不同   东莱曰水患平见其土色赋上上田中中差四等冀尧之都事事皆出于此所以特重于他州然别有所利亦与他州一般   恒卫既从大陆既作岛夷皮服夹右碣石入于河无垢曰从者复故道也作者耕作也谓恒卫二水既复故道则大陆可耕作也非独大陆可耕作极冀州之东至于岛夷之地水患既去皆得安其故居而衣皮服也岛夷食鸟兽之肉而衣其皮此本性也以水为患失其本性今蛮夷亦得其所矣况民乎碣石海畔山碣石在海之北海在碣石之南而河又其南也禹行河逺至冀州之极处然后逆流入河以归帝都方其入河时碣石山乃在挟掖之右此又记山川形势所在也 又曰禹治冀州水害凡四处治壶口则梁岐之水皆得入于南河治太原之水则岳阳之水亦得入于南河治覃怀之水则衡漳之水得入于东河治恒卫之水则大陆因以耕作岛夷因以皮服其识利病所在一处既通则数处皆受其利非其识见穷尽水之理其能如此乎   上官氏曰即中国言之则冀者北方之极者南方之极也青徐东方之极也雍梁西方之极也禹之治水冀州之功毕则治及于北夷故曰岛夷皮服州之功毕则治及于南夷故曰岛夷卉服青徐之功毕则治及于东夷故青曰嵎夷既畧莱夷作牧徐曰淮夷蠙珠暨鱼雍梁之功毕则治及于西夷故梁曰和夷底绩西倾因桓是来雍曰织皮昆仑析支渠搜西戎即叙盖圣人以道莅天下无内外之间故虽蛮夷亦不弃此禹之功所以在于四海而与夫以邻国为壑者异矣   东莱曰夹右碣石入于河此帝都通漕运之道凡九州必有漕运之道以一人统天下之大丝牵绳联凡所贡赋不可无道以达于帝都也   济河惟兖州   无垢曰禹既定冀州则自冀而东以治兖州之水也分别九州之疆界故定兖州分野曰济河以为东南据济西北距河者乃兖州也既定其大界则一州之山川不出乎济河之间至于其间土色田赋贡篚草木则又别白而言之使人主欲知兖州风俗土地可按图而知也有司将有所须必察其州之所出者而取之不责以所无不废其所有不求其所难得此又禹别九州之意也其深矣哉   张氏曰东南据济西北距河兖州之界也九河之原出于积石之西其始则一流而至于兖州遂析而为九   九河既道雷夏既泽灉沮会同   无垢曰九河雷夏灉沮皆在兖州禹先治河使九河复归故道雷夏复为故泽而灉沮二水复会同于雷夏则兖州之水患除矣 又曰此州治水畧不及山则知兖州多平地而河患为甚也   张氏曰昔之水也怀山襄陵莫知其为川也亦莫知其为泽也天下无适而非水也今也水患既平然后辨其为泽而水复有所潴故曰雷夏既泽灉沮二水也会同则合流而为一矣   髙氏曰九河既道者水有所行而不壅由其道也雷夏既泽者水有所止而不溢钟于泽也灉沮会同者水有所合而为一始会而终同也此曰九河既道及其终则必至于同为逆河入于海此曰雷夏既泽及其终则必至于九泽既陂此曰灉沮防同及其终则必至于四海会同理盖然也   胡氏曰九河之未道也其过在鲧及其既道则其功在禹禹导河导洛导淮导渭导岍导嶓冢之类皆谓之导则昔之湮者今皆引而通之使适乎道为之度数而不敢私意以行焉此所谓行其所无事也颍濵曰古者五材之用于天下莫不有患幸而得圣人以治之故至于今而无伤今之天下知夫江淮之所以疏山川之所以安草木之所以生兵刃之所以割人之所以不茹毛饮血者也安知夫圣人修其教以治五行五材之难也五材之中其至柔者易防狎而不畏之者因以败坏天下故尧之时水犹逆行泛滥于天下得禹而后能止方禹之治水也治河尤难以为河之所从来者髙不分其势以杀其怒而欲专以一河受其势可乎使后世而能守禹之所为则何患于水之为灾唯圣人为之甚劳而后世败之甚易故至于今河水嵗溢而莫之或救盖欲决而注之于匈奴者近乎危筑堤而守之者近乎固多穿大渠而分其流则劳民而成功迟求之禹贡之遗迹而治之则今之一河又非若尧之天下皆水也然欲知夫九州之髙下与禹用功之先后则禹之行始于北方之冀自而还入于天下之中循豫而讫于雍凡十余载而后功乃成使禹治水不先治之于崇髙之地而汲汲于卑湿之处则水之居于髙者必反倾而赴于下是卑湿之地未可以一用功而已天下之大川不过江淮河济而其小者不可胜数也不流而入于四渎之中至于海者盖寡矣九江之相合伊洛瀍涧之入于河其势便也若夫蓄之而不决如大野等之九泽者则又其势也   东莱曰兖最水之下流为患最深看此可见渐包与惟乔大不同禹既凿龙门河水至此荡激涌溢故禹不惜数百里之地疏为九河以杀其怒善治水者不与水争地禹之所捐者数百里之地凡天下可以居者皆禹之治也所捐者小所得者大以此推之人之争毫末之利而失其大能筭却是不能筭处后世河水徃徃代为人患是非河害人乃人害河盖禹所疏之河皆湮塞而为平土之居水无所泄岂得无患大抵水为五行之首其在天地间譬如人之血气流转不已固不可使之涸竭亦不可使之壅蔽但令有所容乃可凡潴泽之类皆禹不与水争地也   桑土既蚕是降丘宅土   无垢曰九河既复故道雷夏既复为泽灉沮二水又复会同于雷夏则水患尽除而宜桑之土可以蚕矣向也洪水滔天弥漫不辨东西何桑土之可论乎桑土既蚕是此州之民皆降髙丘而宅平土矣向也避水故各就髙丘今水患既除故皆降丘而宅土矣降丘宅土九州皆然何独于兖州言之郑康成之意以此州寡山而居济河雨大流之间适遭洪水其民尤困故避水者皆在髙丘水害既除于是下丘居土以其免于厄故喜而记之以此观禹之功亦大矣拯人人于垫溺之中而付之以安平之地生养之原然而有功如此回视畧无毫茫存于胷次至无矜伐之可见此所以为圣贤也人不学圣贤何以为人乎张氏曰桑土则土之宜桑者也既蚕则人得从事于蚕矣先王之时五亩之宅植墙下以桑匹妇蚕之则桑者民事之本也水患既除民得以力本故曰桑土既蚕是降丘宅土者横流之初上者为营窟下者为橹巢则民之避水患者莫不陟彼髙丘矣今则降髙丘而宅平土则水患之平可知矣   萧氏曰洪水之时九州之土居民皆失其所而兖视余州尤为甚故特言之   厥土黑坟厥草惟繇厥木惟条   无垢曰向也洪水为患土地草木皆失其性今九河既道雷夏既泽灉沮会同故土地草木皆复其本也禹之功非特拯人于垫溺以遂其生也虽土地草木皆依之以遂其性其功为何如哉 又曰下湿田所宜也今州之田自汉以来累计百万以供关中岂土地之不美哉特人工修与不修耳此又不可不正髙氏曰圣人推爱物之心一草木之防未尝忽也故于徐州曰草木渐包州曰厥草惟夭厥木惟乔此曰厥草惟繇厥木惟条盖以此也草木渐包则其本固矣本根固则质干修质干修则枝叶盛惟繇言其茂也未至于惟夭之美好惟条言其长也未至于惟乔之髙大三州之草木如此则余州可见也   厥田惟中下厥赋贞作十有三载乃同   无垢曰言厥赋贞于厥田中下之下是史官删润以成其文也使云厥田惟中下厥赋惟中下此成何等文乎傥为第九则当云厥赋惟下下有何不可而故变文为贞乎又州自为第九何与赋事兖州所载无第九之文今遽近舍厥田之正而逺求州为第九州之説岂不迂乎余尝疑之未敢断也而东坡云赋当随田髙下此其正也其不相当者盖必有因故如向所云相补除者非其正也此州田中下赋亦中下皆第六等然后余心断然不疑禹治水乃是舜歴试时歴试三年尧乃禅位以禹治水成功也舜受禅乃巡守分九州为十二州使水未平岂能为此乎是禹贡之作乃尧禅位舜歴试时也   髙氏曰説者谓禹之治水辛壬癸甲四载而已而孟子言禹八年于外此言作十有三载乃同何也盖九河之道皆分于兖州则土田贡赋非若他州之比水土平而后别所以敷治之功为多从役之人为众歴嵗时为之作十有三载而与九州同功固其所也萧氏曰洪水之患虽虞难以遽平盖自禹治之又八年乃平独兖州之贡赋凡十有三载乃同于余州也东莱曰兖州水患尤甚自禹八年于外及诸州皆平约十三年乃与诸州同赋也孔氏谓禹当水初平其制赋各随其力役渐增此以后世利心窥圣人圣人正不如此禹正欲当水患初平之时人工未尽修地力未尽辟制为贡赋之法后虽人众地辟赋不加多藏之于民以为裕民之政   厥贡漆丝厥篚织文浮于济漯达于河   无垢曰漆可以为器用之饰丝与织文可以为衣服之用因兖州所产而人工所长故因以为贡篚之数也然而使人不乐输于上而禹科定其名使之必贡必篚是禹为聚敛之臣也切意水患既除人乐其生无可以报上之徳者斯民勤勤之意以为吾州所产者有漆丝人工所长者有织文故或贡或篚以致臣子之意若人子之献其亲也故因禹以定其数使后世不得加损责以所无而求所难得者若曰地所产者漆丝汝其必贡人工所长者织文汝亦必篚此禹所必不肯为也顺流曰浮因水入水曰达以言顺济漯而下防流而入于帝都也入奏之间其间水势曲折贡篚田赋细大皆一一开陈以为永久之计使帝可其奏则无复变改傥或上未合帝心下未合人意则将付之众论以评其可否此虽不经见大抵圣贤所为例当如是耳   王氏曰时已有织文之贡则此织文也必非水去之后创为此制则其来逺矣以尧禹在上而不能革后世将谁革之乎衣不必温而又为目观之美则奢侈自尧舜前矣   张氏曰顺流而浮自此通彼曰达济漯之水皆通于河故曰浮于济漯达于河达于河则由河以会于帝都也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十      宋 黄伦 撰   海岱惟青州【按此段经解永乐大典原阙】   嵎夷既畧潍淄其道   无垢曰嵎夷地名乃青州极处洪水滔天嵎夷亦被其害水患既去嵎夷之封畧可定矣潍水出琅琊箕屋山北至都昌县入海淄水出泰山莱芜县原山北北至千乗县博昌县入海此故道也前日水患皆不由其道今禹治水使得复还其故道然而禹治水苐云既载既修厎绩既从既作既道既泽既畧其道其乂其艺既潴厎平既入厎定既敷而不言治水之由何也曰昌言之际固已尽之矣其曰决九川距四海濬畎浍距川是也盖道畎浍之水以入于川道九川之水以至于海其治之之法尽于此矣   张氏曰嵎夷者青州之夷也既畧则已为封畧矣盖地之接于嵎夷不为之封畧而使有守则蛮夷有猾夏之变矣经之所称或曰岛夷或曰嵎夷或曰莱夷或曰和夷盖亦因其地而名之者也必以夷而言之所以见禹之功施及者逺非特中国而已潍淄其道者言潍淄二水得由其道也   厥土白坟海濵广斥厥田惟上下厥赋中上厥贡盐絺海物惟错岱畎丝枲铅松怪石   无垢曰向也洪水滔天土失其性今则水患既去土性复矣厥土白坟本性复矣青州之土虽白坟然青州濒海至海濵之土则有异矣説文曰卤咸也东方谓之斥西方谓之卤广斥云者以言青州海濵其地甚广然皆咸地此亦水患既除海濵之土复其性矣斥卤之地不植五谷而田第三赋第四以是知地性之不相害也夫海水皆咸也而濒海多甘泉则青州虽濒海而去海尚逺不害其为田第三赋第四也青州濒海故多咸宜葛故贡絺海物奇形异状可食者广非一色而已故杂然竝贡错杂也青州距岱岱山之谷宜桑故贡丝宜麻故贡枲以金则产铅以木则产松以水则产石故皆贡焉然而土地所出将以充服食器用盐絺海物丝枲铅松皆服食器用也怪石安用以为贡物哉得不启后世人主玩好之心乎且余尝言之矣贡非人主本意乃臣子区区报上之诚也怪石虽无用然其文理精致顔色温润见者悦焉以人之悦也故勤其贡奉庶几人主之悦怿焉此犹人子致甘旨之意也   张氏曰厥土白坟者其色白而其性坟也海濵广斥者海濵之地广而且斥厥田惟上下则在第三厥赋中上则在第四厥贡咸絺海物惟错者海濵之地惟咸为多故其贡以咸为先而絺次之海物又次之海之所产非一物也故曰惟错错则杂而贡之者也九州所贡之物不必以精粗为次而其叙以多寡为之先后也岱畎丝枲铅松怪石者岱畎则岱山之畎也岱畎则出桑麻为美故其贡以丝枲为先至于铅也松也怪石也皆出于此故得以并而贡之者也王氏曰水去故见土色白而坟起海畔广有斥卤之水可煎以为盐斥为盐卤也   莱夷作牧厥篚檿丝   无垢曰莱夷水退非特可以牧牛羊且可植蚕桑矣莱夷出山桑故所贡者檿丝也莱夷亦有报上之心故以檿丝致贡篚以効区区臣子之意至于弦琴瑟织衣服则为上所用耳如此立説似为不偏   张氏曰莱夷亦青州之夷也作者言水退而草木作生也非特草木之作生也又可以牧焉故曰莱夷作牧厥篚檿丝者诗曰其檿其柘檿者桑柘之属也檿丝其丝可以中琴瑟之弦故以篚而进之兖州之漆丝岱畎之丝枲皆不言篚独于檿丝曰篚者得非以其中琴瑟在所贵者乎虽然言檿丝必于莱夷之后盖以檿丝出于莱夷故也   东莱曰中国以种植为生夷俗以畜牧为生莱夷可以畜牧则水平可知   浮于汶逹于济   无垢曰此亦除青州水患而入奏冀都也然曰浮于汶逹于济而不曰入于河者何也此盖史官删润杂然互见使以意逆志也治兖州水既毕则曰浮于济漯逹于河盖顺流曰浮以水入水曰逹自漯入济自济入河以言水路相通不复更遵陆而行也前既自济入河则青州自汶入济自济入河意可推矣张氏曰汶济二水也以经考之导沇水东流为济又东北防于汶则知汶与济通矣然诸州皆言逹于河而青州不言者以青州次于兖兖州之浮于济漯逹于河则青州之逹于济亦由济以逹于河可知矣   海岱及淮惟徐州   无垢曰此禹治青州水毕又治徐州水患也徐州东至海北至岱南及淮此州乃受海岱淮之气亦自异矣岳渎沧溟之气磅礴扶舆其所产土则五色礼则夏翟乐则孤桐浮磬皆异他州   淮沂其乂蒙羽其艺大野既猪东原厎平   无垢曰乂治也艺种也向也淮沂二水为患蒙羽皆为巨浸今二水既平故蒙羽二山之内皆可种艺也尝怪禹毎治一州之水不言其所以治之之方至此又言淮沂其乂蒙羽其艺不言所以使之乂使之艺何也盖于此篇之首言随山刋木奠髙山大川史官已撮其大要言之矣东原所以厎平者以大野之水既猪也广平曰原东原言厎平者以水患既除东原复其本性也禹之意以为后世东原有水患当知水自大野来也   王氏曰乂治也谓治淮沂二水使归故道则蒙羽二山自无水患而可种艺而大野之泽既已蓄水则水不弥漫矣东原之地乃致之平是无水患矣   萧氏曰青州先山而后川此先川而后山盖施功所先故也凡言山有其艺可以艺也有既艺人功尽艺也有其旅尽旅也有旅平又见其广平也   厥土赤埴坟草木渐包厥田惟上中厥赋中中厥贡惟土五色   无垢曰水患既去土色复其本性故赤黏而坟起草木复其本性故渐进而丛生也田第二而赋第五非土地不美也亦人力不致焉耳如冀州田中中而赋上上此可以意推也圣贤任土之才以为大社之用然后知圣王因人之才以为天下用其巧思毎如此也物无弃物而天下无弃才至如籧篨蒙镠戚施直鏄聋聩司火瞽蒙修声其上又如贤者用为公卿才者用为大夫亦任土为用之意也然物之才性则造化以作之如土五色夏翟孤桐浮磬是岳渎沧溟之气所造也人之才性则圣王以作之如能言则学唯能食则尚右手春秋教以礼义冬夏教以诗书春夏学干戈秋冬学羽籥学成徳修乡大夫献贤能之书于王王乃兴贤出使长之乃兴能入使治之是圣王风化所造也余因悟造化之理观先王无弃物之心故厯论人才造化之意表而出之   胡氏曰土之为物宜若甚贱而不足贵者然地之所出亦致其土以为上利者何哉盖物有防而用重者虽贱在所不废矣然王者封五色土以为社而封建诸侯则各以其方色土与之使归国立社焉则其礼为甚重而不可忽矣此土之五色所以有时而见贡也先王之治贡法不责其所无不匿其所有地之所出虽贱不废地之所无虽贵不取此其所以为万世之法而其实则什一也子曰止于下而渐于上者木也知渐为进长诗曰如竹苞矣知包为丛生东莱曰草木渐包结实也   羽畎夏翟峄阳孤桐泗濵浮磬   无垢曰夏翟用为旌旄孤桐用为琴瑟浮磬用为编磬此徐州所以致贡也 又曰翟曰夏翟以言五色备者桐曰孤桐以言特然而生者磬曰浮磬以言若出水之上者此皆頴脱而出者可以为用焉   王氏曰夏翟乃雉之名出于羽山之谷其羽可以为旌旄峄山之南有孤生之桐堪为琴瑟泗水之涯有石出于水如浮然可以为乐器之磬皆以为贡也   淮夷蠙珠暨鱼厥篚纎缟   无垢曰蠙蚌也蚌中之珠可以为饰鱼可以食纤缟可以为衣服此四物者濒淮之夷所贡所篚于王室者也召公曰眀王慎徳四夷咸賔无有逺迩毕献方物惟服食器用又曰不宝逺物则逺人格所宝惟贤则迩人安今淮夷贡篚岂尧科别其名必使之供上哉盖水患既除物复有生淮中有珠有鱼矣可以蚕桑而为纤缟矣臣子之心戴上之徳以为吾享此安居衣食此土地而遂其生者其谁之力也故其土地所出人功所极如珠如鱼如纤缟者皆贡篚于上以备服食器用以効其区区之诚焉   浮于淮泗达于河   无垢曰淮泗逹河必道于汴以水入水曰逹以禹贡观之即今泗水道自淮入泗自泗入汴自汴入河乃故道也至于治徐州水患既毕入都奏陈则禹拳拳不自专之意毎于九州毕贡见之矣其贤矣哉王氏曰顺流于淮泗二水以至于河入州之境张氏曰淮泗二水也经曰导淮自桐柏东防于泗沂由淮以逹泗沂由泗以逹河然后可以防于帝都也   淮海惟州【案此叚经觧永乐大典原缺】   彭蠡既猪阳鸟攸居三江既入震泽厎定   无垢曰向也洪水滔天彭蠡泛溢不复可辨故鸿鴈亦无自而居处今水患既除水复故道彭蠡之水既停蓄而不泛溢故鸿鴈至九月亦于此安处也鸿鴈谓之阳鸟者以其随太阳所照而居也日之行也夏至渐南冬至渐北故鸿鴈九月而南正月而北震泽所以厎定者以三江既入于海也夫震泽在吴之西而大江在吴之东其间相去百数十里即使三江泛滥未入于海震泽何遽不厎定哉余以是知尧之洪水为害甚大也想见当时洪水泛滥不问东西自震泽以来通为巨浸不复可辨今彭蠡既猪而三江之水皆合于彭蠡以入于海故震泽可辨而无复水患也   东坡曰三江自豫章而下入于彭蠡而东至海为南江自蜀岷山过九江防于彭蠡以入于海为中江自嶓导漾东流为汉过三澨至于大别以入于江汇泽于彭蠡以入于海为北江夫三江之水尽防于彭蠡以入于海而彭蠡以一泽而受三江之水则其深阔广大盖可知矣向也彭蠡未猪则三江之水横出旁趋故震泽受其今彭蠡已猪三江之水皆有所托故震泽厎定也   张氏曰彭蠡泽名也既猪则有渊可以蓄水也阳鸟鸿鴈是也鸿鴈谓之阳鸟者以随阳故也州地在东南尤为多暑阳鸟至是而居不复南翔故曰阳鸟攸居三江既入者言三江皆自此而入海也一江自义兴一江自毗陵一江自吴县三江所自虽不同而同入于海故曰三江既入二江在震泽之上一江在震泽之下三江既入则震泽之水无泛溢之患故曰震泽厎定厎定者致功而后定也于覃懐则曰厎绩于东原则言厎平至此则谓厎定盖致力而后成功谓之厎绩致功而后平谓之厎平致功而后定谓之厎定由厎绩然后至于厎平由厎平然后至于厎定言虽不同其致力成功一也   萧氏曰学者误以三江既入震泽厎定为一事故有以三江为自彭蠡入震泽三江之大非一震泽所能容又有以三江为自震泽入海则岷江最大之川安得遗而不载二説皆失之矣盖三江既入自言三江之入海而已震泽厎定自言震泽之定不言平地者用功少也余仿此   东莱曰彭蠡今之鄱阳湖阳鸟攸居鴈属随阳之鸟昔以水患无岸可居今岸出则知水平以此推禹之治水或验之鸟兽或验之草木或验之夷狄见其非特为人治水为天下万物治水三江无定説或谓出于震泽之下   篠簜既敷厥草惟夭厥木惟乔   无垢曰向也彭蠡未猪三江未入此州通为巨浸篠簜草木安得遂其生哉今彭蠡猪矣三江入于海矣震泽厎定矣故小竹如篠大竹如簜者则已布生草则夭夭少长以遂其本性木亦乔然髙大以遂其本性篠簜草木已遂其生矣而况于人乎   厥土惟涂泥厥田惟下下厥赋下上上错厥贡惟金三品   无垢曰土惟涂泥谓卑湿也故田第九赋第七水患既退种植既稀地利増美故杂出第六之赋也不计利害惟使民自贡不立定赋必其上供此所以为尧耳   王氏曰以其地尤低故长为涂泥以见其草木长茂之后而后知土性则其地尤低可知田为第九以地甚低故也赋为第七以数亦不多故也上错谓错杂之物则为上等   顔氏曰错出诸品既云上错则是有所定而云非错出诸品也田最为下品而其赋乃出于第七或出于第六者人功修也   瑶琨篠簜齿革羽毛惟木   无垢曰诗云元龟象齿谓齿谓象齿也考工记曰犀甲七属兕甲六属是甲之所用犀革为上説文谓兽皮治去其毛曰革是革谓犀革南方之鸟有孔雀翡翠之羽可以为饰説文谓犛西南夷长旄可以为旌旗之饰楩楠豫章州美木瑶也琨也簜也篠也齿也革也羽也毛也木也此九物者皆州所贡以致臣子之义也此盖九州风气所成土地所产向也洪水皆失其性今水患既退物理自遂天地造化随风土以醖酿之其奇伟谲诡皆可以为用特在圣贤所以经纶之耳   王氏曰瑶琨篠簜皆以为贡者盖与青州贡松之説同   岛夷卉服厥篚织贝厥包橘柚锡贡   无垢曰岛夷所服者卉服也冀州岛夷以皮为服州岛夷以卉为服皆自其土地所出而用之同谓之岛夷也贝木名也至今南方采吉贝织为厚缯可以御寒亦犹冀州岛夷以皮之制小曰橘大曰柚州所有也至今此物永嘉江西为多苐难于致逺故贡篚之外又有包焉包所以封防其外使未遽失土性也此橘柚必锡命而后贡也夫锡命而贡人君宜慎矣以此供祭祀燕賔客犹有名也傥专恣口腹之故而勤勤为一橘柚出令亦可耻矣岂非尧禹深意也欤   王氏曰有厥篚有厥包篚则盛之以篚包则用物包之以橘柚不包则壊也锡贡者有以与之则贡盖若今和买然且禹贡言锡贡者二此则橘柚以其为食之余不欲以此为常贡故锡之常若欲用则亦锡而后贡也   东莱曰锡贡圣人不以口腹劳人凡此非宗庙大事不贡故曰锡贡   沿于江海达于淮泗   无垢曰于兖州曰浮于济漯逹于河是济可以入河矣故于青州止言浮于汶达于济而不言入河以费辞也于徐州言浮于淮泗达于河是泗可以入河矣故于州言达于淮泗而不言入河以费辞也岂特古人文章如此大抵古人心地眀白其辞简要而切中事理所谓丰不余一言约不失一辞是也   陈氏曰或由海以达江或由江以径达淮泗以其州疆界阔逺贡篚之物或阻山川其所由之道不一   荆及衡阳惟荆州【案此段经解永乐大典原阙】   江汉朝宗于海九江孔殷沱潜既道云土梦作乂无垢曰盖沧海为百谷王是江汉有朝宗之义禹贡言此亦因物以示训诲也古人取象此类盖有寓意如葵霍倾太阳则因示臣子向君之意犬马知爱主则因示臣子爱君之意朝宗之説意亦使人知尊君之义也既九江之水皆循故道甚得地势之中不复泛滥之为害也盖以水从江汉出者皆曰沱潜但地势西髙东下虽于梁州合流还从荆州分出犹如济水入河还从河出东坡谓禹虽贤圣何由知荆州之水乃梁州之沱潜也以味别之耳荆梁相去数千里非以味别安知其合而复出耶然水脉相贯理之自然   毛氏曰水犹有所朝宗是假人事而言水也   司马氏曰云梦者方八九百里则此泽跨江南北毎处名存焉是云梦一泽也特其疆界阔逺耳   陈氏曰江汉二水经此州然后分势以归于海自岷山出者为江自嶓导漾东流者为汉江与汉至夏口而合焉孔冲要也殷当也九江冲要适当此耳王氏曰孔甚也殷分也江汉以海为宗去海尚逺其流赴海如朝其宗故云朝宗于海江汉之源尤在上其下乃为九江言甚分者以水患去而甚分别也沱潜二水既治之而从故道矣云泽之土见于梦地皆可为治谓耕种也孔氏以云梦为泽名此倒一字矣谓云梦之土可以耕艺矣   髙氏曰嶓导漾东流为汉漾水自东南流至汉中而东之焉岷山导江东别为沱江水自东南流至于沱而东之焉言二水由荆州至于海也曰朝宗者何也朝觐宗庙诸侯所以有事于天子也海为百谷王而江汉之水始于岷嶓视众流发源最为逺者其间险阻障蔽为甚多故言江汉朝宗则天下之水皆归往于海矣 又曰九江至荆州始分方且去险阻障蔽之患故言孔殷治之之易也九河自兖州始分且经开导濬治之初故言作十有三载乃同治之之难也九河沱潜虽则不同其既道则一而已   厥土惟涂泥厥田惟下中厥赋上下厥贡羽毛齿革惟金三品   无垢曰土虽涂泥田虽第八而赋乃第三以是知人工加倍虽瘠确之地亦丰矣余观浙人治田人力最深耕耘不失时水旱极其力樵刈如寇至故浙中一熟其利十倍至江西湖南春耕不力夏至不耘播种田中听其自生自成而已水旱若越人视秦人之肥瘠畧不以经意故嵗一不熟则贼盗四起以知人力不加而一听于天者愚民也人事即天也人力不加已有饥馑之道然而获仓箱之收者幸也人功加倍已有丰富之理然而水旱蝗螟不可致力焉此不幸也故为国者当寛其征输薄其力役号令简追呼絶使之安意肆志于田事其有怠惰者畧取古人里布屋粟之法以困苦之而力田之科勤农之政取古人之可行者行之亦相天之道也   王氏曰当时田之低者皆品第之赋则兼山与泽所出不专在田故此赋为甚髙田为甚卑也   杶榦栝柏砺砥砮丹惟箘簵楛三邦厎贡厥名包匦菁茅厥篚纁玑组九江纳锡大龟   王氏曰大龟所以卜神眀之意天子宝之不谓贡者以贡则自下升上之义以重其神灵之物不以为自下升上故谓之纳   无垢曰三邦厎贡厥名谓三邦于三物之中致贡其尤美者则人意惬而文势顺也 又曰大诰曰宁王遗我大宝龟绍天眀即命是大龟乃国之宝也故国有大事则命大龟以卜之禹曰官占惟先蔽志昆命于元龟鲁颂曰憬彼淮夷来献其琛元龟象齿元龟即大龟也以言其用则卜国之大事如立君立尸行师之类以言其名则大而为元以言其所贵则南金同献至其最可宝者无若荆州九江所出欤然大龟虽九江所出既为国之大宝其亦难得矣岂可以致常贡哉时有得之者官司蓄之以待上之锡命而后纳焉   东莱曰三邦厎贡厥名凡杶榦及楛六物非朝廷所常用必使之贡则劳民不使之贡则有用而或阙故惟使贡其名名者列其条目而贡之也见圣人处事精审如此古者以大龟为宝亦不常贡   浮于江沱潜汉逾于洛至于南河   无垢曰顺流而下曰浮自荆州顺流入沱以至于汉则舍舟陆行以入洛自洛以入于南河自河以入冀都奏荆州所毕之功也   王氏曰逾过也顺行于江沱潜汉四水而过于洛水以至于南河入豫州之境   东莱曰几曰逾者皆无水路从陆而逾也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十一     宋 黄伦 撰   荆河惟豫州   无垢曰自北条南山至于河皆豫州界东坡以地形考之北条至河北势甚促如何其为州也故云当是跨荆而南犹济河惟兖州也观此州言伊洛瀍涧则西至农矣言荥波既潴则北过大河南至荥阳矣言菏泽孟潴则东至定陶又至睢阳矣此州当南北狭东西长   陈氏曰冀州帝都不言疆界所至豫州当冀州之南故言豫州之北境以表冀豫之界至于荆州又居豫州之南故言荆及衡阳惟荆州则南荆山以北之地为豫州之境   伊洛瀍涧既入于河荥波既猪导菏泽被孟猪   无垢曰伊瀍涧皆入洛惟洛水径入河是伊瀍涧之水附洛水而入河也向也四水皆失故道泛滥漂溢为民之病今禹顺伊瀍涧之性使复入于洛又顺洛之性复合伊瀍涧之水并入于河四水又附河水入于海沇水东流为济入于河溢为荥沇水东流则为济济水潜行地中自河而溢出则为荥即今荥阳是也盖济既入于河潜行地中至荥泽又溢出也其言荥波则是荥水至尧时失其本性遂驾为波浪为民病也夫荥水本不波浪其所以然者以众水失道并流入荥故有波浪之患矣今伊洛瀍涧既入于河众水皆复故道故荥泽之水亦复其本性猪蓄为泽不复为民患也 又曰既入既猪既导底平底定之语皆禹导之而使然也向也言其成功而不言其所以成功者今曰导菏泽被孟猪因此一字则前后之説皆焕然矣然导菏泽之水使之被孟猪之泽有所储蓄而不泛溢非菏泽之水为孟猪之害也   萧氏曰凡言既泽猪之大也凡言既猪泽之小也导菏泽被孟猪菏泽大可导而被孟猪也东汇泽为彭蠡者对下文震泽底定则彭蠡亦小矣   王氏曰于荥而言波者岂非荥泽之旁地卑而波荡之水多今治导之则其波皆入于泽乎以菏泽地髙孟猪地卑故言导菏泽之水加被于孟猪则水患去可知   张氏曰洪水既平则荥之泽可以蓄水故曰既猪导菏泽被孟猪者孟猪在菏泽之东北导其菏泽之水以被孟猪之薮则孟猪资之以为灌溉之利矣   厥土惟壤下土坟垆厥田惟中上厥赋错上中   无垢曰厥土惟壤下土尚皆坟垆土性之肥美如此而田止第四赋因杂出乃为第一何也向来未有洪水之患人力不至故赋正第二今洪水既退人力加功所以杂出第一赋耳夫何故以其土性本美也如州厥土惟涂泥土性不美故田第九赋第七以汉考之乃歳出百万粟以给闗中田赋何遽如此则以人力之至耳况厥土惟坟下土尚皆坟垆赋其有不为第一乎特在人力何如耳   张氏曰坟言其土之脉而起垆言其土之刚而黒言下土坟垆则知惟壤者其色不一也厥田惟中上则田在第四厥赋错上中则正赋第二或杂出第一故也   王氏曰上言土下言下土则上为平地下乃地之卑者可知矣皆不言色者岂非皆土之本色不必言乎东莱曰下土坟垆见土色不一   厥贡漆枲絺纻厥篚纎纩锡贡磬错   无垢曰以土性之美故陆产有漆枲絺纻地宜蚕桑故有纎纩之篚以是知圣贤贡篚皆因土地之自然不贡其所无也荆阳去冀都甚逺其待锡命则有説矣豫州比近冀都而圣贤惜人力如此以此推之则夫崇饰台榭以为游观辇运土木以资妄费此圣贤所深恶矣可不警哉   王氏曰枲麻也絺细葛也纻谓纻布与漆四者为贡纩绵也细绵则今之好绵盛于篚以贡磬错谓治磬之石此微物而不常贡故有以与之而后贡   浮于洛逹于河   无垢曰豫州水患既平故浮洛逹河以奏冀都也豫去帝都甚迩似不必面奏即往梁州并以二州水事奏陈亦不为简忽矣何为区区如此哉曰帝都治水患既毕尚自碣石入于河以奏事况豫州哉君命岂可忽耶想禹每治一州皆庙堂豫计次第而治之其间曲折利害有未能尽者当即面奏可否施行焉岂容自便以肆怠惰简慢之心耶呜呼圣贤之虑深矣张氏曰由洛然后逹河而防帝都   华阳黒水惟梁州   无垢曰嶓导漾岷山导江江汉之水皆发源此州是今之东西两川及梁洋之地苐其大界东至华山之阳西至黒水耳   陈氏曰东据华山之南西距黒水华山在豫州境内梁州不得华山故言华阳   岷嶓既艺沱潜既道蔡蒙旅平和夷厎绩   无垢曰岷山在西徼外江水所出也陇西郡西嶓冢山西汉水所出也而自江别出为沱自汉别出为潜江出于岷汉出于嶓岷嶓既可以种艺则江汉之源治矣况自江汉别出为沱潜之水者安得不由其故道乎沱潜发源此州以入荆州故梁荆二州皆言沱潜也禹治水皆自其源而正之天下之事傥不正其本源而欲障隄末流岂不遽止然隄防一失为害大矣鲧失此义所以致上帝震怒禹行其所以天乃锡禹洪范九畴欤梁州之地不过岷嶓沱潜蔡蒙和夷为水所病耳一州大致尽该于此今禹治之岷嶓既艺矣沱潜既道矣蔡蒙二山可以设祭而水患平矣和夷之水亦去而治水之功成矣是梁州之所病者皆已除矣夫道修载叙乂之言皆以言其治也千百载之下欲考一州山川利病之迹可以按此而知矣王氏曰所以言底绩者以其用功多故特称其底绩冀州覃懐底绩亦同   东莱曰旅平旅蔡蒙之山或谓禹不自有其功而归于山川之神正不如此盖山为天地作镇能生云气出水源故圣人重之后世不知鬼神之义凡山川必泥刻为人形此大失其意夫山亦是万物中一类止者为山流者为川飞者为禽兽人在于其间亦是一类今必欲山川为人则人亦可以为山川乎   厥土青黎厥田惟下上厥赋下中三错   无垢曰冀州言上上错州言下上上错豫州言错上中此州言下中三错孔頴逹曰多者为正小者为杂冀州言错在正下谓本赋第一杂出第二之赋也豫州言错上中谓本赋第二杂出第一之赋也惟州言下上上错与此州言下中三错最为难明盖言下上上错其意言本赋第七杂出第六之赋也诚如此説何不如豫州之法曰错上中乎曰此史官小变其辞以相发明也豫州言错上中是本赋第二杂出其上第一之赋也然而不明言杂出其上之赋恐后世无所质正焉故于此发明曰下上本赋第七也上错杂出其上第六之赋也以明错字居上者谓杂出其上之赋也此史官作文之巧也如此则下中三错兼该上下可不言而喻矣然如冀州本赋上上州本赋下上豫州本赋上中梁州本赋下中是其地出本赋特多而其杂出不可以为常也   王氏曰凡言错者皆不指名其物以其物微不足书故縂言错而已   厥贡璆鐡银镂砮磬熊罴狐貍织皮   无垢曰此州贡此十物而熊罴狐貍独贡其织皮耳璆美玉也镂亦鐡也第其锋刚利可以镂物耳   西倾因桓是来浮于潜逾于沔入于渭乱于河   无垢曰西倾在陇西临洮县西南桓水出蜀郡蜀山西南行入羌中自桓入潜自潜入沔逾渭舍舟陆行潜即沔也岂有陆行入沔之理乎故知自沔陆行至渭也逾字正谓入渭而设也自渭至河中絶流而入河可以归冀都奏事故曰乱于河也正絶流曰乱   黒水西河惟雍州   陈氏曰豫州当冀州之南豫冀分境则河为南河雍州当冀州之西雍冀分境则河为西河按地理志益州郡计在蜀郡西南三千余里故滇王国也汉武帝元狩二年始开为郡郡内有黒水祠止言有其祠不知水之所在今梁雍二州之境自黒氷分后世不可考谅去雍梁二州之境壤逺矣   弱水既西泾属渭汭漆沮既从沣水攸同荆岐既旅终南惇物至于鸟鼠原隰底绩至于猪野三危既宅三苖丕叙   无垢曰天下之水既东趋惟弱水为西下是天下之水其性东流而弱水之性独西流也禹行其所无事不敢于水性之外増损一毫也故导河导江导漾皆随其性使之东趋而导弱水独至于合黎余波入于流沙此盖随其性而使西流也岂独治水哉圣人之治天下无不行其所无事此天下所以亹亹然日趋于治也盖广谷大川异地民生其间异俗刚柔迟速轻重异和器械异制衣服异宜修其教不易其俗齐其政不异其宜是亦众水性东而亦随其东弱水性西而亦随其西之意如商鞅变法是欲使弱水东流之比也一时隄防激发岂不勉强及力到势大溃然一决天下已矣泾水入渭此本性也向也水失故道泾水乱流今弱水既西故泾水亦属渭汭也渭水自鸟鼠山来地理志云陇西首阳西南有鸟鼠同穴山渭水出焉夫渭水之大受泾水漆水沮水沣水而不溢故泾水自安定泾阳县来入渭漆水自岐山县来入渭沣水自扶风县来入渭沮水自北地来入渭夫以一水而受四水则渭水之大可知矣惟泾水来入于渭乃得其性故曰属惟漆沮二水来入于渭乃得其性故曰从惟沣水来入于渭乃得其性故曰同属也从也同也其理一耳荆山岐山以水患既退皆可旅祭岂特荆岐哉终南惇物亦可旅祭矣岂特终南惇物哉其逺如陇西鸟鼠山亦可旅祭矣深以见水患既除四境之内山川各得安其所而有司无事得讲典礼也原隰诗所谓度其隰原者也猪野即地理志所谓武威县东北休屠泽者是也禹自隰原治水成功至于猪野而后已是皆泾漆沮沣四水入于渭而不泛滥之效也向者虽窜三苖于三危洪水为害未可居止及禹使泾漆沮沣四水皆入于渭则三危之地可居而三苖之族皆得其所而大有次叙矣以此知舜之迁逐四凶终无疾恶之心必欲使之大有次序安其居止而无忧愁不聊之苦而后已此圣人之仁心也   张氏曰禹之道弱水使之西流至于合黎而后入于流沙则弱水之西注可知矣夫水万折必东水之理也今弱水既西者地势使然也水北曰汭泾水之流连属于渭水之北故曰泾属漆沮自北而从之所谓漆沮既从者以其从于渭也其上则沣水自南而同之渭也荆岐二山也水退而可以旅祭矣故曰既旅继之以终南惇物至于鸟鼠则三山亦旅可知矣萧氏曰舜窜三苖于三危其时盖有水灾其党散处而未大叙至禹治水三危尽可居而三苖大叙矣而特其君之顽者弗即工焉   史氏曰弱水有可疑者二天倾西北地不满东南故天下之水皆趋而下之既曰弱水而其力乃能逆流而至于西可疑一也水不胜载导而使西宜矣然中国四夷皆吾民也中国虽不为患其不念西之为鱼乎可疑二也   东莱曰万壑东注惟弱水之势不可东使禹治水不顺其势必欲导之使东则弱水终不东流而水患未可尽平惟圣人深得时中之理顺其势而导之不害其为无患且天下之理自古如此春夏之时万物生长然当时犹有枯朽之根秋冬之时万物肃杀然当时固有发荣之实防曽害其为夏冬之莭世之曲士不明此理以一囬之夭一跖之夀遂疑天地之常道亦如此三苗不道窜于三危自后世观之凡以罪流放者聴其自残自生在所不恤圣人之心不如此方其有罪必行窜弃刑行之后施仁发政自当同及故禹治水至三危亦为画其居宅其与汉文时所论王制不同凡禹之导山导水必穷极首尾跨渉数州故言其制别于后若其细者不能槩举则分见诸州雍州东据河曰西河者自冀看则为西也   厥土惟黄壤厥田惟上上厥赋中下厥贡惟球琳琅玕无垢曰土性不美厚加培拥所获必多今以肥美之地弃于无用殊可惜也圣贤处事岂为此哉球琳美玉名而琅玕石似珠者以雍州之富秦汉所都使贡赋如此何以立都乎乃知禹治水之后其于贡赋阔畧简易如此者思深虑逺不肯贻祸于万世以啓昏君乱主之侈心也万世之后想见其心使人抱经而叹   王氏曰土色黄而无块此则地之不甚美者而田则第一或以土性不甚美田虽美而或少故赋为第六   浮于积石至于龙门西河防于渭汭   无垢曰自积石至于龙门亦已逺矣释水云河千里一曲一直故安国以谓千里而东千里而南河自积石顺流而北又自北顺流而至龙门西河凡二千里亦已逺矣此所以言至于也积石非河之源禹治雍州极于积石耳积石在金城河闗县西南龙门山在冯翊夏阳县北禹凿此山以通大河此河正在冀州西界故谓之西河禹自此河入冀都奏白雍州毕工也   东坡曰渭水至长安东北入河河始大自渭汭而下巨舟重载皆可以逹冀州矣如此则是言防渭汭之水入河非谓再入雍州也   王氏曰防渭逆流而上此顺流而浮于积石山之水至于龙门山遂至于西河乃逆水上而至于渭水之北   织皮昆崘析支渠搜西戎即叙   无垢曰雍州之水既治虽西戎皆得其所且致织皮之篚以效区区臣子之意也昆仑析支渠搜頴逹分渠搜为二国以解安国四国之説郑则并为一国又以为三山而东坡直以为三国意以谓贡篚者此三国也至于言西戎即叙则不止于三国皆无水患而获安定也   顔氏曰昆仑析支渠搜三国   张氏曰昆仑也析支也渠搜也皆织皮以为衣故曰织皮昆仑析支渠搜凡此三国皆西戎之地也西戎即叙者言西戎于是就功也言即叙于此则始未必即叙矣盛哉禹之烈也际天所覆极地所载无乎不被之也阳鸟攸居则动物之有及乎飞鸟草木渐包则植物之有及乎草木也岛夷之皮服卉服和夷之厎绩西戎之即叙逺而四夷有以及之也当时之人得以降髙丘宅平土而兔为鱼之患则禹之功有补于世不为少矣   陈氏曰织与皮当为三戎国贡篚之物戎国贡篚所以为即叙也   导岍及岐至于荆山逾于河壶口雷首至于太岳厎柱析城至于王屋   无垢曰九州分别已显矣然山川相连固有非一州所能该尽者此禹所以于别九州之外又言导山导川之事通贯数州横厉天下使后之作者有所考焉此意亦已深矣其言导山之事自雍州始岍山在扶风东坡谓即吴岳也岐在美阳县西北荆山有三条岍为北条以北条之山起自岍岐而逾于河以至太岳东尽碣石以入于海是河不能絶也至于山言导者以向者洪水滔天首尾不辨今水患既除使山川复其夲性随山之势穷极其首尾以遂其风土之宜此言导之意也岂特导水云乎哉乾坤犹一身也而山川乃其血脉耳人在天地之中其喜怒哀乐足以致鳯麟泉露之瑞召水旱札瘥之灾不足怪也故记礼者谓人者天地之心则以天地之运用处乃在人也其可忽哉张氏曰导岍及岐以至于敷浅原则所导者九州之山也导弱水以至于导渭导洛则所导者九州之川也夫水之流行莫不有道因其故道而发之者导也禹之治水先导山之涧谷而纳之川然后由川而导之以纳于海此其先后之序也禹之治水其于九州则自下而上故始于冀终于雍其于导山则自髙而卑故始于西与西南终于南与东南盖自下而上者所以防水势而使水有所泄自髙而卑者所以涤川源而使水有所通此其治有不同矣   髙氏曰导岍及岐嶓冡导所导者皆山也导山者导之涧谷而纳之川也导弱水导黒水导河导漾导江导沇导淮导渭导洛所导者皆川也导川者导而纳之河海也其地理之逺近其水势之髙下作书者载之注书者言之固自有序焉然益稷曰予决九河距四海濬畎浍距川与此不同何也盖水曰润下可使在山可使过颡是岂水之性哉禹之治水自下而上先导川而后距海后导涧谷而距川则地理顺而水势便也不然则以隣国为壑是白圭治水而已故播为九河杀其决溢之患同为逆河迎其顺下之势而河已帖然归东矣   上官氏曰天下之水见于禹贡者四十有五而九川为大天下之山见于禹贡者三十有五而九山为髙夫大者既导则小者无不顺矣髙者既治则卑者无不平矣此九山九川以叙于九州之后也   王氏曰言导者十二盖治水则有开决隄障之事导则专于防涤引导之而已恐再有大水则壅塞为患亦以方治九州之时姑从其急者未暇及此及九州之水大患已去然后专导水之源故十二导者列于九州治水之后也 又曰言导者皆谓治山之水山则无弥漫之患唯有壅塞故导之耳   东莱曰禹之导山有二説或谓随山通导以视其源委脉络或谓治山旁小水此两説当兼用禹固相视水势然山旁有水不应又去二匝独以治山旁之水则水又何由知也观其次序自可见逾于河是人逾非山逾或以为山势连属然既有河以絶则不可谓之逾   无垢曰北条荆山既絶河而又过为壶口雷首至于太岳之山此皆河东之山也壶口在河东彘县东而东坡乃谓太岳即霍太山孔安国谓太岳在上党西頴逹谓太岳东近上党故孔安国谓上党西也信如东坡地脉之説则禹之穷察地理亦可谓神矣厎柱在陜东北析城在河东濩泽西南王屋在河东垣县东北山之首尾如此其可轻有兴动哉蒙恬堑山堙谷起临洮讫辽水其断地脉乱物理亦多矣   太行恒山至于碣石入于海   无垢曰此北条荆山自岍岐为首碣石为尾横亘东北连延以入于海而北条之地脉毕矣   西倾朱圉鸟鼠至于太华   无垢曰此中条山首为西倾朱圉鸟鼠迤逦至于太华也地理志云太华在京兆华阳县南自鸟鼠东望太华甚逺乃知地脉所至虽逺而相属也非禹穷尽地理妙通神明其能知此乎   熊耳外方桐柏至于陪尾   无垢曰此又中条东为太华又迤逦东南为熊耳外方桐柏陪尾也熊耳在农卢氏县东外方嵩髙山也在颍川桐柏在南阳平氏县陪尾在江夏安陆县中条至此毕矣此禹随山治水导其地脉使不相絶以相天地之常经厥功大矣   陈氏曰天地犹人之一身山与川犹人之有脉络也脉之经其行有常度而其络则迭相贯理善导山者因其所由出而行之亦犹医者能防导脉络使复其故不能更张而易置也   导嶓冢至于荆山内方至于大别   无垢曰向也洪水为患山川失其常性今随山性地脉导之使复其旧山性敷畅地脉流行使草木鸟兽各遂其生者皆禹治水导之之力也伊尹曰古有夏先后方懋厥德罔有天灾山川鬼神亦莫不宁于此可见矣荆山三条乃横厉天下之半其亦壮伟矣非禹穷尽物理知地脉所在其能顺天地之性如此乎王氏曰山顶曰导嶓山之顶水也   岷山之阳至于衡山   胡氏曰自岷山之南至于衡山诸蛮小水西山细流禹皆治之东注为湖中所入大者九水合注于江则是复叙未治之水今皆治之非指岷山更言江出北言岷山之阳则是岷山之南南过诸蛮下水细流非谓大江自岷山而过衡山也   过九江至于敷浅原   无垢曰岷山地脉自蜀郡始迤逦至衡山又迤逦东行絶九江而至于敷浅原也九江在庐江浔阳县南敷浅原即豫章厯陵县南慱阳山也岷山地脉至敷浅原而止矣余以三条四列之説推其地脉相连如此则夫人生于三条四列之中者其气均也天地为父母则条列之人皆兄弟也异形而同气异息而同心横渠西铭之説其得造化之理乎   东莱曰禹之导山者或以为三条或以为四列三条之説谓岍及碣石为一条西倾至陪尾为一条嶓冢至敷浅原为一条然内方大别在荆州岷在梁州相去数千里岂可合为一条以此知四列之説恐是自嶓冢至于大别为一列自岷山至于敷浅原为一列然岍岐嶓则言导西倾岷山则不言导者盖水出于此则言导水之所经则不言也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十二     宋 黄伦 撰   导弱水至于合黎余波入于流沙   无垢曰此又言导川之事也夫导山之首尾既已具于前则导水之首尾亦岂可阙哉盖禹不特为当世计盖欲使万世知山川首尾如此在山则不可絶其地脉在川则不可失其故道山川得其性则人禽草木亦各得其所止其意顾不逺哉弱水在雍州界导山导川事皆自雍始何也合禹治水至雍州而功毕故因言所以导山川以次及于余州也其谓之流沙者以其沙日夜流而不止也其亦异矣弱水失其性亦为害于雍州今导归故道则不复为害矣禹之功其大矣哉   张曰禹之导水始于西终于东南以入海盖东南者地势之最卑而百川水潦之所归故也弱水在雍州其势极西顺而导之以至于合黎使其余波西溢入于流沙流沙亦最西之地也   导黑水至于三危入于南海   张氏曰黒水在雍梁二州之间三危在雍州之西导黒水自雍而南经三危之山遂自梁而入于南海   导河积石至于龙门   无垢曰释水谓河出昆仑虚色白郭璞谓发原髙处激凑故水色白潜流地中受渠众多浑浊故水色黄而汉书西域志乃云河有两源一出葱岭一出于阗是河源不知所从来也或以为出昆仑或以为出于阗葱岭至茫昧小説乃谓张骞乘槎穷河源至天上得牛女支机石以还太史占天以其夜有客星犯牛女以明河源出天上也禹贡导淮自桐柏导渭自鸟鼠道洛自熊耳是淮出桐柏渭出鸟鼠洛出熊耳故皆言自至于导河积石不以自字缀之以见河不自积石出也故安国谓施功发于积石积石在金城西南耳以此知虽禹亦不能穷河源所出以治之治水不得其源则其施功尤为倍费故凿龙门以行河北此因河之下流治之所以为费力也使河源果在中国余知禹将自其源而治之不为如此纷纷   甘氏曰夫今古之患在河也禹所先治者也书曰导河自积石言来自西北也砥柱析城至于王屋言自此而河正东也禹之治河自大伾循山而北矣故曰覃懐底绩者言自今河已致功而北也至于衡漳今漳水是矣   南至于华隂东至于厎柱又东至于孟津   无垢曰河自龙门南行至华山之隂又东行至于厎柱底柱山在西虢界河水分流包山而趋山在河中若一柱然又自底柱东趋以至于孟津在河内河阳县南尧都于冀往来者皆道孟津以出入冀都故众路辐凑于此以渡焉古今常以为津耳郦道元曰禹之治水山陵当道者毁之故破山以通河河水分流包山而过山见水中若柱故谓之底柱   东过洛汭至于大伾   无垢曰言河所行之道也河自孟津东过洛汭迤逦至于大伾也洛汭入河处正在河南巩县东大伾之説不一论伾之义当从尔雅之説而河行之势又不可不细考也   北过降水至于大陆   无垢曰河自大伾北过降水迤逦至于大陆也大陆又在降水之北故自大陆而观则降水在南矣   又北播为九河同为逆河入于海   无垢曰河自大陆以北遂分为九河又逆九河之流为一大河使河流入于渤海余观禹治河以不得其源故极为费力凿龙门以开水路又分九河以杀水怒又为逆河以引归于渤海虽曰行其所无事然其探水之本性亦已劳矣使河源在中国余知禹治河当与导渭导洛导淮等耳后世河流为患最大者禹既不得其源而禹之故迹亦复堙塞则其决壊夫复何疑   王介甫曰逆河者逆设之河非并时分流也   嶓冢导漾东流为汉又东为沧浪之水   无垢曰黒水弱水沇水皆言导而不言自不言山导淮自桐栢导渭自鸟鼠导洛自熊耳皆言自而导河积石独不言自嶓冢导漾岷山导江则又有异焉者列山于上与淮渭洛河大为不同地理志便以武都为汉水岂以沔水乃汉水之上流其流不逺而更名为汉故不复别沔汉之名乎此汉水东流为沧浪之水也汉水梁州界沧浪荆州界也漾水有四名始出山谓之漾东南流谓之沔东行谓之汉又东行谓之沧浪一水而四名其亦异矣沇一水而三名皆以味别之也   过三澨至于大别南入于江东汇泽为彭蠡东为北江入于海   无垢曰三澨水名也此汉水为沧浪又滚滚而过三澨至于大别也大别汉上山也漾虽为沔为汉为沧浪至于汉之名独逺首自武都迤逦流至荆楚而汉名独传漾水既东南流为沔至汉中东行为汉又东行为沧浪又过三澨至于大别乃南入于大江汉水既入江其性又东行至州界为彭蠡矣汇回也其性本东为山所激而南故又东回而行至彭蠡之地以遂其本性其地洼下故钟而为泽也彭蠡能止其性乎曰不能也汉水之性欲东耳非至于海不止也特以其地洼下其势且当钟聚耳非汉水欲钟聚也汉水之性虽汇为彭蠡岂尝一念忘海哉故又自彭蠡而东为北江入于海也北江之义如何曰岷山之江亦汇为彭蠡与汉水合而入于海故其东也则谓之中江   岷山导江东别为沱又东至于澧   无垢曰江水源出岷山禹自其源而导之然江水本东南流耳而至荆州忽分一派别为东行此江水之性也岂人力所能为哉漾水南入于江非本性也为大别山所击耳至于江水忽分为沱乃其性欲然非若漾有所击也水性如此其可逆乎此言江水枝流别为沱而正水乃至于澧也澧亦在荆州   过九江至于东陵东迆北会于汇   无垢曰江水至东陵东陵不足以受之遂溢而散流彭蠡卑下故诸散流者遂北防于彭蠡也   东为中江入于海   无垢曰江水自彭蠡东趋自为中江以入于海也夫漾自彭蠡出为北江豫章自彭蠡出为南江故蜀江自彭蠡出为中江也班固曰南江从防稽吴县入海中江从丹阳芜湖县西东至防稽阳羡东入海北江从防稽毗陵县北东入海防稽丹阳原有此三江然皆是东南支流小水自相派别而入海者禹贡所谓中江北江自彭蠡出者也徒见禹贡有三江中北江之名而不悟一江三分合而异味也   导沇水东流为济入于河溢为荥   无垢曰导沇水归海之路也沇济一也发源为沇既流为济如水东流为汉江水东别为沱水既为汉则水之名熄矣故为汉之后不复名为沇水既为济则沇之名熄矣故为济之后不复名为沇至江水东别为沱乃其支流耳江水之名自若也   东出于陶丘北又东至于菏又东北会于汶又北东入于海   无垢曰济水自荥泽东出于陶丘之北又东至于菏泽又东北防于汶是汶水自西南来济水自东北往以汶言则防于济故前曰浮于汶逹于济以济言则防于汶故今言又东北防于汶也济水既与汶防遂自北趋东以入于海也   导淮自桐柏东会于泗沂东入于海   无垢曰在尧时虽胎簮亦谓之桐柏耳岂若后世于桐柏中别指其名为胎簮乎决不肯以胎簮为桐柏以惑乱后世也沂水出泰山盖县南至下邳入泗泗水出济隂乗氏县至临淮睢陵县入淮是沂水先入泗泗水乃入淮今曰东防于泗沂者沂入泗泗挟沂水而来而淮乃自桐柏而往三水合防而东共入于海也在九水中无若淮之所厯未乆而遽入于海也然而与四渎并列者以其发源甚微而滔滔东注横厉于徐之间其势不减江河与济也   导渭自鸟鼠同穴东防于沣又东防于泾又东过漆沮入于河   无垢曰鸟鼠同穴天下无此理也而渭水所出乃有此异焉是天下之事不可以耳目所止而决其有无也造化之理何所不有雀化为鸽鸠化为鹰此岂可臆决哉鸟鼠同穴此渭水凝结成象也惟智者黙而识之盖渭水自西南趋东而沣水自扶风来防泾水又自安定来防是渭水先防于沣又防于泾也必以渭为主者以渭水兼受二水以趋河也漆沮二水其原自西来入渭既而先渭水而流行至洛渭水反在其后渭水性本与漆沮合漆沮既在前故渭水过之同入洛以趋河也   王氏曰导渭自此山向东乃防于沣水又向东防于泾水又向东过漆沮二水乃入于河   陈氏曰沣文王所都也漆沮武王所都也即所谓镐京也漆沮之名有二公刘诗言民之初生自土沮漆公刘都豳此漆沮之在扶风者也瞻彼洛矣维水泱泱释者以为漆沮之水入洛此漆沮之在镐京者也今长安南三十里镐京之洛又与东都伊洛之洛不同   导洛自熊耳东北防于涧瀍又东防于伊又东北入于河   无垢曰导弱水以至导洛凡九水涧水出农新安县东南入洛瀍水出河南谷城县潜亭北东南入洛洛水东南向东北流入于河而涧瀍皆在东北二水适与洛防故皆随洛水以入于河也且涧瀍入洛其意非谓逆流以入洛也谓洛水自东北流故二水入洛以趋河耳今曰东会于伊是伊水在涧瀍之下洛水既流与涧瀍会乃与涧瀍流东而又与伊水会也四水既合为一乃又东北流而入于河也四水之性以入河为主向也皆失其故道故豫州有水患今禹既导洛而四水已复其性豫州之水患除矣   王氏曰洛水出于熊耳山导此水自熊耳山向东又北乃会于涧瀍二水又东防于伊水又东而复北乃入于河   九州攸同四隩既宅九山刋旅九川涤源九泽既陂四海防同六府孔修庶土交正厎慎财赋咸则三壤成赋中邦   无垢曰九州攸同者言水复故道九州同无垫溺之患也四隩既宅者室隅为隩谓其僻逺也言水患既除四方僻逺之处亦各安其所居也禹之功大矣取九州四海之民于陷溺之中使皆享其有生之乐九州之山本自旅祭九州之川本自不壅九州之泽本自不溢向也洪水滔天致失其故道禹行其所无事而治之使九州之山无大无小皆已表道而复其旅祭矣九州之川无大无小皆已涤源而复其不壅矣九州之泽无大无小皆已隄障而复其不溢矣昔之水失故道一皆颠倒败坏何敢云防同孔修乎今水患既去非特九州之民往来无阻而蛮夷戎狄皆复防同于京师矣非特水得其性而火金木土谷亦各得其性而为天下用矣曰厎慎者以言不敢忽也盖一或不慎则多寡不当有无不实而贻斯民万世无穷之祸夫不以土地相比较何从知肥瘠髙下之宜民此言厎慎财赋所以必先以庶土交正也既以厎慎庶土比较财赋然后立上中下三等以别九州之壤而定赋髙下则又准三壤以分轻重而立赋法焉四夷财赋不及聴其贡篚而已故言成赋且曰中邦也王氏曰水火金木土谷惟修财赋乃所以敷于下而用于上者前此则未知其髙下多矣今方得其数故谨其出入也其言中邦者盖对夷狄而言谓禹之治水有及于四夷者而不取其赋故言中邦之赋而已若昆仑析支之类乃在荒服之外是岂取其赋哉张氏曰淫溢之患去而昬垫之灾弥四方万里得以通防于京师而防同之礼可以讲矣呜呼禹之功如此其利矣自九山刋旅析而名之则山之名见于经者三十有五自九川涤源析而名之则水之名见于经者四十有五自九泽既陂析而名之则泽之名见于经者九贡篚名其物田赋差其等内而中国外而戎夷舟车所至雨露所濡而禹迹无所不及宜乎称美之以为万世所赖   锡土姓祗台德先不距朕行   无垢曰夫禹惩创丹朱以傲而殄厥世故过门而不入啓而弗子祗勤我徳以先之遂弼成五服至于五千而州十有二师外薄四海之长各迪有功皆不违我之所行焉以是知禹所以成此大功者非求之他也祗我勤徳以先之而已天下事岂不自我而出哉文王雝雝在宫肃肃在庙而江汉之人无思犯礼伐条妇人勉夫以正夫其无犯礼勉以正处乃雝雝肃肃之效也信乎箫韶奏而鳯凰仪干羽舞而有苖格髙宗思而傅説肖成王悔而天反风皆祗台徳先之机也   王氏曰古者姓如封爵故人多无姓今以水患既去故有功徳者则与之姓   上官氏曰不得于家不可以为教而姓立家之本也不得于民不可以为政而土聚民之势也故锡之以土使之有国锡之以姓使之有家有国以君之有家以宗之然后可以责其祗徳而不违行法而不距也聂氏曰锡土者使之立国也锡姓者使之立宗也因姓可以别氏因氏可以别族昭穆以辨尊卑以序嗣以子而统之有宗奕以孙而之罔极以严宗庙以重社稷锡土者利也锡姓者名也先王轻与人以利而重与人以名故锡土而不锡姓者有之未有锡姓而不锡土者也   五百里甸服百里赋纳总二百里纳铚三百里纳秸服四百里粟五百里米   无垢曰王畿规方五百里皆谓之甸服甸者以言五百里内以田事供役也总者何物也安国曰禾藁曰总禾则谷穗藁则禾秸也既纳禾又纳藁以其近地易输将故责之备也圣人体尽人情以天下为身其血脉相贯使人乐于从役而无愁劳叹苦之声铚获禾铁也禾穂用铚以铚表禾穂也百里之内纳总以其近也二百里差逺也故止纳禾穗而不纳秸也王畿三百里内弥逺故止纳藁秸而已不纳带藁之穗也盖秸轻而穗重二百里纳带藁之穗三百里止纳藁秸以其逺而弥轻也其间纳数之多寡则亦有曲折焉大抵弥逺者弥寡此圣贤仁心随在而见矣藁秸虽轻而舟车负载不若粟米之数少也其赋藁秸也数多而赋粟米也数少弥逺弥轻之説见矣粟麄而米精是米又不若粟数之多也   张氏曰甸者井牧其地什伍其民之谓也   王氏曰王者使人耕甸而服事于王故名甸服服者大畧若今所谓路如京畿路京西路之类   傅楫曰惟其金石羽毛可以饰器皿丝枲絺纻可以具衣服菁茅可以荐鬼神土木可以备采章王国之所无四方之所有然后诸侯贡之以充于王府也推此以观则赋税之専属于天子者止于甸服之内甸服之外则尽归于诸侯之君而天子无与焉此所以不言也   东莱曰甸服王畿王畿而以甸名者井牧丘甸大率相似夏时常以甸为准奕奕梁山惟禹甸之少康中兴一成之田可以见甸制推而上之则为同为畿推而下之则为丘为井   五百里侯服百里采二百里男邦三百里诸侯   王氏曰侯服之内百里乃王者食采诸侯所封之地不得有其地唯采其所产之物故谓之采此外百里为二百里谓之男邦谓得有其地而封以为男此男邦之外统三百里以封诸侯以其国大而势强故封于外以为扞御   张氏曰内足以捍难外足以庇人者侯也诸侯有君道焉故以庇民为事有臣道焉故以捍难为职此建诸侯之国也建男邦于近则内不外偪建侯国于逺则外不内陵   五百里绥服三百里揆文教二百里奋武卫   韦氏曰以文教武卫为安王之賔因以名服   陈氏曰揆文教者四方于宣也奋武卫者四国于蕃也天子内服亦未尝无武但徳柔中国刑威四夷于逺者尤宜尚武尔   张氏曰绥安也以其用中国之政务以安民为事故也文教言揆者以绥服于京师为甚逺其于文教则揆之而已不必一一以遵上之法也武卫言奋者以其邻于戎狄故使之奋武以卫中国也   胡氏曰绥服者五服之中也内而之中国则为逺外而逼蛮夷则为近内三百里揆文教外二百里奋武卫也惟其内以揆文教外以奋武卫所以有安之道盖不能揆文教则不足以接内治不能奋武卫则不足以御外侮虽欲安之不可得也   东莱曰绥服者去王畿渐逺不可不常存绥抚之心圣人非私于彼加意于逺计见效与近者均也   五百里要服三百里夷二百里蔡   无垢曰要者以言在九州之外非如九州可用详治也要服三百里之内已有夷狄之风当存要约而已盖夷狄与中国之性居处嗜好率皆不同倘以中国望之非特夷狄不安其生而圣贤之心亦无时少宁矣其余二百里则谓之蔡蔡谓人之有罪不忍杀之者放之于此矣放之于此者困苦之也道里既逺来有防涉之劳风俗又乖动有性命之害所谓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増益其所不能者也   张氏曰政弗致详刑弗致严使无乖离散徙以为吾中国之害者要也   五百里荒服三百里蛮二百里流   无垢曰自要服之外又规方五百里谓之荒服荒者以言居要服之外荒忽无常不可要约待之也等之禽兽而已来则际之以礼去则任而弗责朝则在明堂之外宴则有折体之简其待之如此者以其荒忽无常则亦以若有若无之礼待之故视其来如有及其去如无欲不逊则为吾礼所防欲生怨则为吾乐所感   张氏曰荒则不治也以其去王畿为最逺又不可以要而治之也故其服谓之荒虽然亦服中国之正朔此所以列于五服之内也蛮者慢也蛮之外二百里曰流者流罪人于此也舜之去四凶于驩兠言放以驩兠之罪轻则放之者也于共工言流以共工之罪重则流之者也蔡在要服流则荒服则流之有甚于蔡可知矣   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敎讫于四海禹锡圭告厥成功【按此条经觧永乐大典原阙】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十三     宋 黄伦 撰   啓与有扈战于甘之野作甘誓   无垢曰有扈继禹之后然其罪止云威侮五行怠弃三正东坡谓不用夏之正朔服色也其説是矣意必以尧舜禅让而啓遂传其家为辞其语足以动摇人心事亦迫矣故不暇他顾亲提兵柄出其不意特取间道而直抵其城使其意不及逺谋不暇思以尧舜校之岂不为徳衰乎哉   张氏曰王者有征无战以啓之贤而伐有扈之罪必曰大战何也盖有扈氏恶积罪大威侮五行怠弃三正其征之则不服其讨之则必拒拒而不服必至于大战言大战则有扈之恶可知矣   东莱曰有扈负固强盛防与天子之势均体敌其与有苗弗率禹徂征之气象自不同   甘誓   大战于甘乃召六卿   无垢曰古之将兵皆付之儒者礼曰天子六军其将皆命卿是也夫兵事付儒者则所率之兵皆知礼义皆知臣子之分皆知上下之理观啓出有扈不意直至城下当时六卿之谋亦已深矣 又曰盖临战之时不有以警惧之则勇气不振羣心不肃有生之志无死之心所以号令严明约东果断以示必行母有轻赦所以济众志一羣心也   王曰嗟六事之人予誓告汝有扈氏威侮五行怠弃三正天用絶其命今予惟恭行天之罚左不攻于左汝不恭命右不攻于右汝不恭命御非其马之正汝不恭命用命赏于祖不用命戮于社予则孥戮汝   无垢曰当益避啓于箕山之隂朝觐狱讼者不之益而之啓曰吾君之子也讴歌者不讴歌益而讴歌啓曰吾君之子也人心爱啓如此此天意也而有扈独不服焉则朝觐狱讼讴歌者皆恶之矣恶之者众此天絶之也啓以此言诚有所见非虚辞也夫啓恭行天罚则六事之人亦当恭天之命六事之人恭天之命者左攻于左右攻于右御以正马此恭天命也一或失职是为慢命罚何所逃乎兵事贵严不敢专也其赏也予不得示私恩故载迁庙之主于军以赏之其罚也亦不得示私怒故载社主于军以戮之夫一人受赏一家尊荣一人受戮一家绌辱孥戮之意盖在于此谓妻孥受辱耳   张氏曰有天下国家者其于五行当畏敬之矣其于三正当勤保之矣今有扈氏于五行则威之而不能畏侮之而不能钦其于三正则怠之而不能勤弃之而不能保此其所以自絶于天也自絶于天者天必絶之也 又曰祖人道也人道为阳社地道也地道为隂赏阳也故用命则赏于祖戮隂也故不用命则戮于社祖本仁赏之亦仁也社本义戮之亦义也赏必于祖戮必于社各从其类而已   东莱曰五行散在天地间万物皆有五行凡暴物害民皆是威侮五行三正天地人三者之正理虽曰三者其实则一凡我自暴自弃则天地之正理皆怠弃此乃恶之本原故啓言有扈自其本原已皆侮弃则其为恶无所不至方有扈侮弃之时天已絶其命至此啓则恭行天之罚而已 又曰古者用兵必载迁主载社主故赏则曰先祖赏之杀则曰天地杀之予则孥戮汝是于常法之外别立一件以严其制戮不独杀亦有不杀之戮啓自知徳不足故加之以刑然啓贤能敬承禹之道亦是自量其加刑之严乃是加敬心啓承尧舜禹重熈累洽之后疑其不晓用兵之道今一旦有事誓师勑旅如素讲者盖啓受学于禹时其文武之事已并究考初不分精粗本末学者其可不知古人之学   陈氏晋之曰祖阳也故赏于祖社阴也故戮于社赏于祖则所以赏之者非我也为祖宗也戮于社则所以戮之者非我也为社稷也赏以祖宗其罚也亦然罚以社稷其赏也亦然赏罚两得则宗庙社稷安矣   太康失邦昆弟五人湏于洛汭作五子之歌   无垢曰太康畋于有洛之表十旬弗反而羿距于河以废之使大禹基业一旦而尽覆坠其可伤哉其弟五人侍太康之母从太康畋猎太康逐猎于终南五子与其母待于洛北太康既为羿所废此五子所以咸怨而作歌以见意也然观五子作歌如此其开明通济岂寻常之流哉畧不能谏于逰畋之前而至随羣旅进相从于荒惑之地逮其失邦乃始作歌岂不晚乎曰五子知义理识防微如此想家庭之间宴语之际其开导启沃于太康者亦已乆矣第告之不从谏之不聼虽知其必亡其如之何哉   张氏曰人情之所甚亲者莫隆于兄弟兄有过恶陷于不义之地且将缄嘿隠忍而不言岂所谓爱亲之道哉此太康之以逸豫失邦厥弟五人形于歌咏所以摅发其怨愤之心是乃所以亲爱其兄者也诗曰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则歌者庸非嗟叹之不足而为之乎   五子之歌   太康尸位以逸豫灭厥徳黎民咸贰乃盘逰无度畋于有洛之表十旬弗反   无垢曰夫徳者民之心也人君有徳则民心恱无徳则民心离太康首先即位见逸豫而不见徳是徳为逸豫所灭也徳灭则民心灭民心灭则天下亦灭亡矣呜呼以太康而观尧舜何其髙哉夫即位而以逸豫为心民心已贰矣而乃不知改悔方盘乐逰逸不循法度委弃母弟亲戚委弃宗庙社稷委弃朝廷机务自河北畋猎逺过洛南及至十旬而弗反夫十旬百日也百日不见母弟亲戚百日不见宗庙社稷百日不理朝廷机务而甘心于逐禽走兽之乐此闾巷下俚破家之子也乃以天下授之啓亦有罪矣张氏曰祭祀之有尸不言不为居位而已古人以食是禄而不能以有为则谓之尸禄居是位而不能以有为则谓之尸位今太康有君人之位而不能为君人之事此其所以为尸位也先王之于天下以忧勤享国克成其徳今太康以逸而不勤以豫而忘忧非惟不足以享国且将防其徳矣   东莱曰自古之亡国者大抵逸为少而豫为多徳者性之本有未易殄灭惟太康放逸不已遂灭其徳徳既尽灭则天下之民咸懐二心当此之时自当敬省变易前非乃盘逰无度畋于有洛之表至百余日弗反太康岂不惜其位但安于逸乐天下虽危如累卵而犹以为泰山也太康不知天位艰哉之义以为有此位者自当享此无穷之乐故以此为安而逺去宗国若知之则必不徃矣   林氏曰夏都冀州在大河之北洛在河之南太康逰畋舍其宗庙社稷渡河而去以畋于洛之南至于百日而犹不反有洛之表言其逺也十旬弗反言其乆也古之为国者兢兢业业如临深渊如履薄氷而犹惧乎肘腋之变萧墙之祸或起于一二日之间今太康乃自肆于逰畋以言其逺则畋于有洛之表以言其乆则至于十旬弗反是其在我者既有弃天下之心安得无后羿之变乎   有穷后羿因民弗忍距于河   无垢曰后羿因民不平之心而距于河北以絶其归路使母弟堕于草莽宗庙社稷朝廷机务一旦制于他人之手乃知非君天下之资者必至于败事如此左氏曰羿自鉏迁于穷石因夏民以代夏政盖簒之也   孔氏曰羿居穷石故曰有穷国名穷是诸侯之国羿是其君之名也说文云羿帝喾射官也贾逵云羿之先祖世为先王射官故帝赐羿弓矢使司射淮南子云尧时十日并生尧使羿射九日而落之楚辞天问云羿焉彃日乌解羽归蔵易亦云羿彃十日说文云彃者射也此三者言虽不足以取信要之帝喾时有羿尧时亦有羿是善射之号非复人之名字信如彼言则不知羿名为何也夏都河北洛在河南距太康于河北不得入国遂废太康耳羿犹立仲康不自立也   厥弟五人御其母以从徯于洛之汭五子咸怨述大禹之戒以作歌   无垢曰夫莫亲如兄弟矣太康所为如此五弟乃至不堪而咸怨况四海之民于我无情者乎抚我者后虐我者雠其怨当又过于五子矣五子情懐抑郁意态徊徨无以摅发烱然见大禹之戒一一效验故祖述其意而作歌以舒冩其心耳   张氏曰夫仁人之于兄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今五子至于咸怨其兄者盖怨之者乃所以亲之也孟子曰亲之过大而不怨是愈踈也五子之怨得非亲之过大者乎苟亲之过大为之弟者恬不以为事虽怨在心所以致其爱者内有致爱之诚而外无以冩其爱之之意则五子之志无自而见故于是述大禹之戒以作歌观其五章之中或言皇祖有训或言训有之或言明明我祖则其述大禹之戒可知矣   东莱曰想当时见太康放逸将至于亡朝夕在左右諌之不听去之不能只得相随而去以此见五子之歌非是一时骤作当是谏不能止去之不可之时已蓄积而成于胷中一旦而发故其言辞恭敬友爱非骤语者所能也   其一曰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寜予视天下愚夫愚妇一能胜予一人三失怨岂在明不见是图予临兆民凛乎若朽索之驭六马为人上者奈何不敬   顾氏曰怨岂在明未必皆在明着之时必于未形之日思善道以自防卫之是备慎其微也   无垢曰祖宗社稷以何为本以民为本耳民安则祖宗社稷安今视民草芥蚍蜉之不如则祖宗社稷亦若草芥蚍蜉之不如矣本固邦宁夫岂虚言 又曰夫千万人之心一人之心是也勿谓一愚夫妇之心与千万人之心不同此防也失一愚夫妇之心是千万人之心皆失矣得民心则为天子失民心则为匹夫一能胜予岂欺我哉且一人之微而三失民心积怨如此平居无事君君臣臣岂敢明言怨上乎其怨也不在语言嗟呼处乃在思虑包藏处此圣人所以图于不见之防而不敢防也 又曰为人上者其道如何曰敬而已矣敬则无私欲一皆天理之所在而不见天子之为贵亦不见四海之为富不见赏罚利害之在我亦不见百官有司之服役第循天下之公理而行之民心欲饱我思所以丰其谷粟民心欲暖我思所以充其布帛民心欲安我思所以薄其征役如百亩之田以饱之墙下之桑以暖之五亩之宅以安之不敢以我私已有一毫害民之生理也审如是民视我如父母欲挥之而不去又何六马朽索之足云乎奈何不敬之言其意深矣   张氏曰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称皇祖者不忘其本而已言而警之谓之戒顺而导之谓之训大禹以义言之也故曰戒皇祖以情言之也故曰训谓之祖有训则训非已作也祖有之而已 又曰以势位言之则人君者固非愚夫愚妇之所能胜也以情与理言之则愚夫愚妇固有胜予之道也盖彼虽至愚也有所谓怨焉天之视听从违犹且因之岂可以其愚而忽之者哉一人三失则所失者众而怨多矣且怨出于人心非视听之可及   陈氏曰天下之民或哲或愚愚者固愚矣然邦国恃之以为本安有愚而不能胜我哉   陈氏旸曰盖卑而不可不因者民也一言一动宜因民心以为心我之动也不能因民则彼将有因民而伺我者矣盖民之可畏而不可不敬也如此   温公曰荀子云马骇舆则君子不安舆民骇政则君子不安位马骇舆则莫若静之民骇政则莫若惠之惠之于既骇之后不若安之于未惠之前故人君所以驭其民者如朽索焉   东坡曰天下莫危于人主也聚则为君散则为仇雠聚散之间不容毫厘故天下徃归谓之王人各有心谓之独夫   其二曰训有之内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墙有一于此未或不亡   无垢曰此六事常人有之必破家败族名为浮靡为郷闾所不齿一家长犹不可为况为天下君岂冝有此乎太康于六事中乃犯其二三继帝王之后天下骇闻所以亡尤速也   张氏曰荒者不治之谓也内作色荒殉于色者也外作禽荒常于畋者也内则嬖色外则从禽如是则政荒而不治此所以皆谓之荒   其三曰惟彼陶唐有此冀方今失厥道乱其纪纲乃厎灭亡   无垢曰都冀方而君天下者必有道存乎其间矣陶唐之道如何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是也今太康失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之道而尸位以逸豫故至于盘逰无度畋于有洛之表以乱其纪纲使羿距于河不得反其国都而底灭亡也欲知有道无道第观其纪纲有无耳纪纲不乱则其人之有道可知纪纲颠倒则其人之无道可不言而喻也   张氏曰陶唐之所以有冀方者以其有纪纲也大为之纲小为之纪先王所以维持于天下者未尝不在于此今太康失道则纪纲从而乱矣纪纲乱则其灭亡无日   陈氏曰都冀州者实自唐始唐禅虞虞禅夏世都冀州而其纪纲今乱之则尧之天下去矣   其四曰明明我祖万邦之君有典有则贻厥子孙关石和钧王府则有荒坠厥绪覆宗絶祀   无垢曰吾祖关石和钧之法公私两利王府无不有者不知其田猎果何谓乎典则不循王府不取而荒坠之乃故犯明训逺事畋逰至于国破家亡使先祖血食无复受四海之职贡此所以含深悲之意而歌以发泄之也 又曰汉律厯志云二十四铢为两十六两为斤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是石为百二十斤矣其重莫如石禹乃通天下使同以此为重闗者通也其次莫如钧禹乃和天下使同以此为钧和即通也和以见人情两平无争怒之意通以见南北不异无隔阂之意   张氏曰自铢两斤积而为钧石以其不能无塞也故闗之使通以其不能不乖也故和之使平闗石和钧者权也权衡度量其法始于权终于量   王氏曰于石言闗于钧言和亦无深意唯文其辞耳乃欲钧平而天下通用且大禹所为多矣特言此者以时困乏故特思而言之也   胡氏曰钧石者权而已积铢以为两积两以为斤积斤以为石积石以为钧是之谓五权积斤以为石则不能无塞故必有以通之积石以为钧则不能无乖故必有以和之是之谓闗和也   其五曰呜呼曷归予懐之悲万姓仇予予将畴依郁陶乎予心顔厚有忸怩弗慎厥徳虽悔可追   无垢曰其五之歌何其悲切而有志也岂其五之歌独贤于四子乎曰不然广唱之体当如此其一总领大纲言治天下当敬民之意其二开陈不敬必亡之意其三言不敬祖训而失国都之意其四言不敬祖训而失天下之意其势至于五不得不深悲以足其歌也首尾相贯若出乎一人常留余意使赓者各得尽其说焉其温厚长者善与人同之风为可见也余于五子之歌非特见其尊敬祖先悲怆失国之意而又得其悲辛急廹中尚不忘风雅如是也真可仰矣陈氏曰郁陶则忧积于中忸怩则愧发于外   王氏曰郁陶忧闷也忸怩惭色也谓忧于我心而靣顔加厚如有惭色以见天下不谨其所为今虽悔之其可追及乎 又曰以禹之徳在人百世而有天下未有过也一世而至啓徳已不足以服人故有有扈之战再世而至太康遂有灭亡之患呜呼岂非以其生长于冨贵养其情态又有便嬖以奉之有謟谀以导之日复一日浸滛而不可已乃至于纵欲不能自克以及于难乎然则非中才以上者不可处大冨贵以其不克负荷故也   张氏曰夫得天下有道得其民也得其民有道修其身也其下则纪纲可继而不可乱其上则宗祀可守而不可亡不能如此至于患至而后悔虽有神智曰惟彼陶唐亦末如之何矣   羲和湎淫废时乱日徃征之作征   孔氏曰奉责让之辞伐不恭之罪名之曰征征者正也伐之以正其罪   无垢曰羲和以酒自污使羿不疑孔子已知其心矣然而孔子不见微防如春秋之书纪侯来朝以恕其心何也曰人臣湎淫不修职事不可以为训也以谓纵使罪在于此不过废黜耳何至起兵动众使徃征之至有殱厥渠魁之说哉书徃征之则见非仲康之命若自徃征之乃羿之腹心相与为表里以握朝廷之权而谋为簒逆者也   张氏曰帝者行天道以治人故详于天而羲和之官分而为四王者行人道以奉天故详于人而羲和之官合而为一世变之异也今以湎淫故废而乱之废时则正朔失次乱日则甲乙乖戾此所以有可征之道也湎淫言其丧徳废时乱日言其荒政   陈晋之曰废者何不修也乱者何不治也日者十日也自甲乙至于壬癸有自然之叙犹天一至于地十有自然之数顺之则治逆之则乱朔宜在乙先时则以甲为朔晦宜在壬不及时则以癸为晦如此则甲乙乱矣乱而不治时之所以废也故治厯者以治日为始日治则时修日乱则时废仲康以先王之诛命后后以仲康之命征羲和而所以告其众者以其不知季秋之朔为羲和之罪其为罪也宜若未至于可杀然所以授人时者不得其正兆于此矣害吾所以敬民之意安得而不诛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十四     宋 黄伦 撰   征   惟仲康肇位四海侯命掌六师羲和废厥职酒荒于厥邑侯承王命徂征   无垢曰此时羿假王命以号令天下侯之掌六师岂曰王命是羿引侯为心腹故假王命付兵权以为已役也羲和夏之忠臣也见柄归簒羿兵在侯而仰观天象隂察厯数将有簒弑之事将欲尽其职以告朝廷乎而事不在仲康徒以生奸人之心耳将隐忍立朝以待其变乎则又恐污伪而防臣子平生之节其心徬徨无聊思所以处此变而逃此祸者而无有得焉此所以一纵于酒使羿不疑因其不疑自放归国若箕子之佯狂避祸也既以归国犹以酒自污思所以起兵匡正国家之难徐结其民将举大事然天方欲纵羿簒夏又欲使寒浞杀羿事已在冥冥中羲和之事安得有成此谋所以泄而致侯之征也然成不成天也其心为无愧于夏矣   陈氏曰侯掌六师果出于仲康之命否耶如出于仲康之命则当为太康讨贼矣不当先于羲和也萧氏曰仲康何以立也禹之德被于民深矣羿以一时之簒天下其从之乎盖是时仲康在洛汭于是乎羣臣立之以反国也   告于众曰嗟予有众圣有谟训民徴定保先王克谨天戒臣人克有常宪百官修辅厥后惟明明   无垢曰奸人欲文致人之罪必借古训以明用兵动众非得已之事故嗟叹以告之然后述其罪状以言吾所征之者不得已也有扈不服正朔服色故啓征之其嗟犹有说也侯为簒羿驱役以理论之羲和有罪乎侯有罪乎有何不足而嗟也小人安于诈伪亦可想见其曰圣有谟训明徴定保此将借古训以文致羲和之罪也呜呼圣人谟训岂为奸人簒位之资乎吁可叹也   张氏曰先王奉天者也故当克谨天戒人臣奉君者也故当克有常宪恐惧修省以消天变此先王克谨天戒之道也奉法修职以供乃事此人臣克有常宪之道也君能谨天戒于上臣能有常宪于下百官之众各修其职以奉于君为之君者内无失德外无失政此其所以为明明后   陈氏曰谋合大禹者圣人之谋也言合伊尹者圣人之训也圣人之谟洋洋乎美大所以谋于一时足以传于万世圣人之训亚于其谟非特施于当时亦足以垂于后世故言于古必有以騐于今言于微必有以显于着故言稽谟训于圣人者居室可以见四海处今可以闻久逺是其言可以明征而不疑其事可以定保而不危羲和有罪侯徂征彼其告众而誓之必曰圣有谟训明征定保者以谓羲和所为非合圣人谟训不足以明徴定保虽欲无诛得乎哉   陈氏旸曰上所谨也而承之以慢职所有也而处之若无则羲和所以为可诛也夫事天者谨其戒事君者有其宪皆出于胜已之私则君臣上下无不公矣公则明之所以生君明于上臣明于下是之谓明明东莱曰百官既修辅则万几无蔽自然明而又明然谓之明明者人君自有本然之明得臣辅之则明而又明也   每岁孟春遒人以木铎徇于路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其或不恭邦有常刑   无垢曰孟春正月遒人之官振木铎以警于朝路告百官曰官师当交相规正人主之过失百工当执艺事以谏人主之过失其或不恭规諌之职者邦有大刑以致羲和之罪曰其职当以日食规諌天子也今乃沉湎不知是失其职在圣人谟训当服常刑也然而圣人谟训谓用之君臣上下各得其所之时也岂有为人臣废逐一君挟一君使在位窃其大柄以为已私以号令天下以恣其簒弑之心而以区区空言欺天下天下果可欺乎   张氏曰遒就也就而宣之欲其家喻而户晓也周官文事奋木铎武事奋金铎文事仁也故其铎以木为之武事义也故其铎以金为之有所徇必振铎者声之而欲其周知也   萧氏曰工执艺事亦谓工匠之共事者也虽无化言以相规亦执其所治之艺以相諌盖羲和共掌天时而同为淫湎不能相规諌故言之及此   惟时羲和颠覆厥德沈乱于酒畔官离次俶扰天纪遐弃厥司   无垢曰当簒贼执柄君子以权济事归于中正无愧于天地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乎故小人见其迹以为失职君子知其心以为贤者 又曰余窃谓羲和先推厯数已知簒羿将有不君之心而其影像将着见于日食故心思口计身为夏臣不若以酒自污不当复为贼臣修举职事故知而不告径归其邑以为匡救王室之计不谓其谋之泄至以兵来临也死则死耳吾报国之心天地知之矣簒羿侯来讨声致其罪余其如之何哉頼吾圣人有往征之一语以见贼臣之力而东坡以事攷之知羲和之为忠臣耳谁知数千岁之寃抑至东坡而大明乎张氏曰颠则仆而不能以有立覆则倾而不能以有济颠厥德则于德不能以立之者也覆厥德则于德不能以济之者也羲和之所以颠覆厥德者其沈乱于酒故也沈则为酒所溺矣乱则为酒所惑矣惟其沈乱于酒故畔官离次而天纪至于俶扰且天纪未尝乱也而其乱之自羲和始易曰垂象着明莫大乎日月则天象者日月星辰之类是也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此天象之有变也而羲和主其事乃昏迷而不知则其干先王之诛明矣   东莱曰古时以酒为重后世以酒为轻古之人君务在导廸民性酒最乱德之原故深禁之如周官羣饮者杀如书酒诰一篇以及此言羲和之罪皆凛然严毅   林氏曰此遂申言羲和之罪上干先王之诛无所逃于刑宪故往征之非是仲康妄兴干戈以快一时之私怨也酒诰曰天降威我民用大乱防德亦罔非酒惟行越小大邦用防亦罔非酒惟辜酒之为祸大矣天子而沈湎于酒则失其天下若夏之太康商之纣周之幽厉是也卿大夫而沈湎于酒则防其国邑若羲和是也夫人苟湎于酒则骄奢淫佚无所不至惟耽乐之从而废其职业之所当修者则始防其德终而至于防国亡家其势然也羲和之罪至于废官旷职上千先王之诛推本而言岂有他哉惟酒为之祸而已是以侯数羲和之罪其言曰惟时羲和弃其德而不修若木之颠噐之覆而不能自立者惟沈湎防乱于酒而已既沈乱于酒则畔其所掌之官离其所居之位而莫之省也俶始也扰乱也天纪天之五纪也即洪范所谓日月星辰厯数是也   薛氏曰天纪未尝乱而乱之者自羲和始故俶扰天纪此说是也盖自尧舜命羲和厯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之后为羲和者世守其职未尝乱于天纪盖于是而始乱亦犹五子之歌曰惟彼陶唐有此冀方今失厥道乱其纪纲乃底灭亡亦谓自陶唐以来纪纲未尝乱至于太康而始乱也遐弃厥司逺弃其所主之职还其私邑而无忌惮也   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羲和尸厥官罔闻知昏迷于天象以干先王之诛   夫羲和之罪至于是仲康犹隐忍未诛之也盖先王之讨诛有罪乃天下之所共怒众人之所不与众人共弃之羲和废职之罪仲康知之久矣而其罪犹未暴白于天下至于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而羲和乃罔闻知则既取怨于天下矣此则不得而不讨也亦犹鲧之方命圯族尧固已知其不可用矣然犹询四岳之请而试之使治水至于九载绩用弗成然后殛之凡此皆因众之所共怒而后诛之也盖非天下之所共怒则虽实有罪先王犹未之诛也孟子曰左右皆曰可杀勿听诸大夫皆曰可杀勿听国人皆曰可杀然后察之见可杀焉然后杀之故曰国人杀之也然后可以为民父母此先王之诛有罪其所以诛之而天下莫不服者此无他惟其与国人共杀之而已乃季秋月朔者九月之朔也辰弗集于房汉孔氏曰辰日月所会房所舍之次集合也不合即日蚀可知据孔氏此言盖以羲和之废厥职至于日有食之变犹不之知也然胡舍人则以此说为不然谓日月交防之谓辰十二月十二辰之次也日行赤道月行黄道日行迟月行疾一月一防必合于黄道赤道之间或高或低或上或下不相掩蔽是谓不食或左或右或先或后而相掩蔽则蚀矣日食于昼月食于夜则见也日食于夜月食于昼不见也日月交防则有食矣谓不集所舍而致食乎既不集则非晦也非朔也安得谓之季秋月朔乎胡氏此说则以谓日月集合而后有蚀既谓辰弗集于房则不得谓之日食此说有理然胡氏既疑辰弗集于房为非日食至其论弗集于房之义则以为厯误也谓房者二十八宿之房也非是十二次之舍也秋之九月日月当合朔于房心之次今也弗集于房者则是厯之误非日食也夫厯之误至于当合朔而不合朔也此非精于厯者不足以知之而何至于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乎胡氏亦自知其说之不通遂谓先厯误而后日食其迂甚矣唐书律厯志论辰弗集于房之义以谓按古文集与辑义同日月嘉防而隂阳辑睦则阳不愆乎位以常其明隂亦含章示冲以隐其形若变而相伤则不辑矣唐志此说殊为可行按汉书帝纪东夷北蛮颇未集睦顔师古曰集与辑同以此观之则辰弗集于房其为日食审矣但集之义当为辑睦之辑盖日月不相辑睦于其舍故得有食孔氏以集为集合之集则非其义此其所以起胡氏之疑也今当从孔氏之说以为日食而叅之以唐律厯志之义以集为辑睦之集则下文相贯矣房有二说或以为房星按日月防于大火之次正在季秋月朔谓之房星理亦可通然唐律厯志曰君子慎疑寜以日在之宿为文近代善厯者推仲康时九月合朔已在房星北矣观此则以房为所次之舍其说为长据左氏传梓慎曰宋大辰之虗陈太皥之虚郑祝融之虚皆火房也所谓火房与此义同皆所舍之次也辰弗集于房盖谓日月不集睦于其所舍之次尔日月不集于所舍之次而日有食之其为变也大矣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皆所以救日食也按左传文公十五年日有食之天子不举伐鼓于社诸侯用币于社伐鼓于朝则是古者当夫日食之时有此伐鼓之礼瞽乐官也奏鼓进鼓而伐之也诗曰奏鼓衎衎与此义同日食必奏鼓者曽氏曰日食隂侵阳也鼓阳声也瞽奏鼓者助阳以儆隂义或然也啬夫周礼无此官汉孔氏谓主币之官郑氏谓夏官之属殊无所据此亦但以意度之而已百官表乡有啬夫职听讼收赋税上林亦有虎圈啬夫故汉郑第五伦皆常为乡啬夫则是知啬夫当是执役之贱者此篇遒人与啬夫考之于周礼皆无此官则知周之建官其名与夏时异者多矣庶人乃庶人之在官者也啬夫驰庶人走皆所以供日食之百役也春秋谷梁传曰天子救日置五麾陈五鼓曽子问曰诸侯从天子救日食各以其方色旗与其兵而周官庭氏云救日食之弓矢则是救日之时必有此百役啬夫庶人之驰走盖所以供此役也然必谓之驰走者盖以见日食之变天子谨天戒以恐惧修省于上而啬夫庶人尚且驰驱奔走于下以助天子救日如此其急而羲和亲为厯象之官乃沈湎于酒安于其邑而罔闻知也尸者不言不为而无所事也日食之变百姓震动而不遑寜羲和莫之知可谓尸厥官矣夫先王所以设羲和之官者使之仰观夫日月星辰之运行以候天地之气而知日时寒暑以相叅合使万民于此而取正焉则百工由是而允厘庶绩由是而咸熙今也羲和畔官离次俶扰天纪遐弃厥司于季秋月朔日有食之而曽莫之知则天象于是昏迷而斯民无所取正违叛先王之训谟以干犯先王之诛其可诛之罪岂特官师之不能相规工不能执艺事以諌而已耶晋社元凯曰日行迟一岁一周天月行速一月一周天一岁凡十二交防然日月动物虽行度不能不少有盈缩故有交防而不食者或有频防而食者盖日食之变有其交防不失之常数厯家所可得而逆推之也使羲和能修其职逆知乎天将有日食之变以规諌于仲康则仲康得以恐惧修省上答天意而销弭天变于未然之前今乃不能逆知其变至于日既食矣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而犹罔闻知其为不恭孰大于此使仲康舍而不诛安得为谨天戒乎泰誓曰商罪贯盈天命诛之予弗顺天厥罪惟钧羲和既不修其职至于昏迷天象罪在不赦矣使仲康又舍之而不诛则是君臣同恶相济厥罪钧矣故仲康命侯以征之其征之者盖所以祗畏天命行先王之诛而不敢赦也然则用师也亦岂得已而不已   政典曰先时者杀无赦不及时者杀无赦   诸儒解释此义皆以此属于上文故汉孔氏曰先时谓厯象之法四时之气望朔晦先天时则罪死无赦不及时谓厯象后天时虽治其官犹有先后之差则无赦唐孔氏遂谓先天时者所名之日在天时之先假令天之正时当以甲子为朔今厯象乃以癸亥为朔是造厯先天时也若以乙丑为朔是造厯后天时也后即不及时也其望亦皆如此以某观之是殆不然帝王之世虽重厯象之事然厯官之差一日一朔则至于杀之无赦虽秦人弃灰于路步过六尺之诛亦不过如是之酷也岂先王忠恕待人之道哉据此文势上文言克谨天戒臣人克有常宪至其或不恭邦有常刑此盖侯举先王之诛以绳羲和之罪于是继之以惟时羲和颠覆厥德以至昏迷于天象以干先王之诛其首尾总结文义已足矣自政典曰以下乃是侯誓师勑戒吏士之辞当属于下文不当复为指羲和而言也周官冢宰掌建邦之六典以佐王治邦国一曰治典二曰教典三曰礼典四曰政典五曰刑典六曰事典此周官六卿之典也治典者冢宰之所掌也教典者司徒之所掌也礼典者宗伯之所掌也政典者司马之所掌也刑典者司寇之所掌也事典者司空之所掌也侯掌六师为大司马故举政典以为言盖大司马法也惟其军法故有先时不及时之诛先时者谓先师期而进是邀功也汉班勇与张朗共攻焉耆勇从南道朗从北道约期俱至焉耆而朗尝有罪欲邀功自赎遂先期至爵离关径入焉耆若此之类是之谓先时盖不与大军相期防而嗜利轻进不可以不诛也故杀无赦不及时者谓后期而至是逗留也汉遣霍去病等击匈奴公孙敖出北地二千余里过居延斩虏首三万余级虽有功以后期当斩赎为庶人若此之类是之谓不及时盖与大军期而不至而稽延师期亦不可以不诛也故杀无赦惟此二者皆诛而无赦则军士莫不用命矣此侯誓师之意也   东坡曰先时后时罪之薄者也必杀无赦非虐政乎惟军中法或用之穰苴斩荘贾是也   今予以尔有众奉将天罚尔众士同力王室尚弼予钦承天子威命   无垢曰若禹奉舜之命征有苖未尝谆谆以王命为辞也则以天下知其心也今此征既曰天罚又曰王室又曰天子威命又曰天吏以天以王室以天子为言岂非夸生于不足欤侯为簒羿腹心用兵以伐忠良之人心亦知其不可故喋喋以天以王室以天子为言正所谓挟天子以令诸侯者也   东莱曰法莫严于期防后世期防先后者必杀盖一失此胜败所系不可不先以此为戒将奉天罚同力王室钦承天子威命见古之兵师所以无叛命犯上者皆其将帅之所以告勑其众者未尝不举人君以为言使师旅之心常知有天子人君在上其所以养我命我者天子也焉得叛   林氏曰天子讨而不伐诸侯伐而不讨仲康之命侯得夫天子讨罪之权侯之征羲和得夫诸侯敌忾之义其用兵行师也可谓仗大义而行矣故其辞直其义明非若五伯搂诸侯以伐诸侯其辞曲其义迂也我之征羲和既已钦承天子已行之威命尔当以同力王室为心不可不弼予以徂征也   火炎昆冈玉石俱焚天吏逸德烈于猛火歼厥渠魁胁从罔治旧染污俗咸与维新   张氏曰先王用兵之意凡以除暴御乱故善者在所咨恶者在所戮岂若火之焚于昆冈而玉石俱焚之哉必也歼厥渠魁所以致吾义胁从罔治所以致吾仁   东莱曰火炎昆冈其势烈之时不分玉石俱焚之天吏逸德自戒其官吏曰凡我众为天子之吏若放逸其德甚于猛火其言止欲歼其首虏耳孔氏曰将行也奉王命行王诛谓杀湎淫之身而立其贤子弟焉   呜呼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其尔众士懋戒哉   张氏曰爱所以为仁威所以为义用兵之道以威为主故威胜爱则可以致功爱胜威则柔而无断其无功必矣   王氏曰威严胜于慈爱人则畏而勉力故诚有成若爱胜于威严则人无所畏而懈怠故诚无功尔众士当勉戒之以期于有功也甘誓之言予则孥戮汝则甚峻而几于虐矣此言威克厥爱爱克厥威而不明言其诛盖启为禹之子生长于富贵不知艰难不知危惧故用兵以伐有扈则有孥戮之言此仲康则当遭有穷之难而知所警惧故命侯戒师之言亦温和而不至于大暴唯曰威克厥爱爱克厥威以寓其意而已   东莱曰威爱当观其所发发于私虽爱非爱发于公虽威非威然威终非圣人之所尚者观其所居之地如何当威而不威不知时措者也记曰祭祀主敬军旅主威故尔   孔氏曰言当勉以用命戒以辟戮   林氏曰此言我之所以誓师之意如此尔众士则不可以不勉其心以用我之命也自古国家当中衰之运则朝廷之上往往行姑息之政故英雄之徒得以乘间抵隙肆为桀骜而莫之禁是以大有为之君当夫厯运中否社稷阽危之际苟非赫然奋其干刚之断未见其能有济也唐自肃代以来一切行姑息之政藩镇戮主帅者因而授以节钺或听自择帅其骄子弟皆得以承袭父兄之位及宪宗刚明果断足以有为不惮用兵以剪耡强梗于是平夏平蜀平江东平泽潞以至易定魏博贝卫澶相淮蔡莫不率服而唐室遂以中兴此无他惟威克爱故也宪宗虽以刚果为政而子孙不能率至于穆敬文宗之世又以姑息为政藩镇复强唐室遂亾仲康之世何以异此当其命侯以征羲和诚得乎威克厥爱之义故足以制后羿之强而中兴有夏之业惜夫后相继之不能用其果断以为政浸失天子之权纲卒为羿所簒而夏终于不祀此非仲康之失也继之者非其人也可不慎哉   自契至于成汤八迁汤始居亳从先王居作帝告厘沃张氏曰汤始居亳从先王居者先王契是也契尝居亳至汤复徙居焉   陈氏曰汤祖契契之父帝喾自契至成汤凡十四世八迁其都喾始都亳汤后徙亳故曰从先王居厘治也理治沃土也帝告者或云告帝喾   汤征诸侯葛伯不祀汤始征之作汤征   无垢曰汤征诸侯是夏王使汤为方伯得専征诸侯也征之为言正也礼曰天子赐弓矢然后征赐鈇钺然后杀汤征诸侯必有弓矢鈇钺之赐矣   伊尹去亳适夏既丑有夏复归于亳入自北门乃遇汝鸠汝方作汝鸠汝方   无垢曰伊尹有道必能格桀心之非桀仁莫不仁桀义莫不义桀正莫不正一正桀而国定矣此汤遣伊尹之心也孟子曰五就汤五就桀者伊尹也伊尹初往辅桀知桀止有亾天下资而非君四海资也故决意归亳汤区区之心尚冀桀之开寤也故五进伊尹以辅之及其最后之归也乃曰既丑有夏是桀之所为又甚于前日不可救药也   张氏曰汤尝五进伊尹于桀去亳适夏者所以就桀也至于桀德终不可变伊尹遂丑之而复归于亳所以就汤也方其归亳入自北门乃遇汝鸠汝方遂作汝鸠汝方二篇凡此数篇皆亡之矣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十五     宋 黄伦 撰   商书   伊尹相汤伐桀升自陑遂与桀战于鸣条之野作汤誓无垢曰伐桀之谋主于伊尹而非汤之心也自五进伊尹于桀之后想伊尹之心以谓吾所以委蛇为桀而纳之于当道者其无所不至矣而桀于亡国败家之举无不争先至于道徳仁义日用所当行者一切视如雠冦决非君四海之资也至民有时日曷防予及汝偕亡之言是天弃夏而将改命于汤使桀为此而不知改也观夫汤一征自葛始天下信之东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敌怨曰奚为后我则天之所以相汤而弃桀者可见矣此所以决然以伐桀自任而不疑若汤之心则犹欲进伊尹庶几桀之开寤至于鸣条之事诚非其本心故曰予有惭徳圣人微见其端故序伊尹于汤之上汤在亳西当従东而往今乃升取道従陑者从下向上之名厯险迂路为出其不意故也 又曰桀有一伊尹而不能用致欲一举而取之出其不意而声罪以伐之当如文王之付武王汤未可也葢此时之民如在汤火中如率遏众力率割夏邑之言此岂可一日待耶伊尹之心以谓急欲救斯民不可使为之备以重困天下也不若出其不意一举而取之岂得以武王之事律此哉   张氏曰夫自上而下者其势顺自下而上者其势难汤之伐桀自陑而升则非地势之顺所以见其胜夏在于人和而不在于地利也   东莱曰叙书先伊尹而后汤者非有他意文势顺耳升自陑或以为出其不意或以为汤得人和不必地利升陑而战皆不可用谓之出其不意固非谓之得人和亦非王者固仁义之兵然利害向背亦须决择必是师当行之道夏之可攻处也   杨氏曰商书之首曰伊尹相汤伐桀成汤君也伊尹臣也君而先乎臣必然之道也臣而先乎君必不然之道也仲尼叙汤放桀也又何先以伊尹而言乎曰兹所以见大圣人立教之深者也仲尼删书断唐虞以下尧之禅逊舜之大孝大禹之功臯陶之谟益稷之事四岳之职备矣及其叙汤放桀也虽曰义曰权曰救民于涂炭其如桀君也汤臣也曰尧曰舜曰禹皆以揖逊相代而汤始用征伐取天下圣人大惧后世暴未如桀仁未如汤将有假汤放桀为名而利于已者则以臣伐君自此始矣于是求其所以立教之防以汤圣人也固不可首其恶也已矣伊尹贤也可屈之以伸教焉故书曰伊尹相汤伐桀是移伐君之诮于伊尹也   汤誓   王曰格尔众庶悉听朕言非台小子敢行称乱有夏多罪天命殛之今尔有众汝曰我后不恤我众舍我穑事而割正夏予惟闻汝众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今汝其曰夏罪其如台   无垢曰汤所有之众即桀所有之众也桀所有之众平时怨嗟之言曰我后夏桀不忧念我众民舍我稼穑之事而兴台榭池沼之役既使民失衣食之路矣又苛敛横赋而割剥我夏邑之民夫既用民力于无用之地使之失衣食之路矣又复苛敛横赋以割剥之使民憔悴困廹穷不聊生为民父母当如是乎天生民而立之君以司牧之是君者神之主也民之望也天之爱民甚矣岂使一人肆于民上以纵其欲而弃天地之性乎此汤所以畏上帝不敢不正夏之罪也   张氏曰夏氏之罪闻于上帝上帝命我以征释而不征是逆天者也逆天者亡故曰予畏上帝不敢不正武王之伐纣曰商罪贯盈天命诛之予弗顺天厥罪惟钧亦此意也今汝其曰夏罪其如台者言商民保汤以自安而夏罪所以不能加故其自言曰夏罪其如我何固无伐桀之志也然而至公以天下为心故不以私害公不以寡妨众其肯恤一国之民而坐视天下之罹于防害者哉此所以厯陈夏桀之恶而告之以必往也   萧氏曰汤之伐桀也必不废商民之农时然而民未知役止之期故曰舍我穑事也割正割断而正其罪也然而汤之伐桀也不因民愿乎曰夏民之愿而商民未之愿也以桀之祸不能及于商民故也   东莱曰天人相去甚逺何以知天命在汤葢自民心而知之民之心即天心也圣人察民之心归于我而不可舍故称王以告众故知天命之切者莫如民心知民心之切者莫如圣人 又曰汤之德泽及于民者深教化及于民者明桀之民虽不聊生然商之民陶陶于农亩而不知非化之深者能如此乎桀为无道而且以为正夏非教之明而尊卑上下之分犹不忘乎至夏罪其如台尤足以见汤之化也葢夏之民在涂炭之内而商之民长在于春风和气中   夏王率遏众力率割夏邑有众率怠弗协曰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夏徳若兹今朕必往   无垢曰众人受其困苦率皆怠惰疾视其上而不和协至为忿疾之言曰是日曷丧日指桀也谓是桀何时死乎受此困苦皆不欲生予及汝俱并力而死不复以生为乐矣为君而使民如此天下之心皆可知矣疑汤所闻皆伊尹丑有夏之言以其所亲见亲闻者告之于汤也桀之凶徳如此举兵其可已乎故曰今朕必往也   张氏曰率遏众力者夺民之力也率割夏邑者害民之财也夺民之力则政繁害民之财则赋重政繁赋重则民不聊生此其所以率怠弗协也   东莱曰天下之力当作众人之事夏王乃聚众人之力而为一人之事故曰率遏众力想其多为宫室台榭男不得耕女不得织皆罹冻饿之患   尔尚辅予一人致天之罚予其大赉汝尔无不信朕不食言尔不従誓言予则孥戮汝罔有攸赦   无垢曰夫民既有予及汝皆亡之言是伐桀者民之心也而汤犹以大赉诱之孥戮恐之使之有所畏慕何也岂此行非民之本心乎曰军事尚严虽此举因民心行之然而不有赏罸以耸动焉恐于号令之间有所乖违以至败事不得不为之豫偹也   张氏曰汤之伐桀其誓众士赉必曰大戮必及孥者盖赉之大则人情之所甚欲戮及孥则人情之所甚恶也以其所甚欲者诱之于前而使知所慕以其所甚恶者恐之于后而使知所畏夫然后人人各迪其功而罔不用命矣   徐氏曰汤之承夏始变乎常道道序乎变则不能以直行是故协戴商徯后之众而切切于大赉孥戮之间拯人涂炭而有口实慙德之诰特以为上诚之不谕者不足以定其业下情之不尽者不足以赴其功是以质之以天时示之以卜筮动之以祸福而期乎终行其志也   东莱曰禹伐苗止曰尔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勲至启乃曰用命赏于祖不用命戮于社予则孥戮汝已与禹不同今汤誓师之辞虽与启相似而又曰朕不食言罔有攸赦此世变风移圣人不得不然亦是敬心愈加之意   汤既胜夏欲迁其社不可作夏社疑至臣扈   无垢曰夫汤伐桀岂本心哉天下之心耳天下之心伊尹之心耳桀既亡矣汤心自有慙徳以十七代天子一旦而为旅人汤尝北面事之今使之至此其心当如之何更欲废其先王所立之社此忍人所为也不知其先王何罪焉姑存之以见汤忠厚之心不得已之意尔   夏师败绩汤遂従之遂伐三朡俘厥寳玉谊伯仲伯作典寳   无垢曰呜呼桀之不可救也如此夫其师大败汤不敢廹逐也従之者谓任其所之也此汤忠厚之心也桀都安邑在洛阳西北三朡定陶也在洛阳东南是桀自安邑东入山出太行乃东南涉河知三朡有寳玉遂伐三朡而取之夫天下大寳也桀既失之矣后有大兵犹不知悔乃区区贪三朡之寳玉而取之以行其下愚不移者欤谊伯仲伯伤桀之不知轻重如此乃作典寳之篇其书不可得而见也   汤归自夏至于大坰仲虺作诰   无垢曰桀既奔亡汤心歉然方有慙德顾此情意何暇更伐人之国利其寳玉乎仲虺以汤之慙徳见于容止言语之间其心有不释然者故至大坰作诰以安慰之仲虺乃汤之宰相观其所诰忠厚广大亦岂寻常之流哉 又曰古之作诰不分君臣第于防同有说者皆谓之诰也   东莱曰汤伐桀而归至于大坰未至于亳方在中路间仲虺欲作诰不待至亳而中路便作者汤既伐夏其愧忸之心赧然发于胸中若不便作诰以消散之则是过而不化必有害于初政   仲虺之诰   成汤放桀于南巢惟有慙徳曰予恐来世以台为口实无垢曰方未伐桀也天下之心第是率遏众力率割夏邑如行汤火中惟恐桀之不早逝也及桀既奔亡汤既为主天下之心则又焦然不宁曰吾有夏之民也今主天下者谁乎吾臣子也今君父奔亡不知何所往乎越在草莽得毋有暴露憔悴之苦乎所以至此极者其谁之咎欤此天下皆有慙德也汤心尤甚焉者汤为之主也尧舜以来以揖逊相传至后羿以篡弑壊之今汤又以战争壊之以战争壊之可也为臣子逐其君父偃然奄而有之不知尊临百官号令天下其心得无慙乎   张氏曰汤之伐桀上应乎天则仰不愧于天下顺乎人则俯不怍于人矣俯仰无愧怍而曰惟有慙德者盖承尧舜禹揖逊之后始以征诛而有天下恐天下后世以已借口而称乱此所以不能无慙也非可慙而慙之岂非躬自厚之道哉   王氏曰汤未伐桀之时勇以伐之既伐之后乃有慙徳此其本心寛厚不得已而伐恶以救民故伐毕乃慙亦如人之可罪而挞之及其挞之则又悔之皆寛厚之意也   孔文仲曰无过者汤之事也慙徳者汤之心也四海之内家怨人怒愿与其君偕亡则民之疾苦已甚而天下之势危弱极矣以汤之圣其视天下之民如慈母之于乳子葛伯杀一馈饷之童汤犹且慨然徂征况桀之甚恶而民之无告其忍坐视天下入于陷穽鼎镬而不救哉此其必至于伐桀者汤之事也虽然上下之分人之所甚严君臣之恩古之所尤惜汤虽勇于为天下驱残除害至于放逐岂诚心之所乐哉此其所以慙者汤之心也   东莱曰汤非是畏后世议论正恐后世以汤借口而为乱然古君臣变易者近如有穷后羿亦弑君篡位此事非是汤作始汤何故独恐后世以汤为口实葢后羿之徒天下皆晓然知其为小人之恶谁肯信之若汤为一代之圣人天下以为圣人既为之则凡欲此者夫何不为此汤之所以恐也   林氏曰南巢地名薛氏曰庐江六县东有居巢城书有巢伯来朝春秋楚人围巢葢桀奔于此汤不杀也汤武之事皆是为天下之民除残去虐不得已而以臣伐君然汤之于桀也惟放南巢而已至武王则杀受者葢汤之伐桀而桀避位出奔既已窜于南巢矣于是汤纵而不诛以见其顺天应人有黾勉不得已之意也至纣之事则异乎此荀子曰武王选马而进厌旦于牧之野鼓之而纣卒易乡遂弃殷人而进诛纣葢杀之者非周人殷人也以是观之则是武王本无诛纣之意而牧野之战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是纣率如林之众以逆战葢自在行阵之间故殷人杀之耳纣既见杀武王无可柰何矣于是立其子武庚代殷后葢所以致其恻怛不忍之意是亦汤伐桀之意也邵康节曰下放一等则至于杀矣其意以汤能容桀而放之武王则不能放纣而杀之则降于汤一等失其防矣王氏曰桀之罪不若纣之甚故汤放之而已是亦凿说宜以荀子之言为正记曰觞酒豆肉让而受恶民犹犯齿袵席之上让而坐下民犹犯贵朝廷之位让而就贱民犹犯君古先圣王声为律身为度以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以此救民民犹有流为不善者汤之伐夏救民虽曰应天顺人出于不得已而然然以分言之则是以臣伐君以诸侯夺天子之位汤之心虽无所利于其间而其迹则近于利之者故克夏而胜之则甈□而不自安诚以为虑其所终而稽其所敝知后世乱世贼子必有以我借口而行其篡夺之谋以利之者故忸怩然慙其德之不及古而慨叹曰予恐来世以台为口实彼其意诚以谓以臣伐君真吾之罪不以顺天应人之举为是固当然者其始终之际一出于诚实内不以自欺外不以欺人未尝巧为文饰以为解免此所以不失为圣也汤既负其慙徳有不安之心矣仲虺于是推明汤之本意以为迫天人之望诚有不得己而不可以己者既以释成汤之疑于是解天下后世之惑也且如魏文帝既逼汉献帝而夺之位乃以受禅为名顾左右曰舜授禹之事吾知之矣其实篡夺而以舜禹之事欺其羣臣人其可欺乎自古乱臣贼子多矣未有如曹丕之无忌惮也汤自以为称乱而天下后世不以为称乱曹丕自以为舜禹而天下后世不以为舜禹此君子所以为时中而小人所以无忌惮者也   仲虺乃作诰曰呜呼惟天生民有欲无主乃乱惟天生聪明时乂   无垢曰仲虺可谓有髙天下之见矣其论民与人主何警絶也非其见在天下之上其能判别如此哉想见其人沉静阅世知治乱之本原置之人主左右必能防微杜渐陈善闭邪真宰相之识也何以言之其论民曰惟天生民有欲其论人主曰惟天生聪明时乂夫民与人主所禀不同岂偶然也皆天赋也天赋多欲乃下民之资天赋聪明乃人主之资不可强也多欲者治于人无人为之防闲则放僻邪侈无不为己此所以赖于人主也聪明者治人非人之所治也葢多欲则昏塞无欲则聪明惟天予之聪明非人为之聪明也其所听皆知其心之所存其所见皆知其兆之所起葢彼自多欲中来吾自无欲中优游以阅之则夫清浊邪正君子小人之情状其何所逃哉谨于未萌防于未兆进君子而退小人天下自然定矣葢天既生有欲之民亦必生聪明之主此理之自然也桀多欲如此乃下民之资也而置之民上不亡何待乎   陈氏曰聪明本于性之自然不假于人力勇智发于机之自然自然者定之则清养之则明乃假于人力然不若天生之为絶人甚逺也卒然非人力所能致虽勉强为之则其中馁然而方寸乱矣   张氏曰人生不能无欲欲而无度量分界则争争则乱乱而无主以治则攘夺簒弑无所不至 又曰听之所闻者不过迩言视之所见者不过近事如此则为人所乂者也乌能乂人哉然则乂民之乱非聪明之主其可乎   有夏昏徳民坠涂炭天乃锡王勇智表正万邦缵禹旧服兹率厥典奉若天命   无垢曰多欲则昏桀多欲而昏举一世之民尽入昏徳之中如防泥涂无能自振如陷烈火无所求生然天下岂有此理哉其乱如此必有治之者矣当其乱时天已生一汤于众乱之中勇以行善知以明善巍然为万邦之表以正天下之羣邪犹众星之北斗而羣山之泰华也桀其得存乎汤其可已乎如此则汤乃天生为人主而桀乃天生为下民也有一桀必有一汤此理之自然也所以禹之天下桀不能缵绍而得汤以绍之也   张氏曰桀以不明于徳是以敷虐百姓百姓莫不罹其凶害而坠于涂炭之中天乃锡王勇智者启佑成汤使之代夏救民于水火之中而已夫兴大功立大业非勇有以断则不能不惧非智有以决则不能不惑此天之所以锡汤必以勇智也   史楠曰天生圣人莫急于靖乱圣人奉天莫大于反正甚矣有夏昏徳民坠涂炭上天择其主而托之也锡之大勇俾所向无坚敌锡之真智俾所过无难事表正万邦之民使之有所宗缵承五服之旧使之有所统故区区以靖乱之事而托之于汤者天意也汤不过率循大禹常行之典奉承上天不言之命反诸正而已矣天定而天下定汤可得而辞也哉   刘敞曰凡圣王之后而至于衰者非其道衰也物使之衰也其至于乱者非其徳乱也俗使之乱也继而起者明道以待物则衰逺矣正徳以训俗则乱逺矣故可以中物者道也而道未尝变可以革俗者徳也而徳未尝变夏后氏有天下四百余嵗桀为不道颠覆禹之典刑夏人不忍成汤伐而放之四海之内归之如一非畔夏也以成汤为能复禹之绩也   东莱曰有夏昏徳正与聪明相背其源既已昏浊其流岂能彻清自然天下之民皆在泥涂火炭之中天乃锡王勇智此勇智非外于聪明聪明自其中出者也聪明体也勇智用也自古只有两件曰智曰勇勇则能行智则能知如此则能表正万邦使四方视为仪表而皆得其正缵禹旧服禹之服汤乃能继其绪以此见得皇天无亲惟徳是辅   林氏曰呜呼叹乱也言民之生有喜怒哀乐爱恶之欲失性命之情以争其所欲则侵盗攘夺无所不为矣不为之主以治之则欲者必争争而不已则乱也此篇论厥初生民所谓立君以治之之意也栁子厚曰生人之初万物皆生草木榛榛牧豕狉狉人不能搏噬而且无羽毛莫克自卫必将假物以为用夫假物者必争争而不已必就其能断曲直者而聴命焉其聪明所服必众告之以直而不改必痛之而后畏由是君长刑政生焉故近者聚而为羣羣而无分其争必大徳又有大者众羣之长又就而聴命焉以安其属于是有诸侯之列则其争又有大者焉其徳又大者诸侯之列又就而聼命焉以安其封于是有方伯连帅之类则其争又有大者徳又有大者焉方伯连帅之类又就以听命焉以安其人然后天下防于一是故有里胥而后有诸侯有诸侯而后有方伯连帅有方伯连帅而后有天子此说为尽葢所以为之君者惟主民之争而无以主之则乱故也夫惟立君以主民之欲而民不至于乱故非天生聪明之主其耳目之闻见足以周知四方之情伪则不足以乂其乱也苟非其聪明足以闻其所不闻见其所不见则民之好恶哀乐之情抑欝于下而无所上达亦终于乱而已故必天生聪明然后可以乂斯民也天生聪明其聪明出于天命之自然非人为之伪也如秦始皇魏武帝之徒岂谓其非聪明哉然其聪明出于天性而挟之以诈故以巧伪刼天下而服之虽能服之终亦叛而去者以其非天之生聪明故也王氏云民之所欲至于失性命之情以争之故攘夺诞谩无所不至为之主者非聪明足以胜之则乱而已此说大害义理夫所贵乎圣人者惟欲知天下好恶之情而已苟欲胜之则秦始皇魏武帝之聪明而已岂足以已其乱耶仲虺言此者葢谓天生民而立之君凡欲其聪明足以止乱而已今桀之虐斯民也如此已失夫所以立君乂民之意矣又所谓当诛而不得诛也武王誓师曰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亦此意也   夏有昏徳则非聪明矣非聪明之徳则虐用其民矣故民之危险若陷泥坠火而无有救之者桀之暴虐如此则失其所以为君之道矣桀失为君之道而生民之乱不可以无主也故天乃锡汤勇智智足以有谋勇足以有断即上所谓天生聪明时乂也葢惟智足以察斯民之情勇足以拯斯民之命是其聪明足以乂斯民也惟天以勇智锡汤是其意葢将使汤表仪天下以正万国此葢发上文惟天生民有欲无主乃乱之义也纉禹旧服兹率厥典言禹以聪明之德为天所命以治斯民而其子孙弗率以至于民坠涂炭故天锡汤以勇智表正万邦者凡欲使汤继禹之功従其旧服以率其典常也天命既如此汤其可不奉若之哉原仲虺之意葢以谓昏徳如桀天既弃之不得而不伐勇智如汤天既顺之不得而不顺夫有桀之昏徳非汤之勇智则不得为天吏有汤之智勇而桀无昏徳则事之而已尚何伐之有哉以如是之勇智又适遭如是之昏徳故以臣伐君而不为逆苟为君之昏不如桀臣之勇智不如汤则固不可以为汤之所为矣又何患其以是为口实哉   夏王有罪矫诬上天以布命于下帝用不臧式商受命用爽厥师   无垢曰夫人不可无所畏庶民畏父母家相畏大夫三卿畏诸侯百官六卿宰相畏天子惟有所畏则有所不敢而义理明矣若夫天子何所畏哉所畏者上天而已使人主不畏天则亦何所不敢哉桀谓伊尹曰吾之有天下如天之有日也日有亡乎日亡吾亦亡矣观桀此言则亦何所畏哉惟无所畏故无所不敢玩弄上天借以为从欲之举晏然以谓岂我之外别有天乎 又曰天无心也以民为心民心烦寃至有时日遏防予及汝皆亡之言则帝用不臧之实可以民心卜之矣东征西怨南征北怨此天式商受命之实也盖民徯望如此而诸侯又皆归汤乃天命汤以有天下   东莱曰夏桀昏徳不知天之理凡事皆假托天之辞以布命令于下帝用不臧以覆物言之则为天以主宰言之则为帝天以桀为不善而用汤以受命用爽厥师者有夏之民以桀昏迷亦懵然不知道理所在故用汤以开明其众凡此皆仲虺解汤之慙徳先言天之立君自然道理有夏失徳所以亡汤有徳如此所以王何慙之有   简贤附势寔繁有徒肇我邦于有夏若苗之有莠若粟之有秕小大战战罔不惧于非辜矧予之徳言足听闻无垢曰简忽贤者趋附权势观望权势之心如鹰如犬以陷害君子使桀召汤而囚之夏台几不免葢汤在众乱之中翘然独秀夐然独异若苗之有莠也粟之有秕也羣小疾视谁不欲芟除播荡之以快其不肖之心凡従汤之号令以为君子者小大战战无不惧乎非辜矧我汤之徳日新汤之言日着言行如此四方听之者闻之者无不称颂而归向则汤之迹愈危矣   东莱曰桀之时天下小人成羣见汤之贤则简忽之见桀在天子之位则附亲之此小人之常态当此时肇造我邦于有夏若苗之有莠若粟之有秕自常理论之则汤邦之人当为苗为粟桀众当为莠为秕今小人却防汤人为莠为秕而桀人为苗为粟盖主人不憎盗而盗憎主人其势未有两立者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十六     宋 黄伦 撰   惟王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徳懋懋官功懋懋赏用人惟己改过不吝克寛克仁彰信兆民   无垢曰不迩声色不殖货利想见其尊严髙逺矣徳懋懋官功懋懋赏想见其尊贤使能矣用人惟己取人以身也毁誉能动之乎改过不吝急于为善也谏诤有不从乎全徳如此宜责人之深求人之傋也而克寛以养天下之善克仁以感天下之心其行之也出乎中心之自然非以声音笑貌为也所以布大信于兆民久矣张氏曰五声令人耳聋五色令人目盲则声色所以贼其性者也迩声色则性为物蔽财犹腻耳近之汚人则货财所以丧其志者也殖货利则志为物累惟不迩声色则视听不蔽而耳目聪明惟不殖货利则思虑不惑而心志广大汤之大徳懋昭而圣敬曰跻者由不迩声色不殖货利以积之而已   温公曰成汤圣君也仲虺圣辅也以圣辅而赞圣君不称其无过而称其改过则圣贤之意较然着明惟以改过为能不以无过为贵盖为人之行已必有过差上智下愚俱所不免智者改过而迁善愚者耻过而遂非迁善则其徳日新是为君子遂非则其恶弥増斯谓小人故闻义而徙者常情之所难从谏勿咈者圣人之所尚   东莱曰汤之本原既已澄澈则凡见于事为无不当理徳勉者勉之以官功勉者勉之以赏见其崇徳报功不差毫髪也用人惟己者如记所谓取人以身惟本原先正故能以身为度而任天下之材苟吾身自无权衡则何以称天下之物改过不吝观顔子可见顔子防圣者也其过则不贰所谓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   林氏曰此又言汤之盛徳善政巍巍如是所以得民之心也孟子曰桀纣之失天下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为汤武殴民者桀与纣也惟汤武之徳既有以聚民之欲去民之恶故桀纣之民皆相率而归之虽欲牢辞固逊而不可得是桀纣敺民而使归之非汤武诱民而使来也老子曰惟无以天下为者可以有天下舜禹之受禅汤武之征伐奄天下之众而有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而天下不以为过者惟其未尝有利之之心而无以天下为苟其有一毫利之之心则天下必有不服者岂能创业垂统以贻子孙万世之业乎故仲虺言汤之盛徳而首以不迩声色不殖货利为言者谓汤之心清浄寡欲湛然不动举天下之声色货利曽不足以动其心则其伐夏救民以有天下果其有利之之心乎不迩声色言不近嬖宠也不殖货利言不营财贿也此圣人之盛徳至大至刚不为外物之所变迁见于行事之深切着明者汉孔氏曰既有圣徳兼有此行其説失之矣见于所行者是真圣人之徳岂不迩声色不殖货利之外别有圣徳乎汤之修身行己见于实效者如此其取天下固无利之之心也而又能官有徳赏有功与天下同其利也人之勉于徳者我则勉之以官与之共天位治天职也人之勉于功者我则勉之以赏优其禄廪荣其车服以旌宠之不必共天位治天职也盖有徳者以官勉之有功者以赏勉之各称其实而已矣武王之崇徳报功亦此也非特此也又能用人惟己改过不吝而不徇一己之私也言用人之言如自己出若所谓善与人同舍己従人乐取诸人以为善也改过不吝则有过必改无复吝惜若所谓过则勿惮改也用人惟己则善无不从改过不吝则不善无不改此又所以合并为公以成其大也   王氏曰用人惟已己知可用而后用之如此则是果于自任而不从天下之所好恶也王者心术之真大抵如此改过不吝言已有过则改之无复吝惜若所谓过则勿惮改也用人惟已则善者无不从改过不吝则不善无不改此所以能合并为公以成其大也其发而为政又能寛以居之仁以行之盖所谓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也惟汤之徳如上所言兹其所以明信于天下天下信之而欲以为君也孟子曰以万乗之国伐万乘之国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岂有他哉避水火也如水益深如火益热亦运之而已矣桀之所以失天下之心者惟其肆为威虐故民坠涂炭而莫之拯汤于是时以寛仁之徳彰信于天下故天下归之若大旱之望云霓然汤之所以能成寛仁之徳者其本则自于清净寡欲然天下举不足以动其心故能利与人同以施其不忍人之政兹其所以彰信于天下也盖拨乱反正以成帝王之业者苟有利之之心则将夺于物欲见利而动惑于声色货利之私遂至以私害公不能执其所有以与天下共其利刚愎自用遂其非而莫之改如此则所施者无非虐政是水之益深火之益热也古之人有行之者项羽是也汉髙祖与项羽当秦之未俱兴义兵以除残去虐较其势则髙祖之不如羽逺甚然而髙祖卒得天下羽失之者以髙祖之寛仁而羽则惟肆其暴虐而已原其髙祖之所以寛仁者无他亦本于此数者之徳而已观其入秦闗珍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封秦宫室府库还军灞上则其志已不小矣而又不爱爵赏降城即以侯其将得赂即以分其士好谋能聴从諌如转圜惟此数者之徳皆备于己故其约法三章悉除去秦法而秦民皆按堵如故莫不欲髙祖王秦者而项羽之所为则皆反是此其成败之势所以不同也以髙祖之成帝业者而推之则知仲虺所以推本成汤诞膺伐夏救民之意始于不迩声色不殖货利改过不吝然后继之以克寛克仁彰信兆民可谓知所先后矣   乃葛伯仇饷初征自葛东征西夷怨南征北狄怨曰奚独后予攸徂之民室家相庆曰徯予后后来其苏民之戴商厥惟旧哉   无垢曰怨其来晚庆其已来民心如此此天意也张氏曰民之苦于桀故如坠涂炭之中待汤拯之然后得其苏也夫草枯鱼冻得和气乃苏民之憔悴于虐政得汤而苏亦何异此夫成汤起于七十里而有天下则民仰之也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久矣林氏曰此又言汤既有寛仁之徳彰信兆民矣于是言其吊伐之时为天下之所归向也汤之征伐盖始于葛其畧见于仲虺之言其详见于孟子孟子曰汤居亳至后来无罚孟子之时去古未逺必其载籍之所传者如此是可以发明仲虺之意盖汤之于葛其始也未尝有伐之之意其祀也则遗之以牛羊既不祀也则使亳众往为之耕及其杀馈饷之童子然后不得已而伐之其伐之也非以快一时之私为匹夫匹妇复讐也汤之伐葛既为匹夫匹妇复讐则匹夫匹妇之有讐者莫不愿其为之复也故伐葛之后又有十一征焉皆所以复匹夫匹妇之讐也苏氏曰用兵如药石则病者惟恐其来之后也此説善矣故其十一征也东面而往征则西夷怨其来之后南面而往征则北狄怨其来之后曰均是民也何为先彼而后我哉所谓怨者与怨慕之怨同盖望其来而怨其不至非实怨之也言西夷怨北狄怨者孔氏曰举逺以言则近者着矣其所未伐之国则怨其来之后其所往伐者则室家相庆曰徯予后乆矣我后之来则自此可以苏息矣所未至之国则怨其不至而曰徯独后予其所至之国则庆其来曰徯予后后来其苏民之所以责望于汤者如此其切而桀之恶日以滋至民之防于水火者日以益多汤虽顾君臣上下之分忍而不诛而民之脱于死亡者其廹切之情皆赴于汤汤不得而释之矣昔楚白公之父为郑所杀白公请伐郑于楚以报父之仇子西曰楚未节也不然吾不忘也他日又请许之未起师晋人伐郑楚救之与之盟胜怒曰郑人在此讐不逺矣遂厉劔曰杀子西其意盖以吾讐也子西有可报之道而不为我报则讐在子西矣桀为斯民之所讐斯民之意以谓惟汤之寛仁可以救吾垂絶之命于水火之中故彼征则此怨此征则彼怨苟使汤安然自顾其私而不肯勉狥大义以救斯民则民之愁怨反归于汤矣故宁使己之有惭徳而不忍失天下之望也民之戴商言民之戴我商家而望其拯救盖初征自葛之时已欲其为君以有天下矣非出于一时之偶然乘机射利而觊非所望也   佑贤辅徳显忠遂良兼弱攻昧取乱侮亡推亡固存邦乃其昌   无垢曰汤有慙徳仲虺致臣子之心忠爱之义以安慰之佑贤辅徳显忠遂良此乆存之道也兼弱攻昧取乱侮亡此必亡之道也今汤伐桀疑犯兼攻取侮之失然而犹有説者因天下之心而吾无所私也又曰君子独立小人成羣君子寡助小人多朋其主张扶持全在人主耳佑辅显遂此盖欲汤主张扶持不使小人害之也   萧氏曰君不能待臣则忠者不得尽其心君恶闻其过则忠者无所尽其言是虽有忠臣沉黙而不闻也故于忠则显之良者不为恶者也有以进其志乃能有成故于良则遂之   徳日新万邦惟懐志自满九族乃离   无垢曰夫懐慙在心则恶念断絶善路分明使汤以慙之故力行善道以寛之则徳日新矣使汤已得天下无复顾惮惟已所欲则志自满矣徳日新则万邦感之无不懐念志自满则虽骨肉之亲亦不亲附之矣   东莱曰圣人之徳常运而不息则日新然汤苟以慙忸之念停于胷中而不化则于徳有所杂杂则止止则不能日新盖曰汤于此正当日新其徳以大其功业岂可留慙忸之念   王懋昭大徳建中于民以义制事以礼制心垂裕后昆无垢曰大徳谓广大不自狭之徳也恐其每事如征伐之太过故戒之以建中于民欲其为可常行之道也恐其处事尽如征伐故戒之以以义制事恐其尽变前日不迩不殖之戒故戒之以以礼制心夫汤之征伐以济一时之务可也岂可以垂裕后昆乎垂裕后昆必其造广大之地为可行之事必处事以义理而不任情必处心以礼法而不纵欲可也傥惟一事有悖于此开基创业既已不正子孙其何所不为哉又曰仲虺之戒所以俟其不慙之后自足之时也   恐其自足之时遇事自足而任情处心自足而纵欲故汲汲以子孙为言人之不可保如此也汤且不可保而况其他乎   张氏曰抗之以髙明则絶物抑之以卑晦则失已然则中也者其天下之本欤汤之于民必曰建中盖以此矣义生于心以之制事则事得其宜礼自外作以之制心则心不至纵治外者必以内为之主治内者必以外为之正此内外交治之道也汤之为法于天下可传于后世在此道也   东莱曰汤当此正宜勉明大徳以立民极岂可尝留慙忸而不化以怠其业且以义制事以礼制心古人论事精详悉备正如易既言敬以直内又言义以方外制事制心亦如此本原既深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自然垂裕于后世子孙   予闻曰能自得师者王谓人莫己若者亡好问则裕自用则小   无垢曰有慙徳则不自足故好问惟好问则深体物情每见其有余自足则无忌惮故自用惟自用则不恤下情故每见其褊狭呜呼谁知慙徳其用乃如此之大乎孔子曰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盖人之不怍则无可救药矣孟子曰耻之于人大矣不耻不若人何若人有盖人而无耻则无复成人矣怍耻即慙徳也仲虺前言所以安慰者欲其不自沮也后言所以警戒者欲其不忘慙徳也抑予夺有禹治水周公兼夷狄孔子作春秋之用非力学者不足以见仲虺之心   东莱曰人以为有道徳则敬之非所谓自得惟自得师则真可王矣谓人莫己若则孤峭特立傲然处万物之上焉得而不亡好问则天下之善皆已之善岂有不裕自用一已之能有限岂不为小   呜呼慎厥终惟其始殖有礼覆昏暴钦崇天道永保天命   无垢曰礼者敬而已矣敬则明不敬则昏敬则仁不敬则暴有礼自取植立昏暴自取覆亡天之道昭然如此惟以敬徳不敬徳为戒慎是以钦崇天道也如此则无所不用其敬而极其至于戒慎不睹恐惧不闻不愧屋漏不欺闇室明不歉于天地幽不负于鬼神而天命永保矣   张氏曰殖徳所以福善除恶所以祸淫福善祸淫天之道也惟能殖有礼覆昏暴所以能钦崇天道惟能钦崇天道则天命可以长享矣故终之以保天命荆公曰礼者天之经地之义治道之极彊国之本也则人君之所殖孰大乎此   陈氏曰慎厥终惟其始者谓有商之治自今日始不治亦自今日始   东莱曰钦崇天道亦如勑天之命惟时惟几钦崇便是天道天道便是钦崇正如尊徳性永保天命者永钦崇则永天命也君之徳日新则民之徳亦日新此万邦懐也 又曰有礼则殖昏则覆天之常也林氏曰仲虺又叹而总括其义以汤之始也既能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克寛克仁彰信兆民以成其王业岂有他哉惟慎厥终亦如其始则尽之矣能自得师以日新其徳此慎终始之道也既能慎终如始矣又能于有礼则封殖之于昏暴则覆亡之以终其推亡固存之义则民将永受其赐此盖天之道也天道如此而我能钦崇则天之所以命我以休归者可以永保矣商之宗社所以传祚数十世凡歴六百年贤圣之君六七作其天命之永保者如此其原则自夫汤之日新其徳汤之日新其徳则自夫仲虺之谆谆告戒然则仲虺之相成汤其功业殆与伊尹相配矣是可以深嘉而屡叹也若贾谊过秦论曰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乗之权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然后以六合为家殽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堕身死人手为天下笑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其意谓攻之可尚诈力而守之必资夫仁义秦以诈力攻之而不知以仁义守之故至于亡此説不然夫以诈力而攻之矣则其所知者诈力而已岂能复以仁义守之耶观仲虺之诰其始言汤之不迩声色不殖货利以至于克寛克仁见其所以克夏者以此此篇终言徳日新万邦惟懐以至于殖有礼覆昏暴钦崇天道言其所以守已成之业以祈天永命者亦惟如此而已由是言之攻守岂有异势哉   汤既黜夏命复归于亳作汤诰咎单作明居   无垢曰汤既归夏万方皆来朝贺其中岂有无慙徳者俱北面事人今一旦归心于一方伯使逐其君于深僻之地而推戴人臣以据其位乃共北面以臣事之能无慙乎汤又以仲虺之言慰安诸侯挽其慙徳共转入于为善之路所谓与人同过然后其仁可知也欤   林氏曰亳者汤之都也既除桀之暴则不复都夏之故地而必归亳本其王业之所兴汤归于亳诸侯则皆朝以见新君不可以无告也 又曰马融曰咎单为汤司空作明居民法一篇大意分明无可序者如伊尹作咸有一徳周公作无逸作立政之序文惜乎其亡矣   汤诰   王归自克夏至于亳诞告万方王曰嗟尔万方有众明听予一人诰   无垢曰君天下曰天子朝诸侯分职授政任功曰予一人今诰万方曰予一人是汤以天子自处而朝诸侯矣   张氏曰盖众不能以制众所以制众者寡故称予一人者所以对万方有众言之也   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惟后无垢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能者养之以受福不能者败之以取祸然天地能生之所以成之者在人主而已矣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使一世率性以行而能各安其道理者非人主有以造化之民其能自至于此哉古之圣王以身教化之以学校长育之以风俗渐染之使皆不失天地之中而顺其常性以归于善孟子所谓性善是也又有五畆之宅百畆之田墙下之桑使之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各安其道而不流于放僻邪侈之路岂不盛哉张氏曰人虽有恒性不能自若故顺而道之者君也不逆其所有不强其所无因严而教之敬因亲而教之爱此之谓若有恒性能若有恒性然后能克绥厥猷猷者道也以作则有就以止则有守无非道也天道降衷于民保而安之者君也使之利其仁乐其义陶陶然归于日新者此之谓克绥厥猷   东莱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便是天命之谓性若有常性是率性之谓道克绥厥猷惟后是修道之谓教天之所赋者命人之所受者性子思言修此言绥   夏王灭徳作威以敷虐于尔万方百姓尔万方百姓罹其凶害弗忍荼毒并告无辜于上下神只   无垢曰桀虽为君不知使民若有恒性克绥厥猷之道而自残灭其徳以作凶暴之威大布虐政于万方百姓皆失其天地之中而逆其常然之性率遏众力率割夏邑使民皆不安其生其凶害之及于人有如苦菜之荼蛇虺之毒不可堪忍人疾困极未尝不呼天者穷则反本也民既不聊生万口一音俯仰之间号呼天地所谓并告无辜于上下神只也为人君而使万方之民如此不亡何待乎   张氏曰阳为徳隂为威威盛而无徳以将之非所以为威也   东莱曰徳者人之本有以私欲而殄灭之故云灭威者性之所无以私欲而强作之故曰作以敷虐于尔万方百姓人君者天下之原其势甚利其君既作威则其酷虐自然广布于万方百姓而无一人不罹其恶   天道福善祸淫降灾于夏以彰厥罪肆台小子将天命明威不敢赦   无垢曰善即福也淫即祸也此天道之自然者夏王灭徳作威敷虐万方此即恶之最淫者善有感召恶亦有感召粪秽自招蛆蝇梧桐自招鸾鳯非有驱而主之祸者淫之所招淫萌于心祸见于外外之可恶如此则吾心中之所蕴蓄盖可见矣细察人事以卜吾心万不失一是降灾于夏者所以彰灭徳作威敷虐万方之罪也天生一桀又生一汤是桀之作淫天固生汤以待之也使桀改过天命归桀汤不失为忠臣使桀不俊天命归汤汤将天命明威亦岂敢以私赦桀恶乎然则何以知天命明威之在我乎天出灾异以警桀民心戴商而不回此天命之所在也   张氏曰善者福之所集淫者祸之所加天之道也天道在于福善祸淫故降灾于夏以彰厥罪则祸淫可知矣祸福无形灾祥有迹自天而言之则谓之祸福自人而言之则谓之灾祥于天言祸淫于夏言降灾此其别也 又曰明者言天之彰有徳甚明也威者言天之讨有罪可畏也命有徳讨有罪莫非天命将之者在人而已   伊川曰或问福善祸淫如何曰此自然之理善则有福淫则有祸又曰天道如何曰只是理理便是天道也且必説皇天震怒终不是有人在上震怒只是理如此又问今人善恶之报如何曰幸不幸也   东莱曰方天下被桀之虐耸然畏惧若泰山之压其势不可支威虐之极百姓共怒以怨于桀一人而告于上下神只降灾于夏而桀至此亦不可逭天之罚   敢用牡敢昭告于上天神后请罪有夏聿求元圣与之戮力以与尔有众请命   无垢曰汤之牡告天请夏之罪与元圣戮力请民之命岂行隂谋而私一已哉   张氏曰伊尹以先觉先知之才自任以天下之重是其所以为元圣也汤之伐桀必赖伊尹以为之相故曰聿求元圣与之戮力   上天孚佑下民罪人黜伏天命弗僭贲若草木兆民允殖   无垢曰天之于民爱之如子有抚绥之者则以为后有残虐之者则谓之讐桀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其尊髙之称在史谓之帝在经谓之王今以虐民之故一旦斥遂谓之罪人不复有帝王之称矣桀谓之罪人纣谓之一夫吁可畏哉欲得天者当得民欲得民者当布仁政使天下之民悦乐而无憔悴不满之心者此天与之也其可忽哉   薛氏曰天命有信视民所与则殖之所不与则蹶之若草木然民所殖亦生不殖亦死   张氏曰草木者天生之人殖之非天所生则民不能殖盖人非天不能因故也非民所殖则天不能成盖天非人不能成故也汤之兴也天与之民立之东莱曰圣人知天于未见之先众人知天于己见之后孚佑下民盖圣人知天于先而至此果不失期也   俾予一人辑宁尔邦家兹朕未知获戾于上下栗栗危惧若将陨于深渊   无垢曰桀在上则天下责望于桀桀为无道积失民心以至于亡今桀既去乃汤在上天下移责望桀之心于汤矣汤自顾放君之罪已布于天下矣使汤能副天心民心则汤庶防可以免祸使汤偃然以英雄自任上忽天下忽民民心将复思夏之贤君则事又未可知也此皆言汤慙徳之发见也栗栗危惧若将陨于深渊非饰辞也汤之心诚是如此   凡我造邦无从匪彝无即慆淫各守尔典以承天休无垢曰此成汤慙徳之发见也见桀放逐事至于此无可奈何汤虽欲复奉桀为君不可得也徒怅念不善之不可为耳故戒诸侯以无从匪彝匪彝者不法之事也又戒以无即慆淫慆淫者逸欲之事也桀为不法为逸欲以自快耳不谓昔为天子今为罪人昔者以天下为家今者以南巢为避祸之所呜呼伤哉不法逸欲之不可为如此惟各守法度以承天之美耳傥或不然事未可知也   尔有善朕弗敢蔽罪当朕躬弗敢自赦惟简在上帝之心   无垢曰若尔有善我弗敢蔽惟行加地进律之赏使其善暴白于天下胥训胥效俾万国咸乐于为善耳此慙徳之言也若伐桀之罪有不合天意当在我躬我亦岂敢自恕惟屏息待命以听上帝择之察之耳此亦慙徳之言也   东莱曰天之心有善则福之人君在中间或蔽塞之则天之福不得及于善故凡为君者致天之命于民而弗蔽足矣而已之有罪亦岂敢咈天之意而自赦欤   其尔万方有罪在予一人予一人有罪无以尔万方无垢曰敛天下之罪以归于一身汤方且俯仰进退之间忧惶兢惧之不暇其敢少肆乎   王氏曰此非谦而过厚之辞乃诚然矣天下有罪岂非天子不能治化故然乎天子有罪万方何与焉   呜呼尚克时忱乃亦有终   无垢曰忱者信也言之不足故嗟叹之意以谓警惧之心言之不尽也使万方庶几能信我是言则可以长保社稷倘惟不信其可恃乎颠覆宗社一身窜逐如桀者亦可以为戒矣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十七     宋 黄伦 撰   成汤既没太曱元年伊尹作伊训肆命徂后   伊川曰孟子之意云外丙二年者以为外丙年方二嵗也仲壬四年者以为仲壬年方四嵗也汤方有天下众心未定乃立防君其可乎故伊尹舎外丙仲壬而立太丁之子太曱太曱乃汤之适长孙也   东莱曰汤崩以太丁外丙仲壬皆未立而卒于是乃立汤之嫡孙伊尹以太甲在丧次便思垂训乘其初之虚心故也太甲此时其心为何如前虽有骄奢淫佚之行至此必扫荡无余而虚心愿闻治道矣此时格以大训入其心则其听之必笃虽久而犹有余力然则太甲既立而昬迷至后克终允徳其所以诲而为善皆非浅浅者所可及则其训之之早故也   伊训   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伊尹祠于先王奉嗣王祗见厥祖侯甸羣后咸在百官总已以听冡宰伊尹乃明言烈祖之成徳以训于王曰呜呼古有夏先后方懋厥徳罔有天灾山川鬼神亦莫不宁暨鸟兽鱼鼈咸若于其子孙弗率皇天降灾假手于我有命造攻自鸣条朕哉自亳惟我商王布昭圣武代虐以寛兆民允懐今王嗣厥徳罔不在初立爱惟亲立敬惟长始于家邦终于四海呜呼先王肇修人纪从諌弗咈先民时若居上克明为下克忠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以至于有万邦兹惟艰哉敷求哲人俾辅于尔后嗣制官刑儆于有位曰敢有恒舞于宫酣歌于室时谓巫风敢有殉于货色恒于游畋时谓淫风敢有侮圣言逆忠直逺耆徳比顽童时谓乱风惟兹三风十愆卿士有一于身家必丧邦君有一于身国必亡臣下不匡其刑墨具训于蒙士呜呼嗣王祗厥身念哉圣谟洋洋嘉言孔彰惟上帝不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尔惟徳罔小万邦惟庆尔惟不徳罔大坠厥宗【案此篇经解永乐大典原缺】   太甲既立不明伊尹放诸桐三年复归于亳思庸伊尹作太甲三篇   无垢曰孔子之序总三篇之意而三篇之意又各有所主也上篇言所以放太甲中篇言所以归太甲下篇言告太甲所以为长乆计此不可不辨也庸如庸愚之庸谓过恶也思者悔也思庸谓悔过也以悔过而归亳既归亳而又悔过是其省前日之非终不已也人之为恶当其迷时无所不至及其既省则遇旧事而必惊思故态而必沮其悔至死而未已也朱正夫曰放字当作教字伊尹教太甲于桐宫三年张氏曰大甲既立不明者言其徳之昏也夫惟其徳不明是以性蔽于内物惑于外是非取舎不中厥理虽汤之典刑犹且颠覆之此所以伊尹放之于桐者将以匡救其恶而已尝观伊尹在畎畆之中虽一介之防不以取与于人非其道义虽禄之天下系马千驷曽不为之少动其心则其所行非特足以自信而人信之固有素矣一旦以其君之不义而放之天下不以为疑大臣不以为异岂非其行义之素信于人者而能之乎   东莱曰放于桐宫自迹观之尹无放君之理使太甲居幽之义逺朝政而不亲亦可也使孔子揜尹之过徇迹而言之谓之无放君之事亦无害于孔子序书盖圣人以大公存心使千万世不敢议其非尹处汤没之后遭太甲之昏迷亦不幸之甚何有心于桐宫之放亦不幸而为是也孔子遽笔伊尹放诸桐非特足以见孔子至公之心而尹亦非文过饰非之人其放太甲之事亦公天下为心也   太甲上   惟嗣王不恵于阿衡伊尹作书曰先王顾諟天之明命以承上下神只社稷宗庙罔不祗肃天监厥徳用集大命抚绥万方   无垢曰恵顺也阿依也衡平也言伊尹有道人君倚之以平天下也夫倚之以平天下其聪明识虑必有以大过人矣其可不委心听之乎大甲器质非君天下之才其所思所见逈然与伊尹不相入此所以不顺于伊尹也太甲之不顺阿衡是不顺天命阿衡之心即天命也此伊尹作书所以首以天之明命为言先王无一毫私欲其心常与天通一念虑之起必三省于心而后行此所谓顾天命也一事之变必取正于心而后断此所谓諟天命也推顾諟之心以承奉上天下地右社稷左宗庙是于幽明之间上下左右无所不顾諟其心也心即天也人有是心心有是天第人未之顾諟耳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事天在存其心而已存即顾諟之谓也 又曰汤之心是与天同矣为人而心与天同天下一人而已矣大命不集于汤而谁集乎桀率遏众力率割夏邑其心纷然为人欲所乱日夜自絶于天夫有一人絶于天必有一人合于天矣况大徳者必受命此自然之理也桀之劳民甚矣汤集大命以有天下岂敢有丝髪扰之哉抚绥之而已矣汤有抚绥之心而所以左右此心以安天下之众者不无望于圣贤也   张氏曰先王于天之明命顾之而不敢忘諟之而不敢违上以承天之神下以承地之只中以祗肃于宗庙社稷祗者钦之逹乎外也肃者敬之存乎内也于上下神祗言承于宗庙社稷言祗肃亦互相备也夫汤之徳足以昭升于上故天监厥徳用集大命使汤足以简代夏而抚绥万方也   东莱曰太甲当不明之时自然与阿衡不相顺伊尹欲其善反入于恶伊尹欲其勤反肆于纵自然不顺   惟尹躬克左右厥辟宅师肆嗣王丕承基绪惟尹躬先见于西邑夏自周有终相亦惟终其后嗣王罔克有终相亦罔终嗣王戒哉祗尔厥辟辟不辟忝厥祖王惟庸罔念闻   无垢曰伊尹见太甲有欺疑之心所以言我亲见夏之先王君臣所以有终始者以忠信相与而不面欺心疑也后嗣君臣所以无终始者则以无忠信之心也不欺者忠不疑者信君欺臣臣亦欺君君疑臣臣亦疑君伊尹言此是其故太甲之兆未萌也然则伊尹何其不幸欤一出则放桀再出而又将放太甲焉此岂美事哉人臣之大不幸者也伊尹亦无如之何又曰祗尔厥辟者以为太甲宜端严尊敬受此君天下之位不宜轻佻浮躁突梯猜虑如闾巷下俚之熊也傥如闾巷下俚之态是辟不辟矣其辱成汤莫大焉伊尹諌戒深切如此则太甲之无君道可知矣又曰天下之理一念先入其中则他念不入一闻先入其中则他闻亦不入伊尹之言如此太甲所以罔念闻者何也则以庸愚之念先入其中故伊尹之言不念不闻也夫其所谓庸愚者则欲与纵是也其心方得天下将逞其欲将纵其心而苦言沓至如何其念闻哉   薛氏曰王惟庸者王当申而用之也罔念闻者心不是念耳不是听也   张氏曰忠信为用而无缺矣忠则不欺信则不疑君臣之间能以忠信相与至于不欺不疑故其心徳之同不为防谮所夺则能有终矣相视君者也君能以忠信而有终则相亦惟终矣其后嗣王则桀是也桀不能用忠信而罔克有终则其辅相之人亦不用忠信而罔终矣夫君臣之相与所以有初而无终者非他道也盖以不用忠信而已则嗣王之如此不可不戒也   东莱曰伊尹前举二叚好与不好底様子如此分明嗣王岂得不戒须当敬尔为君之道君不君不特是自辱又至于辱乃祖成汤者伊尹至是忠诚恳切告太甲至如此太甲方且以为常事虽听伊尹言似若无念闻也   伊尹乃言曰先王昧爽丕显坐以待旦旁求俊彦啓迪后人无越厥命以自覆慎乃俭徳惟懐永图若虞机张往省括于度则释钦厥止率乃祖攸行惟朕以怿万世有辞   无垢曰伊尹意言汤旁求得我以开导汝汝倘不听是先王之命将失坠于下而汝社稷亦自颠覆而不救矣贤者不听则听小人之言小人之言进宗社岂有安固之理乎 又曰惟欲则奢侈无度惟纵则思虑不审俭徳之説所以杜其欲虞机之説所以救其纵惟俭则可以为长久之计惟审则可以应天下之变夫虞之射鸟兽必先省夫矢传于括括应于度度者所射之物也然后释然舎去所以百发百中倘惟在此有丝毫不审则在彼有霄壤之逺矣岂有放心荡意而天下自治者乎然为俭在审必有其要钦厥止则不期俭而自俭率乃祖攸行则不期审而自审此又伊尹指大甲径路使之力寡而功倍也   史氏曰舍纷华而入枯淡弃刍豢而甘藜藿此人情之所不能安者也前是而后违朝行而夕改始勤而终怠其不能为逺谋者必矣慎之于初而使之无伪懐之于乆而使之不易率吾自然之性有加无己此中材之主所当知者也伊尹所以望太甲者如此   王未克变伊尹曰兹乃不义习与性成予弗狎于弗顺营于桐宫密迩先王其训无俾世迷   无垢曰言未克变是太甲心虽省悟然心不胜欲所以欲变而未能也伊尹见其未能非言语所能救也当造化以驱除其恶使之一变而归于道焉此岂小夫浅识所能究其万一哉 又曰所谓习者乃气习之习是其生也适禀天地之恶徳受隂阳之乖气其为不义亦性情所不能自己者也使圣人无造化之术则亦何贵于圣人哉其造化之术如何伊尹乘欲变未能之几乃使不近于弗顺义理之人以絶其为恶之萌放之于桐宫以起其悲怆之心宻迩先王其训以发其仁义之性盖人之为恶者非有苦楚之则其恶不去先王所以有墨劓剕宫之刑有桎牿徽纆之法以戕其形体以苦其心志不如是恶气不殒善心不生   王徂桐宫居忧克终允徳   无垢曰王未克变言未变非不欲变也力不能尔然而小人在侧恶习在前则又忘之矣是欲变之时乃允徳也允徳者诚心发见也惟徂桐宫居忧悲哀哭泣以怆其心衰绖苴麻以惨其气茹菜食粥以沮其骄则前日欲变之心旷然大明矣是不徂桐宫不居忧慼则前日欲变之心不能终也既终允徳为何如哉乃知成汤之心乃见伊尹之用乃怆昔时之失路乃喜今日之自新形色言语一皆顺理动容启处一皆丕变伊尹之功其大矣哉   张氏曰人性未尝不善其所以不善者非性之罪习使之然耳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逺也太甲之所以不义者习以成性而已   太甲中   惟三祀十有二月朔伊尹以冕服奉嗣王归于亳无垢曰太甲元祀十二月朔即位至三祀十有二月朔是三十有六月矣此以知太甲虽服阕犹在桐宫也至三祀十二月朔乃商家正月朔也然后奉之以归   东坡曰汤放桀伊尹放太甲古未有是皆圣人不得已之变也故汤以慙徳为法受恶曰此我之所甚病也乱臣赋子庶乎其少衰矣汤不放桀伊尹不放太甲独病一时而已将使后世无道之君谓天下无若我何此其为病与慙均耳圣人以为慙已以救天下后世故不得已而为之以为不得已之变则可以为道固当尔则不可使太甲不思庸伊尹卒放之而更立王则其慙有大于汤者矣   作书曰民非后罔克胥匡以生后非民罔以辟四方皇天眷佑有商俾嗣王克终厥徳实万世无疆之休无垢曰前日天下失太甲皇皇然惟恐无君正以两贵不能以相事两贱不能以相使是民非君无能相正以生也此言天下之心也前日太甲在桐宫形单影只无有亲附四海之内其谁与归是君非民罔以辟四方也此太甲之心也今太甲复归朝廷天下知有君可依自此方有生路其喜为何如太甲知民复归往于我自此吾得以号令天下其喜为何如是伊尹一举既消天下怨忿之心而生其爱君之意 又曰圣人以人合天不委于天以义断命不委于命圣贤第知人事与义理而已安肯少假于造化使其自治自乱而一委于天命乎伊尹之意以谓太甲不悔过是天意不佑商家也今既悔过乃天眷佑之意未已此亦开慰太甲之意尔圣贤所学方欲造化天地岂有一听于天命之理乎   张氏曰民得君则治安非后则无能相正以生矣君得民则可与守邦非民则无以行法于四方矣君民之相须也如此则太甲方其不明于徳伊尹营桐宫以放之及其克终允徳则伊尹以冕服而奉之其放也其奉也伊尹岂容私意于其间哉尽其爱君之诚以听命于天而已此嗣王之克终厥徳而伊尹所以归之于天也   东莱曰民非君则强陵弱众暴寡民无以为生矣后非民则无以为君于天下此见伊尹之心谓君民本一体不可以须臾离   王拜手稽首曰予小子不明于徳自厎不类欲败度纵败礼以速戾于厥躬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既往背师保之训弗克于厥初尚赖匡救之徳图惟厥终无垢曰太甲未悔以前善言能耸动之而不能使其深入既悔之后伊尹罄欬嚬笑之间皆注乎太甲心术之内如箭破的如啄受啐其言形动于外盖天机自然不得而已拜手稽首岂虚为礼文哉诚有不得不然者尔夫转不恵惟庸未变之心一旦而为拜手稽首亦可以騐伊尹之所学矣岂特可以验伊尹之所学善恶之在心其形状亦可卜也向者恶注乎心使人闻恳切善言其倨傲乃如此今也善注于心略闻善端其尊敬乃如此是善恶外见又可于仪容间卜之矣 又曰自谓有余者小人之态常若不足者君子之心伊尹前日告戒之几太甲已得之矣犹自以为不足而渇闻如此是其志岂止欲为悔过之君而已乎其为善之心何其逺且大也   张氏曰耳之于声目之于色口之于味鼻之于臭无非欲也先王以人之有欲于是为度以防之惰其情貌弛其支体无非纵也先王以人之有纵于是制礼以防之欲而无以节之则至于败度纵而无以操之则至于败礼败度败礼其为罪大矣天作孽则修徳而可以禳故曰犹可违自作孽则在已有以致之何可逃乎故曰不可逭太甲以为既往之失虽不可追而将来者尚可图之也然则太甲之所以克终厥徳岂非伊尹之力欤   东莱曰太甲不明之初视欲与纵为安泰恬愉之地视度与礼反若荆棘束防然此时惟恐欲之败度纵之败礼既明矣乃知度与礼自有安泰恬愉之地欲与纵乃荆棘也故惟恐欲之败度纵之败礼以速戾于厥躬言自得罪也天作孽犹可违避如天下水火之灾人皆得以逃之至于自身作罪则身自被其害一身之间何所逃哉   伊尹拜手稽首曰修厥身允徳协于下惟明后先王子恵困穷民服厥命罔有不悦并其有邦厥邻乃曰徯我后后来无罚王懋乃徳视乃烈祖无时豫怠奉先思孝接下思恭视逺惟明听徳惟聪朕承王之休无斁无垢曰人平生立志必有所准的然后可以成功如人之学射必先设的于彼然后吾正内志直外体审固弓矢手布准绳足蹈规矩念念于的日日于的时时于的如此则百发百中矣舜不以尧为的不能成重华之功禹不以舜为的不能成文命之功汤不以禹为的不能成表正之功以至孔子不以周公为的何以集大成孟子不以孔子为的何以传正统太甲将欲懋勉允徳安得不以成汤为的视乃厥祖盖使视之为准的也 又曰太甲前日纵欲时则忽祖宗忘臣民所视者皆目前之快而不为万世之计所听者皆淫逸之言而不知仁义之説是孝恭聪明皆为纵欲所昏矣今既悔过纵欲已除如浮云开而白日自皦尘垢去而轩鉴自明孝恭聪明尽皆发见以奉祖宗则此心为孝以接臣民则此心为恭所见者髙逺不与凡俗同是此心为明矣所听者仁义不与巧佞合是此心为聪矣   东坡曰顔渊问仁孔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夫视听期于聪明而已何与于礼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是礼也何与于仁曰视听不以礼则聪明之害物也甚于聋瞽何以言之明之过也则无所不视抉人之私求人之所不及聪之过也则无所不听浸润之谮肤受之愬或行焉此其害岂特聋瞽而已哉故圣人一之以礼君臣上下各视其所当视各听其所当听而仁不可胜用也   史氏曰人臣以勉君为训则必论修徳之方人君以成宪为能则必有为徳之效昔伊尹既复政厥辟惧其弗克厥终诰诫之辞何其至哉谓孝恭聪明之四徳皆成汤之所常行也吾能勉其未至先世易忘奉之则思孝卑下易忽接之则思恭逺者蔽而难察视惟用其明徳言苦而难入听惟用其聪易者不以为易难者不谓其难惟先王成宪是效然则岂惟措人君于无过之地哉成徳之效为人臣亦与有荣焉尔张氏曰治天下国家之道者未有不自其身始此伊尹之告太甲所以先言修厥身也能修厥身使允徳协于下然后可以为明明后也内足以自信外足以使人信之者允徳也君子之徳升则上合乎天降则下合乎民允徳协于下者言徳之降而下合于民也困则不能以自兴穷则不能以自逹子者所以亲爱之也恵者所以周济之也困穷者犹子恵之则其余可知矣惟其能子恵困穷此所以得民之心能得民之心此民之所以服厥命而罔有不悦也 又曰髙其目而所视者逺然后可以为明下其耳而所听者徳然后可以为聪孝恭足以尽己之性聪明足以得物之情则王之盛徳充实于内而其美不可以有加矣   东莱曰明与聪自有本然之聪本然之明惟视逺听徳然后为本然之聪明人之能视近而不能视逺以物有以蔽之也惟物不能蔽则能视逺能视逺则本然之明见矣人之所以不能听徳以物有以杂之也惟所听非物而非礼勿听然后为听徳能聴徳则本然之聪见矣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十八     宋 黄伦 撰   太甲下   伊尹申诰于王曰呜呼惟天无亲克敬惟亲民罔常懐懐于有仁鬼神无常享享于克诚天位艰哉徳惟治否徳乱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   无垢曰敬而非诚则不能格天爱而非诚则不能感人诚而不用于爱敬则不足以继祖宗伊尹之意以谓太甲悔过其诚然耶其亦免祸而勉强耶人心之难知也乆矣伊尹于太甲中篇戒以允徳协于下矣今又于爱敬之外加以诚字允即诚诚即允也使太甲不诚则是忧苦之中愈生奸诡其何补乎使太甲一出于诚则皇天万民祖宗皆得所托矣 又曰与有徳之人是与治同道也虽乱必兴与无徳之人是与乱同事也虽治必亡其始与君子也多出于抑情抑情者易怠其终与小人也多出于快意快意者无穷以易怠之心而君子以直道正之每见其咈违耳及快意之时而小人以邪道悦之每见其逊顺尔此所以始鋭于君子者终入于小人之术也慎厥与非安礼义之君不能也知礼义则其心常明任血气则其心常昏终始与君子日游礼义之中其心明明有如日月曰明明后岂欺我哉   东莱曰敬是天之理仁是民之心诚乃鬼神之徳兢兢业业无贰尔心盖兢业之心即天之心故克敬方得天之理自然相亲四方九州之广本不可以智刼力求惟以我同然之心感彼同然之心故自然常懐鬼神之道本自有诚如中庸言鬼神之徳其至矣乎至言夫微之显诚之不可揜如此夫故惟克诚则自然来享 又曰大凡与治世同道无有不兴使今日之治如尧舜之世则安得不兴与乱世同事无有不亡使今日之治如桀纣之世则安得不亡   终始慎厥与惟明明后先王惟时懋敬厥徳克配上帝今王嗣有令绪尚监兹哉若升髙必自下若陟遐必自迩无轻民事惟难无安厥位惟危慎终于始   无垢曰夫上帝尊居宸极而日月星辰皆有纪而不乱先王尊居九重而朝廷邦国亦有纪而不乱是人主即天帝使人主在天则为上帝使上帝在人间则为先王克配上帝义盖如此人主其可自轻乎然而有徳则尊无徳则贱尊则同于上帝贱则等于匹夫千官在列万玉同趋此尧舜禹汤之所以为尊也放于南巢悬于白旗此桀纣之所以为贱也悲夫人主本同于上帝乃卑贱至于若此然则有天下者其于爱敬诚之三字在已可不自强而求贤可不以此为凖耶 又曰夫学不躐等教不陵节悔过而少见先王之心未可止是而自欺也其上有事焉第如登泰山而始升一级适燕越而始进一步耳岂可止一级遽自欺以为泰山之顶止一步遽自欺以为燕越之都乎   张氏曰若升髙必自下者告之使进徳也若陟遐必自迩者告之使修业也徳欲崇故以升髙譬之业欲广故以陟遐譬之   颍濵曰欲田甫田则必自其小者始小之有余而甫田可啓矣欲来逺人则必自其近者始近者既服而逺人自至矣苟由其道其势可以自得苟不由其道虽强求而不获也   范祖禹曰孔子云为君难夫知所难而后可以有为也传曰君以为易则其难也将至矣君以为难则其易也将至矣太宗知守文之难所以能有终也   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呜呼弗虑胡获弗为胡成一人元良万邦以贞   无垢曰天下莫易革于有过之过莫难革于无过之过有过之过见于行事可以指陈若三风十愆是也无过之过着于性情虽声色弗迩货利弗殖而自谓贤圣不容开陈便是过惟恐己有过则喜闻逆心之言恶闻逊志之言人之常情逆则不喜逊则乐闻言逆于心是正中吾之过也必由其言以求吾所以不喜者是何物也既得其病格而去之过去言行则大道见矣言逊于志是乃长吾之过也必由其言以求吾所以乐闻者是何物也既得其病亦格而去之过去言止则非道亡矣于逆心处必求诸道于逊志处必求非道此乃痛自抑节知吾心以为逆者乃善道也吾志以为逊者乃非道也 又曰夫人可欺也心不可欺也一人之心天下之心也不喜逆心之言乐闻逊志之言是自欺其心也借是逆心之言杳然不闻而逊志之言洋洋盈耳不知其于暗室之中屋漏之下端居之时梦寐之内其心安乎傥有分毫之愧则元良之性为之障蔽矣   李泰伯曰谗者沮善者也谏者抑恶者也名之谏者皆知好焉名之谗者皆知恶焉然而人主不免于信谗者谗似乎谏也愎谏者谏似乎谗也君曰可用臣曰不可用不可之辞同而情则异矣用君子而小人沮之是为谗用小人而君子抑之则为谏君子小人之心恍惚而不可用是谗諌所以乱也好谏而不慎则奸臣进恶谗而不察则正人退世有信谗则众非之矣愎谏则众笑之矣   温公曰孔子曰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惟其言而莫予违也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是故明君之于听纳无彼我无亲疎无先后惟其是而已矣若重我所有轻彼所陈信其所亲而疑其所贱主先入之言而拒后来之议则虽有是者亦不可得而见矣夫人心之所好者见丑而为美所恶者见善而为恶苟能以平心察之则是非易见矣若必待合圣意则悦而从之不合则怒而弃之吾恐谗谄日进方正日疎殆非所以増社稷之福也   张氏曰言之逆于汝心则苦言是也言之逊于汝志则甘言是也苦言则讦直而逆耳甘言则愉顺而可听言之逆心者不可以私恶而拒之也当求之于道恐有道之言而反逆故也言之逊志者不可以私喜而从之也当求之于非道恐人亦非道而媚故也心者道之所寓心之官不思则或失其道故有道之言逆于汝心者必当求之于道然后知所从也心之所之谓之志心之本未尝非道其有所之则或迷而失道故非道之言逊于汝志必当求于非道然后知所违也 又曰仁善谓之元甚善谓之良一人元良则在我者顺性命之理而无违矣故万邦化之莫不各正其性命此之谓万邦以正盖万邦之所以取正者在于一人故也   王氏曰逊顺也有人之言虽于汝心为逆必于道理中求之恐其合于道而有益也有人之言虽于汝志为顺必于非道理中求之恐其不合于道而有损也东莱曰大抵逆顺之言须以理观方知是非且观逆耳之言有不合理处要知合处多不合处少逊志之言有合理处要知合处少不合处多求之于己非说便以逆耳为是逊志为非但于逆顺求合于理然后为当伊尹之言自有言外之意如逆耳之言但以理观不可以一己之私遂以为非逊志之言亦以理观不可以一己之私遂以为是此伊尹所以言其无我之意也 又曰弗虑则安能知理弗为则安能有成太甲之自怨自艾此虑而能获也   君罔以辩言乱旧政臣罔以宠利居成功邦其永孚于休   无垢曰君一失其道则天下不安宰相一失其道则天下亦不安今太甲所可忧者矫激太过将有辩言乱旧政之事使天下不安伊尹所自忧者顾位不去将有宠利居成功之事使天下不安使太甲知辩言之可戒而一守先王之政使伊尹知宠利之可畏而致政以归则太甲自此为商家为君之法而伊尹自此为商家为臣之法而天下自此将可永保为太平之世矣   张氏曰旧政可由也以辩言而乱之则失其政成功可退也贪宠利而居之则丧厥功   东莱曰虽然人君既知道非不知先王之成法不可乱惟辩言乃可喜处所以虑其或蔽于可喜人臣非不知成功不可居惟宠利乃情之可喜所以虑其或纵于可喜此两句虽是戒君与伊尹自戒亦是总言君臣之大体   伊尹作咸有一徳   无垢曰伊尹与成汤君臣之间皆超然真有所得上当天心可以受歴数而君九有革夏政夫一徳之所在天之所在民心之所在也有此一徳天必祐之民必归之犹影之随形响之逐声也岂天私于我我求于民哉徳之所在理固然耳夫成汤咸有一徳而至得天下夏桀弗克庸徳而至失天下然则吉凶在人灾祥在徳复何怨尤哉 又曰夫有尧必有舜有舜必有禹有汤必有伊尹犹天必有地隂必有阳日必有月有一徳之君必有一徳之臣此自然之理也自尧舜禹汤文武以来其所以巍巍赫赫者则亦有所得非勉强而能尔也然汤学于伊尹其一徳虽汤所固有乃伊尹指而示之也伊尹天民之先觉觉者一徳也汤与伊尹皆有此徳故足以斡旋天命变尧舜之所为而不疑其见于用也取民于水火之中而处之尧舜之世一徳为用其如何哉伊尹既用此以放桀又用此以放太甲而使之以悔过中超然有得呜呼一徳之用其大矣哉   东坡曰或以千金与人而人不喜或以一言使人而人死之者诚与不诚是也稽天下之潦不能终朝而一线之溜可以达石者一与不一故也诚而一古之圣人不能加毫末于此矣   张氏曰道一而已散而为徳未始不一也是故入乎一则道将得出乎一则道将失然则君臣之徳岂可以二三而不一乎虽然有一徳之君必须一徳之臣以为之佐有一徳之臣必頼一徳之君以为之主君臣之间所以贵于咸有一徳然后道同志合而政治立矣此伊尹之将告归所以作咸有一徳以陈戒于太甲也太甲昔尝居忧而在亮隂之间则天下之政听于伊尹矣至于三年之丧毕此伊尹所以复政厥辟也将告归者盖功成不居将致政而归也   东莱曰太甲悔过既力入道既深故伊尹于此篇讲究实理以入道之极处告太甲自古以来前圣入道各有自得处在尧舜禹则谓之执中在伊尹则谓之一徳在孔子则谓之忠恕在子思则谓之中庸在孟子则谓之仁义皆所以发明前圣之所未明处故此篇前后都说一徳天之难信以其命之不常也徳之常不常则位之保不保在反覆手耳太抵造道之深其言不易发故伊尹必先以天为言而重其事亦欲起太甲之敬心也   咸有一徳   伊尹既复政厥辟将告归乃陈戒于徳   无垢曰为人臣如伊尹亦可谓不幸矣使君如尧伊尹如舜可也使君如舜伊尹如禹可也今乃不然一出而桀为君乃相汤而伐之此岂美事乎再传而太甲为君乃身自放之岂美事乎其不幸有如此者使太甲悔过复政之后伊尹不去其有待耶 又曰髙哉伊尹既不使人主有杀功臣之恶又使人主有入徳之门进退裕如不见其失功满天地而心不有徳垂亿载而心不怠放君迎君而心不悔释位而去而心不疑人臣如伊尹其亦难矣哉   曰呜呼天难谌命靡常常厥徳保厥位厥徳匪常九有以亡   无垢曰将恃天乎天则难谌将恃命乎命则靡常不可恃也天虽难谌而吾徳可谌命虽靡常而吾徳有常使吾有常徳则可以变易造化阖辟隂阳天命岂不为吾徳之听乎故常厥徳者保厥位而厥徳匪常九有必亡也   张氏曰诗云天难忱斯周公曰天不可信所谓天难忱者以其命之靡常故也天虽命吉矣不能应之以徳则有时而凶天虽命凶矣能修徳以禳之则有时而吉此天命所以为靡常也常厥徳则其徳一矣不常厥徳则其徳二三矣徳惟一者动罔不吉此所以能保厥位也徳二三者动罔不凶故虽九有亦至于亡言九有以亡则不能保位可知矣   夏王弗克庸徳慢神虐民皇天弗保监于万方啓迪有命眷求一徳俾作神主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徳克享天心受天明命以有九有之师爰革夏正   无垢曰夏王不知讲学为人欲所乱故其徳不常所向皆恶动皆负于幽明幽则慢神明则虐民天岂欲以多欲之主偃然在民上为天下君乎盖徳即天也夫一徳之所在天之所在也非一徳之外别有所谓天而天之外别有所谓徳也 又曰方天厌恶夏王眷求一徳之人付以厯数为天地神明之主而伊尹与汤皆豁然悟入天理超然真有所得上契天心盖伊尹与汤之心即天之心也民之心也以天之心故克享天心受天明命以民之心故有九有之师爰革夏正   张氏曰桀徳不常幽则慢神而神怨之也明则虐民而民雠之也孔子曰敬鬼神则神非可慢也又曰寛则得众则民非可虐也今夏王弗克庸徳而慢神虐民非特神民之所不与而皇天且将不保矣启者所以开导之也迪者所以导达之也天之命人常在于人为之后谓之有命盖言其徳足以有命此天之所以啓迪之也眷求一徳俾作神主盖惟一徳为能有命故也可则因否则革桀之暴徳无道其政非可因也革之而已   史氏曰有一圣人起必有贤人为之偶何也天将以天下托圣人顾其事甚重而不能谆谆以告之故又以圣人托于贤俾致其命焉者也夏桀弗类天择其主而托之者甚急也天欲以天下托于汤是以先以汤托于伊尹伊尹知之故曰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予天民之先觉者非予觉之而谁是盖知天有以命之也命之至天不容以言传伊尹不得以言受然动静语黙不啻影响之应者天以心传伊尹以心受也   东莱曰徳者天地神明之所同然者也惟夏王弗克庸徳则自然慢神虐民天自然不保此言视幽明人已为二皆是徳之反未言徳之正也   非天私我有商惟天佑于一徳非商求于下民惟民归于一徳徳惟一动罔不吉徳二三动罔不凶惟吉凶不僭在人惟天降灾祥在徳   无垢曰无心于求天而天佑之无心于求民而民归之天非私我也以天心在此天虽欲外吾心不可得也我非求民也以民心在此民虽欲外吾心亦不可得也是一徳者乃天与民归之机也或者于此心之外别求天佑于此心之外别求民归是不知本者也盖此心即天心非此心之外别有天也此心即民心非此心之外别有民也 又曰一者天理二三者人欲天理无往而不吉则以其体即吉也人欲无往而不凶则以其体即凶也所得在天理举天下不得以乱故一所得在人欲注于东则已奔于西注于此则已分于彼非一之外别有吉非二三之外别有凶一则吉二三则凶也在人谓之吉凶在天谓之灾祥夫一即吉即祥二三即凶即灾是吉凶不僭在人如何耳天降灾祥在徳如何耳古之论福者乃谓信义而诗人之歌福履则曰后妃逮下是逮下有福非逮下之外别有福也信义乃福非信义之外别有福也史氏曰天人以无常观圣人之心圣人以有常得天人之助天人无心视圣人如何而应之耳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天固无常者也抚我则后虐我则雠民固无常者也圣人其可不汲汲于修徳而求其无常也哉终始惟一时乃日新此圣人有常之徳也修我有常之徳而应彼无常之理自然幽明之间不期于天佑而天自佑不必于民归而民自归矣不然则天岂容私民岂可求而得之耶   张氏曰天无私亲也所亲者一徳而已民无常懐也所懐者亦一徳而已皇天之所以眷佑有商者非天私商而佑之也盖天之所佑者佑其徳也民之所以戴商者望之若大旱之望雨非商求民而民归之也盖民之所归者归其徳也徳出乎道者也道一而已则徳不可以不慎终于始常而不变此徳之所以一也一出一入或作或辍此徳之所以二三也夫物类之起必有所始荣辱之来必象其徳故徳惟一者动罔不吉徳二三者动罔不凶吉凶者灾祥之始灾祥者吉凶之应于人言其始故谓之吉凶于徳言其应故谓之灾祥在人者先吉而后凶所以诱之而使劝也在天者先灾而后祥所以威之而使畏也   东莱曰惟其徳一则天也人也神也周旋曲折酬酢泛应无非此一故动则合于理苟二三则周旋泛应之际不能一故动则背于理此所以有吉凶所谓吉凶者降灾降祥也合理与背理便是吉凶   今嗣王新服厥命惟新厥徳终始惟一时乃日新【按此条永乐大典原缺】任官惟贤材左右惟其人臣为上为徳为下为民其难其愼惟和惟一   无垢曰夫成汤与伊尹咸有一徳所以能至格天之治今伊尹既告太甲以一徳之说其求人材可不以一徳是凖乎不如是不足以传成汤伊尹之心矣此任官所以必惟贤材左右所以必惟其人也贤材而有一徳则在位在职者皆精白而无他心左右而有一徳则上自三宅下至仆从皆忠良而无邪心如此精择则以为臣之道上在朝廷为公卿则当助成君徳下在有司百执事之列则当膏泽斯民其任匪轻其责甚重则人君之求贤才左右不可轻易也故曰其难不可简忽也故曰其慎一不难则小人朋来一不慎则小人乘间和则其容晬穆一则其心开济以此求之万不失一矣   张氏曰庶官得贤才左右得其人则上可以致君下足以成民故次之曰臣为上为徳为下为民美则将顺恶则正救陈善以闭邪献可以替否使君不失其聪明圣智之徳此为上为徳也教之诲之辅之翼之使民不失其孝悌忠信之行此为下为民也上言为徳则知为民者行也下言为民则知为徳者君也伊尹尝欲使是君为尧舜之君则为上为徳可知矣欲使是民为尧舜之民则为下为民可知矣夫人臣之责如此其重则选任不可不难听察不可不慎东坡曰易曰天下之动贞夫一者也夫动者不安者也夫惟不安故求安者而托焉惟一者为能安天地惟能一故万物资生焉日月惟能一故天下资明焉天一于覆地一于载日月一于照圣人一于仁非有二事也昼夜之代谢寒暑之往来风雨之作止未尝一日不变也变而不失其常晦而不失其明杀而不失其生岂非所谓一者常存而不变故耶   萧氏曰于身也精进而不已于民也乐推而不厌此徳之所以日新   东莱曰臣之所以为上者辅君徳也臣之所以为下者本不要役民为君安抚其民也此亦是视君民为一也其难其慎者虑小人也难之慎之者虑君子小人混然无辨也惟慎择其不善者去之则吾之纯一始见惟和惟一而皆为君子也惟君臣之间和同无间而展尽一心此其所以为一也   徳无常师主善为师善无常主协于克一俾万姓咸曰大哉王言又曰一哉王心克绥先王之禄永底烝民之生   无垢曰有一徳之君乃能识一徳之臣是贤材左右之有一徳正在太甲先有一徳乃能识之耳此伊尹所以反覆为太甲言一徳之说也太甲悔过必有所得也岂有无所得遽能脱去纵欲而克终允徳乎内磨琢以检察外切磋于师友功深力到一旦豁然人欲断絶天理滋彰一徳见矣一徳既见未发号令未见称誉以前先王之禄已绥烝民之生以永则以先王之心烝民之心皆防于一徳也   黄成曰贞而不变者谓之一一者道之极也物之不齐物之情也然自其一者视之万物莫不一也故得夫一则无往而不一不得夫一则物无以正其心矣东莱曰徳之运用无常师也主善便是师善无常主如仁义礼乐皆非一也然仁义礼乐之用咸归于一耳此所以谓之协一也   呜呼七世之庙可以观徳万夫之长可以观政后非民罔使民非后罔事无自广以狭人匹夫匹妇不获自尽民主罔与成厥功   无垢曰七世之庙尚观其徳万夫之长尚观其政况后非民罔使民非后罔事其相须之急如此其可自谓有一徳而狭天下之民以谓不足与计乎一徳者每见其不足故有进法而无止法孔子惜颜子曰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此真一徳之用也盖匹夫匹妇各有所见傥四海之内有一夫一妇不得自尽其情则吾之徳亦有所阙矣伊尹始告太甲以允徳及其将归也又告太甲以一徳又告以求臣下之一徳其末又告之以求四海之内匹夫匹妇之徳此无他犹富家老翁平生所秘者厥子罔知及临絶将死之际尽出所未见者两手而付之其意亦已切矣伊尹将去其付与太甲者无余蕴矣太甲宜如之何张氏曰后非民罔使者两贵不能以相使君必得民然后有所使矣民非后罔事者两贱不能以相事民必得君然后有所事矣然而为上之道常在乎并谋兼智乐取于人然后可以成功则自广狭人于所当戒也自广则以己为有余狭人则以人为不足自广以狭人则之声音颜色拒人于千里之外使匹夫匹妇不得以自尽则民主其何以成功哉民主之功非一人之智力所能致必在夫积众智以成之者也   史氏曰所传者逺则其所积也必厚所服者大则其所行也必至因所传之逺近以求其所积之厚薄因所服之大小以察所行之至否其徳与政何以逃智者之观察哉伊尹劝太甲以修徳为政之道其激进之也如此   东莱曰君民之一体也无自广以狭人君民既一体苟自以为广而以人为狭亦非一矣虽匹夫匹妇之至贱不得自尽亦非一矣如此则人主无成功   沃丁既葬伊尹于亳咎单遂训伊尹事作沃丁   无垢曰呜呼商家不可一日无伊尹也乆矣伊尹虽告归朝廷有大务人主宰相所不能决者想太甲父子必就问之古礼所谓九十者天子欲有问焉则就其室以珍从是也及伊尹既死死已既葬朝廷皇皇焉意以谓有谋谁决有事谁咨有大患难其谁慿借乎故咎单遂述伊尹平生法度以告沃丁使之遵守也   东坡曰咎单作明居司空之职也舜宅百揆亦司空之事也禹作司空以此考之自尧舜至商盖尝以司空为政也   伊陟相太戊亳有祥桑谷共生于朝伊陟赞于巫咸作咸乂四篇   无垢曰商家犹有尧舜之风后世弗可及者昔益有昌言禹拜而俞之禹有昌言臯陶俞而师之其雍穆揖逊之风使人乐而不厌今伊尹既葬而咎单遂训伊尹事亳有祥桑伊陟乃赞于巫咸其虚心克己惟朝廷是忧初不欲善之在已过之在人此尧舜之风也   太戊赞于伊陟作伊陟原命   无垢曰伊陟原命所载皆恐惧修省之事原孔安国以为臣名是太戊赞伊陟又命原以天变之事也其间君臣答问虽不得而知想见不过君臣相戒修徳修政以答天意耳   仲丁迁于嚻作仲丁   无垢曰嚻皇甫谧谓在河北或曰今河南敖仓余因迁都事乃知桑谷之妖转而为迁都耳夫太戊占之曰野木生朝国其亡乎是太戊不修徳必有亡国之灾惟其修徳所以止于迁都耳   河亶甲居相作河亶甲   无垢曰太史公云仲丁崩弟外壬立外壬崩弟河亶甲立仲丁迁于嚻方一传至河亶甲则又迁居于相矣   祖乙圮于耿作祖乙   无垢曰太史公曰河亶甲崩子祖乙立河亶甲时殷复衰故又有迁都之变而祖乙又迁于耿也桑谷之祥亦可畏矣皇甫谧曰耿在河东皮氏县耿乡至耿为河水所圮壊又不安其居此乃桑谷之祥又发于河患也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十九     宋 黄伦 撰   盘庚五迁将治亳殷民咨胥怨作盘庚三篇   无垢曰盘庚阳甲弟也止一迁耳而曰盘庚五迁何也曰汤迁于亳仲丁迁于嚻河亶甲居相祖乙圮于耿至盘庚迁于殷通数为五迁耳何以孔子序书指为五迁乎曰此为民咨胥怨言也以谓自仲丁以来一传再传即迁至盘庚又迁其迁不已靡有定居民心摇动生理无聊郁抑不平所以咨嗟而相呼为其迁之多故曰五迁焉   张氏曰可与守常难与适变可与乐成难与虑始凡民之常情也是故乐因循而惮改作居安逸而忘患害一旦骤而告之以迁都之事莫不怨咨于上不适有居是皆顾目前之利而不虞祸败之旋至此盘庚之作其丁宁告戒见于三篇之书观其长虑却顾将以与民兴利除害则虽咈民以迁而民至于咨怨何足恤哉咨形于言怨在于心所咨者非一人也然则此盘庚三篇之作将以开导训之而已   王肃曰盘庚何以不言诰取其徙而立其功非但録其诰辞   盘庚上   盘庚迁于殷民不适有居率吁众慼出矢言曰我王来既爰宅于兹重我民无尽刘不能胥匡以生卜稽曰如如台   无垢曰盘庚知民心忧慼不从于是呼众忧之人出誓言以告之曰我先王祖乙来居于耿耿有水圮之患是当迁矣又重念自伸丁以来四传而三迁民亦劳矣傥不是之恤而复迁都是尽杀之也故因陋就寡邑居于耿越七世而未迁然而终不能相正以生歳歳为水作苦其可不迁乎傥因循苟简水害日深民俗日终至亡国而后已盘庚虽意见如此又不敢自以为是及卜之蓍龟以考去留而蓍龟所告乃知我之意以为不可不迁也   张氏曰率之者强之使从已也吁之者和之使无怨也其所以率吁众慼必出矢言矢直也直言其和而曰我王来既爰宅于兹者言我商家王天下以来尝迁而宅于此矣汤之居亳谓之从先王居则商先王故居亳矣今盘庚复自耿而徙居焉不忘先王之居而已先王之所以宅此者盖以重我民之故使之违害就利而即于安宁之域无尽至于死亡故也为卜以稽其疑吉卜而可迁矣今民反曰卜稽其如我何非特明不从于人幽且不从于鬼神矣民愚如此诚所可诛盘庚不诛而教之者盖以民迷日久不可遽施以刑罚故也   东莱曰天下之怨惟先顺其意使他心平气定然后善言可入若不顺他意而必以至理逆忤其心则彼悍然且与盘庚作敌之意不暇尚何以使之信其言而从其迁耶惟盘庚谓尔怨故是我先王亦曽宅于此了他之怨已息方以正理之然未尝固执不知权变可迁即迁而已我先王非不知水患之圯壊尔民然而不肯使迁者重尔民命不忍尽遗害尔民之故以此见因陋就简不能相正救使尔往就生处及我稽之于卜又如我志于是不得不迁也   先王有服恪谨天命兹犹不常宁不常厥邑于今五邦今不承于古罔知天之断命矧曰其克从先王之烈若顚木之有由蘖天其永我命于兹新邑绍复先王之大业厎绥四方   无垢曰先王有故事谓自成汤以来皆敬慎天命也敬慎天命宜有定居矣然自太戊忽有桑谷之变故仲丁迁于嚣河亶甲居相祖乙圮于耿而我迁于殷以继汤迁于亳之举惟敬慎天命傥天命有变必迁都以应之是敬慎天命犹不常宁况不敬慎者其能常宁乎盖商家尚神以谓歳有水患是天不佑此邑将有改卜之意我当承天之意劳苦迁都以续天命葢既已迁都则朝廷官府邑里民居为之一变若新受天命者此亦弭灾变移造化之一术也若旱而徙市医而变气之理同其理亦防妙矣矧能绍复先王之业若顚木之再生乎盖木已枯死颠仆于地其根生蘖乃有再生之理由蘖新都也傥或迁都必有再生之理则先王之大业可复绍而不絶四方可安定而不摇呜呼天亦难知矣而盘庚指以示人若指泾渭之清浊乌鹊之黒白偃然不疑其亦异矣夫天下系人君之徳如何耳岂有居耿天遽断絶其命迁殷天乃长久其命乎此阴阳术数家説诳惑愚蒙者也而盘庚乃昌言之盖其意以谓耿荡析离居之患是天意不欲商居此地也殷都乃成汤兴王之地天之眷佑其在此乎   张氏曰恪则钦之在于心也谨则钦之在于外也先王常奉天以迁都今不从我以迁是不承于古矣不承于古则不承于天不承于天则逆天者也逆天者亡夫天所断制之命我所不败知也不知天之断命则或至于流播殄灭其从先王之烈若顚木之有由蘖乎葢迁居新邑然后足以更生故有顚木由蘖之譬也以不迁故不克从先王之烈则其迁也乃能绍复先王之大业上能顺天命下能从先王然后足以厎绥四方厎绥四方者致四方于安宁之地也东莱曰耿邑所以水患乃天意也天以水患圮壊耿邑是天断然命尔民不得居于此而迁于彼也今乃不然是不畏天也天尚不能畏况能从先王乎今之耿邑若一株朽木如何会有生理惟朽木中别有一新萌芽使土培之乃可再活今若即居耿邑如何活得惟得新邑而居之汝乃可生天以此将永我命于新邑乃能绍复先王之大功业   盘庚斆于民由乃在位以常旧服正法度曰无或敢伏小人之攸箴王命众悉至于庭王若曰格汝众予告汝训汝猷黜乃心无傲从康【案此条经觧永乐大典原缺】   古我先王亦惟图任旧人共政王播告之修不匿厥指王用丕钦罔有逸言民用丕变   无垢曰自古先王皆图任旧人不聼新进其所举事皆以常旧服不出私意夫惟新进好出私意以变更祖宗故事纷乱祖宗法度故先王图任在旧人而不在新进 又曰惟旧人能宣先王徳意志虑故先王亦不敢少忽毎发一号施一令必反覆审证必图治安必行永久必便于民必合于天地鬼神而又询之于公卿大夫考之于卜筮盖无所不用其钦故其言可以为典则为法为度安有口过乎号令不出则已号令一出则天下耸动怠者奋汚者修鄙者寛薄者敦而四海之内无不风移俗易而大变矣盘庚言我迁都之计已深思而熟虑非出于轻易也故凡见之于播告者皆诚心实徳之所在可以一变危乱之俗为治安之世一变目前之劳为悠久之安特汝未之信耳   张氏曰经曰无遗寿耉又曰询兹黄髪则人君所与共政者无非老成之人也惟老成人然后歴知古今成败之迹与之共政则其智足以逺省矣王播告之修则其在外者不欺矣不匿厥指则其在内者无隠矣于先王能图任旧人而又播告之以所修之政而不匿其指意则上之情得以下逹君之徳意志虑晓然在人耳目而人知所从违矣夫岂有背违于上而不从君命以迁者哉   今汝聒聒起信险肤予弗知乃所讼非予自荒兹徳惟汝含徳不惕予一人予若观火予亦拙谋作乃逸无垢曰臣下不知敷宣盘庚之意乃相与聒聒喧閧造为险肤之言迭相唱和畧无事实起者唱也信者和也唱之者臣而和之者民想见喧啾轻薄如市井阛阓之态甚可恶也盖小人欲鼓惑众听其言不险则不足以动小民不肤则不足以入小民谓之险肤其鄙倍儇嚣盖可坐见傥非我灼见天意断然自信遂此迁都之举其为汝摇撼如此者能不蓄缩乎今我傥惟汝含容不汝之制使汝愈不畏我是我若观火之将燎原而不可救也救火者必扑灭救此险肤者必诛罚使予不行诛罚之刑而聴汝聒聒不知畏惮是我拙谋以成汝之过也岂仁者之所为乎盖小人不耻不仁不畏不义不威不惩小惩而大诫此小人之福也张氏曰险则不夷肤则不中言之循理则夷反乎此则谓之险言之由内则中反乎此则谓之肤不治谓之荒君有荒徳则臣不顺命可也今盘庚非自荒兹徳则在我者盖已无过而汝乃聒聒起信险肤不肯从我以迁则其曲为在彼矣夫人情大可见汝之含徳不惕予一人观其肝膈已在面目之间灼然可见故曰予若观火言其情伪是非之不可逃也   若网在纲有条而不紊若农服田力穑乃亦有秋汝克黜乃心施实徳于民至于婚友丕乃敢大言汝有积徳【案此条经觧永乐大典原缺】   乃不畏戎毒于逺迩惰农自安不昏作劳不服田亩越其罔有黍稷   无垢曰譬若医师治病知病之所在则可以攻治鍼刺使病去而气必和傥惟不知病之本原而汗下补泻杂然并进则性命不保矣今盘庚察微知防见臣民之病止在傲上从康故谆谆诲诱以善言进之以苦言警之使傲上之心息而知君臣之义从康之心亡而获勤劳之功则君臣情通而天下大治矣萧氏曰恶一时之劳而不思毒之所及遍于逺迩是犹惰农之不畏饥也   张氏曰汝不能黜其傲上从康之心而含徳不惕于一人则是汝不畏其君矣不畏其君而从上以迁使逺迩之民化之而终陷于罪恶则是汝大害于逺迩矣夫不迁之害以天事言之或至于流播死亡而祸生在上以人事言之或至于罹其刑辟而劓殄絶之则其为毒也不亦大哉天下之事未有不始勤而终逸者惟昧者蔽于目前之利不知勤劳于其始故终无所得   吕氏曰喻农之服田沾涂泥污体足固是勤劳然其后必得黍稷汝之迁都犯霜露冐风雨亦固甚劳然其后必得安穏   汝不和吉言于百姓惟汝自生毒乃败祸奸宄以自灾于厥身乃既先恶于民乃奉其恫汝悔身何及   无垢曰夫心乖忤则言不和心凶险则言不吉乖忤凶险既生于心则为败为祸为奸为宄而取诛戮矣乖忤凶险败祸奸宄其谁之咎哉故毒曰自生而败祸奸宄曰自灾此盖言灾毒非自外来皆汝心之罪耳法行当自贵者始端本清源原情定罪则汝当受诛戮之痛矣不于今日改悔至于受罚时虽欲悔焉有弗及矣   张氏曰和言者谓以言而谐之也吉言者谓以言而谕之也不和言于百姓以在位不能助王率吁众慼故也不吉言于百姓以在位之聒聒起信险肤故也百姓者民之所望而听从之也不和吉言于百姓而欲民从上其可得哉夫惟如此则罚及汝身是汝身生毒也乃败祸奸宄以自灾于厥身此自生毒之效也败言其无成祸言其无福奸则恶之见于外宄则恶之见于内惟其败祸奸宄此所以自取其灾也吕氏曰今汝既已先播其恶于民乃汝鼓荡民不迁民固以汝为好不以汝为恶其后圮壊于水则民必怨汝是汝先恶之也汝乃奉飬其恫恫病也   相时憸民犹胥顾于箴言其发有逸口矧予制乃短长之命汝曷弗告朕而胥动以浮言恐沈于众若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其犹可扑灭则惟尔众自作弗靖非予有咎   无垢曰臣民倡和险肤以口舌儇防为长是若市井憸利之民也观此憸民以口舌轩轾人疑若无忌惮矣然一闻有箴刺者则相顾眙而不敢骋盖知箴刺之言其祸有过于我以口舌倾覆人者憸民尚识利害如此岂有为士大夫不识利害反不如憸民乎人主能生杀制人长短之命非箴言之可比也汝傥知迁都之非策何不别白以告我而相动以无根之浮言胥动相煽而起若火燎于平原广野之中因风乘便其可向之近迩乎论浮言如此其亦可畏也已然野火虽不可向近尚可扑灭之况浮言无根其有不可消弭者乎不过择其首恶唱造者诛而罚之罚当其罪逓相耸动则奸计消缩浮言扑灭矣盘庚不即诛罚浮言之人而训诰谆谆如此仁心着见可以坐见先王之心也 又曰呜呼盘庚之不喜诛罚若父祖之于子孙恐其入邪恶是以丁宁告戒于再于三恐之以祸福发之于声音若将无所容其罪者原其本心实不忍鞭朴之一伤其体也盘庚之于臣下亦若父祖之仁心欤未施诛罚未见伤残而遽曰毒曰灾曰恫曰短长之命曰其犹可扑灭戒励恐动如此则以不忍诛罚之心若将已行诛罚者夫诛罚未行而已有恻怛之心而况果行刑乎   迟任有言曰人惟求旧器非求旧惟新   无垢曰人贵求旧则今日在朝老成人以为当迁者汝不可不从也又云器非求旧惟新则此耿都有荡柝离居之患已如旧器不可用矣当舍此而迁新都以应迟任之言也夫天下之理古今之所共由迟任立此言初不为盘庚设理在于是吾因明此理以晓天下后世耳   张氏曰人之有旧则古今成败无不歴知器之有旧则頽圮蠧壊不可适用   古我先王暨乃祖乃父胥及逸勤予敢动用非罚世选尔劳予不掩尔善兹予大享于先王尔祖其从与享之作福作灾予亦不敢动用非徳予告汝于难若射之有志无垢曰以尔祖父与先王之迁都则同其劳苦既迁则同其逸乐其可忘哉我虽念旧不忘汝子孙如此然汝不可恃祖父之功以至于傲慢纵恣而不听我号令也善自取福则为公卿大夫恶自取灾则受诛罚扑灭我岂敢容一毫私意于其间以妄为赏罚耶尔祖父有功则祭从大享子孙有善则使之仕宦予岂敢动用非徳之享哉汝不可恃祖父而为恶也我之行赏未尝及于恶人此亦天下之公理也迁都之举断然自任在于必迁正如射之有志志在于的的与矢对一发必中今我之迁志在安利安利之地正与迁对一发必中安利矣复何疑乎   张氏曰古我先王与羣臣之祖父固常相与同其逸乐忧勤之事矣夫君臣相与犹一体也方其无事则与之同其逸也及其有事则与之同其勤也今汝众臣不从我以迁是不念汝祖父之与我先王相与之道也汝之不能从我以迁固宜罚之所加且夫罚所以讨罪也罚不当罪则为非罚赏所以彰徳也赏不称徳则为非徳前言非罚则知非徳之为赏也此言非徳则知非罚之为威也无徳而不妄赏则有罪不可不刑之矣此又所以再三而告谕之也予告汝于难若射之有志者其志正其体直奠而后发发期于中者射之志也先王之于赏罚盖亦如此是以不敢动用非徳非罚亦欲其中而已   吕氏曰古我先王暨汝祖父同甘苦共劳逸岂我敢用非理之罚以罚尔故于尔功臣之间世选其劳苦者擢而用之虽行善亦不敢掩我大享先王尔祖亦配享我先王与尔祖父皆在其上我行赏罚又岂敢动用非徳欺神明而为之予告汝迁都之难事如射之有志于的言不妄发   汝无侮老成人无弱孤有幼各长于厥居勉出乃力听予一人之作猷   无垢曰夫老成理当尊敬孤幼理当抚恤今不肯迁都是侮老成弱孤幼也 又曰虽好逸恶劳者人之常心汝当以力胜心斥去怠惰之志以听我一人之所谋而迁焉夫使之勉出乃力是戒其从康也使之听予作猷是戒其傲上也   无有逺迩用罪伐厥死用徳彰厥善   无垢曰今告汝亦已至矣自兹以往无有亲踈逺近有罪者即刑之有徳者即赏之不従迁都者罪也吾即刑之使汝无傲上从康荡析离居之患此所谓伐厥死也从迁都者徳也吾即用之使汝知君臣之义勤劳之功而后已此所谓彰厥善也夫人之所见偶失其趣有如此不同者盘庚臣下今僻在懐安在于为奸以造谤傥以此一节便尽废其平生不念其祖先而放殛流窜之此秦皇汉武之暴非古圣王之心也   张氏曰用罪者用其罪以刑之也以其有可死之道故用罪以伐之用徳者用其徳以赏之也以其有可欲之善故用徳以彰之言伐厥死则知彰厥善之为生言彰厥善则知伐厥死之为恶圣人之于赏罚未尝敢容私于其间又岂亲近而踈逺   邦之臧惟汝众邦之不臧惟予一人有佚罚   无垢曰盘庚既独以迁都自任臣下皆不以为然使臣下终不肯听则盘庚之美意无所成就使臣下迁思回虑一听盘庚之所为则是迁都而善皆卿大夫众庶之力也迁都而不善盘庚讵可以罪援之他人哉张氏曰在位臧则邦人化之而皆臧在位不臧则邦人亦化之而不臧矣善者不劝恶者不惩此羣臣所以不臧也羣臣不臧则邦人亦从而不臧矣由是言之则邦之不臧岂非予一人有失罚之过乎   凡尔众其惟致告自今至于后日各恭尔事齐乃位度乃口罚及尔身弗可悔   无垢曰不肯迁都是不恭乃事也不守职分是不齐乃位也聒聒险肤是不度乃口也盖自仲丁以来废适而更立诸弟子诸弟子或争相代立此九世之乱于是诸侯莫朝盘庚当衰之后臣民上下无复知君臣之分贤哲之风习为弛慢而不恭其事习为紊乱而不齐其位习为喧嚣而不度其口盘庚忠厚尽赦其日前之过断自今而后各恭尔事而毋或弛慢各齐尔位而毋或紊乱各度尔口而毋或喧嚣傥或复蹈前习罚及尔身虽悔无及矣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二十     宋 黄伦 撰   盘庚中   盘庚作惟渉河以民迁乃话民之弗率诞告用亶其有众咸造勿防在王庭盘庚乃登进厥民曰明听朕言无荒失朕命   张氏曰君民之势疑若甚逺而不相侔也盘庚之告必登进之则不压之以势所以密迩之而欲其亲已也明听朕言者欲知上之意也无荒失朕命者欲其勤上之事也   呜呼古我前后罔不惟民之承保后胥慼鲜以不浮于天时   无垢曰既耸动之矣则又嗟叹以感激之曰古我先王前后相传以心者无他事焉惟民之承敬而已何以敬之盖民至愚而神也至弱而强也即天之聪眀与明威也敢不敬乎惟君以敬民为心而民亦以保君为心要之终于一心而已同气而异息同心而异形相与同其忧慼之事以观天时之徃来东西南北惟天时之从浮言之义槩可见矣故天时在亳则迁于亳天时在嚣则迁于嚣天时在相则迁于相天时在耿则迁于耿其敢有私意者哉其敢有倡和险肤傲上从康者哉   吕氏曰我先王盖顺从民民一有所欲先王未尝不顺从之先王顺民如此民亦不敢违我先王故保我先王而与之同其忧以此君民之情便通惟君民之情通故我先王为事天时既至便随天时而为之浮随也   殷降大虐先王不懐厥攸作视民利用迁汝曷弗念我古后之闻承汝俾汝惟喜康共非汝有咎比于罚无垢曰是殷降大虐先王不以懐亡为念而必迁也然而其迁岂快耳目之娯便心志之适哉以民为心而已视民之所利在于何地则随民所利而迁之汝何不念我先王之徳所以闻于后世者无他以敬民为心而已惟以敬民为心故有喜乐康宁之事则使汝共享之今我之迁以此邦将有荡析离居之忧而亳殷又有喜乐康宁之事故不敢违先王敬民之心挈汝以迁都所以避害而就利也非谓汝有罪犯当受逺谪之罚也不知汝何若而不肯迁乎患至而后思祸来而后悔亦无及矣   张氏曰商之先王遭天所降之毒虐不得安其居处于是不敢以旧邦为懐故汤至祖乙逓迁则其不懐可知矣厥攸作视民利用迁者言其所作视民所以便利则从而迁矣   予若吁懐兹新邑亦惟汝故以丕从厥志今予将试以汝迁安定厥邦汝不忧朕心之攸困乃咸大不宣乃心钦念以忱动予一人尔惟自鞠自苦若乘舟汝弗济臭厥载   无垢曰今我所以如此呼汝等懐此新邑者非谓我求耳目之玩便心志之适也惟汝等之故欲使汝喜乐使汝康宁大从汝之本志耳民之本志欲喜乐欲康宁今此耿邑将荡析离居使民忧而不喜廹而不康然而下民见不及逺识不到微反违其心志之所欲非先王有以指示则是坐视斯民趋而之死地也舟所以济川也新都所以图安也乘舟而不肯济川则所载之物皆为臭腐有新都而不肯徙则生生之具皆为弃物   张氏曰吁和也吁兹新邑者以迁于此为和也懐归也懐兹新邑者以迁于此为归也上浮于天时下顺于民事此之谓若率吁众慼使之惟喜康共此之谓吁朕及笃敬恭承民命永地于新邑此之谓懐盘庚之所若吁懐兹新邑者亦惟汝民之故以丕从厥志而已   吕氏曰若乘舟汝弗济臭厥载此盖已在道路中民尚有迟疑不肯迁之意盘庚恐其迟疑则至于害事故多所譬喻以告晓之谓今之迁都正如乘舟一般乘舟须是便渡不可迟疑若遂迟疑而不渡必将臭腐其所载之物矣   尔忱不属惟胥以沈不其或稽自怒曷瘳汝不谋长以思乃灾汝诞劝忧今其有今罔后汝何生在上   无垢曰不属者不相接续也进闻我谆谆之言则有迁意退受小人聒聒之论则又懐安如此岂有他事哉原汝之病所以如此者止据目前之安不谋长久之计不思灾患之来是大相劝趋于忧慼之地而已孟子曰不仁者可与言哉安其危而利其葘乐其所以亡者其盘庚之士大夫乎其诞劝忧之谓乎止欲为今日之安慿愚就短而不知改不复听上之号令终以不寤非陷于刑辟则陷于患害其死也可立而待复何得生在人上乎   张氏曰君以民为体臣以君为心则民属于君者也今尔众民不以诚信而属君则与携贰矣故至于违上之命不适有居此所以沈陷于祸患而莫之或知也 又曰常人之情贪朝夕之安不虞患害之在后是不谋长以思乃灾故不迁也适所以劝忧而已勉进之谓也相劝以善则有可乐之道今不谋长久之计以思其灾害其为祸莫大于此是之谓劝忧者也吕氏曰忱诚也属聮属也惟其信盘庚不可不迁之心与安土重迁之心两者交战故信盘庚之心不相聮属盘庚言汝若信我之心不相聮属汝惟相胥沉溺于水中也今其有今罔后汝何生在上言迁都机防不可失今迁都只有今日后将无日汝若不乘今日便迁汝将为水圮壊连汝生业如屋舍如畎畆尽为水所圮壊矣如何有留得生业在上面   今予命汝一无起秽以自臭恐人倚乃身迂乃心予迓续乃命于天予岂汝威用奉畜汝众   无垢曰臣民听上号令此本心也本心则一不知听上而唱和险肤此二三其徳也一徳则言可道行可乐而遗芳千载矣二三则言为无根行为不道是遗臭万世也小人欲为奸者必倚民之身以为重迂民之心使从恶其心以谓一心不足以动上故鼔动众人呼吸羣类以逞其奸必欲得志而后已盘庚故谆谆告诫使迁新邑以迎续民命于天其心可谓仁矣夫唱和险肤摇动国家使商鞅当此必曰腰斩使李斯当此必曰族诛然盘庚乃方亶其有众登进厥民丁宁辛苦若父兄之训子弟岂以刑戮威之哉方将奉养斯民置于喜康之地吁以刑罚驱民者乃鞅斯之学以训诲待民者乃先王之道也   张氏曰夫物成则馨香败则臭秽馨香人之所爱也臭秽人之所恶也民不听上而惟胥以沉则其为恶莫大于此故告以无起秽以自臭然而民之不听上命盖亦在位之人无以率之故也   陈氏曰民愚无知恐有倚其身使不直迂其心使不正不直则身亡不正则心亡内外俱亡汝民亦沦胥而死矣我将迎接续汝之正命使汝胥正以生岂以迁徙之事威虐汝辈乎奉此事以畜汝众而已   予念我先神后之劳尔先予丕克羞尔用懐尔然无垢曰予所以不忍用威刑以治汝罪而奉养汝众者以念我先王曽劳勤汝先祖同成此大功业汝实先正子孙我当念旧不忘是以大能用进汝于士大夫之列方且诚心训诰以懐来汝心庶几回心易虑同此迁都之举汝知其所以然乎   吕氏曰言我之所以迁者我盖念我先神圣之后已曽慰劳尔之祖先了我先王前日既慰劳尔之祖先今日乌得而不羞养尔盖前日之民便是后日之民我之所以迁都縁要懐安尔故如此我若不要懐安尔我又何苦如此   失于政陈于兹髙后丕乃崇降罪疾曰曷虐朕民汝万民乃不生生暨予一人猷同心先后丕降与汝罪疾曰曷不暨朕防孙有比故有爽徳自上其罚汝汝罔能迪无垢曰傥我顺汝之意而不迁权柄在下纲纪倒植是失于政也傥我随汝之意而不迁懐安懐土不知避害是陈于兹也则我先王在幽防之中将大降罪疾曰汝何故怯懦而失于政汝何故愚暗而陈于兹使万民坐受此患祸之虐乎是我之迁畏幽防之中鬼神之见诛矣我不迁则鬼神降罪疾于我夫得罪于人君尚可辩説以逃罪得罪于鬼神虽有辩如仪秦巧如恭显其能解免乎是知聒聒之策正可以欺人而不可以欺天也   张氏曰生生者进进之谓也夫物生则进而大故生有进意汝万民不从我以迁是不能与我进而同心矣夫民之所为既不与君同心则是不能比辅其君者也   古我先后既劳乃祖乃父汝共作我畜民汝有戕则在乃心我先后绥乃祖乃父乃祖乃父乃断弃汝不救乃死兹予有乱政同位具乃贝玉乃祖乃父丕乃告我髙后曰作丕刑于朕孙迪髙后丕乃崇降弗祥   无垢曰古我先王既与汝祖父同其劳苦以安养斯民汝今为我养民之官亦当与我同心如汝祖父之于先王可也今乃不能继汝祖父养民之心而汝包藏贼心以害斯民今乃坐使民趋于死地而不顾非贼心而何盖汝祖父与我先王相为安危者也我先王见汝如此用心故将降罪罚于汝以安汝祖父汝祖父亦欲安先王故断汝而不収弃汝而不録不救以安国家汝乃趋于死地矣至于此时虽悔何及张氏曰乱政者治政之臣也同位者与之共天位也乱政之臣当以徳义事其上今乃务足于货寳则是懐利以事其君者为人臣者懐利以事其君于是安土重迁以非义为民之唱其罪莫大乎此夫幽防之涂虽若异致然鬼神之情状其与人不殊人之所好彼则从而福之人之所恶彼则从而祸之盘庚之迁始告之以人事既不听从于是又告之以鬼神之事盖亦因其俗之所尚而之者也   呜呼今予告汝不易永敬大恤无胥絶逺汝分猷念以相从各设中于乃心   无垢曰不易者盖言一定之理不可改易也顺之则有福逆之则有祸汝当永敬我言无或中惰当大恤我言无或轻忽庶几汝心变易上下情通亿万人之众若出乎一家遐荒僻陋之逺若处于一堂而无相絶逺矣夫上下之情不通则为否上下之情通则为泰 又曰盖人之心本自明澈万里森然惟舍此以合浮议则此心陷于浮议中而颠沛错乱不可复反傥分其心而不为浮议所摇则能从吾迁居之长计而吾之中道见矣夫人心本中但一陷于偏陂则其中蔽且迷东西者防斗柄逃空虚者喜足音世皆偏陂傥非贤君为之指南则中道何由而见今臣民能听盘庚之言则心安平中道见矣   张氏曰分者使之别其善恶猷者使之谋其从违念则思之而不忘也惟能分别善恶而后能谋之得其当而后能念以相从矣设中于乃心则无依违顾望之累而惟义是从能惟义是从则知向之不从以迁者皆违义矣   吕氏曰我告尔不易永敬者教之敬于久勿敬于暂大恤者教之恤其大勿恤其小当时人见盘庚举其先祖父以教我谁不知敬后复为安土重迁之心惑乱则敬心去了如此乃是暂时之敬非久长之敬当时人顾惜货寳而惮于迁徙是但恤其小者到得被水患圮壊虽性命亦不可保是恤其小而不恤其大也 又曰设中于心庶几不失之偏民受天地之中以生人谁无这个中何待于设孟子説道是求其放心而已心何用求求生于敬中何用设惟是民见得傍一边不见这一边便偏了此心而不是中乌得而不设   乃有不吉不迪颠越不恭暂遇奸宄我乃劓殄灭之无遗育无俾易种于兹新邑   无垢曰盘庚迁于新邑正欲丕变俗一登于先王之世使人人有士君子之行岂容有凶残小人得与于其间哉使凶残小人得闻此戒奸心消缩善心油然盘庚之所愿也   张氏曰不能顺命则为不吉不能循道则为不廸颠则不能以自立越则不能以守中不恭则不能以钦上柔聚于外而为奸刚穷于内而为宄乃有不吉不迪颠越不恭则暂遇奸宄其罪之轻者则劓之其罪之重者则殄灭之盖其教之之笃则其刑之之重不为过矣以谓不如是则无以威之使畏而事无由济矣   吕氏曰今日过这一县眀日过旁一县谓之暂遇是这般时节奸人易得因此为奸宄他平日所以不敢做奸宄者必谓人识我姓名住处容易捉得所以不敢至别暂遇处必説是我暂时防此纵我做奸宄眀日便去矣又谁识得我又如何捉得我此是道路之大病故盘庚须要仔细根治   徃哉生生今予将试以汝迁永建乃家   无垢曰谓自今以徃各务为生生长久之计永使汝父子兄弟夫妇上下熈恬康乐与我国家同享安乐也   史氏曰劳于从事者天下之常情巧于诱民者人君之智术自汤至于盘庚迁都者八而见于经者有五斯民防渉于深险奔走于寒暑提挈抱负区区怨怒至是而懐土重迁盖其常情无足怪也盘庚于是可不巧为诱掖之説而动其不回之心哉言自今之迁都立家室一劳而无忤一定而不改生聚于斯当不复为前日之纷纷矣诱掖至此岂智术之得已哉   盘庚下   盘庚既迁奠厥攸居乃正厥位   无垢曰盘庚既到新都昼参日景夜考极星以至相其隂阳观其流泉以定官府万民之居矣国家一新民居一变向来衰敝之风奢侈之俗亦一扫不见踪迹矣然后可以兴治化而变易民心焉   吕氏曰此是已到新邑时乃安民之所居正厥位是分都邑立宗庙等事夫定宗庙非小事何故在奠民居之后盖盘庚之迁为民而迁故才到便使民就安穏处此亦见得盘庚先民故也   绥爰有众曰无戏怠懋建大命今予其敷心腹肾肠歴告尔百姓于朕志罔罪尔众尔无共怒协比防言予一人   无垢曰既迁而奠居正位矣乃安慰众人曰汝等当敬以立身勤以厚生无或戏怠当勉为生生之计以安以养以葬以祀立此大命也惟不戏慢则能建此大命惟不怠惰则能勉此大命盘庚上中二篇以刑罚儆励臣民今既迁矣敷心腹肾肠者展尽底蕴曰汝无自疑汝前有罪我今一切不问汝等无或懐疑共怒相与协比兴防贼之言于我也我今明白告汝罔罪尔众日前之过矣汝等其各自安土乎 又曰盖天下之乱莫大于下有疑心懐恩疑代宗而作乱厐勋疑僖宗而作乱敬塘疑从珂而作乱而囘鹘之乱定于子仪之一言廷凑之乱定于韩愈之一言则盘庚之推诚竭志真知治之本矣   张氏曰绥如车之有绥车之所恃以为安也故绥有安意盘庚之迁非扰于有众将以安之而已此之谓绥爰有众戏则不恭怠则不勤无戏者欲其恭乃事也无怠者欲其勤乃职也惟能无戏怠然后能懋建大命大命在天懋建者人而已懋者勉之使大也建者抗之使立也今盘庚披肝胆露情素而告之以其志盖将以率之而已罔罪汝众者言我不以尔向之不告朕与不宣乃心为罪而罪之也我既无罪于尔则尔亦不得共怒协比防言于我则当一意以奉上而共怒协比防言宜不可为也   吕氏曰大抵未迁止要得通逹不通逹如何得他晓正迁时止要得严肃不严肃如何得他不生变已迁时止要得抚绥不绥抚如何苏得他劳损困故盘庚上则命众悉至于王庭欲得其通逹中则使之勿防在王庭欲得其严肃后则绥爰有众欲得其抚绥此见其处三节皆得当处教他不可戏狎怠惰各思自勉为万世子孙长久之计   古我先王将多于前功适于山用降我凶徳嘉绩于朕邦今我民用荡析离居罔有定极尔谓朕曷震动万民以迁肆上帝将复我髙祖之徳乱越我家朕及笃敬恭承民命用永地于新邑   无垢曰先王将立美功于耿都岂意水患为灾民皆动荡分析离其居处或东或西或南或北罔有定所乎是天意不欲商家都于此地也夫人事即天意非人事之外别有天意也先王依山为居迁徙都邑以降凶灾于人事亦至矣而又有荡析离居之患生于不意人事如此天意可知斯固不迁是逆天也此所以顺天而又迁焉以天意如此故我与笃厚肃敬之臣恭谨承奉斯民之性命用长久居于此新邑所以如此者上当天意也   张氏曰适于山者迁而适于山则依山以为居所以防其水泉沉溺之患也能迁以防患则民得以安其居然后可以驱而之善民善矣则吉徳升而凶徳降故曰用降我凶徳夫然后嘉美之绩可以兴于朕邦也   吕氏曰昔我先王将欲増多前人之功当迁即迁徃于山山即髙处髙处无水患此所以降下了凶徳居于髙则凶徳自下去此是因地势而言所以能成美功于其邦   肆予冲人非废厥谋吊由灵各非敢违卜用宏兹贲无垢曰夫理有是非则谋有臧否使一听众人之谋不惟理之所在其成其败则曰非我之罪此众人之谋也如此则君道乱矣苐谋之臧者用之谋之否者置之至于退有后言险肤胥动有所不能免也非特不废人谋也虽鬼神亦不敢不敬焉卜鬼谋也人谋鬼谋既皆以为当迁矣故我宏此贲饰之法以起肃敬之心以策怠惰之志以除弊恶之风以新耳目之观而布新化用旧人丕变前都之习俗使奢侈纵恣之萌不复着见而恭俭勤劳之惠油然而生则是迁也其意岂不伟乎   张氏曰吊由灵者至诚用善之谓也非特不废于人谋至于鬼神之谋则亦在所不废故曰各非敢违卜者卜之既吉则可以迁矣其迁也将以大此朝市庙社宫室贲饰之事也   呜呼邦伯师长百执事之人尚皆隠哉予其懋简相尔念敬我众   无垢曰外有邦伯诸侯内而师长公卿以至内外百执事之人其见吾心如此既已迁都不念旧恶一切不问自今以徃其皆庶几体吾本心勿复以私僻之见自外于我也 又曰念此民而不忽敬此民而不慢此正盘庚之心也使邦伯师长百执事之人与上同休戚则必念敬我众民矣审有如此人吾将勉择贤者以相助为此念敬之事盖风俗弊壊为恶者众有一人以民为心则羣起而攻之浸润肤受必使其去乃已非人主有以扶持之其亦何所恃乎傥君能择贤者助之则有唱有和有左有右而其志得施民于是而安俗矣简相之义人主傥为君子计似不可一日而忽也   张氏曰懋者所以勉之也简者所以择之也有以懋之则不隠者在所劝有以简之则不隠者在所黜非特懋简尔又且左右以辅相之故不忠不良之人固不得以沮毁之   朕不肩好货敢恭生生鞠人谋人之保居叙钦今我既羞告尔于朕志若否罔有弗钦无总于货寳生生自庸式敷民徳永肩一心   无垢曰人主之磨砺风俗要当示所好恶所恶者利则小人退所好者义则君子进盘庚新迁亳都将以一新风俗其可不明示好恶之所在乎如此则向来弊俗耳目一变安得不革心从善改过自新君子道长而为泰通之世乎总聚敛也前既曰不任好货之人此又曰无聚敛于货寳则知盘庚之时风俗之不美也夫为士大夫垂绅委佩在人之上而好货殖财风俗如何醇厚礼义如何不消殒乎士大夫倘能永任一心以事君而无二三其徳则民徳不期而自敷矣一心则诚二三则伪诚则唯知君父而已天下利势曽不足乱其胷次此二帝三王之臣所以为事君之要路也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二十一    宋 黄伦 撰   髙宗梦得说使百工营求诸野得诸傅岩作说命三篇无垢曰髙宗梦自上帝得傅说乃使百官经营搜求田野遂于傅岩而得之然则曷不求之于朝而必求之于野乎盖髙宗梦说形状已在目中矣乃审厥象以求之当其象之出也衣服气类决非市朝中人而朴质敝陋无以异于深山之野人故决意使求诸野也皇甫谧云衣褐带索此岂非野人之服乎然而傅说在版筑髙宗在廊庙姓名不通心志不接非有半面之旧一夕之谈也髙宗虽恭黙求贤非注意于傅说傅说虽有心康济亦无求于髙宗不知何为而此两人者精神忽交感于梦寐之间哉又不知髙宗之梦到傅说之所耶抑亦傅说之神到髙宗之梦耶此理亦难究矣曰天下之至诚无彼此之间也非髙宗来版筑亦非傅说到庙堂凡心俗虑有髙下之不同而至诚所在通古今于一息髙宗傅说同此一心两人之心同此一诚髙宗推诚所注则发见于傅说之心傅说致君之义又交于髙宗之心此理防矣惟力学者知之自古圣人未有不以此而运动四海也   伊川曰或问髙宗得傅说于梦文王得太公于卜古之圣贤相遇多矣何不尽形于梦卜乎曰此是得贤之事岂必尽然盖髙宗至诚思得贤相寤寐不忘故朕兆先见于梦且如常人梦寐间事有先得者多矣亦不足怪至于卜筮亦然今有懐诚心求卜有祷必应此理之常然又问髙宗梦往求傅说耶傅说来入髙宗梦耶曰髙宗只是思得贤人如有圣人自然应感他亦非此往亦非彼来譬如悬镜于此有物必照亦非镜往照物亦非物来入镜也大抵人心虚明善则必先知之不善亦先知之   周氏曰髙宗梦得傅说由是举而相之夫其得之于梦则説之贤否未可知也而遂相之何也盖髙宗即位之初商道中衰甘盘遯世朝多具臣傅説贤而隠于版筑之贱一旦举而加于百竂之上则天下之心未尽厌服众必骇异故托梦得而旁求天下置诸左右如天所授羣臣莫之敢疑然后傅説之道得行也若不素知其才而徒以梦取之则与后世按符命据图防以用人者何异哉圣人删书而存之可以见髙宗之意矣   王正仲曰或曰尧之于舜必因四岳之师锡而后用髙宗之于説则不待羣臣与四方之称荐独托于梦而取之若相戾然何也曰尧之于舜其知之而已详矣然亦咨曰汝庸命逊朕位夫以四岳皆贤人虽使有天下皆可以朝诸侯一海内傥有贤于己必称荐之岂至于贪天下私己哉故四岳卒以舜对盖尧之时四岳诸臣智足以知舜尧虽已知之尚待师锡而后用之为易也髙宗之朝其在位之臣虽为君子顾其智能未足以知説自即位以来至其免防未有以説为言者必待其能知説又能荐説然后用夫君臣死生之靡常与天下之事有切于治乱者将可以任万世之忧哉此其势有不得已也傥卒然取之于版筑之间而位之百官之上则羣臣疑百姓惑于是神之于梦曰非我之聪明独见也天以命我矣则羣臣于朝无过言百姓于下无疑心此其所以为髙宗范氏曰髙宗虽贤君择相重事何为不先旧徳元老而凭一梦遂求于天下傅説处贱陋之极何为一举遂能继阿衡之贤亦若可疑以至诚之道言之则不足疑惟至诚之道可以赞天地化育可与天地参诚则形形则着着则明大或为国之祯祥小或见乎蓍皆诚之形也髙宗恭黙思乎至道而上帝赐之良弼以应其上乃诚而形之至大者故曰以至诚之道言之为不足疑   张氏曰形开而有思神交而有梦是梦出于思者也古人之致一以深思故虽上帝之灵可以感通此髙宗之梦得説无足怪也夫梦之可信也其来尚矣故武王之伐纣则曰朕梦协朕卜周官有占梦之官则古人之于梦未尝不信之者也此髙宗之梦得説所以使百工营求诸野营求者求之周而急也果得説于傅岩之中以符厥梦则帝之所以赉我者信不诬矣   吕氏曰清明在躬志气如神嗜欲将至有开必先髙宗旧学于甘盘恭黙思道则其至诚所召自然有开必先而见之于梦大抵诚则一一则无间惟能至诚故志为气之帅见之于梦者无非眹兆之先髙宗一梦见得説遂信此梦而不疑便使百执事经营于野求之果然得傅説常人志为气之役心志惑乱不定则其梦者亦颠倒错乱亦不敢自信其梦而方且以为怪髙宗一梦得傅説不以为怪疑而使求之野果然得之则髙宗之梦乃周礼之正梦也   説命上   王宅忧亮隂三祀既免丧其惟弗言羣臣咸諌于王曰呜呼知之曰明哲明哲实作则天子惟君万邦百官承式王言惟作命不言臣下罔攸禀令   无垢曰三年不言臣民之心已皇皇矣既免丧于礼可以言矣于人情不得不言矣而犹弗言若居防之时天下之心为何如哉其所以弗言者説也盖其在亮隂之中隐拱黙视见朝廷羣臣皆非中兴之臣而吾就甘盘之学森然在心岂肯以为寻常凡庸之主哉既已免丧天下将拭目以观新政傥惟命令之间一失其机则小人得以窥伺而天下皆失其望矣呜呼天子与王岂可轻哉谓之天子则庆赏刑威万邦百官承之以为式谓之王则播告训诫臣下禀之以为令岂可轻哉今髙宗上承天之所为则当庆赏刑威明示好恶使万邦百官知所趋向下承先王之所为则当布告训戒施于号令使臣下知所奉行今既免丧乃不见庆赏刑威之用使万邦百官不知好恶之所向不闻播告训戒之音使臣下不知号令之所归似为天子与王之职为未尽也此所以进諌也东坡曰天子三年不言百官万民莫不忧惧以待命若大旱之望时雨也一言而天下信之若神明然昔楚庄王齐威王皆三年不出令而以一言致强霸亦此道也恨其所得非傅説之流是以止此亦可谓神而明矣   范氏曰能知礼义则为明智有明智则能为天下之人立法则中庸曰动而世为天下道言而世为天下法行而世为天下则髙宗知居丧三年不言之礼此所以为法则也然而过三年犹不言此不可以为法则也若知三年之外不可不言如此则是明智之君可以为法则矣故曰明哲实作则   张氏曰自知之谓明知人之谓哲自知则内不惑知人则外不疑此明哲实可以为天下则若夫在我之知则未能至于不惑不疑方且取则于人安能至于作则哉莫非则也诗言有物有则是则之出于自然者也此言明哲实作则是则之出于使然者也吕氏曰君薨百官总已以听于冢宰三年此亦是人君之常及至免丧之后自可发号施令与天下更始臣民拭目观化耸然聴命之时髙宗犹且弗言盖弗言者正恭黙思道非柔懦闇弱胷中自无所主而惟是不能言也大抵人君胷中无所主者其不言则闇懦怯弱之形着见于外此必召变胷中有所主者虽未尝言其至诚发越自不可掩髙宗虽不言是恭黙思道之时已至诚昭著发越而不可掩宜乎羣臣黙窥于不言之表而有明哲之説也大抵天下之事只争一个知与不知知则为圣人不知则为常人孟子所谓先知先觉盖知则明哲矣明哲通天下一个道理当是大公至同之心苟为自私则不谓之明哲以先知觉后知以先觉觉后觉乃作则之意此两句正当观髙宗维持天下在言语之外而髙宗之臣亦明哲之士是以见得髙宗于精防之间   王庸作书以诰曰以台正于四方台恐徳弗类兹故弗言恭黙思道梦帝赉予良弼其代予言乃审厥象俾以形旁求于天下説筑傅岩之野惟肖爰立作相王置诸其左右命之曰朝夕纳诲以辅台徳   无垢曰恐徳不善兹故弗言是其弗言也真有在矣其志亦可谓髙大矣意将言而为天下法今恐我徳不善不足以号令天下不若不言之为愈傥止此而无説岂理也哉不言之中自有造化存焉恭黙思道是也惟恭则神定惟黙则力专以此诚而思所以正四方之道其取则不逺矣昔舜命禹以天下而曰惟精惟一允执厥中精近于恭一近于黙自精一而徃则中道见自恭黙而徃则上帝见中即上帝也精一深于恭黙故上帝在我而为中恭黙未至于精一故中在彼而为上帝中庸所谓诚则形形则著者其梦上帝赉良弼之谓也精一恭黙虽有浅深要之皆诚而已矣髙宗以诚而梦上帝以诚而应傅説以诚而感之者合徳不出乎一诚诚其至矣哉何谓诚曰难言也世皆指专为诚审专是诚则若樵夫愚妇者皆可列于圣人之域也至诚无息使专为诚傥一有应对酬酢则非诚矣是诚有息也以此卜之则诚其见矣   萧氏曰人君不可以弗言言而不本于徳不如弗言而已髙宗恐徳之不似而不言则其自知明矣恐故恭不言故黙然而徒恭则劳徒黙则葸恭黙以思乎道故于梦足以有感焉诚之至也   吕氏曰夫説一匹夫耳一旦遽为髙宗之求幡然而居相位髙宗凭一夕之梦輙倚説以大事何耶此两叚当参尧舜二典防夫尧非不知舜方且观其刑于二女而又徽五典賔四门宅百揆歴试以诸难之事以尧舜而观髙宗似失之卤莽以髙宗而观尧舜似失之覼缕要知两叚事又当以孔门二子观之孔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曽子曰唯顔渊问仁孔子曰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顔渊曰请问其目曽子以唯悟道却如髙宗以一梦信説顔子既得克己复礼之言方且请问其目却如尧之举舜二者本无异体譬如夏葛冬裘时节如此尧之举舜顔之问目直是详审曽子之唯髙宗之梦直是直防   若金用汝作砺若济巨川用汝作舟楫若嵗大旱用汝作霖雨啓乃心沃朕心   无垢曰霖雨所利者众舟楫所利者狭砺所利者在物耳要之三者所湏皆急而不可少缓髙宗之视天下岂为不急之务哉其心盖可想见也   张氏曰若金用汝作砺资之以成己之徳也若济巨川用汝作舟楫以其有渉难之才而资之以济难也若歳大旱用汝作霖雨者以其有爱民之仁而资之以泽民也啓乃心者使之在彼无所隐沃朕心者许其在我者无所拒沃如水之沃物浸而入之者也君之受言如此故谓之沃既责之使言又许之以受言则君臣之相与以有为足以排患释难而措世于康寜之域矣   吕氏曰盖金不就砺则止于钝而已若无舟楫以济川则大不可下一句切似上一句夫济巨川而无舟楫则止于不可渡若夫大旱之嵗羣心所仰望以为终嵗之获者惟霖雨之作而已苟霖雨不作则苖槁较之无舟楫渡河则又大于此者此一句又切似上一句髙宗资说之深望説之切观其言一句切似一句其见道明如此夫髙宗望説以啓沃则二心一心也羣臣期髙宗明哲则二心亦一心也   若药弗瞑厥疾弗瘳若跣弗视地厥足用伤   无垢曰沃有渐义沃之既久非心将去又将乗机据防一扫而使之无余也夫渐则其去也微决则其去也猛当非心之炽则去之当以渐故有沃心之説及非心之衰则去之当以猛故有瞑之説不如是则不足脱此遗殃余孽也如医之治积当积之盛作则以温平之药消磨之及积之将去则以迅利之药荡涤之当其荡涤不免肢体疲顿血气虚羸瞑愦闷理之必然然而病之本根自此尽矣非心将尽则当以遂心之言难堪之语芟其本根一举而净尽之至于若跣弗视地厥足用伤乃髙宗自警也意以谓履天下之重任傥不得大人君子开心之障翳若率意而行则将有危亡之变矣   张氏曰天下之事常成于刚防而废于犹豫故喻之以若药弗瞑厥疾弗瘳使之致果以有行者也动不因时则或至于妄动行不循理则或至于妄行故又喻之以若跣弗视地厥足用伤使之虑善而后动者也   陈氏曰髙宗之命傅説欲其开汝之心以灌溉于我心顾我之心若虽就学然未有所得亦冥行而已矣吕氏曰大抵人臣进言告君始则諌大畧到中则渐引其君以当道至终方敢极苦口之言此其进谏之次序也髙宗虑傅説初来未逹髙宗意必不肯尽言相告髙宗望説一见我便説逆耳难聴之言言不逆耳则我过不防改盖药不猛烈则疾必不愈譬如学者为学能容难受之言斯去难除之病其求谏之心又切于前数句   惟暨乃僚罔不同心以匡乃辟俾率先王迪我髙后以康兆民呜呼钦予时命其惟有终   无垢曰髙宗之命傅説其意无它专欲康兆民而已故其命之以朝夕纳诲以辅台德者欲康兆民也命之以金以砺以舟以楫以旱以雨者欲康兆民也命之以啓乃心沃朕心者欲康兆民也命之以药以跣以同心者欲康兆民也君民一体也民康则君保其遐福民不康则君亦不终厥位矣髙宗之命所以如此傅説安得不钦其所以命之之意乎非钦髙宗之命也钦民也非钦民也钦先王钦髙后也傅説一钦髙宗之命而钦民钦先王钦髙后一举而皆得之傅説安可忽乎   説复于王曰惟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后克圣臣不命其承畴敢不祗若王之休命   无垢曰其曰后克圣谓后从谏也不曰从谏而曰克圣盖傅説直指从谏为圣使髙宗自此一门而入焉夫君之所以为君臣之所以为臣非苟相为翫富贵取威仪为戯事而已其职专在康兆民使不以民为心者岂所谓明良相防哉髙宗果行从諌之説则上而朝廷下至都邑晓然知吾君以民为心岂惟傅説一人钦顺其命将见凡为臣子者无不钦顺此意傥有一毫害民亦无不进諌以建长久之策矣呜呼从諌一门其大如此人主可不念乎   张氏曰髙宗之告傅説以啓乃心沃朕心故傅説于是复王以木从绳则正后从諌则圣夫木曰曲直则木不能以自直必待绳直之而始正以譬后不能自圣必待臣谏之而后圣若夫后能从諌至于克圣则聪足以作谋言足以作乂思足以知道如是则君臣相得于不言之中君虽不命之以諌而臣莫敢不承之矣又况君之休命孰敢不钦顺之者哉   吕氏曰大抵人臣进言贵济君所不及如告汉武帝不当言武功盖武功帝所自知也如告汉元帝不当言恭俭盖恭俭帝所自有也髙宗命説朝夕纳诲已切于从谏今説复告以从谏非所谓济其所不及也大抵人君为事怕过惟是从谏一事不怕过愈从諌愈好故傅説不怕髙宗有余只怕髙宗不足故复告之以諌必欲使到舜舍己从人禹闻善言则拜地位譬如学者受益已自有益后复受人之益而不倦何嫌于过哉今吾君欲臣之教诲君亦湏自圣盖主圣则臣必直既为江海何忧百川之不归説此言又扩髙宗受谏之量   説命中   惟説命总百官乃进于王曰呜呼明王奉若天道建邦设都树后王君公承以大夫师长不惟逸豫惟以乱民无垢曰髙宗命説总百官其任至重其责至专乃敢进言于王耳使髙宗诚意不着委任未深傅説亦未敢遽尽言于人主也盖为臣之法理当如此言未及之而言言及之而不言未见顔色而言谓之躁谓之隐谓之瞽也由是而推则夫朱云乞斩张禹刘辅讥斥帷幄李云言帝不禘三代臣子无此法也故未信而諌孔子以谓谤交浅言深古人以为戒   胡氏曰日月列星四时之在天其广狭小大逺近迟速皆有纲纪不相差也日月相继以照临下土先王立后王使之继世而王天下犹是也列星森罗东南西北各有分野先王立君公使之分土以守天下犹是也四时之运二中二正与夫二十四气相辅而后嵗功成先王立大夫师长使之相辅以立政事犹是也   吕氏曰此説自本原説出来夫明王奉顺天道以立邦国都邑上则有后王君公以统其下下则有公卿大夫师长以奉承其上故为君享一个六寝六宫为臣享一个俸禄天岂徒遗人君以安逸之具哉其意正欲人君不恃己之尊忧勤以治民尔后世错认了题目见后王君公以下许多臣都来奉我一人则我当享安荣逸乐皆自奉飬一己曽不知天之所以立尔为君者本不是要尔逸豫如此只为要尔治民如此是以为君者不当谓富贵之可乐当在于治民也为后王君公者不当僭生杀之权亦在于治民也为大夫师长者不专奉上以从事亦在于治民也   惟天聪明惟圣时宪惟臣钦若惟民从乂   无垢曰天昭然在上聪明如此使人主奉若之不敢逸豫惟以治民为心则君公大夫师长皆钦若人主而不敢违天下四海皆低首拱手聼人主号令而不敢逆乱此自然之理也人主不宪天则已矣使人主宪天则不下几席不离倾歩臣即钦若民即从乂矣此机防之自然者也故傅説立为四语其辞劲疾以其深见机防迅速如此故也   张氏曰夫髙其目而无所不见者天之明下其耳而无所不闻者天之聪也天之所以为聪明者因民之聪明以为聪明而已人君之聪明非敢作也必也取法于天其所法天者盖亦因民而已惟宪天聪明以为视聼则耳目不为物所蔽此其臣所以钦若其民所以从乂若夫人君之聪明不足以胜之则彼方且悖慢逆乱而无所不至其能钦若从乂哉   吕氏曰髙宗恭黙思道已是明哲圣人所谓知之曰明哲便是天之聪明一个自然道理天与圣人举无间防然髙宗既有明哲可以作则今似不必宪天也盖明哲之在髙宗若火之始然泉之始逹引之而深积之而明今其宪天聪明非是自外面求不过从其本来素有者扩而推之傅説此言正欲充扩髙宗之明哲使之广大无穷是以教髙宗于宪字上下工夫君既宪天聪明如此则为臣者不得不敬顺为民者不得不从治盖端本澄源尽出一人之正君天也天其可违乎当以此意观   惟口起羞惟甲胄起戎惟衣裳在笥惟干戈省厥躬王惟戒兹允兹克明乃罔不休   无垢曰此髙宗非心也虽未见之行事而傅说已知之矣此所以于未形之先而箴刺焉昔扁鹊之见威侯知病在腠理医和之见秦伯知病在膏盲夫在腠理则可治在膏盲则已矣髙宗四病已在腠理此所以懃懃恳恳为髙宗科别而言之人固各有短处此髙宗之短也先事而言格人主之非心亦如治病使不知非心之本而每事进戒则亦劳矣傅説知髙宗之病发见于此四处故每事而进戒之且曰戒此四病信説此言则静见四病之源而了然无障无所徃而不美矣   史氏曰言轻而不戒则招辱动轻而不戒则致冦赏轻用而不戒则滥罚轻行而不戒则伤四者一失则上拂天意而下违人心矣 又曰起羞者招辱之谓也号令之出所以取风雷之鼓舞则其言与天同矣口之不慎岂天不言之意哉起戎者致冦之谓也军旅之动所以象隂阳之肃杀则其动与天同矣甲胄不慎岂天好生之徳哉天命有徳而后五服五章今有所赏而衣裳在笥示行天赏者不可以妄出也天讨有罪而后五刑五用今有所罚而干戈省厥躬示行天讨者不可以妄举也   张氏曰口所以出命者也出而不当则有以起羞甲胄所以备患者也恃其有备则有以起戎衣裳所以章有徳也在笥者欲其不可以妄与也干戈所以讨有罪也省厥躬者欲其正己以正人也   吕氏曰夫言一形于口其初不离于毫末及其弥满散布不可収拾原其所自则皆出于口故于言未发之前当思可以起羞则王用丕钦罔有逸言而言满天下无口过所谓惟口起羞是也甲为备御之具其备御也严而无隙之可投则奸宄不能乗间而入而戎兵不起譬如人自备甲胄其一身周遍然后锋刃不可入苟有些不周覆处则锋刃自然入得故于甲胄当思有起戎之患所谓惟甲胄起戎是也此出于己者戒其失之在人也赤舄衮冕所以锡予人也当于未锡之前审其当否及既与人了有不当处始悔前日之误如何悔得故衣裳必在笥之时言谨其用也兴师动众以加人之境必审其实可罪也苟不审其罪状遽兴师以讨之则彼将有辞于我惟干戈省厥躬言不可妄用也此戒其在人者不可不察诸己也   惟治乱在庶官官不及私昵惟其能爵罔及恶徳惟其贤   无垢曰治乱不在天下而乃在庶官庶官所以造治乱也使庶官得其人则治非其人则乱不必礼乐彰法度着谓之治朝廷皆君子则治之本已举亦不必三纲沦九法斁谓之乱朝廷皆小人则乱之形己见官所以使能爵所以尊贤能必实能以私昵而官人则适所以妨能贤必真贤以恶徳而爵人则适所以害贤人主官爵之所自出也官欲使能爵欲尊贤虽中才之君其心亦固知其如此然而卒至于官及于私昵爵及于恶徳何也则以私情乱之故见识颠倒如此私情昵于亲近故能不当其官见识蔽于贤否故以恶徳而受位私昵在官恶徳受爵如此而不乱者未之有也   吕氏曰傅説言国家之兴亡治乱系于羣臣言髙宗官人爵人之际不可不戒官或及于私昵此便是出于私意便不是宪天聪明爵或及于恶徳此亦是出于私意便非宪天聪明夫天命有徳五服五用则官本天所有之物岂人君所得私而有哉既不得私而有当于能者任之修其天爵以要人爵爵亦天所有之物岂人君所得私而有哉既不得私而有当于贤者与之官不自我而自天则当于能也固宜爵不自我而自天则当于贤也亦宜夫官爵既当贤能是知其能钦若也又固宜是徳所以宪天聪明也   虑善以动动惟厥时有其善丧厥善矜其能丧厥功无垢曰虑而必获为而必成輙自满溢此覆亡之道也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葵丘之防微有震矜则叛者九国岂特齐桓晋武自平吴之后明皇自天寳之后宪宗自平淮之后庄宗自灭梁之后皆以功业自足不复警戒卒至不克终始而贻子孙社稷之祸   顔氏曰王者孳孳为善惟日不足一日志满而自谓有善则所积之善皆废一日志满而自谓有能则已立之功皆壊故舜美禹曰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汝惟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仲虺作汤诰曰徳日新万邦惟懐志自满九族乃离昔人谓盈满为伐者如自伐刈其徳取丧败之道也   吕氏曰此之善实天之善公善也非人君之善也苟自有其善则丧厥善矣此之功乃天之功公功也非人君之功也苟自有其功则丧厥功矣夫前所以做得许多事者正以宪天无心故做出许多事来今若有善矜能则私心日重非所谓宪天矣   惟事事乃其有备有备无患无啓宠纳侮无耻过作非惟厥攸居政事惟醇   无垢曰事事有备无后悔之非虽使变生仓卒祸起萧墙吾亦无患矣则以其小心畏惧早正素治于未然未形之时虽治而常若乱虽安而常若危履霜而忧坚氷大旱而彻桑土不恃患之不至而每恃吾有以待之 又曰人之常情顺适则喜干犯则怒怒干犯而喜顺适则君子日逺小人得志矣君子正直故多干犯小人邪僻故多顺适喜君子君子受知则愈生恭敬宠小人小人恃宠则必至侮慢此天下之理也君开宠以待之小人纳侮以报之其侮也乃吾宠有以致之也   顔氏曰王者万事虑于未然为有备有备则免仓卒之患故君子思患而豫防之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若图安于己危防患于己形如大寒而后索衣裘马骇车偾而图羁靮虽有明智强力亦无如之何   吕氏曰夫一日二日万几事亦甚多若物物事事欲其有备当以无心理防然后可以该遍如必智力则一人之智力能有几多岂能一一办理偹于左则失于右备于前则失于后惟是天之聪明只顺自然道理随事以处所以有备   黩于祭祀时谓弗钦礼烦则乱事神则难   无垢曰黩数也数于祭祀是所以敬亲也反防于不钦是心实以善为之反自堕于不善也谁知爱亲乃反为不敬乎夫礼祭不欲数数则烦烦则不敬祭不欲防疏则怠怠则忘是祭之为义数既不可疎亦不可必求合于礼而已矣合于礼是合诸天道也霜露既降君子履之必有凄怆之心所以有秋甞之祭雨露既濡君子履之必有怵惕之心所以有春祠之祭至礿夏烝冬皆有所感而然也如此则既非数又非疎既非烦又非怠髙宗爱亲之深失之于数数故烦烦故乱乱者不敬也如以数为礼后何以为继乎是事神以难而不以礼也先王贵礼而不为难故荷蓧荷蒉长沮桀溺皆在所黜而许行陈子皆在所屏则以此数人者为难而不合礼也人道如此事神亦然明乎此则可以识先王之道   王曰防哉説乃言惟服乃不良于言予罔闻于行説拜稽首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王忱不艰允恊于先王成徳惟説不言有厥咎   无垢曰呜呼髙宗岂寻常人哉其能决择言语如此盖以旧学甘盘其心明照邪正之言一无所逃傅説之言美哉故我佩服之使汝之言不良我岂当喋喋与臣下争长短哉第不闻行其言于事为之间耳夫髙宗既已知傅説之言为美矣徒知之而不能行与不知同也且学贵于行不贵于知行则有力知多无功行则见于实效知多止于説词自愚庸观之则知之惟艰自圣贤观之则行之惟艰大抵知而不能行者多矣然则行之之艰如此是终不可勉强欤曰是何言也特诚有不至耳使知此言为美而以诚意加焉则见易而不见难言入于耳知见于行知则有尽行则无穷以诚者行之机也故曰至诚无息忱者诚也日月以诚故行于昼夜四时以诚故行于春夏秋冬则以诚者行之机也使髙宗以诚为主何患于行乎髙宗以忱诚为主虽不期于合先王而自合矣则以先王成徳正在诚也 又曰观傅説中篇之意节目虽繁疑使人纷然不知其守然其意止在王忱不艰一句而已是于纷然之中其指自有所归也读古人书者其可轻忽乎   顔氏曰能勉于道则必有不息之诚既笃于诚则必有丕承之烈甚矣学之而为者事也始贵于知终贵于行知而不行与不知同行而不笃与不行何异也能知能行周旋注措皆出于诚意昔之难者皆反于易矣仰视先王之遗烈不亦着见于当时也哉范氏曰凡事之善者知其义不为难身履而行之为难行之难由信之不笃则居之不安故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至乐之则从容颠沛无不中其义岂有以行为难者诚能行之不难则信同乎先王大成之盛徳   吕氏曰髙宗于此聼説之言心领神受涣然氷释怡然理顺深有所得不觉曰防哉美説之辞也乃言其可佩服而行使尔当初不良其言以教我则我何縁有所闻而见于行观髙宗此言便见得髙宗已下工夫説话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二十二    宋 黄伦 撰   说命下   王曰来汝说台小子旧学于甘盘既乃遯于荒野入宅于河自河徂亳暨厥终罔显尔惟训于朕志   无垢曰呜呼人不可不学如此高宗免丧弗言恭黙思道梦赉良弼其所为葢有大过人者既得傅说有霖雨金砺之说有啓沃瞑之说乃僚同心之说观其语言节序皆入仁义道中此岂无所自哉今一闻傅说中篇啓沃之说与夫王忱不艰之说乃知力学犹未至也遂吐胸臆所得曰台小子旧学甘盘是知学力有渊源特未卒其业耳夫人之平生正在立志志王而王志霸而霸使宿昔之志一失其路则平生无可言者训于朕志是使傅说指其践履之路也呜呼志者平生之基也其可不慎哉韩信之志志在万家陈平之志志在宰天下陈蕃之志志在扫除范滂之志志在澄清虽有高下不同然皆有基地者基地正则天下受其福基地不正尚何言哉   范氏曰仲虺之诰曰能自得师者王孟子又言今之诸侯好臣其所教人君若止能以所教之人为臣此不足以成功业若能以受教之人为臣必王天下臣其所受教者以受学之人为臣也高宗先学于甘盘后又学于傅说可谓好臣其所受教周公作君奭称商之贤臣曰在武丁时则有若甘盘其后傅说本由甘盘之所啓迪是故周公止称甘盘不称傅说张氏曰昔虽学于甘盘而终无所明此所以有望于傅说者也以高宗观之其未得说则能恭黙思道及既得说则能克迈乃训故其尊徳乐道之诚有加而无已   吕氏曰中篇说以精防之论告高宗高宗叹说之言乃曰防哉说乃言惟服葢觉其言深有滋味自以为天下之理尽于此矣及说复言知之非艰行之惟艰二句然后高宗方觉得防哉之说自有无穷道理不可谓天下之理遽尽于此故又发问于说也至此高宗与说无非心腹说话云我旧学甘盘尝经甘盘之鍜链矣甘盘既不在其大成之功正赖说训我之志成我后叚工夫故曰尔惟训于朕志   若作酒醴尔惟麴糵若作和羹尔惟盐梅尔交脩予罔予弃予惟克迈乃训   无垢曰麴糵无他用也专在作酒醴盐梅无他用也专在作和羮其意欲傅说一意于高宗无他用心也专俟高宗念虑之失随失而正救之防微或失则有无穷之祸夫一日之间念虑亿万其得其失其几亦亿万呜呼其可畏哉此所以欲傅说交修勿放弃也交修者以言正救非一事罔予弃者以言每事当正救勿放弃也呜呼所以正救之者岂在言语哉古之教世子者所以必由礼乐礼自见中入乐自闻中入礼以正之乐以动之则邪心非意自然屏絶其中和之心自然发生矣故善言教者必曰乐所以修内也礼所以修外也礼乐交错于中发形于外是故其成也傥高宗专以行其言为职则傅说亦不得不以交修为职大抵人情好顺适而恶干犯高宗既以克迈自许矣是能于干犯中卜情性之病深垦而痛治之必期于堪所难堪受所难受而后已其志岂浅浅哉张氏曰大臣之事君道合则从不合则去苟高宗之于傅说不能从其道而行其言则说亦将弃之而去此高宗所以告之以罔予弃而遂言予惟克迈乃训者也且高宗之于傅说迎之致敬以有礼言将行其言此说所以就之而不去又何俟于高宗之告哉吕氏曰酒醴未成之初则是米与水而已不得麴糵点化则米与水俱为腐败之物惟是得麴糵以点化则米与水始可以成酒醴羮未和之时则是牲牢之物而已得盐梅点化始变为和羮正如人之一身百性备具若亲近得一好人以点化之则转过资质也得防好若无人点化不过是天地间一物耳有高宗之聴而无傅说之言不可有说之言而无高宗之听亦不可正如师之诲子弟师有成就学者之心而学者不能承当师之教诲不足谓之交修弟子有受道之资而师不善教亦不谓之交修惟有高宗之资质而得傅说之教有傅说之言而遇高宗之听高宗与傅说共成一叚好事故谓之交修予夫我方期汝以交修之道则汝不可以我昏庸之故而固弃我也我今日方且勉进汝训只怕尔不言我不惮行   说曰王人求多闻时惟建事学于古训乃有获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説攸闻   无垢曰生知天理者亿万年中一人而已矣至堕于人欲者滔滔皆是也夫堕于人欲者乱亡之道也堕于人欲而不自量乃欲任心而行率意而徃不以古圣贤为法不亡何待乎夫惟圣人既生知天理而又勉强学问故其立政立事皆足以为千百年基本高宗不欲为千百年之计则已如其欲之乃不以古圣人为准的非傅说所共闻也   周范曰甚哉帝王之不可以不务学也其在易曰进徳修业学以聚之问以辨之其在书曰若稽古其在诗曰学有缉熈于光明此帝王之所学也夏为天子十有七世凡四百三十有二年商为天子三十有一世凡六百二十有九年周为天子三十有六世凡八百六十有七年三代一千九百二十有九年其君以学见于经传者唯禹汤高宗文王武王而已可谓至少也若夏之啓与少康商之祖甲中宗祖乙盘庚周之宣王康王皆有功烈见于诗书非学亦不能至也虽载籍阔畧事逺难明然要之圣君少而庸君多故治日少而乱日多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苟不学则无闻于后人君可不勉哉   范氏曰易大畜曰君子以多识前言徃行畜徳之大莫大于前言往行故能刚健笃实辉光日新其徳人君鉴观前古成败治乱得失之迹所闻既多所学益富乃可施之于政若所知不博所闻不广不知古今成败则不足以立事   张氏曰惟学然后能知道知道足以揆事端王人求多闻者天下之事其变无穷苟非所闻之该博则不足以建事夫前事者后事之师也能师古则治乱兴废之迹可以灼见吾将视其已成之效而循之然后可以为长乆之计也   吕氏曰夫人君多闻言学问之博故所闻之多非徒以助谈柄为观美而已大而至于立天下之大本经纶天下之大经弥纶天下之大化直至于赞天地之化育此所谓建事也葢学问以事为实用不为虚设譬如人读书非徒为利禄计在闺门则当孝于亲在乡党则当顺于长亦皆实用之学夫人既能体认得为学之实处则前言往行皆古人之陈迹体认而学之不容自已且古训何不可学凡尔所学之事皆古人已做之事从而学之乃有所得若事不能师古欲求长世甚非说之所闻也   惟学逊志务时敏厥脩乃来允懐于兹道积于厥躬惟斆学半念终始典于学厥徳脩罔觉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惟说式克钦承旁招俊乂列于庶位   无垢曰逊志之路既开则徳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如汲井泉愈取愈有矣既入此几不可失也当念兹在兹释兹在兹处处在兹日日在兹时时在兹不以死生祸福富贵贫贱二其心则视聼言动皆无虚发而天下之道举备于一身惟吾所用如何耳欲帝而尧舜欲王而禹汤顾何往而不然哉 又曰学岂有止法哉始焉逊志者此学终焉教人者此学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故曰斆学相长也然则教人者岂非学之半乎始也此学终也此学是终始常在于学矣典常也夫此学何学也即逊志之学也始逊志终逊志逊志之路可造尧舜阃域其间见圣贤作用葢未易言也曽子得之名曰忠恕子夏得之见于洒扫子张得之悟于阶席孟子得之发于徐行皆逊志中作用也傥于此路日复一日而又新则不知其身入于尧舜之域矣徳修罔觉葢谓此也此傅说直指高宗圣贤要路也其曰念终始者以谓不可顷刻放弃逊志也当言始终反曰终始者以谓终而复始葢学无止法也逊志之学乃圣贤门中心传之学也 又曰夫此言先王指成汤而言也使高宗以成汤为准的则学必欲至成汤之地而后已成汤之学自何而始亦自逊志而始使高宗自逊志一路行之不已则见成汤之心见成汤之心则成汤之立政造事创法制度一一皆见其所自来矣 又曰夫君臣之间学问既同则心志皆同心志皆同则其见识议论趣向取舍无适而不同葢将不言而喻故高宗诚能如傅说之言学以逊志为本而逊志以成汤为准的则高宗凡有所为傅说无不钦承矣则以其学同故其几同有不得而不尔者君臣之间相契如此然后傅说可以展尽四体不疑其所行而旁招四海贤能之士布满朝廷矣倘人君不学而臣下遽欲旁招贤能之举则上将有擅权之谤下将有朋党之说矣是知臣下之事君倘人主学术乖异不可遽自招悔吝也舜之学与尧同故舜得施其所学禹之学与舜同故禹得施其所学伊尹之学与汤同故伊尹得施其所学下至管仲与齐桓所学同故管仲之学行矣商鞅与孝公所学同故商鞅之学行矣虽王霸不同邪正异路要之君臣之间未有所学不同而能为英雄圣哲之主也王氏曰逊顺其志以受学则人乐于言而言易入又必以时而敏疾行之其所修者乃来矣谓所学之成乃如来也若不逊顺其志则善无自而入若不时敏于行则所学者无自而成此二者所以必贵于兼之范氏曰斆教也教人之学益已学之半故曰斆学半学记曰建国君民教学为先人君欲教天下之人必自学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所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知困然后能自强自知不足乃能进徳不已人君欲教天下之人使皆为君子岂可不先学也常思念终始常在于学则其徳进业修而不自觉   王曰呜呼说四海之内咸仰朕徳时乃风股肱惟人良臣惟圣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乃曰予弗克俾厥后惟尧舜其心愧耻若挞于市一夫不获则曰时予之辜佑我烈祖格于皇天尔尚明保予罔俾阿衡专美有商惟后非贤不乂惟贤非后不食其尔克绍乃辟于先王永绥民说拜稽首曰敢对天子之休命   无垢曰夫风之于物虽无形色可见而披拂震动不言之中功用大焉与圣贤士君子处其气类渐染鼓舞防励亦何异于风乎有股肱然后成人有良臣然后成圣使股肱或亏安得谓之人良臣不出安能成圣人是以深知夫古之圣王所以能为天下万世法者则以有贤臣为之左右辅相也今既得傅说则我所以入圣域者有其具矣夫人皆有仁义特患无以发起之耳伊尹以尧舜之道觉成汤使汤通体为尧舜又以尧舜之道觉斯民使四海之内无一夫不被尧舜之泽者是伊尹非特作我先王而已民与有焉惟伊尹之学如此所以能助祐我成汤格于皇天也夫所谓格于皇天者其意以为成汤无一毫人欲凡立政造事建法制度皆天理之自然者是移皇天之治于人间也傅说使高宗以成汤为准的而高宗亦使傅说以伊尹为准的伊尹佑烈祖格于皇天傅説亦当明保高宗如烈祖可也观高宗此言其以一隅而明三隅也如此亦警悟矣其曰罔俾阿衡专美有商是欲商有两伊尹其意岂不欲商有两成汤乎立志如此则饮食成汤起居成汤寝处成汤动容周旋颠沛造次无不在成汤矣有如此资又有如此学又有如此师其不为圣人也几希君得贤方乂贤得君方食以不义则不食臣于君义当食君之禄也故傅说未仕宁执贱役以供朝晡之给耳岂肯求不义之食乎高宗期傅说以保衡与夫绥民之説此天下之至言也此所谓休命也高宗此命于上以勉励朝廷公卿傅说此命于下以勉励在位庶僚使知为臣子者以尧舜其君尧舜其民为职此所谓对也夫人君之于上而宰相不知之于下则何以传布四海感动人心变移风俗哉   史氏曰夫为臣者莫难于致君而致君之道伊尹能自任莫先于爱民而爱民之心伊尹能自任莫大于格天而格天之诚伊尹能自任伊尹尽其道于己而成汤收其效于前甚昭昭也高宗之世适商道不振而一徳之盛犹在人耳目崇愿治之志成中兴之业者其可不相勉以继之于后哉是以说命终篇举伊尹已成之效庶几明保其治责傅说能继之功使不自专其美如是而辅相之道尽矣   张氏曰傅说之教高宗以惟学逊志至于厥徳修罔觉则高宗之徳可谓至矣君有至徳于上则四海之内莫不仰君之徳以观化也然而高宗之徳使四海莫不咸仰者实说之力也故曰时乃风风之为物鼓舞动荡物赖之以生成也傅说之所以成就高宗者如此而已宜乎高宗所以归美之也 又曰昔先正伊尹之为保衡也能作成我先王之才先王固有圣人之才矣必待伊尹以作成之葢汤尝学于伊尹及其伐桀则与之戮力则伊尹之作我先王可知矣乃知予弗克俾厥后惟尧舜其心愧耻若挞于市一夫不获则曰时予之辜此伊尹之念以天下之重为己任者高宗言此亦以伊尹之事望于傅说者也 又曰惟后非贤不乂言君非贤则不治惟贤非后不食言贤非君则不食传曰国以贤兴以谄衰此惟后非贤不乂之谓也语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此惟贤非后不食之谓也   吕氏曰夫四海仰徳髙宗不归之已而归之傅説以此见高宗已得説逊志之道而説逊志之言已入股肱惟人如有手足方成得一个人良臣惟圣如有良臣方成得一个圣到此高宗一时放説不下葢交修之功也昔先正保衡举伊尹在成汤时居保衡之职兴起我先王而尹自任之重至曰我不能致君为尧舜其心媿耻若挞于市防之间其辱莫大殆至一夫不得其所则又引咎归己以为我之罪两负君民之责一个至诚广大之心遂致辅佐我成汤至于与天为一所谓至诚赞天地之化育之意夫伊尹用心如此尔傅説于此当明白以一心事我无使伊尹专美于有商之家乃望之以伊尹之事使傅説不敢自止君臣相与以无穷之理斯亦交修之至至高宗既有徳了尚且发出修身无穷説话其造理极矣傅説于此更无复可言于高宗者但曰对天子之休命而已   高宗祭成汤有飞雉升鼎耳而雊祖已训诸王作高宗肜日高宗之训   无垢曰高宗不听傅说之戒而祀丰于昵是耳不聪也所以不聪者以其明不足以见理也雉以见不明之孽鼎耳以见不聪之过此祖己所以作训以开高宗也   胡氏曰天之于人其亦至矣人君有善则示之以休验而使劝焉人君有恶则示之以咎徴而使惧焉高宗祭成汤有飞雉升鼎耳而雊祖己以训诸王作高宗肜日孔安国以为耳不聪之异雊鸣也刘歆以为鼎三足三公象也而以耳行野鸟居鼎耳是小人将居公位败宗庙之祀也郑康成以为鼎三公象又用耳行雉升鼎耳而鸣象视不明天意若曰当任三公之谋以为政也孔以雉升鼎耳为耳不聪使雉在鼎足亦为足不良乎刘以野鸟居鼎耳小人将居公位是则用傅说为相学道于甘盘纳祖己之训其皆小人欤郑以视之不明当任三公之谋以为政也则武丁梦良弼代予言是不任三公之谋以为政邪三者皆不得雉异之实理余以为雉者羽虫之孽孽之所作视之不明也升乎鼎者易曰巽下离上鼎元吉亨彖曰鼎象也以木巽火烹饪也象曰君子以正位凝命王弼以为革去故鼎取新取新而当其人易故而法制齐明吉然后乃亨故先元吉而后亨也是知武丁之善用人矣惟其政未能鼎新者也故祖己先言曰惟先格王正厥事言武丁虽贤而未知先代至道之君正事而易故法制齐明也武丁既祭又肜而丰俭不均故祖己训之曰呜呼王司敬民罔非天典祀无丰于昵虽祭而丰昵不均也不均则不恭不恭则不肃故雉异见于宗庙是不能知圣人烹以享上帝又不能大烹以飬圣贤是以雊于鼎之耳者提耳以告之视之不明故也   吴孜曰大抵一事失则五者从之耳且雉小禽岂能为异于国邪圣人存此者葢责人事之不修也且当祭祀之日而有野禽在宗庙中旁若无人而雊鸣之言其荒寂之甚也若传记楚幕有乌春秋书鸜鹆来巢葢皆责人事之不修人事果修则灾不能为害人事果失则瑞不能为福   吕氏曰大抵变异之来皆是天之所以警戒人君就中却有两种一种是人君无道昬庸暴虐人怨神怒大干隂阳之和上天亦卒急未降灾变如此等灾异常来得迟到得有道之君道徳纯备至诚充塞天地情性稍有一毫不治天便把灾异来警他如此等灾异常来得速何故无道之主所做事非道天与君已自隔絶了至其残民害物已甚容赦不得方才有灾异其灾异必不小有道之主与天一而无间天与君已自相通或少有不与天相似处天即降灾异此亦些小灾异如高宗是也高宗恭黙思道是明哲之圣人高宗与天已相似祭祀之过于厚观过知仁亦非高宗之大病何至于飞雉便升鼎耳而鸣灾异来得如此速即知天与高宗混融和同黙相徃来一有些小病处天便以警高宗后世惟楚庄王知得此意庄王无灾异而常恐惧曰天其弃我乎以此知天不以灾异警人君必是弃人君   高宗肜日   高宗肜日越有雊雉祖己曰惟先格王正厥事   无垢曰高宗肜日重复言之者何也前言高宗肜日此史官名目篇章也次言高宗肜日以谓于肜日有雊雉之异也葢野鸟入庙之变非细事也其变自王心而来无此心则无此变先格王心则变自消矣张氏曰夫天之于人君有一不善则出怪异以谴告之及其不知改又出灾害以警惧之凡以使之正其事于未然之前而已   陈氏曰格正也祖已之意谓天示变异当先正心王心正然后可以正其事   吕氏曰格至也已到先王地位或遇有这般灾异但只就身上点检天之所降灾异不关他事必己身中有不到处祖己教高宗自去身上点检故教以消变之方   乃训于王曰惟天监下民典厥义降年有永有不永非天夭民民中絶命   无垢曰义理之所在天之所在也故顺义理者其年永悖义理者其年不永非义理之外别有一天也当其顺义理时是即永年也其悖义理时是即夭絶也然则天之视民等如一子岂有厚薄哉岂不欲人之寿登百年哉奈何其悖违义理自中絶其天年乎然而顔渊顺义理而夭盗跖悖义理而寿祖己之言果如何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论人之生皆以直道非直之生幸而免耳如盗跖虽生其神魄已自沦于幽冥虽生实死耳顔渊虽夭其淳风懿徳虽千古而常在谁谓其夭哉则是祖己之言犹在也吕氏曰天以至公无私葢视下民常主于义民之高下长短善恶寿夭咸其自取天何尝容心于其间能合天之义便能顺受其正能安天命如此年便永不能合天之义便不能顺受其正不能安天之命如此年便不永民有不永年者非天固欲夭民使不永年中间自絶了天命大哉乾元万物资始其初天皆欲使民得寿考到中间私意横生不能保守天命以此便絶天命   民有不若德不听罪天既孚命正厥德乃曰其如台无垢曰夫有义者永年不义者絶命天之命其必信如此其祸福晓然欲使天下人人自正其徳以永年也使若顺徳以行常在永年之地服罪以改不陷中絶之域即是顺天以行也祖己既言天命必信如此乃谓高宗曰吾之言天命如此王无疑也其如我言以为警戒乎   吕氏曰民有不顺天德私意横生嗜欲胶扰败丧天命其不顺天德如此民之罪何所逃而乃不去自讼傲然不受天之罪方居穷思难耻过作非遂过不悛谋辩觧説日入于文过饰非之地殊不知天既已信其命正其德了如何改易大抵福善祸淫此乃天命天徳天既信此命正此德民之不若德不听罪者自当受天祸民虽多方计较欲回避此祸然天既如此了又岂可迁就民亦枉费了许多计较防既之一字则知夫民要迁就亦不得民要回避亦不得民不知天既如此了方且曰天其如我何防此书之作乃是祖己以高宗祭祀致丰而作而书中所言都不及高宗身上事即举民以为言其言若缓而不迫葢高宗是明哲之圣人目击而道已存固不待祖己谆谆之告语   呜呼王司敬民罔非天典祀无丰于昵   无垢曰夫王者之职专主敬民修人事而已至于祭祀自有常典安可昵鬼神以求福而不以敬民为职也哉以敬民为职则知所先后矣言自成汤以至小乙无非嗣天者也其常祀自有制度岂可出私意而丰于昵乎祀丰于昵是过也非恶也天乃戒惧之如此是知高宗之徳上与天同天爱之如此也   东坡曰或者乃谓先王遇灾异非可以象类求天意独正其事而已高宗无所失徳惟以丰昵为过此乃谄事世主者言天人本不相与欲以废洪范五行之说予以为五行传未易尽废也书曰越有雊雉足矣而孔子又记其雊于耳非以耳为祥乎而曰不可以象类求过矣人君于天下无所畏惟天可以儆之今乃曰天灾不可以象类求我自视无过而已矣为国者之害莫大于此予不可以不论   胡氏曰七世之庙皆祖也常祀皆冝如礼不可独丰于近庙葢据时有此过而言也   张氏曰夫祖考无非天嗣也故其祭祀之礼莫不有典不可丰不可杀高宗之祀特丰于近是乱其典矣祀典既乱此祀之所当正也   吴氏曰传谓特丰于近庙非也且祭祀丰年不奢凶年不俭此篇亦无丰厚之文但以祭之失因戒之耳故当以丰为风字言其风化于近以及逺也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二十三    宋 黄伦 撰   殷始咎周周人乗黎祖伊恐奔告于受作西伯戡黎郑氏曰西伯周文王也时国于岐封为雍州伯也国在西故曰西伯   无垢曰始文王遵养韬晦殷人不以西伯为意纣日夜为恶西伯日夜为善天下之心日夜去纣而归西伯殷之贤者为国家深思逺虑知天下之势将尽归于文王纣将尽亡祖宗社稷此所以始咎周也夫黎近王圻文王威徳日隆动无不克其势将至王朝矣此祖伊所以恐而奔告也恐而奔告其惊惧之心亦可见矣夫文王称兵廹近王畿使朝廷大臣惊恐此不赦之罪也借使得专征伐当如是之恣乎使纣按其不臣之心下令而废黜之有何不可至无以为计称天自解何也曰天下之势已归文王矣王者无势以天下之势为势势既去矣特一独夫耳禁之谁止令之谁从使文王肯听天子之令天下其肯舍文王乎赖文王大圣不肯遽顺天下之心举成汤故事使当伊尹成汤之际纣有南巢之放久矣孔子见其心故曰周之徳可谓至徳也已矣   黄氏曰商始咎周周人乗黎黎近邑也祖伊恐奔告于受则势亡已廹矣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天下未有非之者及其戡黎而圣人独念之深如此葢以非吾有以取之而心归焉则受天下而不为非君臣之间一有嫌隙而遽秉其近邑若将廹而取之则黎虽区区不得无罪虽然一邑不可取则天下宜不可取取一邑为罪则取天下宜为大罪夫不许其取一邑也益以见其不取天下之为至徳也耶且事君如文王至矣而以一邑获罪况其下文王一等者乎呜呼圣人之心微矣哉   张氏曰纣之无道天下归周乆矣然昏迷而不悟至于周人乗黎乃始咎周夫黎之与殷辅车之相依今既乗黎则是唇亡齿寒殷之所以恶周以此而已祖伊纣之臣也方且恐惧奔走以告于王悯其防亡无日此西伯戡黎之所以作也   吕氏曰纣之恶日盛周之徳日着此祖伊之所以咎谓之始咎者商元不曾咎周便见得商人安于文武甚久亦文武有君人之大徳事君之小心也黎国近纣都与同恶之国周戡伐其逼近纣都之国事势近廹故祖伊奔走而告于受   西伯戡黎   西伯既戡黎祖伊恐奔告于王曰天子天既讫我殷命格人元罔敢知吉   无垢曰文王为西伯则凡西方一道诸侯皆得以征伐之使纣在上朝廷清明西伯戡黎乃方伯称职何警惧之有则夫祖伊所以恐而奔告者以朝廷紊乱故深为之疑虑也以事势观天命将归于周而絶于殷此祖伊之见也未敢以为然而问之至道之人至道之人以谓殷命将絶矣又卜之元元之兆亦以谓殷命将絶人谋鬼谋无有以为吉者其归周也必矣   陈氏曰格至也大学曰致知在格物所谓致知者穷理也穷理而至万物之所至则格之为言能极物理之所至也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动乎四体今以格人而考元不见其吉则商之事可知矣   张氏曰周已胜黎祖伊恐而奔告于王者欲其畏祸而知改也将告之以天命故以天子称之天既讫我殷命者言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则其受命久矣周既受命今又戡黎则殷王之命于此乎终矣格人则其诚足以前知者也元则其神足以前知者也格人元罔敢知吉则其凶咎必至于天人之所不与也惟其天人不与此所以不能保其宗庙社稷而至于覆亡   吕氏曰当时人皆不恐惧独祖伊恐惧者何故祖伊是众醉中独醒者奔告于王呼天子言天已絶了我商家之命其情甚急切   非先王不相我后人惟王淫戏用自絶故天弃我不有康食不虞天性不迪率典   无垢曰先王以俭而纣以淫先王以恭而纣以戏先王以恭俭垂后而纣以淫戏絶之是先王絶纣乎纣絶先王乎此所以谓之自絶也且纣嬖妇人爱妲已收狗马竒物作沙丘苑台其淫乃如此北里之舞靡靡之乐以酒为池以肉为林使男女相倮逐其间其戏乃如此将何以见先王乎想祖宗在防之中方悲悼不已虽欲以私意祐之不可得也使祖宗祐之是祖宗为淫戏者作渊薮也神人一理人所恶则祖宗神灵亦恶之矣又何疑哉 又曰祖宗即天也自絶于祖宗则亦自絶于天也自絶于天故天弃之自絶于先王则先王亦弃之无疑矣何以见弃之之实乎天下之民无有安于田畆而康食者以皆苦征役无有安其常心而虞天性者以皆为草窃无有事父母畜妻子而迪率厥典者以皆为敌雠事至于此则天人之意祖宗之意葢可知矣   张氏曰不有康食言其困穷也不虞天性言其内不足以度知天命不迪率典者言其外不足以率循常道也夫纣之将亡民可以食鲜可以饱此之谓不有康食惟其不有康食则常心遂丧于内则不虞天性而至于无命于外则不迪率典而至于无义此殷之所以即丧也   王荆公曰不虞天性能度天性而行则义矣   吕氏曰商之贤圣之君六七作非不可以凭藉扶持先王亦非不相助尔后人自是尔淫酗戏狎以自絶于先王   今我民罔弗欲丧曰天曷不降威大命不挚今王其如台王曰呜呼我生不有命在天   无垢曰先王之心天之心也天之心民之心也纣自絶于先王故自絶于天而天弃之天弃之故民弃之今民无不欲纣之亡者是民弃之也原其所以自弃于先王者则以先王之心乃天之心也天之心乃民之心也何以见民欲纣之亡乎其为言曰天何不降威命诛纣又大命在于废昏立明今何为不至乎挚至也言欲天早诛废纣而立明君也今王能信如我之所言而改悔乎尚庶防天命之复囬也 又曰为天下君岂有无所顾借者纣无赖乃有如闾巷下俚之所为者岂人情也哉葢亦有所恃也所恃者何天也不知纣以天为何物哉观其言天乃以天为无知之物专骄养人主使恣心极意为无道以取娱乐耳是凡为人主者皆天私之而不问其贤否也殊不知天心乃民心得民则得天矣   周氏曰夫命者圣人之所罕言凡国之所以兴亡时之所以治乱莫不系于人为而非由命也世之贱者众而贵者鲜愚者多而贤者少中人安于摈弃俟时而动而不竞葢圣人以此笼愚贱息争端也夫谓之命则有命之者安可生而黙定哉桀纣据禹汤之资不善守而亡民斯为下矣其能不曰命哉   吕氏曰我自有命在天大抵为恶之人多不自省悟一如陈后主方隋师韩擒虎等渡江边帅告急之疏陈后主皆不觉及隋已灭陈乃知前日边帅告急之疏皆未曾开以此知乱世无道之君都不自悟如此   祖伊反曰呜呼乃罪多参在上乃能责命于天殷之即丧指乃功不无戮于尔邦   无垢曰祖伊见纣不悟恃天以为恶故报之曰汝罪其数多矣今参列布于上天天将按罪相圣人诛汝至于此时汝尚能责天以命殷之丧亡不俟终日将在即日矣其丧亡之由皆汝功事所致指由也纣有何功哉功一也圣主功于养人主功于杀人天随其功而报之功于养人故天报周以数过其厯功于杀人故天报纣以燔身悬头以亡其社稷不无戮于尔邦盖指纣也   张氏曰夫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乃罪多参在上则是为之致之在我而已其可以责天命哉功者积力而致其成也积力以为善则有为善之功积力以为恶则有为恶之功纣徒积恶而已故亦谓之功言恶如此不能无戮于尔邦此书所谓自作孽不可逭也   殷既错天命微子作诰父师少师   无垢曰夫天生民以司牧之使不失性今纣作恶于上变乱风俗至于如此岂天所以命纣为人主之意哉一切颠倒天理而穷心极意以骋其私欲耳微子知天命将移祚于周家而殷之将亡不乆也欲去则有所不忍欲留则有所不可屈原所谓心烦意乱不知所从者也况防子与比干箕子皆宗臣也利害一体故作诰以问二公而求所安焉 又曰商之乱至此极矣无可为者然三人之心尚庶防其万一焉故微子则去国以警纣比干则直谏以警纣纣杀比干至箕子独佯狂而不死者尚庶防纣之警悔吾可以成就之也纣终不悔而死此三人者一存宗祀一守死节一陈洪范去者非叛死者非讦生者非偷故孔子表而出之曰殷有三仁焉以此知臣子之处心当究观微子一篇可也又以知所谓仁者或去或死或留皆仁也倘以去为是而留为非以死为是而生为非皆常人之客气而非圣人之道也苐顾其心于宗社如何耳   杨绘曰噫错之一言不以深乎商周之不敌一言尽之矣夫天之所以命君者俾之司民也而纣专虐民非错天之命而文王专爱民非合天之命而何非天恶商商之所为自错其命而已非天私周周之所为自合其命而已错其命者灭合其命者兴天人相与之际君天下者其监兹哉   李太伯曰存其身存其祀亦仁也亡其身存其国亦仁也若进死者退生者狂狷之士将奔走焉褒生者败死者宴安之人将寘力焉故同归诸仁各顺其志殊途而一揆异行而齐政俾后之人优柔而自得焉葢春秋微婉之义也   孙觉曰君可去乎曰不可国灭而祀灭去之可古之人有行之者微子是也君可诈乎曰不可君不道全身诈之可古之人有行之者箕子是也君可死乎曰不可言不从而死之可古之人有行之者比干是也商之衰纣为不道而时乎微子死则商灭去则商祀微子者如之何而不去时乎箕子内明而外难进戮退戮为箕子者如之何而不奴时乎比干祀存乎微道行乎箕尚一言而悟其心者如之何而不死曰然则三子者举皆有过矣舍其君而去之不忠诈其君而奴之不信君不可谏谏之不智忠信智三子未尽孰为仁哉曰去其可去孰为之忠诈其可诈孰为之信死其可死孰为之智告一世之君而存百世之祀微子之仁也志不得乎乱世而道行乎治平箕子之仁也安一身之死而劝万世之臣比干之仁也微子去商祀绵箕子奴周道比干死臣节殚其所行异其为道同易地则皆然也去奴死其号各殊其所以为仁一也   刘氏曰三人或死或生其事不同而同谓之仁者明死生不足言仁也夫仁者有成质略举其大方而言之则不迁怒不贰过不乐生不恶死端而虚静而一若是者人貌而天其有利害夀夭成败是非则寒暑燥湿春夏秋冬四时之运也故命仁者以其成质非语其运之变而名之也成质卞氏之玉也运之变者或刻以为玺或刻以为璧也玺与璧则异矣然而称寳者卞氏之玉也   张氏曰天之立君命之以治民而已今殷王弗或乱正四方此所谓错天命者也殷既错天命则其覆亡无日故微子作诰以告父师少师所以陈其出处去就之节也   吕氏曰大抵天下有道仁人君子相与谋议于朝天下无道仁人君子相与谋议于家微子一篇是微子比干箕子以纣之将亡相与谋议各致其一身之义使三仁人遇尧舜之朝必如臯防相与谋议于尧舜之前使其在汤之朝必如仲虺相与谋议于成汤之右惟其居无道之世此所以自相议论各欲自致一身之义于此足以见仁人君子之用心处孔子所谓殷有三仁者以此   微子   微子若曰父师少师殷其弗或乱正四方我祖底遂陈于上我用沈酗于酒用乱败厥徳于下   无垢曰或有也殷家将不复有治正四方之事矣天子所以治正四方者也不复有治正四方之事则是大器将移于他人之手矣 又曰底致也言终始其徳也遂成也言成为法度也以言我祖成汤终始其徳设为法度森然陈布于上世以垂裕后昆而纣乃沈湎酗醟以败之诗曰人之齐圣饮酒温克彼昏不知一醉日富是有徳之人乃不为酒所乱无徳之人饮酒则昏惑不复知义理所在矣是酒能败徳也张氏曰治乱之谓乱正直之谓正弗或乱正四方者言纣之无道不能治正于四方也易曰或之者疑之也言弗或乱正四方则其为不能必矣   吕氏曰此一篇书不可把做愤疾防当做悯恻防此一书中皆是悯恻之辞如此方防得出其者疑而未定之辞也纣已是不能治正四方微子不敢便言纣不能治正四方乃谓殷其弗或乱正四方乃是疑而未定之辞于此见得微子之用心忠厚处商之贤圣之君六七作我祖先王之功陈列于上纣乃沉湎于酒至于败壊丧乱其徳于下当时沉湎于酒自是纣初不是微子何故不説纣用沉湎于酒乃説我沉湎于酒于此见得君臣一体纣之沉湎于酒便是微子沉湎于酒相似   殷罔不小大好草窃奸宄卿士师师非度凡有辜罪乃罔恒获小民方兴相为敌雠今殷其沦丧若渉大水其无津涯殷遂丧越至于今   无垢曰朝廷风俗如此而无知小民所在而起作敌雠不复知有朝廷纪纲至此亦大乱矣且夫文王雝雝在宫肃肃在庙而江汉游女无思犯礼汝坟妇人勉夫以正今纣沉酗于上而小大草窃奸宄卿士师师非度小民相为敌雠以此知天下治乱尽在人主而已人主治乱尽在一心而已使人主正心诚意如文王雝雝肃肃行于宫室宗庙之间则徳风潜行天下安妥朝廷尊严小民和乐岂有此等风俗乎如微子所言商家社稷不可拯救矣 又曰微子见天下朝廷小民风俗大壊如此虽有区区拯救之心而纣沉酗不可向迩茫然四顾无可依凭徒见殷之灭亡如大水中无津岸不可拯救耳臣子忠诚之心其如何哉 又曰葢贤者观理不观形理既颠倒如此虽位居九五众号亿万宗臣满朝其覆亡必矣理傥安平虽越在草莽众止三户人才不多其勃兴也必矣是以观人之国者每以理为断也   吕氏曰君道善羣君能善羣则强不凌弱众不暴寡民何縁防至于草窃奸宄君不能善羣则强凌弱众暴寡无小无大已皆好为草窃奸宄   曰父师少师我其发出狂吾家耄逊于荒今尔无指告予颠隮若之何其   无垢曰微子既言殷之乱亡然后问箕子比干以处已之事言我以纣之故积忧生疾发出为狂在家耄乱遯于荒野以写其忧其不能处如此呜呼宗臣之心乃如此其烈乎 又曰微子忧国狂乱如此责箕子比干略无一言告我以国之颠陨隮坠当如何其救之也以此见微子区区为宗社计陨获至于如此然而当时自有钓于渭濵如太公者亦有居北海之濵如伯夷者微子何乃忧苦如是哉葢宗臣以社稷为己任不得不尔也至吾夫子圣之时有可以仕而仕可以止而止可以乆而乆可以速而速之説然后吾道其沛然矣出乎其类防乎其萃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夫子惜乎微子未之知也   张氏曰微子言纣之遂丧忧伤之至无如之何故其发生狂乱昬惑不知所处故欲逊于荒野此微子有去之之意也今汝父师少师无意告我以商祀颠隮之事当如之何若之何其者问其防之安所出也   父师若曰王子天毒降灾荒殷邦方兴沈酗于酒乃罔畏畏咈其耉长旧有位人   无垢曰箕子亦顺其事而答之故亦称若曰也称王子以知微子为帝乙首子也今天酷毒降此灾殃故生纣专以乱殷邦为事则昏乱暴恣岂复知所畏乎君子之所畏者三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乃罔畏畏则是于天命大人圣人之言皆不知所畏矣咈老成前軰元功重徳者不足怪也夫为民而不事耕稼不乐本业以饮酒为事且不畏天命狎大人侮圣人之言于长者明徳动为咈逆是朝廷无刑辟也如此为国不亡何待   张氏曰夫耉长旧有位人皆能守先王之法度不从纣以为恶非所宜咈也今汝咈之而不从则其恶积罪大而不可化矣   吕氏曰到这里皆无畏惮孔子所谓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他都不畏了老成之人君所当畏也今来咈逆之旧有位人君所当畏也今乃慢忽之此最是亡国之大证騐   今殷民乃攘窃神只之牺牷牲用以容将食无灾降监殷民用乂雠敛召敌雠不怠罪合于一多瘠罔诏无垢曰夫祭天地神只牺牷牲用此人主精神之所寓也其可忽乎今殷民乃敢攘窃之是不知有天地神只不知有人主也其罪岂可胜诛推原其心虽弑父与君亦安行而为之矣宜乎见之者愤闻之者惊而朝廷不以为意乃公然容纵使行而食之略无忌惮又无罪灾以及之如此则是满朝不知天地神祗不知有人主矣 又曰夫人者天地之德阴阳之交鬼神之防五行之秀气合之则神一之则强得之则为王而乃戕贼如此用虐法乂之又视之如仇讐又敛之如盗贼日夜失民之心起敌讐之志而不恤不惧竭力虐政专以戕贼为事夫戕贼斯民是戕贼天地阴阳鬼神五行也安得有吉祥之事乎 又曰上观纣所为如此下观殷民所为又如此若形之于影声之于响无有少异者是其上下君民之罪同出于一律皆当受天之诛无疑也   东坡曰殷之君臣下视其民若仇讐而聚敛之以此为治力行不怠皆召敌讐之道也   张氏曰今纣之弗钦上帝遗厥先宗庙弗祀故牺牷牲用既为殷民所攘窃防以容防将或食皆无灾以及之此即所谓凡有辜罪乃罔常获者也夫殷之上下以讐敛而召敌讐至于罪合于一复有惠泽之加乎民哉此民之多瘠而无告愬故曰多瘠罔诏谓之多瘠言其困病之甚也   吕氏曰天之降视商民甚是分明商民不知天之所以降视者甚分明其朝夕用工夫只是相仇讐相敛怨上用工夫其所以召仇敌怨讐更不曾防倦怠所谓吉人为善惟日不足凶人为不善亦惟日不足做好事要住也不能得做恶事要住也不能得论来只是一个闗捩才拨转得过为恶不怠便是为善不怠亦合于一天下皆化纣之恶与纣一般了大抵源清则流清纣恰是天下之本源本源既浊乱了流派亦从而浊乱所以谓之罪合一言其上下皆同恶也多瘠罔诏以此便见民多疾病都无説处天下未至于大无道虽或説与君不得亦可説与公卿公卿不得亦可説与大夫事到这里上也无説处下也无説处   商今其有灾我兴受其败商其沦丧我罔为臣仆诏王子出迪我旧云刻子王子弗出我乃颠隮自靖人自献于先王我不顾行遯   无垢曰商既沦没丧亡箕子与比干将与社稷俱亡耳是比干将以死谏而箕子将佯狂以观纣之改否也箕子比干处心已定已无去国之意故曰我罔为臣仆以谓誓不为他人所臣属也孔頴逹谓于时箕子盖请立啓而帝乙不听然则微子不去非特宗祀不保两人必皆受诛微子去则箕子可少安矣此正与刘之事相合昔刘表以貌类于己甚爱之后妻蔡氏爱琮而恶毁誉之言日闻于表不自宁尝与诸葛亮谋自安之术亮初不对后乃共升髙楼因令去梯谓亮曰今日上不至天下不至地言出子口而入吾耳可以言乎亮曰君不见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居外而安乎感悟隂防出计以是知微子止有去计耳无他説也 又曰靖谋也言三人各自谋所以献于先王而无愧者微子自谋存宗祀以献于先王比干自谋死谏以献于先王箕子自谋佯狂俟纣悔过以献于先王亦岂必同哉况一人之身岂能兼此三人之事各守一节可也三人之志将各为谋以谓葢棺之后可以借口见先王于天上无愧心足矣岂有一毫为身计为家计而不为国计用其智巧恃其虚哗以献于先王耶   东坡曰刻害也箕子在帝乙时以微子长且贤欲立之而帝乙不可卒立纣纣忌此两人故箕子曰子之出固其道也我旧所云害子子若不出则我与子皆危矣   荆公曰我旧云刻子刻责也旧以社禝之责责微子也乂讐敛言因用公治法以刑讐民以职敛民讐民则召民敌敛民则召民讐也因用治法讐敛民所谓阻法度之威以责于下者也   吴氏曰商业已坠贤人亲戚遯退而天下归于周矣传谓告二师而去非也观此篇之文但微子言纣恶之甚使我心不宁而生狂疾吾殷家昏乱已在荒废汝当告我以何道箕子乃劝微子去以存商后为祭祀之主二子非不知纣不可谏而不去者葢欲存臣子之节也   刘氏曰刻犹害也言我旧云纣常欲害子今王子不出必见杀王子见杀我乃陨灭矣所以然者三仁存则商存三仁亡则商亡武王观兵此其騐也均之不可亡而微子先逊于荒者微子以地逼见疑欲害与其见杀而速亡不如避祸而缓死也然则三人亦何向何背何去何处特势防之变微子以母兄宜避比干箕子以同姓宜留此仁者之外化内不化也故可为百世师   张氏曰夫先王之所以望于后世子孙者惟忠与孝而微子去之则自献以其孝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则自献以其忠先王之所以望后世在于忠孝而三子之所自献者亦以忠孝此所以无负于先王者也此孔子所以谓之三仁其去则利而不贞其死则贞而不利惟箕子之囚为利贞故易曰箕子之明夷利贞者此也   吕氏曰箕子昔日尝言于帝乙立微子帝乙不从箕子之言而立纣故箕子告微子我旧时之言为汝之害使微子而不出我则立致于颠隮箕子教微子出犹有弥缝纣之意大抵人有疑心纵有好言语亦不能聴箕子旧日曾言立微子纣之心到今亦不能无疑惟微子既出则纣无疑心无疑心箕子庶可与纣説话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二十四    宋 黄伦 撰   周书   惟十有一年武王伐殷一月戊午师渡孟津作泰誓三篇   无垢曰武王待纣二年而不悛亦终焉为恶而已矣故十三年正月决意渡孟津而伐之也   东坡曰谓文王受命九年而崩武王以大统未集故既位而不改元十一年丧毕观兵于商而归   伊川曰一月者商厯已絶周厯未建故用天正今月之正也不书商厯以见纣自絶于天矣圣人一言一动无不合乎天理如此   吴氏曰言卜诸侯伐纣之心非也且纣之恶天下共弃之武王观兵不期而防者十三国伐纣之心固可知也岂待卜诸侯之心哉若是则乃是武王急欲取天下也观兵孟津者所以警纣欲其悛心已而无自惧之意故伐之也若汤放桀之时汤贡伊尹而桀不用亦此之义也   李定曰孔氏曰退以示弱或曰武王之退非示弱而袭之眀矣观兵孟津者冀纣能知惧而反善也以予考之亦犹舜禹之征苖而班师振旅也始之往也顺天应人而已矣及其至也犹兾其警悟而还之此篇云观政于商则或人心之有所未絶天命之有所未终者于是退归以俟之然舜禹之归也苖民乃格此篇云惟纣罔有悛心又曰时哉不可失然后知人心已絶而天命已去于是诛其独夫而拯其民于涂炭也易曰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武王之谓也李石曰周文王没后九年丁丑武王观兵于孟津又二年也己夘伐商编年厯丁夘文王断虞芮之讼乃受天命后九年乙亥文王没又二年丁丑武王伐商其厯年甲子至此不同矣按泰誓惟十有一年武王伐商皇极经世盖本乎此编年厯断以丁夘为文王受命至乙亥文王没凡九年又二年丁丑武王伐商是用尚书着泰誓惟十有一年者通文王受命武王即位而言也   杨氏曰或曰周文既未尝改元革命而周书首曰惟十有一年春复何谓而云乎荅曰盖追而书之尔仲尼已于商书伐君之始也贬伊尹以诛乱臣贼子焉泊周书则原周之所以得天下商之所以失天下为人君戒也纣之失天下也非败于牧野之日而骤失之也周之得天下也非克于牧野之日而骤得之也夫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其民矣故原纣之失天下心周之得天下心自虞芮质厥成始焉武王曰我文考文王大邦畏其力小邦懐其徳诞膺天命以抚方夏惟九年大统未集仲尼由是断为受命之年焉若曰周之有天下也已十年矣纣之所存者唯位与号而已以十年有天下之周而伐已失天下之商则又岂一朝一夕之故哉孟子曰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是故惟十有一年春云者仲尼讨纣而与周之笔也不亦为君人者之戒乎   顾氏曰十有一年者抑商之正朔邪抑周之正朔邪曰周之正朔也将周之文王邪武王邪曰周之文王也然则文王之生既为天子矣曰固也棫朴之诗曰周王于迈六师及之夫六师者天子之事也文王之征诸侯也固己为天子之军讨之矣此曰惟戊午王次于河朔当是时也商存焉而武王既嗣而为王矣此所以见文王之为天子也夫纣虽不道而犹存也文王乌得为天子哉曰文王之为天子以天而大义故也纣虽不道而犹存者圣人之仁心也夫文王之于纣也亦尽矣炮烙之刑天下无有敢言者而文王特言其不可黎侯之征不在乎成周之义而在乎惧纣之心言之而不用惧之而不悛可伐也   林氏曰夫纣君也武王臣也以臣伐君天下之至逆武王岂好逆天下之大顺而乐为此慙徳之举哉盖有不得已于其间也齐宣王问于孟子曰臣弑其君可乎曰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纣之为君既失夫为君之道神怒之民怨之则武王不得不应天顺人以伐纣非敢加无礼于其君也盖以纣失为君之道而天下之人既不以之为君矣则我虽欲不兴师以伐之不可得也   张氏曰穷则变往则返天地隂阳之常理也当纣之时天下之否极矣武王之伐纣将以倾否而为泰故其誓谓之泰誓惟十有一年武王伐殷者文王九年大勲未集而武王终文王之丧三年然后广文王之声而卒其伐功故称十有一年一月戊午师渡孟津者一月即十三年正月也盖武王之伐纣至于孟津而反所以观政于商盖亦兾其改悔而后已故服丧三年观政三年继文王之九年所谓十有三年者此也   吕氏曰君臣之分天尊地卑不相犯当纣人心未离天命未絶武王事纣之心未尝不至及纣人心已离天命已絶不可一时令他据天位武王亦不得不伐岂待三年而后致伐哉称一月戊午不言正者纣之正朔已亡周之正朔未建此圣人作春秋之意春秋十二公惟定公无正不言正月盖以昭公丧在外定公未立旧君之天命已终新君之正朔未颁一月之辞圣人于毫厘之际谨严如此盖所以正天地之大义也   泰誓上   惟十有三年春大防于孟津王曰嗟我友邦君越我御事庶士明听誓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亶聪眀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   无垢曰史记云八百诸侯皆曰纣可伐矣则是武王与八百国之诸侯及八百国卿士大夫之心皆一而无贰皆诚而非伪故同为此举也天下之心如此武王特因天下之心而倡之耳使其间有一夫异心则是武王之举乃盗贼而非天意也 又曰人惟万物之灵在万物中为最灵者耳至元后则大不相似是元后于万物之中又超然聪明出乎万灵之上灵谓灵于万物耳至于聪明又岂止于灵而已哉惟聪则所闻者逺惟明则所见者深聪眀安可强作耶惟天生聪明实异于众人者乃能合天而为君耳元后聪眀在万灵中所谓出乎其类防乎其萃者也惟其聪眀如此故其所闻所见髙出乎四海九州之上而为天下父母其政教法制无非保防斯民有同赤子盖民比万物曰灵比聪眀之君则为至愚矣傥非聪明之君保防之其蹈害而贻祸必矣纣为元后而以淫酗倡率天下使皆为淫酗之民为民父母当如是乎呜呼元后之任亦大矣天地为万物父母耳而元后乃为万灵父母可不自重武王将以数纣之罪故先立此四句以见人主之任其重如此也   张氏曰友邦者亲之也君者尊之也 又曰万物盈于天地之间无天何生无地何形此天地为万物之父母也然水火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则有生有知又且有义此人所以独灵于万物矣灵者神之降而在人者也人为万物之灵非亶聪明不足以治之仲虺之诰曰惟天生聪眀时乂此亶聪眀而后作元后者亶聪眀者言其聪明之徳充实乎内坦然而行之者也与所谓作聪眀者异矣元后之于民治之以义所以制其强抚之以慈所以恤其弱有以制之则民必尊之有以抚之则民必亲之尊之亲之父母之道也纣之无道丧其聪眀残害于尔万姓不足以作民父母此天之所以震怒而命武王以伐之也   吕氏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至哉坤元万物资生凡有形有气皆受天地之中以生故天地为万物之父母人者天地之心也故惟人最灵天地以一元之气丕冒天下本无厚薄惟得其精与粹者为人得其偏与凡者为万物皆自然而然莫之为而为者亶者言其诚实也聪眀非灵之外别有一个聪眀不过得精粹清彻便作元后此言人君之职分作民父母此见与天地同功处此数句虽是武王因伐纣而言然百圣之相传六经之总防皆不过此道理此最精处学者能含味此四句则可以通贯六经亲见百圣   今商王受弗敬上天降灾下民沈湎冒色敢行暴虐罪人以族官人以世惟宫室台榭陂池侈服以残害于尔万姓焚炙忠良刳剔孕妇皇天震怒命我文考肃将天威   无垢曰昬庸之君以谓蚩蚩之民耳而不知民心即天心也民喜即天喜民怒即天怒不以民为心是不以天为心也然则降灾下民者岂非不敬上天乎夫有天下者所戒莫过酒色杀人耳有一于此未尝不败亡者也岂有为人君者若不肖子弟而耽酒滥色若凶恶盗贼而酷暴虐杀乎顾此资质在下则天子诛之在上则天下诛之此宇宙中所不容者也 又曰舜罚弗及嗣而纣乃罪人以族舜赏延于世而纣乃官人以世是其所为每与舜相反矣由舜之道足以得天下由纣之道足以亡天下人主当自择焉赏与官人有别乎曰有赏以禄耳而官人乃不问贤不肖皆使在位当纣之时受纣之私恩者决非贤者也然则汤有孥戮之刑则如之何曰戮辱也非族之谓也汤肯族诛人乎决不然也 又曰自义理而行则以民为重自人欲而行则宫室台榭陂池侈服为重以民为重则如汉文惜十家之产而罢营露台以宫室至侈服为重所以纣残害万姓营此不急之举而不恤也吁人欲其可畏哉然人欲不行于茅屋衡门之间而每行于四海九州之主茅衡之下衣敝履穿羹藜饭糗人欲何自而行乎尊临四海雄覇九州号之则听禁之则止人欲恣行无所忌惮不足怪也此臯陶所以告禹而曰兢兢业业汤得天下所以言栗栗危惧唯恐人欲之起也为天下君者常以民为心则发一号施一令兴一事废一法唯恐有害于民安得至此极耶 又曰君天下自有君天下之资亡天下自有亡天下之资不可强也观纣资禀乃盗贼之雄者耳天欲亡商必生此人良可痛也夫忠良而焚炙之孕妇而刳剔之此何等法度亦将何所不至哉当时商家在廷贤者为多不知忠良为谁也皇甫谧云纣剖比干妻而视其胎呜呼杀谏臣而刳其妻又杀其未产之子凶虐如此此所以能亡商家之社稷欤 又曰纣之凶暴如此此岂天心也哉天下之心皆怒是乃皇天震怒也纣凶暴临于四海而文王忠厚亦临于四海四海之人皆愤怒纣而归心于文王欲文王举汤故事而征之民心如此是乃天命文考肃将天威也西伯戡黎则文王尝行天威以警纣矣使文王不死岂止戡黎而已哉此非文王私意也天下之心也天下之心天之心也自尧舜以来积至于商凡千七百有余国而文王圣徳独卓然出乎诸国之上则天之生文王正所以伐纣也   吕氏曰圣人虽相去千百里之逺求其端则不过公私而已惟其公则天地万物都如一体上则翼翼小心顺帝之则下则栗栗危惧懐保小民惟其私则限七尺之躯此外皆壅蔽隔絶以天为苍苍空虚之物而不知敬以民为蚩蚩无知之物而不知爱又沈湎冒色只是一个昬昧但知七尺之躯养其体所以冒于声色无所忌惮元初之聪明已自斵丧殆尽或防乎熄矣 又曰人谁无好恶好恶出于公心便有节出于私意便无节惟纣出于私意故恶一人不己必至族族一人不己必及其世 又曰纣之恶极天之怒亦与之俱极天之于人叩之小则小鸣叩之大则大鸣此见天人一体处纣之所以为恶只是一个弗敬上天文王之所以为圣只是一个肃将天威若是毫发怠惰便是人欲非天威   大勲未集肆予小子发以尔友邦君观政于商惟受罔有悛心乃夷居弗事上帝神只遗厥先宗庙弗祀牺牲粢盛既于凶盗乃曰吾有民有命罔惩其侮   无垢曰西伯戡黎而纣改过与夫纣不改过而文王卒有天下则是大勲己集也自戡黎之后纣虽不改过而文王不幸死矣是文王之所以受天之付托者未成其功也文王既死纣之凶恶不改武王继父之志述父之事岂得恝然坐视而不顾哉故十有一年以尔友邦君起伐纣之师至孟津而不渡所以伺察商之政事警纣之邪心使之迁善改过退而不伐盖以俟纣之改过也则周家忠厚之意可谓深逺矣又曰呜呼弗畏天地百神祖先宗庙岂畏武王之   兵哉事至于此无可为矣想纣之心宁燔身悬首以取快终不肯改过自新以迁善也 又曰古之祭祀于牺牲粢盛甚严且谨祀五帝则刍之三月天子亲帅三公九卿以有事于耕耤以供天地祖宗之粢盛其所以如此者上以荷天地之付托下以承祖宗之基业示不敢轻之意也今祀天地牺牲粢盛之物尽为凶盗所攘窃而啖食之纣乃纵而不问其罪是与凶盗同心也是不有天地宗庙也是以天地之付托祖宗之基业委之于凶盗也不祥莫大焉牺牲粢盛为凶盗所攘或以为不可乃曰吾有民以谓天下之民死生在我吾有命以谓吾既为君天命在我何所不可哉凶盗攘窃牺牲粢盛人以谓当杀我以谓无害忠良諌辅人以为当用我以谓当杀在我意耳有何不可哉其侮慢之心滋甚上至天帝下至后土旁至百神亲至祖考略无分毫惩创改悔之心不燔身悬首则不已小人无赖为凶盗者类如是乃以置四海九州之上商绪何其不幸哉   东坡曰若其悛也则武王当北面事之欤曰否文王武王之王也久矣纣若改过不过存其社稷宗庙而封诸商使为一王后也余窃以为不然武王诛纣尚使武庚微子为商后使纣改过安得仅同武庚微子乎此非所以论武王也圣贤所为岂至于此苐未深思之耳惟其罔有悛心偃然如旧略不知改此武王所以决意伐之而无退志也   刘氏曰观兵孟津者所以惮纣也欲其畏威悔过反善自修也如纣遂能改过武王亦北面事之而已矣然则进非示强也退非示弱也进所以警其可畏退所以待其可改及其终不畏终不改然后取之足以知武王之退非示弱而袭之眀矣   张氏曰人君者神民之主也今纣弗事神只遗厥宗庙大则自絶于天地逺则自絶于先王则其为恶无过于此然其昏迷曽不自悟乃曰吾有民有命言有民可以守邦有命可以享国此其恶之有加而无已也惟其如此故罔惩其侮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纣之罔惩其侮则有自侮之道此武王所以伐之也陈氏曰圣人之举事其图终也甚审其发端也甚谨尧舜不为恶与桀纣之不为善如水之不可使热如炭之不可使寒安有改过之理武王观兵犹或庶防纣有悛心者仁厚之辞也君臣之分不敢以遽渎也故武王退守臣节迟以数年纣死而诸侯归周亦无不可然纣恶极矣民穷久矣天怒甚矣武王不得已而再驾亦武王之所甚病也   吕氏曰先儒以大勲未集谓文王不能定天下故勲未集以此观文王却是以利心观盖天以肇修人纪整顿天下付与文王当其天命未絶人心未离时文王能定亦是大勲既集若使纣一旦幡然改悔率天下诸侯以朝王虽谓之大勲既集亦可文王既不能灭纣又不能化纣此大勲所以未集   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其克相上帝宠绥四方有罪无罪予曷敢有越厥志   无垢曰天之爱民如父母之爱赤子岂容残害如纣者在民上恣为苛政暴刑以杀斯民哉所以作君师以救民也夫桀无道则天生聪眀如汤者以乂之纣为无道则天佑君师如武者以救之有桀必有汤有纣必有武王此自然之理也天道茫然不可测知使有一人其徳足以为天下君其道足以为天下师此岂偶然哉君师之所在乃天所在也上帝爱民为君师者能宠绥四方乃所以相上帝也宠谓使之如意绥谓使之得所纣在上四方不如意不得所者多矣是大失上帝之心也上帝无心以民为心民如意则上帝如意民得所则上帝亦得所为人主者欲尊敬上帝宜尊敬斯民而已矣故孟子曰民为贵夫知武王之心者则以为体天救民是武王无罪也论武王之迹者则以为以臣伐君是武王有罪也若武王之志志在救民以为有罪者不敢怒也以为无罪者不敢喜也不以有罪无罪之説贰其心唯秉救民之志直之无前虽死生不逾此志也   张氏曰民之有欲无主乃乱故天佑下民而作之君者所以治之也民之有常性而克绥厥猷者惟后故天佑下民作之师者所以教之也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则君师之任有罪而不妄救无罪而不妄诛其志在于克相上帝宠绥四方非可逾越也   王日休曰武王于此遂以天子自任矣以文为受命则已当为天子也   同力度徳同徳度义受有臣亿万惟亿万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商罪贯盈天命诛之予弗顺天厥罪惟钧无垢曰行兵之道度彼度已盖非一事也而其大体最在力与徳义而已力不同则太王事獯鬻勾践事吴矣岂敢言兵哉或曰汉光武以八千破王莽百万晋谢石亦以五千破符坚百万何力之有乎曰先王之兵不论幸而论必力虽若强而理则甚弱是可必而非幸也此又不可不知使力同矣其可战乎曰未可也其上又有事焉其事惟何又当度彼己之徳也彼徳为盛则陆抗不敢犯羊祐矣使徳同矣其可战乎曰未可也其上又有事焉其事惟何曰又当度彼己之义也彼义为胜则晋文不敢犯楚成矣使力胜而徳又胜徳胜而义又胜则有前无后有进无退一战决矣论纣之力则亿万异心而武王乃三千一心论纣之徳则滛酗肆虐而武王乃聪眀齐圣论纣之义则侮慢天地而武王乃救民水火以彼己度之武王之胜久矣不待牧野之战而后为胜也使行兵者识此大体其取胜也必矣心存于利则人各有心心存于义则古今一心纣率天下以利人人快己所欲故虽有臣亿万如此之多然惟亿万心以其趋于利也武王率天下以义故虽有臣三千如此之少然惟一心以其趋于义也趋于利则惟知一已安知君父此纣自贼其功也趋于义则惟知公义所在安知一已此武王所以得天下也夫人心即天心也武王之心未欲诛纣是天意犹须暇之也武王之心今誓师必往是天意必欲诛纣也武王傥起丝毫私意以俟之是弗顺此心也弗顺此心是弗顺天心也弗顺天心是同纣为恶也阅实其罪与纣钧耳可不畏哉张氏曰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此力之有强弱者也常厥徳保厥位厥徳匪常九有以亡此徳之有吉凶者也相时之宜师出有名此义有可否者也力不同未可以论徳以强弱之势有所不侔也徳不同未可以言义以吉凶之理有所未辨也故力同然后可以度徳徳同然后可以度义武王以一心之三千当纣之亿万心之众则周之力为强矣武王以世世修徳比纣之贯盈之恶则周之徳为吉矣奉将天命以诛无道则周之义为可知矣虽然武王之伐纣非出于一人之私意实天命而已天命之不从则弗顺天者也弗顺天则其罪与纣等矣   陈氏曰力均则以徳胜徳均则以义胜今纣三者皆无   吕氏曰天下事本是心人心离便是独夫人心合便是天子民心离合都不干民事人君有以统属之武王能统宗防元自然一心纣不能统属自然为独夫只是一个心到纣之众如何防有许多盖纣私心外蔽天下众心皆无一个总摄去处宜乎人人自有一心也   予小子夙夜只惧受命文考类于上帝宜于土以尔有众底天之罚天矜于民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尔尚弼予一人永清四海时哉弗可失   无垢曰以弗顺天诛纣则武王之罪与纣同所以武王夙夜祗惧而不敢己故以此意告于鬼神皇天后土而以尔有众致天罚于纣也致天之罚以言非出私己也夫天之伐纣岂谆谆然命武王哉视民之所欲而已民不堪纣之暴虐如在汤火中曰夜欲去纣之心如决疣溃痈民之心如此武王之心亦如此天以民为心民心如此则天之心可知矣何以知天之心如此哉天矜于民民之所欲天必从之于是武王告有邦君及御事庶士以天意如此弗可已也予一人意已决矣尔辈庶防弼助我以成此大功盖凡举事莫不有时欲四海永清顾难得其时耳今天意将清四海此时岂可失耶盖纣之所为实腥臊宇宙秽浊天地去纣一人则四海永清矣   张氏曰纣为无道之甚武王以天命行天讨可以无畏矣犹曰夙夜祗惧者盖人之所畏不得不畏不畏者已也畏之者所以同于人也   吕氏曰天于民甚亲得天人之际处源清则流清纣是源头去得纣便是永清四海时不可失是勑天之命惟时惟防之意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二十五    宋 黄伦 撰   泰誓中   惟戊午王次于河朔羣后以师毕防王乃徇师而誓曰呜呼西土有众咸听朕言   无垢曰夫人之情不警则不奋誓所以警之使奋也既渡河是此心有往而已然则当大敌岂可畏乎故此誓数纣之恶使之忿怒而免其畏惧又使之警肃终于成功知机防之防也   我闻吉人为善惟日不足凶人为不善亦惟日不足无垢曰吉人凶人虽所趣不同其为善恶无殊故其致力有不可当者其为善恶之心至有日力不能供其所欲者昔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吉人为善之心如此纣以酒为池悬肉为林使男女裸相逐其间其为恶之心如此亦足矣而其欲未有满者至于为长夜之饮呜呼周公与纣其惟日不足之心则同其为善为恶之心则不同使纣移为恶之心以为善则圣贤可立至也   张氏曰孟子曰鸡鸣而起孶孶为善者舜之徒此吉人之为善惟日不足又曰鸡鸣而起孶孶为利者跖之徒此凶人之为不善亦惟日不足也吉人凶人为善为不善虽殊其穷日之力以尽心力而为之则一矣此所以皆言惟日不足也今商王受力行无度此所谓凶人为不善亦惟日不足之谓也   吕氏曰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所谓吉人者其等级固不同孟子谓可欲之谓善惟可欲识善之端自然孜孜无顷刻安正君子自强不息之意凶人虽是残贼善端大者恶淫放以纵耳目之欲虽不知善亦未尝息谓鸡呜而起孶孶为利是孰使之然哉此亦是不息道理只是他失了本原用得不是耳中庸曰道也者不可须防离也可离非道也凶人虽去道然亦不曽离道圣人言语所用不同所发则一矢口成言无非是这个道理   今商王受力行无度播弃犂老昵比罪人淫酗肆虐臣下化之朋家作仇胁权相灭无辜吁天秽徳彰闻无垢曰呜呼天将亡商必生力为恶者以破壊其社稷有前世昏君乱主所不能到者犂老人所怜敬纣乃播弃之罪人人所憎恶纣乃昵比之是其性专与凶人合而见吉人如见仇雠也如此趣向日日在恶逆中行安得有仁义耶往往于爱人济物事畧不肯加之意而于刻薄凶事则心开目明攘臂而为之矣国之乱君家之败子类皆如是可胜叹哉有隋帝则有虞世基宇文化及有武后则有周兴来俊臣索元礼有徳宗则有卢杞裴延龄皇甫鏄此自然之理也飞亷恶来九侯崇侯何世无之特无纣以倡之耳然则纣淫酗肆虐为宗主于上则飞亷恶来鼓舞得志相与倡和酬酢以变圣贤之旧俗一为无道之时其势如决积水如转圆环化又何难哉夫臣下影也而形在上臣下响也而声在上朋家作仇胁权相灭皆纣淫酗形声凝结成象也既胁权相灭则受刑之人其间无事者众矣所以皆呼天告寃其痛切之意易于感格此纣凶秽之徳所以彰闻于上天而不可遏葢人与天地常相通人心和平则天地之和应焉人心怨愤则天地亦为之怨愤矣人主其可小失民心哉失民心是失天心失天心则社稷倾矣可不畏哉   张氏曰法度者上之所守以治下也故自度治民者髙宗之所以享国盘游无度者太康之所以失邦今纣至于无度则力行之力行无度者总众恶而言之也吕氏曰天下之理公则一致私则万殊君子以道义相期以国家相勉所以越宇宙而同心若小人特以利相聚相争相夺必至灭亡如李林甫杨国忠其祸必至于延及无辜不惜社稷颠覆生灵涂炭人民至于怨忿之极无所告诉所以皆呼天以纣既如此臣亦如比罪合为一故臭秽之甚彰闻于上大抵为善为恶皆有成熟时为善熟时便是至徳馨香感神明为恶熟时便是秽徳彰闻养于中发于外非一朝一夕之故   惟天惠民惟辟奉天有夏桀弗克若天流毒下国天乃佑命成汤降黜夏命惟受罪浮于桀   无垢曰纣不体天心以害民如此是纣为失职天不能诛纣使纣肆虐是天为失职武王代天实以诛纣为职以惠民者也其可以私意遏其大命使人乆在汤火中乎呜呼人主奉天不止牺牲玉帛坛场器皿而已专以惠民为主使合四海之内人人安生乐业欢声和气洋溢于天地间日日南郊时时见上帝也其奉天莫大焉若夫夏桀不能顺天心以惠民而流毒虐于下国夫惟天惠民而桀乃流毒下国是逆天也天其可已乎所以佑命成汤使汤代天以降黜夏命而为有商呜呼使人能得天心天下未有不归之也浮过也是纣罪过于桀也然而岂特此哉弗祀上帝神只遗厥先宗庙弗祀以至牺牲粢盛既于凶盗是不畏上帝不畏天地不畏祖先与凶盗同其心其罪如此桀有之乎   张氏曰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此天之所以惠民也人君克相上帝宠绥四方此辟之所以奉天也天佑民而惠之辟奉天以仁爱斯民乃足以享天心而为天之子有夏桀弗能奉天流毒下国则失其为辟之道也此天乃佑命成汤降黜夏命而使之简代夏以作民主也桀之为恶如此比之于纣又有甚者也吕氏曰君能代天理物裁成辅相无一不得其所便是君之本职桀惟不知惠民奉天道理是以不能奉天虽流毒而不恤桀既不知有天则亦不知有民惟汤能奉天化民以寛故天命汤伐桀武王叹息天立君本职为惠民奉天如此分明桀之为恶様又如此分明纣当自警戒今却増其恶过于桀   剥丧元良贼虐谏辅谓已有天命谓敬不足行谓祭无益谓无伤厥监惟不逺在彼夏王   无垢曰东坡云剥落也丧去也古者谓去国为防元良防子也防子纣之同母兄而谓之庻子不得立者生于帝乙未即位之前以礼言之当与纣均为嫡子而防子长故成王命之曰殷王元子东坡之意以谓防子去国是殷落去一元良矣深可惜也夫防子所以去者乃纣剥防之也贼虐諌辅谓杀比干也殷之朝廷有此三大人而一去一死一囚是自剪其羽翼而招天下之兵也谓已有天命故曰我生不有命在天谓敬不足行故荒怠弗敬谓祭无益故弗事上帝神只遗厥先宗庙谓暴无伤故作威杀戮毒痡四海小人为恶皆自为説蔑视四海古今为无人敢违天下万世之心立此四则无稽之语以快其所欲今取夏王故事以行则纣之降黜岂可已哉葢天下之理虽圣人君子晓然知其可行而上焉者虽善无徴无徴不信不信民弗从下焉者虽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从纣之可诛在武王已无疑矣使武王无夏以为据民岂肯遽然从乎葢以臣伐君天下异事也故武王拳拳以有夏为言以见我非私创此举乃从古已有之矣   张氏曰前言我生不有命在天至此则又谓已有天命是其昏昧之甚而暗于天者也前言防惩其侮至此则又谓敬不足行是其狎侮之甚而忽于人者也由其弗事上帝神只遗厥先宗庙弗祀则其甚遂至于谓祭无益由其降灾下民敢行暴虐则其甚遂至谓暴无伤夫桀无道而汤伐之纣之所监在此而已故曰厥监惟不逺在彼夏王孟子所谓殷监不逺在夏后之世其此之谓也   吕氏曰武王之心与纣之心相去千百里之逺纣天命去人心离诸侯觧体尚责命于天武王上天眷佑下民归之诸侯皆来服从武王尚不敢必天其以予者不敢必之辞也武王所以造周在天其一句纣之所以亡在已有一句   天其以予乂民朕梦协朕卜袭于休祥戎商必克受有亿兆夷人离心离徳予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徳虽有周亲不如仁人   无垢曰以臣伐君天下之大疑也天下虽以纣暴虐欲武王伐之以脱汤火之厄然其心之疑岂少释哉唯梦与卜可以觧天下之疑卜自古圣人以之成天下之务定天下之业断天下之疑者也梦非若卜之可据也其信与否梦者自知之耳乃以号令天下可乎东坡曰髙宗言梦文王言梦孔子言梦者其情性治其梦不乱其説当矣葢天下之所信者圣人而不在梦以信圣人故其梦亦信梦卜相协是休祥之沓来也其胜商又何疑哉夷人孔安国谓平人平人谓凡人是也心谓本体徳谓作用心徳皆离则本体作用皆不在纣人人自为计尔心徳皆同则本体作用皆在武王无非为天下国家计也意言商人虽多而心徳皆不归纣周人谋计者虽止十人耳而心徳一归于武王以此十人竒伟卓絶胜亿兆凡庸自为之又何难哉故有天下者是最忌失人心人心既失则其所趣向所谋画不在我不患徳不同所患心不同耳心既已同则徳不期而自同矣纣之为恶岂无与之为肘臂耳目亲如骨肉者周至也就纣之所谓至亲者虽亿万之众皆足以败乱国家防亡天下耳岂如得一仁人之可恃也夫纣所留为心腹者乃飞亷恶来耳而所谓三仁者一去一囚一死矣其何所恃耶   临川曰夫武王之仁岂不足以胜商以其梦卜戒者抑知末之不可以已也 又曰荆公问泰誓称乱臣则曰同心同徳戒夫子则曰一徳一心先后何以不同然同与一果有辨乎文公曰同若易所谓同归之同一若易所谓一致之一乱臣与武王无异意故言同心同徳同心而徳无不同故也方其戒之则欲其无二事故言一徳一心徳一而后心一故也   张氏曰梦吉而卜吉此梦之与卜两相合矣梦卜既协而又合于休祥则周之胜商必矣   陈氏曰周公太公召公奭毕公荣公太颠闳夭散宜生南宫括之九人其一人孔子谓妇人焉郑康成辈皆曰妇人为文母夫文王九十七而终至武王伐纣则又厯年矣使其母尚在当百余嵗矣此其言不可考不知所谓妇人者果谁欤余不敢臆説然则妇人何预武王之治乱葢妇人治内周公太公治外故俱谓之乱臣也   王氏曰天意其以我为天子而治民我得梦合于我卜是重叠有休美吉祥若加兵于商纣必胜矣吕氏曰纣以然一人之身虽有强力如何当得天下离散之心其亿兆人自是亿兆人纣乃亿兆人数中之一人尔岂能独存武王之臣虽三千皆同心同徳无毫厘之间其与纣臣不相系属各自一心为不同此周所以兴纣所以亡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百姓有过在予一人今朕必往   无垢曰夫天必以民为视听是以古之王天下者不区区求合于天一视民之心如何耳武王之心天之心也因民之心以取纣岂有一毫私意哉顺天之心耳天心安在哉民心是也天之视聴一自民而已矣今之伐纣纵民之视听不当有过差非民之罪也是我一人信之之过也夫合天下之视聴以为视聴岂有过哉曰不然武王伐纣伯夷叩马而諌曰父死不爰及干戈可谓孝乎以臣弑君可谓仁乎以伯夷而观凡百姓以伐纣为心者皆不能无过也武王所见与伯夷不同武王所见者当日天下之心伯夷所见者后世乱臣贼子之心不有武王何以救当日之急不有伯夷何以立千古之教然伐纣之过武王所不敢辞此过也是汤所谓慙也   王氏曰自从也天之所视从我民之所视天之所聴从我民之所聴谓民视聴于周家天必从之以有天下民有过乃在于己岂可不伐纣以正百姓乎今我所以必往伐纣也此武王以天下自任也   吕氏曰天之视聴元不是髙髙在上凡民至公之视聴便是天之聪明是天无一日不在民今百姓有过武王岂敢不任其责当时渇者求饮饥者求食乱者求治皆委身于武王百姓不幸身在纣殃祸中此过之极武王既任甚重之责岂可不往攻之此天命武王端的处武王上畏天下畏民自説不得不往也   我武惟侵于之疆取彼凶残我伐用张于汤有光勖哉夫子防或无畏寕执非敌百姓懔懔若崩厥角无垢曰葢君子举事当审于未然于临事而不决其害可胜言哉天下事自有机防机防已到安可失也前日伐纣八百诸侯皆曰纣可伐矣武王知机防未至也故退师以俟其改过及防有悛心而不畏天地宗庙乃与凶盗同心今日之伐不可与前日同故此篇主在必往而不复疑贰而已如我武惟侵于之疆此有进无退决取之意也以纣为凶残可乎曰此非武王之言乃天下之言也武王特宣天下之言耳自后世观之方且以臣伐君疑武王而武王偃然谓我此杀伐有光于汤此武王所以为圣徳欤学未至此苐当诵伯夷叩马之歌耳以天下之同心伐纣是天下叛纣矣复何畏于纣亦何非敌之有哉夫纣岂武王敌哉而曰勉哉将士无或懐不畏纣之心宁执我非纣敌之志以伐之何也曰使将兵懐不畏之心懐纣不能敌我之心则轻虑浅谋事未可知也此行兵也性命生死止须防间耳岂可不慎哉百姓以纣之暴虐动成族诛今在商邑懔懔然常若颠坠于渊险中不可一日生也此所以言若崩厥角民心危苦如此武王以民为心其得坐视不拯救乎   萧氏曰防或无畏寕执非敌无乃弱乎曰君子临事而惧况于誓师乎虽以至仁伐不仁轻敌则未必无祸凡汤武之诰类此者多矣   吕氏曰武王剪伐汤之子孙倾覆汤之社稷谓之汤之雠可也然而汤之心便是武王之心武王之事深合汤之事子孙不贤使武王不取岂无他人取乎何尤于武王以汤出夏之心观之亦与武王伐纣一也武王能体汤之心所以见得有光于汤也学者能体武王武伐张之意则孟子之养浩然之气曽子之大勇不过如此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   呜呼乃一徳一心立定厥功惟克永世   无垢曰心徳二三则所向无成葢古人先贵于谋谋之既深则利害成败纎悉防茫备豫防闲已无遗防如是举事则规模于心发用于徳者一皆决断而无疑矣夫功有一时之功有万世之功若武王伐纣取涂炭之民付之安平之地立此法则为万世人主之戒岂非万世之功乎以克永世其意逺哉   史氏曰天下有一战之气作是气者不可不严人臣有万世之功图是功者不可不勉夫以仁义之师而伐暴虐之国此心此徳天下当不约而同建立厥家安定厥邦使其功世传则又人臣之愿望也商郊之誓其辞甚严勉之不及者是欲作其一战之气而为万世久逺之图也欤   吕氏曰誓已毕又再提起一徳一心説要其用志不分以成无疆之业纣之亡只是离心离徳武王之兴只是同心同徳是以前既説惟一心了又曰同心同徳了到此复曰一徳一心再提起分明説恐人懈惰散失而不知勉也无同之之道则众不如寡无亲之之道则亲不如疎   泰誓下   时厥明王乃大巡六师明誓众士王曰呜呼我西土君子天有显道厥类惟彰   无垢曰三篇之誓细读之皆有次序上篇言受防有悛心不可不伐之意中篇言既已渡河不当中辍之意下篇言纣罪恶如此不可不诛之意其曰时厥明谓戊午之次日大明而誓也大巡六师以明誓之则其意之所在无不晓然知之也 又曰天道之于义其吉凶祸福各以其类而至厥理甚明也禹之征有苖益赞于禹曰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汤之伐桀其诰多方曰天道福善祸淫与此言天道其意正同但其辞有详畧尔   吕氏曰古人见得天甚分明汤之顾諟天之明命此汤见天分明处武王言天有显道此武王见天分明处也若夫不知天者则见天于恍惚绵中不可致诘何者惟尽其心则知其性知其性则知天厥类惟彰便是显道大抵善恶各有其类为善降之百祥葢祥者善之类不善降之百殃殃者不善之类是声气之相感召也元不干天事天未尝有意于赏善罚不善善自致祥恶自致殃未尝有心于作福威因他有善而福之因他有恶而威之所谓述之者天作之者人也   今商王受狎侮五常荒怠弗敬自絶于天结怨于民斮朝涉之胫剖贤人之心作威杀戮毒痡四海崇信奸回放黜师保屏弃典刑囚奴正士   无垢曰狎谓近而防之侮谓玩而慢之狎侮五常是狎侮上天也其为人可知矣荒谓惑乱怠谓懈惰弗敬荒怠之本也尊履五常以敬行之其心为如何此人也天之所与往来酬酢者也侮狎五常荒怠弗敬岂天絶之哉自絶于天而已夫天即五常也五常人人具有是天未尝絶人也纣乃狎侮之自絶于天矣夫人所以胥爱胥敬固结而不可解者以有五常为之造化也狎侮五常则上下尊卑邈不相接而胥戕胥虐相憎怨而不已也然则结怨于民以其中无五常为之运用耳朝涉者有何罪比干之谏为身谋耶为天下国家计耶斮观其胫剖观其心是以杀人残忍为戏玩之具也以徳为威则君子见其徳小人畏其威作杀戮为威则无辜者被其毒矣纣狎侮五常荒怠弗敬徳安在哉知天下之不服也乃作杀戮以威之使天下不敢言而敢怒武王一倡而四海和之卒有燔身悬首之祸是纣毒痡四海而四海亦毒痡纣矣出乎尔者反乎尔信哉小人得志此奸邪所以有崇信之荣君子不肯顺此师保所以被放黜之辱也于纣之时而被崇信可见其无耻于纣之时而被放黜可见其所守朝廷之上奸邪充满而有道有徳者乃无一人焉心各有趣趣在髙明则典刑乃吾施设岂有一日而忘典刑者正士乃吾亲友岂有一日而忽正士者趣在邪僻则典刑乃若桎梏此所以屏弃之正士乃若仇雠此所以囚奴之葢典刑之士每止人之纵恣拂人之私欲是以圣贤之君常尊敬淫暴之君常疾视也纣心淫暴宜其所趣向至于如此周氏曰天非絶纣而纣自絶于天民非怨纣而纣自结怨于民   吕氏曰大抵天下之生未尝无对生者死之对存者亡之对有可以益人之生者稍悖之则入于死地有可以固人之存者稍悖之则入于亡地五常者有生人之功而又有可以固人国之理纣既自避其所生所存自然入于死亡之域而不自知学者之于五常固非所以避死而求生避亡而求存葢纣之所为如此岂能一日生正如鱼之失水即入于死五常者所以纲维人之心而敬所由存也使纲维一有懈弛如何知敬皇天无亲克敬惟亲天之理也纣既不知敬自然絶天是与天大叚相逺也朝涉之胫则斮而不恤贤人之心则剖而不顾作威杀戮言其恶念之炽毒痡四海言其恶念之广此是纣为恶成熟处纣终日去小人路上行凡是小人机械纣日日见之奸回之人自然崇信之纣既为恶见耆旧老成人可以为师者反视以为禁制纣者必放黜之而后已故视先王典刑亦如拘系之物必屏弃而后已囚奴正士专为箕子言谓箕子虽有拳拳不忍离王室之心兼是太师之尊而至于为奴纣之无忌惮可见   郊社不修宗庙不享作竒技淫巧以悦妇人上帝弗顺祝降时丧尔其孜孜奉予一人恭行天罚   无垢曰心各有所重重于此则轻于彼重于道义则必轻于邪僻是以敬天地尊鬼神而于妇人女子常恐其污已焉何暇与之周旋乎重于邪僻则必轻于道义此纣所以区区作竒技淫巧以悦一妇人而郊社至于不修宗庙至于不享也 又曰上帝之于人主也犹父之于子也子有所欲其有不顺者乎其或所为叛道所行不义上帝亦未遽至于断絶其命下丧亡之诛于纣岂得已哉以其穷凶极恶须假之五年而不改也故决然相武王以诛絶之 又曰至是知武王之意以顺天则在腹心之士孜孜奉我一人以行天罚耳葢武王率西土之众而西土之众率四海之众孜孜以奉武王则四海皆孜孜随西土以奉武王行天罚矣是则化四海止在吾左右前后耳左右前后不从而欲率四海岂理也哉   张氏曰纣之为恶至于此极此上帝所以弗顺降是丧亡于是假手于我有命则我之诛纣葢亦奉将天罚者也   吕氏曰大抵人立乎天地之间郊所以祀天社所以祀地宗庙所以报本反始是谓能尽人道纣于人道既亡则上不知有天下不知有地中不知有宗庙方且荡然夷居故奢侈之心日渐月加技则日欲其竒巧则日欲其淫至于以悦妇人自恶念至此而自不知己所谓瞽者善聴聋者善视类絶一源用力百倍何故瞽者既不能视则专于聴聋者既不能聴则专于视纣之心既不在于郊社宗庙之事自然于竒技淫巧这一邉下工夫 又曰当时西土之众八百国之诸侯其初从武王亦是无私意皆所以应天顺人讨纣不容已也使有一毫怠心则便失天心失天心便不是天讨大率人之心于临事之时最易怠惰当武王交兵之时所谓十乱之人固不敢有私焉然武王恐众士工夫未到者前见大敌有畏怯便是私意前见货寳皆欲贪争便是私意前见胜防横欲杀人便是私意大抵人最不要临时失了本心须常使元初心接续不畏怯不杀戮只曰我能伐纣便失了本心何故益天伐纣不是周伐纣如曰周伐纣而不曰天伐纣周如何以伐纣又要去孜孜欤恭字须防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二十六    宋 黄伦 撰   古人有言曰抚我则后虐我则讐独夫受洪惟作威乃汝世讐树徳务滋除恶务本   无垢曰夫行徳则天下归之天下归之者天子也暴虐则天下叛之天下叛之防防然拥虚器以在人上岂非独夫乎天下叛之矣不知畏惧乃大惟作威以杀戮贤人君子不修郊社宗祀则天下视之又甚世之仇敌矣 又曰徳欲广及恶欲知几故立徳者务滋欲其延蔓不已也除恶者务本欲其萌芽絶去也然则天下之恶皆萌芽于纣欲除天下之恶当除纣一人而已纣既灭絶则天下之恶脉理皆断矣脉理皆断善端自然发见焉   张氏曰诗云惠而好我擕手同归此抚我则后之谓也汤誓曰夏王率遏众力率割夏邑有众率怠弗协曰予及汝皆亡此虐我则讐之谓也独夫受洪惟作威乃汝世讐者谓之独夫受以其孤危寡独丧其君人之道也   吕氏曰君臣之间如天尊地卑自有定分其所以相与固结者皆天理自然如此若其抚则后虐则讐如是容易是君不君乃反掌之间耳此盖未知君臣之礼须当看古人有为而言亦当知武王有为而举武王説天之所以设君者本不是居九重之尊这便是后盖受天之寄为天子以抚养百姓这始是后若是纵暴肆虐失其君道这是民之讐葢天之立君本是抚育百姓今失天之职肆虐于民便是讐 又曰大抵广徳滋长则天下之人皆到可封之地位若除恶当就本根上除何故大抵恶岂人之所愿为若不幸而为污俗所染人君安可举世除之除一人则天下之恶自除矣   肆予小子诞以尔众士殄歼乃讐尔众士其尚迪果毅以登乃辟功多有厚赏不迪有显戮   无垢曰纣为天下冦讐乃天下所同疾特无有倡之者耳武王一倡则天下皆应之然则武王之倡非私怒也孟子识此意曰武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夫天下皆视纣如冦讐而欲殄歼之则纣之为人主可谓失其所操持矣 又曰迪进也登成也夫未举事之前以谋为主既举事之后以决为主故曰老者之智壮者之决武王之谋已无遗策矣今既渡河有进无退正用决之时也故其告如此以为尔众士庶几进于果决必取商纣以成我为辟之道 又曰赏以进之则人皆知进戮以惩之则人不敢退战功曰多以多为胜也功多则赏厚士卒其有自足之心乎不进则有显戮士卒其有反顾之心乎   呜呼惟我文考若日月之照临光于四方显于西土惟我有周诞受多方予克受非予武惟朕文考无罪受克予非朕文考有罪惟予小子无良   无垢曰纣所以暴虐者以昏文王所以光于四方显于西土者以明其明如何若日月之照临明岂有既乎日煜乎昼月煜乎夜昼夜常明想见文王心地无一毫之滓矣昼而思想皆无失念夜而梦寐皆无失路况事至乎前物形于眹其有不灼知其所从来而鉴观其所往乎 又曰昏为暴虐故有臣亿万惟亿万心明为仁圣故以西土之地而诞受多方也三分天下有其二其是之谓欤以此知明徳之尊虽无意于天下而天下当自归昏徳之贱虽贵为天子富有天下不免为一独夫而已 又曰文王仁圣诞受多方则克纣者乃文王积徳深仁感动天下之力岂独武王今日之武哉夫以臣伐君虽以武王伐纣不免于有罪使武王胜纣仅能免文王之罪而已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有何罪哉诗序以谓武王能广文王之声卒其伐功则伐纣者乃文王之心乎使武王不克纣文王能免罪乎 又曰夫克纣则以文王为无罪不胜纣则以小子为无良以善归亲引恶归已武王用心忠厚如此其肯贪位苟得为伐纣之举哉举天命人心所迫不得不然也   张氏曰易曰垂象着明莫大乎日月又曰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则明之至者莫明乎日月文王有明徳而诗人谓之明明在上故于此喻之若日月之照临也宜矣照以言其明临以言其髙惟其如日月之照临故逺足以光于四方近足以显于西土四方外也故言光西土内也故言显   吕氏曰文王盛徳光华如此武王以然一身继其后为甚难故武王常有不足之心使我克受非我之能乃文王之徳无愆文王仰不愧俯不怍故武王得承借余休所以能克受若受胜我非文王盛徳之不至乃是我无良不能继文王耳这一段最见武王之心武王奉行天罚以纣为独夫自然战必胜攻必取不知武王才説了必之一字便不是天心便不是天讨武王言自防伐纣便是有我便非无心非无心便非天讨武王到此尚把纣来计较胜负见得武王无必予克受非予武见得武王无我此见得武王与天同心益见得武王无必   武王戎车三百两虎贲三百人与受战于牧野作牧誓无垢曰合天下蛮夷之师岂止戎车三百两虎贲三百人哉此止谓武王西土之众腹心之师也武王为倡以率西土西土为倡以率天下故与武王同心死生者止在西土尔其余辅赞之师虽尽力于武王武王不尽责以必死也此躬自厚而不责人之意至于总誓诸侯与蛮夷曰尔所不勖其于尔躬有戮此亦为之大门耳   胡氏曰乗车既是虎贲左右必须勇士岂但有虎贲而无左右哉百夫长既乗戎车千夫长必非徒歩何从有车而乗哉兵车甲士歩卒共七十五人孔氏惟言歩卒而不数甲士岂虎贲人犹御一车而不战鬭邪以七十二人歩卒计三百两之戎车总二万一千六百人不言六百人而言举全数举全数者乃自解注文非释经也以举全数三字易六百人之三字于文不畅岂如言二万一千六百人哉   张氏曰必记戎车虎贲之数者盖言明殷商之众其防如林而武王所以胜之在徳不在众也易野则以车为主险野则以人为主戎车即兵车是也虎贲即武勇之士也诗曰有力如虎谓之虎贲者取其有力而已   吕氏曰大抵誓师有誓于军门之外者有交刄而誓者故司马法曰三王誓于军中欲民先成其虑也或誓于军门之外欲民先意以待事也或将交刃而誓致民志也武王此誓乃是交刃而誓也   牧誓   时甲子昧爽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王左杖黄钺右秉白旄以麾曰逖矣西土之人   无垢曰逖逺也以温言劳之曰逺矣西土之人以言其跋渉之劳征行之苦使其心悦于上之见知也胡氏曰礼称人道尚右戎事尚左记曰进退有度左右有局各司其局然而男子尚左女子尚右隂阳之义也偏将军处左上将军处右生杀之义也是则小戴之文未有定据老聃之説独立言岂以一经一句以为凖哉白旄者取其易见也夫以色之易见者莫鲜于赤故朱干朱户以章其礼赤绂赤舄以异其数旄不以赤而以白者周之车服旌旗器械皆尚赤则所麾之旄必以白白者金之正色甲兵之事故异于赤而易见者谓以此也   张氏曰钺所以诛黄中也所以为信旄所以教白西也所以为义钺用黄诛之必以信故也旄用白教之必以义故也武王杖信秉义足以致其来曰逖矣西土之人者叙其情悯其劳而劳其来之逺也   吕氏曰武王自临战与士卒同其劳苦以钺与旄任地指麾説道是逖矣西土之人观此气象至诚恻怛恁不敢不勉士卒见此自然不顾其矢石之劳亡其霜露之苦亦皆领武王之和   王曰嗟我友邦冢君御事司徒司马司空亚旅师氏千夫长百夫长及庸蜀羌髳微卢彭濮人称尔戈比尔干立尔矛予其誓   无垢曰前言逖矣西土之人此誓武王之师也今曰嗟我友邦君此誓诸侯之众也今誓至于旅则诸侯之官尽在于此矣师氏谓军中以兵守门者千夫长谓一师之帅也百夫长谓一卒之长也戈防也防柄既长可以言称矣想武王之时指防为戈耳方言干又云楯自闗而东或谓之楯或谓之干闗西谓楯是干楯为一也此特辨戈防干楯之名耳至于曰称曰比曰立此又见行阵之法而威仪之壮也想像称戈比干立矛之时森严缜宻其何可犯乎 又曰八国皆蛮夷也文王为西伯故西南夷来助文王美化行乎江汉之域故江汉之夷来助纣为无道非特诸侯欲伐之虽西南夷江汉夷亦欲伐之矣失人心如此尚欲君天下乎   张氏曰武王之伐纣六卿莫不具在而特举司徒司马司空者盖徒众之令则听之司徒军旅之令则聴之司马营垒之令则聴之司空此其誓所以特先于三卿也 又曰庸蜀羌髳微卢彭濮人此皆西南之酋长也当是之时皆防于牧野之地故举而誓之此所谓华夏蛮貊罔不率俾者也君子临事而惧故虽将战而犹誓之也   吕氏曰武王到临阵之时不止誓西土之人至于小大逺近诸国皆誓之武王尝言来归者八百国诸侯之众何独止言庸蜀羌髳微卢彭濮人此亦是史官序事之法举逺而知近举小而知大举微而知著此言军威须当办备各各恁地整顿精神聴我一人誓命   王曰古人有言曰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无垢曰盖鸡之为物雄鸣雌哺此常理也使防代雄鸣乃恶气所感其家必有不祥事 又曰家以牝鸡司晨卜不祥国以妇人专政卜不祥将言纣用妲己之言故引古占卜为训   张氏曰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内内外异位则妇人故无预于外事矣妇人预于外事鲜不败乱是犹牝鸡之晨其惩遂至惟家之索也   吕氏曰大抵天地中各自有定位如君唱而臣和男外而女内夫行而妇随此皆不可易者至如牝鸡司晨隂阳缪盭则一家索矣言天本不曽与纣易位以纣先自易位故天亦从而易之   今商王受惟妇言是用昏弃厥肆祀弗答昬弃厥遗王父母弟不迪   无垢曰放出师保囚奴正士焚炙忠良而惟妇人言是用此逆天理者也以牝鸡之説卜之国之将亡也必矣家生败子则有牝鸡之晨国出乱君则惟妇言是用此皆不祥之兆矣 又曰肆陈也答报也祭有祈焉有报焉载芟春祈社稷之诗良耜秋报社稷之诗以至蜡之祭迎猫为其食田鼠迎虎为其食田豕此皆报之之谓也纣惟妇言是用无往不昏使人神皆不得其所郊天祭地四时享庙皆人道之常也纣以昏故弃其陈祀不敬天地鬼神非特不敬而已凡当报答之祭亦皆弃之 又曰纣惟妇言是用无往不昏同王父同母昆弟人之所爱敬也今皆弃而遗之不知待以昆弟之道是不复知有骨肉矣此岂人理也哉夫不敬天地鬼神不知有王父母弟安得有吉祥事乎   吕氏曰所谓尊有常尊纣昏弃肆祀弗答是不能尊其常尊所谓亲有常亲纣昏弃王父母弟不迪是不能亲其常亲   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长是信是使是以为大夫卿士俾暴虐于百姓以奸宄于商邑今予发惟恭行天之罚   无垢曰暴虐百姓奸宄商邑正纣之心亦四方多罪逋逃之心有此心而又有此才此纣所以是崇是长是信是使是以为大夫卿士也言暴虐则有残民害物之事言奸宄则有踪迹诡秘之事多罪逋逃有此才而纣能使之可谓同恶相济矣天将亡商故生纣又生多罪逋逃以破坏残灭之伤哉   张氏曰夫惟幽不能钦神明不能爱亲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者是崇是长是信是使是以为大夫卿士则所与同于厥邦者皆羞刑暴徳之人所与同于厥政者皆庶习逸徳之人如是则纣孰与为善哉是崇者尊其道也是长者长其恶也是信者信其言也是使者用其力也是崇是长则以为之卿士而承之者也是信是使则以为大夫庸之者也   今日之事不愆于六歩七歩乃止齐焉夫子勖哉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齐焉勖哉夫子尚桓桓如虎如貔如熊如罴于商郊弗迓克奔以役西土勖哉夫子尔所弗勖其于尔躬有戮   无垢曰夫不过六歩七歩乃一休止而整齐焉亦可谓深宻矣休止以养其力整齐以警其慢称夫子以壮其志称勖哉以警其慢击刺之法小进则四五大进则六七又休止而整齐之夫当其交战之时而其法乃森宻如此况其平居乎行阵之内其法乃森宻如此况其大礼乎谁得而乗其便而伺其怠耶 又曰上先称夫子后言勖哉自此以后皆先称勖哉后夫子大抵兵事以警备为体也桓桓武貌也如虎如貔如熊如罴此桓桓貌也夫此四兽搏物也其作威其猛厉为如何哉使将士之武如此四兽亦何可当也 又曰克奔归我者弗迓击之第使之聴役于西土之众而已夫西土之众腹心之众也彼奔归我者安知非奸人刺客乃遽处之腹心之内兵事贵严如此何也此武王太公所以处商人也昔铜马降光武光武遽入其营铜马之众曰萧王以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使纣之人为腹心之众其安反侧也可知矣武王之举诛其君而吊其民民之望武王如大旱之望云霓也上下之心如此复何疑之有哉东坡曰孙武言用兵其势险其节短故不过六歩七歩四伐五伐六伐七伐必少休而整齐之   张氏曰用兵行师之道其坐作进退莫不有法其攻杀击刺莫不有制不愆于六歩七歩乃止齐焉者告之以坐作进退之法使之不敢过也不愆于四伐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齐焉者告之以攻杀击刺之制使不敢逾也   萧氏曰先王之使人也始勉之以所慕终肃之以所畏然后人有所劝惩而功成焉泰誓曰立定厥功惟克永世始勉之者也下篇曰功多有厚赏不迪有显戮自所勉而肃之也至此惟曰弗勖有戮者终于肃之而已   吕氏曰当舜之时但只言罚弗及嗣赏延于世至启有扈启自度不如禹于法之外又添予则孥戮汝孥戮却不是尽杀其妻孥但言累及妻孥至汤伐桀与启未逺亦未能便变得此法亦説予则孥戮汝至武王伐纣却説其于尔躬有戮到此又看得圣人虽到世变风移又自能厚其已薄之俗于数千百年之下又不是汤不如武王到武王之时上承太王王季文王许多人积累之徳民心薰蒸之久启既开此门武王到此因而又与闭了此门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二十七    宋 黄伦 撰   武王伐殷徃伐归兽识其政事作武成   孔氏曰文王受命有此武功诗之文也彼言武功谓始伐崇耳殷纣尚在其功未成成功在于克商今武始成矣故以武成名篇以泰誓继文王之年故本之于文王   郑氏曰着武道至此而成   无垢曰惟一月壬辰至一戎衣而天下大定此叙徃伐之事也自乃偃武脩文至示天下弗服此叙归兽之事也自列爵惟五至垂拱而天下治此叙识其政事之实也夫政事即殷家之政事耳武王特顺民心而复之以慰天下之心商纣废故家政事以失天下故武王复殷家政事以慰天下以此见前圣后圣之心归于大公至正不以一毫私意紊乱于其间也又曰武成之义以谓武至此而成不复用也夫武王所以起兵者为何事哉为诛纣耳纣既已诛武功已成矣复安用武哉   吕氏曰武成一篇所以緫序武王伐商终始之规模孔子序书撮其大纲此终始之规模皆见于序也徃伐归兽所谓归马放牛是也识其政事所谓列爵分土建官是也大抵取天下之规模与定天下之规模无异后世之君固有恃势力而取天下者天下平定之后所谓定天下之规模蔑然无闻徃徃不知创业为可继之道   武成   惟一月壬辰旁死魄越翼日癸巳王朝歩自周于征伐商   无垢曰一月商之十二月周之正月也   东坡曰壬辰未有事先书旁死魄者记月之生死使千载之日后世可考也厯法以月起故书多记生死朏望皆先事而书所以正厯也   厥四月哉生明王来自商至于丰   孔氏曰哉始也顾命传以哉生魄为十六日则哉生明为月初矣以三日月光见故传言始生明月三日也此经无日未必非二日也生明死魄俱是月初上元死魄此云生明而魄死明生互言耳月以望亏望是月半望在十六日为多通率在十六日者四分居三其一在十五日耳此言既生魄故言魄生明死十五日之后也丁未祀于周庙已是此月是十九日矣此受命于周继生魄言之则受命在祀庙之前故祀庙之时诸侯已奔走执事岂得未受周命已助周祭明其受命在祀庙前矣   无垢曰厥四月哉生明谓四月三日也王来自伐商至于丰欲行周家之政事也生魄谓月十六日则生明谓月三日也朔后明生而魄死望后明死而魄生盖朔是死魄二日为旁死魄已有生明之意矣三日则明生而魄死矣武王正月二日至商至四月三日功成而归也四月三日至丰故十五日以后庶邦君暨百工聼命于武王也   张氏曰颁正朔受爵服与之正始而已以明革商命而为周于此乎始也   吕氏曰十六明防魄生之日天子诸侯百官皆洗心涤虑以聴新天子之号令先是武王受命于上后是百官受命于武王武王乃告之以祖宗功徳之盛   乃偃武修文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示天下弗服   无垢曰呜呼不祥之噐岂可常玩弄哉武王圣人知此举之不可再也故倒载干戈包以虎皮示天下以不可复用之意而修礼乐庠序之事纳天下于中和之中为国家长久无穷之计其过人也逺矣   东坡曰华山之阳有川焉然地至险絶可入而不可出桃林之野在华山东亦险阻归马放牛于此示天下弗服也春秋传曰天生五材民并用之阙一不可谁能去兵兵不可去则牛马不可无虽尧舜之世牛马之政不可不修而武归马休牛倒载干戈包之虎皮示不复用者盖盛徳所在惧者众矣武庚纣子也杀其父用其子付之以殷民武王知其必叛矣然且用之纣子且用况其余乎所以安诸侯之惧也楚灵王既县陈蔡朝诸侯卜曰当得天下民患王之无厌也故从乱如归智伯夫差皆以此亡战胜而不已非独诸侯惧也吾民先叛矣汤武皆畏之故汤以慙德令诸侯曰懔懔危惧若将陨于深渊其敢复言兵乎武王之偃武则汤之慙徳也秦汉惟不知此故始皇不及二世而天下乱汉虽不亡然诸侯功臣皆叛高祖以流矢崩皆不偃武之过也   张氏曰兵犹火也不戢将自焚此所以贵于偃武马上得之不可以马上治之此所以贵于修文载戢干戈载櫜弓矢偃武之谓也敦尚儒术讲明礼义修文之谓也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盖昔之战也马牛有所服乘今则马归华山牛放桃林因其土地所宜而牧之者也   吕氏曰武王之用兵以应天顺人不得已而用之一之为甚其可再乎大抵圣人举事兵起于人而不起于我故武王所以伐纣而用兵起于纣而不起于武王纣防而兵自偃何至于再用乎后世兵端起于自己而不起于人争城而战争地而战至虽得天下以后方且好大喜功而不肯止如唐太宗既定天下之后犹有高丽突厥之举防得武王天下已定不用兵时方见得兵起于纣而不起于武王   丁未祀于周庙邦甸侯衞骏奔走执豆笾越三日庚戌柴望大告武成   无垢曰孔颖逹谓周正月辛邜朔二月辛酉朔闰二月庚寅朔三月庚申朔四月己丑朔则丁未乃是十九日也月三日至于丰至十九日而告庙也夫邦甸侯衞与武王等为诸侯今一旦躬就臣子之位大小奔走执豆笾于周庙何以使之如此服从哉岂威刑之足惧乎智术之足高乎曰威刑智术可以服其形而不可以服其心诸侯之心服则以武王之举无一毫私心与天下同其心耳行天下之同心此天下所以心服也越三日此四月二十二日也既祭祖庙乃郊天望祭也大告武成以言伐纣之功已成乃复命于天也以此知武王之举岂私意哉天之意也使有私意其见祖宗时见上帝时见山川时能不愧于心乎   吕氏曰武王既定天下偃武修文告功于宗祖庙见得武王伐纣以仁易暴不负祖宗之所付托纣防已后不自有其功尽归之于祖宗正如舜巡守以后归格于艺祖春秋之时尚有告挚之礼天下诸侯骏奔走执豆笾亦与武王同此一意也先告祖庙又三日庚戌之日方燔柴于天地山川夫武王躬行天讨乃天地山川之本意既有责于我我之伐纣动合天理功成之后乃告于天地山川   既生魄庶邦冢君暨百工受命于周王若曰呜呼羣后惟先王建邦启土公刘克笃前烈至于大王肇基王迹王季其勤王家我文考文王克成厥勲诞膺天命以抚方夏大邦畏其力小邦懐其徳惟九年大统未集予小子其承厥志   无垢曰王迹基于大王王家勤于王季王功成于文王夫其成也岂偶然哉此天命也天命不可见苐天下贤者归之是天命之所归也文王修徳于几席间而坐受天下贤者之来是大膺天命也贤者之来岂以为美观哉将以共取涂炭之民付之安平之地耳又曰文王受命明年伐犬戎又明年伐宻须又明   年败耆又明年伐黎又明年伐崇其势力如此大邦安得不畏笃仁敬老慈少其行徳如此小邦安得不懐然文王之心苐知修徳而已非计较谋画曰大邦当以力服小邦当以徳懐如此则是霸者之学管乐申商之术也然则如之何大邦以力服人而文王不可以力加小邦以徳望人而文王足以慰其望 又曰文王以虞芮之讼诸侯归之故称元年至九年而崩故曰未集其曰大统是言文王之心不止于三分天下有其二矣曰称王称元年此天下之心也称大统称未集此武王之言也 又曰使纣悔过武王承文王之志当如之何曰率天下诸侯以就臣子之位此承文王之志也以纣之不改天下之心不可遏上天之命不可忽也故有渡河之举以继大统之志焉事至大统亦不得已焉耳武王岂以天下为荣哉学者当以圣人观武王不当以凡俗之心观武王也史曰成王业者其积累非一人之力受天命者其懐来得四海之心   于实曰昔周之兴也后稷生于姜嫄而天下昭显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其诗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又曰立我蒸民莫匪尔极又曰实颖实栗即有邰家室至于公刘遭狄人之乱去邰之豳身服厥劳其诗曰乃裹糇粮于橐于囊陟则在巘复降在原以处其民以至于太王为戎狄所逼而不忍百姓之命杖防而去之故其诗曰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周民从而思之曰仁人不可失也故从之如归市居之一年成邑二年成市三年五倍其初每劳来而安集之故其诗曰乃慰乃止乃左乃右乃疆乃理乃宣乃亩以至于王季能貊其徳音故其诗曰克明克类克长克君载锡之光至于文王备修旧徳而惟新其命故其诗曰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懐多福由此观之周家世积忠厚仁及草木内睦九族外尊黄耇养老乞言以成其福禄也   张氏曰周之王功肇基于太王勤劳于王季而其成之也实在于文王而已是故民附歌于灵台官人咏于棫朴大明言其明徳皇矣言其修徳其终也旣伐于崇作邑于丰则其克成厥勲可知矣大邦畏则义足以制其彊小邦懐则仁足以绥其弱力之所制者外也故使之畏徳之所绥者内也故使之懐四方无拂此大邦之所以畏也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此小邦之所以懐也不先有以制大邦则小为大所吞虽欲懐小邦难矣故先言大邦畏而后言小邦懐也   吕氏曰大畏其力则徳在其中大则见文王之所以盛小懐其徳则是强之制弱形势如此不见文王之大力见文王之徳须去大上识得文王之力文王地止百里甲兵尤不多大邦畏者不是畏文王此力所以畏者畏文王之徳威而已   厎商之罪告于皇天后土所过名山大川曰惟有道曽孙周王发将有大正于商   无垢曰武王伐商以商之罪告于皇天后土所过名山大川者言今日之伐非为一己之私以致天地山川之意也有道者之曽孙能不坠故家所传固可以正无道者之罪矣   张氏曰对皇祖而言之则谓之曽孙称周王而曰有道曽孙者以明周之有道非一日也   吕氏曰铺陈商纣之罪告于皇天后土所过名山大川盖武王与天地神明同一理高明在上则曰天厚载无疆则曰地融结则曰山流通则曰川聪明时乂则曰君实一理耳故黙与天地神明相为賔主相为酬酢惟有道曽孙周王发此一句亦见武王不敢自居之意皆归于祖宗故自説为有道而已承祖宗之意将已大正于商   今商王受无道暴殄天物害虐烝民为天下逋逃主萃渊薮   无垢曰帝王天地神明万物之主主为有道则天地幽明山川草木鸟兽鱼鳖皆得其所一或无道则山川草木鸟兽鱼鳖有至于暴殄而不得其性矣四海万方含齿戴发有至于害虐而亦不得其性矣 又曰为天下君而藏亡匿奸其亦可怪也已昔唐庄宗有天下而好与优人为伍自傅粉墨与优人共戯于庭优人谓之李天下诸优出入宫掖侮弄搢绅羣臣愤疾莫敢出气盖庄宗下俚之性与优人合也纣为天下逋逃主萃渊薮其亦性与天下凶恶罪人合吕氏曰人主当辅相于天代天作子凡上天所生之物皆养育之凡上天所生之民皆爱惠之今纣失其职反养育为暴殄易爱惠为害虐其他常人暴殄害虐犹可恕纣受天之责为暴殄害虐之事而纣反蹈之正所谓盟主自盗纣负天下之罪不亦深乎   予小子既获仁人敢祗承上帝以遏乱略华夏蛮貊罔不率俾恭天成命   无垢曰仁人之心即上帝之心天下大乱非仁人其谁救之于大乱时而有仁人此即天将已天下之乱也然则武王获仁人即是获上帝也以仁人遏乱人之谋又何难乎略谋也明主自有明主之略乱主自有乱主之略遏乱主之略而以仁人是以治易乱也秦之乱汉高祖入关约法三章以遏之隋之乱唐高祖入关不戮一人以遏之孟子曰如有不嗜杀人者能一之信哉然则获仁人以遏乱略岂非祗承上帝乎   张氏曰当是时也天下归周者众内而华夏外而蛮貊莫不相率为我所使则其得人心可知矣观牧誓之友邦君与千夫长百夫长则华夏之率俾可知矣其称庸蜀羌髳防卢彭濮人则蛮貊之率俾可知矣恭天成命者谓其伐纣之命也终于无亏谓之成天命文王作周于始命武王继伐于终此成命也   肆予东征绥厥士女惟其士女篚厥黄昭我周王天休震动用附我大邑周惟尔有神尚克相予以济兆民无作神羞   无垢曰武王东征岂以富有天下为心哉安此万民而已智可以欺王公不可以欺豚鱼力可以得天下不可以得匹夫匹妇之心惟武王之心心在安民诚诸中形诸外此所以致士女之有黄之迎也夫士女之心岂可以智力收之哉今民心如此欲识王者之道昭昭然可见矣 又曰古人求天于民而后人求天于天求天于天则人事不修或至于乱求天于民则以徳抚民以谓民心归之是天归之也今士女篚厥黄以迎武王则天休震动可即民心而见之矣民心归周是天附我大邑周也 又曰天地山川之神惟徳是与武王将为民除害民安则天地山川亦安矣使武王之举不济则神亦可羞矣   既戊午师逾孟津癸亥陈于商郊俟天休命   无垢曰考武王一月壬辰歩自周于征伐商而戊午师逾孟津是正月三日离周至二十八日至孟津凡二十五日周至孟津一千里以日计之是日行四十里也自孟津至商郊三百里戊午逾孟津癸亥至商郊是日行八十里也向何其缓今何其速也盖自周至孟津此正兵也渡孟津至商郊此竒计也然而俟天休命以师行而雨也冒雨而行师俟霁而征伐此俟天休命也説者谓雨者天地神人和同之应休命之意或出于此   萧氏曰俟天休命俟战也战则胜胜则见天之休命陈氏曰武王之圣其以甲子日兴而纣以甲子日亡必有前知之祥以其日而告武王者矣武王由河朔经朝歌歴六日而行四百里盖将以赴甲子之休命不敢缓也且其于甲子之前期陈师以俟之所谓见乎梦卜恊于休祥是也   吕氏曰戊午师逾孟津正前所谓一日戊午师渡孟津要防武王虽兵到商郊已是成列了若先动时乃是武王自动非天之动所以俟之者当动而动便是俟天休命也至于甲子纣率其旅若林此乃武王当动之时也   甲子昧爽受率其旅若林会于牧野罔有敌于我师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血流漂杵一戎衣天下大定无垢曰受率其旅若林会于牧野是纣亲征也其来如林岂民之心哉刑诛驱之耳其旅若林而防有敌于我师者是商之民心日徯武王之来伐今乃得其所欲也不然视商王如父母视周师如仇雠有进无退有死无生如林之师何可当哉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是一日之间商民尽变为周民商师尽变为周师恊心同力意欲攻纣以快平昔之愤怒攻于后以北意盖在此呜呼民亦可畏哉平时纣尊如天民卑如地岂谓一朝之变民心遽至于此夫纣失民心非始于牧野时也当其沉酗肆虐焚炙忠良贼虐諌辅时天下之心已去久矣特因牧野以发泄之耳为人君者其可挟恃有天下而不知畏哉   顾氏曰夫书者犹史也有辞有实夫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者谓之实血流漂杵者谓之辞也   黄敏曰仁者无敌于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何其血之流杵者不仁之党自杀者也岂非至不仁者之明且验也哉武王之兵不战而胜故云一戎衣而天下大定乃反商政政由旧但一服戎衣不战而天下大定明矣   张氏曰一戎衣而天下大定者言王师之不劳而可以致天下于安静孟子曰武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亦以此矣   吕氏曰若林之众非不多盖纣之所多者虚名而已武之兵未到时商众且虚名相逐于行列之间武王兵既到斯民皆见其父母是以罔有敌于我师若林之旅皆倒戈攻后者何故盖斯民无有不怨纣所与纣亲者皆四方多罪逋人平日害虐良民者民至此自然倒戈杀之血流漂杵言其战之大也戎衣一着天下如何便会大定盖当纣时商人多自杀武王兵竟不动渠魁既殱自然大定尝观孟子谓至仁伐不仁不信血流漂杵之言以谓吾于武成取二三防而已此盖有説也孟子所以不信其言者甚严盖战国之时杀人盈地孟子盖欲杜絶其言培飬生意不得不发为之説恐当此时借此恣杀人也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二十八    宋 黄伦 撰   乃反商政政由旧释箕子囚封比干墓式商容闾散鹿台之财发钜桥之粟大赉于四海而万姓悦服   无垢曰纣反先王之政而天下乱武王反纣之政而天下治反纣之政岂用武王私意哉一由商之旧政耳商之旧政民心在焉政一由旧则民心归矣 又曰纣以箕子为有罪而囚之以比干为有罪而杀之又以商容为有罪而绌之夫此三人者商民之所归心也纣乃囚之杀之绌之则民心去矣今武王一入商邑解释箕子之囚增封比干之墓式敬商容之闾民心欢欣当如何哉皆知武王之心与民心同矣武王知民心在此其入商邑未及一话一言首为此举而民皆悦之八百年基业自此立矣于乎盛哉老泉曰武王以天命诛独夫纣揭天下大义而行夫何防天下之人而其发粟散财何如此之汲汲也意者虽武王亦不能以徒义加天下也干文言曰利者义之和又曰利物足以和义呜呼尽之矣君子之耻言利亦耻言夫徒利而已   东坡曰实者所以信其名而名者所以求其实也有名而无实则其名不行有实而无名则其实不长凡今儒者之所论皆其名也昔武王既克商散财发粟使天下知其不贪礼下贤俊使天下知其不骄封先圣之后使天下知其仁诛飞亷之恶使天下知其义如此则其教化天下之实固已立矣天下耸然皆有忠信亷耻之心然后文之以礼乐教之以学校观之以射御而谨之以冠昏防祭民是以目击而心喻安行而自得也   张氏曰继治世者其道同继乱世者其道变武王之伐商则继乱世而已故反商纣之恶政而政由旧也如汤之伐桀所谓纉乃旧服同义释箕子囚封比干墓式商容闾所以礼君子也散鹿台之财发钜桥之粟所以恤小民也大赉于四海所以锡予善人也盖武王于建万国亲诸侯而大封之将以与之共治也惟其如此此万姓之所以悦服   吕氏曰武王与成汤合徳同心纣之所以亡者縁其尽变旧政武王伐之岂有他哉欲尽还天下之旧使天下再见汤太甲六七贤君也圣人同心同道如此箕子贤人也前日囚之吾今日则释之比干亦贤人也前日杀之吾今日则封之商容亦贤人也前日贬之吾今日则式而礼之此都是天地重开日月还明之气象也纣之利己不利人不知天之生财生粟本欲要养天下之人是人人有分也下之供上如九赋九贡固自有常数也纣欲敛天下之财粟而为己有聚之于鹿台钜桥夺天生养民之具自归于己是以聚天下之怨武王一发散之解其前日之怨还合当有分之物万姓自然悦服后世以私心看武王乃谓武王收天下之心以纣敛天下之怨使武王欲收天下之心是亦一纣也武王岂有此意哉武王循天理而已   列爵惟五分土惟三   胡氏曰列爵惟五者孟子谓五等附庸在其间也其列爵也公侯伯子男凡五等其分土也公侯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凡三等庶邦君暨百工受命于周故其制则列爵惟五分土惟三而异乎商之制也王制言公侯伯子男凡五等此列爵惟五也公侯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此分土惟三也周官言诸公之地封疆五百里侯四百里伯三百里子二百里男百里其制与此不同者葢武成孟子王制言其封之实而周官之制兼附庸而言之徳不倍者不异其爵功不倍者不异其土以徳异爵此公侯伯子男所以别之以五也以功异土此公侯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所以分之为三也   建官惟贤位事惟能重民五教惟食防祭惇信明义崇徳报功垂拱而天下治   无垢曰建官非贤其何以成朝廷治事非能其何以济度庶物官若公孤之属非大有徳行不可以居此位事若六卿之属非大有才智亦不可以居此位然则徳者责以才智乎才智其有徳行乎曰是何言也公孤位重才智为不足道尔六卿羣司之长使无徳行亦岂能在朝廷苐公孤以徳行为任故称贤六卿以才智为大故称能武王新得天下岂容有无徳无才者居公卿之位乎此可以意防也民者邦之本五教者人之大伦食者民之天防者人之送终祭者人之报本此五事者皆有天下者之所当尊敬也重然诺者其言可法故当厚待之惇者厚待之也谨践履者其行可师故当显之明者显之也徳为天下所尊故当崇功之在人有不可忘者故当报此皆百王之所同千圣之所传也岂为过分也哉夫使人主厚待然诺之人显践履之士尊徳行而报功劳此岂非太平之主乎武王一得天下其所施为皆当人心呜呼其盛哉 又曰谓垂拱而天下治何也天下之理顺而行之则其心初无为其废其兴一于理而已矣夫武王之伐商岂于天地之外有一毫私心哉商匀当伐纣自当死箕子自当释比干自当封商容自当式鹿台自当散钜桥自当发四海自当赉诸侯自当受命庙自当祀天自当郊武自当偃文自当修以至信自当惇义自当明徳自当崇功自当报此天理也武王垂衣拱手坐观众理而行之岂有一毫私心以为之哉   吕氏曰建官位事在内之政官不贤不可居其官所以天工人其代之须与天相似便是贤位事者各随其能重民五教王者之事不过教养而已重之者非强使之重五教扵食防祭之中非食防祭之外别有五教而已所谓衣食足然后知礼节惇信明义崇徳报功武王各因其所当然有信则惇之有义则明之徳则崇功则报万物各得其所自然垂拱无为而天下治与舜优防南面垂拱无为而天下治太平无异也   武王胜殷杀受立武庚以箕子归作洪范   无垢曰洪大也范法也言九畴乃自有天地以来天地之大法不可违也不谓之法而谓之范法则入范则出犹植之在范以一而生无穷之物也九畴造化天下岂有纪极哉   东坡曰杀受立武庚非所以问洪范者而孔子于此言之明箕子之徳武王葢师而不臣也箕子之言曰今殷其沦防我罔为臣仆殷亡则箕子无复往之道以此表正万世为君臣之法如伯夷叔齐之志也箕子之道徳贤扵微子而况武庚乎武王将立殷后必以箕子为首微子次之而卒立武庚必二子辞焉武庚死而立微子则是箕子固辞而不可立也太史公曰武王封箕子于朝鲜而不臣也非五服之外賔客之国则箕子不可得而侯也   杨氏曰且杀受立武庚无预扵作洪范若曰武王胜商以箕子归作洪范斯亦可矣然仲尼叙洪范必载杀受立武庚于其间者着武王周公之失也夫立商之后者非若居常继世以立诸侯然使之开国以奉商世先王之祀非为纣一人而已岂得知箕子之贤访之以洪范而不立之俾奉商祀而立其杀者不肖之子俾为二王后兹非失乎至成王时武庚果作叛卒至扵动兵劳众而仅克诛之则武王周公作事谋始之失不亦着矣哉   张氏曰道散而为隂阳隂阳散而为五行五行散而为万物万物盈天地之间出于机入于机有待也而生有待也而死物之所聴者命命者命于此而已物之所由者道道者道于此而已六合为大矣未离其内秋毫为细矣待之成体此五行之所莫适而为大矣洪范之所谓洪者指五行而言之也是故合之则为洪围之则为范范虽未离乎形而有形者之所自出此所谓洪范 又曰纣为无道杀之义也立武庚以为之后仁而有礼也惟其胜殷杀受而又为立武庚以继其后则武王之所遇商者可谓尽其道矣苟为不然则箕子孰肯归周而为之陈洪范   吕氏曰武王杀受乃是应天顺人为革命之举此至大之事箕子只是区区一个奴囚以他归作洪范自与上件轻重不同如何却将来对説以迹而论固有是间然以理而论武王革命之举固欲除天下之大害以箕子归又欲传天下之大法都无轻重   洪范   惟十有三祀王访于箕子   孔氏曰此经开源于首覆更演説非复一问一答之势必自箕子自为之也发首二句自记被问之年自王乃言至伦攸叙王问之辞自箕子乃言至伦攸叙言禹得九畴之由自初一曰至威用六极言禹第叙九畴之次自一五行以下箕子更条説九畴之义此条説者当时亦以对王更复退而修撰定其文辞使成典教耳   无垢曰此篇箕子自具问答之由目之曰洪范非周史所作也何以言之商曰祀周曰年如泰誓言惟十有三年春大防于孟津称年而不称祀今曰惟十有三祀称祀而不称年扵以见不忘扵殷之意不臣于周之心也周之史官不敢没其意者以箕子之心天地鬼神知之旧矣岂可没也以箕子归未闻箕子朝武王而首云王访于箕子则武王寛大之徳遂其不臣于周不忘于殷之节亦可以见武王矣然而箕子作洪范首书此者以名节之不可失也   上官公裕曰唐虞曰载夏曰嵗商曰祀周曰年载言王事之有成嵗言阳步之有终祀者记其祭之周年者记其谷之稔帝道运而不息是以称载夏道尊时故称嵗焉商道尊神故称祀焉周道尊谷故称年焉洪范周书也而曰十有三祀者葢主箕子而言祀亦犹禹贡记尧之时事则称十有三载多方诰商之余民则称五祀也 又曰方周之兴贤人众多而武王乃访洪范于箕子岂以箕子为独贤哉亦其权而已矣夫纣之亡亦不用箕子之言而箕子之设心岂忍幸君之亡以逞吾私愤哉亦必有怛之心焉故尝曰商今其沦防我罔为臣仆其一于事商而不以存亡二其心者也武王入商释其囚而收之故曰以箕子归以此见箕子不二于周也特武王收之而与归耳然则箕子之心岂能无愧乎故武王因而访之所以释其心之愧也   王乃言曰呜呼箕子惟天隂骘下民相协厥居我不知其彞伦攸叙   孔氏曰骘定也言民是天所生形神天之所授故天不言而黙定下民羣生受气流形各有性灵心识下民不知其然是黙定也相助也协合也助合其居者言民有其心天佑助之令其谐合其生出言是非立行得失衣食之用动止之宜无不禀诸上天乃得谐合失道则死合道则生言天非徒赋命于人授以形体心识乃复佑助谐合其居业使有常生之资九畴施之于民皆是天助之事也   无垢曰隲升也夫隂升下民而不显示其符不如是则神怪民惑而奸人得志矣人君代天造化者也相协厥居者乃人君之职相助也协和也居其所禀常性也天以五行隂升之人君以五事至福极助和之则天为万物父母元后作民父母之説行矣夫惟助和其性当有常理次叙而武王未之学焉此所以下访而问也   张氏曰道散而为五行五行之在天地之间也一始一终而终始有不可穷之彞一先一后而先后有不可乱之伦是故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新故相仍往来相继此其彞之不可穷也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此其伦之不可乱也因其不可穷也故推使之通因其不可乱也故辨使之治此彞伦之所以得其叙者天也叙之者人也武王欲知其彞伦攸叙所以道箕子而使之言也   陈氏曰隲升也天降格于民民升达扵天使其性命之理隂有以相通也天之使是民相通其道葢将以助民而协其居所谓助民而协其居者资之以生生之道也水火土金木自是而用矣九畴自是而起矣武王言我不知其常伦之所叙是咨之以九畴之次序也   箕子乃言曰我闻在昔鲧陻洪水汨陈其五行帝乃震怒不畀洪范九畴彞伦攸斁鲧则殛死禹乃嗣兴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彞伦攸叙   无垢曰五行在天不能无偏胜故其在人不能为全徳赖圣人辅相调和之如何耳尧时洪水为害是五行中水偏胜也辅相调和之当以常理水之常理趋下为理鲧不知此理也乃出私智以湮塞之使水失趋下之理然则辅相调和之道安在哉夫五行一物失性则五物颠倒葢五物相资以生者也如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失其性则生理乱矣木火土金安得不乱乎上帝以五行造化万物而鲧陻洪水汨陈其五行使造化之权不行安得不震怒乎夫识万理之自然而行其所无事者乃能知九畴之理鲧方命圯族不循常理岂受九畴之资乎不与洪范九畴而常理皆壊不足怪也 又曰鲧之殛乃舜也而曰帝乃震怒又曰鲧则殛死以此知舜之心即上帝之心舜之殛鲧乃上帝殛鲧也则有天下者其操赏罚可以私喜怒而乱天道乎吁可惧也鲧死而禹兴大舜何心哉上帝亦何心哉禹之为人也克勤克俭不矜不伐是循常理以行也其治水也行其所无事因水自然之性而开导之是循水之常理而行也九畴天下之常理而已矣惟循常理之人然后可以授造化常理之柄此天所以锡禹洪范九畴而常理一皆有叙也   刘正叟曰谨按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是图书之説在羲皇作易之先也图书其备天理之数尔何以知之观仲尼大衍则可知当时图书之防也是则洛书之出非禹之时也前乎禹则为尧也尧之治天下而任九子各主其一九畴之数九子之职也至于农用八政司空司徒之官唐虞已设之矣协用五纪羲和氏已正之矣此则非俟禹受洛书之后而后设其官其道素行也葢伏羲而降洛书止存其数尔圣圣相师观其防义明其体用达其事变意授而心传之以治天下不俟其辞故未着于典坟也禹则叙而陈究极天下之故畀法万世与天地同其覆载也富郑公曰或曰命为一人之私既闻之矣敢问教为天下之公何谓也曰五福六极不能独为教通九畴而用之然后福与极着于民矣敢问何谓也曰在昔帝不畀鲧洪范九畴彞伦攸斁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彞伦攸叙彞伦者九畴也王者体五行以立徳谨五事以修身厚八政以分职协五纪以正时建皇极以临人乂三徳以适变明稽疑以有为念庶徴以调气彞伦攸叙是谓治世至治之世五福被于民彞伦攸斁是谓至乱至乱之世六极伤于民 又曰或曰敢问彞伦攸斁则六极如何伤于民也曰王者不谨五事则五常失其道五行失其性五星失其度四时失其平五声失其和五色失其正五味失其常故政隳焉农失业则食不足商失业则货不通祀失时则神不享司空失职则土地旷司徒失职则政教衰司冦失职则刑罚滥賔失仪则礼壊师不练则威削五纪乱则政令差皇极倾则王路塞三徳乖则治道废稽疑逆则众心异夫然故小人在位君子在野忠信亷逊之道消纎巧诈伪之风扇盗贼起而刑莫制戎夷动而兵莫加故咎徴作焉咎徴者悖五事之应也萧氏曰水为五行之本陻之则失其故常而五行亦汨矣五行为九畴之首汨陈之则乱其所以范围之道而九畴亦败矣违天者天所不佑故曰震怒不畀天之常理未尝失也由人之所败故曰攸斁   张氏曰夫彞伦之叙天之道也因其叙而叙之者人而已圣人因其彞伦之有叙于是裁成之以道辅相之以宜使五者各得自然之叙也是故能叙之以相天则天之所畀不能叙之以逆天则帝之所怒 又曰夫道立于一成于三变扵九至扵九也复变扵一终则有始之谓也此洪范之畴所以有九   吕氏曰人君代天理物辅相裁成岂可不知其彞伦所叙须当访问箕子然武王非是真个不知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文武周公道统已在文武武王所以谓我不知其彞伦攸叙者武王灼然见得圣学无穷处防王乃言曰又看箕子乃言曰这两句看得武王不敢轻问箕子不敢轻説皇极九畴虽未説出也自见得了洪水之方害须自去疏通他鲧却去陻塞了鲧只是陻塞其水却谓汨陈其五行水只是五行之一何故四行都堙没此便见五行一原   初一曰五行   无垢曰五行以言五行于天地间最为初始也夫天以五行造化万物而人为五行之秀气故为万物之最灵民得其所则五行顺序一夫不得其所则五行已为之变动故善治五行者専防养教育斯民使得其所使人人有士君子之行是以在天则五星循轨在地则六府允治   富氏曰或问九畴自五事而下皆曰用唯五行不言用何谓也曰洪范五行之数之性之味之臭之声之色之物葢天地之五行非人之日用者故不曰用焉由五事而下皆人君所用之道用之得失皆通扵五行者因其数明其性成其器辨其味有其臭着其声彰其色为其物各以类而推之故五行系九畴之首为政教之源矣   上官氏曰初者气之始而未离乎形也一者万之总而未离乎数也先天地而无始极方来而无终其博也数之所不能穷其防也数之所不能分皆道也道无终始则不可以言初道无多寡则不可以言一及其散而播扵四时之间也五行而已矣   张氏曰太初有无无有无名一之所起有一未形物以生之谓恵是故有太初然后各有初有太一然后各有一初者气之始也一者形之兆也五行万物之所资莫之或先故初一曰五行此五者往来乎天地之间而不穷是以谓之行虽然九畴之言五事八政皆曰用扵五行独不言用者葢五行出于道也其先后有自然之伦其始终有自然之彞道万物而无所由命万物而无所聴其可以用言之哉   吕氏曰太极动而为隂阳布而为五行五行上既有隂阳隂阳上又有太极何故便説初一曰五行这个须当仔细看貎言视聴思此五者须当敬而用   次二曰敬用五事   无垢曰五事亦多门矣而其用处止在一敬字而已惟敬则百念皆正百邪皆逺视聴言貌思皆自敬中出则与上帝同心矣   张氏曰在天则有五行在人则有五事谓之事者以其具于有思有为乃其事耳非可以道名之也五事出于人心不可以不敬敬者所以直内也故曰敬用五事   次三曰农用八政   无垢曰政亦多术矣而其用处止在一农事而已农者厚也厚于食则薄税敛省徭役厚扵货则市防而不征关讥而不征厚于祀则三日斋七日戒不敢简忽也厚于司空则土堦三尺茅茨不剪不敢奢侈也厚于司徒则父子笃兄弟睦夫妇和不敢悖乱也厚扵賔则薪刍馆舍各有攸司厚扵师则不斩祀不杀厉故天下风俗皆为忠厚之行   张氏曰农厚也言君子之道施于有政取诸此以厚彼而已   次四曰协用五纪   无垢曰政必有主之者故嵗月日星辰厯象生焉五者不同其用在和协而不乱也人事不乱则五纪和矣王省惟嵗卿士惟月师尹惟日天下政事皆总扵此师尹总日要卿士总月要天子受嵗防天下之事整整乎不可乱矣然庶民惟星其好恶则天子卿士师尹所当察也日月之行则有冬有夏厯数自此而生矣皆以人事协和王事也   张氏曰八政人之政也五纪人之纪也为政之道必协之以嵗月日星辰厯数之纪故农用八政之后继之以协用五纪   次五曰建用皇极   张氏曰皇道也极中也君以道建中故谓之皇极皇之有极则众材之所防辰之有极则众星之所拱凡以其中故也此舜之用中汤之建中易之二五礼之中庸春秋之权衡皆皇极之谓也   次六曰乂用三徳   无垢曰中徳出而治民则为三徳人君于三徳其用处在治民而已乂治也遇强弗友则刚克为中遇燮友则柔克为中遇平康则正直为中故随所遇而用三徳治之世皆以无过不及为中而不知过亦有中不及亦有中子莫不识中乃于为我兼爱间求一中以执之孟子曰执中无权犹执一也所恶执一者为其贼道也举一而废百也是故非用皇极者安能用三徳也   胡氏曰皇极则见圣人之道三徳则见圣人之徳   次七曰明用稽疑   无垢曰事有是非未分邪正未判防微之间有大祸福大荣辱大利害存乎其中者安得无疑也谋之人不足以决吾疑则谋之鬼神其可已乎稽疑而卜筮谋之鬼神也鬼神之隠谁得而知此稽疑用处所以在乎明也胡为而明惟敬则明   张氏曰天下之事纷纷扰扰是是非非在我者不能无疑疑则如之何稽之而已是故明则稽于人以尽其智幽则稽扵鬼神以尽其神然则稽之不可不明不明则终于疑矣   次八曰念用庶徴   无垢曰天下万事廓然无疑可以已乎曰未也诚诸中者形扵外雨旸燠寒风其徴在彼其兆在此故庶徴用处在人主之念也惟念念于肃乂晢谋圣则五者来备矣失念则恒雨恒旸恒燠恒寒恒风此岂自外来哉皆吾心中物耳傥不以五者为徴则是天人皆可欺也   张氏曰在我者其事有得有失在天者其徴有休有咎   次九曰向用五福威用六极   无垢曰福极之柄以人主论之则在天以下民论之则在人主五福其用在向六极其用在威以向用五福则天下皆归以威用六极则天下皆畏纳天下于大中之福此人主之本心也顾此一章皆洛书所载天理之自然者也禹敢加损哉説者谓初一至次九敬用至威用皆禹所演以余观之有不然者初一至次九皆天理之叙敬用至威用皆相协五行之妙也皆天理也禹敢加损哉   张氏曰自五事至于庶徴行之得其序则五福之所自来自五事至于庶徴行之失其序则六极之所由集此九畴所以终之以向用五福威用六极五福言向欲其慕而趋之也六极言威欲其畏而避之也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二十九    宋 黄伦 撰   一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穑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作辛稼穑作甘   张氏曰天一地二天三地四至于天五此五行之生数也地六天七地八天九至于地十此五行之成数也自天一至于天九其数为阳自地二至于地十其数为隂生于阳者成之以隂生于隂者成之以阳独阴不生独阳不成此五行生成之道   林氏曰夫圣人之治天下其极至于所过者化所存者神上下与天地同流凡天地之化育无非己之化育也故洪范之为书要其极致至于休征咎征之在天五福六极之在人其所以辅相裁成者莫不在于心术之间盖至于命之事也欲至于命必穷理尽性而后能至焉故其书必始于五行而论五行之所以然者必言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穑此盖发明五行之理与性也诗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盖天之生物有是物必有是理此五物生于天地之间为最大者故举此五物所受天命之性以见物之皆然也水之性湿湿故润下然搏之激之则有不润下者而非水之常性也火之性燥燥故炎上然抑之湮之则有不炎上者而非火之常性也木之性敷荣故曲直然失其常性则有夭阏其生者矣金之性坚利故从革然失其常性则有顽钝其质者矣土之性和缓故可施之于稼穑然而不于种敛者以土之性本不如此也此盖言五行出于天地之间各有禀受之性其所以禀受之于性则有理存焉理不可穷性不可尽故洪范之书将欲建皇极敛五福以锡庶民而立天下之大名则必先穷理尽性以为其本然后举而措之天下之事业不可胜用矣故其论五行必以理与性之不可易者而言之也孟子之言性善盖本于此盖人之性本善而所以至于不善者盖必有陷溺而然非其性之本然也性之必善犹水之必润下火之必炎上木之必曲直金之必从革土之必爰稼穑乃自然而然非有使之然也水火金木皆言曰至于土独言爰者曽子固曰润下者水也故水曰润下炎上者火也故火曰炎上木金皆然惟稼穑则非土也故曰土爰稼穑而已其説不得不然也此説是也五行各穷其理尽其性物格而后知至则其本立矣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作辛稼穑作甘此五行之味也声色臭味莫不具有五行此独言味者盖五行各成其性以为味者皆造化之妙用也水之润下故凝结而成咸之味火之炎上故焦燥而成苦之味木之曲直故成实而成酸之味金之从革故其气腥而成辛之味土之于稼穑则种之敛之而味甘于是乎成五行至于成味则是各尽其性而成此五者之妙或可以收或可以散或可以坚或可以缓或可以轻多寡有无各适其节而天地养人之功于是乎在圣人体之故其尽万物之理赞天地之化育至于致中和位天地育万物而后为至也大禹谟徳惟善政政在养民水火金木土谷惟修此盖箕子所衍为九畴者故其初言五行必先本其性推其味以发明此理然后叙其所措之事业者次而陈之虽出于箕子之所传而其大致已见于大禹谟之所载矣学者不可不知   东坡曰皆其徳也水不润下则不能生物故水以润下为徳火不炎上则不能熟物故火以炎上为徳木曰曲直谓其能从绳墨也木不曲直则不能为栋宇故木以曲直为徳金曰从革谓其能就镕范也金不变化则不能成器故金以从革为徳土无所不用不可以一徳名而其徳盛于稼穑不称曰而称爰爰于也曰者所以名之无成名无专美无定位盖曰于此稼穑非所以名之也 又曰五行之所作不可胜言也可言者声色臭味而已人之用是四者惟味为急故举味以见余也   胡氏曰渊而虚因实以成体静而潜之以趋下辨而后能有察则润下者以其性命之也动而速因止以成体作而之以趋上合而后能有见则炎上者以其气命之也乔以抗则有所絶樛以屈则有所引敷荣乎外而以揫敛为成则曲直者以其形命之也感之小则小鸣感之大则大鸣其发也洪其杀也纎因任乎外而以刻制为成则从革者以其材命之也若夫万物资焉作之生之成之熟之则性也气也形也材也有不足命之者矣   张氏曰水天一之气所生也内阳而外阴润下者水内景也火地二之气所生也内阴而外阳炎上者火外景也木阳中之所生也故其形可曲可直金阴中之所生也故其材能从能革土阴阳中所生也故其事见于稼穑北阴之正也水之性润而其位则下一于趋阴而已故所流者混所就者卑则水之润下可见矣南阳之正也火之气炎而其位则上一于趋阳而已故縁薪而上不扑不灭则火之炎上可见矣东阳之中也故木之形初曲而终直则其形之不一也樛曲而有所引是形之曲也乔抗而有所絶是形之直也西阴之中也故金之材体从而用革则其材之不同也洪纎大小随感随应此金材之从也有所断割有所刻制此金材之革也水火金木以土为本则土者阴阳之所具也而以稼穑为之生发之为稼言乎其始也敛之为穑言乎其终也土非止于稼穑此所以不谓之曰而谓之爰所以别于四者而已 又曰在天为气则寒暖燥湿风是也在地成形则金木水火土是也形气相感而万物化生则五味已兆乎其间矣五行以道为之宗道降而五行有所生五味以淡为之本淡分而五味有所托是故彰之而为色播之而成声性而在天情而在人未尝出是物则天下之味虽曰不可胜穷而其作也亦不过是五者而已   吕氏曰润下炎上曲直从革稼穑这便是五行自然之用皆不可移易聚于物发于声浮于色凝于味皆是自然   二五事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视四曰听五曰思貌曰恭言曰从视曰明听曰聪思曰睿恭作肃从作乂明作晢聪作谋睿作圣   无垢曰自天理而行动与吉防天理即吉也非天理之外别有夫吉自人欲而行动与凶防以人欲即凶也非人欲之外别有夫凶恭从明聪睿乃作肃乂晢谋圣之具也五事而极于肃乂晢谋圣则造化之柄在我而已曰雨而雨曰旸而旸何所不可此相协五行之要也其用止在于敬一字人主于敬其可少怠乎   上官氏曰貌主木言主金视主火听主水木者春刚而冬柔有貌之象焉惟其柔也故即之也温金者内静而外应有言之象焉静则不以物挠己故其言足以知黙应则不以己絶物故其黙足以知言火之成体内晦而外明犹之视也旁烛无疆而不以累者以其内晦也水之成体内明而外晦犹之听也资纳万物而不惑其志心知不惑者以其内明也金木水火非土不成貌言视听非思不主土之盛徳分王于四时犹心之有思也能统五官而进之矣 又曰天以五行命物于成形之初人以五事践形于委和之后命物者道也道则黙而该之故谓之行践形者徳也徳则挥而散之故谓之事九畴之叙始于五行所以极乎天也五事次之所以经乎人也天之命物一水以为精二火以为神有神然后魂以之故得于天三之木有魂然后魄以之故得地四之金精神魂魄具然后有意故得于天五之土精藏于内则致一以反听神游于外则凭物以司视夫魂者神之佐其动也外运以主貌魄者精之辅其止也内静以制言意者心之应其出也感物而为思凡位乎天地之间者莫不具此而其上达以为圣下达以为愚者系乎操存而已矣此五事之修所以必本于敬用欤   三八政一曰食二曰货三曰祀四曰司空五曰司徒六曰司冦七曰賔八曰师   张氏曰有食则民生不伤有货则民用不匮有祀以宁神则神无不灵享有居以居民则民无离散教立而善者劝罚行而恶者治其亲逺人也有賔其防分患也有师则先王之政其先后本末可谓备矣然而自食货至于賔师皆有官以治之独曰司徒司冦司空者言其官则知官之有事言其事则知事之有官此圣人之法言也   四五纪一曰歳二曰月三曰日四曰星辰五曰厯数无垢曰歳者月之所积月者日之所积二十八星以分昏旦十二辰以防日月厯以纪日月之行数以纪节气之候至于一二之次则王与庶民尊卑之叙也天理如此其可紊乎   杨氏曰朞三百有六旬有六日以闰月定四时成嵗是则因日而纪星辰因星而纪嵗因嵗而纪数五者之用不可失其序也失其序则政教失其节矣政教失其节则民人失其安矣民人失其安则无以代天工而统万物矣无以授人时而和万民矣故日失其行由男教之不修矣月失其行由阴政之不举矣星辰失其次由庶尹之不厘矣男教之不修阴政之不举庶尹之不厘则寒暑差而嵗功不成而厯数不能明法矣圣王知其然故观象以立其法考数以成其厯是以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夫然则天人合应通乎神明而应四海矣   张氏曰嵗月日星辰之在天其运行变动莫不有数作厯者所以纪之而已以厯知辰以辰知星以星知日以日知月以月知嵗嵗者月之所成月者日之所积星者日之所舍辰者星之所次此四者莫不数为之厯以纪之先王仰有以观于天政事之所行制度之所生未尝不考于嵗月日星辰厯数此五纪所以贵于协用也尧之厯象日月星辰舜之协时月正日盖取诸此   五皇极皇建其有极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惟时厥庶民于汝极锡汝保极   无垢曰皇极九畴之本也子思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又曰中者天下之大本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中之大如此人人皆具此大中特无人发明之耳故大建其有中使天下皆自得之者则在圣人耳敬用五事所以建有中也昔舜授禹以天下其要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是执中当自精一而入而精一者即此所谓敬用五事也五福敛于一己则为大中大中散与天下同则为五福建其有极所谓敛时五福也使人人自得此中所谓敷锡厥庶民夫中外无福福外无中是中即福也非中之外别有福焉故记礼者以体信达义者谓之大顺而福者百顺之名耳是百顺即是福非百顺之外别有福也君以大中示人民皆于君取中民亦有此大中君既揭示于上斯民感发于下乃能与君共保此中而不失矣夫君民上下皆在大中之中则其君尧舜民亦尧舜矣民之尧舜何如哉人人有士君子之行是也   李氏曰君子所履小人所视君子履之而行小人视之而化君子小人两不相废而各致其思此三代之道所以久于天下而命之曰皇极也伯夷之清柳下惠之和终不能防于皇极者以其偏也君子小人有时而不相容以贤亲之道而望小人小人有所不欲以利乐之説加君子君子有所不受此其説所以中息所谓没世不忘者皇极之道久于天下也   上官氏曰人非中则无所防道非极则无所止中与极其名虽殊及其应用一也然谓之中矣有所谓中庸谓之极矣有所谓皇极此又不可不辨也昔子思之言曰天下国家可均爵禄可辞中庸不可能也夫中庸非不可能也盖进而取之则髙者或失于过退而守之则卑者有不及   髙氏曰皇建其有极者君之中也敛时五福者君之福也君建极于上认而为己有敛福于一身掠而为己私则遐迩之势贵贱之情寥絶而不相通焉其能与民共由之哉   吕氏曰皇极之道固是不为尧存不为纣亡然非人君有以建其极不能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须看敛字与敷字惟时厥庶民于汝极锡汝保极人君万民之取中者使一人不得其中便是人君职分有亏欠处   凡厥庶民无有淫朋人无有比徳惟皇作极凡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汝则念之不协于极不罹于咎皇则受之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徳汝则锡之福时人斯其惟皇之极无虐防独而畏髙明人之有能有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   无垢曰孔颖达云民有安中之善非中不与为交其意以谓民所以无淫朋人所以无比徳者以失中之人众所共恶而不与为偶也此朋比为恶之风所以絶迹而灭影欤既朋无淫徳无比是天下大为中道矣有谋虑有材力有执守此天生之材也或未见道安能尽协于中故必有太过之举在皇极之君裁成区处之耳若其谋虑罔诞材力凶强执守乖僻此罹于咎者也不协于极不罹于咎之人见人主以大量受之以和顔际之发其善心知徳之不可不好也乃曰我所好者徳也此乃吾大量和顔感发其言也当急因此几示之以大中使因此而有所入则其谋虑其材力其执守皆转而入于中道矣常人之情见防独则虐之见髙明则畏之中道岂与常人之情同哉皇极之道乃在使人各进其所能所为而无所畏忌耳则夫使有能者惮小人而不尽其能有为者畏多言而不敢有所为皆非皇极之世也夫有能者智思之巧者也有为者当事而敢行者也使进其所行则有能者得尽其巧有为者得尽其力国家其有不盛兴乎东坡曰有猷有谋虑者也有为有材力者也有守有执守者也庶民之中有一于此皆材之秀异者也皇极之君岂可忽之哉此所以当念之者也如此等人使之在公卿间则有猷者可以与论议之列有为者可以当艰难之事有守者可以托子孙之图是宜皇极之君念念而不置也   上官氏曰极者道之本本一立而末从之矣故上格于天则天佑之下格于人则人与之其成足以化天下之徳其深足以通天下之志其几足以成天下之务以外则成物之知也以内则成己之仁也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天佑之也惟时厥庶民于汝极锡汝保极人与之也凡厥庶民无有淫朋人无有比徳言其成足以化天下之徳也自凡厥庶民至惟皇之极言其深足以通天下之志也自无虐防独以至既富方谷言其几足以成天下之务也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时人斯其辜成物之知也于其无好徳汝虽锡之福其作汝用咎成己之仁也   张氏曰民无有淫朋则其所向者皆义矣人无有比徳则其所为者忠信而周矣民无有淫朋人无有比徳岂无自而然哉惟君为中以率之故也盖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惟皇作极则君之所为者皆中也其中之所化至于无有淫朋无有比徳固其宜也凡厥庶民有猷有为有守汝则念之者言民之猷为与守未必皆当人君之于此不可不念之也苟为不念则贤不肖是非有不辨矣   凡厥正人既富方谷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时人斯其辜于其无好徳汝虽锡之福其作汝用咎   无垢曰惟皇极为能知正人之心正人之心其志不特効一官能一职而已将使君为尧舜之君民如尧舜之民其心如此岂肯轻用之哉故君任之不诚付之不専则终身不肯见其善宁甘为下僚为庶民为耕夫为胥靡为钓叟而已矣皇极之君知其如此故三使聘之一旦以宰相之位授之虚心平意敛然下风一听其所为则正人方敢尽见其所善者君既无受道之资又惟小人是与谏既不从言又不听其心术施为一无可好者正人将如之何不过以微罪而去尔此皇极之道也倘不以微罪去则非意之祸将使君有杀贤者之名使此名一出则正人皆去天下其如之何非皇极正人之心也盖好徳即中也特未发见尔好徳之心不形是质之不美无可言者倘示之以大中其能识之乎若收而用之使得天下国家之柄则将大肆其恶毒及生民其可不慎哉   无偏无陂遵王之义无有作好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防其有极归其有极   无垢曰既不可偏陂作好作恶阿党反侧然则吾将何以为准乎无他焉防亦以中归亦以中矣出而与物交谓之防入而与己处谓之归古之正心诚意以至为天下国家无二道也在大学谓之格物在洪范所谓中也惟知格物之学者为足以得中得中则以中为体以中而出以中而入千变万化一以中为准而已何偏陂以至反侧之足忧哉亦何不好徳之人之足以乱吾治哉   史氏曰非至公之心不足以行大中之道盖不中之害多自不公始也所见无偏然后其迹无党故荡荡而广大所为无党然后其迹无偏故平平而均一有偏有党则心已自不公矣是以偏之害流而为狭隘党之害流而为阿私如是而大中之道防矣齐宣王爱一牛而不知羊之无罪此所见有偏之故也因偏而成党必至狭隘安得而荡荡白圭治水而不知邻国之为壑此所为有党之故也因党而成偏必至于阿私安得而平平故曰非至公之心不足以行大中之道   髙氏曰天下有公好而无作好好非人之所为也天下有公恶而无作恶恶非人之所为也无作好则同乎仁若仁者能好人也无作恶则同乎仁若仁者能恶人也是天下之公行古今之共者也 又曰偏言其不正陂言其不平端直之谓正髙下之谓平惟平正则事得其宜   张氏曰偏生于所见党生于所与见于左而无见于右见于前而无见于后此所以为偏也无偏则正矣同于己者好之异于己者恶之好之者在所亲恶之者在所去此所以为党也无党则公矣由其所见无偏故能所与无党先言无偏者以其所见为主故也由其所与无党故能所见无偏先言无党者以其所与为主故也惟其所见无偏故四海之内一视而同仁此王道之所以荡荡荡荡者言乎其大也惟其所与无党则其至公以天下为心此王道之所以平平平平者言乎其治也偏而不已遂至于反无反则去其偏矣陂而不已遂至于侧无侧则絶其陂矣无反无侧王道之所以得其中也   吕氏曰看此三个遵字便是下工夫处虽然説是无偏无陂无有作好无有作恶又须是遵王义遵王道遵王路正孔子所谓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之意一般此与下六言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皆不须分别説但只是反覆吟咏皇极尔防如防聚之防惟能有所防然后能有所归归如归宿之归   曰皇极之敷言是彞是训于帝其训凡厥庶民极之敷言是训是行以近天子之光曰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   无垢曰洪范之书非其人不授大禹一旦深得天意箕子一见深得禹意故其敷言也天子不必更求彞典以此为彞可也不必更求训言以此为训可也夫何故大禹所演箕子所陈即天之所训也箕子今为囚奴得此皇极为武王推而广之在武王不必更求训诲以此为训可也不必更求徃行以此为行可也夫何故今日箕子以近天子之光矣其敢不尽所学为武王告乎所以箕子力为武王陈此者其意以为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倘于此悟入则所及者大所济者广作民父母而以皇极与民为天下王而以皇极与天下使天下人人由于皇极之中则箕子不辜所传不负所学矣   黄氏曰是彞是训于帝其训此天子所以取中于天也是训是行以近天子之光此民之所以取中于天子也中之必取于天本其有所矫也   张氏曰人君一动一静未尝不顺乎天故宪其聪明以为视听因其好恶以为喜怒典礼自于天秩天叙赏罚出于天命天讨又况有极之所在其可以不训于帝者乎君能训于天则民亦训于君矣君奉天者也故取正于天民奉君者也故取正于君盖君能以中道而布言故庶民效其所为亦以极之敷言是以为训是以为行其于天子之光则比而附之者也作民父母者亲之者也为天下王者尊之者也亲之者仁也尊之者义也皇极之道仁义而已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三十     宋 黄伦 撰   六三徳一曰正直二曰刚克三曰柔克平康正直彊弗友刚克燮友柔克沈潜刚克髙明柔克   无垢曰所谓三徳者发于正直刚柔之间皆中其节乃皇极之用自然如此也无皇极又安有三徳哉正则无邪直则顺理刚克者其刚过人也克胜也严威俨恪端居庙堂可畏而不可犯彊梗不顺之人其有不心慴而气沮乎是故号之则聴令之则止柔克者其柔过人也温顔愉色开慰诱掖使其知善之可乐而徳之可慕是故吉良之人皆安于为善而无所沮丧且平康之人用正直待之正直者非刚非柔万世常行中和之道也如舜询于四岳辟四门明四目达四聪咨十有二牧曰食哉惟时柔逺能迩惇徳允元而难任人此皆待平康之人万世常行正直之道也非刚柔之偏胜也彊谓彊御弗友谓弗顺如此等人当以刚待之如舜流共工于幽洲放驩兜于崇山窜三苖于三危殛鲧于羽山此待彊弗友以刚克也是流放窜殛乃天理也岂舜私意也哉燮谓和燮友谓顺理如此等人当以柔待之如舜命九官称禹治水之功称皋陶明刑之功此待燮友以柔克也三徳之用舜兼备之   富氏曰王者行洪范九畴则伦攸叙故先五行次五事用八政协五纪建皇极至于皇极则治道成矣治道既成则君常执中以为徳圣人虑其执中而无权权所以适其变通也 又曰敢问沈潜刚克髙明柔克何谓也曰沈者深沈之谓也髙者髙大之谓也俾人君深潜刚徳于内大明柔徳于外外其柔则其下爱而亲之内其刚则其下畏而服之故泰卦泰内阳而外阴内健而外顺为君子之道也   髙氏曰徳本也本无刚柔亦无正直然人有殊习时有殊尚可刚则刚可柔则柔可中则中凡因彼而已裂一为三圣人应世之迹也有刚有柔又有刚柔之中交相治焉   张氏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道之生也以三而成至其变也以三而复是故在天则有阴有阳有隂阳之中在人则有刚有柔有刚柔之中天之消息盈虚虽不同不过是三者之相代君之云为虽不一不过是三者之迭用   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其害于而家凶于而国人用侧颇僻民用僭忒   无垢曰惟辟作福柔克也惟辟作威刚克也惟辟玉食此万世常行之分此正直也若非满朝平康人君方且忧皇之不给何暇玉食乎三徳之柄不可在臣下也使人臣而用柔克以作福用刚克以作威用玉食以奉养天下止知有权臣而不知有天子   张氏曰惟辟作福者言柔克之见乎政也惟辟作威者言刚克之见乎政也作福作威人君之权也有其权必彰之以其礼故继之以惟辟玉食玉食者言人君之食备四海九州之美味故也作福作威玉食人君之所独而臣弗与焉臣之有作福作威则下有以侵上之权臣之有玉食则下有以僭上之礼下侵权则上失政下僭礼则上失位既失位又失政此大乱之道也故至于害于而家凶于而国先害而后凶先家而后国此其乱之由内以及外由微以至着也非特害于家凶于国而天下之人莫不化之者矣故人用是以侧颇僻民用是以僭忒侧则不正颇则不平僻则不中人之所以侧颇僻者由臣有作福作威而化之也僭则犯上忒则不当民所以僭忒者由臣有玉食而化之也   吕氏曰大扺中者天下之大本人君亦是天下之本福威玉食只可出于一人才出于臣下便是二出于臣下便不是中了亦不是权臣无有作福作威玉食臣之有作福作威玉食小而卿大夫则害于家大而人君必害于国在朝之臣则皆颇僻而植党懐私下及于庶民则皆僭忒而心疏志荡也   七稽疑择建立卜筮人乃命卜筮曰雨曰霁曰蒙曰驿曰克曰贞曰悔   顾氏曰善用卜筮者圣人也能成圣人者卜筮也圣人将有为之初其功逺大而难明其事幽隐而不可测是以天下之人或有不从者圣人将以使之从义于是灼燧以占兆揲蓍以布卦举而告天下曰此天地鬼神之命也然则天下之人其有敢以逆之者乎无也舜之禅禹也其辞曰龟筮协从周公之戒三监曰宁王遗我大宝龟绍天明命此则圣人假之以役人者也夫民之有所不从而终由蓍龟而从我故曰能成圣人者卜筮也   史氏曰稽疑者卜筮之称也圣人之意用而次三徳者盖使后世之君先以徳而化民民安俗康皆积徳之效凡欲举行大事以断天下之疑则君臣契心立筹建防然后假卜筮之语以传先祖之命也故舜谓禹曰朕志先定询谋佥同鬼神其依龟筮协从卜不习吉然而天子诸侯动作于事则必告于庙尊所天也   张氏曰可以作可以无作事之不能无疑也疑如之何稽之而已明则稽诸人以尽其智幽则稽诸鬼神以尽其神 又曰古者钻龟以卜揲蓍而筮龟天产也卜象也故曰雨曰霁曰蒙曰驿曰克以天下事言之也蓍地产也筮数也故曰贞曰悔以人事言之也天地合然后雨故曰雨言阴阳之和也天地辨然后霁故曰霁言阴阳之辨也蒙如蒙杂之蒙故蒙言阴阳之相杂驿如驿传之驿故驿言阴阳之相传克如克胜之克故克言阴阳之相胜也内则静而正故其卦谓之贞外则动而过故其卦谓之悔自雨至克五者所以为卜此以象稽之也自贞至悔所以为筮此以数推之也凡卜五占用二者以此而已   吕氏曰圣贤之占卜不比后世之占卜圣人之卜假蓍龟以寓其诚者然蓍龟又是至公无私之物须是择其卜筮之人亦如此至公无私方才可卜   凡七卜五占用二衍忒立时人作卜筮三人占则从二人之言汝则有大疑谋及乃心谋及卿士谋及庶人谋及卜筮   无垢曰夫天下事有小疑有大疑小疑易判大疑难决大疑出于人主人主先当以所疑事谋之于心若曰如此而利乎如此而害乎则又曰如此若利矣得无其中有如此害乎如此若害矣得无其中有如此利乎其谋如此可谓尽矣心不能决然后以此疑谋及朝廷卿士卿士又不能决主心之疑然后谋及卑贱如庶人者庶人又不能决吾心之疑然后谋及卜筮谋至于卜筮则吾心及卿士庶人智虑一切屏絶而惟卜筮是听焉卜筮以为可吾心与庶人虽以为不可不敢任也第从卜筮所谓可而已卜筮以为不可吾心与庶人虽以为可不敢任也第从卜筮所谓不可而已盖自庶人以上谋之人也卜筮谋之鬼也事至谋及卜筮则亦极矣人之智虑尽矣故一听鬼神之命而无所可否焉此又洛书之意天理之自然者然则人之有疑是亦天理也天理有疑虽圣人不得无疑若以谓圣人独智举事无有疑者是欺天也   汝则从龟从筮从卿士从庶民从是之谓大同身其康彊子孙其逢吉汝则从龟从筮从卿士逆庶民逆吉卿士从龟从筮从汝则逆庶民逆吉庶民从龟从筮从汝则逆卿士逆吉汝则从龟从筮逆卿士逆庶民逆作内吉作外凶龟筮共违于人用静吉用作凶   无垢曰三从二违又以庶民龟筮为决也我心虽与卿士不以为然而亦获吉盖庶民与龟筮同也稽疑以龟筮为决又可见矣然而三从之内龟筮尽从为吉傥龟从筮违筮从龟违而汝与庶民皆从若四从一违者吉乎凶乎曰吉夫稽疑以龟筮为决两有一违安得为吉曰以其从者多矣傥汝与卿士庶民互有二从而龟筮亦有一从是亦为三从二违也其吉乎凶乎曰吉以龟筮有一从者异乎龟筮共违于人也箕子不尽言之者此留余意以待武王自解也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存乎其人如何耳 又曰夫人主与卿士庶民谋事而无疑夫何俟于卜筮所谓卜以决疑不疑何卜也惟谋事而人主之心终有疑焉而卿士庶民不足以决其疑此所以一取信于龟筮也若人主与卿士庶民以为当如此而龟与筮皆以为不然此所谓龟筮共违于人如此则人主之疑是矣静而别谋则获吉作而妄行则必凶   髙氏曰有同心而无离心有同志而无异志谓之大同身其康彊子孙其逢吉大同之效之吉不足以尽之舜之命禹而曰枚卜功臣而谓朕志先定询谋佥同鬼神其依龟筮协从此大同也是以天之歴数在汝躬啓贤能继其道则身其康彊子孙其逢吉可知矣成王之欲宅洛邑也召公来相之周公往营之四方民大和防卜涧水西曰惟洛食卜瀍水东而曰亦惟洛食此大同也是以卜年八百卜世三十而终逾过歴之期则身其康彊子孙其逢吉可知矣至于或从或逆而龟筮之不违则皆云其吉而于筮逆则曰作内吉龟筮共违于人则曰用静吉何也盖稽必以卜筮为正故也圣人之意人之所疑不得不疑而谓卜以决疑当从其所卜而已又况有心者未若无心之为公有情者未若无情之为信岂谓枯茎朽骨而不灵于人哉不然又安得盘庚之迁都民咨胥怨羣臣乃言不和吉言于百姓则违而不从者多矣而卜稽曰其如台又曰我非敢违卜而已成王之东征也尔邦君庶士御事咸曰艰大则违而不从者众矣而言曰朕不并吉又曰卜陈惟若兹而已故曰稽疑以卜筮为正   吕氏曰天下一理圣人与天地万物无不合所谓大同者是无一理之不该无一物之不顺而一处之不合即是也身其康彊子孙其逢吉自然流庆无穷也古者人君洗心涤虑假至公无私之物以寓吾之诚惟龟与筮皆从庶几吾无一毫未是处若龟从而筮不从亦是吾自身必有未尽处故作内吉如祭祀之事则可作外凶如征伐之事则不可龟筮二物共违于人用静吉用作凶谓卿士与庶民皆从汝又自从独龟筮二物皆不从人君于此何必独信枯茎朽骨只縁古人之卜筮不与后世同龟筮之不从便是揆之于理有未当处然卿士庶民与我虽从然其间必竟未免得一个人为惟龟筮却是无心之物苟如此惟是守常则吉才有所动作便凶   八庶征曰雨曰旸曰燠曰寒曰风曰时五者来备各以其叙庶草蕃庑一极备凶一极无凶   无垢曰稽疑以龟筮可以无疑而自作矣然而天理犹以为未尽也更当以庶征卜之雨旸寒燠风以时是吾肃乂晢谋圣之应也雨旸寒燠风之失时是吾狂僭豫急蒙之应也岂可谓龟筮之外更无事乎人事即天道人事可欺天道不妄以天道之征以验吾人事则分毫不差矣呜呼人主其可肆乎   张氏曰在天者有是事在人者有是理取诸彼以证此故谓之征阳气降而雨阴气收而旸旸暖而燠冻凝而寒阴阳之气吹嘘鼓动而为风五者备各以其序则阴阳调风雨时寒暑平三光全而万物得以极其髙大矣   曰休征曰肃时雨若曰乂时旸若曰晢时燠若曰谋时寒若曰圣时风若   无垢曰肃乂晢谋圣所谓休也雨旸寒燠风所谓征也肃乂晢谋圣在我雨旸寒燠风在彼在我者五事皆敬则在彼者五物皆以时矣若顺也谓人君貌而恭以恭作肃则时雨顺之然则人君之于起居动作之间其可不谨乎貌而恭恭而肃则四海之内蒙时雨之休矣人君言而从从而作乂则时旸顺之言当于理而从事当于理而乂则四海之内无阴霖之苦而有清明之休矣言发于此而旸应于彼人主于声音謦欬之间其可忽乎人君视而明明而作晢则时燠顺之盖内视而明无所不察而晢则时燠之几已在此矣故暖气应之而万物相见繁昌而盛大矣视起于此而燠应于彼人主于是非邪正之际其可忽乎人君聴而聪聪而作谋则时寒顺之矣盖反聴而聪事皆知其微而成谋则时寒之几已在此矣此所以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而上天同云雨雪纷纷益之以霡霂既优既渥既霑既足矣聴起于此而寒应于彼人主于利害成败其可忽乎人君思而睿睿而作圣则时风顺之矣盖自通于理而睿事无所不通而圣则时风之几已在此矣此所以八风各以时至而万物皆得极其髙大也思起于此而风应于彼人主于几微慎独其可不谨乎   吕氏曰肃谓收敛无散漫故时雨若乂谓明辨故时旸若晢谓明晢故时燠若谋谓深沈故时寒若圣谓鼓舞动荡故时风若大抵为于此则彼必应如古者一匹夫尚能动天孝妇含寃而死六月飞霜又况人君一身之气便是天地之气若鼓之应枹响之随声   曰咎征曰狂恒雨若曰僭恒旸若曰豫恒燠若曰急恒寒若曰蒙恒风若   无垢曰反肃为狂貌不恭之应也貌不恭则强心作狂心起于此而恒雨顺于彼是恒雨者即此之狂心形见于彼也反乂为僭言不从之应也言不从则僭心作僭心作于此而恒旸顺于彼是恒旸者即此之僭心形见于彼也反晢为豫视不明之应也视不明则所见者不逺故忽逺图而徇目前此逸豫之心所以作也豫心作于此而恒燠顺于彼是恒燠者即此逸豫之心形见于彼也反谋为急聴不聪之应也聴不聪则急心作急心作于此则恒寒应于彼是恒寒者即此急心形见于彼也盖聴不聪则不原事之始终不见几之先后不观理之久近第欲千百年之成功立见于目前百千万里之响应立至于顷刻倒行逆施而万事皆不得其叙反圣为蒙思不睿之应也思不睿则蒙心作蒙心作于此则恒风应于彼是恒风者即此蒙心形见于彼也盖思不睿则放意而行直情而前恒风之应岂偶然哉恒雨恒旸恒燠恒寒恒风皆我之败徳凝结而为戾气耳然则人主于五事其可不敬乎不敬于一念而贻害于天下使凶荒札瘥毒流斯民其可忍乎休咎皆称曰者丁宁之意也   曰王省惟岁卿士惟月师尹惟日岁月日时无易百谷用成乂用明俊民用章家用平康日月岁时既易百谷用不成乂用昏不明俊民用微家用不宁   张氏曰无为而治者王不劳而成者嵗也嵗者王之征也积月以成嵗月者嵗之所总也卿士之职则总于王犹月之总于嵗月者卿士之证也积日以成月日者月之所总也师尹之职则总于卿士犹日之总于月日者师尹之证也嵗月日三者相系属大小详畧各有常度而不可僭差犹王之与卿士师尹三者亦相系属尊卑小大各有常职而不可逾越是故大者治其大而畧小者治其小而详上者安于上而不敢与下同徳下者安于下而不敢与上同道如嵗月日时之无易而嵗功以之成矣夫惟如是则功用以兴分职以治以天事言则阴阳调风雨时而百谷成矣以人事言则礼义修政事立而乂用明矣若夫大者不能治其大小者不能治其小上偪下而与下同徳下僭上而与上同道如日月嵗时之既易而嵗功无由成故俊民微而家之所以不宁   吕氏曰此言嵗功有统纪然治功亦有统纪前皆是天应处此又是人做处谓王一如嵗一般统十二月王在上为百官之统须当省察我亦如嵗一般卿士惟月各为方伯连帅之长师尹惟日又统十二辰苟嵗月日时无易谓上下各安厥职百谷自然成治自然明俊民自然章贤人在位国家自然平康苟日月嵗时既易谓上下各逾其位则百谷便不成治便不明俊民便微所谓邦无道则卷而懐之国家便不宁   庶民惟星星有好风星有好雨日月之行则有冬有夏月之从星则以风雨【案此条经解永乐大典原缺】   九五福一曰夀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徳五曰考终命   无垢曰记曰百年曰期頥古语曰人夀一百二十又曰上夀一百中夀八十下夀六十是人夀本百年也得中之数极其夀所以使之满百年者实人主敬用五事以锡厥中于天下也 又曰死而不吊者三畏压溺畏而死压而死溺而死皆不成其所终之命也所终之命如何谓死于正寝死于牖下不死于妇人之手者也圣人在上人人皆知性命之理岂有横死不成其所终之命者乎是五福之柄全在人主也张氏曰终其天命而不中道夭者夀也足衣足食而无冻馁之阨者富也既夀而富安居徐行无患害祸难以扰之则康宁矣故三曰康宁康宁者安之至也既康宁而不知好徳则防之生也幸而免何足道哉故四曰攸好徳福夀康宁而能知好徳又在夫考终命者也考终命则顺受其正矣若夫立乎岩墙之下动而征病行而招死则非所谓考终命也   六极一曰凶短折二曰疾三曰忧四曰贫五曰恶六曰弱无垢曰郑康成以为凶短折皆是夭枉之名汉书五行志并与孔不同以余观之凶对五曰考终命而言短折对一曰夀而言也凡不得其所而死曰凶未至下夀而死曰短暴死曰折皆谓未至百二十年而言也五福之説多寛平故富次夀六极之説多急迫故疾次凶短折也疾当如伯牛之疾是也贤者而有此疾是和气不盛所至也顔子之短伯牛之疾有以也夫哀哉作徳心逸日休何忧之有作伪心劳日拙此所以多忧也圣王在上使兔置之人莫不好徳今乃使人作伪而多忧是谁之过与古人曰贫者士之常圣王在上有徳者满朝廷食君之禄何为而贫民百亩有田墙下有桑鸡豚有畜何为而贫今使人至于贫者亦人主之治有未至也好徳之人鸡鸣而起孳孳为善不好徳之人鸡鸣而起孳孳为不善如王温舒为中尉则心开目明居他惛惛不辨此天生使之为恶也所以使之至此者亦人君教化不至也江汉游女无思犯礼伐条妇人勉夫以正岂可厚诬人为无善心哉见防不作见义不为如胡广赵戒之徒是也好徳之人见贤思齐就义若渇其刚如此安得弱乎所以使之如此者亦人君立徳不至也裴矩在隋为佞臣在唐为贤士是则福极之柄全在人君而已矣人君敬用五事锡福庶民则天下之人皆向慕五福唯恐失之畏逺六极若将凂焉   东坡曰夫五行之相沴本不至于六六沴者起于诸儒欲以六极分配五行于是始以皇极附益而为六夫皇极者五事皆得六极者五事皆失非所以与五事并列而别为一者也是故有眊而又有蒙有极而无福曰五福此应亦自知其疎也   张氏曰不得其死曰凶凶者考终命之反也不永曰短中絶曰折短折者夀之反也祸莫大于凶短折故六极以凶短折为先而疾次之忧次之贫又次之忧疾则不康宁矣贫则不富矣恶者小人之刚也弱者小人之柔也恶弱则不能攸好徳矣五福人之所同好也所以使之慕而欲其至故其序以其所致之次而为之先后六极人之所同恶也所以使之畏而欲其亡故其序以人之所尤畏者为先而犹愈者次之   武王既胜殷邦诸侯班宗作分器   无垢曰武王既胜殷其有功于伐纣者皆裂地而封之不特封之又颁以宗之器使之保其宗庙社稷焉故有分器之篇此篇亡矣徒其序存尔宗者宗庙之酒尊也周礼有司尊之官孔頴达以谓盛鬯者为盛酒者为尊是上尊也左氏曰诸侯之封皆受明器于王室是封侯之法当以器赐之也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三十一    宋 黄伦 撰   西旅献獒大保作旅獒   东坡曰大保召公也   旅獒   惟克商遂通道于九夷八蛮西旅厎贡厥獒太保乃作旅獒用训于王   无垢曰纣在上九夷八蛮皆不得其所故诚意断絶不复修朝贡之礼及武王克商小人尽去弊政尽除四海一家中国一人九夷八蛮皆有献诚之路而西旅所以致四尺之獒以为贡也犬四尺曰獒然则西旅贡非所当贡之物亦有罪乎曰夷狄何罪其国中所出者惟獒故以通诚意耳至受与不受有教化存焉受之则夷狄以谓中国好珍竒狗马之玩将有轻中国之心不受则使四夷知中国所尚者理义不以竒玩为髙也其敢不儆乎昔穆王征犬戎得四白狼四白鹿以归自是荒服者不至然则受与不受利害如此召公岂得黙黙哉   张氏曰西旅之獒非所当献也武王之圣非所当受也非所当献而献之则其献无名非所当受而受之则其受无义若然则召公之为太保其可以黙而无言乎此旅獒之所以作也   吕氏曰武王初克商归马放牛驱虎豹犀象而逺之论来武王初克商如此獒之微物必不能动武王何故前日归许多马放许多牛方驱许多虎豹犀象了不数日而西旅献獒獒似不足以动武王而召公所以勤勤者盖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圣与狂初不相逺特在念与不念之间耳何况创业之时若有一毫之累便不垂统于后则后必有丘山之累此正本谨始召公所以不得不戒武王方归马放牛驱虎豹犀象固是不得为一獒所动然武王初定天下已能归马放牛驱虎豹犀象若不又警戒时此心必恐便倚恃已前曽逺得珍禽竒兽便是罔念道理此召公之意正在此也   曰呜呼明王慎徳四夷咸賔无有逺迩毕献方物惟服食器用   无垢曰禹贡九州所贡迩也莱夷所贡逺也各以其方所生之物为献盖土地所生风气所宜先王不责以所无不废其所有也然其所献者非以资耳目之玩逞心志之欲如汉武以天马而伐大宛以蒟酱而开西南夷也惟服食器用所不可缺者而已   孔氏曰纁絺纻供服也橘柚菁茅供食也羽毛齿革瑶琨篠簜供器用也是则以器用为一或以羽毛齿革瑶琨篠簜器也牛马大之类用也   吕氏曰圣人之心不曾留意于物所以受者盖縁是少不得圣人不可不受至于珍禽竒兽圣人何尝言盖方物之来便是慎徳之所召若方物之至玩好之物也受此心便是荒怠不是初致方物之本心圣人慎徳工夫所以无穷也   王乃昭徳之致于异姓之邦无替厥服分宝玉于伯叔之国时庸展亲人不易物惟徳其物   无垢曰毕献方物乃吾徳之形见也徳岂吾所敢自居哉亦惟异姓诸侯同心协德所致耳先王不忌不刻善与人同之意可想见矣然则异姓诸侯受朝廷之赐其可少怠于徳而不修其所服之职事乎上下修德则方物是来倘惟不徳则兵革亦至矣 又曰赐异姓以服食器用之物赐同姓以寳玉之物同是物也桀纣以是赐人则人耻之尧舜以是赐人则人贵之是物又以徳为主也人所以不敢轻易吾君之所赐者以徳在物也重其人则亦重其物矣礼论祭祀必求仁者之粟以祀其亲粟一也而必求仁者岂非以徳为贵乎   吕氏曰明徳之致于异姓之邦者盖方物之献徳之所以致以事论之如肃慎来贺成王赐之贿是明徳之致于异姓之邦无替厥服者所以教他因我所赐之物常思守邦敬守王度分寳玉于伯叔之国时庸展亲者如鲁之所谓寳玉大弓是王者虽公天下为心然自亲以及疎所谓异姓之邦则疎所赐者不过逺方所贡方物而遇伯叔之国乃是枝叶之亲故以重寳珍玉赐之以展亲亲之义   德盛不狎侮狎侮君子罔以尽人心狎侮小人罔以尽其力   无垢曰君子劳心小人劳力君子尽心则经纶谋虑兴起治功于旦暮之顷防闲祸患于千载之后何以使君子得尽其心乎尊敬之委重之可也倘惟狎侮加于君子彼将振衣引去无复肯为朝廷尽心矣人主其谁恃乎昔宋孝武好狎侮大臣自太宰义恭以下不免秽辱常呼王谟为老伧刘秀之为老悭顔师伯为齴宗灵秀体肥每至集防多所赐予欲其瞻谢倾踣以为欢笑故身死未几太宰义恭受遗辅政而引身避事政归近习至废帝受弑其谁唘之 又曰天下之功曷尝不自尊严中成小人以力事上当至诚尊严以待之使其临事不敢慢而栉风沐雨侵寒犯暑罔或怠惰可也倘以狎侮待之君子知礼义第奉身而退耳小人不知此理亦以狎侮报之苟简卤莽偷闲怠惰而不肯尽其力矣何至此哉宋公靳宋万而卒为宋万所弑唐敬宗与羣小狎昵亦卒为羣小所弑其祸乃至于如此者召公之言优游不迫未欲极其説耳   张氏曰狎则外有所防侮则内有所慢狎侮君子则遇君子不以礼矣此君子所以莫肯为之用也狎侮小人则遇小人不以礼矣此小人所以莫肯为之使也君子则人之所徳而信之者也故狎侮君子非特罔以尽其心焉人之心且皆莫肯为之尽矣小人则非人之所徳而信之者也故狎侮小人特曰罔以尽其力而已   不役耳目百度惟贞玩人丧徳玩物丧志   无垢曰愚者以耳目为我圣人以心为我以耳目为我则奸声乱色足以荧惑其心志以心为我耳目具位而不纵天下万事皆以心造化之心正则耳目正矣盖心体本正以心为我无往而不正故百事之度皆得其正玩人而防徳如纣为酒池肉林使男女倮逐其间者此玩人也如此所为何徳之可言玩物防志如汉武帝为一马之故至起兵而伐人国此玩物也如此所为何志之可言盖有徳者常以敬自持故不敢以人为玩有志者常以道为准故不敢以物为玩   张氏曰耳之于声目之于色性也而君子不谓性若夫为耳目所役则逐物而不知返是故役于目则乱五色淫文章役于耳则乱五声淫六律如此则百度所以失其正矣玩人则狎侮狎侮所以防徳玩物则役耳目役耳目所以防志玩人有甚于玩物防徳有甚于防志君子之志志于仁义而已今也一于玩物而不能居仁由义此志之所以防也   吕氏曰心之官以耳目为主当要虚中无我若是心听命于耳目为耳目所使则心流于玩好本源如此则事皆頽坏百度所以不正惟是心之官虚中无我坐应万变则百度无不正若为耳目所役则此心流于一物上唐庄宗好声乐隋帝好宫室二君之心为耳目所役便在声乐宫室上其他事都不理为人君者乃是万化之本原本原须是十分澄彻虚中无我方是不为耳目所役百度自然正矣   志以道宁言以道接   无垢曰道即心也诚求得其本心以此出而为志则常安而不摇以此发而为言则善应而有法   张氏曰志者心之所之也言者心之声也心之本未尝非道则心者道之所舍及其出而为志必以道而后足以宁身发而为言必以道而后足以接物若夫志不以道则志为物累骄奢淫佚无所不为身有不宁者矣言不以道则言不循理诐邪淫遁无所不至物有不接者矣   不作无益害有益功乃成不贵异物贱用物民乃足无垢曰作无益必害有益贵异物必贱用物此不易之理也故以有益为主则无益者自废以用物为主则异物自废   史氏曰解心之缪则治身之效着去徳之累则及人之利溥今夫畋游宴乐无益者也道徳仁义有益者也吾不作无益而反害有益则心之缪解矣用以治身功其有不成者乎珍竒淫巧异物也黍稷桑麻用物也吾不贵其所异而反贱其所常用则徳之累去矣推以及人民其有不足者乎苟人君私纵耳目之欲一作于心而害生于彼一贵于上而贱及于下则自身以至于人颠倒错乱其祸有不可胜救者矣张氏曰事之有益于理者可以为也不作无益以害之则有以兴民之利故功乃成物之有适于用者可以贵也不贵异物而贱之则有以裕民之财故民乃足   犬马非其土性不畜珍禽竒兽不育于国不寳逺物则逺人格所寳惟贤则迩人安   东坡曰王者之世宜尚亷而怯贪古之循吏能以亷服逺方者多矣而贪吏适足以致冦况于王乎周穆王得狼鹿而荒服因以不至   无垢曰孟子曰君子居是国也其君用之则安富尊荣其子弟从之则孝悌忠信使人主视寳玉竒珍如粪土而以贤者为寳则必建长乆之策致人主于三代之隆而中国之民人人得其所矣安富尊荣孝悌忠信何止迩人安哉决不为白狼而起犬戎之师决不为天马而兴大宛之役以人主所寳者贤也然则人主于所寳其可不谨哉   张氏曰不寳逺物则于逺无所取而逺人不扰矣故逺人格逺人格则四夷来王是也所寳惟贤则于贤无所遗而迩人可以治矣故迩人安迩人安则四方无虞是也传曰寳珠玉者殃必及身又曰仁人者国之寳也则有天下国家者其于所寳可不谨哉吕氏曰不寳逺物则逺人格这一句自衰周至于汉唐上自朝廷下至守邉吏所以蛮夷不服者都縁是贪太保这一句最亲切的当如此曹丕求明珠孙权便不服穆王求白狼白鹿方物便不至后世守邉吏所以开邉衅而致戎狄之害者只縁是受逺物在乎贪也所寳惟贤一件事相为消长若见得贤实可寳之物则虚化之物定是不寳人惟不知贤之可寳见得一个异物可喜所以贪冒致戎狄之祸若真诚义理天下所可重所可寳者岂过于贤者入贤者门庭安贤者趣味逺物自然视如浮云鸿毛之轻秋毫之微识其不可寳者则所寳莫非贤矣   呜呼夙夜罔或不勤不矜细行终累大徳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允迪兹生民保厥居惟乃世王   无垢曰干云蔽日之木起于萌芽怀山襄陵之水起于滥觞萌芽不絶则斧斤劳滥觞不治则胼胝苦盖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此古人于细行所以必爱惜也一时失路未为害也往而不已岂非为大徳之害乎终累大徳真格言哉终之为言谓其不已也受一獒之献细行也狎侮之心珍竒之念自此而起源源不絶将为汉武帝矣可不戒哉九仞之山以一篑而亏细行不慎为大徳之累是始之非难终之为难也允信也迪行也召公言武王信行慎徳则此心安静不为非法以扰动天下使生民皆得安其居耕田凿井仰事俯育熙熙然知有生之可乐矣民心如此天心在焉天人同心幽明协徳武王世世作民父母为天下王此自然之理也   陆氏曰夫小者大之渐微者着之萌故君子慎初圣人存戒知机者所贵乎不逺而复知理者必在于未乱之前立辅臣置之左右朝夕纳诲意在防微微而防之乃其识也涓涓不遏终徧桑田焰焰不除卒燎原野流煽己甚祸灾遂成虽欲救之固无及矣易曰小人以小善谓无益而不为也以小恶为无伤而不去也故恶积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然则小之不可不慎也如此   巢伯来朝芮伯作旅巢命   无垢曰夫巢伯来朝非朝武王也朝武王徳也芮伯作旅巢命旅陈也安国谓芮伯周同姓圻内之国为卿大夫其所陈者述武王之意以命巢伯也其中必有戒饬如冏命毕命之意其篇亡矣   武王有疾周公作金縢   无垢曰武王有疾周公有代死之册在金縢之匮今録而成篇金縢之册非周公而谁作乎至于成王信流言以金縢之书而悔上天动雷电以金縢之书而知故史官因叙其事以见金縢之作以明周公之心也使武王无病则金縢之书不作使上天不怒则金縢之书不开然则因流言因天威乃见周公金縢之书所以孔子判之曰武王有疾周公作金縢也 又曰圣人存心不求人知而求天知成王信流言疑周公周公虽死不自明也夫不自明而周公死岂不陷成王为有过之主哉曰吾之心取信于天耳使吾心无愧于天则成王必寤傥成王不寤而周公死是周公之心终有愧于天而天不为之动也其何怨天尤人之有乎   周氏曰周公作金縢其训诸后世之为臣者忠于其上虽其命有可易焉信乎曰周公之教人备矣昔武王老成王幼管蔡不可教周公身任天下之重也身任天下之重万世我頼变不谋宁乱不谋定恶足为周公哉卫道也周虑患也深防患未然其唯金縢乎微是周室其变矣   苏子才曰案金縢乃周公策命之书自纳金縢之匮及为流言所谤成王悟而开之史叙其事乃作此篇非周公作也   金縢   既克商二年王有疾弗豫二公曰我其为王穆卜周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公乃自以为功为三坛同墠为坛于南方北面周公立焉植璧秉珪乃告大王王季文王无垢曰克商明年武王有疾而弗豫弗豫犹不怿也盖疾既甚则情思昬愦支体疲怠气息微弱安有悦豫之心哉病至于弗豫则疾势危矣臣子之心亦安得不忧哉夫武王年八十三伐纣八十四即位是弗豫之年已八十四矣年亦老矣而疾至于弗豫死为必然而生亦侥幸矣此召公太公所以欲敬而求诸卜也卜而吉固可庆也卜而不吉则将为立子计尔周公以谓若卜而不吉非周家之福也故以未可以忧我先王之辞拒二公若夫代死之事吾位居宰亲则兄弟当自任之不可以委二公也功事也自以为己功者自以代死为己事也非以诈辞拒二公而自取其功也学者观圣贤当以圣贤之心为心筑土曰坛除地曰墠先除地以祛秽浊后立坛以尊神明为三坛于墠中故曰为三坛同墠也三坛之外又为一坛于三坛之南所以北面三坛而周公立于此坛也植璧于神坐而秉珪于掌握告太王王季文王以代死之事焉   杨氏曰或曰二公曰我其为王穆卜周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其为臣子一也在他人则拒之在己则为之仲尼书之曰公乃自以为功得非过之也于此见周公之大也噫苟非公乃自以为功之一句则周公之心安显哉尝试论之武王之崩克商已五年矣尚有武庚三监叛于内奄及淮夷叛于外而况克商之二年而王有疾则天下之心未尽固矣宗庙社稷未为无虑矣于时周公自以安国定社稷为己事岂非大哉   张氏曰昔孔子有疾子路请祷子曰丘之祷乆矣示其无事于祷也然则武王之疾周公必欲祷之者岂固异哉孔子之不祷为己故也周公之必祷为君亲也为己而祷是不知命也为君亲而不祷是不知义也无义无命岂周公孔子之所为哉此其所以不同也虽然命出于天其死生夀夭之数固非人之所能为而欲以身代武王之死则周公岂不知天而苟为之哉盖其爱君亲之心出于至诚固足以感通于神明自非深知死生之故鬼神之情将曷足以及此   史乃册祝曰惟尔元孙某遘厉虐疾若尔三王是有丕子之责于天以旦代某之身予仁若考能多材多艺能事鬼神乃元孙不若旦多材多艺不能事鬼神乃命于帝庭敷估四方用能定尔子孙于下地四方之民罔不祗畏呜呼无坠天之降寳命我先王亦永有依归今我即命于元尔之许我我其以璧与珪归俟尔命尔不许我我乃屏璧与珪   无垢曰祝辞曰若尔三王有大子之责于天则以旦代发之身责犹取责于人之责言天必欲周一大子之死三王不得而已也今我有一防可以免武王之死塞上天之责其策如何以旦代发之身是也事鬼神之道当诚实不当有隐情诗称周公曰公孙硕肤以言周公有大美而逊退也今对三王自称我仁孝能顺曾祖考皇祖考皇考又称我多材能多技艺能事鬼神安在其能逊退哉无乃有骄吝之心乎曰不然盖逊退乃周公之本心而自称乃穷迫不得已之辞也事鬼神之际当以诚实不当有隐情此周公所以自称材徳而不疑也不如是不足以动天地感鬼神矣人各有能有不能事鬼神者周公之能佑四方者武王之能周公之意以谓天必欲周家一子之死当取能事鬼神者不当取佑四方者取周公以事鬼神留武王以佑四方岂不为当乎下地对上天而言也四方之民知武王在上皆祗敬畏服不敢起奸邪之心盖天下方定民心易摇使武王于是死则子子孙孙基业未可知也何以言之大位奸之窥也危病邪之伺也四方奸心将有不可知者矣其何敢保其祗畏乎且武王一死三监及淮夷乃挟武庚以叛则周公之説可谓先见事几矣天之降寳命谓天使武王得天下也武王在则寳命长存寳命长存则宗庙严奉三王血食有所矣武王死则奸邪将起寳命殒坠寳命殒坠则宗庙以隳废矣三王其何所依归乎许我则兆见其吉是武王生而周公得死所也我将以此璧此珪归家以待三王之命晏然而就死焉不许则兆见其凶是必欲王之死而不许周公之代也璧珪所以事鬼神既不许周公代武王之死是周公不可以事鬼神也故屏璧与珪而无所事焉   东坡曰死生有可相代之理世多疑之予观近世匹夫匹妇为其父母发一至诚之心以动天地感鬼神多矣况周公乎且周公之祷非独弟为兄臣为君也乃为天下为先王祷也上帝听而从之无足议者世之所以疑者以己之多伪而疑圣人之不情也郑氏曰君父疾病方困忠臣孝子不忍嘿尔视其歔欷而就死中心恻然欲为请命周公达于此理着在尚书若君父之病不为请命岂忠孝之至也然则命有定分非可代死周公为此者自申臣子之心非谓死实可代自古不废亦有其人但不见尔未必周公独为之   吕氏曰天命所在夀夭长短自有定数当武王疾时周公圣人岂不知天命所在而欲以身代武王之死谓公出于一时忠爱之故不暇顾其正理亦不然于此当知天命一原之理   乃卜三一习吉启籥见书乃并是吉公曰体王其罔害予小子新命于三王惟永终是图兹攸俟能念予一人公归乃纳册于金縢之匮中王翼日乃瘳   无垢曰是三非三王各设一以卜吉凶也乃用三代兆法以卜之故谓之三也一习吉者习因也先卜夏兆夏之兆法既以为吉次卜商兆商之兆法因之又以为吉次卜周兆周之兆法因之亦以为吉三兆虽不同而一皆因为吉则武王之不死无疑矣周官占人凢卜筮君占体大夫占色史占墨卜人占坼郑康成解云体兆象也色兆气也墨兆广也坼兆舋也未见占书时大夫与卜人已见兆之为吉矣及取占书证之又见其为吉然后周公取兆以观之兆即体也乃占兆之大象知王必安而无害矣新命于三王谓新得吉卜之命于三王也若此则武王不死而可创立防模为子孙长乆之计矣兹攸俟所谓归俟尔命也能念予一人谓三王果能以武王为念使武王安也然则三王能念予一人则天下安不能念予一人则天下未可知也公归归俟三王之命乃纳册于金縢之匮是祝册之明日武王即获平安也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三十二    宋 黄伦 撰   武王既丧管叔及其羣弟乃流言于国曰公将不利于孺子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弗辟我无以告我先王周公居东二年则罪人斯得于后公乃为诗以贻王名之曰鸱鸮王亦未敢诮公   无垢曰管叔周公之兄蔡叔霍叔周公之弟天下之至亲者莫如吾兄弟也周公大圣宜兄弟之知其心矣今乃流无实之言以害周公岂人之情也哉曰周公权太重也成王幼弱周公专制天下剖断万机虽名曰臣其实行君之事其迹似可疑也则流言之起不为无名矣周公平昔用心兄弟宜知之矣曰不然唯圣知圣唯贤知贤心志既差识趣絶异凡情俗态安能知圣贤之所存乎为兄弟而不知以其心不同也而又何怪乎此亦圣贤之不幸者也公将不利于孺子此所谓流言也呜呼何待周公之薄哉曰此以凡俗见周公不以周公见周公也指成王为孺子则天子幼弱可知矣夫杀管叔降霍叔囚蔡叔乃先王之心也使周公懐一毫私意以害兄弟其何以见先王乎所以告太公召公我傥以私意不致辟于三叔我将何以告我先王乎以此知周公之心乃先王之心先王之心乃天下之心而天下之心乃天心也居东二年乃始能杀管叔囚蔡叔降霍叔亦可谓强大矣东征时虽告成王成王不能不惑于流言而以周公为可疑既有疑心则成王安敢不从周公之请乃若其心盖以三叔为忠臣而以周公为簒贼也周公既诛三叔则成王疑愈深周公所以作鸱鸮之诗以遗成王成王盖莫之悟也其心方欲责问周公征诛之罪特以兵在公手未敢显然形于语言耳   吕氏曰武王既丧亡后事非是一时但史臣欲把周公始终合为一篇管蔡及羣弟流言于国非是周公待他不至自是他质资卑下以小人之心量圣人且四凶在尧朝至舜时乃露其恶态四凶元不是好人至舜之时罪不可掩耳管蔡之在武王时不闻其变至周公时乃如此其质资卑下遇事则发我之弗辟我无以告我先王见周公之不得已处此见舜之待象与周公之待管蔡其事虽异而其心则一何者象之欲害舜不过是舜之一身当周公时成王幼安危之机正决于此宜诛之   秋大熟未获天大雷电以风禾尽偃大木斯拔邦人大恐王与大夫尽弁以启金縢之书乃得周公所自以为功代武王之説二公及王乃问诸史与百执事对曰信噫公命我勿敢言王执书以泣曰其勿穆卜昔公勤劳王家惟予冲人弗及知今天动威以彰周公之徳惟朕小子其新逆我国家礼亦宜之王出郊天乃雨反风禾则尽起二公命邦人凡大木所偃尽起而筑之歳则大熟   无垢曰夫雷风之异何自而来哉自成王心中来也心疑忠圣凝结成象故为雷为电为风以变常也如周公忠圣成王信之任之政事一听之此常也成王有常心则为天清为地寜为和气为太平安得有雷风之异成王信小人之言疑周公欲为簒贼此心之变常者也成王变常则为雷为电为风以见灾异矣夫禾民借以为命大木根蟠本固未易摇动也今禾偃木抜尚使人惊骇况如周公天下恃以为命其忠圣岂可一日而摇动哉王见天变怛焉恐惧故皮弁素服以见纯实之意且启金縢求占騐之书乃得周公代武王之册呜呼成王本无心求此书周公本无心留此书为后日计然而防谤由此而明盛徳由此而着然后知天人之理全在无心处耳使成王有心求此书则无风雷之变使周公有心留此书则是奸人伪士为身谋巧计岂足以致风雷之变哉故君子当尽其所以为臣子之道天人之理昭昭然不可诬也太公召公未见此书自知周公忠诚矣然当成王疑贰之际欲开释辩明乎则恐成王疑其为党也欲置而不问乎又岂仁人君子之用心哉困心衡虑欲因事乘机发明久矣特未有其防耳今忽见此书其事济矣犹恐成王未悟也乃倡率成王使问诸史与百执事先言二公后言只此史官明着二公倡率之意也诸史谓当时告三王时作册文者百执事谓当时告三王时奔走给事者当周公代死时本无一毫顾虑为后日心特欲武王安为天下计耳其事秘宻当时为史者百执事者亦皆一时忠信确实之人不如是周公不使与此事也既而周公戒之此事当秘宻不可宣露于人则此史官与此百执事者奉此勿敢言之説周旋于此罔敢失坠故虽见周公被防终不敢宣露以明周公之忠诚盖其意以谓周公生死乃臣子常事而宣泄所戒乃为不可倚信之人不可倚信亦何以为人哉故寜视周公之死而不忍宣泄其言也噫者不平有恨之声也其不平有恨谓何谓周公命我勿敢言而我言之是负周公也周公既诛管蔡未敢遽归以待成王之悔悟也既而风雷之变在上禾木之灾在下金縢之书显其忠诸史百执事证其説成王乃知听流言之过而求自新之路矣自新当有其实衮衣绣裳以逆周公且曰我国家待贤之礼宜如此非过也夫成王向以流言而暗今以风雷而明过而不改是谓过矣过而能改天下仰之成王亦未可轻也以衮绣迎周公以玉币谢天谴出郊所以谢谴也谁谓天道逺哉向也雷电以风今也雨而反风向也禾尽偃今也禾尽起大风反风尽偃尽起特在成王疑与不疑之间耳疑则变异如此不疑则为瑞如此然后知天止吾心而已矣无求诸髙髙苍苍之间也是以人主当先治其心   伊川曰成王者是中才之主也如天大雷电以风而启金縢之书成王无事而启金縢之书者何耶盖二公之道如此欲成王悟周公耳或谓祝史何为藏之曰或焚或埋后之制也盖上古未有焚埋之制欲重其事故藏之金縢以久其传耳曰然则武王有疾弗豫而周公乃册祝请代武王可谓知命乎曰周公诚心只欲代其亲何暇知命   临川曰然则大雷电以风与乃反风而史书之何也曰周公之所以得迎者以雷电风之变也其既迎之也则变复而嵗大熟人莫不以迎周公为是而当天意也则史可以勿书乎孔子以鬼神为难明而记曰疑事无质吾以天之变为周公也则是质之也以天之变为成王也则是亦质之也故善为史者是可书也而不可以质之也   张氏曰夫天人之理其致一也故民之所欲则天之所欲是天之聪明因民而已且周公之居东也西人欲其归则曰公归不复于汝信宿东人惜其去则曰无以我公归兮无使我心悲兮夫周公之得人者如此则其得天者可知矣   武王崩三监及淮夷叛周公相成王将黜殷作大诰无垢曰周既灭殷分其畿内为三国诗风邶鄘卫是也邶以封纣子武庚鄘管叔尹之卫蔡叔尹之以监殷民谓之三监盖谓管蔡辅武庚以监此殷民也不谓管蔡因武王崩乃与武庚同叛而又挟以徐奄兵革四起周公之心以为害在武庚耳使杀武庚絶其本根则管蔡徐奄不攻自破矣此周公相成王所以当此机防専以黜殷为心也孔子识此心故圣笔独标之曰周公相成王将黜殷而不及管蔡也   吕氏曰武王既已灭商不忍商无其后故立武庚禄父于卫又恐其叛故使管蔡霍叔监其国故谓之三监及武王崩周公摄政为三叔者却挟连武庚及淮夷以叛然此序不言武庚叛乃言三监叛者盖此叛生于三监之谋欲害周公孔子圣人灼见其情故笔之于序独言三监及淮夷叛其一字之贬有春秋诛赏之法周公相成王将黜殷作大诰者盖武王初崩成王防小周公居可畏之地内而三监有不利孺子之言外而武庚挟商之怨扇摇周室安危存亡之机在此周公大诰万方明谕厥防方行天诛大诰所以作也   大诰   王若曰猷大诰尔多邦越尔御事弗吊天降割于我家不少延洪惟我幼冲人嗣无疆大歴服弗造哲迪民康矧曰其有能格知天命   无垢曰猷谋也谋黜殷之事大诰多邦及三卿御事之臣将征其兵以行也盖御事者诸侯谋议之臣故诰诸侯必及御事三王之尽人情盖如此周公润色成王之意为此罪己之言曰天弗悯吊周民降屠割于我家不少延武王之命使我痛苦无极也武王既死大惟我防童人乃今继此无疆大歴服也歴天命也服人事也夫我幼冲尚弗能深造知人之哲收贤才开道民于吉康之地况能感格深知天命之所在乎以言民事易见尚弗知所以安民之术况天命难测其能深识幽明之理乎   张氏曰尔雅曰猷道也止而有守作而有就一作一止无非道也周公之诰多邦与夫御事非妄作也本夫道而已   吕氏曰当时叛周不过淮夷三监今大诰多方者何故盖当天下初定人情未安其时乍革商为周天下亦未能晓然举知天命所在加之三监扇动为变恐其为乱不止于三监淮夷所以大诰多方之诸侯及诸侯御事之臣先开他志谕以天命从违之意使其心下释然晓悟则不至变生肘掖然后周公方出东征此周公讨乱规模后世人君讨乱本只是要讨一处后来丝牵绳聨他处皆乱者只縁不能明告其众耳且如唐有藩镇之祸徳宗初讨田悦后来王武俊李希烈之徒相继而叛只縁徳宗不是天讨不能告谕万民故伐叛未几而叛者相继惟周公诚意已孚于告谕之时天下信周公者有素此乃镇定万方之本后虽东征三年之久而天下如故者由周公先有以镇定之也   己予惟小子若涉渊水予惟往求朕攸济   无垢曰既自念弗能造哲以迪民康又不能知天命其心茫然不知为计故叹曰已乎我小子耳今嗣无疆大歴服如涉渊水欲罢不能欲进不可姑勉力前往求所以济难之道耳涉渊无舟楫不可济此艰难非人其可乎   吕氏曰大率人君固当抑畏亦当自强两者并行方能有济若不抑畏以天下不足平则失之轻忽必不足以立事若徒然畏缩不求所济之道只是一个畏懦不能立事之人所以成王説若涉渊水一句便往须求攸济道理亦是知天命也   敷贲敷前人受命兹不忘大功予不敢闭于天降威用寜王遗我大寳龟绍天明即命   无垢曰武王之所以取此天下皆邦君御事之力也邦君御事之功亦大矣我将于人事天命敷大之贲饰之则于邦君御事之功其可忘之哉今将谋诛三监所以不敢忘邦君御事之功而大诰诸侯共图此功也天无心也福善祸淫殖有礼覆昏暴皆人自取耳故淫者必祸昏暴者必覆天之降威常在人为之后天子代天以行威者也今三监之恶理取诛戮天威明明如此我何敢以私意闭絶此威容恶纵奸以取怒于天哉所以必当征之也易曰天生神物圣人则之神物则大寳龟也寳龟能传天命之吉凶故武王以此龟遗子孙使知天之明而继之命之所在而即之   东坡曰当时谓武王为寜王以其克殷寜天下也下文曰乃寜考知其为武王旧説以为文王非也曰前寜人者亦谓武王之旧臣也   张氏曰人之不胜天久矣又况君之于天犹臣之于君臣之拒君命为逆则成王之于天威非所敢拒也故于是用寜王所遗我之大寳龟以卜知天意夫大龟神物也足以前知故能绍天之明而吉凶可预见吉凶之形既见夫然后知天意之所趋向而顺之知天意之所背避而违之此所以能即天之命也王氏曰文武皆能安寜天下故谓之寜王是寜王者兼文武而言若寜人则又兼文武之臣而言也言寜考则谓武王耳   吕氏曰古者大而天下小而一国皆有寳龟以镇守国家若有大疑则卜之所以继天之明命即此可以知天命之所在也夫圣人将举大事必有定见何故只信龟卜非是圣人亦自见得不定也盖圣人至诚齐戒神明其徳以騐之于龟而龟者又至诚无私与圣人之心相协此天命不易之理非后世技术之卜也   曰有大艰于西土西土人亦不静越兹蠢殷小腆诞敢纪其叙   无垢曰小国殷蕞尔武庚其地其人如此尔乃不量力不度徳大敢求续前人之叙以再王天下真取死之道也兵家以气为主故其言不嫌于鄙薄   吕氏曰武王崩便是有大祸难于西土西土之人亦忧惧惶惑于此时三监蠢动作乱武庚恃其国小小富厚便欲复商家之正统乃纪其叙之谓也成王言此者説武王既防商商之社稷已隳矣宗庙已絶矣于己隳已絶之中乃扶持而立之是武王有大功于商今武庚不知我武王扶持他于隳于絶之中乃大敢纪其叙敢之云者言其无所忌惮妄为僣乱欲复商之旧业而再为天子夫纣为大恶武王不得已而伐之其伐纣之后武王又不忍其无后即武庚而封之在武王者亦可谓恩徳周致矣今武庚輙敢纪其叙言其不知恩徳如此武庚如此用心天所不覆地所不载成王此言所以説病源也   天降威知我国有疵民不康曰予复反鄙我周邦今蠢今翼日民献有十夫予翼以于敉寜武图功我有大事休朕卜并吉   无垢曰武庚之叛必乘间而起今所以起者以三叔流言于朝骨肉之间自为疑间民心震动是周家有疵也故因此而叛焉不言三叔流言而曰天降威者起无根之言乱朝廷之治此天所以诛罚而降威也以言叔之罪天所不赦也其辞如何曰予当复有天下为中兴之君反以周邦骨肉危疑为可鄙也今四国起兵天下惊骇而蠢动起兵之明日四国民之贤者有十夫焉知武庚无道必败惠然来翼我周家以抚慰寜王之武事而图伐叛之功也周公谓我方举兵以伐叛而有十夫来翼是周家之美事也人事既尔卜之鬼神卜又并吉并吉谓三龟并以为吉也三龟即三兆之法也天意人事如此其伐四国成功必矣盖武王方死人心摇撼而又仍之以流言之变武庚之变非周公安定其心据人事天意以为必胜之防则事未可知也古人遭变其安定乃如此则夫轻愠易喜数惊易摇者安足以议天下事乎   东坡曰汉髙祖讨陈豨至赵得四人皆封之千户曰吾以羽檄征天下兵未有一人至者吾何爱四千户不以慰赵子弟乎此亦周公之意也   黄氏曰天下之变莫大于新造之后易世危疑之际彼其抵巇窃发固未足以败吾天下而其所忧大者特在于天下观望以为去就夫天下各懐去就之心则其变不止一国乱不止一人也自武庚之叛周书大半为商人作而大诰専为周人逺之庶邦近之大臣若皆去周即商而其不叛者特十夫尔呜呼是岂天下皆叛而十夫独忠也哉方危疑之际人懐去就周公盖逆探天下之微而夺其欲去之心天下之心夺而商人之党孤矣   张氏曰夫得天在乎得民得民在乎得贤盖天之视听从民民之去就视贤民献十夫予翼则天与之民归之可知矣   吕氏曰大率圣人观天命只就贤愚上看不就众寡上看反鄙我周邦人若甚众十夫来翼人若甚寡就众寡论时商民实众十夫实少若就贤愚论时商民虽多皆蚩蚩无知之众若知天命之贤人来虽十人已足见得天命人心并归周家了所谓反鄙周邦都不足道   肆予告我友邦君越尹氏庶士御事曰予得吉卜予惟以尔庶邦于伐殷逋播臣尔庶邦君越庶士御事罔不反曰艰大民不静亦惟在王宫邦君室越予小子考翼不可征王害不违卜   无垢曰盖古人无愧于幽防幽防信于我故我亦信于幽防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故我凡一卜筮若与鬼神合堂同席相与议论者卜而得吉是议论以为可也鬼神以为可则何往而不可卜而得凶是议论以为不可也鬼神以为不可则何往而可此古人所以必信于卜也后人平居负于幽防者多矣非特不我信而我亦不敢必信于幽防其颠倒思虑倾邪心术诚安在哉古人责人常轻责己常重四国之叛必我有以致之岂可恃兵夸武以罪诿人而不思责己之道徒快意于一战乎此心二肆小人得志君子无立足之地矣秦皇汉武率此道也观周公之意颇以吉卜十夫为恃似有轻敌之心故庶邦君越庶士御事无不荅周公曰四国之难甚大岂可轻哉当先责己可也宫室皆深邃之地以言四国皆叛民之不静乃吾屋漏暗室中失徳过行之所形见也诚诸中形诸外岂可欺哉考求也翼敬也邦君及庶士以民不静在王宫邦君室耳则四国之叛岂可责之他人周公当辅成王以求敬之道于慎独之间以率邦君亦求敬于慎独之间以率天下防之显诚之不可掩则干羽舞而有苖格考翼尽而四国归岂可畧不思责己之道而遽以征伐为事哉且夫武王倒载干戈包之虎皮示不复用今肉未及寒乃遽以干戈为事何耶王曷不违卜以尽求敬之道乎   吕氏曰周公言天人之心并依卜兆又卜如此了方敢告诸侯及尹人庶士御事説我已得吉卜则尔众当奉我一人伐逋亡播荡之臣此是周公叙初征与诸侯商量时节盖根本之祸乃在天子之宫诸侯之室须自省徳泽之未深教化之未至刑政之未孚初不在武庚一人之身是当时诸侯只教成王自反自反其敬未可出征伐虽龟卜如此分明然且当自反何不违卜   肆予冲人永思艰曰呜呼允蠢鳏寡哀哉予造天役遗大投艰于朕身越予冲人不卬自恤   无垢曰周公以谓成王闻邦君御事艰大之言不静之説亦长思其艰而叹曰呜呼信乎举兵行师摇动天下使鳏夫寡妇有思子之心其哀矣哉是则周公虚心下意聴邦君御事之言而不敢以其説为不当矣然权其轻重缓急动众乃一时之小害而弭乱乃天下之大利我为天子为人所驱役东西南北当聴命于天天今遗我以四国之大事投我以四国之艰难我以然一身当此驱役其敢以汝众责己之言委四国不问其罪乃敛然退而求敬而任其自猖獗以遗天命哉其理不得不聴十夫及寳龟之言以往征也   张氏曰夫劳民以征伐则于民不能无挠而鳏寡尤在所可哀盖以鳏寡之民为无告故也予造天役遗大投艰于朕身言鳏寡虽可哀然予造天役则其兴师动众岂己之所欲为哉造为也不卬自恤者成王自言我幼冲之人非自恤也其所恤者在于寜考所图之功所以见其往伐之意上则承天之命下则成于寜考图功非出于一己之私故也   吕氏曰盖人君代天而有天下无非供天之役今日之事我当深造天役又况到大艰难之事委在我一人之身盖言武王既丧而天役则在我天下至大之责亦在我一人之身况王者以万民为子若坐视而不救之是废天役自我也则我今日岂敢为身计言不敢自恤也   义尔邦君越尔多士尹氏御事绥予曰无毖于恤不可不成乃寜考图功已予惟小子不敢替上帝命   无垢曰邦君御事识此公义见我当此大艰时则当安慰我曰无过忧劳此大艰之事当勉力往征不可不成武王所图定天下之功也毖劳也如此则于义为得矣今乃使我求敬违卜以义观之则为失当矣周公当众论疑贰之际乃独以义观之圣人之见其造化乃如此大矣哉帝命髙逺何从而知所以传帝意者寳龟也卜龟而吉是上帝欲征之也不从卜之言是违上帝命也上帝其可违乎   张氏曰毖慎也无毖于恤言无慎于征伐之忧也征伐虽曰大事在所可恤然将欲成寜考所图之功其涉危难故不足恤矣夫静一天下者寜考所图之功也为之子孙者当继嗣而成之今三监及淮夷叛苟不能征之则寜考图功或至于防成而败矣卜征而吉则征之者出于上帝之命也然则天命其可以废弃之哉昔汤之伐桀曰予畏上帝不敢不正武王之伐纣曰予弗顺天厥罪惟钧盖亦以天命之不可替故也吕氏曰天人并应卜又吉邦君之众又都回心则上帝命我分明我然一小子既荷上帝之命如此岂敢替上帝之命言必往伐矣   天休于寜王兴我小邦周寜王惟卜用克绥受兹命今天其相民矧亦惟卜用呜呼天明畏弼我丕丕基无垢曰武王所为上当天意故天美之何以见美之之实哉自小邦诸侯一旦振起之使有天下是也武王何以当天意耶曰惟卜是从耳以其取天意于卜今我安敢以邦君之言遽疑卜筮以拂上帝而悖先王乎此所以不可不征也天示吉卜令诛四国又遣十夫令诛四国谁谓天窈难测哉其威命明明如此可不敬乎夫商道不衰何以见髙宗四夷不叛何以见宣王汉无昌邑之变则无以启宣帝唐无宫阃之变则无以启明皇由此观之则四国之乱乃天所以弼我周家积累之业也   张氏曰易曰探赜索隐钩深致逺以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莫大乎蓍龟古之圣人建大功成大事未尝不用卜也夫寜王之所有天下莫如天命以其惟卜是用今我之征伐亦惟用卜则我之所为有以合于寜王若然则三监淮夷之征其可已乎天道无私其彰有徳甚明其讨有罪可畏三监及淮夷之有罪在所宜诛则我周家世世修徳为天所弼可知矣积而大谓之丕丕者言其积之大也周之基业肇于太王而成于文王此所以谓之丕丕基   陈氏曰在昔上天休我文王自小邦而有天下未尝敢违卜以至于安受天命今天助我民况我敢不用卜哉天之命昭然可畏我既不敢违卜汝亦宜顺天而辅我大此大基也   吕氏曰天显道可畏所以艰难祸变乃是天栽培弼助我丕丕无穷之基业正如孟子所谓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所以动心忍性増益其所不能畏之者乃所以弼之也大抵为国者多成于忧患亡于治安人君须知此乃是大欲辅成君徳不可自沮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三十三    宋 黄伦 撰   王曰尔惟旧人尔丕克逺省尔知寜王若勤哉   无垢曰周公意言武王勤劳辛苦得天下为子孙万世之基以绥养天下万世之民今不可故违吉卜安坐求敬忍视王室之危亡而不恤矣如此训谕则见周公义理深长而邦君御事之计似为迂濶矣   天閟毖我成功所予不敢不极卒宁王图事   无垢曰天意以成王冲幼坐继武王之业恐其怠惰恣纵故闭塞劳苦我成功之所使我知天命之不易而人情之艰难也我何敢不尽心尽力以卒我武王所图之事哉武王所图之事何事也盖天下尽归周家之事也   张氏曰閟言天命之否闭而不通毖言人事之难艰而不易事者功之始功者事之成前人之功积事以成之者也今也天閟毖我成功所则我于宁考所图之功不能必成姑亦终其所图之事而已天下之事先王定之于前极其卒之者非子孙其谁乎   肆予大化诱我友邦君天棐忱辞其考我民予曷其不于前宁人图功攸终天亦惟用勤毖我民若有疾予曷敢不于前宁人攸受休毕   无垢曰周公惟恐其未喻也乃曰至诚称誉而非谄非谀者天必辅之欲知至诚称誉不可考之于诸大夫恐其有爵禄之累也其言可信也尚矣使民有徯予后后来其苏之辞有徯予后后来其无罚之辞则天之辅我可知矣当时十夫来翼则民有忱辞归我可知矣民有忱辞归我则天之辅我亦可知矣其往征也何疑哉民欲征四国如此此天心也予何敢违天不于武王与夫旧臣之功使之有无穷之计乎诚使周公听求敬违卜之言坐视四国之叛而不为之经理则武王之天下未可知也四国叛乱如已有疾以害我周家之业我何敢不于前宁人武王与夫旧臣所受于天之休命有以终其业乎毕终也终其业则视四国叛乱如疾在躬必去之而后已   张氏曰化者化之以其道也诱者诱之以其言也三监淮夷之叛有邦之君皆以为不可征此成王所以化之者也天棐忱辞其考我民者诚信而有辞天之所辅也我忱信而有辞天必辅我天道逺而难知欲知天之辅我当考之我民而已民之去就视贤十夫予翼则民辅我矣天之视听自民民辅我则天辅我矣天辅我民辅我岂特可以极卒宁王所图之事其于图功亦可以终之者也   王曰若昔朕其逝朕言艰日思若考作室既底法厥子乃弗肯堂矧肯构厥父葘厥子乃弗肯播矧肯获厥孝翼其肯曰予有后弗弃基   无垢曰武王既已统一天下未及纪纲万事而死今成王继之有四国之叛使不为之扑灭是若作室不肯为之营筑也营田而不为之播种也况能制礼作乐立经陈纪为子孙无穷之计因其作室葘田之説又思曰父以敬存心见其子不继其志其肯言曰予有后不弃我基业乎为人子而不为父所信则亦何以为人哉使我今日不能继武王之业以平四国之乱是武王无后也是尽弃武王之业而不为保守也如此不征其可乎   张氏曰父作之于前而子不能继之于后也   肆予曷敢不越卬敉宁王大命若兄考乃有友伐厥子民养其劝弗救   东坡曰养厮养也父兄而与朋友伐其子其家之民养当助父兄欤抑助其子欤其将相劝助其父兄弗救其子也今王与诸侯征伐四国正如父兄与朋友伐其子尔众人孰当助乎   陈氏曰兄考者喻成王周公也友者邦君也喻四国也子者喻民也民养者厮养也喻羣臣也四国残害我赤子我为赤子之父兄固将救之汝羣臣乃劝我弗救乎   吕民曰如人之父兄被侪类伐其子父兄岂肯弗相救必被髪缨冠而往救之何况王者视民如子见得武庚管蔡害民为天下诸侯岂可不相救助此以世间常情论之   王曰呜呼肆哉尔庶邦君越尔御事爽邦由哲亦惟十人迪知上帝命越天棐忱尔时罔敢易法矧今天降戾于周邦惟大艰人诞邻胥伐于厥室尔亦不知天命不易   无垢曰爽明也清明邦国必赖哲人今兹十夫通知上帝之命命在周家故来翼我十夫可谓哲人矣清明四国叛乱者非十夫其谁十夫来助征伐是上帝来助征伐也其可已乎以是知非有以髙天下之见者则不足运动天下邦君御事学至于立矣特未可与权平居守常则有余裕傥遇变故则不足以知防而斡旋上天之法诚者辅之今周家至诚动天天遣十夫来翼邦君御事其可有异论不辅我至诚之心而易上天之心乎降戾周家使大艰人如三叔等以我至亲乃大近相伐于室家之中此周家不幸天降此祸也祸端已起不可不治治之之道伐之而已矣夫上天之法本于辅诚此天之定命不可改易也三叔乃一时变故耳岂能易天之法与天之命哉天法天命既不可易邦君御事乃以谓不可征是不知天命之不易也   吕氏曰天辅助我有周于诚实平定无事之时其时尚有不敢变易其法以辅诚天命何况今日天动威以警戒我周邦尤不当不从也   予永念曰天惟丧殷若穑夫予曷敢不终朕亩天亦惟休于前宁人予曷其极卜敢弗于从   无垢曰殷之有天下犹亩之田也田有恶草则害嘉谷天下有不仁之君则害良民天相武王诛纣灭殷以保良民是若穑夫除去恶草以养嘉谷也今其莠犹在如武庚之叛也成王岂敢不力诛锄以终天下之业而继武王乎亦犹穑夫尽去恶草不使一苖有遗类也前曰日思此曰永念则知圣贤举事不轻易如此   东坡曰是时武王之旧臣皆欲从成王征伐故王曰天若欲休息此前宁人者予何敢尽用卜敢不从众而止乎   张氏曰穑夫之治田去其害稼者而已盖稂莠不除终为苖稼之害殷商之害虐斯民为天所畏有类于此故曰天惟防殷若穑夫天之丧殷如是则为成王者故当敛之至于终亩所以应天者也极至也天之休美于前宁人使有天下成王自谓我何所至乎言有天下之休命者尽宁王之徳也我卜既吉而不往从之则是逆天者也成王之所以必往伐之者从卜而已   吕氏曰周公之论天之命防商之意分明天降休命于武王又分明何必去占卜自合当从天命去东征虽不卜亦可   率宁人有指疆土矧今卜并吉肆朕诞以尔东征天命不僭卜陈惟若兹   东坡曰今宁人指我以疆域所至不可坐受侵畧况今卜并吉是天欲征不欲休也盘庚与大诰皆违众自用者所以借口也使盘庚不迁都周公不摄政岂有异议乎平居无事变乱先王之政而民不恱则以盘庚与周公自比此王莽所以作大诰也   张氏曰天虽难忱其示人以吉凶之命而无有僭差卜之所陈者如此此三监淮夷不可不征也   荆公曰武庚周所择以为商后三叔周所任以商事者也其材皆非庸人方主幼国疑之时相率而为乱非周公往征则国家安危存亡殆未可知然承文武之后贤人众多而迪知上帝以决此议者十夫而已况后世之末流欲大有为而乃欲取同于污俗之众人乎   成王既黜殷命杀武庚命微子启代殷后作微子之命无垢曰征四国时实周公摄政故孔子序大诰曰周公相成王将黜殷则黜殷命杀武庚命防子启虽曰周公相成王其实皆周公意也然孔子于大诰尚曰周公相成王至此则独书成王而不及周公者何也曰论成王之意惑流言疑周公则黜殷命杀武庚命防子启非成王意也余原成王本意岂愿四国之叛而失吾家宗社哉特以疑故颠错缪乱者使其无疑则原其本意实亦欲黜殷命杀武庚命防子启代殷后也故圣人不书其疑而书其本意曰成王既黜殷命杀武庚命防子启代殷后而不及周公不及周公所以深明周公行成王之意而非周公私意也前书周公所以尊周公之断后不书周公其义岂不逺哉余乃知不书周公亦所以尊周公也 又曰防子盖帝乙长子特以其母初贱而生故不立其母后贵而生纣故纣得立然而纣无道亡天下其子武庚又背叛亡其国殷绪宜絶矣周家忠厚不忍灭殷宗庙社稷卒封防子以为殷后且使成汤以来不泯祭祀凡三十二传而灭于齐是全汤之祭祀者防子也使防子继帝乙有天下岂有牧野之事乎   吕氏曰周公摄政时有流言之变天下皆疑周公有无王之心孔子特序此以发周公尊王之意欲使后世知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圣人经世之大法也又以见周公之本意   防子之命   王若曰猷殷王元子惟稽古崇徳象贤统承先王修其礼物作賔于王家与国咸休永世无穷   无垢曰立前代子孙以崇徳其意以谓不立他人子孙而立防子者所以崇成汤之徳不敢忘也立前代子孙以象贤其意以谓前代子孙必有先祖遗风立防子为诸侯所以象成汤之贤使我有所法也夏商各有一代礼物不相沿袭也先王不忍自尊一代之制而废前代之礼故立二王后使统承先王之业不用当代之礼物其典礼正朔服色一从其故家所尚虽郊天祀地亦所不废此所以使防子统承成汤常自修其家礼物也其意使前代子孙常见故家遗物而无悲苦伤悼之念呜呼仁哉夫以客礼待之所以尊成汤也其心视之如成汤之存也先王忠厚尊敬之风可想见于此矣   张氏曰以事言则为稽古本成汤而言之则曰崇徳自防子而言之则曰象贤盖王者之后必立其人以承其宗祀古之道也成王稽而行之故谓之稽古成汤有徳矣必立先代之后以作賔王家所以崇其徳防子为贤矣必建于上公加以爵服所以象其贤崇徳象贤者将以嗣先王之统而承之也   吕氏曰崇夏之后便是尊禹之徳崇商之后便是尊汤之徳盖徳厚者流必长徳薄者流必卑夏尚忠商尚质周尚文盖圣人于车旗正朔本数未度种种自有定制岂可不责其后世子孙之修然圣人公天下为心其所以创立一代规模盖欲新时人之耳目然未尝以已为是以先为非不敢尽扫灭先王之制度所以不要后人废坠使修其礼物常常在此亦见得圣人公天下为心处且如秦恐人是古非今尽焚灭先王之典籍此只是秦私心如此然圣人所以留其礼物使之常修者盖亦有意天下之理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乆如循环然商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商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盖圣人通百世为体若先王法度苟不修而我之法度或废后世有圣人作却把何道理救得此所以修其礼物者盖知变通之道损益而兼用之也   呜呼乃祖成汤克齐圣广渊皇天眷佑诞受厥命抚民以寛除其邪虐功加于时徳垂后裔   无垢曰齐圣广渊其徳蕴于中而未用至其发之于事也则见于抚民以寛寛乃齐圣广渊之发也若夫傲慢蔽塞褊窄浅露之人其见于事也则为虐有徳为寛无徳为虐然则人主之于民其可不以寛为心乎桀以虐失民心汤以寛得民心盛哉成汤之圣也取涂炭之民付辑宁之地故其功加于当时不迩声色不殖货利以至克寛克仁其心法所流足以传于子孙故其徳垂于后裔功徳兼隆其盛矣哉有徳无功是能有而不能用有功无徳是无其本也   张氏曰人之致其力以兴事造业谓之功功则可大故加于时直心而行之之谓徳徳则可乆故垂后裔吕氏曰汤以盛徳受天命以寛抚天下功既加于时徳又垂于后裔如日月之明终古不息若本原不深厚功加于时则有之无縁防徳垂后裔此王伯之辨要在此盖伯者以私智相髙搂诸侯都是智巧机术相笼络天下若本身死了便散溃解释如齐桓方死五公子争立诸侯来伐何縁防徳垂后裔   尔惟践修厥猷旧有令闻恪慎克孝肃恭神人   无垢曰践修厥猷之实岂在虚空髙逺哉恪慎克孝肃恭神人此所谓践修厥猷也纣荒怠弗敬而防子恪慎纣宗庙不享而防子克孝纣谓祭无益谓暴无伤而防子肃恭神人则躬行修治之意可以意防矣夫其为人恪慎克孝肃恭神人则至诚忠厚尊严和乐岂寻常人哉开国承家以继先代礼乐舎斯人其谁乎   吕氏曰恪慎克孝此是着实践修处今闾巷之人皆知孝然只是养口体以此为孝不可谓之克若克果能尽孝之道如曾闵方是克孝肃恭神人此见得敬心常存不以幽显二字易其心以此心事神以此心接人都无幽显之间此心常不替   予嘉乃徳曰笃不忘上帝时歆下民祗协庸建尔于上公尹兹东夏   无垢曰孔安国谓孝恭之人祭祀则神歆享施令则人敬和其言论切实有补于教化余诵斯言至于三复请因其说而推明之夫上帝歆享下民敬和必有以感召之也防子恪慎克孝肃恭神人孝自恪慎中来恭自肃中见神人之枢机已管键于此矣故以此祀上帝则上帝歆享以此令下民则下民和敬使无其本能至是哉呜呼欲观人之有徳与否请自孝恭而卜之上公九命为伯其国家宫室车旗衣服皆以九为节防子为成汤后故其盛如此然防子所以得此者成王取其孝恭也非特取其为汤子孙而已是孝恭之人可以为上公矣   吕氏曰防子之行笃实而有光辉又恪谨肃恭无幽明隠显之间如此方可谓笃不忘既如此所谓上帝时歆下民祗协本无二理以此心事上帝何縁不歆以此心对下民何縁不祗协此是上当天心下当民心所以建汝于上公之位命汝尹此东夏之民所谓东夏者盖岐周在西其所以封防子在亳以岐周防亳却是东惟防子之徳到得所谓可使南面所以因而命之   钦哉往敷乃训慎乃服命率由典常以蕃王室乃烈祖律乃有民永绥厥位毘予一人世世享徳万邦作式俾我有周无斁呜呼往哉惟休无替朕命   无垢曰烈祖之心欲安民而已初不以天下在我在彼为轻重也使防子不失孝恭以此训民以此保服命以此率典常而蕃王室则成汤之心至防子而愈宏大矣夫烈祖徳业之大固不可以一言尽其要不过纳民于律度之中尔使防子不失孝恭之心则永安上公之位而足以毘助我一人之教化矣夫人主虽有仁心仁闻而所以使民被此泽者则在贤有徳之诸侯以宣布之可也诸侯而不贤则吾仁心仁闻有所壅遏其为戕贼国家也大矣成王此意所以望防子也深矣使防子如上所戒则内足以贻子孙外足以范诸侯上足以保国家使一出乎此则子孙无所庇诸侯无所惮国家无所赖矣在防子当如何哉防子傥能以钦自持不忘昔日孝恭之心则举事皆得其当矣岂不简易乎哉防子如是之贤尚告戒如此者何也曰舜大圣人也年九十余矣又自匹夫而为天子晏然若固有之践重任职事修举命九官黜四凶有大功数十天下尊之而益方戒之曰罔失法度罔逰于逸罔淫于乐而况防子其可不戒乎盖仁义何常之有蹈之则为君子背之则为小人一念失路则一念小人一朝一夕失路则一朝一夕小人以一朝一夕之小人而举事则为千百年之小人其可忽诸   张氏曰治民不可以不钦化民不可以无训钦哉使之钦以直已也往敷乃训者使之顺以导民也宏乃烈祖则其孝足以奉先律乃有民则其政足以率下夫然后下足以保其禄位上足以辅于天子故断之以永绥厥位毘于一人如是则子子孙孙得以继基绪而万邦之众莫不以为之典式此世世享徳万邦作式之谓也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三十四    宋 黄伦 撰   唐叔得禾异畆同颖献诸天子王命唐叔归周公于东作归禾周公既得命禾旅天子之命作嘉禾   无垢曰想成王闻唐叔之言知禾之所以为瑞者自周公盛徳所致也所以亲遣唐叔归此禾于周公而致其感悟之意焉归禾之篇具载之矣惜乎此篇之亡不及一见也想见唐叔忠信成王诚意和乐恺康开懐露意君臣之间不复包藏疑贰天下之乐其有过于此者乎 又曰周公既受成王命以禾来归周公不敢当此美瑞乃陈天子之命以作书以谓禾之所生者乃成王之心所感召也此美禾者当主于成王我何与焉非周公防谦人臣之道正当如此尔史氏曰归美于周公故曰归禾加徳于成王故曰嘉禾君归于下臣嘉于上一瑞而二书作焉盛徳之至也三复其义不惟周公爱成王之深成王之爱周公也亦至周公遭变禾则尽偃成王泣书禾则尽起苍苍之天反复报应喜怒于立谈之间不其怪哉非爱周公也爱成王也爱周公则成王可与有为矣唐叔之禾又前日之禾也成王悟流言之非而有衮衣之归周公懐爱君之心而有东山之役异畆同颖此天借草木之灵以示君臣诚意无间异体同心之象也   成王既伐管叔蔡叔以殷余民封康叔作康诰酒诰梓材   无垢曰三监既诛乃尽以其地封康叔然周公不以封防子何也防子贤者也夫何疑哉葢所以一商人之心也武庚之叛以故都之人思商家旧徳故因以骋其区区之忿今防子虽贤商人见防子乃商家子孙其心不能无感伤奸雄乗此又将生变如此则天下何时可一乎安国云康圻内国名是未封卫以前康叔已受封矣康叔虽贤然初任重事荷大责其能举而尽善乎此周公所以作康诰使康叔知明徳慎罚之义作酒诰使康叔知刚制于酒之义作梓材使康叔知涂丹艧之义勤勤恳恳如此者以见其重大也张氏曰治殷余民之道在于明徳慎罚故康诰者诰之以明徳慎罚之事也能明徳慎罚然后可以化旧染之汚俗故酒诰者诰之以无困酒而革其旧俗也能革其旧俗然后可以粉泽藻饰以成至治此所以终之以梓材也   吕氏曰命康叔为卫侯在周室封诸侯之一事尔何故三篇之书余千言前次未尝如此之多在唐虞之时命典乐命九官不过一两语防子之命蔡仲之命不过一篇而已后世未尝如康诰之详者见得当时以三监既叛之后殷之余民志尚未定所以邦之安危惟兹庶士康叔正是周室安危存亡之所系处周公成王之命康叔其言不得不详此亦是时节之所当然   康诰   惟三月哉生魄周公初基作新大邑于东国洛四方民大和防侯甸男邦采卫百工播民和见士于周周公咸勤乃洪大诰治   东坡曰自惟三月哉生魄至此皆洛诰文当在洛诰周公拜手稽首之前何以知之周公东征二年之前乃克管蔡即以殷余民封康叔七年而复辟营洛在复辟之嵗皆经文明甚则封康叔之时决未营洛又此文终篇初不及营洛之事知简编脱误也   史氏曰都不定无以得天下之心法不明无以劝天下之治昔姬公之作周也其加意于此乎方成王尚幼王都未定周公定之王法未明周公明之谓天下之治与不治举系于斯也是以定鼎于郏鄏以据天下之中邑既成矣四方之民莫不和悦五等之侯百工之众莫不防同可谓得天下之心矣于是播周之号令使之知所守见商之多士使之知所畏劳来还定安集之逺近内外无有不得其所其劝天下也如此天下之治其有不举者乎昔尝以是而作大诰矣今复推广大诰之意而申言之故曰洪   吕氏曰生魄是三月十六日周公初立基址作新大邑于东国之洛四方之民皆譬如子来大和防于周皆供周公洛邑之役周公筑洛邑大抵一个版筑斧斤劳苦之役人所最惮然周公所以得四方之民皆大和防供其役者何故此正如文王作灵防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经始勿亟庶民子来之意侯甸男邦采卫除要荒之外诸侯亦皆供周公洛邑之役   王若曰孟侯朕其弟小子封惟乃丕显考文王克明徳慎罚不敢侮鳏寡庸庸祗祗威威显民用肇造我区夏越我一二邦以修我西土惟时怙冒闻于上帝帝休天乃大命文王殪戎殷诞受厥命越厥邦厥民惟时叙乃寡兄朂肆汝小子封在兹东土   东坡曰孟长也康叔成王叔父而周公弟谓之孟侯则可谓之小子则不可且谓武王为寡兄此岂成王之言   无垢曰丕显考文王谓康叔有大明父文王也以谓文王识见智慧照烛万事有如日月幽隠皆明其大意在自明其徳与慎于刑罚而已明徳在己无玷慎罚则待物以寛行此两句其于治卫沛然其有余矣君仁则所用皆仁人君义则所用皆义士知此则庸庸祗祗可见文王之明徳矣且知其可用则用之知其可敬则敬之非文王之明徳其能灼见人材如此乎夫人主能不侮鳏寡以感动天下之心而庸庸祗祗威威以耸天下之心则天下之民善心油然而生恶心怛然自沮造化之柄隂阳开辟与天地同功六子同用显民之説岂欺我哉夫肇造区夏岂一旦而遽得之乎始行于一邦又行于一邦以至天下归之夫一邦之不修则以己徳之不明而待物之不恕文王専用明徳慎罚之道以修邦之未修者自一邦又及一邦俄而满四海尽在文王明徳慎罚中其成矣哉西土谓岐周文王所都之邑也纣视民如冦讐苛政虐刑使民孤防无所依倚奸回逋逃捃摭戕贼使民穷极无所庇覆而西土之民独于汤火中自有清凉之地葢所依倚者文王所庇覆者文王也天以民为心今天下苦纣之虐慕文王之仁民心美之是上帝美之也其仁声闻于天下之民是闻于上帝也夫何故以上帝以民为心也天乃大命文王是以天下之民皆归文王而三分有其二也夫何故天以民为心也民皆归文王是乃天大命文王也文王以仁受天命武王以义成文王之功父兄皆圣明圣作而明述受此天命河润九里泽及三族一人乗车三人缓带故使汝小子封得在兹东土有民人有社稷贵为诸侯而富有一国也可不敬哉   王曰呜呼封汝念哉今民将在祗遹乃文考绍闻衣徳言往敷求于殷先哲王用保乂民汝丕逺惟商耉成人宅心知训别求闻由古先哲王用康保民于天若徳裕乃身不废在王命   无垢曰葢念则能明徳慎罚不念则私欲滋炽安知在己无玷待物以寛之理乎言今民将在康叔敬循文王明徳之心绍闻明徳之事躬行明徳之言绍闻者谓今闻于我当常存诸心汲汲以文考在念继求所闻使不断续以増广其徳也衣之为言若衣服在体躬行而佩服之也天下一理也古今一理也明徳之法当广备众体葢学有多门不可以一涂取学无止法不可以一节拘如徳行言语政事文学皆为孔子门人虽所造有浅深槩乎皆有所得也故祗遹文考未可止也更当敷求殷先哲王保乂斯民之心以敷求殷王未可止也故又当大逺惟商家前老成人所以宅心者在于何地则吾徳愈广矣吾徳愈广则天下之理如烛照数计随民之病在于何处従而训之无不如所志者葢惟明徳则见理见理则知训民之要矣以逺惟商老成人宅心未可止也故又当别求闻由殷以上古先哲王若夏若虞若唐所以康保民之心用以治卫地乃为当耳天即吾性也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邵尧夫作尽心知性赞曰廓然心境无大伦尽此规模有防人我性即天天即性皆于微防起经纶至矣哉斯言夫心即性性即天心体甚大尽之者少耳故惟学问为可以宏之葢祗遹文考天在文考而止耳敷求哲王天又在殷王焉逺惟商老成人天又在老成人焉别求古先哲王天又在古先哲王焉如此则吾之性天愈觉其无所不在矣非文王殷王商老成人古哲王能增吾之性天也吾性天本大特因文王殷王商老成人古先哲王发之耳天既宏大则吾所顺者皆徳而吾貎言视聴思皆为肃乂晢谋圣之用足以时风雨叙燠寒顺隂阳而移造化裕然取足于身而无事于外求如此则心亦广大髙明矣然何以騐其实乎止在不废王命而已故能奉承王命不作聪明以乱旧章不敢以闻言而改厥度则若徳之实也   张氏曰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为政不因先王之道者亦徒法徒善而已此周公之诰康叔使之祗遹文考敷求于殷先哲王葢欲因先王之道以为政故也若徳者顺性命之理而无违也能顺性命之理而无违则万物皆备于我注之不满酌之不竭岂不绰绰有余裕哉虽然人臣之道在于奉君之命而行之者也故于此又戒之以不废在王命在者存而有察意故于王命能存之察之而不敢废然后可以保其禄位矣   吕氏曰周公叹息以成王之命告戒康叔曰汝念哉不可有一毫怠忽之心今卫国之民全在望康叔将率行文王之事何故葢卫国之民闻文王之事见文王之子来临诸侯必以祗遹望康叔了为康叔者须常接续所闻佩服道徳之言不要断絶康叔文王之子武王周公之弟朝夕在父兄之侧其闻道徳之言不为不多今既为卫侯逺父兄去周公恐他有间断忘了故戒之以绍闻衣徳言使他知接续前人之所闻佩服前人之徳言如此方可副殷民之望   王曰呜呼小子封恫瘝乃身敬哉天畏棐忱民情大可见小人难保往尽乃心无康好逸豫乃其乂民我闻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惠不惠懋不懋已汝惟小子乃服惟王应保殷民亦惟助王宅天命作新民   无垢曰恫痛也瘝疾也不知祗遹文考以至别求古先哲王则邵尧夫所谓防处起经纶者也人欲滋炽所乡皆恶未问物论邦刑以痛疾其身其心纷纭扰乱大则为名好胜小则为利患失又其下为淫为侈为决其隄防疑沮曽不得须防寜人见其平体慢肤若従容无事者而不知其心如此其蹙迫也天可畏而所辅者在诚吾勉求诚之所在可也小人难保其情大可见吾勉求其情之所在可也吾之诚民之情欲求之者无他焉自敬而入耳欲求诚自此以往当尽乃心尽心则诚见矣尽心即孟子尽心之説也心体甚大能尽之者少惟能尽则人欲断絶天理昭著天正在此吾何往而不得天哉欲求民情当无安逸豫葢勤俭则得民心逸豫则失民心民心不可保也勤俭则聚逸豫则去安有常心哉故乂民之道正在不好逸豫耳尽心不好逸豫之道在敬而已矣小人难保故多怨民怨则天所不佑夫民怨君不在大恶或起于小事不専在小事多由于大恶勿以谓起于小事而苛察细务简忽大体也亦勿谓由于大恶而简忽细行専务大体也如贯髙之圗髙祖徒以简忽张敖耳果怨在大乎隋文帝亲临万机至卫士传飡而以喜怒生杀一传而灭怨果在小乎然则防微之祸如此可不専去逸豫而勉其不勉之心乎己乎汝康叔虽小子然其任重大所事者王应保殷民助王宅天命作新民岂可忽哉   东坡曰武庚之乱征伐之余民流徙者无常居故康叔之国有新民也方三监叛周天命葢岌岌矣黜殷而封康叔天命乃定   史氏曰人之性孰不有道而商民不顺于道孰不有徳而商民不勉于徳皆其君不能顺之勉之之故狃于奸宄败常乱俗其不顺于道骄淫矜夸怙侈灭义其不勉于徳如此是皆习于商政故也康叔之居是邦也无俟于他求因其固有之性顺以导之则昔之不顺者于是而亦顺因其固有之性勉以劝之则昔之不勉者何患乎不勉又焉用忿疾于顽过为刑戮以招怨谤哉   王曰呜呼封敬明乃罚人有小罪非眚乃惟终自作不典式尔有厥罪小乃不可不杀乃有大罪非终乃惟眚灾适尔既道极厥辜时乃不可杀   无垢曰夫明徳则曰敬哉明罚则又曰敬明是明徳慎罚専在敬而已矣敬胜百邪故在己无玷而徳自明待物以恕而罚是敬乃能明徳慎罚之门户也东坡曰近时学者解此书其意以谓人有小罪非过眚乃惟终成大恶非诖误也乃惟自作不善原其情乃惟不以尔为典式是人当杀之无赦乃有大罪非能终成其恶也乃惟过眚原其情乃惟适尔非敢不以尔为典式也是人当赦之不可杀信乎此言是周公虐刑杀非死罪且教康叔以人之向背以为喜怒而出入生死也法当死原情以生之法不当死而原情以杀之情之轻重寄于有司之手则人人可杀矣虽大无道嗜杀人之君不立此法而谓周公为之欤吾尝问之知法者曰此假设法也   张氏曰目病谓之眚眚者过失之谓也人有小罪非眚则其故为可知矣乃惟终则非为人之所诖误也乃惟自作则其恶出于自为者也原其情则不以君为典式是不法乎上之政令者也如此则其人罪虽小然出于有为故不可不杀所谓刑故无小是也乃有大罪非终乃惟眚灾适尔既道极厥辜时乃不可杀者乃有大罪非终成其人恶乃无过眚以灾害于人与所谓惟终自作者异矣原其情则归之于汝与所谓不典式尔异矣明其道以责之则极厥辜如是之人其罪虽大然出于过误在于不可杀所谓宥过无大是也   王曰呜呼封有叙时乃大明服惟民其勑懋和若有疾惟民其毕弃咎若保赤子惟民其康乂   无垢曰断狱之道如上文所谓若二人犯死罪其一若罪小而出于无頼其一若罪大而出于偶尔无頼者据法以杀之偶尔者援情以生之如此用刑乃为有叙夫何故以得法外意也人皆知法当死者以死断为有叙而不知法当死者以权其死生者为有叙故夫非得法外意者不能尔也得法外意以断狱则民知无頼之不可为而无辜者之必生如此则奸心消缩善意自生惟奸心消缩此所以皆谨勑而不敢放肆惟善意自生此所以皆相勉为和乐而不敢为狠戾也无赖而犯死罪者杀之不留如疾之在躬必务絶其根本如此则人知恶之不可为而尽弃去之惟恐汚染率为谨敕而不敢肆意矣偶尔而犯死罪者务有以保全之如赤子之赴井务有以救防之如此则人知善之不可不为皆行乎礼义安治之路率相勉为和乐而不敢履危涂矣   张氏曰有叙者刑罚之施有轻重不失其先后之序也小罪非眚而杀大罪非终而赦上刑适轻而下服下刑适重而上服惟其刑罚之施不失其序则小人莫不畏服此民之所以勑懋和也勑则莫敢放肆和则无有乖戾然刑罚足以制人之形而不足以制人之心疾者人情之所同恶攻之而欲其亟去也赤子人情之所同爱保之而欲其不伤也人君恶恶欲去如有疾然则民莫不尽弃咎而为善人君爱民欲存如保赤子则民莫不尽归于康乂而不扰刑罚   非汝封刑人杀人无或刑人杀人非汝封又曰劓刵人无或劓刵人   无垢曰刑谓剕宫之类杀谓大辟之类劓截鼻刵截耳古谓轻刑呜呼缺者不可复全断者不可复续刀锯所临痛楚切骨彼亦人子也使其毁残父母遗体谓之轻刑可乎诚谓轻刑劓刵也亦一国之人以谓当劓刵非康叔私得劓刵也人者天地之徳隂阳之交鬼神之防五行之秀气岂容有偶借父兄所庇因有爵土使在人上妄行刑杀劓刵取快其意荼毒斯民哉必不容也康叔贤者也岂容有是然而舜大圣人即位至九十余嵗益方有罔失罔淫罔逰之戒而况康叔乎   张氏曰经曰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则刑罚皆出于天讨为人君者奉将之而已矣此成王之诰康叔以谓非汝封得以刑人杀人汝无或妄有刑人杀人非汝封得以劓刵于人汝无或妄有劓刵于人其所以刑杀劓刵一禀之天意非己所敢私也劓刵者五刑之最轻也非特其重者在所当慎虽劓刵之轻犹不敢妄则其大可知矣   王曰外事汝陈时臬司师兹殷罚有伦又曰要囚服念五六日至于旬时丕蔽要囚   无垢曰前告康叔以刑杀既称王曰而告以劓刵则称又曰今告外事既称王曰而告以要囚则又称又曰以此知成王之告有未尽理者周公又杂而告之也王曰乃成王告之而又曰乃周公告之也外事诸侯以狱事来上康叔当观囚之要辞以断之要囚者若杀人一等也而有谋杀者有故杀者有闘杀者有误杀者有为人所诬迫于棰楚而自诬者傥将断狱而不得其要领则将有寃枉者矣天下之重莫重于人命此所以于囚之要辞当服膺不舍当念虑不忽当反复寻绎终始考究揆之以人情騐之以事实察之于意外辨之于证佐求之于嵗月至于五六日而不已又至于旬又至于三月其要辞果实情而无寃枉矣然后大断其罪而不复有丝发之疑焉   张氏曰徳本也刑末也徳内也刑外也故人君以徳为内事以刑为外事   王曰汝陈时臬事罚蔽殷用其义刑义杀勿庸以次汝封乃汝尽逊曰时叙惟曰未有逊事已汝惟小子未其有若汝封之心朕心朕徳惟乃知   无垢曰汝陈周家法事断以殷家故事当知天下公义以刑以杀勿得以汝封私意也此教康叔以行周法用殷法之理也夫自髙者义昏自卑者义明自髙则惟知一己之尊而不知理之所在此义之所以昏也自卑则不见一身之长汲汲然求天下之理而佩服之此义之所以明也使康叔断狱尽顺于理事事有叙康叔傥以此一毫自置于心则自髙之心生而义昏矣惟尽顺于理事事有叙乃自处而思曰我岂于断狱之间有未顺于理者乎得无有寃枉者乎日日自省惟恐其不顺于公义也如此则处心积虑惟善言是従善道是思义于是而明矣夫君臣所以相与成治功者以相知而不相疑尔成王知康叔之心所以付之以重任而不疑康叔知成王之心之徳所以受此重任而不疑且成王知康叔之心而不及徳康叔知成王之心而又言徳者此有深意葢康叔心可以为贤者而未有所得成王则有所得矣徳者得也惟有所得则见天下之理如烛照数计故凡所以告康叔者以明徳慎罚之説而推演文王之意者皆以成王周公实有所得而然也   张氏曰且夫康叔所居者商之故都所治者商之顽民故其刑罚之所施必以殷之伦为监亦政由旧之谓也用其义刑义杀使之随其成心而师之者也然而义刑义杀之道不可任一人之私意好恶喜怒要之合乎至公而已汝虽小子其心之善故非众人所能及也朕心朕徳惟乃知者言我之心徳亦汝所知则我之所为汝无不知之也未有若封之心则汝宜为诸侯而在兹东土朕心朕徳惟乃知则我之所以告汝者皆所能行汝故知之而不可不聴従之也   凡民自得罪寇攘奸宄杀越人于货暋不畏死罔弗憝无垢曰吉人为善惟日不足凶人为不善亦惟日不足暋强也宼攘奸宄杀越人其凶如此是乃强于为恶惟日不足不以死为可畏者也逆天下之大情如此等人谁不恶之憝恶也葢人性本善故见孝悌忠信仁义礼智之人人皆爱之是人性本善也见寇攘奸宄杀越人于货者无不恶之是非人性所有乃禽兽豺狼异类也人之所恶圣人亦恶之此刑之所以制也   张氏曰自得罪者罪自己致非为人之所诱陷也凡民之自得罪有宼攘者有为奸宄者有杀越人于货者完而支之之谓宼以手胜物谓之攘柔聚于外谓之奸刚穷于内谓之宄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三十五    宋 黄伦 撰   王曰封元恶大憝矧惟不孝不友子弗祗服厥父事大伤厥考心于父不能字厥子乃疾厥子于弟弗念天显乃弗克恭厥兄兄亦不念鞠子哀大不友于弟惟吊兹不于我政人得罪天惟与我民彝大泯乱曰乃其速由文王作罚刑兹无赦不率大戛   东坡曰商纣之后三监之世殷人父子兄弟以相贼虐为俗周公之意盖曰孝友民之天性也不孝不友必有以使之子弟固有罪矣而父兄独无过乎故曰凡民有自弃于奸宄者此固为元恶大憝矣政刑之所治也至于父子兄弟相与为逆乱则治之当有道不可与宼攘同法我将诲其子曰汝不服父事岂不大伤父心又诲其父曰此非汝子乎何疾之深也又诲其弟曰长幼天命也其可不顺又诲其兄曰此汝弟也独不念先父母鞠养劬劳之哀乎人非土木禽犊稍假以日月须其善心油然而生未有不为君子也我独吊闵此人不幸而得罪于三监之世不得罪于我政人之手天与我民五常之性而吏不知训以大泯乱乃迫而蹙之曰乃其速由文王作罚刑兹无赦则民将避罪不暇父子兄弟益相忿戾至于贼杀而后已虽大戛击痛伤民愈不率也舜命契为司徒曰敬敷五教在寛寛之言缓也五教所以复其天性当缓而不当速也   矧惟外庶子训人惟厥正人越小臣诸节乃别播敷造民大誉弗念弗庸瘝厥君时乃引恶惟朕憝已汝乃其速由兹义率杀亦惟君惟长不能厥家人越厥小臣外正惟威惟虐大放王命乃非德用乂   东坡曰礼云庶子之正于公族者教之以孝悌睦友子爱明父子之义长幼之序言治之以峻急虽国君不能况庶子乎   无垢曰既以私意教民而不念圣王之意不用圣王所以道民之法徒以私意道民而不由天性上害君治下长民恶事至于此此成王周公所以大恶也君长不能行圣王之道乃用私意率民而杀之则为小臣者与夫在外为正人之官者视上所为皆以淫威酷虐为治大弃文王所以教化之命是乃以非德治民也   张氏曰不率大戛犹且刑之无赦况夫庶子训人与正人小臣诸节者乎夫自庶子至于小臣诸节其职在于分别善恶播敷政教以造民大誉今乃不念上之所教不为上之所用则是有以病其君矣欲治其国先齐其家古之人谓正家而天下治故不能正厥家人则小臣之与外正犹且不足以治之况其逺者乎此所以惟威惟虐而不能道上之德化大放王命而不能禀上之政令乃非德用人则其所以乂民者皆不由德也如是则康叔之治故当正家以先之   汝亦罔不克敬典乃由裕民惟文王之敬忌乃裕民曰我惟有及则予一人以怿   无垢曰典即父子兄弟之典也文王于德则在所敬于罚则在所忌忌即慎也我以文王为法则知所敬知所忌矣乃寛裕以训民曰我所以不敢峻刑以治汝不孝不友之罪者我将追文王所以教化天下之意而不事刑也夫文王能使江汉游女无思犯礼伐条妇人勉夫以正虞芮争田入其境而心化岂容有不孝不友之人乎如此用心则合成王周公之心此成王所以悦怿   王曰封爽惟民迪吉康我时其惟殷先哲王德用康乂民作求矧今民罔迪不适不迪则罔政在厥邦   无垢曰化殷民当法殷先哲王盖由汤至于武丁贤圣之君六七作天下归殷久矣傥求殷先哲王所以化民之德以率之则宜于民心而应天下之求矣此求当如童蒙求我之求盖寒者求我而得衣馁者求我而得食不得其所者求我而安不由其道者求我而适正路傥不先合其心其肯求我乎迪者道也道之于吉康之地则适吉康道之于危亡之地则适危亡此理之自然也所以迪之者何政而已矣能迪民于吉康则一国之纪纲可知不能迪民而使之入于危亡之地是国无政而纪纲紊乱矣   张氏曰好吉而恶凶好安而恶危民情之常也然其愚而无知非上之明为民以迪之则莫知所由矣若夫上不能迪民使之趋于吉康而民将沉陷于凶危之域如此则无政在厥邦盖政在廸民故也   王曰封予惟不可不监告汝德之说于罚之行今惟民不静未戾厥心迪屡未同爽惟天其罚殛我我其不怨惟厥罪无在大亦无在多矧曰其尚显闻于天   无垢曰天立国君以道民也民不静不同是我道之者非其理也非其理国君得无罪哉国君有罪天将罚殛之罚当其罪何所怨乎呜呼古之言天者皆责备于己而不求全于人也夫民不静不同天不罪民而罪道民者则以民之本心罔有迪之而不从者今迪之而未同必我所以迪之者非其理也迪之非其理是逆天也逆天者亡罚殛何疑成王明告之曰天之罚殛不在大罪虽小必行不在多罪虽少不赦此古人所以慎独而于屋漏暗室之间不敢忽也夫罪小而非大罪少而非多天犹且罚殛矧不止蔵于心术之间而显然着在人上腥闻于天者乎夫显闻于天乃心术不慎自小积而为大自少积而为多也木披其枝者本之摇也水浑其流者源之浊也端本澄源其在慎独乎君子不可不知也   张氏曰成王以我不可不监民之情而告汝以迪民之道则我所以告汝者皆视乎民情而已然而民之所畏服如是而后迪之以德则莫不心悦而听从矣先王之于天下先德而后刑则刑者所以辅德也今卫地习纣故俗骄淫矜夸草窃奸宄无所不至茍非先之以刑欲其悦德也难矣   陈氏曰罪无微而不着无小而不积毫厘之微皆不可逃况今天以罚殛我我何可逃乎成王之自责至矣   王曰呜呼封敬哉无作怨勿用非谋非彝蔽时忱丕则敏德用康乃心顾乃德逺乃猷裕乃以民宁不汝瑕殄无垢曰不敬则忽故不恤天下之情而作怨至于罚为不慎不敬则昏故不烛天下之理而用非合道之谋画非先王之典彝至于德为不明惟敬则慎岂敢作怨惟敬则明岂至于用非谋非彝哉此信敬之心以大则文王之敏德何谓敏德文王于德则明于罚则慎适中其几可谓敏矣吾能断行是信敬之心以文王为凖的以卜敬之进否梦寐文王羮墙文王则文王之心尽见于吾心矣内信于敬外法文王则行无玷而德明矣盖敬胜百邪故可以康我心敬则三省故可以顾我德敬则深思故可以逺我谋敬之为用如此康叔其可忽哉内信此敬外法文王则待物以恕而罚慎矣盖敬则践履而知难易此所以能裕民裕民则民宁民宁则我亦宁于位而不为上所瑕疵上所殄絶矣   史氏曰善为国者必先明立政用人之道善行道者斯能尽治己爱人之方古之告戒其臣与善事其君者盖常以是为本也无严刑重赋以作其怨勿搔民变古以用其非彝立政之道审矣听断于至诚者而不疑取法于有德者而不慢任人之道至矣能推是道以行之则可以安康其心而不乱顾省其德而不流恢逺其猷而不狭寛裕其民而不暴举是数者行而不悖非尽治己爱人之方能如此乎以是为国则过愆自絶之罪无自而至矣   王曰呜呼肆汝小子封惟命不于常汝念哉无我殄享明乃服命高乃听用康乂民   无垢曰命天命也天命则爵位也岂有常哉明德慎罚则爵位可保无德滥刑则爵位殄絶此理之自然者也岂有常哉念天命之不常则警戒恐惧而明德慎罚常不絶朝觐之礼矣享当如享礼之享也傥惟不念天命放肆怠傲无德滥刑则将摈黜灭亡以絶朝觐之礼无从得望天子之清光矣服谓诸侯之服命谓诸侯之命若上公九命之类明服命之不可轻高其听以法先王以言非文王与殷先哲之德刑则弗听也其听如此岂不高哉明服命之不可轻高其听而不卑下则其心尊严逺大用此以康治民夫何难哉   张氏曰康叔之封于妹邦有君道焉其制节则在我而无所拘故告之以肆哉曰惟命不于常汝念哉汝不能念天之不常则我以罪絶于汝使汝不得为诸侯而享止此所谓殄享者也   王若曰徃哉封勿替敬典听朕告汝乃以殷民世享无垢曰成王告康叔其宗防止在一敬字而已傥康叔听其所告念兹在兹不忘于屋漏暗室之间则德性常尊学问有本而高明广大常有尊严南面之象以此殷民世世子孙践履此道享爵禄于国家夫何疑哉   张氏曰诸侯所以保其国以享天子者岂他道哉钦典听命而已   酒诰   王若曰明大命于妹邦乃穆考文王肇国在西土厥诰毖庶邦庶士越少正御事朝夕曰祀兹酒惟天降命肇我民惟元祀天降威我民用大乱防德亦罔非酒惟行越小大邦用防亦罔非酒惟辜   无垢曰妹邦纣所都其俗染纣之化为深沉湎之习犹在故周公成王令康叔推明酒诰大明于妹邦使知酒之为害也 又曰文王在西土为西伯得以号令诸侯故有诰毖庶邦之事也诰毖者诰以所慎之事也夫其诰毖庶邦也非特其君而已自庶士以至御事皆诰之所慎者何事也朝夕诰曰祀祭方用此酒非因祭祀不用也夫因祭祀所以用酒者以酒可以发和气而通神明也然人之饮酒不可过其量过量则为沉湎矣是以古人饮不过三爵一酬一献一酢而以礼将之可见圣王之意矣 又曰天降命为酒惟以祭祀天地鬼神尔而我民以天地鬼神所享之物纵之而至有酒祸是因饮酒而大乱丧徳也大乱谓放辟邪侈淫酗肆虐也由是遂丧平生名节不可复齿于士君子之列其为丧徳大矣民饮酒则丧徳诸侯饮酒则丧邦非酒为不祥物也以祭天地鬼神之物人不可僣饮也如太常衮冕王所服用人僣用之其得罪如何非太常衮冕为不祥物也以王者所服用凡民不可僣也酒亦若此其可僣乎   东坡曰酒行于天下非薄物细故也故本之天天始令民作酒者本为祭祀而已   张氏曰酒所以养阳气饮而无节亦足以速祸先王之于酒既立之监使守焉又佐之史使之识其过而防其乱也至于器用之间于彝有舟舟以载为事于罇有靁靁以鼓为事载有量鼓有节则其防乱之意益可见矣或至大乱防德者无非以酒为行其甚至于防邦者无非以酒为辜   吕氏曰天当初所以教人置酒之本意只为祭祀设不为人酣饮设到后来人不知元初置酒之本意乃纵于酒至于大乱防其德元不是縁酒所使然至于大邦小邦所以防灭者亦皆是酒上得罪此自人饮酒后至于如此何故却説天降威以此知天之不在人心外民为酒所使为酒得罪便是天降威处   文王诰教小子有正有事无彝酒越庶国饮惟祀德将无醉惟曰我民迪小子惟土物爱厥心臧   无垢曰戒庶邦饮酒则曰诰毖戒小子饮酒则曰诰教毖则其辞严教则其辞缓责士大夫则严责民则寛之意也其教如何曰汝民当知在上有纠正之官在汝有耕作之事非祭祀养亲不可常饮酒也盖常饮酒则纠正之官当治汝罪矣而耕作之事必失天时矣 又曰文王以有正有事无彝酒之说诰教小子小子以文王之教教子孙故文王之民上惧纠正下力耕作其土地所生之物种艺播植生长成熟一出于筋力之中拥培之内故皆薰然生保防爱惜之心惟恐有戕害残贼之者其心如此岂不善乎故爱物则足以生善心害物则足以生不善之心   吕氏曰当时文王便是众迷中独悟众醉中独醒所以教戒有正有事之人不可常饮酒至于庶国惟是祭祀后方可饮酒于是时而饮酒乃是饮福受胙时节虽然是饮神之福后饮酒又须当以德将之方才不至于醉大抵人中无所主则为麴蘖所迷夺惟是将之以德中有所主了方可无醉之失文王说与民汝当导由其小子惟是爱土物去勤稼穑服田畆其心方善岂可纵酒   聪听祖考之彝训越小大德小子惟一   无垢曰爱则其心善善心既生则闻一善言无不通晓此所以聪听祖考之常训也于彝训中玩味涵泳深见祖父之心故小大长幼率皆感激得其祖父教育之恩无有一人生异意而害物者夫黍秫为酒傥使嗜酒必不爱土物尽以供一醉之用矣惟其上惧纠正下力耕作不敢常以饮酒为事所以有善心如此也   张氏曰对小子而言之则曰祖考言民之小子能聪听祖考之彝训则其于小德大德率皆惟一而不至于二三也夫民德之所以归一者由其不以酒乱之故也   妹土嗣尔股肱纯其艺黍稷奔走事厥考厥长肇牵车牛逺服贾用孝养厥父母厥父母庆自洗腆致用酒无垢曰此成王周公体诰毖诰教之意以教妹土之民曰我股肱康叔有纯一之德汝等当继之康叔纯一其心以事君汝等当继康叔纯一其心以事父母纯一其心何以见之种黍稷以事父兄逺服贾以养父母是也盖其心不纯则犯世俗五不孝安能种黍稷逺服贾拳拳以父母兄弟为事乎 又曰祭祀以酒养父母以酒养老以酒待宾以酒此二帝三王之法也人子既有黍稷供朝夕之奉又有逺物供意外之须则父母志意满足自庆吾有子矣人子知吾父母欢乐爱念吾何以报天地之恩仁慈之德哉则当斋洁此心致慇懃厚意于酒用以奉吾父母以延留此欢乐爱念之心也人臣得人主意人子得父母意天下乐事也洗斋洁也腆厚也   吕氏曰周公前面说许多所以禁酒者如此之严到此却又教他用酒大抵圣人之教不欲便断絶人须要通人情所以前面闭了许多饮酒门路到这里又复与他开一个饮酒门路但教人有节不要逾此节   庶士有正越庶伯君子其尔典听朕教尔大克羞耉惟君尔乃饮食醉饱   无垢曰庻士羣吏也有正羣吏之长也庻伯众官之长也君子君国子民谓康叔也戒之使常听成王周公之教也盖听则教入于心布乎四体形乎动静不听则教无自入矣听以耳者则茫洋而无所得听以心者则深切而有所警言汝等大能进德为国耆老则人君当行养老之礼执酱执爵割牲奉爼而老者足以醉饱矣如此岂不风雅可观其与沉湎无度者相去逺矣   张氏曰尔大能进至于耉老则惟君当以养老之故故汝能以饮食醉饱夫大克羞耉则年之与德弥高弥劭非饮之使醉则无以养其气非食之使饱则无以养其体君之所以饮食之而使醉饱者将以养其气体而已然则人君欲饮食醉饱在夫大克进德保有天命然后可以享此   丕惟曰尔克永观省作稽中德尔尚克羞馈祀尔乃自介用逸兹乃允惟王正事之臣兹亦惟天若元德永不忘在王家   无垢曰此教康叔也言康叔当大思曰我当观省商纣以酒而亡国又当观省圣王有养亲养老之礼以商纣为戒则嗜酒者有禁以养亲养老为礼则饮酒者有数如此则不放肆以陷民罪不苛虐以失民心岂非中德乎 又曰能作稽中德则尔为诸侯无愧于宗庙矣故可以进饮食以见祖宗焉饮福受胙则汝亦可以因福胙而少休矣 又曰大臣佐天子治天下傥所行事不考中德太过而苛刻不及而纵恣则天下弊政可胜言乎惟作稽中德则蓄为和气散为祥风忠厚而非姑息宻察而非刻薄使天下依依绳墨之中而无厌苦之患此真王正事之臣也 又曰作稽中德岂特可以为王正事大臣而已中者天下之大本和者天下之达道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冝乎天顺其大德而使世世有贤子孙受王朝封爵而不絶也不然康叔何以四十三传独后周而亡乎   张氏曰克永观省则所观者非一朝一夕之故作稽中德则所作者无过不及之行夫如是然后可以守其宗庙保其禄位此所以庻几能羞馈祀而自介用逸也羞进也介副也人臣能进其馈祀以享其先祖自副用逸以保其宴安盖以其克永观省作稽中德故也人臣能尽此道则上足以为天之所助下足以为王之所纪兹亦惟天若元德则天顺而助之矣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三十六    宋 黄伦 撰   王曰封我西土棐徂邦君御事小子尚克用文王教不腆于酒故我至于今克受殷之命   无垢曰言文王之诰行于庻邦以致小子皆不厚于酒而留意于徳商纣方庻羣自酒腥闻在上而文王之化乃使人不厚于酒至显相之人皆有肃雝之徳而江汉游女无思犯礼伐条妇人勉夫以正此天所以眷顾我周家至于武王而能受天命以有天下也酒能乱徳如此妹土之民可不儆乎   吕氏曰大抵酒者虽人所嗜之物然所性不存焉则为徳甚薄这边既薄旁边须厚天下之理相为消长既不去这一边厚必去那一边厚才不厚于酒其于徳业必须厚此其所以能受商之命乃不厚于酒而厚于徳之力也   王曰封我闻惟曰在昔殷先哲王迪畏天显小民经徳秉哲自成汤咸至于帝乙成王畏相惟御事厥棐有恭不敢自暇自逸矧曰其敢崇饮   无垢曰成王言我闻在昔殷先明哲之王以道而畏天以道而显小民迪道也何谓道畏天之心道也显民之心亦道也使人主不畏天则放僻邪侈何所不至使人主不显民则风俗败壊亦何所不至此所当经徳秉哲以畏天而显民也经徳则动容周旋皆中于礼秉哲则逺近幽深遂知来物以此显民盖沛乎其有余矣经徳秉哲上以畏天下以显民逺以成王业近以畏贤相 又曰惟人主畏相故御事所以辅人主者亦恭敬于职事不敢自暇怠逸豫之路以行也自之为言行也以为御事大臣其辅人主皆由恭敬行不敢由暇豫之路以行而废职事也以是观之天下之事无非自己而出我畏相而御事有恭敬孟子曰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又曰不敢自暇逸中行况曰其敢聚饮乎盖有心   则有迹无此心则安有此迹御事大臣尚无暇逸之心人主安得有聚饮之迹乎   张氏曰夫殷先哲王上能迪畏于天显则足以为天之所辅下能迪畏于小民则足以为民之所式夫天显难忱矣奉之而弗违者所以迪天显也钦之而不忽者所以畏天显也小民难保矣训之使不迷者所以迪小民也承之而不侮者所以畏小民也经徳则常厥徳而不废也秉哲则操其智而不昧也言殷先哲王迪畏天显小民经徳秉哲自成汤以来率皆如此以至于帝乙皆成王畏相也   越在外服侯甸男卫邦伯越在内服百僚庻尹惟亚惟服宗工越百姓里居罔敢湎于酒不惟不敢亦不暇惟助成王徳显越尹人祗辟   无垢曰夫畏者不敢之心也殷先哲王持不敢之心以畏天而显民以成王业以畏贤相故御事亦不敢暇逸不敢聚饮内服外服百姓里居亦不敢湎于酒不敢之心发于先王方寸之间守则为经徳用则为秉哲推而上之则为畏天推而下之则为显民逺之则成王业近之则畏贤相而风化所及使内服外服百姓里居皆由不敢之心以行呜呼不敢之心岂不大乎使先王少肆不敢之心而为敢则亦何所不至哉故殷先哲王如中宗则不敢荒宁中宗传此不敢之心至于髙宗髙宗亦不敢荒宁髙宗传此不敢之心至于祖甲祖甲则不敢侮鳏寡祖甲传此不敢之心至于周文王文王则不敢盘于游畋呜呼不敢之心如此其大殷自祖甲之后不敢之心絶而不传故敢于耽乐之从其勇于敢之心小则短命故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大则防邦则纣敢于淫酗而至于燔身悬首也呜呼后世人主其以不敢而为圣明以敢而为昏庸者多矣可不知所儆乎又曰夫其不暇以经营者果何事哉上则以助成王之徳为事下则以正人为事近则以祗辟为事夫以不敢为主而经营于此三大事可谓有本有用矣天子以畏为徳内服外服百姓里居亦以畏应之使天子之畏愈深其助成王徳为何如哉下以正人使人皆以畏为心而不敢为恶近则敬天子之法以坚固我谨畏之心夫不少暇逸而汲汲于此三事天下之风俗皆在法度之中行整整乎其不可乱也缉缉乎其可法象也其盛矣哉   我闻亦惟曰在今后嗣王酣身厥命罔显于民祗保越怨不易诞惟厥纵淫泆于非彝用燕防威仪民罔不衋伤心惟荒腆于酒不惟自息乃逸厥心疾很不克畏死辜在商邑越殷国灭无罹弗惟徳馨香祀登闻于天诞惟民怨庻羣自酒腥闻在上故天降防于殷罔爱于殷惟逸天非虐惟民自速辜   无垢曰殷先哲王以道而畏天后嗣王纣以酒而不畏天殷先哲王以道而显民后嗣王纣以酒而不留心于教化无以开寤下民殷先哲王以经徳秉哲逺以成王业近以畏贤相后嗣王纣以酒而颠倒错乱不复以成王业畏贤相为事所祗敬所保防者皆天下之怨府耳此心颠倒不可改易亡天下败国家者类皆如是夫所以成王业者在得人心而怨府者所以失人心者也 又曰天下之尊无逾人主以求一燕乐之故而尽防人主之威仪至于与下俚等而不耻此民所以无不衋然伤心也衋惊也若齐显祖袒露形体唐荘宗自为优人是也盖人主居尊位髙天下当言思可道行思可乐徳义可尊作事可法容止可观进退可度使民畏而爱之则而象之可也而以求一燕乐为此下俚可胜惜哉 又曰民伤心而纣方日甚威仪尽防犹未已也且人之心于一处重必于万事皆轻纣惟荒于酒故于国家事皆忽惟厚于酒故于国家事皆薄史谓以酒为池以肉为林使男女倮相逐其间为长夜之饮如此岂肯少自休息乎逸乐是慕惟日不足天下将亡必生此怪异不然六七圣贤所造基业岂易摇动乎 又曰先王之祀以徳不以物故奉牲以告奉盛以告奉酒醴以告皆以徳为主耳有徳则馨香无徳则臭秽何谓徳天下歌颂以为圣主此有徳之君也其馨香为何如哉天以民为心民歌颂则是馨香之祀升闻于天矣天下怨怒以为残贼此无徳之君也其腥秽为如何哉纣方日视民如仇讐唯恐害之不尽力岂囘心向道爱育斯民以荐馨香之祀乎 又曰夫馨香则人所爱腥秽则人所恶人事如此天理亦然纣既腥秽升闻于天天罔爱于殷纣岂天深逺不可测知哉此其理也夫人主为天所子父岂不爱其子哉所以得罪于天至于如此者无他事也以逸而已盖殷先哲王以徳为天所相纣以逸为天所絶畏者何不敢之心也逸者何敢也敢其可不慎哉 又曰纣为恶如此故自取灭亡焚戮之祸岂天以酷虐为心哉天下之理作善则百祥所集作不善则千殃所种纣不作善从百祥中行乃作不善自千殃中立天虽欲挽之于福祥之地不可得也   东坡曰其心为酒所使忿疾强很不复畏死不醉而怒曰奰明醉者常怒也国君醉则杀人士庻人醉则相杀明酒之能使人怒也纣之怒至于杀其身而不畏   吕氏曰到此周公又举商之所亡者告康叔在今后嗣王酣身纣为长夜之饮全身在酒里了其命自然颠错昏迷无縁得显于民到这里又却都不恤民之怨其所以祗敬保养者只是一个怨更不曽换易先王之兴只是敬保其徳而不易后世却只敬保其怨而不易夫怨不当保又却不能改易祗保者犹言恶力未已其势自然亡   王曰封予不惟若兹多诰古人有言曰人无于水监当于民监今惟殷坠厥命我其可不大监抚于时   无垢曰人不可以水照形知形之妍丑无益也当以民照兴亡知民之兴亡则吾知所畏慕矣殷先哲王以畏而兴后嗣王以逸而亡以殷为照吾其畏乎畏则吾家当兴抑吾逸而不畏乎逸则吾家当亡矣岂特人主自士大夫下至庻民以殷士大夫庻民为照畏则可以保家逸则沦胥以败我其可不用殷为一大照以兢畏抚安天下乎   予惟曰汝劼毖殷献臣侯甸男卫矧太史友内史友越献臣百宗工矧惟尔事服休服采矧惟若畴圻父薄违农父若保宏父定辟矧汝刚制于酒   无垢曰劼固也毖慎也东坡曰坚固汝心敬畏殷贤臣之在侯甸男衞者其意殷之贤者以国家既亡散在侯甸男卫其识殷家典故知殷家之所以兴亡汝当坚固此心不为私欲所摇荡以敬畏之庶几知为国之法也 又曰非特太史内史典法所在汝当尊敬如汝国之贤臣为百司所宗之官者皆有徳有行为可矜式非特献臣为可尊敬汝所委任服休服采之人可不尊敬乎圻父司马也司马主封圻故曰圻父农父司徒也司徒本农事故曰农父宏父司空也司空主廓地故曰宏父父尊者之称成王周公以为服休服采之人尚尊敬劼毖况为汝畴匹如司马之伐叛司徒之若保司空之定辟考不可不尊敬之乎盖三卿一国尊官皆天子命卿也其势与康叔等必其智虑道徳有足以毗賛康叔者其可轻哉   王雱曰服休者以徳为事服采者以事为事休徳也作徳心逸日休者也采事若予采者也皆我所委任岂可忽哉司马主薄伐愆违司徒主若国保民司空主治四民定而生之以致辟其意训薄为伐谓有违命者司马伐之   吕氏曰刚制二字最有意夫当时酒之为病甚深苟泛泛悠悠地制他却不得若非是用力后断然要制他如何制得他住故谓之刚制   厥或诰曰羣饮汝勿佚尽执拘以归于周予其杀又惟殷之迪诸臣惟工乃湎于酒勿庸杀之姑惟教之有斯明享乃不用我教辞惟我一人弗恤弗蠲乃事时同于杀   东坡曰旧説以谓羣饮者周人则杀之殷人则勿杀也民同犯一罪而杀其一不杀其一周人其肯服乎民羣饮则死公卿大夫羣饮可不诛乎不诛吏则无以禁民吏民皆诛则桀纣之虐不至若此矣皆事之必不然者予不可以不论   无垢曰周人素知礼义虽立羣饮其杀之法盖无有一人犯之者文王诰毖庻邦则庻邦饮惟祀诰教小子则我民厥心臧岂有羣聚饮酒之风乎想有一人唱之则必相与惊愕而讥评也至于殷人所以开导诸臣百工者惟以沉湎于酒为事一旦立羣饮其杀之法岂不酷虐乎先王为政大抵寛厚欲其知义理自不犯于有司不欲酷刑虐法置于有罪而其心无不自知其为不可犯也故曰勿用杀之姑惟教之姑惟教之谓当开喻训导使其心晓然知饮酒无益足以防徳毁行败国亡家如见涕唾如闻恶臭而不肯近也 又曰成王周公之诰康叔其分明别白如此以为汝有此戒酒之效则是明于享上之道乃或不用我教辞而躬自饮酒使吏民波荡从之则是汝康叔不以我一人为念沉湎于酒昬愚秽恶浊乱政事是以恶政陷民于罪而杀之也   周氏曰古之用刑自唐以至于周一治一乱顾其间増损不同而五刑未尝改也若乃其出入则视国之治乱而为之轻重亦不必同也予于酒诰见之矣教化已明习俗已成而人有犯上之恶则罪虽小有被之大刑者矣其曰厥或诰曰羣饮汝勿佚尽执拘以归于周予其杀是也教化未明习俗未成则所当被以大刑者有释而不治矣其曰殷之迪诸臣惟工乃湎于酒勿庸杀之姑惟教之是也后之人苟能视其时之治乱而轻重焉帝王之治庻乎其复见矣   王曰封汝典听朕毖勿辩乃司民湎于酒   东坡曰禁之难行者莫若酒周公忧之深矣故卒告之曰汝既常听我所畏慎者又当専建一司以察沈湎若以泛责羣吏而不辩有司禁必不行矣或曰自汉武帝以来至于今皆有酒禁刑者有至流赏或不赀未尝少纵而私酿终不能絶也周公独何以禁之曰周公无所利于酒也以正民徳而已甲乙皆笞其子甲之子服乙之子不服何也甲笞其子而责之学乙笞其子而夺之食此周公所以能禁酒也   梓材   王曰封以厥庻民暨厥臣逹大家以厥臣逹王惟邦君汝若恒越曰我有师师司徒司马司空尹旅曰予罔厉杀人亦厥君先敬劳肆徂厥敬劳肆徃奸宄杀人歴人宥肆亦见厥君事戕败人宥王启监厥乱为民曰无胥戕无胥虐至于敬寡至于属妇合由以容王其效邦君越御事厥命曷以引养引恬自古王若兹监罔攸辟惟曰若稽田既勤敷菑惟其陈修为厥疆畎若作室家既勤垣墉惟其涂塈茨若作梓材既勤朴斲惟其涂丹雘今王惟曰先王既勤用明徳懐为夹庻邦享作兄弟方来亦既用明徳后式典集庻邦丕享皇天既付中国民越厥疆土于先王肆王惟徳用和怿先后迷民用怿先王受命已若兹监惟曰欲至于万年惟王子子孙孙永保民【案此篇经解永乐大典原缺】   成王在丰欲宅洛邑使召公先相宅作召诰   召诰   惟二月既望越六日乙未王朝歩自周则至于丰惟太保先周公相宅越若来三月惟丙午朏越三日戊申太保朝至于洛卜宅厥既得卜则经营越三日庚戌太保乃以庻殷攻位于洛汭越五日甲寅位成   无垢曰言成王至丰遣召公先周公相宅也宅洛之事召公营之周公定之以此一事付召公平昔思虑周宻智意精深可知矣 又曰召公顺成王之命以来相洛二月癸夘晦三月甲辰朔三日丙午也其夜月方出而明生故谓之朏言朏则知其为三日矣太保自二月乙未受成王卜洛之命至三月戊申初五日晨朝至于洛而卜宅自乙未至戊申自丰至洛凡十四日也此皆史官闇存歴法于中使后世歩日推防有所考也 又曰于戊申又三日是庚戌乃三月七日也其日太保乃以庻殷攻治郊庙社稷朝市之位于洛水之北也在汉谓之河南城于庚戌又五日是甲寅是三月十一日是日攻治郊庙朝市之位已定矣攻之为言以为去菑翳定向背量阔狭画疆畔而未及架造也   胡彦时曰卜宅而得卜攻位而位成者召公也逹观新邑之所营分侯伯以役事者周公也王者所欲而一先一后将与悉力以成之此所以为周召欤王朝至于丰在于二月之乙未太保朝至于洛在于三月之戊申其相距至于旬有四日之近盖上倡下应若是其速也攻位于庚戌位成于甲寅其成在五日之间盖百工庻民趋事赴功如是其急也   若翼日乙卯周公朝至于洛则逹观于新邑营越三日丁巳用牲于郊牛二越翼日戊午乃社于新邑牛一羊一豕一   无垢曰若助辞也今甲寅明日乃乙夘是三月十二日周公此日朝至于洛不及息肩则便四逹观览于新邑营建之处也 又曰于乙夘又三日乃丁巳是三月十四日也于是日以牛祭天告定郊天之位于此也告天而用二牛则并后稷而告之矣盖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故有帝牛有稷牛礼曰帝牛不吉以为稷牛帝牛必在涤三月稷牛惟具所以别事天神与人鬼也 又曰于丁巳之明日是为戊午三月十五日也是日以牛羊豕祭社告定社稷之位于此也祭天用犊贵诚也祭社稷以备所以羊牛豕俱备也礼有少为贵者祭天是也礼有多为贵者祭社稷是也社稷自古勾龙后稷为配而已礼曰郊特牲而社稷太牢二神共一太牢也夫国外曰郊此所以不言新邑社在国中此所以言新邑也言郊则祭地可知言社则祭稷可知然而祭天必以冬至祭地必以夏至今此之祭异于常典特告定郊社之位耳此所以于三月而不以冬夏同一日而不俟他日也圣贤以义起礼于此可见然而逹观三日即郊祭郊祭明日即告社何仆仆而不少休也又古人之制祭也三日斋七日戒今何为如此汲汲也曰事有常有变常则当守典变则当循义理义理所安则急亦可缓亦可此所以为大儒之学也学不至于变何以为学孔子曰可与立未可与权权即吾所谓变谓权轻重而御变也   叶祖祫曰经之者肇其始营之者成其终逹观于新邑营则经之者可知矣召公得卜则经营之周公至洛则位即成矣逹观于新邑营而已   胡氏曰位成之时惟有事于郊社是也祀天惟用一牛而此之用牲于郊牛二者兼祭地而言之也昊天有成命曰郊祀天地也盖祭地亦可以郊言之若其所郊之方异矣故事天之郊在南祭地之郊在北至于言社于新邑则非可与天地之神等也故有事于社则飨焉   张氏曰始则考卜于洛得卜然后经营经营然后位成位成然后有事于天地固宜也   越七日甲子周公乃朝用书命庻殷侯甸男邦伯厥既命殷庻庻殷丕作   无垢曰言命殷庻者盖周民服周之化乆矣号令自如殷民染纣之习最难号令今命殷庻而庻殷丕作则是众心齐一众力协同无有咨嗟怠惰之意也何以使之然哉必有以感其心也   张氏曰古者赋功属役必有书周公用书命庻邦侯甸男邦伯者命之以功役之事也当是时四方民大和防侯甸男邦采卫咸在故周公用书而命之厥既命殷庶庻殷丕作者言庻殷之乐于趋事也谓之丕作则其所作者不一也夫庻殷讐民也讐民犹且丕作则侯甸男邦可知矣   太保乃以庻邦君出取币乃复入锡周公曰拜手稽首旅王若公诰告庻殷越自乃御事   无垢曰成王既至洛邑庻邦既丕作故太保与庻邦诸侯朝王既朝太保乃率诸侯出取币乃复入朝其复出何意也欲于大朝防显明周公复辟之意使当时人心上下安定无复生疑后世人臣知天位之不可妄处神器之不可私窃又使后世人臣有大勲劳如周公者终身止当在臣子之位而已不当有丝发之心可望侥幸也既纳币已乃曰我将陈忠言于成王顺周公之本意矣周公之意何意也欲成王之修敬徳也召公此篇所陈于王者正在此事非顺周公之意而何 又曰呜呼召周之言天下之言也非一人之私言也此诰王意在修敬徳耳上而天子下而御事皆当修敬徳也天子不敬不保四海诸侯不敬不保社稷卿大夫不敬不保宗庙士庻人不敬不保四体顾惟敬之一字岂非天下之公言乎非召公有天下之髙识其能因告王而下及于御事乎其用也广矣大矣   吕氏曰此一段诸儒之説不同一説成王不在洛只告周公言不在洛却是以为告周公一篇却无告周公之辞又有一説终篇只戒成王成王在洛邑才告周公便与告成王一般成王在洛召公以天下诸侯以币来献者何故不便归之成王却归之周公序书言成王在丰又不闻在洛史官言太保来相宅不是自来此是洛邑事毕周公要归宗周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三十七    宋 黄伦 撰   呜呼皇天上帝改厥元子兹大国殷之命惟王受命无疆惟休亦无疆惟恤呜呼曷其奈何弗敬   无垢曰皇天上帝纣之父也纣皇天上帝之元子也然天帝以有敬德者为子纣为不敬此天帝所以改厥元子纣而以文武为元子武王既没以成王为元子受此大国殷之命也大国殷者合四海九州而有之也其大如此一旦为周家所有大之不足恃也明矣 又曰恤忧也今成王虽受天命为天元子代天牧民然而不可保也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若美事也桀为天元子一旦放于南巢纣为天元子一旦献于白旗其可忧如此呜呼人主其柰何不以敬为事乎是敬则有无疆之休不敬则有无疆之恤矣盖方其敬时万理皆着百邪不生于内则耳目聪明血气和平于外则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如天帝在上临北极而拱众星为天子而气象如此其受无疆之休也亦奚疑哉   天既遐终大邦殷之命兹殷多先哲王在天越厥后王后民兹服厥命厥终智藏瘝在夫知保抱持厥妇子以哀吁天徂厥亡出执呜呼天亦哀于四方民其眷命用懋   无垢曰天于殷本欲逺其厯数而末世有纣不知以敬存心徇目前之欲故逺见之士所以韬晦而在野快一己之乐故虐民之贼所以得志而在位夫神器之重所以能负荷者以人主心存于敬而众智助之经营也今愚暗酷虐在位而众智退藏安得不取覆亡乎又曰天以民为心四方民以哀呼天则天亦哀于四方民矣此自然之理天之哀也如之何眷顾改命四方勉于敬徳者付之以牧斯民之任焉于时四方勉于敬德者惟周文武父子而已   朱子发曰太史公曰儒者不言鬼神而言物何也曰人之死各反其根魄体隂也故降而在下魂气阳也故升而在上则无不之矣今也魄降而气下之非物而何故圣人死曰神贤人死曰鬼众人死曰物圣人清明在躬气志如神故五帝配上帝傅説上比列星圣人得其所归众人则知富贵生死而已其心徳不出于心腹之间袵席之上夸张之势自以为利焉物欲蔽之不能自反其初故谓之物以此观之则精神之在天者哲王也   宋齐愈曰智藏言君子在野瘝在言小人在位夫知保抱携持厥妇子以哀吁天徂厥亡出执言明弃不保夫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民弃不保此有苖所以亡也而况于王乎纣维如此故天亦哀于四方其眷命用懋此周所以代殷而王也智以言其明瘝以言其病智者明于爱民而愚者则惟病民而已以智对瘝则知瘝者乃其愚民之所以吁天徂亡而见执于王者非独王之罪乃惟小人之所助故也使智者在位则民其有相亡者乎臯陶曰知人则哲子曰知人者智有智明言哲王则其知人可知矣言智藏瘝在后王非哲也然则知人所以穷理自知所以尽性此称殷先哲王而又言智藏瘝在则知召公导王以穷理之事也   王其疾敬德相古先民有夏天廸从子保面稽天若今时既坠厥命今相有殷天廸格保面稽天若今时既坠厥命   无垢曰夫敬徳者则天眷命不敬者则天改命其祸福晓然如此成王今嗣位可不疾行敬徳乎夫行敬者不可缓不可急缓则几于舎苖而不耘急则几于揠苖而助长今言敬德而使疾行可乎曰读书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意召公方言不敬则改天命故使成王急行敬徳以答天命也其疾也对不敬言之耳若夫行敬之道其间又自有造化焉如孟子所谓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必有事焉者非缓也而勿正非急也心勿忘即衍必有事之义勿助长即衍勿正之义此又行敬之要道也   黄氏曰处天下之至变者必有以破天下之隂谋彼其胸中之郁郁将发而为乱者吾昭昭既暴白之矣则其势必沮沮则折折则虽欲为而有所不能也召公之营洛也商人有在焉召公明言之曰王其疾钦徳哉今商已亡矣其民固已服命于周矣然其智则藏于中而周之病固在也彼保抱擕持厥妇子以哀吁天其欲为商而亡固不翅徂徃其逃亡而解出其囚执也夫夏之亡非商亡之也夏自亡也商之亡非周亡之也商自亡也惟不用徳故也王其鉴于夏商而疾钦德则商人虽欲叛其如周何哉夫暴商人之情足以解散其隂谋而勉成王之德于营洛之始也是以镇压天下之心而为传世乆逺之道上焉以事君而下焉以防乱吾以知召公忧天下之深也   今冲子嗣则无遗夀耉曰其稽我古人之德矧曰其有能稽谋自天   无垢曰冲子谓成王今周公复辟将嗣位不可以少年鋭气輙遗弃元老大臣也盖元老大臣深识古先哲王之心所以格物诚意与夫治天下国家之理我将稽考古人之德则于元老大臣考之元老大臣非特识古先哲王之德而已上天之心非元老大臣亦不能识之盖元老大臣之心即古先哲王之心古先哲王之心即上天之心我不遗夀耉岂特考古先哲王之徳而已上天之谋亦以元老大臣而考之张氏曰稽我古人之德则稽乎人矣稽谋自天则稽乎天也稽乎人者未若稽乎天之为至也能稽自人则于事有所证能谋自天则于理不敢违人君代天以理物则有行有为其可不稽谋自天者哉   呜呼有王虽小元子哉其丕能諴于小民今休王不敢后用顾畏于民碞   无垢曰召公又叹今成王虽幼小然乃天之元子其任甚重非细事也祖宗文王武王深仁厚泽已自固结民心王今欲天下安康休美非有他道也大能信于小民则不俟终日天下皆太平矣 又曰王于元老大臣所以不敢后用者以顾于人言而已碞僭也人口哓哓之意岂非不用元老大臣则天下失望而众口諠哗乎古今一理也然则成王复辟傥不留周公众口当如何   王来绍上帝自服于土中旦曰其作大邑其自时配皇天毖祀于上下其自时中乂王厥有成命治民今休无垢曰上帝之意敬而已矣成王今即政是绍上帝之治也使成王躬自服行敬徳于洛邑则不辜上帝之付托矣夫王者乃继天为政岂可以邪心私欲横于思虑乎故人君心术一不正则三辰为之变移呜呼此岂细事也哉吾心常敬即上帝之心也以敬涖事即上帝之治也上帝把握隂阳持挈天地指挥风雨密移寒暑吾代上帝为政则又将调和隂阳弥纶天地动止风雨节制寒暑矣语至于此亦大矣谁知夫止在一敬字乎 又曰于此洛邑配皇天而即政上祀天于此下祀地于此为治于此天地设位而成王为治于中以配之岂不盛哉毖慎也天地之祀非细事也其可不慎乎盖即政之始天下观听所望非轻不可不合人心也自旦曰至此皆周公本意言诚命之説非有意为留已也   张氏曰绍上帝者言其德足以继天也配皇天者言其道足以合天也德足以继天帝之事也道足以合天皇之事也故成王自服其政事于土中所以绍上帝其于洛作大邑也以建中所以配皇天此其异也人君者天地之主也其于上下神只故当毖祀之矣盖神非祀则不安定休止则祀者所以宁神也祀不致诚慤则鬼神有所不享此祀不可不谨也   吕氏曰王来都于洛盖将嗣上帝中天下而立定四方之民洛乃天下之中召公又托周公之言以戒成王观此则召诰非是告周公尤分明周公曾説作洛邑非是徒然合天心格幽明治万民皆自此出作洛邑只要如此若王来洛邑果能如周公言做这大规模必须有大德业天命到此方可有成以治民今必休美   王先服殷御事比介于我有周御事节性惟日其迈王敬作所不可不敬徳   无垢曰尧舜率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率天下以暴而民从之以此观之欲殷御事之臣比介于周成王当思有以率之成王制节其性于念虑之间不言不动而殷之御事皆惟实其行以从于我矣将见不敢慿恃血气而惟义理之从比介于我周御事其复何从乎 又曰制节其性者敬而已矣王以敬为所则民日趋于敬心开智明自然比介于我有周御事不俟驱迫矣以此观之王其可不以敬为徳乎盖敬则不敢遗弃元老大臣则殷御事亦不敢不比介于有周御事矣   我不可不监于有夏亦不可不监于有殷我不敢知曰有夏服天命惟有歴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我不敢知曰有殷受天命惟有歴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敬厥德乃早坠厥命今王嗣受厥命我亦惟兹二国命嗣若功   无垢曰监视也欲知敬与不敬之效请即夏商国命长短而视之盖徒视有夏一代之事或以为偶然又视有殷而照之则知敬之为德如此之大而不敬之祸乃至颠覆人社稷也呜呼其敢少肆哉 又曰夫有夏被服天命如大禹以下享歴年之乆又如桀之享祚乃不得延及子孙桀如此无他以不敬厥德故早坠其命也夫有殷受天命如成汤以下享歴年之乆又有如纣之享祚乃不得延及子孙纣如此无他亦以不敬厥德故早坠其命耳 又曰桀坠厥命而汤嗣受之纣坠厥命而武王嗣受之传至成王而成王嗣受之成王亦当惟二国之受命所以或长或短者以何故也敬徳者则有歴年不敬者则早坠厥命其道亦晓然矣成王当断顺二国有敬德之君以保有天命庶有功于祖宗耳   史氏曰孔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故予尝以为君子之于命也以不知知之于此见之矣世或以为受命之有歴年与不其延盖有定矣虽修德不足以增不修德不足以损也此召公之所不敢知也   王乃初服呜呼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贻哲命今天其命哲命吉凶命歴年知今我初服宅新邑肆惟王其疾敬徳王其徳之用祈天永命   无垢曰王初即位如人之初生子也生而习为善则终身为善人生而习为恶则终身为恶人哲者善也善者敬也敬则明明则哲天何心哉习为哲则命以哲恶则不敬不敬则昏习为昏则命以昏命以哲则有歴年命以昏则早坠厥命是人主之受哲命非天私于人主也自贻之而已矣 又曰天既无心唯人所造习为哲命以哲习为昏命以昏习为吉命以吉习为凶命以凶习为历年命以歴年习为早坠厥命命以早坠厥命天果何心哉唯人自择耳 又曰敬德则有历年王欲祈天永命无求之他也其惟敬徳之用而已   史氏曰天生人君以为吾民之司牧莫不皆命之以哲能因其哲修身以顺天命则其事必吉其数必长或恃其有哲放逸而不能自防昏乱而不能自惧其事必凶其数必短天既以哲命之君复命之吉凶命之以歴年盖以二者为人君修德钦畏治天下之资也谓已有天命谓敬不足行谓祭无益谓暴无伤此纣之所以亡欤故召公又曰王其疾敬徳王惟徳之用而祈天永命云   其惟王勿以小民淫用非亦敢殄戮用乂民若有功其惟王位在徳元小民乃惟刑用于天下越王显无垢曰其惟王勿轻视民为小民而过用非法以虐之至于果敢殄絶刑戮以为治民之道如纣之徂厥亡出执也盖敬则无小大无众寡无敢慢其敢轻视民为小民敢过用非法以虐之敢殄絶刑戮以治之乎不敬则我心自用鄙絶轻忽视天下为无人其轻视民为小民其过用非法以虐之其敢殄絶刑戮以治之者不足怪也召公言敬德歴年以前言不敬必轻视小民敢用非法于后成王之心或前或却当知所择矣 又曰王以敬徳在天下之上则天下将取法而见于行事是上天下地东西南北逺近内外无非吾君敬之所在矣王之为王能如此岂不光明盛大乎   东坡曰古今説者以谓召公戒王过用非常之法又劝王亦须果敢殄灭杀戮以为治呜呼殄灭杀戮桀纣之事桀纣犹有所不果而召公乃劝王使果于殄灭而无疑呜呼儒者之叛道一至于此哉臯陶曰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人主之用刑忧其不慎不忧其失不经也今召公方戒王以慎罚言未终而又劝王以果于殄灭则臯陶亦当戒舜以无失不经乎季康子问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如何孔子曰子为政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徳风小人之徳草草上之风必夫杀无道以就有道为政者之所不免其言盖未为过也而孔子恶之如此恶其恃杀以为政也今予详考召公之言本不如説者之意盖曰勿以小民过用非法之故亦不敢于法外殄戮以治之民自用非法我自用法民自过我自不过称罪作刑而已   上下勤恤其曰我受天命丕若有夏歴年式勿替有殷歴年欲王以小民受天永命   无垢曰王以敬徳在天下之上天下皆取法王之敬德而见于行事是上下勤劳忧恤惟在敬徳耳勤恤即敬徳之状也其意曰我周以敬德受天命若有夏歴年之乆又用此敬徳无有怠惰新而又新则岂特如夏之歴年哉又将兼有殷之歴年矣盖敬徳则有年此理之必至者也   张氏曰上下勤恤者言上下之人同心同徳咸知其勤恤也勤则无事于怠惰恤则无事于耽乐上下之人咸勤且恤其皆曰我周受天命丕若有夏歴年式勿替有殷歴年欲王以小民受天永命此上下勤恤之辞欲使王之永世无穷如夏殷歴年之乆也   拜手稽首曰予小臣敢以王之雠民百君子越友民保受王威命明德王未有成命王亦显我非敢勤惟恭奉币用供王能祈天永命   无垢曰召公欲率雠民百君子越友民以敬保成王威命明徳夫人喜于放怠而厌于谨饬故入放怠则为逸而入谨饬则为劳以敬为徳则常在谨饬之中常人必皆以为劳矣然召公非敢以此为劳也以为人而不敬何以为人以此为劳则是以放逸为劳矣又曰召公不敢以敬为劳成王亦不敢以敬为劳   盖敬在天矣不能敬则是弃天威命能敬是祈天永命也所谓祈者非曰牲牷肥腯粢盛丰洁也敬则天是行敬乃祈天永命也召公不以敬为劳惟恭奉币为贽见之礼以庆王之能以敬祈天永命也   吕氏曰百君子是未从我者友民是已化者我敢以此两等民保受王之威命明徳召公前面既説是王先服殷御事比介于我有周御事既告成王合而为一了到这里却又分雠民与友民者何故前面自心而言后面自势而言自心言之人君当一视同仁合商周为一自势言之今有所谓雠民有所谓友民尚未得他皆从化至于纯一正要得抚摩教化他召公所以言雠民者只因成王之时商民尚在伺候成王手差脚跌便来乘间投隙其势甚可畏此只欲警戒成王初不是分为二体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三十八    宋 黄伦 撰   召公既相宅周公徃营成周使来告卜作洛诰【按此节解永乐大典原阙】   洛诰   周公拜手稽首曰朕复子明辟王如弗政及天基命定命予乃保大相东土其基作民明辟   无垢曰王道利眀不利幽故自尧舜以来君天下者无不以眀而兴以昏而亡以眀而治以昏而乱成王防冲未能继文武之明以照知四方惟周公徳明故摄成王之政以代其号令今成王年已二十故周公以明辟之位复还于成王且成王徃曰不敢与及天之基命定命之事故周公乃嗣文武保安天下之道大相东土营此洛邑使天下之心安定知我周家为久逺无穷之计是于洛邑始为明辟之道也   东坡曰周以营洛为定天命何也易曰涣亨王假有庙言天下方涣散而王乃有宗庙则民心一方汉之初定萧何筑未央宫东阙北阙武库宫室极其壮丽亦所以示天下不媮而定民心也   胡氏曰周公摄政七年天下太平礼乐已作都邑已成将欲复政于王退而归老故曰朕复子明辟之君也孔安国云言我复还眀君之政于子孔頴达曰明闇在于人君而云复还眀君之政者其意欲令王眀也夫以武王既崩成王防弱防弱之年未能治政故周公摄天子之政践天子之位俾成王就学焉成王学成则周公已致太平矣成王年已二十可以还政也故周公复子明辟其归政于成王也   黄煕载曰眀君者先代王者之位非止谓成王也   予惟乙卯朝至于洛师我卜河朔黎水我乃卜涧水东瀍水西惟洛食我又卜瀍水东亦惟洛食伻来以图及献卜   无垢曰卜河朔黎水涧水东瀍水西以至又卜瀍水东疑召公卜之耳何以知之召诰曰惟太保先周公相宅越若来三月惟丙午朏越三日戊申太保朝至于洛卜宅厥既得卜则经营越三日庚戌太保乃以庶殷攻位于洛汭越五日甲寅位成若翼日乙卯周公朝至于洛则达观于新邑营观此一章则召公卜也周公达观之而已今周公乃曰我卜河朔黎水我乃卜涧水东瀍水西惟洛食我又卜瀍水东亦惟洛食輙以召公所卜为己之卜不几于罔君乎曰召公之卜乃周公之意也周公与召公预为谋议曰今营东都将以处殷顽民民懐土重迁若都河朔黎阳庶几近便然天命在洛所以卜黎水卜涧东瀍西皆不吉而龟坼所食之墨惟在洛阳耳   林氏曰所以壮周家之势者不可以不定都所以宅王都之地者不可以不用卜夫卜者明吉凶于未然而达可否于永久者也周公营洛将以宅天地之中而为斯民之取正天命頼此以有基商民从此以咸化武王之九鼎又从此永定其可以勿卜乎此周公所以允三卜而惟洛食焉   张氏曰黎水在河朔洛在河南涧瀍二水则近乎洛也我卜河朔黎水不吉于是又卜涧水之东与瀍水之西皆惟食洛则于洛为吉矣食洛者兆之食乎墨也伻来以图及献卜者卜之既吉于是使人以其地图并卜以献于成王也   吕氏曰食者裂也谓古者卜以墨先画其兆于背之上故以火灼之如在墨之裂时即是吉若他处裂便不是吉也   王拜手稽首曰公不敢不敬天之休来相宅其作周匹休公既定宅伻来来视予卜休恒吉我二人共贞公其以予万亿年敬天之休拜手稽首诲言   无垢曰成王既闻周公复辟之语卜洛之意周公平日忠圣之心今尽布露畧无余蕴所以拜手稽首以明周公之心曰公之劳民动众夸张侈大也以天之休美在洛不得不敬天之休以相宅尔 又曰公既定宅于洛邑伻以图与卜来来示予洛食之兆其休美恒久吉祥之事我当与公二人共正之葢成王以周公致政欲归故坚留之欲共享此天休也昔孟武伯相齐侯稽首哀公拜齐人怒武伯曰非天子寡君无所稽首诸侯以小事大尚不肯稽首况天子乎以此知周公既有叔父之尊又有太师之位而其忠圣着见成王有不能自已者   张氏曰作周者所以成周之王业也匹休者所以配天之休命也宅洛之谋召公相之周公定之所居既定矣于足使人来视成王以卜之休而且久吉也彼示而我见之谓之视卜休者视其所卜之美也恒吉者又见其美之可以永久矣我二人共贞者贞正也外无正则不行卜之既吉我与公二人共贞所以卜其宅洛之事也   吕氏曰圣贤既得此吉卜却不比后世之人才得吉卜便説道了圣贤得吉卜方且恐有不能承此吉卜又欲来与周公二人共贞固保此吉卜   周公曰王肇称殷礼祀于新邑咸秩无文予齐百工伻从王于周予惟曰庶有事今王即命曰记功宗以功作元祀   无垢曰殷盛也成王既即位始举盛礼祀于洛邑其盛如何凡以死勤事以劳定国能御大灾能捍大患有大功于国家而典籍未及该载者今咸次第其功劳而祀之使世世血食于太庙此亦周家忠厚之意也 又曰周公整齐百工以代成王之政令成王乃即命周公曰汝其记载功臣之宗髙者以其功列于大祀此即咸秩无文之意也   胡氏曰传曰武王克商迁九鼎于洛邑成王定鼎于郏鄏然则迁鼎之时克殷之后也定鼎之时营洛之后也是周公因迁鼎之心而都洛成王遂都洛之志而定鼎故召诰则相宅洛诰则相定都都既定王乃徃焉此周公所以勤请也孔安国以为摄政之七年也王肃以为武王崩明年成王元年周公摄政遭流言作大诰而东征二年克殷杀管叔三年归制礼作乐出入四年五年六年乃成七年营洛致政成王家语称武王崩时成王年已十三摄政七年乃二十年矣周公既营洛请成王都之以行盛礼者制作之新文有周之盛事周既克殷都既宅洛礼文大备焕然而新以复辟之初行新制之礼万事之备不亦盛乎   惟命曰汝受命笃弼丕视功载乃汝其悉自教工无垢曰东坡曰周公云我整齐百工使从汝于周将使办事也今王肇称禋祀礼于新邑且命我曰记功臣之尊者使列于祭祀又命曰汝受命厚辅我其重且严如此我今大阅视尔功赏载籍而所用者乃汝自受敎之官皆汝私人非我所齐百工也审如东坡所説是诚心即政有私心矣周公所齐之百工乃天下人才非成王之人才也使成王私于一己之人才则事未可知也   张氏曰载者功之始功者载之成功载之大则其所报宜厚功载之小则其所报宜薄则周公于此当丕视之然后爵位之髙下祀享之丰杀从而定矣乃汝其悉自教工者百工聴命于周公承教者也使之悉自教工则其丁寜诲谕皆断于己而不必待君之命也   孺子其朋孺子其朋其徃无若火始焰焰厥攸灼叙弗其絶   无垢曰朋党之心见于录功若火始矣倘其所熏灼处连延而徃若有次序而弗扑灭断絶之则将燎于原而不可向迩矣朋党之心亦犹是也弗知灭絶之岂特私于人才哉施之政事将害及天下矣大抵非心之起絶之于微则易为力禁之于着则难为功此君子所以慎其独也   张氏曰向所同而背所异者朋也然而向背未必皆当于义故君子之于朋尤不可不慎也是故与君子为朋则相率以为善与小人为朋则相率以为恶善恶之端皆自其所与之当否此周公之戒成王以为孺子其朋欲其所与以讲习者慎乎其人也朋党之不慎则其为害莫之遏若火之则其势可谓微矣不能防之于始至于灼叙弗其絶虽欲扑灭之不亦难乎凡此言朋党之不慎则为之滋甚或至此也   厥若彝及抚事如予惟以在周工徃新邑伻向即有僚明作有功惇大成裕汝永有辞   无垢曰自此以徃其都此新邑周公所齐百工成王宜使即其本职如冡宰付以治典司徒付以教典宗伯付以礼典司马付以政典之类是也不必更用私人以参之以至有功者则眀示于众而动其作为之心汝成王当惇大其心勿居狭小而用私人当成裕其量勿处褊窄而聴偏见如此则汝成王有君天下之量而永有称誉于后世矣   公曰已汝惟冲子惟终汝其敬识百辟享亦识其有不享享多仪仪不及物惟曰不享惟不役志于享凡民惟曰不享惟事其爽侮   无垢曰终文武之业其在敬识诸侯之朝聘乎以礼来朝谓之享不以礼来朝谓之不享人君乐人之顺适而不乐人之义理则诸侯以利防君而不以礼仪事君矣吾当敬识诸侯之来朝其有礼仪反不及于贡献之精至者此不以礼来朝而以昏君待我也当有以惩沮之使知吾之心以义理为重以利为轻可也 又曰倘人主不留意于诸侯之来享而任其以利而不以礼则虽无知之民亦知上之所好者在利而已礼安用哉如此则天下皆有轻上之心陵政慢令者多天下至此而大乱矣   东坡曰享朝享也小人以贿悦人必简于礼故孔子独饱少施氏者逺小人也   荆公曰事无爽侮则君臣同得逸乐暇豫若爽侮则君臣同得忧勤而有所不暇矣王不能敬识享与不享则事爽侮而周公亦受其愁劳乃惟成王赐我以不暇也   张氏曰百辟者诸侯也以位则臣以职则卑而其事当以奉上为义成王能钦识其享则享者知所劝亦识其不享则不享者知所畏如此则百辟之于王莫敢不享矣诚发于中达之于外而为仪臣之享君其仪多矣徒有其仪无物以将之则君子不可以虚拘则物者又所以将其厚意也若夫仪不及物则外无以见志虽加之以礼仪之备则享谓之不享矣吕氏曰大抵人君无职事但在判别其真伪诸侯来朝贡于王要识其享与不享享固多仪如庭实旅百皆布乘黄朱然要识诚不至者物如中庸所説不诚无物仪至而诚不至此虽享亦是不享是不用心于享他诸侯既不用心于享凡民亦皆不享缘汝在上既不能判别其真伪下面便如此上下既如此惟事定是有爽有侮   乃惟孺子颁朕不暇听朕教汝于棐民彝汝乃是不蘉乃时惟不永哉笃叙乃正父罔不若予不敢废乃命无垢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是大公之道天下之常道也一有偏党则私心着见私心着见则人以利防义而尽废先王之礼仪矣此大乱之道也周公所忧在此故力去成王朋党之心且以仪不及物为戒而指之曰聴我教汝辅民之常道夫人主有朋党之心而溺于好利则天下皆有朋党之心而好利矣壊民常道乱孰甚焉人主有至公之心而循于礼则天下皆有至公之心而循于礼矣辅民常道者意葢如此大学曰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其机如此此谓一言偾事一人定国其知言哉 又曰成王能笃敬留意于武王按其遗迹次第而行之又能顺周公之戒则天下仰见成王之心其公大如天尊重钦慕禁之则止令之则行其谁敢废怠其命而不遵守乎林氏曰正父武王也武王之兴上应乎天下顺乎人其所施为注措无一不出于正而已父之出于正也若此为子孙者其可不笃叙之乎夫笃之者行之而不敢弃也叙之者又安之而各得其序惟继志述事每不忘于笃叙乃父而一一以顺之则是以祖考之心为心而无乱于民之常道也   汝徃敬哉兹予其明农哉彼裕我民无逺用戾   无垢曰言成王自今以徃当敬其心无效前日用悉自教工之私人以害治也葢不敬则私心起敬则私心不生私心不生则天理自见天理中安得有朋比之心乎 又曰周家以农事开国敦本厚生故其风俗有长者忠厚之行周公以为成王当以敬为心絶去朋党之念周公当以农为心使之各安其生 又曰所以明农事如此者以吾重农则民生有余乃为乐土倘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乐嵗终身苦凶年必死亡民心何常之有彼有裕民之道则无逺弗至矣此所以当汲汲以裕民为心也周有养民裕民之政伯夷自北海来太公自东海来斯言岂欺我哉   林氏曰君尊而在上在乎钦一己之德臣卑而在下在乎修万民之本君臣相与于一堂之上虽其劳逸不同而各有当尽之道使君不钦其德失其所以为君之道臣不修其农事失其所以为臣之道则裕民之政有所亏而民之心亦且有携失矣彼有行仁政以厚吾之民者吾之民将皆叛而他之也夫何逺近之有此成王有二人共政之言周公乃戒之以钦德也吕氏曰大抵君子小人不须别看才要裕民者便是君子不要裕民者乃是小人此一等裕民之人无逺他汝若逺之便自用召其乖戾祸乱于此见周公勤勤之意有加无已   王若曰公明保予冲子公称丕显德以予小子扬文武烈奉答天命和恒四方民居师惇宗将礼称秩元祀咸秩无文   无垢曰周公大眀德能见几知微内与祖宗之心上与天心下与民心泯然无际成王以为我既有朋党之心是与祖宗天人之心敻然断絶尚冀周公举大眀德照临我小子使我非心一洗而尽与天心民心祖宗之心一皆无间以此心文武烈以此心奉答天命以此心和恒四方可也 又曰天下有治安之理惟大明徳者见之循理而行则天下安且治矣众在所定宗在所惇礼在所执元祀在所举而次第之无文而有功德者在皆次第而祭之此治安之理也非有大明徳者不能照知此理其有建立必皆颠倒失序召乱致危不足怪也成王方称秩元祀已有悉自教工之文然则徳之不明为害乃至于此所以深望于周公也   张氏曰冲者未充实之谓成王自谓冲子欲周公明保之也文武之烈已陈于上世之者在成王而已周公能丕称显德以相成王而文武之烈上足以奉答天命下足以和恒四方民奉天命者其徳足以承之也答天命者其道足以配之也和四方之民则使之顺比而不乖恒四方之民则使之可久而不变成王肇称殷礼周公将之而已成王肇祀新邑周公称秩之而已至于咸秩无文亦皆周公之事此成王归美于周公也   惟公德明光于上下勤施于四方旁作穆穆迓衡不迷文武勤教予冲子夙夜毖祀   无垢曰葢惟周公之眀为能知太平所在而迓之能知文武勤劳所在而遵之迓之以何道也曰迓之之道穆穆者敬以和也夫敬以和何事不行纳天下万事于敬和之中此所以为迓衡者也不迷文武勤教以何道哉亦穆穆而已矣文武勤教亦在敬和中尔惟敬则无邪心惟和则能涵养正孟子所谓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之义也必有事者敬也而勿正者和也孟子浩然之气正在此尔   王曰公功棐迪笃罔不若时王曰公予小子其退即辟于周命公后四方迪乱未定于宗礼亦未克敉公功迪将其后监我士师工诞保文武受民乱为四辅   无垢曰成王始疑周公以学问之不至也既而周公辅佐开之使成王知夙夜毖祀之理则周公棐迪成王之功其亦厚矣始疑周公信管蔡亲小人而逺君子也天下无不违悖而非议之及其悔寤还周公诛管蔡是亲君子而逺小人也天下无不顺从而称是焉天下有公议人主其可肆意而弗顾乎 又曰以未定周公之礼及未能镇周公之功所以成王欲以道大周公之后立伯禽为诸侯使监临我士民及庶官也一国所寄有三卿焉有民人焉有百司焉所以监总者则诸侯也观成王此计亦已巧矣留周公于朝廷以光文武之业立伯禽为诸侯以报周公之功既不失辅相之托又不忘天下之功其举事如此亦学问之力也 又曰夫天下之民皆文武之民也受之武王正欲成王爱养之耳成王自谓我眇然一身岂能人人而抚育之哉所以众建诸侯以大保我文武所受之民使天下皆治东西南北皆为我助岂不大哉惟其意在此所以立伯禽为诸侯也   吕氏曰谓四方如今方才开启其治天下诸侯皆未知来王来享尊王之礼汝周公虽能与我平殷之乱然此宗礼之事尚未定汝公之功亦未克敉宁谓亦未完备如今须当开大我之后为我士师工之监视然成王当时士师工固自多谓无一人在做一个主亦不得汝当为我士师工之监大保着文武所受之民以治之为四辅师保之佐此一段成王自谓我眇然冲幼之子固不足以留周公纵使周公不为我留亦当为天下留亦当为文武留   王曰公定予徃已公功肃将祗欢公无困哉我惟无斁其康事公勿替刑四方其世享   无垢曰周公之功大谁不钦仰而肃将之谁不祗欢而和乐之敢问周公之功何功也曰相武王诛纣伐奄三年讨其君驱飞廉于海隅而戮之灭国者五十驱虎豹犀象而逺之此其在武王时大功也及武王有疾周公欲以身代此其在危时大功也及武王既没周公抱负成王以朝诸侯而管蔡流言挟武庚以叛周公杀管叔放蔡叔杀武庚天下大治此其在成王时大功也乃制礼作乐乃颁度量乃朝诸侯于明堂此又在成王时大功也成王年二十即位复辟于成王此又在成王时大功也天下闻周公之名者谁不钦仰而肃将之乎见周公之事者谁不和乐而祗欢之乎天下既信服周公如此成王一旦即位乃令周公引去岂不起天下之疑乎此成王所以坚留也又曰天下肃将祗欢周公之功周公在则王室安   周公去则天下疑其势如此而周公欲去是周公困苦成王也此成王所以戒周公曰公无困我哉当留以助我也我将于周公康民之事遵而行之无敢厌斁周公则当以天下为心勿惮辅相朝廷以仪刑于四方使世世奉周公遗德以垂基业于无穷也成王此言亦可以见识量逺大有君天下之德矣学问之力乃至于是乎此又周公之功也   周公拜手稽首曰王命予来承保乃文祖受命民越乃光烈考武王朕恭   无垢曰文祖命民武王能承保之光大业不坠文王之绪故称光烈考倘周公相成王以承保命民则非特不坠文王之德而武王之业亦不坠矣成王能承保命民不坠文武德业乃得为严恭之主葢子孙所以承奉保绥祖宗徳业者在恭畏而已矣不恭则肆肆则祖宗徳业坠地矣恭则畏畏则祖宗德业常在矣成王使周公辅相以大其恭徳则成王之所守所见亦可知矣   林氏曰无忝于祖考者一人之恭成祖考之功而大一人之恭者相臣之能成王之所以留公岂有他哉盖将安天下之民而显武王之功使一己之恭徳无愧于幽之中而后已人君之命如此其大为周公者其敢以弃王之命而不恢大其一人之恭哉此公所以致钦尽礼而欲留以相王也   孺子来相宅其大惇典殷献民乱为四方新辟作周恭先曰其自时中乂万邦咸休惟王有成绩予旦以多子越御事笃前人成烈答其师作周孚先   无垢曰成王来洛邑新涖君位当有以慰天下之心者使成王一即位首以厚礼常道待接殷之贤者风闻四方岂不耸动激励而仰慕仁君之器识乎其慰天下之心如此天下翕然而治无疑矣夫其所以至此者不难也恭而已矣以恭为心故不敢忽前朝之贤者而坐以成天下之治使后之人主究周以恭徳致治者推先于成王岂不美哉 又曰周公之意以为四方民大和会侯甸男邦采卫百工皆在周行人心耸瞻倘不以此大防中有新号令以慰藉天下而区区归宗周以议所施设可谓失时失几矣故拳拳欲成王自时中乂也 又曰诸侯谓之君卿大夫谓之子多子者谓众大夫也前人谓虢叔而下也前人成烈无他信而已矣成王言恭先周公言孚先者何也葢君以恭为德臣以信为徳臣下一言不信则附上罔下附下罔上欺诳诞谩诪张愚弄无所不至故周公以孚为先以警天下后世为臣子之奸者也东坡曰国之所恃者法与人也诗曰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故周公以为惇典而用贤可以定国后之言恭者必稽焉傅説有言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説攸闻今不师古后不师今故周公以为我当与卿大夫士笃前人成烈以答众心则后之言信者必师焉夫以成王之贤周公之信其所以为后世先者不过于恭与信而已诗曰自古在昔先民有作温恭朝夕执事有恪   闵马父曰古之称恭者曰自古曰在昔曰先民其严如是愚以是知恭之大者盖尧之允恭孔子之温恭非独世子之恭楚共王之恭也成王以是为后世先也不亦宜乎大有上九履信思乎顺又以尚贤也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又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信之为徳也重于兵而急于食周公以是为后世先也不亦宜乎   考朕昭子刑乃单文祖德   无垢曰周公言凡我所以启迪开诱成王之法皆文王所传之心也如戒成王初即位有朋党之心及训成王初即政以大惇典殷贤者此皆文王之心如此不必尽考验其事葢周公所传于文王以心不以事也此所以言徳与   东坡曰考我所以眀子之法乃尽文王之徳也   伻来毖殷乃命寜予以秬鬯二卣曰明禋拜手稽首休享予不敢宿则禋于文王武王惠笃叙无有遘自疾万年厌于乃徳殷乃引考王伻殷乃承叙万年其永观朕子怀德   东坡曰周公以秬鬯二卣禋于文武且祝使国家顺厚以叙身其康强无有过疾子孙万年厌饱乃徳殷人亦永寿考王使殷人承叙万年其永观法我孺子而懐其德   无垢曰成王以神明事周公此盛礼也周公其敢当之哉所以不敢留秬鬯于家而即以精意致于文武也观周公此事则夫天子之礼乐周公其敢当之乎   戊辰王在新邑烝祭嵗文王骍牛一武王骍牛一王命作册逸祝册惟告周公其后王賔杀禋咸格王入太室祼王命周公后作册逸诰在十有二月惟周公诞保文武受命惟七年   王氏曰太室清庙中央之室清庙神之所在故王入太室祼献鬯酒以告神也祼者灌也王以圭瓒酌郁鬯之酒以献尸尸受祭而灌于地因奠不饮谓之祼无垢曰王在洛邑至夏之仲冬行烝祭乃举行尊周公之礼于文王武王前各以一骍牛告文武此异礼也成王命史官作册又使史官名逸者祝读此册惟告文王武王为周公立伯禽为后于鲁也祭统云古者明君爵有德而禄有功必赐爵禄于太庙示不敢専也为周公立后而告于文武其祭统之意与然而成王在新邑其大号令大政事所以欲新天下耳目者宜非一矣而史官所载区区以报周公功为大何也曰所以固结人心感动天下者莫大于忠厚汉髙祖既得天下首杀韩彭唐明皇既得天下首贬钟绍亰刘幽求辈皆非忠厚之道 又曰自戊辰王在新邑至惟七年皆史官所记也周公自摄政至宅洛时十二月史官计其诞保文武受命已七年矣此语所以尊周公也七年而复辟于成王以言周公于七年间诞保文武所受天命奉以周旋不敢失坠今幸制礼作乐时为太平已免责于文武而得释谤于天下解疑于异意之人岂不庆幸乎其间经厯流言叛乱艰难险阻得见今日非周公大圣其何以堪之史官记此一节所以尊周公也   林氏曰前言逸祝所以告神也后言逸诰所以告伯禽也至若周公诞保文武受命惟七年者葢史氏记摄政之厯年至是而复辟也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三十九    宋 黄伦 撰   成周既成迁殷顽民周公以王命诰作多士   无垢曰序言营洛既成迁此顽民故周公以王命诰之也呜呼先王之道忠厚而已矣周公之视人也如吾亲骨肉况此顽民皆商之士大夫特以懐旧君不暇顾其他耳其心亦可嘉也为计当以渐不当求速渐摩劝谕使知周之取天下非以为利乃顺乎天而应乎人耳事久而定则是非明白矣此周公所以日俟其悔悟耳 又曰序言顽民书云多士孔子书其恶所以见周家之忠厚周公称其官所以见顽民之为士大夫深味孔子之意则周之徳愈见徒言顽民则不足以见殷之贤士徒言多士则不足以见周之徳量是序与书盖相为表里也   吕氏曰谓之顽者何故大抵心在一处不知天命消息盈虚之理便是顽多士一篇多说个天命至公之理以廓大殷多士志   多士   惟三月周公初于新邑洛用告商王士王若曰尔殷遗多士弗吊旻天大降丧于殷我有周佑命将天明威致王罚勅殷命终于帝   无垢曰此三月是成王宅洛即政来岁之三月也何以知之去岁二月营洛今岁三月洛邑既成所以迁商民于此尔殷遗多士者以言尔等士大夫皆商之遗民也尔等知所以亡乎以商纣虐民违天天所不恤旻天以闵恤为事旻天且弗恤矣况天下乎诗序旻闵也舜得罪于父母号泣于旻天者以旻天最为易动也旻天既不恤所以大降丧亡于殷天以我周能奉承天命故天下民心皆归于我我体天心以从事所以将天明威以伐纣致王者之罚以徳而不以力乃黜殷纣而诛之使不得居天位而我所以为此举者非有他也天帝以伐殷事付我我则勤行此举以终天帝之意耳   张氏曰命有徳天之明也讨有罪天之威也天虽有明威而将之者在人盖天非人不因故也我有周之伐纣非出于一人之妄意也上则将天之威下则致王之罚所以勅正殷命而告终于帝也终者言天禄之永终也殷命至此而终则周之受命可知矣吕氏曰所将之威是天之威不是周之罚是王之罚在上为天在下为王都是至公无偏之理自天言之谓之天威自人言之谓之王罚名字不同其理则一若私己用威便是人威不是天威若私己用罚便是人罚不是王罚先说殷之所以亡周之所以兴皆无非天   肆尔多士非我小国敢弋殷命惟天不畀允罔固乱弼我我其敢求位惟帝不畀惟我下民秉爲惟天明畏无垢曰纣非特天不与帝亦不与天帝一也天言定体帝言造化日月星辰天也执祸福之柄以应善恶者帝也夫为人君得罪于天又得罪于上帝其何以王天下乎欲知天帝之与不与当自民观之民秉持我以为依赖为爱我以为父母则天帝之与我可知矣夫秉为之心当归于纣今乃在周则天帝之黜商与周亦皦然矣天之明善威恶如此其可忽哉   吕氏曰周固无心于求天天自左右辅翼周固不得不去讨殷我何尝敢求位惟顺天公理不得不如此当时顽民染恶之久都去私意上看都不知天命废兴之常理将谓周是仇雠有意去取他周之文武无此心惟殷民有此心见得周虽无心似有心虽不求似有求此周公所以以天命至公不容己之理开他私心   我闻曰上帝引逸有夏不适逸则惟帝降格向于时夏弗克庸帝大淫泆有辞惟时天罔念闻厥惟废元命降致罚   无垢曰上言惟帝不畀故今言上帝之心上帝之心如何为人君者措民于安逸之地不以滥刑酷罚暴赋横敛以困之则合上帝之心而引其世祚至于长久傥困苦此民使不知有生之乐则上帝不畀而至于早坠厥命矣 又曰有夏桀不合天意乃为瑶台为酒池糟丘以疲民力又苛敛暴赋以割剥夏邑略不使民适于安逸天以民为心民既不得其所天乃出灾害以谴告之又出怪异以警惧之 又曰夏桀欲不胜道不能用帝之命而乃不顾天变大为淫泆污秽沈湎之行其恶声布满四海以至腥闻于天又曰遭灾害而不知省睹怪异而不知变乃怙终不更乃为恶滋甚为君如此天心亦何所望乎夫天所以区区出灾害出怪异以谴告警惧之欲其畏天而修徳也今乃恬然不顾偃然自如天已絶望矣夫望之则灾异多絶之则无所念无所闻不复眷顾仁爱废其天命使宗社殒灭降以极刑使天位不保尔桀南巢之放此天也   荆公曰引逸者易简则逸反是则劳适逸者帝之所延也   吕氏曰再自夏时说自上说与他我闻上帝开导有夏明示之辅翼之教他在安稳之地桀自不肯去平稳安逸之地天分明示人而人自不肯去惟帝降格天何尝便肯絶夏一个警动悚悟之意于夏甚多何故国于天地与有立焉有夏不适逸天何尝便肯忘他犹示一个眷向之意灾害之出便是天向夏处水旱之来亦是天向夏处民心之怨亦是天向夏处上天拳拳警动他如此桀终不能顺帝之时则其身纵放蹈于人欲播恶名于四方惟是天罔攸闻他既自絶于天天亦从而絶之所以废其大命降其罚亡其社稷   乃命尔先祖成汤革夏俊民甸四方自成汤至于帝乙罔不明德恤祀亦惟天丕建保乂有殷殷王亦罔敢失帝罔不配天其泽在今后嗣王诞罔显于天矧曰其有听念于先王勤家   无垢曰天下岂有无君之理哉一君为恶则天生一圣君为天子以代之矣天命岂可恃哉桀为恶不改故天命汤伐桀而革夏为商也惟干九五之大人乃能用九二之大人有成汤革夏则有俊民治四方不足怪也以圣人为君而居人上俊民为臣而治四方则太平之治可一日而兴也 又曰自成汤至于帝乙罔不明德恤祀而在今后嗣王纣乃大不明于天道以其心不畏天也天且不畏况肯听先王勤家之训念先王勤家之事乎夫为人君上则无天下则无先王其亦何所不可哉纣之败国亡家乃商家之不幸也   诞淫厥泆罔顾于天显民祗惟时上帝不保降若兹大丧惟天不畀不明厥德凡四方小大邦丧罔非有辞于罚   无垢曰大为淫泆即沈湎冒色者也罔顾于天而弗敬上天罔明民可敬而降灾下民民所以可敬者以民者天之心也上不顾天下不明民为可敬则天怒民怨而大命殒坠矣纣之所为如此所以上天不保佑之夫人主所以君天下者天相之也天相之则国家昌明天不相则国丧亡矣纣上不畏天中不念先王下不敬民天絶之先王絶之民絶之不亡何待乎又曰心与天同则天与之心絶于天则天罚之是   以凡四方小国大国所以至于灭亡者无非不明于徳恶声宣布腥闻于天此天所以罚之也   张氏曰天之所显者道也民之所祗者徳也罔顾于天显则道不足以格天罔显于民祗则徳不足以临民夫皇天亲有徳享有道今纣罔顾于天显民祗则是反道败徳者也此上帝之所以不保而降若兹大丧宜矣惟天不畀不明厥徳言不明厥徳者天之所不与也商罪贯盈则其徳昬矣上帝不保降若兹大丧则天不畀纣此可见矣   王若曰尔殷多士今惟我周王丕灵承帝事有命曰割殷告勅于帝惟我事不贰适惟尔王家我适予其曰惟尔洪无度我不尔动自乃邑予亦念天卽于殷大戾肆不正   无垢曰上帝全付人民于人主者欲爱育保养之也纣不畏上帝以虐下民是上帝职事有旷阙矣故成王呼殷多士曰汝殷纣既废坠上帝职事今惟我周文王武王乃大感通承奉上帝之职事文武无他职上帝爱民之心而奉承之耳灵有感通之意以言若与上帝酬答然者灵之意也 又曰文武既与上帝若相酬答故知上帝有命于武王曰汝割絶殷纣勿令虐民武王承奉帝意黜殷杀纣以告正其罪于上帝言武王终上帝之事也 又曰盖以其叛所以迁于洛邑使商民不叛则周公无三监之伐亦无迁洛邑之事所以移动尔众者汝邑自为之也我念天意止在即刑于殷倡乱如管蔡武庚之为大罪者而不在殷余故我不正尔典刑而使之摈于人类也东坡曰我有事于四方曷尝有再举而后定者乎故曰惟我事不贰适贰适再往也惟于殷则观政而归己而再往是我先王不忍灭商之意也故曰惟尔王家我适不申言贰适者因前之辞也   王曰猷告尔多士予惟时其迁居西尔非我一人奉德不康宁时惟天命无违朕不敢有后无我怨   无垢曰武王亲救殷民于汤火之中而民不知恩德所在乃反与武庚为叛傥不谋所以处之之道则其恶念何从而弭哉故我以道理而为此谋计迁汝西居于洛使密迩王家日见周之徳教日闻周之徳音日亲周之贤士大夫庶几其恶念熄灭而善端扩充乎呜呼圣贤之处事可谓深逺矣 又曰非我周王所禀徳性不好安静也以汝好叛上天之意欲令汝去此旧染适彼新都而尽变其恶习也故我今日迁汝是惟天命非予私意也 又曰迁居既出天命汝等不可违天也我奉承天命惟恐其后汝等当如何汝当知今日之举出于上天非我私意无或致怨于我也呜呼以周王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号令赏罚一出于己何畏民之怨乎其谆谆恐惧如此者则知周王之心其临兆民凛乎若朽索之驭六马也盖平时暇日君尊如天民卑如地俨然南面莫敢仰视傥不以徳义固结民心一旦变起藩篱祸生肘腋则舟中皆敌国一夫能胜予其可不惧哉予味无我怨之语见其言温晏润泽如春风之袭人膏雨之及物使人感愧恋慕呜呼先王之心何其忠厚如此乎   张氏曰成王诛管蔡商奄则殷遗多士尝见徙矣今又营洛邑而迁之居西则疑于奉徳不能康宁之者也盖人情好逸而恶劳安土而重迁今复迁之居西则宁不惮烦故周公又以此言而劳之也然而其所以迁徙不常者非我之所敢私也时惟天命而已天命以迁可顺不可违故于是又告以无违也朕不敢后者趋时之道非敢缓也常人之情扰之使迁则不能无怨故又告之以无我怨   惟尔知惟殷先人有册有典殷革夏命今尔又曰夏迪简在王庭有服在百僚予一人惟听用徳肆予敢求尔于天邑商予惟率肆矜尔非予罪时惟天命   无垢曰周公引商革夏故事告殷之多士乃答周公曰夏之士有蹈道者简择在殷王庭有为公卿者其次有服事于百僚为士大夫者意谓周傥遵殷故事何不选用商士为士大夫而摈弃疑贰之何哉观此所言则商士知天命之不可回而将尽忠于周家矣又曰周公以成玉意答多士曰我惟听有徳者之   言用有徳者之才岂以商周之士贰其心也徳之所在听用之所在也以势观之商士不知恩徳好为叛乱岂可用在朝廷及居百僚之间乎然予以听用有徳为心故不分彼此敢求有徳于天邑商也他人岂敢如此乎 又曰汝之叛乱理宜诛絶然而予率皆肆汝不罪矜汝不怒迁汝于洛邑又将择有徳者而用之汝无自疑也予之迁汝欲汝日闻善言日见善行日亲善人尔非我欲罪汝而为此纷纷也然而予之肆汝矜汝岂予私心哉是惟天命尔迁汝者天不杀者亦天则亦见周王之举动无非天而已矣黄氏曰方商士之在洛也周公犹未之用其后有简在王庭服在大僚则亦尝试用矣陈豨反代高祖封赵可将者四人各千户曰吾以羽檄召天下兵未有至者今计惟邯郸中兵耳吾何爱四千户不以慰赵子弟周初天下匈匈正坐商人耳徙其豪杰以解其谋而择其可用用之以系其心呜呼亦高帝计也张氏曰迪之者开迪而教导之也简之者甄别而升进之也迪之所以成其徳简之所以用其才能迪简之使在王庭然后得以服职在百僚也虽然周之于殷非不能如殷之于夏而迪简之也盖尔多士顽不可训无可听用之道而已 又曰夫我之所以待汝者可谓尽矣然而不能用汝非我之罪是惟天命而已盖彰有徳讨有罪莫非天命岂人君之所敢私也吕氏曰大抵暴乱之民因他责望便以官与他却恣其意其恶愈深以天命之理至公之道说与他此见圣人临大事之法   王曰多士昔朕来自奄予大降尔四国民命我乃明致天罚移尔遐逖比事臣我宗多逊   无垢曰诛其君而赦其民所以不致杀于汝等然而不可不为之计也故移汝以逺此恶俗而使比近服事臣服于宗周以下其虚骄叛乱之气汝等见诛其君其心震恐又移逺恶俗其心纯一故其所为无有前日倔强之心而多为逊顺之行所以不复有杀汝之心也   吕氏曰成周之地周公武王之化其俗济济多逊之人所以我既不迁尔于遐逖迁之于洛乃所以使尔宗多逊之人变移尔今我于商民可谓厚矣   王曰告尔殷多士今予惟不尔杀予惟时命有申今朕作大邑于兹洛予惟四方罔攸宾亦惟尔多士攸服奔走臣我多逊尔乃尚有尔土尔乃尚宁干止   无垢曰言我所以作大邑于此洛邑者盖有二事焉一则为四方诸侯来朝镐京者无宾客之馆故于洛邑置馆舍以宾之二则亦惟尔多士居纣故都染纣恶习故我新此洛邑使若见若闻若亲近皆周徳化周徳音与夫周贤士大夫庶几转邪心为正路变恶念为善端耳   张氏曰作新邑非特诸侯之来宾也于是之时周公用书命庶殷而庶殷丕作则其服从而奔走从事臣我周王故亦多逊矣夫殷遗多士其始也能臣我宗多逊其终又能臣我多逊则周之教化固足以臣服之可知矣   尔克敬天惟畀矜尔尔不克敬尔不啻不有尔土予亦致天之罚于尔躬今尔惟时宅尔邑继尔居尔厥有干有年于兹洛尔小子乃兴从尔迁王曰又曰时予乃或言尔攸居   无垢曰逊顺之心生于恭敬不敬则傲慢不逊此理之自然者也汝等能敬则与天同心与天同心则为天所与而不絶为天所矜而不弃天之畀矜即君之畀矜也君与之则置之于士大夫之间君怜之则有禄赐衣食之俸呜呼岂特多士凡为人臣子者倘不知以敬存心则悖天之道而其祸有不可胜言者我代天者也汝心不敬我亦将致天之罚于尔躬诛杀絶灭躬且不得有矣而况于耕桑之业岂得有乎陈氏曰王曰之下当有缺文其简脱矣又曰者承上文而言之也多方之末曰王曰我不惟多诰我惟祗告尔命又曰时惟尔初不克敬于和则无我怨用是知王曰之下当有文也乃或言尔攸居其文承上上简脱矣予不能知其下矣   周公作无逸   无垢曰敬则不逸逸则不敬以敬为心则为恭为畏为不暇为克己尊先王之典彝而享国至于长久以逸为心则为傲慢为耽乐好田猎峻威刑听小人之邪说享国不克长久此理之自然者也呜呼人主有天下上焉则受皇天之畀付下焉则司万民之性命内焉则祖宗社稷之所依外焉则蛮夷戎狄之所赖其任至大其责至深此岂细事哉如此重器必以敬为心者乃能负荷之其可以逸豫之心持之乎周氏曰天下常情莫不好逸而恶劳故圣贤之自处必以忧勤为监而以安逸为戒盖忧勤则其兴也勃焉安逸则其亡也忽焉古今必然之理也克勤于邦而夏禹以兴坐以待旦而商汤以兴禹汤之所以兴者忧勤而兴之也有众率怠而夏桀以亡荒腆自恣而商纣以亡桀纣之所以亡者安逸而亡之也是故人臣之爱君者必以无逸为戒罔游于逸伯益所以戒舜也无教逸欲臯陶所以戒禹也无时豫怠伊尹所以诰太甲也不敢逸豫傅说所以进高宗也罔或不勤太保所以训武王也周公之心何以异于此哉范氏曰天下之善成于勤天下之恶起于逸故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先勤然后能成功者修徳不可以不勤舜鸡鸣而起孳孳为善乃能成圣徳为学不可以不勤孔子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乃能成圣学为治不可以不勤成汤昧爽丕显坐以待旦文王日中昃不遑暇食故能成圣治   荆公曰君子以勤得逸继之以休小人以逸得勤继之以忧   李氏曰周之治迄成王而平周之化迄成王而备时已纯熙则有可逸之势物已盛多则有可逸之资天下有既济之象而思患预防正难于此时矣周公得恝然无虑乎哉是以在彼举三宗所以使知守成之不易在我而称文王所以使知创业之艰难知守成之不易则宜效之而不可忽知创业之艰难则宜念之而不可忘   张氏曰遇患难而忧勤享安宁而逸乐常人之情也周家之治自文武至于成王太平歌于既醉守成咏于凫鹥其治为己安矣其时为己宁矣淫泆忽怠之心有不期至而至焉故周公于此遂作无逸之篇以戒于成王是非明足以见患而消患于无形者其何以及此   无逸   周公曰呜呼君子所其无逸先知稼穑之艰难乃逸则知小人之依相小人厥父母勤劳稼穑厥子乃不知稼穑之艰难乃逸乃谚旣诞否则侮厥父母曰昔之人无闻知   无垢曰周公未及一话一言不知见何事遽叹而曰呜呼乎盖其所以叹者深见君子所留心者其在无逸也尝以意推之敬则神明尊逸则心志放神明尊则事事据理而行尧舜文武所以为圣者在此心志放则事事惟我所欲其残民暴物皆所不恤也桀纣之所以为桀纣止以逸也呜呼逸其可有乎周公所以见此未言而先叹也 又曰小人以盘乐怠傲为逸乐君子以稼穑艰难为逸乐小人所见近故其所谓逸乐者每足以亡国而败家君子所见逺故其所谓逸乐者每足以享长年而传后世盖艰难中自有逸乐之理人自不知耳当其寒耕热耘沾体涂足时已有千仓万箱百室盈妇子宁之理矣岂非逸乐在艰难中乎若酣歌恒舞飞鹰嗾犬时已有亡国败家覆宗絶祀之象矣何逸乐之有乎 又曰农夫为父母其勤劳如此厥子既生寒而衣饥而食以谓吾所固有尔岂知其所衣所食者粒粒缕缕皆自父母勤劳辛苦中来乎亦犹后嗣王安享天下岂知尺地寸土皆自祖宗艰难勤苦中来乎 又曰衣食既足而不知稼穑艰难则其心放逸其心放逸则其意轻忽其意轻忽则其言诞谩此自然之理也 又曰不知稼穑之艰难而逸而谚而诞者此庸愚之子也其害为小否则侮厥父母曰昔之人无闻知此又凶愚之子也   东坡曰旧説先知农夫艰难乃谋逸豫非也周公方以逸为深戒何其谋逸之亟也盖曰王当先知稼穑之道惟艰难乃所以逸乐则知小人之依者以王者知此则不妨农时不夺民利不尽民力也   史氏曰甚哉人君以民为忧而不以位为乐也惟其逸斯能念民之生为甚劳当其乃逸又念民之所赖为甚重二者安危治乱系焉特在人君知与不知而已稼穑艰难是为生者甚劳也吾知之而不敢肆小人之依是所赖者甚重也吾知之而不敢忽稼穑待小人而成小人因稼穑而养而知与不知特在夫逸与不逸之间为人主者可不戒哉   张氏曰稼穑艰难小人之事也为君子而不知小人之事则侈靡自恣役天下以奉于一身无所不至也则稼穑艰难之事在君子不可不知也能知稼穑之艰难然后可以享其安逸非特可以享其安逸也又足以知小人之所依而不敢逸焉盖小人者柔而不能以自立其所依乃在君子为君子者必劳心然后足以治之其可逸乎   吕氏曰君子所其无逸谓君子不可斯须离去无逸此一句最在所字上止其所止之谓所须是以无逸为所居大抵人道健而不息这方是人道若有斯须怠惰便不是人道   周公曰呜呼我闻曰昔在殷王中宗严恭寅畏天命自度治民祗惧不敢荒宁肆中宗之享国七十有五年无垢曰呜呼周公之于成王之心可谓切矣前言小人放逸所以警之使退今言古先哲王敬徳所以引之使前成王知放逸之不可为而敬徳之可以长年也则入徳之阶显然可升矣中宗商王太戊也心不散则严貌不乱则恭中宗非特行于庙堂之上也在暗室之中亦若此焉不然何以动天心感民心哉又曰惟严恭故于天命则知所寅畏于治民则知自度 又曰忧畏者必有俭徳俭则仁仁则惟恐勤民动众殀夭杀胎故天下皆成和气和气所至动有生意此中宗所以长年也放逸者必侈汰侈汰则不仁害虐蒸民暴殄天物天下皆成怨气怨气凝结触之则死岂有长年之理乎人主之所畏者最畏短命此周公所以警成王也   周氏曰周公恐成王之未信也故引先代人君无逸享年者以明之中宗即太戊也太戊都亳亳有妖怪桑谷二木共生于朝七日而大拱天着不恭之训大戊恐惧作原命之篇告其相伊陟以改过自新遂能弭灾变致太平故经曰在太戊时格于上帝此严恭寅畏天命之实也自度治民者自其身由法度以率百姓源浊而求其流之清表曲而求其影之直没世而不可得矣   陈氏曰外致其严恭内致其寅畏自度言自治以法度也言祗以钦之言惧以畏之中宗严恭寅畏于天命故以之治身则自度以之治民则祗惧如是岂以逸豫为哉故于事不敢荒于心不敢宁尤以畏天为主也   其在高宗时旧劳于外爰曁小人作其卽位乃或亮阴三年不言其惟不言言乃雍不敢荒宁嘉靖殷邦至于小大无时或怨肆高宗之享国五十有九年   无垢曰中宗天性无逸高宗因艰难而无逸虽所入路不同其所以为无逸则一也高宗未为太子时其父小乙欲其知稼穑艰难故使之久劳于外爰暨小人同为艰难之事非苦之也盖所以成就之也岂以小乙知武丁器质英迈必能中兴商家故使之徧歴艰难庶几知民间利病乎盖惟涉山川者知险阻苦寒暑者知炎凉汉宣久在闾阎乃尽知民之疾苦遂为汉家贤主亦何怪乎高宗哉 又曰嘉善也靖安也善安慰天下至于无小无大皆懐其深恩厚泽无一人或怨之者呜呼其盛矣哉盖放逸则必扰民故多怨无逸则必靖民故多誉此自然之理也   其在祖甲不义惟王旧爲小人作其卽位爰知小人之依能保惠于庶民不敢侮鳏寡肆祖甲之享国三十有三年   无垢曰孔安国谓祖甲为太甲此盖惑于国语太史迁之说也国语之说曰帝甲乱之七代而殒太史迁之说曰武丁崩子祖庚立祖庚崩弟祖甲立是为帝甲帝甲淫乱殷道复衰其说如此故安国以祖甲为太甲安国以世次顚倒也乃为之说曰此以其徳优劣立年多少为先后巧则巧矣然亦辞费郑康成不知见何古书独曰祖甲武丁子帝甲也有兄祖庚贤武丁欲废兄立弟祖甲以此为不义逃于人间故云久为小人果如是说则祖甲有伯夷叔齐泰伯虞仲之节可谓贤君矣 又曰以祖甲之贤而旧在民间故深知稼穑艰难及一起而即位则知小民所依全在稼穑故不妨农时不夺民利不尽民力而天下皆受其赐矣以此知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寺之手未尝知哀未尝知忧未尝知苦未尝知惧者其亦危哉又曰中宗享国七十有五年高宗享国五十有九   年祖甲享国三十有三年祖甲不及高宗高宗不及中宗岂徳有厚薄而年有长短也曰中宗高宗祖甲即位之初未知其老少如何老者必不久少者享国必长年如舜大徳在位五十载不及中宗之久岂可谓舜徳不如中宗哉古书无据未有以考之又况人之气数自有长短第修徳者必延年而不敬者必夭折也此不可不知矣   陈氏曰庶民有常产之民也鳏寡无告之民也有常产之民则保以安之惠以懐之无告之民则敬之而不敢侮保惠之仁也不敢侮礼也祖甲之不明卒能保惠庶民不侮鳏寡者岂非伊尹训之先王子惠困穷民服厥命之力哉   自时厥后立王生则逸生则逸不知稼穑之艰难不闻小人之劳惟耽乐之从自时厥后亦罔或克寿或十年或七八年或五六年或四三年   无垢曰三宗之无逸见敬徳而不见富贵后王生则逸见富贵而不见敬徳以此知之人主之不可不学也人主之敬多发于变故艰难中所谓知生于忧患也中宗因桑谷之异而知敬高宗因旧劳于外而知敬祖甲旧为小人而知敬 又曰人心必有所系知稼穑之艰难则心在艰难闻小人之劳苦则心在劳苦如此则其心常在畏敬之地何敢少放逸乎后嗣王既不知稼穑之艰难又不闻小人之劳其心泛泛靡有所止见放荡之路则必奔趋之矣此所以惟耽乐之从也 又曰自祖甲之后有廪辛庚丁武乙太丁帝乙帝辛帝辛纣也周公曰自成汤至于帝乙罔不明徳恤祀则帝乙乃贤君也以周公今说次叙之则是廪辛十年庚丁七八年武乙五六年太丁四三年矣皆因耽乐以致短命是敬徳者必长年不敬徳者必短命也人主享国宜知所择焉   张氏曰三王以忧勤而享国长久后王以逸乐而罔克夀然则稼穑之艰难君子不可不知之也此周公所以惓惓于成王而歴告之也   吕氏曰自此以后凡所以立王生便在深宫豢养之中都不知稼穑之艰难亦不闻小人之劳非特是不见亦不闻何故后来继体守文之君固少有亲见小人之劳者既然不知稼穑朝夕只在逸乐之中纵有人说小人劳苦事他亦颦蹙自不要听又况左右却是谗謟面谀之人如何肯说凡小人之劳既都不闻则心无所用自然一意向声色狗马之乐设使曾知稼穑之艰难曾闻小人之劳他何缘安稳放心去声色狗马上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四十     宋 黄伦 撰   周公曰呜呼厥亦惟我周太王王季克自抑畏文王卑服即康功田功徽柔懿恭懐保小民恵鲜鳏寡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用咸和万民   无垢曰文王抑畏之心又见于卑薄其衣服卑服如所谓恶衣服是也其不留意衣服之间其心必有所主也康功谓安民之功田功谓稼穑之功安民欲其有功则于民之细防无不体究矣治田欲其有功则于田之利害无不谙悉矣其曰功者必欲民之康田之丰而后已也卑薄其衣服而留意在此所以谓之即欤 又曰抑畏在心故无刚暴之气每见其徽柔无倨傲之状每见其懿恭徽懿皆羙也羙在其中而畅于四肢发于事业畅于四肢故柔则徽而恭则懿可以想见文王之圣容发于事业故小民则懐保之鳏寡则恵鲜之可以想见文王之徳政有诸中形诸外此理之必致者也 又曰葢一日之防有万傥稍失其防则祸必及于天下惟以勤爲心事事经理使发号施令无一人不满其意者此咸和之理也   陈晋之曰卑服则不自尊其身即康功田功则致其力于民即康功所以安天下孟子所谓文王一怒安天下是也即田功所以养天下孟子所谓文王制其田里是也言卑服则不耽乐之从可知言即康功田功则闻小人之劳知稼穑之艰难可知   胡氏曰抑有遏之之意人所以肆行而无畏者不能自抑也遏其妄情止其私欲惟义是从则必畏天命必畏祖宗必畏师必畏諌必畏谤讟必畏祸乱凡可以致治者无不爲凢可以致乱者无不去也此非他人所能惟我而已故曰克自抑畏言其自爲之不由乎人也然畏一也有当畏者有不当畏者虽圣人不敢不畏若夫逆理之臣子反道之夷狄则当修明刑政以攘却之如舜罚有苖周征三监高宗伐鬼方宣王伐玁狁亦何所畏哉   文王不敢盘于逰田以庻邦惟正之供文王受命惟中身厥享国五十年   无垢曰文王爲西伯则西道诸侯皆聴命而供贡赋是以文王不敢盘乐于游逸田猎恶夫以庻邦所贡赋供逸游之好也夫四方贡赋皆出于霑体涂足愁筋苦骨之余上以奉宗庙朝廷下以给百官有司庻乎其可也而乃欲以供逸乐之具天理岂肯容乎周公于中宗言不敢荒寜于高宗亦言不敢荒寜于祖甲言不敢侮鳏寡于文王言不敢盘于游田者此葢无逸之心也葢无逸则兢畏而不敢逸则肆而无不敢使以敢爲心则亦何所不可哉欲行无逸当以敬欲行敬当自不敢中入   吕氏曰文王之所以寿只爲不养其小体成王若欲寿初不在养其小体以此知此最是周公感悟成王亲切防何故才养其小体便去理防衣服饮食游田殊不知此乃是伐心之斧溺身之穽却是夭之端若是一个养其大体使心和气平乃是长乆享寿之道理文王如此勤劳却享许多寿当知勤劳中元不曽有焦熬地位勤劳之中自有乐地文王所以能如此勤劳而自乐者乃是文王徽柔懿恭所养至此   周公曰呜呼继自今嗣王则其无淫于观于逸于游于田以万民惟正之供   无垢曰商之三宗周之文王不敢逸豫享国乆长明白如此今后嗣王欲为贤圣之君不坠祖宗基业而享国长乆者无他道也法则三宗文王之不过于观眺逸乐游冶田猎而已夫此四事有一于此上废防务下伤民财万民之供赋役以备百官郊祀有司之奉宗庙社稷朝廷之大而已非以供观逸游田也夫逸豫之作常见于观逸游田此三宗文王所以不敢为此以贻子孙后世之患也   胡氏曰何谓观如鲁隠公观鱼于棠庄公观社于齐景公欲观于转附朝儛鲁臧孙所谓不轨不物曹刿所谓后嗣何观而晏子所谓流连荒亡为诸侯忧则观之过也何谓逸如鲁文公三不防盟而怠于诔祭大室屋壊而怠于宗庙自正月不雨至于秋七月而怠于忧旱鲁国失自文公始则逸之过也何谓游如周穆王欲肆其志周行天下将必有车辙马迹焉秦始皇隋帝作离宫别馆不知其数千乘万骑极意廵行百姓嗟怨以亡其国则游之过也何谓田如夏太康畋于有洛之表十旬弗反为羿所夺汉武帝防行出猎夜过桓谷渴而求浆为主人所辱则田之过也故于观于逸于游于田则必轻费妄用万民正供之赋不足以敛之而重敛于民民至困穷弱者死沟壑其终如此此圣人所以长虑却顾而戒之于其初也吕氏曰前说以庻邦惟正之供后说以万民惟正之供以此知天下之贡赋非要供奉天子夲不是供人主之身乃是供人主之位何故天作之君作之师所以使万民来贡赋夲不是私奉一人之身所以惟是宗庙賔客合当用者方用贡赋只是供人主之位不是私奉人主之心何故当时所以使他贡赋防曽要供人主之观逸游田当知夲不是如此此周公又警动成王亲切处   无皇曰今日耽乐乃非民攸训非天攸若时人丕则有愆无若殷王受之迷乱酗于酒徳哉   无垢曰淫于观逸游田则人欲动荡其心迷乱不复知天理所在故反以酗酒为徳夫酒所以防徳也纣因得以鼓其凶焰乃认以为徳意逸豫之极盖有如此颠倒成王得不以此为戒哉   吕氏曰这心一开便収不得何故才说我是今曰暂耽乐便上不顺天下不顺于人便是自絶于天自絶于民了以此知此心不可顷刻放下人君才放下时天下便陷于灾害之地时今人为恶多是自初间说道我今日时暂如此到得后来为恶日长不可禁遏皆縁初间始   周公曰呜呼我闻曰古之人犹胥训告胥保惠胥教诲民无或胥诪张为幻此厥不听人乃训之乃变乱先王之正刑至于小大民否则厥心违怨否则厥口诅祝无垢曰古之人即中宗至文王也君臣上下皆以无逸为徳故君臣上下率由无逸之中岂不俨然如上天森然如北极天下焉有不太平神只祖宗焉有不安乐乎 又曰君臣相训告保惠教诲以无逸而君或不肯聴臣下无逸之言则放逸之言得入矣先王正刑自无逸中出放逸之言入则必尽变乱先王之正刑若小若大尽皆变乱以快私意此理之自然也又曰民心违怨民口诅祝怨气充塞安有寿考之理乎夫民者天也民心违怨是天违怨也民口诅祝是天诛谴也如此国家亦安得有吉祥事乎   史氏曰人君有迪哲之性不修则不明凢人有好乱之心不防则不止夫交修并用谓之胥君臣之间胥训告则相示以法胥保惠则相爱以徳胥教诲则相规以道古之聪明睿智之君其盛徳虽出于天纵于是三者犹眷眷而不忘岂有他哉凢以开悟其迪哲之性而隄防小人好乱之心者盖不得不尔也   周公曰呜呼自殷王中宗及高宗及祖甲及我周文王兹四人迪哲厥或告之曰小人怨汝詈汝则皇自敬徳厥愆曰朕之愆允若时不啻不敢含怒   无垢曰迪蹈也行也谓用知人之哲以自照也盖知人之是非则易见知己之是非则难行知人之是非以反照己之是非则入圣人之域矣故闻怨詈则自敬徳愆在于彼则曰朕之愆正孟子所谓行有不得者皆反诸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之意也于殷独举三宗而不及汤于周独举文而不及武王此学者所以多说也盖汤武亲以兵临桀纣之罪其无逸也不足言三宗皆承富贵之后文王亦承积累之基其无逸也为可法此正为成王言也 又曰天下莫难受于怨詈我诚有过则彼之怨詈为有物我元无过则彼之怨詈为谗贼此众人闻怨詈所以多怒也夫以三宗文王尚不免小人怨詈况未及三宗文王者乃遽欲人人称颂乎第三宗文王之处怨詈也有道其道何如迪哲而已闻怨詈之至则用平生知人之哲即怨詈而自照焉其果有也则改之不疑其无有也则愈加检饬使吾心无一毫之玷而后己大自敬徳此之谓也   胡氏曰哲者知也迪者由也由其天禀之智不以私昏之则其明不蔽所以人莫之欺也   史氏曰以畏慎处已以忠厚待人此圣人盛徳之事也闻誉则喜闻毁则怒善则称诸已恶则归诸人此理之必然也凢人情之所不堪者吾今一切反之非盛徳孰能之哉   张氏曰自知者明知人者哲哲者明之发乎外足以知人之谓也人孰不有是哲不能迪之则茅塞其心而昏惑闇黯之累生焉是故哲出于性迪之者人而已自殷王中宗以至于我周文王兹四人迪哲者于哲则能迪之则其性天之明不为物之所蔽也   此厥不听人乃或诪张为幻曰小人怨汝詈汝则信之则若时不永念厥辟不寛绰厥心乱罚无罪杀无辜怨有同是丛于厥身周公曰呜呼嗣王其监于兹   无垢曰夫闻怨詈之言而迪哲以自照则变忿怒为和缓此心已在三宗文王阃域中矣安得不长有天下亦安得其心不常寛裕乎闻怨詈之言而轻信以含怒此心已在桀纣室中矣岂复能长有天下乎不知迪哲自责之道而信谗含怒因事而发不复审问是非所在乃恣罚无罪杀无辜之人以快一时之愤凢有同是无罪无辜而被杀罚者无不怨恨以丛萃于一人夫以然一己而天下之怨皆萃而归焉不知其何以堪之此古帝王之所畏也邴歜杀其君有以也夫 又曰无逸迪哲之说上引三宗近质文王凢治乱安危之防享国长短之要尽于此矣此古今存亡一大鉴也   吕氏曰惟无逸则勤劳勤劳则公明谦逊虚受自然乐于闻过若自此纵逸则怠惰骄傲必至于自满何縁防听人之言惟是无逸方能听言周公所以又叹息嗣王其监于兹盖欲成王看这怠逸存亡样子   召公为保周公为师相成王为左右召公不悦周公作君奭   无垢曰太保之职其救王恶太师之职其诏王媺盖与之同太师太保皆宰相也召公为保周公为师相成王而左右夹辅之其任重矣使成王有微恶萌于心则召公为失职使成王有一善之不为则周公为失职而以成王资质论之管蔡流言成王遽疑周公丕视功载成王悉用私人是其心恶气昜生善端犹蔽此召公所以不悦而欲求去也   荆公曰召公不悦何也曰成王可与为善可与为恶者也周公既复辟成王既即位盖公惧王之不能终而废先王之业也是以不説焉夫周之先王非圣人则仁人也积徳累行数世而后受命以周公继之累年而后太平民之习治也乆矣成王以中才承其后则其不得罪于天下之民而无负于先王之烈也不亦难乎如此则责任之臣不得不以为忧也   贾氏曰成王防在襁褓之中召公为太保周公为太傅太公为太师保保其身体傅傅之徳义师道之教训三公之职也于是皆选天下之端士孝弟博有道术者以卫翼之使与天子居处出入故天子初生固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视右视前后皆正人也习与正人居之不能无正也   杨氏曰召公不説者非不説周公之留也召公之与周公同心而同徳者若使不説周公之留则召公之心岂其有疑乎周公无可疑之事召公无疑周公之心使召公果有疑之之心则当疑于权在手未归政之前必不疑于己归政之后也君奭之篇即周公已摄政之初复子明辟之后周公留为太师与召公相成王为左右之时也而召公方有疑之之心无乃后哉或曰召公之所以不悦者何哉曰召公见周公己归政成王归就臣位而成王中主也方在弱冠新即大政召公之心盖忧其志虑谋意或未保于无过宗庙社稷或未任于负荷盖其心忧国之深故不悦也周公因其忧而不悦于是歴陈商之所以亡周之所以兴复谓自古国家多难得贤臣则安盖将以古贤臣之功勉召公而寛其忧成其忠相与协力以济成王于太平之域也   君奭   周公若曰君奭弗吊天降丧于殷殷既坠厥命我有周既受我不敢知曰厥基永孚于休若天棐忱我亦不敢知曰其终出于不祥   无垢曰我周既已受殷家有天下之命其吉其凶未可知也我不敢知周家基业其永信如今日之休美而子孙能顺天道天其常辅子孙之诚乎我又不知其终出于不祥如殷纣乎此周公忧惧之深故以问召公也   张氏曰在天者有命在人者有义命之在天莫之致而至其可必哉所可必者在我之义而已是故殷之坠命与夫周之受命非周公之所敢知也厥基永孚于休与夫其终出于不祥亦非周公之所敢知也凡此言天难谌命靡常吉凶祸福相为休长相为倚伏不可得而知矣   呜呼君已曰时我我亦不敢宁于上帝命弗永逺念天威越我民罔尤违惟人   东坡曰周公昔尝问召公曰天其将使周室永孚于休欤抑将出于不祥欤皆未可知也于时召公荅曰是在我而已我若能祗上帝之命不敢荒宁则天将永孚于休若其弗念天威及使民无所尤违则天将终出于不祥此皆在人而已今我不去正为此耳故举其昔言以喻之   无垢曰于民无所尤是任其作恶也于民无所违是顺其作恶也民知善之所向惟上之人于其为善而任顺之则人人有士君子之行而见风俗之厚矣傥惟于民任顺其为恶而无所尤违恶俗已成其终出于不祥也无疑矣   荆公曰此言君奭既曰是在我我亦不敢暇逸于天命而不永逺念天威之于我民无尤违言天威于民皆当其罪无僣差已不可以不念也   张氏曰谓之祸矣福有时而来谓之吉矣凶有时而至则上帝之命我之所以不敢安也作不善而降之殃不钦徳而坠厥命则上天之威无过也无违也未始或僣焉苟能作徳则天威虽曰可畏不足畏也已不敢宁于上帝命所谓虽休勿休是也不敢不永逺念天威越我民罔尤违所谓虽畏勿畏是也   在我后嗣子孙大弗克恭上下遏佚前人光在家不知天命不易天难谌乃其坠命弗克经歴嗣前人恭明徳无垢曰天道难保有徳者辅之无徳者去之既不能恭承天地又不能宣重文武之徳又与宦官女子昏于深宫不知天命之不可轻是则天必将坠其有天下之命亡不旋踵岂能经歴乆逺以嗣文武恭天地之徳与夫文武光明之徳乎此言成王中才正在周召夹辅之意不可求去以为高也   荆公曰前既言在我者不敢不勉此乃言在人者非我所及知也惟在人者若我后嗣上则大不克敬恭天与祖考下则大不克敬恭诸侯臣民遏佚前人光在室家之中沈溺于近习而不知天下之艰难则天命靡常难可谌信乃其坠命不能经歴乆逺嗣前人敬明之徳   在今予小子旦非克有正迪惟前人光施于我冲子无垢曰惟恐其不能嗣前人恭明徳故在今我小子旦不敢去国而留佐成王也然而我之佐成王岂敢自以为能正之哉此盖周公不敢以大人自处也第行文武之明徳以开警于成王尔夫闇室之中灼灯则闇者皆明前人光即灯也成王犹闇室耳使周公行文武明徳以示成王则成王闇处皆廓然矣张氏曰正已而率之者正也先身而道之者迪也周公自谓我非能有所正也亦非能有所迪也惟以前人光明之徳施之成王而已   又曰天不可信我道惟宁王徳延天不庸释于文王受命   无垢曰天不可信我其柰何哉惟道行武王安天下之徳使周家享国延长庶防天不用释废王所受之命也盖受命者文王武王有圣徳复受天命周公道行武王之徳则其享国长延也无疑矣大诰宁王指武王故知此所谓宁王者武王也   吕氏曰天不可信周公前既説天难谌至这里又説天不可信周公非不知天何故不信天盖天元不在外若外面信天便是外面别有个天不要倚靠外面底天纣言我生不有命在天纣自不去理防一身只専信天却自外讨天盖天元不在外心外别无天纣愈攀援天天愈絶纣维武王自尽其徳自敬其徳可也天命自无穷此欲逺却近若是纣欲近却逺   公曰君奭我闻在昔成汤既受命时则有若伊尹格于皇天在太甲时则有若保衡在太戊时则有若伊陟臣扈格于上帝巫咸乂王家在祖乙时则有若巫贤在武丁时则有若甘盘率惟兹有陈保乂有殷故殷礼陟配天多歴年所   无垢曰伊尹在太甲时伊陟臣扈在太戊时皆能格于上帝夫天帝一也而周公于汤时言格于皇天于太甲太戊时言格于上帝何也盖上帝则秉祸福之权而作善者降之百祥矣天则日月星辰是也格于皇天则日月合璧五星连珠甘露降醴泉涌山出器车河出马图凤凰麒麟皆在郊陬朝廷盖可知也格于上帝则虑而有获动而有成子孙千亿四夷来王矣其心之体无丝毫之欺是格于皇天也其心之用无丝毫之欺是格于上帝也 又曰夫乂王家者治人事也伊陟告于巫咸巫咸修人事以应桑谷之变桑谷既消则人事修之力也人事修则治与上帝之心同矣上帝秉祸福之权以驭万物人主秉祸福之权以驭万民其理一也人事不治则有桑谷之妖人事既治则格于上帝是则人主代天无求合于天也第脩吾人之事而已矣 又曰巫贤之于祖乙甘盘之于高宗亦用格于皇天上帝与夫乂王家之道也然则商家所以得天命者以此数贤辅弼之力也周公与召公岂可去朝廷乎去则高矣其如文武之业何不去则夹辅成王不失皇天上帝之意使天不庸释于文王受命利害皎然夫复何疑 又曰殷之贤君皆得贤者辅相故皆以礼终陟升遐也以礼终则其死也配天而无愧矣其道相传如此故殷之享国多歴年所而不中絶命也然则贤者所系如此其可轻去朝廷而不以天下国家为念乎   荆公曰伊尹保衡其实一也在成汤时则格于皇天在太甲时则格于上帝其故何哉文公曰可与尽道则尽道可与尽徳则尽徳成汤可与尽道者也太甲可与尽徳者也   张氏曰天人之理其致一也所谓天之道者即吾身之道是也所谓帝之徳者即吾身之徳是也体此道而神焉是与天同道斯足以格于皇天矣得此徳而明焉是与帝同徳斯足以格于上帝矣格于皇天者是其道之至而与天无间也格于上帝者是其徳之至而与帝合一也若夫道徳有所未至则未可以言于于皇天上帝故特曰乂王家而已   天惟纯佑命则商实百姓王人罔不秉徳明恤小臣屏侯甸矧咸奔走惟兹惟徳称用乂厥辟故一人有事于四方若卜筮罔不是孚   无垢曰言天之所以大佑命商家者则以商家百姓大族王人之防者无不秉徳明恤下民以至为小臣者皆可以藩屏侯甸如所谓赳赳武夫公侯干城之意则夫天之佑商家者则以商家得人故也 又曰朝廷四海形异而心同势逺而理一故天子出一号发一令则四方罔不是而信之则以上下逺近内外表里皆有徳之士也呜呼傥非伊尹伊陟臣扈诸人有以倡之其能如此之盛乎审知此义则周召之不可不留也审矣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四十一    宋 黄伦 撰   公曰君奭天寿平格保乂有殷有殷嗣天灭威今汝永念则有固命厥乱明我新造邦   无垢曰天之所以寿中宗髙宗祖甲者以有和平感格之徳也何以明之有殷之君大抵嗣天心以除虐耳除去虐民之事则民安矣灭威者除虐之谓也使人君有此和平感格之徳非得贤臣辅相之可乎又曰今汝召公长念人主当有平格之徳尽心以辅相之则天命坚固不至涣散其为治也郁乎焕然足以明我周家新造之天下矣夫人臣事君动欲上合天心其敢以私意杂其间乎此三代之臣所以为纯臣也   张氏曰武丁之类皆有商平格之君也伊尹甘盘之徒皆保乂有商之臣也平者言其徳不偏也格者言其道之有所至也惠足以辅其君者保也才足以治其事者乂也天相平格之君与夫保乂有殷之臣皆降之以永年而不中絶其命故曰天寿 又曰乱我新造邦者所以治之而使不乱明我新造邦者所以明之而使不昏也   吕氏曰商家君臣之盛天之所寿者是至公极尽道理商家君臣至公无私既极其至所以寿之扶持辅相保乂有商前许多圣贤维持方到天夀平格保乂有商地位今嗣子纣不能到天便灭絶而加之以威以是知果然天命之不易天难谌今命不在天只在召公永念与不永念便是天命固处若知无常而能时时保防则有固命天命亦从而固其治焕然一新而能显明于我新造之邦使亿万斯年而不坠若不永念目下便以为安时岂不知必到覆亡地位盖天命之固不固只在召公之念永不永   公曰君奭在昔上帝割申劝宁王之徳其集大命于厥躬惟文王尚克修和我有夏亦惟有若虢叔有若闳夭有若散宜生有若泰颠有若南宫括   无垢曰东坡曰宁王武王也天降割丧文王申劝武王而集大命也盖天劝文王修徳久矣诗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文王之徳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王也纯一不已文王不已处即天劝之也武王有圣徳复受天命是天重劝武王之徳也以其有徳故集大命于厥躬而身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享之子孙保之也有夏中国也中国遭纣之乱其败坏不修乖离不和也乆矣文王于此时独能修其败坏和其乖离此所以三分天下有其二也亦惟有若虢叔有若闳夭有若散宜生有若泰颠有若南宫括言文王修和有夏亦惟此五人之力耳孔安国谓虢国叔字文王弟闳氏夭名又曰散泰南宫皆氏冝生颠括皆名文王有此五人亦犹成汤太甲之有伊尹太戍祖乙髙宗之有伊陟巫贤辈也是则成王左右其可一日无周召乎然而不及太公者以太公主兵事非文王本心也   吕氏曰周公前既説商家圣贤之君六七作所以致如此功业者皆頼相之人此又举廹切本家事説与他盖古人相训告自逺及近其情渐至其语渐切故前面説商家后面説本家事所以使召公听之切也割裁正之意申申重之意劝劝相之意当时天祐周家一个委曲裁成辅相如此故我宁王所以至于动无过则皆是上帝裁割申重劝相委曲之至如此见得武王天人无间防所以能集天下之大命于其身   又曰无能往来兹迪彞教文王蔑徳降于国人亦惟纯佑秉徳迪知天威乃惟时昭文王迪见冒闻于上帝惟时受有殷命哉   无垢曰此言修和有夏文王全赖此五人也使文王无此五人徃来中外导此常之敎于下民则文王无从有徳意降于国人矣其败壊乖离何时而已乎以文王之圣尚不可无人为之助况于成王乃能独为之而周召不在朝廷乎盖周召天下善类之宗也周召去则善类去善类去其谁与共治天下乎 又曰纯佑即前天惟纯佑命之意秉徳即百姓王人罔不秉徳之意其详已前陈于商家矣故此以亦惟一语该之使召公自防也夫五人昭文王之徳意使文王之徳行显然着见覆冒西土下合民心民心即天帝也故闻于上帝而文王受此殷家之天下也然则文王有此五人故得有天命成王无周召在朝廷天意未可知也周公深知天意所在故为召公别白而言之   张氏曰君任道臣任事任道者常逸任事者常劳彞敎虽出于文王徃来而迪之使其徳降于国人者实赖五臣而已故周公又以谓若无此五人奔走徃来以为文王之助则文王虽有彞敎其谁迪之此文王所以蔑有徳而降于国人也   武王惟兹四人尚迪有禄后暨武王诞将天威咸刘厥敌惟兹四人昭武王惟冒丕单称徳   无垢曰此四人后与武王大举天威皆刘厥敌谓诛纣伐奄之类也言四人暨武王岂以四人主伐纣之谋与惟尹躬暨汤之意同乎四人在文王时修和有夏在武王时咸刘厥敌为将为相无不可者其亦天下之英杰矣 又曰此四人所以刘厥敌者去恶除害而昭布武王之徳意覆冒天下也天下尽被武王之徳故无小无大尽称颂武王之徳而无异辞四人之功为如何哉呜呼朝廷不可阙人如此周公与召公岂忍以脱去为髙而使文武之徳不克终乎   今在予小子旦若游大川予徃暨汝奭其济小子同未在位诞无我责收罔朂不及耉造徳不降我则鸣鸟不闻矧曰其有能格   无垢曰今我观朝廷之势如游大川中向非我与公左右协力辅賛成王以济此艰难成王在位如未即政天下安平时则我与召公无大责矣其自任如此可见周公之忠圣夫以周公之圣召公之贤辅弼成王疑若无难危事矣而有大川之喻者何也盖天下之事以易自处则百事皆忽而祸起于谈笑以难自处则思患豫防而功可成于不日 又曰周公之意必欲辅成王如商家诸人之格于皇天上帝使成王有不勉不及之心则周召当左右检束收敛之使必如商家诸贤君可也傥老成有徳如召公者以引去为髙不降意以辅成成王以纉文武之业虽前有鳯鸣岐山之瑞我且不得与闻矣况能格于皇天上帝乎   张氏曰易以涉大川喻济大难髙宗之命傅説若济巨川用汝作舟楫然则游大川者非得臣以为之助则莫之或济矣周公自谓予小子旦当周家艰难之事若游大川然故自今已徃暨汝君奭其济小子助成王是也若游大川者必期于济然后可以无沉溺之患今我暨汝同心协力以济成王同成王未在位之时庶几乎可以无大责也且成王未在位未有所知已得周公召公为之左右为之训导遂至于奄有天下而承文武莫大之基绪今既在位矣复遭周家之大难而成王有所不堪而二公济之同未在位之时则其所以辅于成王者终始之道尽矣此大臣之节可以无大责也   吕氏曰周公说文王武王得天之佑又得许多人方能济王业今尽付与小子旦如何独自做得且如文武之时比至如涉大川一般正要召公同济此大险周公説前时如此今日却自教我一人担当此大事一人划船如何划得过岸也   公曰呜呼君肆其监于兹我受命无疆惟休亦大惟艰告君乃猷裕我不以后人迷   无垢曰有无疆之休必有无疆之恤得其人则有无疆之休美非其人则有无穷之艰难矣召公视此其可不留在朝廷乎以此知周公之留未尝有一毫为人谋也为天下国家而已矣 又曰周公以谓为召公计当谋以寛裕为心以寛裕为心而不以引去为髙则周公之心已寛裕矣岂特周公寛裕贤者举动必为世法事君以寛裕为心期以歳月致君于尧舜之上不当急迫以引去为髙则后世之为人臣者皆显然知寛裕为臣子之道也使召公以引去为髙则后人皆迷于事君之义矣   张氏曰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则我之周家受命可谓有无疆之休矣然而不钦厥徳则早坠厥命不常厥徳则九有以亡故曰亦大惟艰告君乃猷裕我不以后人迷者周公告召公使之长虑却顾当谋所以裕我者使我绰绰然而有裕也召公之所以谋裕周公者岂有他哉盖亦启迪成王而引之以当道使之不失为持盈守成之君此周公所以裕也   公曰前人敷乃心乃悉命汝作汝民极曰汝明勗偶王在亶乘兹大命惟文王徳丕承无疆之恤   无垢曰偶左右之义也亶诚信也盖诚信则能行天命不信不诚此鬼蜮中人也其何以行天命乎明朂谓昭然见左右成王之道不可不勉也无穷之忧其何以堪承之欲大承无穷之忧而不失其道者止法文王之徳而已文王之徳何徳也即任贤图治之徳也君徳在任贤今周召皆去成王何以为君乎武王顾命如此召公其可不念诸   张氏曰阳竒而隂偶偶者二之谓也妇者夫之偶也臣者君之偶也臣虽为君之偶当明勗其所以偶王之道也明所以偶王之道而不至于昏昧朂所以偶王之道而不至于怠弃明朂偶王之道在亶乘兹大命而已盖有徳者必为天之所命能惟文王之徳以丕承无疆之恤则天命固可以永保之也   公曰君告汝朕允保奭其汝克敬以予监于殷丧大否肆念我天威予不允惟若兹诰   无垢曰允信也周公所信者朝廷有人则治无人则乱逺观商室近观文武莫不若是故今所告召公者无非周公所信者非道听涂説之比也然而周公如此岂非大贤乎曰不然也世已衰矣事亦急矣周公傥如召公之去朝廷则存亡未可知也故上称君言我之所告无非我之所深信者今称保称奭又言汝当克敬我之所言夫何故以我亲见殷纣之丧亡大乱及念我周家仗天威以伐纣以纣不道朝廷无贤者也故召公不可不敬我言而轻言去国也   张氏曰否者泰之反也否之时阳消而隂长大徃而小来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然则殷丧大否在召公不可不让周公而监之也以殷丧大否之如此故今我天威不可不念之也予不允则是在我者不能克敬也不能克敬则丧亡无日故亦如此告之所言丧大否也   予惟曰襄我二人汝有合哉言曰在时二人天休滋至惟时二人弗戡其汝克敬徳明我俊民在让后人于丕时   无垢曰召公言曰成王业诚在吾二人然而文武以积徳天之休美杂沓而至顾我与周公其何以当之则召公之忧畏小心亦可见矣予观周公之心一以天下国家为重而召公之心以慎守名节为重二人之在朝廷周公经纶造化召公弥缝賛襄天下安得不治人主安得有过乎无周公则几务不理无召公则过恶必滋   张氏曰在已者能钦徳则内足以尽己在人者能明俊民而让之则外足以徳人明俊民则无蔽贤之实在让则有不争之徳人臣之善无大于此后人所以于汝而大之也   呜呼笃棐时工人我式克至于今日休我咸成文王功于不怠丕冒海隅出日罔不率俾公曰君予不惠若兹多诰予惟用闵于天越民【案此条经解永乐大典原缺】   公曰呜呼君惟乃知民徳亦罔不能厥初惟其终祗若兹徃敬用治   无垢曰民之为徳多鋭于始而怠于终以言召公初辅成王尽心朝廷几鋭于始矣成王虽即政文武之业未广乃欲洁身求去是几于不能终也惟当与周公尽心以辅成王使为周家贤君则可以逃责矣傥知以去为髙是不善其终也   张氏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常人之情也祗若兹徃敬用治所以克慎厥终而已能慎厥终者将以成民之徳故也虽然慎始非难而慎终为尤难周公之告召公使之相成王以克成厥终故其言有及于此   蔡叔既没王命蔡仲践诸侯位作蔡仲之命   蔡仲之命   惟周公位宰正百工羣叔流言乃致辟管叔于商囚蔡叔于郭邻以车七乘降霍叔于庶人三年不齿蔡仲克庸祗徳周公以为卿士叔卒乃命诸王邦之蔡无垢曰伊尹放太甲于桐宫取天下而自为之当时卿士庶人不疑其有簒君之心周公以叔父之亲圣人之徳负成王于黼扆三叔皆其兄弟也而反流言以惑成王岂周公之徳不及伊尹哉盖风俗浸薄无夏商忠厚敦朴之气也蔡仲克庸祗徳岂周礼所谓中和祗庸孝友六徳欤蔡仲有是二徳矣故周公举而用之傥使周公疑忌羣叔而并及其子是周公亦可疑矣周公不疑羣叔而羣叔流言是管叔自取其诛蔡叔自取其囚霍叔自取其降非周公有意也三叔既自取其罪而周公举用其子观其至诚不疑之心其肯无罪而诛囚兄弟乎则三叔之罪又可见矣东坡曰蔡叔之罪至是已赦之故言既没又封蔡仲必于叔卒之后   林氏曰天下之道二仁义而已仁者所以爱亲亲为先义者所以制尊尊为尚圣人之心未尝不欲两存不幸时有以害吾之仁义吾则舍其一存其一既存则事之大者必举而小者有所不恤也非不足恤也事不能以兼全在圣人亦不可得而恤也圣人之心惟示以公事一定而天下无可疑者矣夫武王老而成王未生管叔已有继武王之心奈何迫于周公之圣而隂懐不平之心迨成王嗣位尚幼而周公代之是以向日不平之心倡为流言不已又纵之以叛则商民之乱愈炽矣下之惑愈甚周室未能保其有国也故周公去亲亲之仁而存尊尊之义不忍舍尊尊之义而自顾其小节也宁在已有自愧之徳而措天下之安宁不忍使王室之危而为天下之害也此所谓不幸不获于两全舍其小而存其大者矣 又曰周公相武王而定天下武王疾而作代死之书相成王而致太平成王壮而有复辟之请此为己乎为天下乎蔡叔叛而囚之其子仲贤而复封之此为己乎其心不在于一己而在天下也必矣   张氏曰徳出于所性庸之祗之在人而已克庸徳则能常厥徳者也克祗徳则能钦厥徳者也以其克庸祗徳此周公所以用之为卿士盖位以徳序故也吕氏曰象之于舜使之完廪使之浚井其所以杀舜者亦多而舜终不杀象者盖象之害舜止于舜之一身故舜不以一身而杀兄弟至于周公乃天下凖的三叔动摇周公是摇动周之社稷管叔罪尤重故不得不杀之蔡叔霍叔之罪轻故不得不囚之降之囚蔡叔以车七乘所以使其徒众之少敎他自反自怨自艾降霍叔待三年犹封大抵周公分付处蔡叔于郭邻之地盖尝日日望蔡叔于三年间终身不改而周公许多恩意无所分付幸而其子能用敬徳则周公之心自少慰故命之以为卿士如鲧之为恶舜殛之禹乃嗣兴抑彼取此父罪子贤而任用之矣   王若曰小子胡惟尔率徳改行克慎厥猷肆予命尔侯于东土徃即乃封敬哉   无垢曰文武之徳为世标凖为子孙者岂可不率乎蔡仲能改父之行率祖宗之徳此资质之美者周公所以命诸王而复封之也 又曰蔡仲能率徳改行质固美矣复戒之以敬者以蔡仲年尚少执徳未坚恐其自满也譬之张弓矢未及镞而发之则所及不逺矣故戒之以敬使之进而不已谚曰百尺竿头更须进步此言虽质其理有可取者   孔氏曰率徳者率文武之徳改行者改父之行吕氏曰周公以成王之命告蔡仲尔得侯于东土縁尔能克用敬徳汝今徃就乃封不可不敬此徳   尔尚盖前人之愆惟忠惟孝尔乃迈迹自身克勤无怠以垂宪乃后   无垢曰蔡叔之恶在于不忠不孝欲盖其愆者无他忠孝而已此周公庶几蔡仲盖其父之愆也忠则不欺其君孝则能事其亲夫能以忠孝事君亲则无不可矣 又曰蔡仲生羣叔之间而能脱身自立于善日克勤于秪庸之徳而无怠惰之心其质美矣此其所以能垂宪于后欤   林氏曰无以慰君亲之心则无以尽躬行之实无以尽躬行之实则无以为后人之法自古圣人所以命人臣而形告戒之辞者非有他也忠孝必贵于两全是以对君亲而无愧踪迹必兾其可验是以善躬行而无忽然后上焉可以显其亲虽前人之有过得以掩而盖之也下焉可以贻其法在后世之子孙得以视而式之也 又曰蔡叔协商人以叛则不忠莫甚焉弃文王而党武庚则不孝莫甚焉   张氏曰夫蔡叔之过以君臣言之则为不忠以亲亲言之则为不孝然则前人之愆在于不忠不孝为之子孙者将欲立身扬名以掩其父之过恶故在于忠孝而已 又曰有可述之道者则其子不得不述有可继之迹者则其子不可不继蔡叔之不忠不孝非所可述也非所可继也然则为之子者故当迈迹自身克勤则外不惰于事无怠则内不懈于心能迈迹自身克勤无怠则其道可传于后世   吕氏曰周公亲兄弟为一体见得蔡叔得罪于天下周公常若身犯之日日愧悚无个道理遏絶遮蔽得幸而得仲改行立身扬名以显父母盖得蔡叔之愆故告蔡仲尔如今庶几可以盖得前人之愆须当尽其忠与孝永逺其踪迹自其身始克勤无怠使步武可以观以垂法于后   率乃祖文王之训无若尔考之违王命   无垢曰率乃祖之训即率徳也无若尔考之违王命即改行也   林氏曰人子之心惟欲法父之所行所为者也然继其父之可法者人子之幸也继其父之有过者人子之不幸也人子于此宜如何耶其父不善而其祖善遵其祖常行之道而盖其父不善之愆则向之所幸者乃所以为深不幸也   临川曰命公义之大者也讳私恩之小者也私恩之小不可以废公义之大且名之幽厉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改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尚不能得以改也而况于人臣乎夫惟如此故人莫敢以私恩废公义为善者知有所恃为恶者知有所惧而天下国家可得而理   吕氏曰当时三叔如此殷民伤动已多了周公于此又怕有一人如此来犯天命以伤骨肉之亲故谓幸而有文王之训可学不可如前人之违王命何者一人违王命尚不可而今三叔皆如此此外又岂可添人   皇天无亲惟徳是辅民心无常惟惠之懐为善不同同归于治为恶不同同归于乱尔其戒哉   无垢曰所谓天者不必他求在我而已我无失徳则心逸日休是天辅我傥惟失徳则心劳日拙是天絶之矣天岂有亲踈哉惟徳是辅耳惠之所在民心之所在也无惠则民心去矣民亦岂有常心哉此虽成王命蔡仲实周公之言也 又曰孟子曰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夫所谓善者果何物哉天理常明无一毫之私欲其遇事而见或谓之仁义礼智或谓之诚或谓之浩然之气名虽不同其为善则一而已盖发于恻隐则为仁发于羞恶则为义发于辞让则为礼发于是非则为智事亲则为孝事君则为忠治民则为惠善虽不同皆足以致治傥不仁不义无礼无智事亲则不孝事君则不忠治民则无惠或溺于声色或溺于货利恶虽不同皆足以致乱可不慎欤   林氏曰善恶非止于一端而治乱无过于两涂勤于为善非必以我之善如彼之善而后可以成其治凡举措而得其善者无有不入于治也勤于为恶非必以我之恶如彼之恶而后乃至于乱凡举措而陷于恶者无有不入于乱也善恶虽殊而治乱则一为诸侯者岂可忽哉   张氏曰顺之者存逆之者亡则天故无私亲也所辅者徳而已抚之则后虐之则雠则民故无常懐也所懐者惠而已诗曰皇天亲有徳则徳为天所辅可知矣经曰安民则惠黎民懐之则惠为民所懐可知矣可欲之谓善可恶之谓恶天下所可欲之事虽不同也要其所同归则归于治而已天下所可恶之事虽不同也要其所同归则归于乱而已为诸侯者上必欲为天所辅下必欲为民所懐为善之效既如彼为恶之应又如此则蔡仲者其可不戒之哉   慎厥初惟厥终终以不困不惟厥终终以困穷   无垢曰孔子云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召公曰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古语曰行百里者半九十里此言终之难也齐侯其初任用贤臣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葵丘之防微有骄色叛者九国唐太宗勤劳忧畏身致太平末年浸弛于嫡庶之分不明欲引佩刀自刺唐明皇即位之初励精求治末年惑于李林甫播迁西蜀唐宪宗即位之初亦慨然图治淮西既平志意骄惰服方士之药以至忿躁为宦官所弑此数君者其初非不美也而执志不坚中道而废以至困穷信乎终之之难也此周公之戒所以反覆于终之之説欤岂以感激者多鋭于初而怠于终乎蔡仲始也发愤为善欲盖前人之愆诚恐为日滋乆怠心乘之则终归于殆而已其可不戒耶   林氏曰有国者莫难于为可继之道何则人之立事无不鋭于始而工于初至其中而稍怠卒则漫澶而不振盖不思其可继之道故其未必至于斯也惟能尽戒慎于其始而又思其所以为可继之道则自初及终行之不倦用之有常其效又岂止于旦暮之暂而不可延于嵗月之乆哉苟惟图于始而不图于终是虽有一时之功而非所以为善后之计其入于困穷之害也必矣   懋乃攸绩睦乃四邻以蕃王室以和兄弟   无垢曰在己则当尽其职事在四邻则当致其辑睦在王室则当屏蕃在同姓则当协和故戒之懋攸绩睦四邻蕃王室和兄弟其事之多如此可谓难矣惟知有难然后能戒慎则必有以处之懋乃攸绩者谓事事当有成功也睦乃四邻以蕃王室者谓有叛国则率诸侯以伐之也以和兄弟者谓同姓之国有未睦者为睦之也然聪明才智则能事事有功曲尽人情则能睦四邻蕃王室和兄弟矣要非戒谨不能也史氏曰懋勉所立之功则徳近乎忠亲睦所交之邻国则徳近乎厚列五等之封环千里之寄孜孜为是者岂有他哉亦曰尊亲而已以蕃王室则至尊者无忧以和兄弟则至亲者有頼尊尊而亲亲则所谓诸侯之小心者无过于此矣   张氏曰积功之成谓之绩则绩者非一朝一夕之所积不能懋之则或至几成而废者有矣则绩不可不懋也能懋乃攸绩则国治矣然而于其四邻又不可不与之睦也小大相比内外相维聘问以时徃来以礼此所以睦四邻之道在我者能懋乃攸绩在外者能睦乃四邻然后可以同力协徳以为中国之扞蔽而中国頼之以安矣故继之以蕃王室盖王室以诸侯为蕃为诸侯而不能懋乃攸绩睦乃四邻则中国无所恃頼而其蕃缺矣睦乃四邻则睦之而已至于和兄弟则又相与作为兄弟而无或乖戾者也   康济小民率自中无作聪明乱旧章详乃视听罔以侧言改厥度则予一人汝嘉王曰呜呼小子胡汝徃哉无荒弃朕命   无垢曰康济小民无他以我之情自度之足矣我欲安佚民岂可使之劳我欲饱暖民岂可使之饥寒如是则能康济之矣率自中谓取度于我中心也一决于我中懐又恐其任聪明以乱先王之典法也故曰无作聪明乱旧章先王以公道治天下不以私意违人情故为典法以遗后人傥任私意则乱其法矣大率聪明絶人者好兴事功而易宪度盖恃其聪明以为前无古人后无作者此周公所以戒也   东坡曰以一偏之言而改其常度非其本心也生于视听之不审耳故患常在速不在缓缓则视听审而事无不中矣   林氏曰不循中道之行则矜恃之心易起则未免有非古之失不致视听之审则一偏之言易入则未免有败常之愆何则中道不可不循也惟循中道则内有所守而外无所恃聪明虽自我有而未尝有妄作之意孰肯非古是今而乱先王之典章者乎视听不可不审也惟审视听则公心益持而私意不夺妄言虽欲惑我而未尝有轻用之失孰肯厌常弃故而更其常行之度者乎为诸侯者苟能尽心于此则其称职足以慰天下之所望也天子得不深嘉而褒扬之哉张氏曰民劳而未息必推吾仁以康之民难之未释必推吾义以济之然而其身正不令而行则康济小民之道又在乎率自中也率中者言其所循者中道也自中者言其所用者中道也为人上者能率自中则天下之人不期而中矣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四十二    宋 黄伦 撰   成王东伐淮夷遂践奄作成王政   成王既践奄将迁其君于蒲姑周公告召公作将蒲姑无垢曰成王即政淮夷与奄又叛此成王所以亲征之而践奄也践奄成王正篇具载此意王者之政其仁如此何以知之下文云将迁其君于蒲姑周公作将蒲姑则知非灭其社稷葢使之宻迩王室以教之耳   成王归自奄在宗周诰庶邦作多方   无垢曰成王见淮夷与奄又叛其意以谓商之诸侯尚多其心不服者颇众故因凯旋而万国畏威服义之际作诰以开慰之也   东莱曰多士一篇当时初迁顽民于洛所以作书诰多方是既迁于洛了其后淮夷背叛当时叛不止商民是以成王于归自践奄之后遍告天下所以作多方之书   多方   惟五月丁亥王来自奄至于宗周   林氏曰非商六七君之徳无以致斯民虽异代而不忘非武王周公之圣无以懐斯民使归心而即安甚哉武王取天下之易而周公安天下之难也非周公安天下之难葢凡民之情当患难而急于安逸既安逸则思其旧主此势之所常然也使非周公继武王之徳维持绥懐之有道则斯民未必不变而为商矣夫何故自成汤至于帝乙恩泽之在人也深一旦困于辛纣之虐则求欲脱于水火之厄为甚急初不问其主之新与旧也及夫出水火而奠裀席则商六七君之徳朝夕常在于存想之间故武庚既叛而奄与淮夷又叛多方之篇非徒及于商之民而又及于四方之民是知当时虽曰归周而其心未必尽服也周公安得不难哉   周公曰王若曰猷告尔四国多方惟尔殷侯尹民我惟大降尔命尔罔不知   林氏曰顺天之命虽小必兴逆天之命虽大必废商有天下周徳已大黜其命非有私意也在我者顺天之命而在彼者不能常钦承于祭祀而已惟周之所谋者在于顺天之命则不钦承于祭祀而逆天者周安敢不以天为意而不黜之哉是命也尔四国多方所以共知焉   洪惟图天之命弗永寅念于祀惟帝降格于夏有夏诞厥逸不肯慼言于民乃大淫昏不克终日劝于帝之迪乃尔攸闻厥图帝之命不克开于民之丽   无垢曰天人不逺我之心即天心也我之心正则天之星辰无不循轨我心不正则灾异百出矣故君有仁徳则歳星循轨有义徳则太白循轨有礼则荧惑不失其度有智则太隂不失其度有信则星辰不失其度苟为不然则皆变为妖星矣葢天之星辰必因人事人有是事则天必有是象故经星之外有所谓牢狱郎官匏者皆应人事而为之也何以知之昔汉光武与严光同寝以足加于帝腹明日太史奏客星侵帝座以是知天人不相逺灾祥皆在人君也惟帝降格以桀不敬念社稷故出灾异以警惧之也又曰人君遇灾异当罪己自责则民心悦矣民心悦则天意回矣唐徳宗穷兵黩武致奉天之难用陆贽之言一为罪己之诏山东之民读之莫不感涕何则方其黩武之时民虽忿怨一旦罪己必曰吾君悔过矣其心安得不悦乎徳宗危而复安亡而复存以其发忧民之言故也 又曰帝之命不可以他求在我而已终日检察有一毫欺于心则自怨自艾终不自满直至无愧怍处所谓帝也如是图帝之命岂在粢盛丰洁牲牷肥腯哉无愧怍于中可也何谓民之丽丽者着也凡人念虑之起不丽于善必丽于恶善者人心所同也然必得君师啓导之开民之善路使知如是为仁如是为义如是为礼如是为智可也自非人君率先为善处心积虑无一毫欺于心又乌能开民之丽哉桀不开于民之丽非所以图帝命也葢民可使觌徳不可使觌刑道之以政则免而无耻道之以徳则有耻且格故尧舜率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率天下以暴而民从之武王克商未暇发一号出一令乃释箕子囚封比干墓式商容闾使天下皆知贤之可尊散鹿防之财发钜桥之粟使天下皆知义之可慕是皆所以开民之丽也又岂以刑罚率民哉林氏曰天之所为视民而已有国者不急于求天而尝急急于求民葢以民之附不附可以卜其天之从不从也苟惟恃天之有命而不恤乎民欲以谋天命之长岂不犹却行而求及前人者乎夏桀淫昏荒乱不明乎民之所附而将图帝之命宜乎天之所不助而降罪以聚于夏也   张氏曰天大而逺者也故图天之命在于开民之丽开民之丽则帝之所佐者也葢民之所丽者丽乎上也好恶取舍惟上之从为人君者故当啓迪之导达之使之主于善而后己今有夏之君乃大淫昏其所自为者且蔽塞而不通安能开民之丽哉   吕氏曰大抵徳之盛能动天恶之盛亦能动天徳之盛能动天如所谓格于上下格于皇天是也惟帝降格于夏是恶之盛亦能动天也天既动威警惧也夏王方且大纵逸畧无忧民之言这是昏迷不知畏天之威如此天方警动他他却为恶愈深不特无至诚忧百姓之心虽忧民之言亦忘了   乃大降罚崇乱有夏因甲于内乱不克灵承于旅罔丕惟进之恭洪舒于民亦惟有夏之民叨懫日钦劓割夏邑   无垢曰承民旅众也桀既内乱不自知已之有善安能知天下之善孟子见性善俯视天下之人无不与我同此善者因以性善之説为天下倡使人皆以圣贤为归 又曰夫人内定则外恭譬如形声影响之符也桀既内乱所以不能大进于恭而怠惰弛慢无所不至矣故放肆于民也 又曰有夏之民果何罪哉因桀内乱不识忠厚亷靖之士故其所钦者皆贪叨愤懫之人贪叨者多刻剥愤懫者多残虐以刻剥残虐之人在民之上故日啖民之膏血而不恤也张氏曰因甲于内乱者崇乱有夏则其乱者外也外乱必自内始故曰因甲于内乱甲于十干为始甲于内乱者自桀而始也   吕氏曰桀方且大降威罚崇长其乱于有夏其乱日日增长无时而已然桀之所以崇长其恶于有夏者其根本则始于内乱何故其先家道之不正一个昏纵本根既溃乱自此以出无不乱   天惟时求民主乃大降显休命于成汤刑殄有夏惟天不畀纯乃惟以尔多方之义民不克永于多享惟夏之恭多士大不克明保享于民乃胥惟虐于民至于百为大不克开   无垢曰桀甲于内乱汤乃不迩声色不殖货利桀不克灵承于旅汤乃徳懋懋官功懋懋赏桀罔丕惟进之恭汤乃改过不吝桀劓割夏邑汤乃克寛克仁以天理论之桀有必亡之理汤有必兴之理其膺显休也宜哉 又曰天下岂无识义理之民哉识义理则内意诚而心正外国治而天下平然而惟圣人能享用义民之福桀方钦叨懫之民恭不明保享之士岂能乆长用义民而多享用贤之福哉 又曰伊尹曰非商求于下民惟民归于一徳是民之所以享者徳而已民之所享在徳人君保此则天下享之矣惟其恭敬不识义理之人此所以大不能明保享下民之道也 又曰桀既内乱而所钦者叨懫之人所恭者又非保享于民之士君臣同恶相与虐民则凡百所为皆不明于道理之所在矣天下万事皆有条理桀之君臣一切不晓惟知虐民不亡何待   林氏曰天以天下而命之人君非直与之享无敌之贵无伦之富以为一身之荣也必使之助天以治民而已故必治乎民而得民之心者天必命之不能治乎民而失民之心者天必絶之有夏殄灭而不为天畀祐如此之大者非天私恶乎夏而欲灭之也夏桀之世非独其君之虐其臣亦虐也   吕氏曰大抵圣人立言本末完备既説民至公才无道便非夏之民又却説民之心本自长要享奉国夏自不能从民愿圣人立言无不着一边既説民心又説君民系属处   乃惟成汤克以尔多方简代夏作民主慎厥丽乃劝厥民刑用劝以至于帝乙罔不明徳慎罚亦克用劝要囚殄戮多罪亦克用劝开释无辜亦克用劝今至于尔辟弗克以尔多方享天之命   无垢曰治乱之道不在乎他在能用君子与不能用君子而已能用君子则治不能用君子则乱此古今不易之道也以此知为人君者初无难事能用君子则内可以正心诚意外可以安国保民而王道成矣桀不用多方义民所钦者叨懫之人所恭者又非保享民之士则其任用者皆小人耳乌能享用贤之福哉汤之兴非有竒谋秘术也又非借才于异代也能用多方义民以有天下耳 又曰人君之心术不可不正则言脱于口行脱于身四方万里翕然响应乌可不谨乎吾一谨其所丽则民不期自劝矣 又曰桀用刑而民怨汤用刑而民劝何哉葢其用刑则同而其用刑之心则异桀不克开民之丽乃大降罚此民所以怨也汤既慎厥丽民宜从之乃不能从则舍刑不足以齐之矣然其刑之用也使民罔不自知曰君仁如此而吾乃不仁君义如此而吾乃不义其罹刑罚也是自取之耳吾之不仁不义致使吾君之不免于用刑耳乌得而不劝哉故曰厥民刑用劝也此明徳慎罚之意 又曰明徳者即所谓慎厥丽慎罚者虽用刑而不敢易也必省厥躬曰吾之所丽无失徳乎其不率者乃可加之以罚然罚未可遽用及其遇有罪也又将三令五申待其不改而后刑之此民之所以劝也以至要囚殄戮多罪若不可以为劝矣然其冒于刑罚者亦必自省曰吾君之明徳如此而慎罚又如是必我有以取之也虽有顽犷之心亦不能不劝矣   张氏曰要囚殄灭多罪而克用劝者要囚殄灭所以罚恶罚恶则恶者畏而奸心息此所以亦能劝而为善也开释无辜亦克用劝者开释无辜所以宥善宥善则善者畏而良心生此所以亦能劝而为善也乃劝者自然而劝也用劝者使然而劝也亦克用劝其为劝也勉强而已   吕氏曰汤所丽者一出于正以此劝民天下皆将刑法汤无不劝矣故君是源民是流君是表民是影源清则流清表正则影正自然之理也君所丽者处既正以劝民而民必法效之无不翕然而劝   呜呼王若曰诰告尔多方非天庸释有夏非天庸释有殷乃惟尔辟以尔多方大淫图天之命屑有辞乃惟有夏图厥政不集于享天降时丧有邦间之乃惟尔商后王逸厥逸图厥政不蠲烝天惟降时丧   无垢曰庸用也释弃也言非天弃夏也夏自弃耳非天弃商也商自弃耳何则天即是我我即是天凡我所念所为无不合于道则日日有天命一念傥不当道即天所弃也故仰察璿玑之运足以知王政之治乱亦足以见天心之予夺 又曰桀之图政不能集于享是民弗归徃也民之心即天之心民弗归往此天所以降时防也天既防夏则必求能集于享者汤得所以集于享之道故能间有夏而受命汤亦起于诸侯故言有邦 又曰桀之所以不集享者以逸而已汤之所以能间有夏而受命以知集享也以知正身之道也尔之后王其逸又甚于桀其步骤驰骋徬徨周浃无非逸乐不义之事所谓纣罪浮于桀者此也 又曰蠲者洁也烝者进也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身既正矣则施为纲纪发为标凖垂衣拱手足正天下矣不能蠲洁其身以进于善则是身之不正也乌能图厥政乎纣为不善如此必至于亡国败家而后已此天所以降时防也   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天惟五年须暇之子孙诞作民主罔可念听天惟求尔多方大动以威开厥顾天惟尔多方罔堪顾之惟我周王灵承于旅克堪用徳惟典神天天惟式敎我用休简畀殷命尹尔多方无垢曰圣狂之相去不啻霄壤之逺而其作圣作狂乃不出乎一念之顷何其易哉葢念者觉也人本自圣所以不克由圣者念虑之起苦于不觉方其不觉之时圣则是狂觉则是圣而非狂矣此克念所以作圣也夫狂圣之分止在一时之顷则纣之防宜无日矣而天之待纣犹周旋于五年之间冀其悔祸此何谓哉葢有商之兴贤圣之君作者六七天下归商乆矣天下之心眷眷于商天其忍遽絶之乎此所以待之如此之缓也而纣于五年之间心未尝讼过口未尝出悔痛之言一无可念一无可听者葢我能念天天亦念我我能听天天亦听我故曰皇天无亲惟徳是辅天既知纣终不悔过则又求尔多方之能顾天者故动以威想其当时灾异百出不特警戒商纣又求之尔多方之君能开悟顾天者而乃无一克堪独惟我周王能以善道承民民斯归之矣天之聪明自民聪明民既归之天命将焉之乎 又曰我有徳则能用徳故好色则色至好货则货至好劔则劔士至皆我先有召之也克堪用徳则周王先有是徳故能用有徳之人耳典者主也有徳之人宜为神天所生今乃反主神天何耶葢君即天耳苟非其人日月薄蚀星辰失度神灵不能得安其所惟克堪用徳之君所为所行莫非天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范围天地之化上下交泰宇宙肃清皆其心术所至此易所谓天地交泰后以裁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则知元后者真神天所頼以为主也 又曰天即是我我得此理知如是而为仁如是而为义如是而为礼如是而为智则一出言一举足无非仁义礼智之善其心岂不泮涣优防泰然其日逸休乎所谓休者非自外来吾心安处耳周王所以大受商命而正尔多方也   张氏曰惟圣罔念作狂者所谓舍则亡是也惟狂克念作圣者所谓操则存是也莫非圣也固天纵之将圣圣之出乎自然者也思曰睿睿作圣圣之出乎修为者也然则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岂非修为而然乎然则纣之无道而至于灭亡者以其有圣之道而罔念故也   吕氏曰圣狂本无定名亦无限隔圣之与狂只在念与不念湏知其本无定名圣岂有定名才罔念便是狂狂岂有定名才克念便是圣周公言此两句葢谓纣之为恶固已入于狂矣纣若能一念安知纣之不作圣 又曰武王能善承于众夏商之所以亡只是弗克灵承于旅周之所以兴只是能灵承于旅以此知民为贵社稷次之克堪用徳言武王能堪用徳   今我曷敢多诰我惟大降尔四国民命尔曷不忱裕之于尔多方曷不夹介乂我周王享天之命   无垢曰古人化人全在一身之正故曰尔身克正罔敢弗正民心罔中惟尔之中又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又曰以身教者从以言教者讼以成王之贤周公之忠圣如此宜不言而喻今纷纷如此不服者多方之罪也其不服而致我多诰者乃多方之罪非文武周公之罪也 又曰夹辅也介其助也乂治也尔何不忱信寛裕夹辅我介助我致周王之治而享天命乎言乂我周王者多方不安则周王欲治不可得也其能享天命乎   吕氏曰大抵殷民初所变乱者只为他不信天命不信周家之盛徳只是有恋旧之情不充而大之不去大规模上看所以如此故周公所以劝殷民信周家而又寛大其心尔   今尔尚宅尔宅畋尔田尔曷不惠王熈天之命尔乃迪屡不静尔心未爱尔乃不大宅天命尔乃屑播天命尔乃自作不典图忱于正   无垢曰居尔旧宅畋尔旧田与在商无异汝何不顺王广天之命乎天命在我为尔不忱信不寛裕不夹不介不乂我则不能长乆保尔宅畋尔田而自狭隘天命尔若不顺我我将诛汝汝其能居尔宅畋尔田乎曰享天命熈天命者天命已定止享熈未能何者多方不享成王亦不享多方不熈成王亦不熈多方未乂成王其能安乎今尔常在不静处蹈行故纷乱不静者皆由尔心之未爱无顾借爱惜之意是尔大不安天命是尔大弃天命岂他人累尔哉   张氏曰宅尔宅者言不失其所居也畋尔田者言不失其所食也今尔多方之尚宅尔宅畋尔田则我周于汝非故虐之也然尔不能惠王以熈天之命是汝之过也   我惟时其敎告之我惟时其战要囚之至于再至于三乃有不用我降尔命我乃其大罚殛之非我有周秉徳不康寜乃惟尔自速辜   无垢曰讨其倡乱执其朋党至于再至于三若三监淮夷商奄之类是也我谆谆告戒如此再三不从不用我降命我将大罚殛汝矣然则岂周欲扰民哉尔自召之耳   王曰呜呼猷告尔有方多士暨殷多士今尔奔走臣我监五祀越惟有胥伯小大多正尔罔不克臬自作不和尔惟和哉   无垢曰责有方多士暨商多士与胥伯多正之在上者当率其下也想当时多士有从周者有不从周者从周者少不从周者多故虽有在上之人自能从周而异谋者尚众上之人亦未能率其下率其家也葢当时所以为异谋必有为之倡者也然亦有不由倡而自为之者所谓自作不和者不由倡而自为者也吕氏曰周公告有方多士今尔奔走臣我已五年矣犹自未安宁先儒説迁殷民于成周五年无罪再使还旧土不见此意只是迁顽民必已得五年事何故既迁殷民于洛邑了自后淮夷奄叛成王既伐淮夷奄而归到这里已经涉得五年了监是长民之官也今尔奔走臣我已自五年今当安穏何故到而今尔也未安于我周   尔室不睦尔惟和哉尔邑克明尔惟克勤乃事尔尚不忌于凶徳亦则以穆穆在乃位克阅于乃邑谋介尔乃自时洛邑尚永力畋尔田   无垢曰夫凶徳之人其才足以为乱而其势力又能使人不和为之长者不当忌之当有以感化之耳其所以至于不恤者亦由上之人无以化之反忌之故也又曰东坡谓服凶徳者在于钦和葢钦则不慢和则不暴夫人而逺暴慢之心则其温恭和乐晬然见于声容气色之间彼凶徳之人虽有悖傲作乱之心见如此亦必自为之感化矣此率下之道也   临川曰已能克享以和勤则何忌乎凶徳哉君子忌吉徳小人忌凶徳而悔吉徳   张氏曰欲治其国先齐其家欲齐其家先修其身尔罔不克臬所以修身者也尔室不睦尔惟和哉所以齐家者也尔邑克明尔惟克勤乃事所以治国者也夫父子兄弟之间不能相与以睦则尔不可不和之也洪范曰汝弗能使有好于尔家时人斯其辜然则将克明尔邑则尔室不可不和之也   天惟畀矜尔我有周惟其大介赉尔迪简在王庭尚尔事有服在大僚   无垢曰昔者多士共为凶徳岂可使之在朝廷哉若其率化如此则我当开简贤者使居王庭委任尔以事矣岂特委任以事当尊显之使居大臣之列此告之以不终弃也   张氏曰天之所以畀汝者锡之以福也天之所以矜汝者闵之以仁也非特天畀矜尔我有周亦大介赉尔葢人君之赏罚亦顺乎天者也迪简在王庭尚尔事有服在大僚此所谓大介赉尔也大介尔如所谓佑贤辅徳是也大赉尔如所谓锡之山川土田是也夫名噐者天下之公也圣人何私于其间哉所聴用者惟徳而已   王曰呜呼多士尔不克劝忱我命尔亦则惟不克享凡民惟曰不享尔乃惟逸惟颇大逺王命则惟尔多方探天之威我则致天之罚离逖尔土【按此节解永乐大典原缺】   王曰我不惟多诰我惟祗告尔命又曰时惟尔初不克敬于和则无我怨   无垢曰此篇皆以商人不肯从周而作而其所以称天者无虑二十而称帝者五葢欲使商人知周之所以受命者非有意于取之也天之所命我周不能违也夫以我周犹不能违天命尔多士能屑播天命乎又曰东坡以又曰为他日甚善夫使我致天之罚   皆由尔初不能钦和以化凶徳使转相率化则其自取天威非我咎之也故曰则无我怨夫桀无道而汤受天命纣无道而周受天命是或一道也商汤受命之初岂无夏之多士哉而下不闻有一人违命上不闻有告戒之辞今周王于此独何为辛苦丁宁谆诲谕之切耶岂文武之劣于汤而今之多士非昔之多士耶曰是不然有商与夏自不同也夫夏自大禹揖逊而得天下而启继之至少康而中兴他无所闻焉有商之兴贤圣之君六七作其仁恩徳泽固结于民心者为己乆故所以谆谆告戒犹或不从虽曰其顽可罪然亦可以见恋主之意矣   吕氏曰大抵殷民之失其初已多周公到这里乃説此乃尔之初何故自武王初定天下此乃殷民之初殷民乃从三监而叛成王既伐三监而作新大邑东国洛此亦是殷民之初到此人情犹未足乌有所谓初论来殷民已屡失其初周公却到这里与他赦过宥罪再与他起头説而今正是尔起头为善时节尔若自后更不能亲睦王室到得后来被罚那时却不可怨我以此见周公之于民尤惇笃恳切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四十三    宋 黄伦 撰   周公作立政   无垢曰周公致政于成王其法度纪纲典章文物皆已粲然备具但欲成王择其人以立之耳故周公作此一篇之书所以戒者无非任人之事 又曰周公将告归以谓运动天下非人不可此篇之意专以得人为説是説也岂特为成王説哉为天下万世无穷之计也呜呼有此天下而非其人使之共政其丧亡也必矣故歴陈夏商以为戒   张氏曰治国以立政为先立政以得人为本有国而无政者如有舟航而无橹楫有政而无人者如有橹楫而无烝徒然则莫非政也凡正已而正物发为号令为纲纪喜而庆赏怒而刑威皆所以为政非得人以辅佐之则政不能以自立然则立政之道其大要在于得人   吕氏曰无逸立政皆周公以戒成王两篇实相表里无逸是人主治身之道立政是人主治天下之道合两篇看所谓合内外之道治身纲领在不敢荒宁治天下纲领在于用人然就此两篇看何故无逸在先立政在后葢君心先正则游田观逸声色靡丽有不能蠧惟其本原澄澈然后可以论为治之道所以先作无逸而后作立政   立政   周公若曰拜手稽首告嗣天子王矣用咸戒于王曰王左右常伯常【壬】准人缀衣虎贲周公曰呜呼休兹知恤鲜哉   无垢曰用咸戒者不特周公戒也周公率凡百执事有官君子无不尽戒葢考之于古验之于今求之于先王之事询之于众人之论莫不皆然此古今不易之理也然其所以咸戒者果为何事哉曰在慎择左右之臣而已百官之长曰常伯三公之官是也任事之臣曰常任六卿之官是也准人者上自三公下及百僚皆取以为准若今台諌之官是也掌衣曰缀衣衞士曰虎贲此五人尊卑贵贱虽不同皆在王之左右者也王者以其一身端拱于庙堂之上朝夕亲炙无非左右之人岂可非其人乎 又曰有天下者其要在于立政立政之要在于慎择左右而已周公之告成王亦非自立其説也自尧舜传之禹汤禹汤传之文武文武传之周公葢有所受之矣故其后曰予旦已受人之徽言咸告孺子王矣然是道虽美知之忧之者几何人哉曰休兹知恤鲜哉   张氏曰且夫丹之所藏者赤漆之所藏者黒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然则王左右近习之臣虽微且众矣尤不可不戒之也 又曰孟子曰尧以不得舜为己忧舜以不得禹臯陶为己忧则古之圣人未尝不以得人为恤也周公将陈夏商得人之盛而欲成王以此为恤故告之以此   萧氏曰葢人君之于臣也或责能而不知劳则徒休而已或知其劳而不责其能则徒恤而已   吕氏曰任人牧人准人固是系天下之安危固当戒缀衣虎贲只是侍衞仆从何故与任人牧人准人同一般説而都无轻重这是周公养成成王君德深厚处大抵外朝之人人君临朝方得入觐而人君又见其望髙德厚待之尊严而不敢防近惟侍御仆从朝夕与他亲比若得一个正人动作起居隂化黙移须到圣贤地位若有一个谗謟面谀之人朝夕与他相处便到失德何故缀衣虎贲位最贱地最亲所以不特是常任准人要得人而虎贲缀衣须要得人 又曰立政纲领全在任人任人纲领在近而朝夕与居者何故气质之所以变性习之所以移都在朝夕与居者   古之人迪惟有夏乃有室大竞吁俊尊上帝   无垢曰此道虽美知恤者少惟有夏行是道故曰迪惟有夏此举三代以告之也夏后天下所以大强者无他以能招贤以尊上帝耳尊上帝之道不在于玉帛粢盛牲牷器皿在于招贤而已何者招众贤于朝廷王者与之同处一言一语一作一止至于法度纲纪典章文物无一不当于理此即所谓尊上帝也又曰人主善养其心者必亲近君子疏逺小人使左右前后无一非正人以养吾之诚则是事上帝也此招呼众贤布满左右所以为尊上帝之道也   张氏曰吁和也夫惟众贤之和则内可以正心脩身外可以与之立政立事尊上帝之道莫大乎此   迪知忱恂于九德之行乃敢告教厥后曰拜手稽首后矣曰宅乃事宅乃牧宅乃准兹惟后矣谋面用丕训德则乃宅人兹乃三宅无义民桀德惟乃弗作往任是惟暴德罔后   无垢曰宅乃事即常任也宅乃牧即常伯也宅乃准即准人也何谓宅曰使宅其位也必如此之人使居此之位乃安耳孟子曰仁者宜在髙位不仁者而在髙位是播其恶于众也故必能论道经邦燮理隂阳乃可以居常伯之位必能分职率属以倡九牧乃可以居常任之位言行必能模范一世乃可以居准人之位如此乃尽为君之道耳葢为君之难莫难于任人也 又曰夏之谋面用丕训德与汤之用人惟已文武之克知宅心灼见俊心是或一道虽然知人之道尧以为难今也断以己意而用之诚不可易必也既视其所以又观其所由又察其所安俟之以久反覆熟识然后用之而不疑此宅人之道也 又曰义民者知义之民也天地万事皆自有义义即理也或者以义为断是皆知义之一偏而不足以尽义知义者其孟子乎故其言曰义人之正路则凡可以行而当于理者斯可谓之义耳 又曰夫暴德之与义民正相反也何以言之知义者必不暴而暴德之人决非知义之士也请言其故知义之民其举动也若迂而甚径若缓而甚急若难行而可持久而暴德之人一切反是   张氏曰开其所未谕达其所未能所以迪之者也是是而非非善善而恶恶所以知之者也与之以诚任之以信所以忱恂之者也以其信之之深故谓之忱以其信之之徧故谓之恂曰忱恂则其信之者笃矣又曰有夏之君其所以有室大竞而享国安荣者   以三宅皆义民也桀承禹启之后而不能为往昔禹启之事自取灭亡者以其三宅无义民故也   陈氏曰夏桀不能作效往古以任贤而所任者皆暴德之人安能有后   吕氏曰君倡臣和乃天地之大义若人主不能知臣不能信君子贤者则养而深之不敢蹈未信而諌之戒何故坤道是不当先倡惟人主深知深信九德之行尽号召贤俊在位臣下承其休接续其美意乃敢告教厥后非君有以先倡则臣下亦不敢告教也   亦越成汤陟丕厘上帝之耿命乃用三有宅克即宅曰三有俊克即俊严惟丕式克用三宅三俊其在商邑用协于厥邑其在四方用丕式见德   无垢曰陟升也天下之理有黜斯有陟夏之时桀不爱民故天黜之而汤以兴商之时纣不爱民故天黜之而武王以兴汤武之兴固未尝有求于天而天亦未尝有私于汤武也葢天地之大德曰生其佑下民而作之君凡欲其仁斯民而已人君苟不能体天之意而以不仁加乎民则必有一仁者出矣由是一黜而一陟虽汤欲辟之有不可得者 又曰所谓三俊者常伯常任准人之中其杰然者也舜之时九官十二牧禹臯陶则其杰然者汤之时伊尹莱朱仲虺之徒为辅弼而伊尹则其杰然者文王之时济济多士皆在位节俭正直而周公太公召公则其杰然者人君既用三宅以为股肱又得三俊以为心腹则任人之道尽矣 又曰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则心体昭然照映万象三宅三俊之心一皆见于其心故成汤用三有宅则果能辨三宅之任称三有俊果能当三俊之实则人主于声色货利可不视之如毒药如仇雠而务有以屏逺之乎后世人君或不能性之而有陷于声色货利者盍亦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而求所以反之之説乎如是克用三宅三俊无不可者 又曰夫天地有自然之理万物有自然之义不迩声色不殖货利不杂以私意而顺理之自然故其在商邑用协于厥邑其在四方用丕式见德岂人人示之使其见德哉葢汤惟尽吾之心以合一邑之心故一邑之人翕然称其美尽吾之心以脩法度施政教于四方而四方之人莫不拭目以观盛德矣林氏曰桀有暴德天命不宥汤有明德上帝享之夫普天之下不可独治万几之繁不能徧视必在乎委任贤才防之在位分职率属各当其能夫然后四海之逺尽在吾目中矣葢人君以心为天下则虽逸而有余以智御天下则虽劳而不足当与贤者共天位食天禄然后上当天之意 又曰严者敬之而不敢慢式者法之而不敢违也言成汤能用三宅三俊之人是严是式其在一邑则利在一邑其在天下则利在天下何施不可何用不宜葢人君之用贤出乎尔而反乎尔用见于此而利见于彼功若至微而效为至大昔武帝不冠不见汲黯明皇临轩以送姚崇此严之之意也汤之于伊尹学焉而后臣傅说之于髙宗予惟克迈乃训此式之之意也一则至于建中于民万邦惟懐一则至于四方之内咸仰朕德是也   呜呼其在受德暋惟羞刑暴德之人同于厥邦乃惟庶习逸德之人同于厥政   张氏曰羞刑暴德者残忍之人也与之同于厥邦则虐民而终至于失邦庶习逸德者怠忽之人也与之同于厥政则败事而终至于失政夫纣德既昏而又支之而不已此所以为暋惟其暋也则其所与者非其人此其所以亡也   陈氏曰羞刑暴德之人同于厥邦者虐民也逸德之人同厥政者政事不立也汤之三俊至纣而紊乱矣   帝钦罚之乃伻我有夏式商受命奄甸万姓亦越文王武王克知三有宅心灼见三有俊心以敬事上帝立民长伯   林氏曰頥之时义大矣哉言天地养万物圣人养贤以及万民养贤虽出于圣人之能及究其功课其效则无非上顺皇天之心下从斯民之心也虽然人君任人苟不知其心而徒授之以位任之以事其不旷职者几希孟子曰见而知之然则见之者或知有所不能尽也文武惟得三宅三俊之心所以能得民心得民心然后得天心人心既说天意自解葢天之聪明自我民聪明天之听视自我民听视然则得天在乎得民得民在乎得贤故夏之尊帝汤之丕厘周之敬事其揆一也而周公所称各随以异者葢互相发明也张氏曰夫目之所见心有所不知见之者目也知之者心也见之者外也知之者内也则灼见又未至乎克知矣于三宅言克知厥心于三俊言灼见其心此其别也文武之能克知三有宅心灼见三有俊心则与共治者皆俊乂之人此所以相与有为以钦事上帝钦事上帝则上足以奉天者也   立政任人准夫牧作三事虎贲缀衣趣马小尹左右携仆百司庶府大都小伯艺人表臣百司太史尹伯庶常吉士司徒司马司空亚旅夷微卢烝三亳阪尹   无垢曰有德者必立政立政者不可不得人此古今之所共知也至于得人之要又在乎人君处心积虑之间惟周公一人知之耳夫人君处心积虑一或不出于正则在朝者皆小人朝多君子则政不期而自立朝多小人则政事日趋于荒乱矣此固不易之理也 又曰葢天下之人尝急于知人而苦于不自知曽不知不能自知而欲知人犹却行而求前也能自知者未有知人不精者也文武之检察其心无一毫之私以蔽其聪明视听者葢有素矣故周公之所称特举其知三有宅心见三有俊心则文武之德可知矣   吕氏曰古人为治规模不惟一时间公卿有其人求贤之心遂止且如汤固有许多人又须旁求俊乂惟如此治道之所以接续无穷到此周公又告成王立政时凡在位在职大小之人都当一一留意择别所以歴举许多吉士大抵与六卿之人或大或小杂举説许多虽其才固有大小德固有浅深须都是吉人才有一个谗谄面谀之人存于其间便为害正如万顷良田有一粒稊稗便将延蔓   文王惟克厥宅心乃克立兹常事司牧人以克俊有德无垢曰夫文王司牧人皆有俊德司牧人有俊德则文王之德可见矣此天命所以归之也夫天命之所归必得于俊德之人以其间气所钟絶异于人天亦不能庸释于我也唐虞之时所谓俊德者莫出于尧舜故天命必归于尧舜夏商之时俊德莫出于禹汤故天命必归于禹汤至周之时俊德宜莫出于文武天命将舍文武亦无所之矣夫以圣人之言故未尝有所必也而记曰大德者必受命岂非知此道乎   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狱庶慎惟有司之牧夫是训用违庶狱庶慎文王罔敢知于兹   无垢曰百官皆有职事惟人君无职事百官各率其属脩职事以奉一人故人君独无职事然而朝廷之尊四方之逺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必得其人尽心以脩职事而无愚懦不肖杂乎其间者此又人君之职事也人君自有人君职事故不兼百官之职事其百官之职事其大者有三曰庶言凡朝廷议论皆是也曰庶狱凡万民狱讼皆是也曰庶慎凡天下几事皆是也三者之在天下其来无穷而一人之智虑有尽以有尽之智虑而应无穷之事则虽竭一己之聪明日昃不食终夜不寝孜孜以求其全以之兼庶言则可也庶狱谁与治之以之兼庶狱则可也庶慎谁与图之举其一则违其二得于此则失于彼其终必至于天下之事一切頺败不振而后已又孰若释然舍去而尽以委于百官之为愈哉此文王所以罔攸兼于庶言庶狱庶慎而惟有司之牧夫知有司牧夫之贤者此乃人主之职事也   亦越武王率惟敉功不敢替厥义德率惟谋从容德以并受此丕丕基呜呼孺子王矣继自今我其立政立事准人牧夫我其克灼知厥若丕乃俾乱相我受民和我庶狱庶慎时则勿有间之自一话一言我则末惟成德之彦以乂我受民   无垢曰夏禹以吁俊尊上帝有室大竞矣传之万世不乱可也桀一用其暴德不旋踵而败之商汤以丕厘上帝之景命克用三宅三俊四方见德矣传之万世不乱可也纣一用羞刑暴德之人与夫庶习逸德之人不旋踵而又败之至于文武以克知宅心灼见俊心乃能敬事上帝以至左右前后内外大小之臣夷狄之长小邦之尹皆有俊德之人此文武之政巍巍煌煌其业巩固不可动摇所以并受此丕丕基者自常人观之真万世不拔之基其安若太山矣自圣人观之如累卵之危何哉以夏商之盛如此及其败亡曽不过一桀纣之昏暴则失以文武基业乃以成王冲人继之厥惟艰哉此周公既言禹汤文武之兴又言桀纣之亡又举文武之事以诲成王葢举逺不若举近逺论夏商之事不若近法吾乃祖父目覩而亲见之且欲使成王瞿然儆惧故先感叹以告之   呜呼予旦已受人之徽言咸告孺子王矣继自今文子文孙其勿误于庶狱庶慎惟正是乂之   林氏曰文德者治之本威武者治之助文德犹膏梁威武犹药石养生非膏梁不可伐病非药石不可夫当天下既富而盈既治而成太平歌于既醉守成咏于鳬鹥语其时则尚文之时也论其德则尚文之德也安敢误于庶狱庶慎惟正为治则文德不可忘也苟不本其正则当文而武当仁而暴则是不知正矣安能为治哉   吕氏曰葢狱者天下之命所以文王必明德慎罚收聚人心感召和气皆是狱离散人心感召乖气亦是狱所以前既説庶狱庶慎到此又説大抵事最重处只在狱何故三代之得天下只在不嗜杀人后世之所以亡亦只是折狱不慎惟是用狱之际养得一人好生之德自此发明此方能尽得君德   自古商人亦越我周文王立政立事牧夫准人则克宅之克由绎之兹乃俾乂   无垢曰圣人立言垂训于天下可传于后世者非徒以一己之训为训葢以先王之训为训也然常人之取礼也取于文献圣人之取礼也取诸人心取之人心则必不尽然则古昔称先王可也今乃必举商人文王以为训者葢已试之效人所易见无稽之事人所难明也 又曰世人之观人也观其事而圣人之观人也观其心世人之观人也观人之心圣人之观人心也先观我之心绎者防绎也既能防绎则胷中明白如是为正如是为邪如是为圣贤之所为如是为邪人之所为格物之道无出于此君子小人一见决矣夫吾心不自能防绎亦何以能知人哉葢吾心正则声容色理与夫动静语黙酬酢应对为如此吾心不正则声容色理与夫动静语黙应对酬酢又如此即吾心以求三宅之心则邪正之明何啻白黒之异何哉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是也知一者无一之不知不知一者无一之能知古之人所以不下几席而坐照四方万里之逺者用此道也使不能绎其心而区区恃吾之智术以知人往往人未必知而在我者先乱矣   临川曰克宅之谓能使之安其职业也克由之谓能行其道也克绎之谓能思绎其言也不能脩己以敬则贤人去之而小人在位其能宅之乎不能脩己以敬则自恣以易人其能由之绎之乎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四十四    宋 黄伦 撰   国则罔有立政用憸人不训于徳是罔显在厥世继自今立政其勿以憸人其惟吉士用劢相我国家   无垢曰世之言立政者必曰作法考制立经陈纪为一代不刋之典殊不知有治人无治法故人君能绎其心则能立政矣能立政则必不用憸人矣何以知之吾心既正则所好者天下之善所恶者天下之恶所恶既当则其视憸人如恶恶臭如见怪物聆其语言声音若将凂我者矣故与图事者皆天下之君子此立政之本也苟不先正其心则天下之善有逆己而恶之者矣天下之恶有顺己而好之者矣颠倒错乱无所执守而与憸人性合则其所用者皆天下之小人也所谓憸人者倾巧敏给之人诈足以饰非辨足以拒諌得其心则举桀纣为尧舜失其意则毁伯夷为跖蹻其言可喜可愕聴之令人忘倦退而考察此言无一是者然人君或用之则是无他故是不知立政之道知立政之道决不用憸人矣   林氏曰国家无政则君子退而小人进是憸人得志憸人既得志则不顺其徳而惟邪是行则天下无显著之迹求其令闻誉者无有也自今而后立政任人安可以憸人自用其惟吉徳斯能劢相我国家以隆此不防之基也   今文子文孙孺子王矣其勿误于庻狱惟有司之牧夫张氏曰先王以不忍之心行不忍之政其于刑罚皆不得已而用之故立政之篇其于庶狱尤在所谆谆也周公于此又告成王使之勿误于庶狱惟有司之牧夫者先王建官不必尽贤必得贤者以为之率此有司之牧夫又在所当慎而不可误也   吕氏曰周公忧王室之深成王之幼所以至三两遍説庶狱葢人君有天下非不嗜杀人则做不得周公所以谆复言之都不觉得谆复   其克诘尔戎兵以陟禹之迹方行天下至于海表罔有不服以觐文王之耿光以武王之大烈   林氏曰无怠无荒四夷来王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国必自伐然后人伐之苟于政之不修徳之不备而欲责人之不服是犹却行而求前无药而除病多见其不能为也夫刑罚不可弛于国鞭笞不可亡于家惟能诘其戎以陟禹之迹则威之所加化之所被无远不服无幽不届四夷百蛮罔不率俾东西南北无思不服然后可以对文王之大徳成武王之丕业其功岂不大哉   晁无咎曰治至于可用师者治之成故善人为邦至于可以即戎而后为功也岂非诘戎兵者政之终欤故诗曰闵予小子遭家不造又曰蹻蹻王之造盖当时成王初即政滥溢者未收泮涣者未图则法度未立而功未成故曰不造告成大武则成王既除防而即政其武功足以嗣其先君故曰蹻蹻王之造葢言成王宠受武王之成功而能蹻蹻然征伐四方以成祖考之业王业于是乎成矣   张氏曰文王之徳光于四方则其徳之光可知矣周之大勲集于武王则其烈之大可知矣为之子孙者能继承嗣续而粉泽藻饰之则前人之功徳不至于泯灭矣以觐文王之耿光者言能昭文王之徳光使夫天下之目同见以武王之大烈者言能称武王之大功使其愈久而愈不坠然则成王之所以持盈守成之道在此而已   呜呼继自今后王立政其惟克用常人   无垢曰暴徳之人与夫逸徳之人皆血气为之也血气之急者必暴血气之缓者必逸暴者行其一切之政必有淫刑滥罚使人无所措其手足谓之常人可乎逸则万事不理机防之来必将委而不治谓之常人可乎若夫常徳之人初未尝暴也理义所当急者未尝缓而失事未尝逸也理义所当缓者亦未尝急而伤民终始前后不变其节惟理义之所归诚得若人者而用之政不足立矣 又曰成汤之不迩声色不殖货利求此常也文王之罔攸兼乎庶言庶狱庻慎亦求此常也武王之率惟敉功率惟此常也周公所谓时则勿有间之者勿间此常也所谓克由绎之者绎此常也吾之徳既常矣则朝廷之上皆常徳朝廷之上皆常徳则发一号出一令法度纪纲赏罚刑政典章文物礼乐庶事莫不井井乎其不可乱秩秩乎其不可紊其有暴横之赋敛以朘民之膏血乎其有苛刻之刑政以伤民之肌体乎其有黩武穷兵争城拓地之举鬭民于锋刃之下乎使斯人尊之如神明爱之如父母信之重之如四时如金石可杀可辱而不可使之为乱也此常人见用之功也   张氏曰臯陶之戒舜则曰彰厥有常吉哉伊尹之戒太甲则曰常厥徳保厥位然则立政用人之道其可以不用常人乎故周公于立政时申诰之以此   周公若曰太史司宼苏公式敬尔由狱以长我王国兹式有慎以列用中罚   张氏曰成王之时能得人以立政则教化为己明习俗为己成为司宼之所慎用者惟中罚而已周官刑乱国用重典刑新国用轻典刑平国用中典以列用中罚者中典之谓也   成王既黜殷命灭淮夷还归在丰作周官   无垢曰成王由周公克由绎之之説深得用人之术思为天下后世计乃以其所见作为周官以谓必如是者乃为三公必如是者乃为三孤如是者为冢宰如是者为司徒以至为司马为司宼且总告别告以为子孙之守使子孙髙明者得其心而常才者得免过居位者有此才则无愧无此才则懐羞其有补于人主也大矣   周官   惟周王抚万邦巡侯甸四征弗庭绥厥兆民六服羣辟罔不承徳归于宗周董正治官   林氏曰朝廷政教之权舆政教百官之纲纪人君之于天下正身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始之不正终莫克正昔文王之时在位皆节俭正直徳如羔羊先后御侮奔奏疏附莫匪正人棫朴之诗美其能官人成王者继文武之丕绪绍祖宗之令猷持盈守成神只安乐人人有士君子之行其作人有道官人有法虽百僚之间皆有忠嘉正直之行不必饬戒而自循董正而自治而成王于此犹云董正者何哉葢既黜殷命灭淮夷尚虑朝廷之显人左右之百官蹈其遗风染其旧恶不能自正成王归于宗周正当闲暇之时得不修其政刑而复其治官乎   史氏曰致治甚易求所以致治者不易安邦非难求所以保邦者惟难昔成王承文武之大业徳未着于人道未孚于下于是抚万邦而使之服命巡侯甸而使之述职诸侯之不庭者征之兆民之不安者绥之六服羣辟自是奔走服役而皆知所畏治可谓已致邦可谓已安矣然成王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其谋犹汲汲也归于宗周董正治事之官所以为子孙凭藉扶持之计长乆逺大之法何其至哉   张氏曰万邦为逺矣故抚之侯甸为近矣故巡之抚之者所以致其美而其事畧巡之者所以致其察而其事详四征弗庭所以诛恶也而恶者有所畏绥厥兆民所以佑善也而善者有所怙当周之时六服羣辟罔不承徳则天子之徳意志虑得以下达也此成王之归于周所以董正治官也   王曰若昔大猷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   张氏曰图治者必在夫未乱图安者必在夫未危乱而后思治危而后思安则无如之何矣古之人作炳于忽绵之际用智于未奔沉之前者此也   曰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庶政惟和万国咸宁夏商官倍亦克用乂眀王立政不惟其官惟其人   无垢曰唐虞去上古未逺民淳事简此所以建官百而已内止责成于百揆四岳外止责成于州牧侯伯而内外庶政无不和协天下万国无不安宁矣夏商民渐浇浮事渐丛大此所以不及唐虞之简静而建官有倍于唐虞也建官虽倍亦仅能无危乱而已岂敢复望惟和咸宁之盛乎大抵眀王立政不惟其官之众多惟在得其人而已观成王此言其亦心地眀白而乃能自立名言矣此葢周公保佑之力而力学克由绎之之效也   东坡曰唐虞官百而天下治夏商曷为倍之徳衰而政卑也尧舜官天下不为患失之忧故任人而不任法人人得自尽也故法简官少而事省夏商家天下惟恐失之不敢以付人人与法相持而行故法繁官多而事冗后世徳愈衰政愈卑人愈不信而一付之法吏不敢任事相倚以苟免法愈乱官愈多事愈不举人主知此则智矣 又曰天下之事古畧而今详天下之官古寡而今众圣人非有意于其间势则然也火化之始燔黍捭豚以为靡矣至周而醯醢之属至百二十瓮栋宇之始茆茨采椽以为泰矣至周九尺之室山节棁圣人随世而用之节文岂得已哉又曰圣人不以官之众寡论治乱者以为治乱在徳而不在官之众寡也   今予小子祗勤于徳夙夜不逮仰惟前代时若训迪厥官立太师太傅太保兹惟三公论道经邦燮理隂阳官不必备惟其人少师少傅少保曰三孤贰公化寅亮天地弼予一人   林氏曰君子与上下同流人和则天地之和应上下之理虽殊交感之情不异今夫三公之官师道则尊傅道则亲保则尤亲亲则几于防而不严故师尊于傅傅尊于保此三者皆以道为事而佐王者也夫隂阳者天之事经邦者人之事论道而后能经邦经邦而后能燮理隂阳非以道佐主至公无私者畴克任尔 又曰天能天而不能地地能地而不能天孰主张是孰维持是必有主之者耳大臣特立而无朋故曰孤化待徳而后立天地待隂阳而后立此三公之任特燮理隂阳耳至三孤之任言寅亮天地者惟道足以握造化之权故先隂阳而调之惟徳足以赞化育之妙故后天地而奉之天地之化不能无愆我则范围而罔弃曲成而不遗使自生自育若形若色举皆自遂而无夭阏之患者孰谓非寅亮之功乎天地之道本以固存我则辅相而罔阙裁成而不亏使亘古亘今作昼作夜流通不穷而无凝滞之患者孰谓非寅亮之徳乎此则三孤之官所以不得不立也史氏曰其任专则其责重其责重则其选不容轻甚矣三公之官不可以轻授也师所以传其道傅所以作其徳保所以保其躬各专其职如鼎足之承君其任不亦专乎讲论道义以正君经纶邦国以治民燮理隂阳以事天苟失一职则三者不治其责不亦重乎责既重矣若无全材宿徳之人以居其官其敢虚冒而轻议哉   吕氏曰三公之职朝夕纳诲格人主之非心处便是燮理隂阳处何故人主之心乃万化之原一都一俞论道间使人主果识本源于本源处转移得时上则日月星辰无不顺其序下则山川草木无不得其性这是三公之职惟命世间出之材然后可居若不能论道经邦不知天之精防无縁居得此职官不必备惟其人则居之无其人则缺之此见三公之职甚重处不敢説常有其人   冢宰掌邦治统百官均四海   东坡曰政教礼刑无所不掌谓之邦治而百官总已以听焉故冢宰为天官必三公兼之余卿或特命无垢曰陈平曰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隂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则成王命冢宰之説尽见于平之説矣   林氏曰为治之道必有其要人君之职在论其官苟得其人则内而百官有以倡率外而四海得以平定其倡率之也则有伦有要作纲作纪而咸得其序非统而何其平定之也则或逺或近或多或寡咸得其正非均而何   吕氏曰古之称宰相者多以平为主在商则谓之阿衡衡平之谓也天之所以立君命相者不过欲平天下之所不平者尔使四海之内贵者贵贱者贱耕者耕织者织士农工商鳏寡孤独事事物物咸适其宜是冢宰均平天下之道均之一字是宰相之大纲不是要作聪眀别有职分均是易简道理天下本无事须是识得易简道理方尽宰之职   司徒掌邦教敷五典扰兆民   林氏曰天叙有典勑我五典五惇哉天秩有礼自我五礼有庸哉典虽天叙非人安能惇之礼虽天秩非人安能庸之今也司徒之任掌其邦教使其父子有亲兄弟有顺朋友有信夫妇有别长幼有叙举皆扰之使懽忻和睦之心油然而生乖争陵犯之变无自而作则知司徒之官安可后邪   宗伯掌邦礼治神人和上下   无垢曰礼者理也神人皆自有理吾因神人之理使之各安其分非曰治乎昔九黎乱徳神人杂揉不可方物尧命重黎絶地天通此治之之实也上下言和者和之者亦礼也上下尊卑各自有理吾因其理而调和之使情意交通者和也   林氏曰神人杂揉上下紊乱此害教之大者也苟能因其礼而为之节文循自然之序辨事类之情天地自天地隂阳自隂阳不相渎乱咸正常经则其理胡可废尊卑自尊卑长幼自长幼而顺其常理正其人伦则其道不可没非宗伯畴能治之   司马掌邦政统六师平邦国   无垢曰夫周官之法居则为六乡之民出则为六军之师司马实掌国之戎马之职六师之所系焉者也其职曰冯弱犯寡则眚之贼贤害民则伐之暴内凌外则坛之野荒民散则削之负固不服则侵之贼杀其亲则正之放弑其君则残之犯令陵政则杜之外内乱鸟兽行则灭之平邦国之义可见矣   林氏曰强凌弱众暴寡苟非平之则乖乱而难治参差而不齐此祸乱之阶也欲治其平非兴师以理之则安能效顺此司马之任不可阙也夫司马六军之长使之统治六师而已如在秋官之职负固不服则诛之贼贤害能则诛之苟或兴师动众以及穷兵玩武非吊民伐罪惟逞意肆欲则非建官之意也惟在平之则邦国无有不治矣   司寇掌邦禁诘奸慝刑暴乱   林氏曰治于己然而未若见于未然刑于己至而未若戢于未至夫先王之立刑法于天下惟恐天下之人入于其中而不能自出故明示利害之端使之心知而诚服曰如是之罪必蹈如是之刑如是之恶必丽如是之辟俾之知所畏惧而无自陷于机穽也故司宼之职特掌邦禁而已及其罪大而不可掩恶积而不可解不得已而后加之刑则圣人建官之意可谓忠厚矣奸慝者所以为暴乱故诘之暴乱者奸慝之加于人故刑之   张氏曰完而支之者宼也人物之养趋完而已彼完而我支之是以有刑此刑官所以谓之司宼奸慝者暴乱之未施暴乱者奸慝之已着于奸慝言诘于暴乱言刑刑之所施将以除暴乱故也   司空掌邦土居四民时地利   无垢曰上有徳化待君子又有兵刑俟小人则四民皆安其居而相地利以种艺为长久之业矣使纲纪紊乱小人无所惧君子无所怙民欲安其居得乎六官之职其不可阙一如此上法于天地四时此葢眀天理之不可易也   林氏曰先六典之职各言其事至此无复有事矣但使四民各以其职分地而处然后因地之利而定其居焉宫室城郭之制川涂浍洫之施故司空之职当察地利而修之以时是也   六卿分职各率其属以倡九牧阜成兆民   无垢曰有其人则传无其人则絶絶则天下乱矣故自其所得创为此一大典立三公六卿之官分三公六卿之职使子孙见有此徳此才者乃使居此位而使居此位者知吾所职在此不如此则为旷职为无穷之羞其用意亦以勤矣 又曰六卿得其人九牧效其职则民自然皆得其所矣葢治教政刑礼事中无一事意不在民者葢圣人本心止为民设尔是知古先圣王其爱敬民乃至如此后世乃借官职之势以凌虐下民漫无忌惮其欺天也甚矣   林氏曰先王建官必使小大相维内外相聨如尾之应首臂之运指然后政无不举治无不成也 又曰夫天地之道非运六子不能成嵗圣人之治非任六卿则不能举治政使天地切切自为而不付以六子吾知天地亦天地耳求其成功无有也使圣人规规自营而不建以六卿吾知圣人亦圣人耳求其举治者无有也夫然后以倡九牧以阜兆民此其效也   六年五服一朝又六年王乃时巡考制度于四岳诸侯各朝于方岳大明黜陟   林氏曰虞舜之时一年东方诸侯来朝则赴禴祭之礼二年西方诸侯来朝则赴祠祭之礼三年南方诸侯来朝则赴烝祭之礼四年北方诸侯来朝则赴尝祭之礼至成周则异于是毎嵗则一服入见故更六年而五服各一朝也更十二年五服两朝王然后巡守于春则东于夏则南于秋则西于冬则北故诸侯各朝于方岳王者于是观四方之风俗察政刑之醇疵考其行能审其治绩修制度而増损之使有便于时而无负于民也当是之时十二嵗一出而不患其疏者葢有大行人小行人撢人之类络绎于道路审究其利病王不必躬行而周知天下之故殆如目之所睹无可逃者是使内外之服逺近之民莫不向风也   胡氏曰诸侯朝虽不可弛然责之烦则下有不胜之劳期之数则人有咨怨之心何则由侯而至于甸由甸而至于采卫道途之辽逺山川之险阻其造于王非旦暮所可及责之烦期之数则席不暇暖者有之肩不及息者有之尚何抚邦境宣徳惠之有哉五服一朝必以六嵗为节焉   聂次山曰茅土之封星列非一人邦国之建鳞比非一所徳教有行有不行法则有修与不修度量或不同欤瑞节或不达欤人主不下几席虽殚一己聪眀乌能周知徧察哉必因巡守以眀其黜陟焉黜之者所以罚恶也先王之义也陟之者所以赏善也先王之仁也先王之取诸侯仁义而已仁义一行则威爱两得此所以能使之敌王忾而蕃王室也   王曰呜呼凡我有官君子钦乃攸司慎乃出令令出惟行弗惟反以公灭私民其允懐学古入官议事以制政乃不迷其尔典常作之师无以利口乱厥官   无垢曰夫公则无私私必不公公与私常相为胜负公胜则私灭私胜则公亦亡矣呜呼私心胜而公道亡此乱亡之基也安可不谨乎欲灭此私心以何道哉公而已矣公何自而识之哉惟学古先圣王之道可也古先圣王之道非一己之私心也乃天下之公心也 又曰曲学偏见妄以私心窥测圣人以谓道在于我乃以其私心发于利口别立新法尽废故事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其害天下国家而穿凿圣心破碎大道有不可胜诛者按而行之国家典常尽皆废坠苟简自恣之风成而循理奉法之心亡乱厥官矣罪莫大焉有官君子所宜深戒也公孙疆之亡曹王莽之篡汉皆如是而已矣   林氏曰靖共尔位好是正直左局右局各司其局无以小加大无以彼乱此咸事各率其属敬之而不敢慢循之而不敢违此钦乃攸司之意也 又曰天下有同然之是非斯民有同然之好恶得其所同然还以导之虽不强之使从駈之使服而民将心悦而诚服罔有不懐矣葢狥私欲者不足以得民立私党者不足以得民私欲一胜则穷奢极侈适所以扰民私党一奋则分守不明适所以乱民也惟在大公之道晓然示之则其心有不可解者其允懐岂不信哉   蓄疑败谋怠忽荒政不学墙靣莅事惟烦   无垢曰暗则疑疑则好为异论故败谋无志则怠忽怠忽则常失机防故荒政有官君子而使浊暗无志之流居其间其败谋荒政也必矣此非有官君子所当自勉亦人君所宜谨择也   张氏曰天下之事是非可否之相攻相胜虽智者处之不能无疑疑而蓄之则其惑愈甚而终莫之解此谋之所以败也古之圣人其有疑明必谋之卿士庶人幽必谋之鬼神卜筮然后可以建功立事又况夫有官君子其可不知此哉 又曰不学墙面者言其蔽而无所见也莅事惟烦者言其劳而不知要也古之人必学然后从政未闻以政学者   戒尔卿士功崇惟志业广惟勤惟克果断乃罔后艰温公曰传曰决者智之君疑署事之蠹蔽近习之知则疏逺有所不能入受先入之説则忠者有所不能尽所养未厚所资未深则辨是非不早计利害不熟决意有为而悔吝乗之矣能无疑乎要之问学以穷理虚一以迪心考之以古今之成败騐之以事物之情伪参而伍之触类而长之则天下之理迎刃而解矣 又曰昭帝断于任霍光则能破燕上官之诈宪宗断于信裴度则能成平蔡之功如其胶于纷纭之説则防其资斧尚能成大功乎元帝牵制文艺非不善也然优游不断而业为之衰又况执狐疑之心以来谗贼之口持不断之意以开羣枉之门者乎林氏曰坐而论道谓之三公作而行之谓之大夫卿士职业异于士夫故别为之戒不自立者无以与天下之务不自勉者无以成天下之功防豫不正者安能定事苟简自弃者自遗其咎   张氏曰所以济者谓之功所以成功者谓之业功以志崇若夫柔懦而无志则功无自而崇业以勤广若夫怠惰而不勤则业无自而广矣知所以崇功广业又在夫及时若夫犹豫失时不能无后患也且天下之事当成于敢为发于莫之为则将欲建功业者故不可不果断惟果断足以有行然后可以无后患也   位不期骄禄不期侈恭俭惟徳无载尔伪作徳心逸日休作伪心劳日拙   无垢日治骄当以恭治侈当以俭出恭俭当以徳不学之人位髙则骄禄厚则侈知骄侈不可为则伪为恭俭以沽众誉其病如此则以不学故也不学则不能格物不能格物则不能知至不能知至则不能诚意意不诚则是恭俭乃所以行其伪耳 又曰作徳者以诚为恭俭也虽闇室屋漏之中常若在青天白日之下虽居床第袵席之上常若在大賔大客之前其心如此则仰无愧俯不怍所以常安逸也自至诚中行日见圣人之心日履圣贤之行日休之説岂曰不然若夫作伪之人其恭俭非真也皆以伪而为之耳其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掩其不善而着其善人之视己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其心如此不亦劳乎彼将防于东而又败于西成于明而又败于闇取笑天下贻羞家门日拙之説岂曰不然夫卿士病在骄侈而伪在恭俭成王既指其病而障其伪前挽后推其必知所归矣   居宠思危罔不惟畏弗畏入畏推贤让能庶官乃和不和政庬举能其官惟尔之能称匪其人惟尔不任无垢曰位至卿士则亦宠矣见其宠而忘其危则身辱家破可不畏哉不见其宠而思其危处则谦谦之恭如集于木惴惴之心如临于谷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氷其视爵位无非可畏者其敢恃宠而骄侈哉傥惟不畏祸不旋踵矣霍光梁冀灭门破族圣人岂欺人哉 又曰作徳之人好贤乐善作伪之人妒贤嫉能好贤故见贤者则推举之乐善故见能者则逊让之推逊之风既成于上则雍穆之风自就于下庶官乃和卿士推贤让能之力也夫使作伪之人为卿士不特妒贤嫉能使乖争凌夺习为风俗也而便文自安嫁祸自利人人如此政其有不乱乎庬乱也 又曰天下事未有不自已出者举六官之属而属皆能其官是惟我能其官也使举六官一有不得其人是惟我不胜其任也其敢责诸人乎孟子曰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不荅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其斯之谓欤   张氏曰贤有徳者也推而上之则在位者得以其徳显能有才者也让而先之则在职者得以其才达大臣能推贤让能则庶官莫不化也   王曰呜呼三事暨大夫敬尔有官乱尔有政以佑乃辟永康兆民万邦惟无斁   无垢曰安民者人主之职助君以安民者三事以至大夫之职使四海之内有一夫不获其所岂特人主之病哉亦三事以至大夫辅助之不至也夫三公论道三孤洪化六卿分职以倡九牧为何事哉为民而已矣一民不安则是四海之内有厌苦之政者为政而使人厌苦是人主之罪也为臣子而使人主为民所厌苦是三事以至大夫辅助之罪也斁之为言厌苦也   临川曰自下助上谓之佐自上助下谓之佑今此申饬羣臣而曰佑乃辟者葢屈己尊贤畏众之辞天之所以立君而君所以设官分职者皆以安民而已民安则天下乐推而不厌   林氏曰人主之职在于一相一相之职在于正百官始戒以有官君子中戒以卿士及其终也又言三公及于大夫丁宁反复不啻若慈父之训子弟寛而柔顺而和焉其曰钦尔有官治于尔政当辅我一人永安下民将使万物乐而无厌永永无穷也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四十五    宋 黄伦 撰   成王既伐东夷肃慎来贺王俾荣伯作贿肃慎之命无垢曰夫逺夷以善心来则人主当赏玩其心使其于尊亲之义知所涵泳此亦长善之一端也赏玩其心当见于实币帛所以实之也恐逺夷不足以知此意此成王所以俾荣伯作命也敷述此意非有道徳深究圣人用意处者不足以发之在庭之臣亦众矣而俾荣伯则荣伯之为人可知也   东坡曰东夷淮夷也在周为东肃慎东北逺夷也   周公在丰将没欲葬成周公薨成王葬于毕告周公作亳姑   无垢曰营洛之时大防四方诸侯而复子明辟以正君臣之义此古今臣子之大法也夫七年之摄政制礼作乐朝天下诸侯于明堂以此太平天下一旦两手付与成王退而就臣子之列大防诸侯于洛时为此盛举周公平生大节无出于此故葬成周此周公之意以谓吾死亦不忘大节也其为天下万世臣子之计亦已大矣 又曰自周公至周公作亳姑盖皆孔子序作书本意也然周公欲葬成周而成王乃葬于毕周公有死于大节之意成王有尊师重道之意各尊其所闻各行其所知其盛矣哉然而周公虽不获葬成周不得尽见其死于大节之意孔子乃为序书明言其故使天下后世炯炯见周公之心焉是不葬犹葬也使无孔子谁与发明此大义哉   东坡曰毕有文武墓葬公于毕示不敢臣也亳姑蒲姑也周公告召公作将蒲姑至此并告已迁欤   周公既没命君陈分正东郊成周作君陈   孔氏曰成周周之下都监成周者正是一邑宰尔而特命君陈大其事者成王重周公所营犹恐殷民有不服者故命君陈分居正东郊成周之邑   无垢曰其曰分正则使分其善恶而正其是非善者当世以为是而慕之恶者当世以为非而耻之毕公旌别淑慝表厥宅里盖发端于此 又曰郑氏以君陈为周公子也余考一篇中畧无此意然而以继周公必当世大贤者何必周公子哉抑又有可叹者舜命九官一编已足而成王命君陈近数百言帝王烦简可概见矣世之浮漓亦可概见矣吁可叹也陈氏曰郑氏以君陈为周公之子或曰不然成王先命君陈而后命毕公毕公弼亮四世岂以周公之子先四世之老臣哉然则君之命臣以先后为老壮固未必然至于以为周公之子其不然必矣周公命康叔曰乃丕显考文王又曰乃穆考文王成王命蔡仲曰无若尔考之违王命父子之苖裔见于告戒之辞如是之审况周公叔父有大勲劳于成王今命其子以继父事独无懿亲之语但曰昔周公师保万民又曰尔式时周公之猷训又曰尔周公丕训若言他人然决无是理也君之命辞虽曰告戒亦兼以宠其存没成王命防子且曰殷王元子曰乃祖成汤克齐圣广渊安有命周公之子而不以父子之辞宠之哉张氏曰成周之东郊近于妹邦周公尝迁顽民于此而亲治其既没也命君陈而继焉   君陈   王若曰君陈惟尔令徳孝恭惟孝友于兄弟克施有政命汝尹兹东郊敬哉   无垢曰夫尹东郊顽民非细事也必须遴选其人今东郊之民治之不可以急又不可以缓惟性温晏不言而饮人以和与人并立而使人化者乃可以治君陈令徳孝恭想见其为人矣夫孝恭之人居则气貌温良行则政事和粹以此等人在顽民之上其有不令人意消者几希然而有孝恭而不能用以此自律则可以此济物则暗于几务失于大体其不招侮而召辱者寡矣君陈乃能用孝以友于兄弟又能用孝而施于有政则其防绎事几调燮乖戾胸中自有造化矣以此治顽民必有可观者 又曰孝恭之人日在敬中往来今成王又戒之以敬者何也呜呼人之难保也甚矣惟圣罔念作狂圣而罔念犹作狂夫况未至于圣者可不戒乎舜自匹夫而为天子其道着闻亦已旧矣年余九十而益方戒之以罔淫于逸罔游于乐圣其可罔念乎   林氏曰或谓孔子曰子奚不为政子曰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百行之始莫大于孝在家则友于兄弟在邦则克施有政孝之施于政也爱敬而已盖王者爱敬尽于事亲而徳教可以加乎四海然则施之有政有政者又岂难哉当周公既没之后命君陈分政之初其所以命之无他语而惟及于孝友令徳者何哉当使君陈念兹在兹无替前人之遗训无坠大臣之美化使其终始惟一前后协同收其治功继其成烈卒至于永永无穷斯可矣宜乎成王命之之辞丁宁勑戒以敬哉之语有旨哉   吕氏曰师保东郊周家之重任周公既没成王选拣分正东郊之人当时如太公毕公厚徳重望布在朝廷者不为不贤然成王所以选君陈之意有两説一说周公在成周师保万民民懐其徳所为纲纪法度一切备具了若使一个才智人去便作聪明乱旧章所以选一个孝弟纯谨人庶不忍变周公之法度一说当时商民染纣之恶所谓天其与我民彝大泯乱如子弗服厥父事于弟弗念天显乃弗克恭厥兄父子兄弟乖争淩犯至于如此今欲治之惟有孝弟之人去仪刑他感动自化此成王所以独命君陈   昔周公师保万民民怀其徳徃慎乃司兹率厥常懋昭周公之训惟民其乂   无垢曰周公圣人其训有难以常情测知者盖圣人见识甚髙所施为逈出于常情之外有事若疎而实密者有计若迂而实切者有防祸于千百年之后者有止乱于朝夕之间者其归皆在于乂民使民安泰而已君陈以贤继圣想于其遗训有不能尽知者然君陈不欲乂民则无可言者傥欲乂民其于周公之训其可不勉强学问以昭明之乎惟周公之训逈出常情此所以必待勉强学问乃能一窥其事之万一也   林氏曰化及当时之人易化及后世之人难化止于目前者犹未至民怀于永久者为甚至昔召公之于南国美化兴行人思其徳甘棠至于勿剪勿伐既没之后人怀不已究其所以然者不过听讼一事耳又况周公以严教之而民不懐其徳者未之有也今君陈绍有令绪时底盈成无可为者但嗣守大训无敢昏逾斯可矣   我闻曰至治馨香感于神明黍稷非馨明徳惟馨尔尚式时周公之猷训惟日孜孜无敢逸豫   无垢曰周公猷训自明徳中来也吾能因其言而求其心因其心而引吾心则吾之明徳见矣然而先难后获仁者之所为先事后得崇徳之所尚则式法猷训以求明徳所在者不可以易心求之也当惟日孜孜以精其念虑当无敢逸豫以收其放心功深力到明徳见矣明徳既见尹正东郊沛乎其有余矣陈氏曰君子以情用小人以刑用故礼教刑辱以加君子化以情也桎梏鞕朴以加小人化以刑也君子不犯辱况于刑乎小人不忌刑况于辱乎若教化之废推中人而坠于小人之域教化之行引小人而纳于君子之涂以是为明徳馨香之説呜呼小人不忌刑则或有之矣其果不畏辱乎荣辱者教化之大权也明徳在上则小人畏辱而为君子安有刑情之分耶有刑无情木偶人尔何化之有分刑情而言教化是不知教化而强言之也   史氏曰不欺于天地有以见大臣爱慎之心不易其典常有以见人君责望之意夫以周公之圣而临商民之顽甚易事耳然周公每以事天地之心而为待顽民之心故其治馨香四逹上际于天下蟠于地其求于徳而不求于物盖有素也周公尝行是道成王尝闻是训今能用其道训思之而不忘行之而不倦则成王之治有不足虑矣   张氏曰善者阳之类其发为馨香恶者隂之类其发为臭秽馨香者人之所好臭秽者人之所恶至治之世上恬下熙礼制乐作叶气嘉生薫为太平此其所以为馨香也至治之世其馨香之逺闻故可以感于神明神明为难感君非有馨香不足以感之虽然至治之所谓馨香者非黍稷之馨乃明徳之馨而已谓之馨香者其香之逺闻者也三苖之虐发闻惟腥商纣之恶秽徳彰闻以此观之则惟至治为馨香而馨香出于明徳可知矣   凡人未见圣若不克见既见圣亦不克由圣尔其戒哉尔惟风下民惟草图厥政莫或不艰有废有兴出入自尔师虞庶言同则绎   林氏曰凡人之情未见圣则思欲见之既见圣未必能由圣之所行今君陈亲见周公故勉之以化 又曰柔而不能立者下民之无知动而有所化者人君之至术惟其含仁厚之性惟上命是从则动而化之岂可后哉夫然上之化下下之从上莫不披靡而向风迁善而不知其可不戒哉 又曰政之当否必系国之安危国之安危在审理之是非是以出入之际当以众智度之而庶言既同则又当择其可否当于理则行之不牵当世之浮言不屈众人之异论穷其本绪诘其涯涘而不蔽于一曲矣   东坡曰夫言有同异则听者有所考言其利也必有为利之道言其害也必有致害之理反覆论辨廷议而众决之长者必伸短者必屈焉真者必遂伪者必窒焉故邪正之相攻是非之相稽非君子之所患者庶言同而已考同者莫若绎古者谓防绎丝者必求其端究其所终太甲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太甲之所谓求也   尔有嘉谋嘉猷则入告尔后于内尔乃顺之于外曰斯谋斯猷惟我后之徳呜呼臣人咸若时惟良显哉林氏曰善则称君恶则称己者臣下之美事臣能归美以报其上者臣下之当然夫人之爱君者岂特贪天之功以为己有盖世之能以为己分必有谋焉则义而决之必有猷焉则拟而图之入告其君使称其徳意非我之所能如此此我后之徳也于是嗟呼而告之曰臣人苟能顺是此所以为良显之道也今以易考之坤之一卦人臣之义也其辞有曰隂虽有美含之以从王事弗敢成也言隂非无美而不可见美以先阳臣虽有美不可専美以先君故含章以从王事代上以従事不敢尸其功岂不以地道之于天顺从之而已观易之辞与书之旨相为表里   王曰君陈尔惟周公丕训无依势作威无倚法以削寛而有制従容以和   无垢曰凡人之情以其难化则必作威以惧之刻削以苦之作威非崇髙之势则不行刻削非三尺之法则不效今君陈为东郊之长势亦髙矣一邑号令载在令甲法亦具矣傥不推圣王之心以其难化也乃依势以威之倚法以削之有何不可苐可以革其面而不可以服其心平居无事包藏祸心不见其迹一旦有急则疾视其上而为叛为乱以报复其上矣圣王之道务有以慰人心者以天下之理当如是也又曰夫寛则优游而不迫有制则民防范而不过寛以慰之有制以节之従容此道以和之使民爱慕感激涵泳鼓舞依依乎绳约之中而无强很傲诞乖争凌犯之心者此正和民之道也周公丕训正在于此张氏曰势者上之所以临下也依势作威则失于不仁法者君之所以治民也倚法以削则失于不义依势作威则用义以讐民之身者也倚法以削则用义以敛民之财者也用义讐敛商之所以亡者在此君陈不可不戒之也居上之道虽贵乎寛寛之失常在于纵故欲其有制畜众之道虽贵于容容之失常在于同故欲其以和寛而有制则刚柔足以相济矣従容以和则可否足以相济矣惟其刚柔可否足以相济此徳所以无一偏之失也   吕氏曰所谓势乃分正东郊之势本不是君陈之势所谓法乃周家之法本不是君陈之法君陈须至公无一毫私意不可依公家势作自家威力使公家法去侵削人才依法便是私心此便非代天理物   殷民在辟予曰辟尔惟勿辟予曰宥尔惟勿宥惟厥中无垢曰法者天下之大中与天下共守之者也非人主所得而私也昔汉文帝欲杀盗环惊马者而张释之不従此人主不得私杀人当以法为中也汉光武欲赦公主家奴而董宣不従此人主不得私宥人当以法为中也与天下共守此中则杀之者不以为怨宥之者不以为徳君子有所怙小人有所惧处事之当无出于此   林氏曰中之为道无施不可苟恃势以爱人则失其中倚法以敛民则失其中惟寛失于纵故欲其有制从容者失于同故欲其和盖临人之道当审乎此刻核太至则不肖之心应之奢侈太至则非理之情报之诛求无厌则乱之由阶聚敛太重则下之不足惟能寛得其法则奉以周旋罔敢失坠施为注措皆得其平孰谓非中可乎   有弗若于汝政弗化于汝训辟以止辟乃辟狃于奸宄败常乱俗三细不宥   张氏曰政以正之而有所不顺训以导之而有所不变则是其顽不可率矣于是可以致辟焉然则圣人不得已然后用刑则刑者期于无刑而已故曰辟以止辟乃辟   无垢曰羊有败羣羊之所以不育禾有稂莠禾之所以不蕃狃于奸宄败常乱俗之人所以倡顽民为乱者也其可不刑乎端本清源正在于此此三等辈所为虽未见于大恶而防有是心者皆刑之而勿宥也辟以止辟正谓此尔   吕氏曰若顽民有不顺尔政不化尔训尔要刑治他也须仔细若刑一个人止得后来不犯法如此方刑若刑一个人未可止絶后来犯法则不可刑何故在商民固被周公之化然旧染汚俗一一治他不得须去要领上治刑一人千万人惧如一一治他则刑滥矣虽是如此若有怙终不悛之人虽三犯细罪也不可赦何故这是倡乱之人与寻常犯罪者不同如寻常犯罪者是旧染汚俗此不可罪若倡乱之人虽三细也不赦如此治之乃得其要领上治刑便自简   尔无忿疾于顽无求备于一夫必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徳乃大   无垢曰夫各有所长故禆谌谋于野则获谋于国则否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岂可求备乎哉随其所长而器使之故小以成小大以成大则山川丘陵草木裕如也而况人乎成王使君陈涵养优容之意可于言辞间得之矣 又曰呜呼成王之待顽民何其仁厚如此也一篇之中皆以仁厚为宗如曰无依势作威无倚法以削曰寛而有制従容以和曰辟以止辟乃辟今又曰有忍乃有济有容徳乃大仁厚之心间见层出圣王之道槩可知矣又曰白起不忍杀四十万人项羽不忍杀二十万人徒使人怨恨刻骨耳安能有济乎见累犯者若不可寛容曹操不容杀孔融黄祖不容杀祢衡徒使天下解体深忿其狭隘耳徳果为大乎   东坡曰有残忍之忍有容忍之忍春秋传曰州吁阻兵而安忍此残忍之忍孔子曰小不忍则乱大谋此容忍之忍古今语皆然不可乱也成王指言三细不宥则其余皆当宥之曰必有忍乃其有济者正孔子所戒小不忍则乱大谋者也而近世学者乃曰当断不可以不忍忍所以为义是成王教君陈果于刑杀以残忍为义也夫不忍人之心人之本心也故古者以不忍劝人以容忍劝人则有之矣未有以残忍劝人者也不仁之祸至六经而止今乃析言诬经以助发之予不可以不论   简厥修亦简其或不修进厥良以率其或不良   林氏曰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逺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逺矣今当成王之时周公毖商顽民迁于洛邑密迩其训则昔之心不可驯者今则善恶半矣在乎正之直之辅之翼之使自得之又従而振徳之正赖君陈之力此成王之于分正之际不可不申言也今简其修徳之人使其不修者得以劝进其良善之人使其不良者得以率此正舜汤之遗意   张氏曰修见于所为者也良出于所性者也见于所为者有修有不修简其修者则不修者知所劝出于所性者有良有不良进其良者则不良者知所励   惟民生厚因物有迁违上所命従厥攸好   无垢曰所以使君陈无忿疾无求备且容且忍而简其脩洁进其善良者则以成王真有所见也所见维何顽民其生本厚其所以浇薄至此者非其本性也因纣之恶习迁染耳如此岂有忿疾岂敢求备所以能忍所以能容也 又曰孟子曰有物必有则民之秉彝也故好是懿徳故尧舜率天下以仁而民従之桀纣率天下以暴而民従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従君陈将欲变商之旧习汚俗不必谆谆于号令也莫若谨其所好耳文王雝雝在宫肃肃在庙所好如此故江汉游女无思犯礼伐条妇人勉夫以正纣为天下逋逃主所好如此故殷罔不小大草窃奸宄违上所命従厥攸好岂非明甚然我谨其所好而民未化焉是吾好之犹未尽也孟子曰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已其身正而天下归之其至矣哉   林氏曰孟子曰人性善成汤曰惟皇降于下民若有恒性观此则知民之生厚尚矣然多至于穷人欲灭天理梏丧其良心戕贼其正性盖由因物而迁也孔子曰君子之徳风小人之徳草又曰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则知民之従行不従令久矣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则知上之好为民之表固不可不谨也斯民不俟教诰视仪而动不令而行其不然乎   尔克敬典在徳时乃罔不变允升于大猷   无垢曰尔敬典则殷民父子兄弟之恩深尔在徳则殷民父子兄弟之性着恩深则交相亲爱性着则自然和乐向来乖争陵犯之风一变而为亲爱和乐之俗向来遗殷顽民今与周民偕升于大道其盛矣哉又曰治国犹治病而不知病之所因则病无自安   治国而不知国之病处则国无自治殷民之病病在风俗之薄救民俗之薄在我躬行而已是躬行者乃药风俗之本也躬行者敬典在徳也敬典则五常明在徳则五常行   张氏曰典在外者也钦之而不敢慢徳在我者也在之而不敢废上能钦典则民化之而不至于败常上能在徳则民化之而不至于乱俗则无或狃于奸宄也时乃罔不变者言其变恶而従善也   惟予一人膺受多福其尔之休终有辞于永世   无垢曰人君不言福以风俗敦厚为福使人人有士君子之行此人君之多福也今商俗丕变商民偕升于大道人心忠厚风俗醇朴人君亲享此时岂非膺受多福乎 又曰风俗敦厚岂特为成王福哉君陈之美名亦不泯没于后世矣其曰终有辞于永世者以见圣王期于人者甚逺也昔子产为政一年而民欲杀之三年而有谁其嗣之之歌向使子产求名于旦暮则郑国何时可理乎惟贤者不求名朝夕而自期者甚逺圣王亦不责人于朝夕而期人者亦甚逺此所以贤者终享美名而圣王亦终享其成功也其曰终有辞于永世则成王之所存者盛矣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四十六    宋 黄伦 撰   成王将崩命召公毕公率诸侯相康王作顾命   无垢曰成王将崩太保召公太师毕公率天下诸侯相康王继为天子遂有顾命之作也 又曰若以三公职序论之太师居上太保居下而顾命之际孔子所序乃以召公居先何也曰召公太保也平生保辅成王者也腹心所寄情意所同以国为家以嗣王为骨肉最为亲厚者也平时在朝任天下事者曰周公曰召公而已周公既死不以召公首当顾命之任可乎   张氏曰顾命者成王将崩之命也夫天下大器也将欲传之子孙则其受遗托孤之际尤所当戒顾命之所以作也顾有回视之意圣人以死为归故其将崩之命则谓之顾命   吕氏曰成王防冲之时先尝有流言之变成王思不得正其始今要得正其终成王能正其终则康王方能正其始盖成王因事遇变如此不然自尧舜禹汤文武以来皆是大圣人圣人视死生如夜旦之常何独成王临终发命祗縁成王防冲曽有危疑之变成王所以不得不正其终所以正其终欲教康王正其始史官载之以为后世法   顾命   惟四月哉生魄王不怿甲子王乃洮颒水相被冕服慿玉几乃同召太保奭芮伯肜伯毕公衞侯毛公师氏虎臣百尹御事   无垢曰大位奸之窥也危病邪之伺也故成王将崩上自三公六卿下至百尹御事皆使至路寝之前委付以宗庙社稷后嗣之重使将絶之言琅琅在百官闻听中而奸心邪志无自而生古先哲王其处死生之际森严如此女子小人得行其志乎庸讵有五王交乱门生天子之弊乎呜呼其昭示万世之意深矣张氏曰惟四月哉生魄王不怿者言其始疾也至甲子之日则其疾益甚成王于是洮颒水相被冕服凭玉几所以召羣臣而命之者也当是之时小大之臣皆在王庭而听命遂与六卿而同召之则王庭之臣无不举矣   王曰呜呼疾大渐惟几病日臻既弥留恐不获誓言嗣兹予审训命汝   无垢曰渐进也几危也疾已大进而无退证惟危殆而难安康此心知死不久不可不为宗社计故呼公卿御事告以保辅嗣王之意也其不乱如此学问之力也   黄氏曰死生之变亦大矣而不足以二其心自非圣人有所不能也孔子曳杖曽子易箦而成王被冕服见百官临死而不乱如此子路问死子曰未知生焉知死夫死生一道也知生则知死矣孔子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曽子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彼日夜之所存者无时而不正矣殆非死之不乱其生不乱故也   昔君文王武王宣重光奠丽陈教则肄肄不违用克达殷集大命   无垢曰成王以谓昔我先君文王武王宣布其前后哲王光眀之徳以定民之所居民既得其居然后陈敷五教以教之既教之矣则使学而时习之民既习五教而听用上之命令所以使殷之否运开逹为周家亨泰之大命也夫奠丽陈教则肄肄不违用克逹殷集大命皆宣重光用之也以此知成王传家之法止为民而已矣   张氏曰文王之徳能光于四方至武王又能广文王之教而昭先人之功此所以为宣重光也宣其光则挥散而不掩重其光则继续而不絶舜典之言重华离卦之言继眀皆宣重光之谓也   吕氏曰大抵自古圣贤并只有两个时节所以尧舜君臣而并文武父子而处圣人有作自古上下数千年一个光眀超越前后相照文武所以宣重光只在奠丽陈教一句   在后之侗敬迓天威嗣守文武大训无敢昏逾今天降疾殆弗兴弗悟尔尚明时朕言用敬保元子钊济于艰难柔逺能迩安劝小大庶邦思夫人自乱于威仪尔无以钊冒贡于非几   无垢曰成王晚嵗兵寝刑措可谓盛矣何艰难之有乎而成王言此何也曰天下之务皆艰难也将以为治而乱在其中将以为安而危在其中所以古人惜履霜之不早戒蔓草之难图成王以太平为艰难岂非出于此乎 又曰成王自谓我之言岂独能济艰难而已哉可以柔服蛮夷可以作成境内可以安慰劝勉大小众国皆使安民教民使民习教听用上之号令则召公毕公而下于成王之言当奉以周旋不可失坠开康王以履践斯言可也观成王临絶之际其言严劲端庄如此念虑凝寂言语分明岂疾困死生所能动哉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其成王之谓欤   东坡曰恭敬可以济大难世以威仪为文饰而已不知其为济难之具也故曰自乱于威仪几危也非几者安也惟安为可畏不可冒进也   吕氏曰大凡一俯一仰一动一止皆天命秩然自有条理人自以私意自乱若夫天秩各有条理则一动一止井然不乱无非天命之流行尔众臣无以康王昏进于非几此一句尤切   兹既受命还出缀衣于庭越翼日乙丑王崩太保命仲桓南宫毛俾爰齐侯吕伋以二干戈虎贲百人逆子钊于南门之外延入翼室恤宅宗   无垢曰缀衣孔安国以为幄帐是成王凭几出令时幄帐在焉既出命已将备死事故彻幄帐在庭也何以知之丧大记曰疾病君大夫彻悬士去琴瑟寝东首于北牖下废牀郑康成曰废去也人始生在地去床庶几生气反也如大记所説则出缀衣者去悬而为死备也于明日乙丑之日成王果崩 又曰昔成王将终命大臣相康王方是时亲兵者太公望之子伋也宰臣召公奭命仲桓南宫毛取二干戈虎贲百人于伋以迎嗣子伋虽掌兵非有宰臣之命不敢发也召公虽制命非二诸侯将命以徃伋亦不承也兵权散主不偏属于一人可知矣 又曰东坡解翼室谓路寝房左右翼室也成王丧在路寝故子钊庐于翼室为忧居之主也为忧居之主则若臣若民皆当忧居矣何则人主为天下之父也人主既崩天下皇皇焉无所依托其得不以忧而居乎苐礼制有限耳吕氏曰古者父子异宫太子之南宫自在南门之外成王既崩教入翼室为丧主然这一般故不是特地迎康王归来最见当时临大变法度周密如此太保命仲桓南宫毛这要见得召公是周家之重臣当时成王崩百官总已以听于冢宰大命都是太保出   丁卯命作册度越七日癸酉伯相命士须材   吕氏曰伯相召公分陜为二伯以伯为相正如后世以上公为相谓之公相是也   狄设黼扆缀衣牖间南向敷重篾席黼纯华玉仍几西序东向敷重底席缀纯文贝仍几东序西向敷重丰席画纯雕玉仍几西夹南向敷重笋席纷纯漆仍几无垢曰祭统曰狄乐吏之贱者也丧大记复魄之礼曰狄人设阶是丧事狄必主张设之事故孔安国曰狄下士也黼扆若今屏风之类曰黼者畵斧于其上者也考工记曰白与黑谓之黼言以白黒饰斧也缀衣即帷幄也此四座设此黼扆缀衣以象成王生时所临也以起康王爱慕之心焉 又曰孔頴逹云牖谓窻也间者窻东户西户牖之间也是黼扆之前敷三重之席其上重则用桃枝竹席其席以黼縁之郑康成训黼云以绛帛为质而以白黒之线绣斧文于上黼纯黼扆意当以此 又曰东西厢谓之序蒲蒻谓之底席缀纯谓缀杂彩以縁之也敷重者意当如司几筵篾蓆之説苐文贝仍几以文贝饰仍几也孔安国云此旦夕聴事之坐以此东西序皆设窻牖也 又曰东序西向敷重丰席画纯而用雕玉仍几也丰莞草也畵纯以畵缋縁之也考工记曰畵缋之事杂五色孔頴逹曰以五彩色畵帛以为縁郑康成曰以云气畵之为縁此畵纯之法用玉仍几谓刻玉为文以饰几也孔安国云此养国老飨羣臣之坐 又曰路寝为太室则东西序有夹室夹室云者非路寝正室也西序之夹室乃亲属私燕之坐故召公命狄于此敷重笋席纷纯而设漆仍几也笋席篛竹席也纷纯以黒组縁之也漆仍几者以宴亲族不事华饰故不以贝玉饰几也孔頴逹引司几筵训牖间为见羣臣觐诸侯之坐而疏西序东飨为旦夕聴事之坐东序西向为养国老飨羣臣之坐曰案燕礼云坐于阼阶上西向则养国老及飨与燕礼同其西序之坐在燕向坐前以其旦夕听事重于燕饮故西序为旦夕听事之坐其疏西夹南向为亲属私宴之坐曰夹室之坐在燕飨坐后又夹室是隠映之处又亲属轻于燕飨故夹室为亲属私宴之坐 又曰东坡曰将传先王之顾命不知神之所在于此乎于彼乎故兼设平生之坐也余谓古人之于亲森然如在目前岂敢有死其亲之心乎故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其设此四坐俨然如先王亲临之其仁孝尊敬之心槩可见矣   越玉五重陈寳赤刀大训璧琬琰在西序大玉夷玉天球河图在东序之舞衣大贝鼖皷在西房兑之戈和之弓垂之竹矢在东房   无垢曰越于也于玉五重之间陈赤刃大训河图之寳也五重者谓璧琬琰大玉夷玉天球是五重也琬圭以治徳以结好琰圭以易行以除慝是两物也安得以为一重考工记云琬圭琰圭皆长九寸既等兹所以为一重以琬琰为一重则知璧大玉夷玉天球皆有一双盖谓之重耳 又曰赤刀郑康成云武王诛纣时刀赤为饰大训孔安国王肃以为虞书典谟且西序已设王旦夕聴事之坐而复陈寳于此不已隘乎曰孔頴逹以谓在坐之北 又曰序者墙之别名其墙南北长坐北犹有序墙故言在西序 又曰郑康成云大玉华山之球也夷玉东方之珣玗琪也天球雍州所贡之玉色如天者皆璞未见琢治故不以礼器名之释地云东方之美有医无闾之珣玗琪焉以此一事考之则康成以大玉为泰华之玉天球谓雍州所贡其色如天者必有所攷自是其书不存耳河图即河出图伏羲则之以画八卦是也顾此寳列于养国老飨羣臣之坐北 又曰之舞衣必有法为可传寳者也大贝孔頴逹引伏生书传云散宜生之在江淮取大贝如大车之渠者即此大贝也然古人岂以为玩好哉记曰天不爱其道地不爱其寳人不爱其情故天降膏露地出醴泉山出器车河出马图鳯凰麒麟皆在郊薮龟龙在池沼其余鸟兽之卵胎皆可俯而窥也非是无故先王能修礼以逹义体信以逹顺故此顺之实也大贝之意岂以为此有徳之君所感召者使人主知所警乎不然则石虎以芝为盖麟驾车此妖耳何足寳也学者不可不知此义鼖皷大皷也考工记曰皷长八尺谓之鼖皷然则此所寳之皷必有法度可贵故以传示子孙也在东房者东序之房也 又曰兑和垂皆古之工人制作精巧法度深密可为后世法者故传寳之垂尧时共工则知兑与和皆古之工人矣西房西序之夹室也张氏曰周官天府掌祖庙之守蔵与其禁令凡国之玉镇大寳器蔵焉若有大祭大丧则出而陈之既事蔵之凡此示其为之先者能传所寳为之后者能守所传然则自越玉五重陈寳而下所陈先王之寳器也天数五地数五天地之所以成变化行鬼神不过于此则人得之以为徳其数亦五而已所谓越玉五重者所以象徳也   大辂在賔阶面缀辂在阼阶面先辂在左塾之前次辂在右塾之前   无垢曰大辂玉辂也缀辂金辂也宾阶西阶也阼阶东阶也面谓南向也先辂象辂也次辂木辂也塾释宫云门侧之堂谓之塾孙炎云夹门之堂也孔安国云先辂次辂皆北面頴达演其説曰塾前陈车必以辕内向故知左右塾前皆北面也孔安国又谓金玉象皆以饰车木则无饰马融王肃谓不陈革辂者兵事非常故不陈之其説甚有理凡此陈设皆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之义使康王受顾命洋洋乎如成王在其上在其左右其敢以轻心听之乎宗社之重不得不尔也   张氏曰王之崩传顾命于康王所陈之器所设之物非苟以为玩好而华国也盖亦有义存焉是故设几之属者以眀静而居者有其道设车辂之属者以眀动而行者有其道也至于一左一右一东一西或在房或在序莫非至理之所寓然则有天下而居之者其可苟乎   二人雀弁执惠立于毕门之内四人綦弁执戈上刃夹两阶戺一人冕执刘立于东堂一人冕执钺立于西堂一人冕执戣立于东垂一人冕执瞿立于西垂一人冕执锐立于侧阶   无垢曰礼云大夫服冕士服弁雀弁郑康成云赤黒色如雀头也惠郑康成云盖斜刃宜芟刈毕门路门也此卫门之士也綦青色戺堂亷也亷棱也四人綦弁执戈上刃夹两阶而立此卫陛之士也二人分守毕门两厢四人分守东西两阶也 又曰服冕大夫也自门而至阶则用士卫自堂而至阶则用大夫卫孔頴逹云以其去殡逺故使士为之以其去殡近故使大夫为之义或当也周官云大夫之服自冕而下士之服自皮弁而下是知服弁而卫者士服冕而卫者大夫近殡者尊故用大夫逺殡者卑故用士 又曰垂尽也谓檐际也堂近壁垂近阶东堂之外为东垂西堂之外为西垂立于阶下者士也立于堂上者大夫也今执戣执瞿者皆冕可以知其为大夫而立于堂之尽处谓檐际也郑康成曰戣瞿盖今三锋矛又曰侧阶郑康成王肃皆以谓东下阶孔安国以谓北下阶上路寝之北将近内寝岂容有大夫执兵器立其阶乎垂谓堂之垂阶谓路寝之阶也东下阶阼阶也宜有卫大夫为备也东坡云鋭当鈗説文曰鈗侍臣所执兵从金允声周书曰一人冕执鈗读若鈗其考证甚详   王麻冕黼裳由宾阶隮卿士邦君麻冕蚁裳入即位太保太史太宗皆麻冕彤裳太保承介圭上宗奉同瑁由阼阶隮太史秉书由宾阶隮御王册命   东坡曰麻冕三十升麻为冕盖衮冕衮冕之裳四章独用斧者以释丧服告示变也王方自外入受命传命者自阼阶升则王当从宾阶也 又曰礼曰子张之防公眀仪为志焉禇幕丹质蚁结于四隅殷士也郑云画禇之四角其文如蚁行徃来相交错殷之蚁结似今蛇文画岂蚁裳亦为此文也欤君臣皆吉服然皆有变 又曰太宗上宗皆大宗伯也彤纁也纁裳亦变也王与卿士邦君太史皆变服以示不忍之意縁先王之心吉服乃为天下计而凶服乃其心之所存形见于服者也方以天下为讣顾其服不得以私变时于衣裳之间微示其变焉此见其不得已也方丧其殡心摧胆裂而吉服以从事其得已乎其得已乎   无垢曰孔頴逹取考工记为説曰圭尺有二寸天子守之镇圭圭之大者介训大也 又曰大圭长三尺知介圭非彼三尺圭者典瑞曰王搢大圭执镇圭以朝日玉人云大圭长三尺天子服之彼搢于绅带是天子之笏不是天子所守故知非彼三尺之大圭也其意言今康王承嗣成王守天下故太保奉镇圭使康王守之也同爵名瑁天子执之以朝诸侯太保承介圭使康王守天下上宗奉同使康王主祭祀奉瑁使康王冒诸侯其事皆重故由主阶隮也 又曰太史秉顾命之书随康王后由宾阶而隮也既隮乃进康王册命言成王命康王嗣有天下也余观史官作书其作文之法有足为后世法者如太保太史太宗皆麻冕彤裳又曰太保承介圭上宗奉同瑁由阼阶隮太史秉书由宾阶隮使翰墨侔造化到此不能加损矣   曰皇后凭玉几道末命命汝嗣训临君周邦率循大卞燮和天下用答文武之光训   无垢曰凡百所为率循文武以燮调和平天下大卞大法也文武大法何法也即文武宣前后哲王之光明见于安民教民使民习教听用上之号令者是大法也其发于言语也谓之大训其布之典也谓之大卞谓之大训何以能临君周邦谓之大卞何以能燮和天下大训言其大体大卞言其大用临君者大体也燮和者大用也能如此然后可以答文武之光训矣   张氏曰以上临下谓之临出命正众谓之君临周邦言其势足以服人也君周邦言其道足以正人也临君周邦之道在于率循大卞燮和天下用答文武之光训而已   王再拜兴答曰眇眇予末小子其能而乱四方以敬忌天威乃受同瑁王三宿三祭三咤上宗曰飨【按此条经解永乐大典原阙】   太保受同降盥以异同秉璋以酢授宗人同拜王答拜无垢曰太保受康王所祭之同以降而盥手以异同实酒将以酢祭也孔頴逹曰祭祀以变为主不可即用王同故太保盥手更洗异同实酒于同中 又曰璋半圭也酢报祭也王搢大圭执镇圭以祭太保执半圭以酢祭降杀以两之义也酢祭若亚献尔孔頴逹云饮酒之礼称献酢者亦是报之义也 又曰既酢祭告成王以已传顾命之意酹毕乃授小宗伯以同而拜以致敬也王答拜者亦于殡所答拜言已受顾命之意也   太保受同祭哜宅授宗人同拜王答拜   无垢曰召公受小宗伯同者将饮福酒也饮食必有祭其曰祭者祭先酒也谓祭先造酒也者示不忘本也曰哜者饮福酒至齿而不饮也然则饮福酒咤哜皆至齿而不饮何也曰尊神遽当之也可见古人不汲汲于荣利之意也 又曰宅谓居其所也谓不移饮福之所而受小宗伯同而又拜以谢神所赐也王答拜者敬顾命之礼毕也   大保降収诸侯出庙门俟   无垢曰太保既毕事乃降自西阶而有司収彻同爵器用也若乃缀衣及陈寳未葬以前不敢収也盖以象其平生服用也此仁人孝子之意 又曰诸侯出路寝门外以俟康王之命也寝门而曰庙门何也以殡宫而言也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四十七    宋 黄伦 撰   康王既尸天子遂诰诸侯作康王之诰   林氏曰昔高宗宅亮之际王庸作书以诰今康王既尸天子遂诰诸侯高宗亮阴二祀而恭黙思道康王在位而无所事故曰既尸天子宜乎   杨氏曰古者无功而受禄谓之尸禄夏书数羲和之罪曰羲和尸厥官五子之歌又曰太康尸位以逸豫则尸之为言非善辞也明矣仲尼序康王之诰曰康王既尸天子遂诰诸侯作康王之诰然则尸之一字其说在于讥丧礼之所由变也商书曰王宅忧亮阴三祀周书曰作其即位乃或亮阴三年不言论语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总已以听于冢宰三年而康王居父之丧既已延入翼室恤宅宗则当委政于宰亮隂而不言方合乎古之礼何则乙丑成王崩越三日丁卯命作策度越七日癸酉王麻冕黼裳入即位太史秉书由賔阶跻扬其策命之辞王再命兴而受之固已异于古也虽然于是乎亦可以遂不言矣而复出在应门之外称予一人以诰于四方羣臣既皆听命相揖趋出方释冕而反丧服噫所谓亮阴不言之礼无以异于此乎曲礼曰凡在丧王曰小童春秋既书王猛居于皇及其没也止书王子猛卒以其未逾年也则天子逾年称王明矣今圣人序其诰之首曰康王既尸天子遂诰诸侯得非讥丧礼之所由变乎   吕氏曰礼有正有变三年除丧朝于庙之时所谓进戒于嗣王则是礼之正到得方在丧服中以请诸侯进戒则是礼之变成王之诗所谓敬之嗣王朝于庙是礼之正也如太甲成汤既没太甲元年伊尹作伊训祠于先王奉嗣王祗见厥祖侯甸羣后咸在此是礼之变何故太甲正是未除丧之时有败度之渐伊尹恐太甲不能保天位所以用变礼进戒也自古有变礼有正礼后世论康王之诰引晋不见诸侯以为晋尚能守礼之常而已   康王之诰   王出在应门之内太保率西方诸侯入应门左毕公率东方诸侯入应门右皆布乘黄朱賔称奉圭兼币曰一二臣卫敢执壤奠皆再拜稽首王义嗣徳荅拜   无垢曰毕门之外为应门之内者以毕门有殡宫乃庙门也庙门则殡宫为主不可以见诸侯故孔安国谓出毕门立应门之中庭南面也孔頴达曰出在门内不言王坐诸侯既拜王即荅拜复不言兴知立中庭南面也 又曰太保召公时为西伯故率西方诸侯入见毕公太师也时为东伯故率东方诸侯入见师保职位自有高卑今以太保为首何也时召公为冢宰孔頴达云北面以东为右西为左入左入右随其方为位也其训甚明不事穿凿 又曰賔指诸侯也孔頴达谓天子于诸侯有不纯臣之义故以诸侯为賔其训甚当天子为主故诸侯称賔称举也举所奉之圭并马币进而言曰一二臣为国之卫者敢执土地所出以奠见也一二臣言诸侯也 又曰既致壤奠乃皆再拜稽首以献焉稽首者孔頴达曰九拜一曰稽首施之于极尊故为尽礼也其説甚当为王之义当继先王之徳以为诸侯主今诸侯以诚归我以先王望我故荅其善意而拜之者尊先王也义嗣徳三字乃史官立此意也   林氏曰自西方来者宜入其左自东方来者宜入其右以明人臣事君莫敢固有所以自便坤之六五黄裳元吉者言臣事也斯干之诗曰朱芾斯皇者言臣道也康王于此释服而接诸侯于是屈至尊而荅拜荅拜者徳也   张氏曰易曰牝马地类行地无疆故以马喻臣布乘则陈者四马也黄则物色朱则人朱而已有駜之诗曰駜彼乗黄则黄出乎自然者也宋公取白马而朱其尾鬛则朱出乎人为者也马必以黄而黄有中顺之色则黄者臣之道也饰必以朱而朱有含阳之色则朱者君之道也诸侯体臣道而从君令故黄而朱之以示其不敢以有已也 又曰王义嗣徳荅拜言王以释丧接诸侯之入而嗣先王屈至尊礼诸侯之徳诸侯之见天子皆再拜稽首王不敢以尊大自居而荅拜焉此所以为徳是徳也先王之所常行而康王继之故谓之嗣徳   太保暨芮伯咸进相揖皆再拜稽首曰敢敬告天子皇天改大邦殷之命惟周文武诞受羑若克恤西土惟新陟王毕协赏罚戡定厥功用敷遗后人休今王敬之哉张皇六师无坏我髙祖寡命   林氏曰保莫大之业者必在乎恭敬成前人之功者莫先乎厎定前人所以贻厥后人后人所以绍前烈者不外此道也言皇天改大邦殷之命命我文王顺天大道以安恤西土之民言西土者言其创业之初也惟成王受其成法绍有令绪兴大利除大害去其残虐保定厥功对扬至大之休建立可久之业施及子孙无有穷尽之期岂不艰哉今康王小子固当若涉渊水罔求于济夙兴夜寐栗栗危惧出入起居罔有不钦可不敬之哉然国之大事在于强兵故当张大六师之众嗣成文武之命壮我国威张我王畧无忝前日之功斯可也   吕氏曰继体守成之君多不知忧患太保之戒所以先及此者即怕康王但见富盛宴安而已新陟是新升遐之成王亦犹今人言物故毕协是一赏一罚无有不当所以能戡定厥功诛武庚伐淮夷践奄惟其如此所以大遗后人无穷之休论成王能敬迓天威则盛徳事亦甚多何故独说赏罚葢此正为太子自齿胄之时入学所以师保辅相相与正戒凡道徳性命之説告之熟矣惟赏罚治道乃天下之事恐未曾熟所以进戒首言及此   王若曰庶邦侯甸男卫惟子一人钊报诰昔君文武丕平富不务咎厎至齐信用昭明于天下则亦有熊罴之士不二心之臣保乂王家用端命于上帝皇天用训厥道付畀四方乃命建侯树屏在我后之人   无垢曰进戒不及于诸侯而止言召公芮伯报告不及于召公而止言侯甸男卫頴达以为互相见此足以见为史者之尚简严也 又曰召公等言成王以罚赏定功欲康王以六师保命而康王报告乃曰文武时天下太平且富不以咎罚人为务平谓君子小人各当其分富谓耕桑衣食各足其愿夫君子在位小人在野天下之民谷足乎腹衣足乎体而君上无淫刑滥罚以扰动天下想见文武之世天下和乐矣且召公等方以赏罚六师为言而康王以平富不用刑为对其见识超迈存养渊深表里相符内外相协真刑措之主欤 又曰盖天下之理穷则天下之机来无不知之矣记曰齐之为言齐也齐不齐以致其齐也是齐谓心不外驰孟子曰有诸己之谓信是信谓徳充乎已文武之时天下平富刑罚不用果何以致哉以文武底至足以待天下之变齐信足以感天下之心用此故能至天下平富刑罚不用而盛徳大功昭明于天下也 又曰熊罴之士奋其勇力不二心之臣效其忠赤岂以杀人为事哉保乂文武之徳化而已惟上下各以徳为主所以用此直心命于上帝而日月星辰各顺其道天不敢吝神器付与文武四方之民使之安养也康王之见何其逺乎 又曰皇天既付畀四方文武自谓不能独治乃命建诸侯树藩屏以保卫后之子孙焉所建所树皆当时贤者故今诸侯子孙得继先公之业而为一国之君以为藩屏焉其可不尽心以保乂我国家乎   林氏曰夫恃一己之聪明以致治则视听不及资众贤之智畧以致治则邦家自定先王之临莅天下后王之嗣守大业岂外是哉有天下者莫强于得人莫不善于自任既得其人与之共治则天下其有不安国家其有不乂乎昔宣王之时任贤使能如申伯如仲山甫如韩侯或为相或为将或为诸侯如方叔如吉甫如召虎或征蛮荆或伐玁狁或平淮夷想其当时将相之臣与百执事莫非忠正之臣则号为中兴其所以赖者此也及观周公之立政观其告戒之际亦无非以用人为先   今予一二伯父尚胥暨顾绥尔先公之臣服于先王虽尔身在外乃心罔不在王室用奉恤厥若无遗鞠子羞无垢曰人臣无己以人主为己人臣无心以人主为心以人主为己则身在外而不以在外自弃以人主为心故心在王室而不以王室为逺凡所念虑凡所议论凡所兴建凡所号令凡所趣防皆若在人主之左右而对人主之清光也其敢少怠乎康王言此亦可谓知臣子之道矣 又曰葢诸侯顺道则王室尊荣诸侯不顺则王室羞辱以一二伯父之贤岂尚有此曰仁义何常之有蹈之则为君子背之则为小人此康王所以儆饬之而使戒惧也   吕氏曰维持天下不在威令而在恩意恩意是真维持天下之具尔今日来臣我乃是继尔先公臣我先王之臣亦能安尔先公之臣见得诸侯不当私有其国尔今日来臣服王室不是服事康王乃是服事先王文武成王尔其言服于先王见得康王不敢私有天下康王所以言先王先公者葢自尧舜禹汤以来都有公共意思此康王所以不敢认为己有也   羣公既皆听命相揖趋出王释冕反丧服   林氏曰礼既成矣揖而退之其一进一退或止或出皆俟揖者所以明为臣之义必听命于君而不敢专也   张氏曰王释冕反丧服者以冕服而见羣臣所以致其为君之道也反防而居忧所以致其为子之道也君臣父子之道人伦之大者不可以独隆亦不可以偏废康王于此两得之矣   康王命作册毕分居里成周郊作毕命   无垢曰顽民居于洛之外邑谓之成周以顽民所居尹成周者特重其任故以周公君陈毕公为之葢所以调治顽民使之心服而向化也周家于顽民一事亦可谓尽心矣意谓顽民服则天下安顽民动则天下危其巧深思智所以调防之亦至矣   张氏曰古者大事书之册康王命毕公承周公君陈之后以保厘东郊亦国之大事也此所以命作册焉   毕命   惟十有二年六月庚午朏越三日壬申王朝步自宗周至于丰以成周之众命毕公保厘东郊   无垢曰惟康王十有二年六月三日庚午朏于朏三日壬申康王晨朝徐徐自镐京至于文王之庙告文王命毕公保厘东郊也镐京宗周也丰文王庙所在也   张氏曰葢成周之众周公师保之于其始君陈分正之于其中毕公之时则其治成矣不有以析而治之则美恶混淆而民不畏慕然则毕公之治将欲克成厥修不可不保厘之也   吕氏曰康王就文武庙发大命以成周之众命毕公保是一个绥养懐抚厘是一个整顿分明各有条理然又当总二字先后防之论其治先包容后分别虽分别前后然保养意思不散所以谓之保厘言其厘自保养中出   王若曰呜呼父师惟文王武王敷大徳于天下用克受殷命惟周公左右先王绥定厥家毖殷顽民迁于洛邑密迩王室式化厥训既厯三纪世变风移四方无虞予一人以宁   无垢曰古之人主其不忘祖宗有至于是也葢夏氏自有夏氏祖宗商家自有商家祖宗周家自有周家祖宗三代祖宗各乗时制作皆縁民心之所向而为之法度商之子孙已不同夏氏法度周之子孙不同商家法度葢斯民目所见耳所闻者周家法度也心所知身所履者周家法度也虽尧舜盛帝禹汤显王于吾何有哉昔光武入洛父老泣曰不意今日复见汉官威仪则一代祖宗法度安可轻议而变易之乎变易祖宗法度是变易民心也变易民心是变易宗社也康王拳拳于文王武王敷大徳受殷命为言葢尊祖宗也尊祖宗如此敢变易其法度哉 又曰有一代祖宗必有一代宗臣周公周家宗臣也故言祖宗必言周公非尊周公也尊祖宗也况周公左右先王文武以安定天下者哉其可忘之耶 又曰天子不自安以天下之安为安天下亦不自安以一夫皆得其所为安国家天下既安矣独殷民未服焉殷民未服天下安乎天下既未安人主能安乎故化殷顽民既歴三十六年顽民父子亦已一变父子相代善恶不同其风亦移殷民既变移是四方无可忧之事矣殷民变而四方安则人主安矣   林氏曰观此则周公之功可谓大矣周公之心可谓勤矣以王室之亲托肺腑之任辅文武以起业赞成康以守成经营缔构知无不为及至治殷顽民使之宻迩王室则威强易以镇服聪明易以检察徳教易以渐染仁义易以渐摩终至浇漓化为醇厚暴悍革为善良人人有士君子之行者岂无自而然也且殷之顽民非迁于洛邑则亦未遽化也何则天下之势有逺近人君之治有先后近者亲而逺者疎京师先而诸夏后惟周公之心无商周之间彼此之心一视而同仁此其既没之后使人懐思如是之甚也吕氏曰教民之道以政刑驱之所感固浅以号令谕之所及亦不深惟迁在洛邑声名文物之地使之日渐月渍自然沦于肌肤浃于骨髓无有不化其训何故有楚大夫之子以一齐人傅之众楚人咻之如何防得齐语若教商民则在他旧地便使周家有勤勤告戒亦不过一齐人傅之惟迁于洛所谓引而置之庄岳之间数年虽日挞而求其楚不可得也惟引他在文物之地使之化亦不知也周公迁顽民到此已三十六年矣父子相继为一世世变是换一畨人风移是旧染沉湎之风都变移了此一句要防王者必世而后仁虽是圣人相继出教化亦必乆于其道而化成   道有升降政由俗革不臧厥臧民罔攸劝   东坡曰始则迁其顽者而教之终则择其善者而用之周之于商人也可谓无负矣夫道何常之有应物而已物隆则与之偕升物汚则与之偕降夫政何常之有因俗而已俗善则养之以寛俗顽则齐之以猛自尧舜以来未之有改也故齐太公因俗设教则三月而治鲁伯禽因俗变礼五月而定三月之与五月未足为迟速也而后世之盛衰出焉以伯禽之贤用周公之训而犹若是苟不逮伯禽者变易之患可胜言哉   惟公懋徳克勤小物弼亮四世正色率下罔不祗师言嘉绩多于先王予小子垂拱仰成   无垢曰毕公为人于徳懋勉无一毫之怠克勤小物无一毫之过正色率下无一毫之邪如此等人使在民上端严庄敬有如父师之尊神明之重正礼所谓民瞻其顔色而弗敢争也望其容貌而民不生易慢者也一言之处谁敢易之 又曰毕公弼亮四世其美功积累着在朝廷亦已多矣凡其为君制礼作乐立经陈纪无不自其禆赞措画者天下太平防微杜渐成宪旧章无不毕具康王无可施为者苐垂衣拱手仰成于先王而已斯实毕公之力也   林氏曰居大臣之任者以徳行为先化天下之人者在声色之可尚常人之情于斯四者未始或无然罕有能臻其至者葢功不足以报国忠不足以辅君但可立名于一时而不能垂裕于悠乆惟公弼亮四世功加后裔故能勉其行徳能勤小物其徳行为可嘉矣尊其瞻视行其法言其声色为可尚矣终至勲在王室藏诸盟府与国家相为终始与日月争其昼夜致一人垂衣拱端靖无为而享其成功矣   王曰呜呼父师今予祗命公以周公之事往哉旌别淑慝表厥宅里彰善瘅恶树之风声弗率厥典殊厥井疆俾克畏慕申画郊圻慎固封守以康四海   无垢曰异善人所居之宅里使为善者显在人上则好善者安于为善行恶者耻于为恶矣非特如此而止也又当以爵赏彰其为善者使在士大夫之列以刑罚瘅其为恶者使受市朝之挞立善之风以鼓舞其性情立善之声使传闻于遐迩皆先王造化斯民动之术也若为善者无所恃为恶者无所惮悠悠冉冉卒沦胥以败而入乱亡之中矣是以康王于太平之后而有表异风声之说也其逺矣哉 又曰表厥宅里曰此善人君子也如此则是宅里之间独此家为善人君子而其余皆非也如此亦可深耻矣尚犹有弗率吾教训典常者岂可已乎此又有造化焉殊其井田疆界明言其为党恶而不与善人君子之列焉   林氏曰化天下之俗者当明善恶为先革当时之弊者尤在勤沮为本善不长则恶不消是非混淆可否无别欲民之向化也难矣又焉能救当时之弊乎惟能别顽民之善恶表善人之居里于善则着之于恶则病之于是又因其善恶立之风声使之振动警戒其尤不率者又当殊井疆以处之使之畏辱而慕善又当坚固封疆之守备以安四海之遗民非惟商民安而天下之民举安也   张氏曰毕公之治与周公同故命之以周公之事者使之循行之者也旌别淑慝淑在性慝在心及其色形而成名于外故谓之善恶旌别其淑之与慝则善恶分而不相殽杂矣表厥宅里者言于善人之宅里必表异之则善者显矣表厥宅里所以彰其善者也善者彰则恶者病立之风声者以彰善瘅恶犹未足以劝沮之故又立之风以鼓舞之而使之莫不振动立之声以播告之而使之莫不听従然犹有不率训典者则是其恶积大终不可教也故又殊厥井疆以处之使之不得与善者杂焉礼记曰不变移之郊不变移之遂此弗率训典殊厥井疆之谓也其所以如此者葢亦使之畏慕而已畏者欲其恶恶而不为也慕者欲其慕善而为之劝也   政贵有恒辞尚体要不惟好异商俗靡靡利口惟贤余风未殄公其念哉   无垢曰孔頴逹云纣使师延作靡靡之乐靡靡者相顺従之意纣拒谏饰非恶闻其短惟其靡靡相随顺利口防给随従上意者以之为贤商人效之遂成风俗而东坡曰予以书考之知商俗似秦俗葢二世似纣也张释之谏文帝曰秦以任刀笔之吏以亟疾苛察相髙其徒文具无恻隠之实以故不闻其过陵夷至于二世天下土崩今以啬夫言辩而超迁之臣恐天下风靡凡释之所论则康王以告毕公者也其説甚详故并録之然至毕公时利口之风犹在未尽絶也毕公必能辨之何则惟公懋德则足以起人之诚心克勤小物则足以止恶于未然弼亮四世则饱谙时俗之变矣正色率下则非心邪意一皆散矣虚哗亡实阿谀苟且之态其敢复萌乎此所以知毕公必能辨此也   林氏曰治必有先理由不异政者正也以仁为本以义为基不在崖异斩絶之行甚髙难行之理持一道以常行不恱于须防而厌于悠乆行于朝夕而忽于嵗月使民优游渐渍迁善逺罪而不自知易曰圣人乆于其道而化成则知政贵有恒也辞者发言之端也意尽而言之者天下之至言也言之而意不尽者天下之浮言也苟欲使民晓然知利害之所在而无惑于纷纭岂在多人旁搜指东为西而求异乎易曰吉人之辞寡则知辞尚体要也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四十八    宋 黄伦 撰   我闻曰世禄之家鲜克由礼以荡陵德实悖天道敝化奢丽万世同流   无垢曰天道非他礼与德而已欲识天道当自礼与德观之惟由礼则履而为善行惟有德则得而为圣贤此正天道也而世有禄位之家不知此理故由礼者少而荡德者多其悖乱天道也甚矣顺天者存逆天者亡既悖天道其亡也必矣然而所以无礼者以禄也惟有禄则见利而不见礼所以无德者以放荡也惟放荡则见欲而不见德也   林氏曰袭富贵之势者不与骄期而骄自生处安乐之极者不与侈期而侈自至此理之必然而效之必至也夫世禄之家目所覩者声色之娱耳所闻者丝竹之美亲诗书之时少亲子女之时多苦言不入于耳至道不形于心欲至于败度纵至于败礼又且以荡陵德使天之所赋以善者孑然无遗矣孟子曰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今敝坏先王之化而为奢丽者非所以事天也非惟实悖天道而祸流于万世矣   兹殷庶士席宠惟旧怙侈灭义服美于人骄淫矜侉将由恶终虽收放心闲之惟艰   无垢曰世禄之家以禄亡礼以荡陵德而此殷之庶士皆世禄之家居宠利久矣以禄亡礼以荡陵德惟禄故怙侈惟荡故灭义可以见怙侈而灭义之实矣先王之制衣服也公卿士大夫各有等杀今殷士怙侈而服美于人灭义而不复问衣裳之常制此心不已何所不可乎   林氏曰今殷之多士居宠为己久奢侈以为常怙侈灭义骄淫矜侉今将革商之俗循周之制安可骤以刑罚驱之使从哉惟当闲之犹闲马之闲不流于放心俾自循于善也   资富能训惟以永年惟德惟义时乃大训不由古训于何其训   无垢曰所谓能训者何训也康王恐毕公未知其意故明言之曰惟德惟义时乃大训所谓德者即仁义礼智信之谓义者即事得其宜之谓在心则有所得于事则得其宜天下之训有过于此乎然上焉者虽善无征无征不信则民不从是德义之训傥不以古为训于何其训乎自尧舜三代以来其所以训民者虽事有不同无非以德义为主而已非毕公其谁识德义之本乎   张氏曰孔子以富而无骄未若富而好礼则资富能训以其好礼故也既训于礼然后能顺性命之常而不为物所残贼此所以不中道夭而永年也虽然所以训之之道必在德义得而行之之谓德事得其宜之谓义惟德惟义以训之然后可以为大训也德义之训当稽之古苟不由古训则不足以为大训矣   王曰呜呼父师邦之安危惟兹殷士不刚不柔厥德允修   无垢曰盖天下莫难化于殷民吾意诚于此则殷民化于彼是殷民之化与不化可以卜吾德之进否也使殷民有背叛之心则吾德不修可知矣吾德不修岂特殷民背叛天下皆将背叛矣邦之危也奚疑使殷民服化则吾之德修可知矣吾徳既修岂特殷民服化天下皆为士君子矣邦之安也亦奚疑论至于此康王其知治体之深者乎 又曰不刚表厥宅里是也不柔殊厥井疆是也将以为刚而善者怙焉是不可以为刚也将以为柔而恶者沮焉是不可以为柔也夫其为善也则吾之不刚见焉方倾意慰荐使之乐于为善其为恶也则吾之不柔见焉方摧挫沮抑使之惮于为恶善恶之来也不同则吾之待之也无不允当非吾之德修其能如此无毫厘之差乎林氏曰继治世者易为力救乱俗者难为功衰乱之俗有如调瑟大丝易以急小丝易以絶寛以治之则小大得宜亟以理之则先后失序惟治之以德则柔不至于纵刚不至于廹优之游之使自得之餍之饫之使自趋之昔成汤之懋昭大德也布政则优优以言其柔其烈如猛火以言其刚终至于德日新万邦惟怀可谓同意   惟周公克愼厥始惟君陈克和厥中惟公克成厥终三后协心同厎于道道洽政治泽润生民四夷左衽罔不咸赖予小子永膺多福   无垢曰以不刚不柔待顽民自周公来行之久矣特所施设异耳周公以不刚不柔慎其始故有宅尔宅畋尔田之说有致天之罚于尔躬之说君陈以不刚不柔和其中故有寛而有制从容以和之说有简厥修亦简其或不修之说毕公以不刚不柔成其终故有表厥宅里殊厥井疆之说是此三人者虽设施不同要之归于不刚不柔而已不刚不柔不在商民在我而已施之不得其当邦之安危系焉其可轻乎戴氏曰先王之治后王不可以不成先正之功后正不可以不续然而续成治功盖有其道君臣上下同此一心耳商民归周爲难化也久矣在成王时周公慎保厘之始君陈和分正之中至康王而又命毕公以往焉所以续先正之功而成先王之治也虽先后不同而心乎商民之心未始不同此所谓成康之盛也欤   林氏曰播教化之功者非一朝而可成怀衰靡之俗者必相资而后治夫顽民之性也习乱为己久背化为己深将以革之非厯世而未见其成也是以前必有望于后贤必有赖乎圣则驯致斯民之化者非相资曷可哉故慎厥始者欲毖之使无扰和厥中者欲诱之使为善成厥终者欲一之使无变使渐而图之日改月化安而入于良善之域也终至教化修明习俗陶成无复睥睨周室如三监之时至于道洽政治泽润生民虽外而四夷罔不咸赖予一人无事亦受其福矣   公其惟时成周建无穷之基亦有无穷之闻子孙训其成式惟乂   张氏曰名生于实有其实者不与名期而名随之故康王告毕公使之建无穷之基然后有无穷之闻也夫圣贤君子其所以为天下国家计者非特在于一身之与当年而已故其所建之功与夫所传之誉必将以垂之永久此所以谓无穷之基无穷之闻也   呜呼罔曰弗克惟既厥心罔曰民寡惟慎厥事钦若先王成烈以休于前政   无垢曰毕公之任可谓重矣然勿以为难而曰弗能也惟在尽其心则无难矣勿以为易而曰民寡也惟在慎其事则不敢以易自处矣 又曰先王成烈谓文武成功也前政谓周公君陈也言当今天下四海皆先王成功与夫前政辅賛之力毕公钦敬顺守先王之成功则周公君陈之政亦充美而不坏矣一举而两得之可不念哉   史氏曰天下之事不可以微而忽之不尽其心则虽微不克天下之民不可以寡而轻之不谨其事则虽寡不治惟能尽厥心慎厥事则能钦若先王之烈而美君陈周公之政矣   林氏曰自暴者不足以有爲自弃者不足以有行不既厥心则虽小不克不谨厥事则虽寡不治惟能钦若先王之成烈内尽其心外勉其事是亦周公君陈之政矣   穆王命君牙为周大司徒作君牙   无垢曰君牙贤否于经史无所见观穆王称其祖父忠正勤劳纪在太常至使之在六卿髙选想亦贤者矣使穆王诚能取文武成康为法于上君牙取其祖父为法于下则周之中兴亦不难矣然而穆王无闻焉岂穆王之无志耶抑岂君牙之忝祖父耶以此知太平之世君臣并受其福衰乱之世君臣俱受其辱可不戒哉 又曰穆王康王孙昭王子在周亦不为有道之君然而犹能知命君牙之为大司徒此夫子所以取之也   陈氏曰康王时芮伯为司徒而君牙之册多言祖父忠贞又戒之以纉旧服无忝祖考则是祖父为司徒而君牙继之也君牙岂芮伯后人耶不可考矣   君牙   王若曰呜呼君牙惟乃祖乃父世笃忠贞服劳王家厥有成绩纪于太常   孙氏曰日月者为常旌旗画以日月故谓之太常言臣之有功者必纪于此所以显于天而又为王之所常瞻视示其不忘也周礼司勲云凡有功者铭之于王之太常祭于大烝彼言功而此言绩者盖有所树立之谓功有所纂缉之谓绩此言乃祖乃父服劳王家继以父子言之有纂缉之义故谓之绩   胡氏曰太常王之旗也周以日月为常日往月来未尝少止而谓之常惟其无常乃所以为常也常者道也物者事也王所事者道士所事者事故王所建曰常士所建曰物也   张氏曰中其心之谓忠静而正之谓贞人臣之节无过于忠贞君牙之祖父于忠贞之道世世而力行之故曰世笃忠贞者言其德也服劳王家者言其事也内笃其德外勤其事故其成绩纪之于太常   吕氏曰一代维持必有世臣故与王室同休戚安危相与维持长久这也是理之常譬如名山高岳自然有百围之木长江沧海自然有千里之鱼周家有八百年之基业自然有世笃忠贞之臣   惟予小子嗣守文武成康遗绪亦惟先王之臣克左右乱四方心之忧危若蹈虎尾渉于春冰今命尔予翼作股肱心膂纉乃旧服无忝祖考敷五典式和民则无垢曰余观穆王称君牙为先王之臣则君牙在昭王时亦已至大官矣使昭王南征而不复则其忝祖父也已有其形矣穆王欲继守文武成康遗绪而洗先王遗耻乃不思如髙宗之求傅说宣王之得山甫区区守先王龊龊无效之臣以为左右俾賛治四方其无能爲也不足怪矣 又曰若蹈虎尾惧其反噬也又涉春冰惧其陷溺也蹈虎尾已忧危矣况蹈虎尾而涉春冰乎幷此二惧其何以堪之夫祖宗遗绪即天下之民也民犹水也水可以载舟亦可以覆舟民犹马也马可以安舆亦可以骇舆反噬陷溺之义其在兹乎   林氏曰天下可以一人有而不可以一人治有天下者一人也治天下者非一人也天下者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吾一人奄而君之小大不为之维持臣邻不为之辅翼则欲其有济难矣哉又况继祖宗之丕烈荷神考之宏休总宗庙社稷之重履版图生齿之繁其责可谓重矣其任可谓大矣使不赖左右之臣敷心腹肾肠以共治四方则又安能大布五常之教式和民之物则哉诗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所谓民则者此也   张氏曰文武者周之创业之君也成康者周之守文之君也穆王承文武成康之后其于创业守文之遗绪当嗣之而已嗣之者欲其不絶也守之者欲其不失也然而所以嗣守之者非一人之力可以胜其责此所以命君牙为大司徒者欲其左右辅弼于己以治四方也虽然天下大器也有而为之者其易邪故曰心之忧危若蹈虎尾涉于春冰见其忧危之至也此所以命汝予翼作股肱心膂作股肱者欲其外竭其力也作心膂者欲其内竭其谋也纉乃旧服无忝祖考者人子之道以继志述事者也能继志述事则有以名于后世而无贻祖考之羞辱也矣   尔身克正罔敢弗正民心罔中惟尔之中   林氏曰身教者从言教者讼君子养源大人正己未有正已而物不正也苟不自正其身则虽令不从矣盖表正则影正表之不正则影亦不正惟能以中正自处则下无有不从者矣   张氏曰正者政也中者德也政出于身使人观而化之者也德岀于心使人感而化之者也尔身克正则民化之罔敢不正民心不能以自中待上之人率之而后中然则为人上者固当正其身中其心然后可以言治也   夏暑雨小民惟曰怨咨冬祁寒小民亦惟曰怨咨厥惟艰哉思其艰以图其易民乃宁   无垢曰暑雨祁寒非王之过尚且怨怒咨嗟则夫所以牧民者亦可谓难得其心矣惟以其难调者为念而思所以易调者在何处而民宁矣然则易调处果何在乎曰莫若正吾身以发其正中吾心以发其中民之中正既见则号之而听令之而行岂复有怨咨邪所谓易者在兹也然则穆王知告君牙以中正则穆王所以率百官者其可不岀于中正乎   萧氏曰寒暑无情不可怨民犹妄怨则临民可谓艰矣然亦在图其所以易而不以艰为患也夫雨者恵泽之象夏暑雨又足以解烦愠而人之所尤喜也然而太甚则民犹怨况为政者可以寛纵之太甚乎寒者威之象冬而寒固所以成物而消厉也然而太甚则民犹怨况爲政者可以威之太甚乎   陈氏曰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天下无道则民无事而怨甚于寒暑昭王南征不返而穆王即位乃欲以辙迹周天下则民之怨咨非无谓矣无惑乎无事而怨也 又曰有虞氏未施信于民而民信之夏后氏未施敬于民而民敬之何修而得斯于民也高宗亮隂三年不言言而天下服之盖诚心黙契于不言之间而行事潜应于举措之后则天下未有不服者也穆王告君牙以思艰而图易然则其所艰者果何在乎收天下之心而已民心归则举措皆足以服民无患乎民之多怨也嘻岂易哉穆王不能知此则周德衰矣   呜呼丕显哉文王谟丕承哉武王烈啓佑我后人咸以正罔缺   无垢曰文王之谟非邪说也所以丕显丕显者其谟大明众理也武王之烈非暴行也所以丕承丕承者其烈大为可继也谟盖言中正之理烈盖成中正之业其谟其烈所以啓发佑助后人者皆以正而无缺即中矣不中则偏所以有缺   尔惟敬明乃训用奉若于先王对扬文武之光命追配于前人   张氏曰自其父子而言之则谓之光训自其君臣而言之则谓之光命此顾命所以言文武之光训而君牙所以言文武之光命其实一也君牙能对扬文武之光命则于前人可以追配之矣盖前人于文武光命固尝对扬之也然则君牙将欲追配前人不可不知于此   王若曰君牙乃惟由先正旧典时式民之治乱在兹率乃祖考之攸行昭乃辟之有乂   林曰前人成宪轨则为易遵也典章为易明也其言足以明证其事足以定保阅百圣而不慙蔽天地而不耻所以垂法于后者亦云备矣后人循之则治所由致咈之则乱所由生虽然称职者人臣之功任人者人君之德今也君牙能遵前人之成训率乃祖之攸行则足以彰穆王之有乂矣   张氏曰先正旧典其书可法也祖考攸行其事可循也于先正旧典能法之于祖考攸行能循之则君牙可谓能胜任矣君牙能胜其任乃穆王之用得其人如此则足以昭穆王之有乂矣   吕氏曰君牙当率循乃父之旧法以道之既说率惟又说时式言语谆复不要一毫失前人之意民之治乱在兹此一句又提得分明民之治乱只在此亦是君牙能念祖考率循旧法则民之治便在此若是君牙以私意小知作聪明以乱旧章民之乱便在此盖民之治乱只在君牙守与不守耳大抵祖宗成法后世守之则治违之则乱如汉高祖唐太宗其立法规模详备后来子孙才循之便治有稍外之则便乱如君牙能率循祖考敷教天下乃所以明昭穆王之法   穆王命伯冏为周太仆正作冏命【按序文解永乐大典原阙】   冏命   王若曰伯冏惟予弗克于德嗣先人宅丕后怵惕惟厉中夜以兴思免厥愆   林氏曰神器至重不可以骄心守天下至大固当以勉力图持一身之微如负万钧之重泰山之势常怀累卵之危然后可以出典神天嗣守大寳而为神民社稷之主也今穆王嗣前人之遗绪绍无疆之厯服夙兴夜寐罔不祗敬则其心可谓勤矣   昔在文武聪明齐圣小大之臣咸怀忠良其侍御仆从罔匪正人以旦夕承弼厥辟岀入起居罔有不钦发号施令罔有不臧下民祗若万邦咸休   无垢曰或承顺则善道流行或匡弼则恶念自消故形于岀入起居者无非肃敬见于发号施令者无非善道呜呼文武天资髙逺而左右前后又忠良正人承弼之如此所以益圣益明而为天下后世之标的也 又曰人皆谓祗若岀于下民咸休岀于万邦而不知乃文武聪明齐圣与夫左右前后皆忠良正人之形见也然则图治者无求之下民万邦也求诸己而已矣   临川曰辟者出政立辟之称后者继世之称故先王则称于承弼厥辟在己则称其永弼乃后言各有所当故不同也   惟予一人无良实赖左右前后有位之士匡其不及绳愆纠缪格其非心俾克绍先烈   林氏曰不自抑者无以尽臣下之谋不责难者无以致人君之圣今夫以一身之微受兆民之托机务至繁也虽极师旷之聪有所不能听封疆至逺也虽尽离娄之明有所不能视不赖左右有民汝翼宣力四方汝爲之臣则安能尽天下之事乎惟其责望之如是其重倚赖之如是其切在位之士知其所以责望倚赖如是之急朝思夕念是究是图弥缝其阙匡救其失使其善者诱而进使其不善者却而退辅导训诲期致其君于无过之地而后已则为之君者虽有傲物之心必变而为寛厚虽有竒衺之行必归之于至正斯无愧于前人而克绍前烈矣   孙氏曰绳者弹正也纠者察也愆言乎行谬言乎言盖绳之使无过行纠之使无过言格非心孟子所谓大人能格君心之非也   今予命汝作大正正于羣仆侍御之臣懋乃后德交修不逮   无垢曰侍御仆从安能勉励君之德而交修君之不逮哉余盖知之矣使居此任者有一不正之人则刘向所谓荧惑耳目感移心志其何所不至哉傥皆正人则人主邪心不生虽生亦不行矣其或有失则侍御仆从交相以先王故事正之其所补岂小哉   慎简乃僚无以巧言令色便辟侧媚其惟吉士仆臣正厥后克正仆臣谀厥后自圣后德惟臣不德惟臣尔无昵于憸人充耳目之官廸上以非先王之典非人其吉惟货其吉若时瘝厥官惟尔大弗克祗厥辟惟予汝辜林氏曰夫事君以人者以一善士傅之使众不善士咻之则王之左右前后皆非善士也故所闻未必善言所见未必善行而王孰与为善哉古人所谓习与不正人居之不能毋不正犹生长于楚不能无楚言是也以一不善士咻之使众善士傅之则王之左右前后皆善士也故所闻莫非善言所见莫非善行而王孰与为不善哉古人所以谓习与正人居之不能不正犹生长于齐不能不齐言也荀卿曰习俗移志安久移俗居楚而楚居夏而夏不知其君视其左右者而已矣岂齐人楚人咻之之意邪昔成王中才之主也有周召则义闻有管蔡则谗入则知王之左右当择正人也   史氏曰得天下之正臣斯能行天下之正道臣道正而君不正者未之有也夫朝廷之官不胜其众而狎近者莫亲乎仆御天下之邪不胜其多而易溺者莫先乎耳目仆御耳目之官也使得其正则君之视听无往而不正不得其正则所以开视听之端者无往而能正人君之德先王之典正与不正端在乎太仆之官愼简乃僚举而用之何如耳   王曰呜呼钦哉永弼乃后于彝宪   张氏曰穆王于文武之臣则曰承弼厥辟至其自言则曰永弼乃后于彝宪盖人君之于侍御仆从之臣非主于将顺而其意欲使其正救而强拂于己此所以言永弼而不谓之承弼也   吕氏曰穆王至此又说与伯冏汝到此须以敬长辅我于常典言祖宗彝宪已自完备无亏欠处但辅我于常宪是矣 <经部,书类,尚书精义>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四十九    宋 黄伦 撰   吕命穆王训夏赎刑作吕刑   无垢曰吕命者命吕侯为司冦也命为司冦而不明言之如君牙为司徒伯冏为太仆正之例何也曰为司防乆矣吕侯以时度之知周刑太重乃建明于穆王以夏赎刑为法穆王是之故因可吕侯赎刑之法而遍及天下也是篇非为命为司冦而作也此所以谓之吕刑也名言吕刑则知赎刑之意出自吕侯建明也   东坡曰周公之刑二千五百而穆王三千虽增其科条而入墨劓者多入宫辟者少也赎者疑赦之罚耳然训刑必以赎者非赎之锾数无以为五刑重轻之率也如今世徒流者皆折杖非以杖数折不知徒流增减之率也   司马槱曰善治天下者使法胜民而不使民胜法法胜民则治民胜法则乱是以先王藏法于幽隠之中而不以示民者惧民之胜吾法也夫人君所以制天下之命者在于法而所以行天下之法者在于权权者我之所持以制之而不可使人持之以反制我也今藏法于胷中而原心以定罪度情以制法刑则刑杀则杀使人不得以罪之大小而求法之轻重则天下之法在于我矣故民惟俛首以听命敛手以避法迁善逺罪截然俱入于规矩凖绳之中则奸伪巧诈之心无自而作况敢玩法以议其上耶   黄氏曰不待爵而劝不待刑而惩是君子也尧舜之民也爵之而后劝刑之而后惩是众人也治世之民也爵之而不劝刑之而不惩是奸民也乱世之民也余读舜典其命百官也曰惟刑之恤云尔其臯陶曰惟明克允云尔盖其终篇者无几呜呼何为法之简也至读吕刑反复数千言凛乎惟恐听之之不详阅之之不实诛之之不当宥之之不审重轻之不齐辞貎之不一曲为之禁而大为之防其属至于三千则何法之详也至读春秋定哀之篇盖终乎二百四十二年之间爵刑之用备矣圣人予之天下之人背而去之圣人夺之天下之人趋而归之向也僣而今也簒向也专而今也逐向也假君之权而今也国其国矣爵非不立也刑非不明也然而天下莫之从也是何法之弛也夫刑非圣人之得已也既为之防于此以待天下矣而天下犹有出乎防之外则为之刑以待之凡刑措而不用者非上之人不用之也天下安行于至善而入吾刑者少矣自教化之具弛而后犯法者众犯法者众而后刑益详其刑详矣而不务于教及其乆也习而安之则刑亦玩而不威矣故法简于舜而详于周虽以孔子之圣尽力救之于其末流而不能正故吕刑为帝王之书之终而春秋为六经之终夫刑非圣人之得已也其用出于不得已则策已下矣而犹不能以有为圣人若曰呜呼治道至于刑而穷矣故书与春秋皆终焉   林希曰穆王训夏赎刑周失刑也周刑之属墨五百剕五百大辟五百穆继成康丕式之后享国耄荒其臣甫侯为训夏乃作详刑以诰四方墨劓不五百而千剕五百宫三百大辟二百孔子曰五刑之属三千其庶矣乎荀子曰刑名从商则夏刑密亦得轻重之中   张沂曰夏承尧舜之后民淳易治故制刑近轻轻则民慢至汤刑稍重厥后纣作炮烙之刑罚益重周承其后不可顿使太轻虽轻于商犹重于夏至成康之问刑措不用下及穆王民复易治故吕侯度时制宜请训用夏法非圣人制作不及吕侯盖刑罚世轻世重所宜损益也   吕刑   惟吕命王享国百年耄荒度作刑以诘四方王曰若古有训蚩尤惟始作乱延及于平民罔不冦贼鸱义奸宄夺攘矫防苗民弗用灵制以刑惟作五虐之刑曰法杀戮无辜爰始淫为劓刵椓黥越兹丽刑并制罔差有辞民兴胥渐泯泯棼棼罔中于信以覆诅盟虐威庶戮方告无辜于上上帝监民罔有馨香徳刑发闻惟腥皇帝哀矜庶戮之不辜报虐以威遏絶苗民无世在下乃命重黎絶地天通罔有降格羣后之逮在下明明棐常鳏寡无盖皇帝清问下民鳏寡有辞于苗徳威惟畏徳明惟明乃命三后恤功于民伯夷降典折民惟刑禹平水土主名山川稷降播种农殖嘉谷三后成功惟殷于民士制百姓于刑之中以教祗徳穆穆在上明明在下灼于四方罔不惟徳之勤故乃明于刑之中率乂于民棐彞典狱非讫于威惟讫于富敬忌罔有择言在身惟克天徳自作元命配享在下王曰嗟四方司政典狱非尔惟作天牧今尔何监非时伯夷播刑之迪其今尔何惩惟时苗民匪察于狱之丽罔择吉人观于五刑之中惟时庶威夺货断制五刑以乱无辜上帝不蠲降咎于苗苗民无辞于罚乃絶厥世王曰呜呼念之哉伯父伯兄仲叔季弟幼子童孙皆听朕言庶有格命今尔罔不由慰日勤尔罔或戒不勤天齐于民俾我一日非终惟终在人尔尚敬逆天命以奉我一人虽畏勿畏虽休勿休惟敬五刑以成三徳一人有庆兆民頼之其宁惟永王曰吁来有邦有土告尔祥刑在今尔安百姓何择非人何敬非刑何度非及两造具备师听五辞五辞简孚正于五刑五刑不简正于五罚五罚不服正于五过五过之疵惟官惟反惟内惟货惟来其罪惟均其审克之五刑之疑有赦五罚之疑有赦其审克之简孚有众惟貎有稽无简不听具严天威墨辟疑赦其罚百锾阅实其罪劓辟疑赦其罚惟倍阅实其罪剕辟疑赦其罚倍差阅实其罪宫辟疑赦其罚六百锾阅实其罪大辟疑赦其罚千锾阅实其罪墨罚之属千劓罚之属千剕罚之属五百宫罚之属三百大辟之罚其属二百五刑之属三千上下比罪无僭乱辞勿用不行惟察惟法其审克之【案以上经觧永乐大典原缺】   上刑适轻下服下刑适重上服轻重诸罚有权   无垢曰上刑适轻者如同是杀人也杀人者死此上刑也然其问有误杀者此在杀人中适轻也适轻则服下刑矣下刑适重者如鬬殴不死此下刑也然其间有谋杀而适不死焉此适重也适重则服上刑而死矣用刑者岂可以杀人鬬殴不问情之轻重而行刑哉情轻则罚亦轻情重则罚亦重以情为权而论疑罪之轻重则其刑罚为当矣刑权轻重以为上下罚权轻重以为多少则先王之用刑罚其大指亦简要矣   史氏曰以法而用法不若以权而用法法者一定之制权者一时之宜任法则罪有时而不合任权则罪无往而不当法无轻重因罪而为之轻重非圣人善用其权则法有时而不恕矣当服上刑矣而情适于轻使之下服则必无滥狱当服下刑矣而情适于重使之上服则必无隠情轻重以权不以法也   刑罚世轻世重惟齐非齐有伦有要   东坡曰穆王复古而不是古变今而不非今厚之至也曰各随世轻重矣民有犯罪于改法之前而论法于今日者可复齐于一乎旧法轻则从旧法今法轻则从今法其不齐所以为齐也伦者其例也要者其辞也辞例相叅考必有以处之矣   张氏曰商人羣饮而赦之不害其为轻周人羣饮而杀之不害其为重或轻或重因世而已若夫不能随世为之轻重欲为一法以齐之则非所以为齐也惟齐以非齐则其齐也齐矣有伦者言或先或后不失其序也有要者言或因或革不失其统也   罚惩非死人极于病非佞折狱惟良折狱罔非在中察辞于差非从惟从   林氏曰夫刑者侀也一成而不变君子宜尽心焉罚之惩人非致之死然人已极于病矣刑人有至死者可不慎乎言刑之当谨也如此然不可以才而折狱也惟内有仁心者乃可折狱也佞者才也如左传云寡人不佞是也以才折狱则失之纵以仁折狱则失之柔两者皆非中道也凡察囚辞之差者使不得尽其情则彼虽非心服而从亦屈而从矣   吕氏曰治狱之道要察罪辞寃枉于差误处若不于差悮处察无縁知得他实情如他有理他十次说十次无差错若无理十次说是十様司政典狱须是去不同处察他之情状都无逃避处非从惟从不可从他辞説须是从他一个实情不能从他实情只是从他辞説这不是从大抵用刑不从民之口从民之心不从民之心乃所以从民之心   哀敬折狱明啓刑书胥占咸庶中正其刑其罚其审克之狱成而孚输而孚其刑上备有并两刑   吕氏曰折狱之人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以哀敬之心折狱这是治狱之本后世折狱之官却以折狱为能事才得其情便自喜了盖治狱之官是代天行罚须是哀敬明啓刑书所谓载在象魏无不详备须是明啓了又须众人相与占度方能咸庶中正不可以己意自占若以己意自占便不能中正何故狱不是等闲事才出不是刑便是罚其刑便伤人肌肤其罚便伤人财货到这里须是审克之 又曰大抵狱最要看人输情须是看初输情时节若不是看初输情时节看他已成狱则已成者皆是深文煆炼得成这不可信所谓输者是初欵看他初欵输辞无寃枉时方可信如汉杜周深刻煆炼臯陶有所不为以此见得须是看他吐露情实时方信无寃枉 又曰奏狱于上须尽备许多条目有并两刑者有一人兼犯两罪合得两刑圣人则并两刑为一刑就其重者刑之所谓其刑上备者见得圣人不欲遗漏有并两刑者见得圣人不多罪   王曰呜呼敬之哉官伯族姓朕言多惧朕敬于刑有徳惟刑今天相民作配在下明清于单辞   林氏曰钦而畏法者人君所以望天下之民喜于用刑者人君所以遗天下之毒何则刑者先王为天下沮恶表善之具也使其乐于用刑而无戒惧之心则民将轻于犯法则善者无所劝而恶者无所沮矣惟其哀之怜之则天下之民畏法自重而无自弃于善之域岂不嘉哉虽然犯法者天下之民典法者有司之责使其典法者不以上天之心为心不知人君所以戒勑于我者非惟上负皇天人君之委托则民将必有所不服矣 又曰夫两造具备则易以折断单辞无主则难于审听为有司者其可不明听之哉吕氏曰今天之相助下民无非以天讨正民之罪作配在下是司政典狱代天行罚与天作配有对天之功此岂可容易何故天能死生人司政典狱亦能死生人须是对越在天心与天对无一毫私曲方可用刑明清于单辞所谓单辞最难察有两辞者却是有对头单辞无对头无证佐又无主家今若欲识得如一人杀一人那一人已死只有杀人者在又无对头狱辞都由这一人説此之谓单辞明清须是自家知虑澄清初无私昵方始能仔细察得他若不是十分知虑清明如何察得单辞单辞察了两辞不足道   民之乱罔不中听狱之两辞无或私家于狱之两辞狱货非寳惟府辜功报以庶尤永畏惟罚非天不中惟人在命天罚不极庶民罔有令政在于天下   无垢曰夫民之所以治者以典狱之官先得理之中无私喜无私怒以此听狱之两辞则直者得理曲者服刑曲直在彼而我无一毫私心变动于其间焉所以君子有所怙小人有所惧 又曰不能分两辞之曲直者多由私家乱之也私家云者私喜私怒其下至于纳赂受贿以乱曲直者皆是也可不以私家为戒乎 又曰鬻狱得货人见其为寳耳非寳也乃聚罪状耳东坡云辜功犹罪状也古者论罪有功其迹状也此意犹昔人作假山其傅曰此非假山也乃血山耳以言狱货非寳也乃聚众祸耳取祸入门稍知利害者为之乎而贪吏见金不见祸其亦可哀也故穆王指狱货为祸使知所警焉 又曰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此天理之自然者人以寃枉求正于我而我受人货赂变是为非乱曲为直此正作不善者也报以庶尤即降之百殃之谓也天罚昭然如此自古及今所不昧者也其可不长乆畏之乎永畏云者非一朝一夕之畏也 又曰鬻狱而变是非乱曲直天乃降之殃祸此必然之理也岂天不以中道待人哉惟人自取其殃祸耳召诰曰今天其命哲命吉凶命歴年是哲命吉命凶命歴年之命天何容心惟人自取之耳在者谓人自取正在殃祸之命也又曰人君代天者也庶人为不中之行以强凌弱   以众暴寡以智诈愚以勇苦怯人君当行天命以罚之今人君失职使典狱者变是非乱曲直天乃自降殃祸以罚不中之民事至于此是人君纪纲大壊无有善政在于天下者也何谓善政无辜者得理有罪者服刑此善政也   王曰呜呼嗣孙今往何监非徳于民之中尚明听之哉哲人惟刑无疆之辞属于五极咸中有庆受王嘉师监于兹祥刑   无垢曰此篇大抵多主于中如曰士制百姓于刑之中曰故乃明于刑之中曰观于五刑之中曰咸庶中正曰民之乱罔不中曰非天不中而终曰咸中有庆今又曰今汝嗣孙自今以往何监法乎非立徳以啓发民之中乎庶几汝嗣孙明听我言哉盖民各有中得此中则上下贵贱老少长幼各安其分不相陵犯有和睦之风无乖争之俗安得防于刑辟哉顾惟此中其何能自发见乎惟在上者行徳以啓发之耳昔尧以穆穆在上而羣后以明明在下君臣合徳醖酿造化灼于四方故乃明于刑之中率乂于民棐则民之中果在上立徳以启发之耳 又曰知人则哲哲者知人之谓也有知人之哲而以断刑则人之是非曲直何所逃哉是非明辩曲直昭然善人怙焉恶人惧焉万口一音称颂赞美者此自然之理也然则孰为而哲曰自知孰为自知曰三省三省则自知一心之是非曲直矣自知一心之是非曲直则天下之是非曲直皆影见于吾一心矣犹悬镜于堂妍丑皆入澄水于江星斗自见哲盖自于此 又曰哲人何以有无疆之誉哉以其断狱皆属于五刑之中故也不轻以用刑有罪者无所逃不重以用刑无罪者无所虑一以中断刑而已矣吾何容心哉大而大辟小而墨辟皆得其中所以有无疆之庆誉也哲人岂求名于人哉鼓钟于宫其声自闻于外兰生于林其馨自逹于逺   林氏曰本之以徳者人君爱天下之诚辅之以刑者人君治天下之术使其本之以徳则施为仁政发为仁术而跻民于仁寿之域又非爵赏劝乎其前刑罚驱乎其后民皆狃于为善则虽有刑法亦将措而不用卷而怀之此人君爱天下之诚然也惟其辅之以刑则不专以刻薄为心鍜链为利立氏之极享天之福法得其情情当其罪放僻邪侈之心无自而生迁善逺罪之风油然而起此人君治天下之术然也   平王锡晋文侯秬鬯圭瓉作文侯之命   无垢曰余读史记知幽王废申后及太子宜臼以褒姒为后而立其子伯服为太子宜臼奔申申侯怒与犬夷杀幽王虏褒姒晋文侯与郑武公乃即申侯共立宜臼是为平王呜呼尚忍言哉即以史考之是平王因申侯杀其父而得立也呜呼尚忍言之耶呜呼春秋之作始于隠公其亦以是乎使平王知有父子方且痛苦求死之不给肯为弑父者所立乎 又曰晋文侯仇迎立平王迁于洛邑平王徳之故锡以秬鬯圭瓉彤卢弓矢使为侯伯即分陜之任也毛苌云九命诸侯然后锡以秬鬯圭瓒孔頴逹云晋文侯于时九命为东西伯故得受其赐也秬鬯者秬黒黍也鬯郁金之气也以郁金酿秬黍为酒圭瓒以圭为勺柄以酌郁鬯祼以求神也此诸侯之盛礼也礼曰赐圭瓒然后为鬯未赐圭瓒则资鬯于天子以是知非如晋文侯安定国家安得受此礼乎   胡氏曰玉人祼圭尺有二寸有瓒明堂位曰灌用玉瓒祭统曰君执圭瓒祼尸太宗执璋瓒亚祼盖古者赐圭瓒然后为鬯未赐圭瓒则资鬯于天子故旱麓言瑟彼玉瓒黄流在中江汉言厘尔圭瓒秬鬯一卣为其有功而赐之也然则文侯有功于东周而平王赐之以此凡以崇徳报功而已传曰孝道备者赐以秬鬯圭瓒宗庙之盛礼也于此见之   林氏曰先王之念有功也必有物以赐之诸侯之受其赐也必因义以报之盖诸侯也者诚心夹辅安奬王室若手足之捍头目子弟之卫父兄有不可后者夫何故义当然也夫君臣之分若冠屦之不相侔傥或赐之以物崇之以礼其何以见亲爱之诚心乎今也平王东迁文侯有迎送安定之功于是赐之以秬鬯圭瓒   张氏曰经言赐文侯以秬鬯弓矢焉特言秬鬯者举其盛者而言之也周官典瑞祼圭有瓒以肆先王以祼賔客则圭之与瓒皆挹秬鬯之赐也赐秬鬯则圭瓒及之   文侯之命   王若曰父义和丕显文武克慎明徳昭升于上敷闻在下惟时上帝集厥命于文王亦惟先正克左右昭事厥辟越小大谋猷罔不率从肆先祖怀在位   无垢曰明徳之人其心上合于天下合于民保防明徳之人是上合天之心也所以昭然升于上下合民之心也所以敷美名于下民心即天心天心即明徳君子之心文王能保防明徳君子所以上帝集万国之欢心而命文王为天子也呜呼明徳君子其用如此人君傥不为保防而使小人防贼之是絶民之心也絶民之心是絶天之心也 又曰先正即周召吕毕诸公也文武能保防明徳君子则明徳君子亦能布其四体安意肆志尽行其所学昭然以大公至正之道左右事其君使其君不陷于祸难焉平王言幽王之祸患皆左右不得其人也 又曰文武丕显保防明徳之人明徳之人亦能昭然以大公至正之道左右文武故于小大谋猷无不如意谋者猷之始猷者谋之成以先世有圣君贤臣成此谋画道徳人材纪纲政令一皆全备故平王先祖自成康而降皆得安然在位也   林氏曰圣人之徳不可揜常懐钦谨之心圣人之诚不可忽宜格天人之大夫常人之徳既格其大明也则怠慢之心生于中而矫诈之怨发于外又焉能逹于上下乎惟圣人之徳既如是其大明也而主心于物又如此其能慎也夫然后上合乎天虽幽而无不格下合乎民虽逺而无不闻自非圣人孰能与于此夫然后大命集于文王亦惟先正左右小大之臣咸出谋猷昭事其君使我先祖归于在位也自古之得天下未甞不资辅弼之臣以为之助使其尽一己之智力不资左右之谋猷将见力愈劳而心愈不给一不成而万有皆丧求其致天下之大利成天下之大顺不可得也惟其委之至重任之至专彼其输诚相与共致无为之治岂不嘉哉   吕氏曰自尧舜以来或説敬或説慎异名同实皆是作圣工夫这明徳是天生聪明自然之明徳慎之一字是保养持守此徳此亦见得文武保养之功深是以昭升于上敷闻于下自然克明上下四逹此其所以集命于文王上帝集命时元不在外只是明徳中才慎命所以集不慎命所以散文武之徳固如是此亦縁当时有先正之臣能左右昭明于小大谋猷罔不率从见得文武是尊信贤哲无小大皆率而从之所以能率先王也这里却説小大谋猷罔不率从是小事大事皆出于臣下明徳安在如临之六五曰智临大君之宜吉言六五之君能以虚心待天下便是智临大君之宜吉若区区任一己之聪明不任众人之谋猷如何昭升于上敷闻于下   呜呼闵予小子嗣造天丕愆殄资泽于下民侵戎我国家纯即我御事罔或耆寿俊在厥服予则罔克曰惟祖惟父其伊恤朕躬呜呼有绩予一人永绥在位   无垢曰平王言我嗣位正当天大祸患絶资用惠泽于下民无以自振而犬戎侵伐我国家为大患难时其何以自支乎然祸难之作天所以开圣人也啇道不衰何以见髙宗四夷不叛何以见宣王汉无昌邑之变则无以啓宣帝唐无宫阃之变则无以啓明皇患平王无志耳苟惟有志则呼名如夫差尝胆如勾践轻徭薄赋以收民心尊贤使能以慰民望选兵链将以报国雠仗大义摅宿愤与天下共诛弑天子者岂非臣子之职乎 又曰天下之理有当谦者有不当谦者承祖宗之业不谦则不足以持盈当祸患之后不任则不足以成功且以成汤观之得一伊尹其为言曰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与被尧舜之泽者如已推而纳之沟中又曰予罔弗克俾厥后为尧舜其心愧耻若挞于市其任如此所以能佑佐成汤自诸侯而为天子自七十里而有天下今平王君父至为犬戎所弑乃曰予则罔克此岂谦退时耶 又曰平王有辛苦之言而无发愤之意有求助之言而无自立之意岂有如此而能中兴者乎用伐鬼方髙宗所以能中兴如震如怒宣王所以能中兴明明庙谟赳赳雄断者光武之中兴也予不能事事其何以见于郊庙宪宗之中兴也岂有如平王资质而能有为乎   林氏曰有国家者成之孔艰壊之甚易百年成之不足一朝毁之而有余为人后嗣者宜念乃祖经营缔构积行累功岂易为尔讵可废法乱纪败常乱俗而自取丧亡哉夫有周之天下自后稷开基公刘经始文宁之武定之其用心可谓勤矣其虑后可谓深矣迨及幽王为犬戎所弑殄絶先王之命荒废祖宗之绪在我后嗣有不克负荷其位亦云防矣故今歴陈失天下之由自陈任天下之重如此其难也言我小子遭天大罪使恩泽下絶政教隳毁殄絶于下民也又侵我土地伤我人民及言当时左右之臣则无老成人又无俊杰在位是致国家之亡使我又不克负荷其任也又言我惟祖惟父其不恤我躬以致如是于是告文侯曰今汝有功予一人则使长在位   父义和汝克昭乃显祖汝肇刑文武用防绍乃辟追孝于前文人汝多修扞我于艰若汝予嘉   林氏曰纂先王之服者莫若昭前人之功法先王之功者斯可配前人之徳前人所以贻厥后后人所以绍前烈者不外乎此道也何则夫欲传祖业者必思得祖宗之人既得祖宗之人然后可以致祖宗之治祖宗之得天下必有大义之亲以为之辅翼吾之所守者祖宗之业其可不责以祖宗之事今汝苟能克昭乃祖之徳惟能纂祖宗之烈使文武之道不至于坠地用能绍乃辟追孝于前世文徳之人今汝之功多甚修矣乃扞我于艰难其功可嘉得不勉之成之以绍前人之徳欤   胡氏曰传称我周之东迁也晋郑焉依是晋之文侯郑之武公犬戎灭周之后在平王迁洛之时辅弼东周戡定王室之不殒繄二国之是頼也故文侯之命曰汝多修扞我于艰若汝予嘉是乃扞御于艰难诛犬戎而成周室也   王曰父义和其归视尔师宁尔邦用赉尔秬鬯一卣彤弓一彤矢百卢弓一卢矢百马四匹   林氏曰诸侯有锡所以示一人之至恩礼物不同所以昭人君之厚徳何则天下之大不能独治必有资于共治之人惟吾同姓之亲恩同肺腑徳厚丘山得不頼于维持之力推奬之功也古者先王之制征伐叛而讨之所以示刑服而舍之所以示徳故诸侯征伐有功则赐之弓矢夫文侯扞我多艰宜乎赐之有彤有卢也马之为物可以任重可以代劳其性则柔顺而能行此正如坤为人臣之徳也故诸侯享天子以马天子之锡诸侯亦以马其意可见矣   张氏曰卣中尊也有中和之徳足以承先祖奉祭祀故以秬鬯一卣赉之彤者正阳之色也卢者正隂之色也阳为徳赐之以彤弓彤矢者以其徳足以防绍乃辟也隂为刑赐之以卢弓卢矢者以其刑足以扞我于艰也马之为物其行地无疆承载于下而使人无为于上有臣道焉故又赉之以马四匹   父往哉柔逺能迩惠康小民无荒宁简恤尔都用成尔显徳   林氏曰天下之势有逺迩人君之治在徳政近者易治而逺者易疎惟人君以徳而为政逺者既柔则迩者自归感此而彼应感近而逺应将见如婴儿之慕驹犊之从其从之也不期而然矣且民之情不难服也爱之则亲不难格也利之则至何则好顺而恶逆者斯民之常心一咈其心则彼将防持而去好利而恶害者民之常情一顺其情则彼将竭蹷而趋为人上者得不以惠而康之乎   东坡曰唐徳宗奉天之难陆防为作制书武夫悍卒皆为出涕唐是以复兴呜呼平王独无此臣哉张氏曰逺者柔之则逺人格迩者能之则迩人安告文侯以柔逺能迩者以晋戎狄之与隣故也至于小民则其保为尤难故欲其惠康之也惠以爱之康以安之则小民可得而保矣   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精义卷五十     宗 黄伦 撰   鲁侯伯禽宅曲阜徐夷并兴东郊不开作费誓   无垢曰东郊不开言淮夷徐戎自东而来也伯禽讲武治粮申令于费费非战地也   孔武仲曰夫圣人之定书将以垂法于后世所以垂于后世者莫若立言之深切着明苟其言之善足以为法于人矣则位虽卑徳虽薄何害其言之善乎苟其言之不善且或无言可録则虽桀纣之位贵为天子子弓之贤亚于圣人不闻有言可法于后世然则诗书之所録何必待其徳与位哉此秦穆公不用蹇叔之言一战于殽而败绩归而有悔过自新之意鲁伯禽率三郊三遂之兵征讨徐夷有藩屛王室尊事天子之心是皆有美言善道可为后世之法列于书之末不亦宜乎   张沂曰尚书谓之帝王遗书何以系之以费誓秦誓曰孔子叙书以鲁有佐王讨罪之备秦有悔过自誓之戒足为世法故録以备王事然则秦鲁之君皆是王臣故録其誓而系之周书亦犹臯陶之谟系于虞书也以是论之何必他议或曰孔安国曰鲁有治戎征伐之备今子言鲁有佐王讨罪之备何据乎曰今据蔡仲之命曰成王东征淮夷费誓曰徐戎淮夷并兴鲁侯征之于费而誓众是同王征伐而有备也周之时诸侯征伐多矣其事不载于书今独载费誓是伯禽为圣人后能佐王讨罪故録其誓也   林氏曰何彼秾矣平王之诗而系之国风者以治内之事在焉駉者僖公之诗而继以颂后者以长善之意在焉今书者政事之纪帝王之轨范而连之以诸侯之事者孔子之意以鲁有治戎征讨之备秦有悔过自誓之戒足以为法故録以示于后葢以长善救失之心是知诗书之意相为表里   吕氏曰帝王诰命至于文侯之命已絶文侯之命既絶是书合当以此终然而犹有费誓秦誓于其后孔子定书自有深意帝王之道乃古今常行共由之道也若是书终于平王文侯之命则是天子诸侯不能出诰命书便絶于此诰命有时而穷孔子要后世之道理无穷后面所以又有两篇诸侯之誓正恐当时以为圣人之道如天天不可阶而升道便于此穷极断絶了且如易不终于既济而终于未济若终于既济是天下无余事易已无余蕴如此则是易有时而穷惟是终于未济所以见易无时而穷若书果终于文侯之命则是帝王之泽亦终人无縁进于帝王之道所以存此两者费誓一篇见得帝王之遗泽尚在夫子尝言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时当春秋王纲解纽惟鲁尚有周家典章文物纪纲法度由鲁亦可以至于道孔子所以存费誓一篇见伯禽创业垂统承周公之敎为无穷之法   费誓   公曰嗟人无哗聴命徂兹淮夷徐戎并兴善乃甲胄敿乃干无敢不吊备乃弓矢锻乃戈矛砺乃锋刄无敢不善   无垢曰弓矢言备戈矛言锻锋刄言砺皆法言也孔頴达曰弓一则矢百弓十则矢千使之数备足其説是矣戈矛非锻则不精锋刄非砺则不利   林氏曰好生而恶死者天下之常情也今也鲁侯驱民于万死一生之地冒锋镝犯霜露以从事于此而又整戎备戒其士卒以至无有不善者何哉葢好生恶死虽天下之常情而所欲有甚于生所恶有甚于死者为人上者得不所欲与之聚之所恶与之去之夫然后与民同乐而上下咸安者哉傅説曰惟干戈省厥躬葢已之不正物将奈何今淮夷徐戎侵我边鄙戕我人民吾得不帅民以去之宜乎告誓之如是之严也   张氏曰甲之于身胄之于首干之扞蔽皆所以自卫也乃甲冑者简择之而使精也敿乃干者攻治之而使谨也凡用兵逺则弓矢者射之近则矛者勾之戈者刺之则弓矢戈矛与夫锋刄皆所以讨敌者也弓一而矢百则弓矢欲其备戈矛必有金而成之故戈矛欲其鍜锋刄必就砺也然后利故锋刄欲其砺用兵行师以自卫者为先而讨敌者次之故先言甲胄干而后曰弓矢戈矛锋刄至于甲胄干非特欲其善也又欲其无敢不吊则其所以自卫者尤致其谨也   吕氏曰大抵戎狄徳盛则后服徳衰则先叛葢气禀之偏者难服易叛所以伯禽宅曲阜之初徐戎乘新定未集便乘间来作乱   今惟淫舍牿牛马杜乃擭敜乃穽无敢伤牿牿之伤汝则有常刑   无垢曰牛马为车战及负载之用军事所不可忽也擭设机以捕兽者也穽掘地以陷兽者也军傍之民有此类者本非有意于取军中牛马也然当吾放牧之际傥不杜絶敜塞之则必伤吾牛马以害军事故不杜敜有至伤牿者则军有常刑矣此誓军傍居民也呜呼军自军民自民在军则战在民则耕故虽有军事而军傍居民不妨其安业也先王行兵乃如常事矣   马牛其风臣妾逋逃勿敢越逐祗复之我商赉汝乃越逐不复汝则有常刑无敢寇攘逾垣墙窃马牛诱臣妾汝则有常刑   无垢曰虽马牛其风可逐而不敢逐臣妾逋逃可捕而不敢捕勿敢越逐者恐乱军众也有能得放逸之马牛逋逃之臣妾而谨还其本主者此良民也吾乃商度多寡而等级以赏赉之所以劝其守分而不生侥幸之心也 又曰乃越其部分不待号令而擅自捕逐之者乃有得马牛臣妾认为己有而不还本主者二者则军有常刑矣所以禁其乱众而止其苟得也 又曰人众则气盛故多妄作又有小人鼓唱其间故有恃众而为寇盗者攘敓人财物者逾垣墙而为奸者窃他人马牛者诱他人臣妾者固所不能免也唯探赜索隠钩深致逺长虑却顾知其必有此事而先为之防范则众心安定而小人无能为矣盖刑所以禁未发而制邪心也其算索物情如此其精以此心而料敌制胜葢有余矣   甲戌我惟征徐戎峙乃糗粮无敢不逮汝则有大刑鲁人三郊三遂峙乃桢榦甲戌我惟筑无敢不供汝则有无余刑非杀鲁人三郊三遂峙乃刍茭无敢不多汝则有大刑   无垢曰夫淮夷徐戎以伯禽宅曲阜而兴兵侵扰今不俟其至先往征之此兵法所谓先有夺人之心也葢兴兵而来则其备严未至而先征之则出其不意而彼气防以周公之子行兵如此则知三代行兵与宋襄公成安君大异矣 又曰两军相当性命相角干戈相持不服炊爨不事匕箸为此干糒以充饥虚葢军饱则气盈饥则气乏其于糗粮其可不储峙之以供军需乎其或不逮使三军饥乏是乏军兴也兵法乏军兴者斩汝则有大刑谓付之死地也军事至重不得不严也 又曰天子六军则有六乡六遂大国三军故止言三郊三遂乡即郊也国外曰郊郊外曰遂百里为郊二百里为遂三郊三遂储蓄桢榦以备筑壁垒及距堙之属也距堙即土山也在外以闚城中在内以闚敌情桢榦谓筑墙所立两木谓之桢当墙两边障土者谓之榦榦即诗所谓缩板   东坡曰徐戎淮夷近在鲁东郊不伐之于郊而载糗逺征其国既以甲戌筑亦以甲戌行何也古来未有知其説者以予考之伯禽初至鲁鲁人未附韩信所谓非素拊循士大夫驱市人而战者若伐之于东郊鲁人自战其地易以败散筑城而守之徐夷必争使土功不得成故以是日筑亦以是日行徐夷方空国冦鲁鲁侯乃以大兵往攻其巢穴师兴之日东郊之围自解所谓攻其必救筑者亦得成功也费誓言征言筑而终不言战盖妙于用兵周公之子葢亦多才多艺耶 又曰汝敢不供桢榦则吾之刑汝不遗余力矣特不杀而已糗粮刍茭不供则军饥故皆用大刑大刑死刑也桢榦不供比刍茭差缓故用无余刑非杀也近时学者乃谓无余刑孥戮也非止杀其身而已至于杀而犹不止谁忍言之伯禽周公之子也而至于是哉 又曰言鲁人以别之知当时有诸侯之师也桢榦刍茭皆重物故独使鲁人供之三郊三遂南西北方郊遂之人东郊以备冦不供也徐夷作难乆矣鲁固受其害而以宅伯禽知周公不私其子也伯禽生而富贵安佚始侯于鲁遇难而能济达于政练于兵皆见于费誓知周公教子有方也孔子叙书葢取此也余考伯禽为方伯凡所统率兵皆在焉何独鲁人而已而供桢榦刍茭独鲁人者葢糗粮则诸侯之师可自办而桢榦刍茭皆重且多岂可使诸侯逺致哉   林氏曰兵凶器也亦可置之吉战危事也亦可置之安但观其用心如何耳使其心乎安民则不在于杀伐为事不在于勇敢为能而大意欲为民去害而即安以乱而易治彼以有心来我以无心应不得不然也故其戒誓之辞御戎之备无所不至戒誓之后汝往徂征故峙乃糗粮则逺者可致也故使诸侯之人峙乃桢榦刍茭则宜赋役近者故使鲁人供之凡事之轻则誓之以常刑事之重则誓之以大刑且先王之时以去害为务以仁民为政应天顺人兴师动众出于仁义而刑尚不可忘则知古者用兵未有去刑而能治也是必责之甚严戒之至备不得已而后动其于刑必使易避难犯以喻之至熟而后加焉故使之有过于死而人不怨也   胡氏曰郊遂者制军之数也天子六卿故六军大国三卿故三军鲁以方百里之地非若王畿之可以制军如乡之数葢合采邑与受田之人以其在野是以谓之三遂也方徐戎并兴三乡之军未足以支故兼起于三遂也   秦穆公伐郑晋襄公帅师败诸崤还归作秦誓   无垢曰秦穆公初与晋文公伐郑郑使烛之武说秦秦与郑盟而使杞子逢孙杨孙戌之杞子自郑使告于秦曰郑人使我掌北门之管若潜师以来国可得也秦穆访诸蹇叔蹇叔不可公辞焉而召孟明西乞白乙使三人帅师伐郑师经崤渑晋界也而不假道焉三人者其谋泄乃灭滑而还晋以秦因国有大防而越境伐郑师行不以告故候其师归败之于崤获三帅焉晋文公夫人文嬴秦女也请三帅曰彼实间吾二君寡君若得而食之不厌君何辱讨焉使归就戮于秦以逞寡君之志若何公许之晋侯归之穆公素服郊次向师而哭曰孤违蹇叔以辱二三子孤之罪也不替孟明孤之过也秦人记此事于史孔子得其悔过之誓故取以附于周书之未焉 又曰军旅用誓岂独秦国而圣人特取以附周书之末是知当时之誓师皆不义之举也独秦以悔过而作誓此诸国所无而暗合三王之道者也故孔子有取焉杨氏曰或问春秋止获麟述其防者众矣书毕秦誓宁无意乎愿闻其说曰仲尼蕴圣人之业而不得施者也其生不辰于鲁则昭公见逐在周则子朝造乱弑君三十六灭国五十二三纲絶矣仲尼歴聘以救之则又不得其位故退而定礼乐删诗书修春秋以防乎防立乎教其删书也尧舜之典大禹臯陶之谟商周之训诰誓命渊然垂教亦备矣帝王之书至文侯之命而终焉则平王而下诰命絶矣周之号令不行于天下名位焉而已秦穆公西夷之国也乃能悔过誓众作秦誓焉是三代之诰誓王朝所以令天下之文周不能有之而秦僭焉夫吴楚僣称王徒窃其名号不过荣于外焉春秋尚夷而外之况秦穆公遂窃为帝王诰誓之文其志可量哉圣人见其防则防其着思其渐则忧其大履霜之不禁坚氷可期矣滥觞之不支襄陵难遏矣秦穆之僣为誓命其履霜乎其滥觞乎易曰臣弑其君子弑其父匪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由辨之不早辨也太史公曰秦杂戎狄之俗位在藩臣而胪于郊祀君子惧焉子云曰天子制公侯伯子男也庸庸节节节莫差于僭僭莫重于祭祭莫重于地地莫重于天则宣文宣灵其兆也如是则秦之祖己僭王者之郊也至穆公遂僭乎誓也卒洎乎灭二周而迁九鼎岂一朝一夕之故哉则秦誓者其履霜也其滥觞也故仲尼删书毕秦誓者有伤焉有戒焉三代之诰誓中国之王不能行之西夷之君乃用焉不亦伤乎然秦国之僭乱周若不早辨之秦之子孙循袭寖长其可量哉故亦以戒周也设周有明王复兴悟孔子之戒消坚氷于履霜堤襄陵于滥觞防防不至于着杜渐不及于大立制度以诛僭窃后世安有稽首归秦者哉故曰有伤焉有戒焉呜呼仲尼删书立教不徒焉耳   吕氏曰穆公既为晋所败深自克责作为悔过之书孔子所以载之于二帝三王之后这一书之理便是二帝三王之阶梯圣人之全体在易之干干之徳便是圣人之徳干本广大其徳刚健中正纯粹精也人若要精于干徳阶梯在甚处在复卦一阳生于五隂之下五隂在上重叠积累正如衰世末路人为私意障蔽然一阳生莫之能御须有复乎干之理复是进乎干之梯阶春秋之时三纲五常都不明去二帝三王之时大段逺正如五隂在上看此一篇见得回心悔过其辞恳笃至诚若推是心以往便可到尧舜禹汤地位前许多私意邪虑亦蔽他不得书之秦誓便是易之复卦学者须玩味   秦誓   公曰嗟我士听无哗予誓告汝羣言之首古人有言曰民讫自若是多盘责人斯无难惟受责俾如流是惟艰哉我心之忧日月逾迈若弗云来惟古之谋人则曰未就予忌惟今之谋人姑将以为亲虽则云然尚猷询兹黄髪则罔所愆番番良士旅力既愆我尚有之仡仡勇夫射御不违我尚不欲惟截截善谝言俾君子易辞我皇多有之昧昧我思之如有一介臣断断猗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人之有技若已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如自其口出是能容之以保我子孙黎民亦职有利哉人之有技冒疾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达是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邦之杌陧曰由一人邦之荣怀亦尚一人之庆【按此篇经解永乐大典原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