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仕遗规补编  (清)陈宏谋 辑   ●目录   卷一   卷二   卷三   卷四   跋   ●学仕遗规补编卷一   桂林陈宏谋榕门辑   子锺珂   侄锺理 锺琛   孙兰森同编校   蔡云怡储积议   ◆蔡云怡储积议 【 名懋德字维立号云怡江苏昆山人明万厯进士官至山西巡抚闯贼起殉难谥忠襄】   谨按德惟善政。政在养民。民不可一日无养。岁难保其不荒。筹养于既荒之后。其势逆而难徧。筹养于未荒之先。其势顺而易周。惟荒有大小广狭不同。其储积粜借。有难以一法绳者。蔡忠襄公于浙江有劝籴分粜之条。有分约立社之条。遵循朱子成法而变通之。且于劝输积谷之中。寓缓急任恤之教。揆之近时情势。确乎可见之施行。如此言学。乃实学也。如此言政。乃实政也。有养民之责者。其究心焉。   一典铺积米平粜   一大户领银远籴   一实贮在官仓廪   一鼓励典铺乐积   一招徕行商远来   一弛禁邻封阻米   一劝谕栈房接济   一严拏市棍哄抢   一定仓制   一遵社义   一因仓基   一裕仓本   一示劝惩   一推仓长   一明社约   ○一典铺积米平粜   一典铺积米平粜。 浙省城乡典铺。约有一百七十余铺。前抚劝籴大铺三百石。小铺百余石。大小约每铺二百余石。是百七十余典。积米三万余石。殷实之民。尤不止此。籴米之时。给以官批。令赴远处产米地方贩米。务期实数报官。毋容伪指囷仓。空申帐簿。临期仍籴于市河。反高米价。发粜之时。或听典铺自卖。或分散各里牙铺转卖。悉照时价。庶无挨挤打抢之害。盖打抢诸弊。皆繇官粜微利。于是有衙役暗籴。游棍强籴。奸牙转籴。甚有典铺虚报米数。雇倩勇悍。多籴贵粜。以至各行作手。借口籴米。攘臂争先。乘机打抢。若懦弱贫民。伺候竟日。挨挤不前。徒废生业。竟不得颗粒归者。此官粜所为利病参半也。今后止于每年冬给批。籴米验贮。限次年五六二月出粜。此外籴户之零顿。时值之低昂。官俱不问。如此既无衙役奸牙及无赖游棍混籴打抢之虞。而冬收夏出。必有什一之息。彼亦称便而乐行也。   ○一大户领银远籴   一大户领银远籴。 杭城产米本少。食指甚繁。势必仰给于别境之米。偶遇荒歉。他处遏籴。米艘不来。杭民立槁。但临荒遣籴。似临渴而凿泉。比籴归时。似远水救近火。即有小益。无济燃眉。今后着前报大户。预给官银宪批。各于产米价贱地方贩籴。楚吴之米。以冬为期。金绍新籼。以秋为期。仍请院台移文邻省尽弛遏籴之禁。彼此互相灌输。贩籴决无阻滞。凡道里搬运之费。攒入米价。毋令亏赔。大户効劳如法者。量赐扁奖。此以济商艘远来之不及者也。   以上一条。蔡公行之于浙有济。旋虑其滋弊。难以久行。如云典商尚义者固有。而精于营利。锱铢必较者为多。且蓄粒与蓄货不同。有搬运之烦。有收耗之费。而又责之以平粜。既折子母之利。又危之以鬬争可抢之虞。宜其勉强一时也。大户保重身家。领银远贩。有风波漂荡之患。有道路不测之虞。领批报数。造册开销。不无吏胥需索之费。且大户之名。人不乐居。于是悭而猾者。贿里胥以自匿。其豪有力者。嘱托势宦。多方营免。而报充率多中人之家。中人之家。一承兹役。备厯前苦。恐贫者未沾实惠。而中人已坐困矣。此蔡公当日所虑及者。故又有积储社仓之条件。救荒者可以知所变通矣。   ○一实贮在官仓廪   一实贮在官仓廪。 往时收贮积谷。多系仓吏图便折干。挪移营运。遇查盘岁核。或以折价贮库。秋成补籴为辞。或以迫限督催强籴。不堪充数。及年年减耗。有损无增。以致仓廪日虚。今后凡追应纳仓谷。务籴本色上仓。如果青黄不接。或仍折银。初冬实籴。或即照谷计算纳米。以杜奸胥折干侵弊。其米谷亦须设法出陈易新。每岁夏季给借。冬初收纳。不得久贮。致滋浥烂耗减。庶仓廪非空名。而备赈有实益矣。给借仓谷。市民春杵不便。合听乡里十人同具十券。收时量加息谷。以补耗减。   ○一鼓励典铺乐积   一鼓励典铺乐积。 典铺积米。责令官粜。勉应一时。势难久遵。今欲使人人乐积。莫若仍许其时价发粜。非为典铺省数金之赀也。盖官价之名甚美。行之目前。徒添奸棍挤抢之扰。讹传远方。复阻米商趋赴之期。况典商算析锱铢。惟知营利。积米奉官法。发米不亏私本。又何惮而不多积乎。更有一法。许民闲以物质米。以银取质。悉照时值。银米通融。盖穷民质银。仍多籴米过活。或全要米。或半用银。一听民便。则所积之米。陆续散出。民受接济之惠。而积米之赀。仍得花息。计孰便于此者。但积籴之时。务要领批往远处产米地方贩归。实数着同保正具呈甘结。以虚数妄报者罪。彼保身家。自知遵守。不必另托衙官查核。以滋骚扰。如是而典铺仍藐玩不遵者。绳以三尺何辞。   ○一招徕行商远来   一招徕行商远来。 昔卢坦为宣歙观察使。岁饥。或有请抑谷价者。坦曰。宣歙谷少。仰藉四方。若价贱。则商船不来。益贵矣。因每石量加十许钱。四方闻之。争相辐凑。价遂日减。此通商之利也。又有一弊。每缘奸牙猾铺。空手斛其来货。负价任意迁延。是以外商朿手耽悞。望风畏缩。阻于中道。随地发卖。市河米船鲜至。米价何由得平。今后宜公举诚实有身家者一人为牙首。许其稽察各牙。不系无本之人。方许开行接商。凡商船一空。即交米价。令其即行。不致久滞。如有侵用久拖者。本商呈官。定与追给。又请备行各经由关榷。凡粮食重载。悉蠲其税。查验明白。船到即发。毋久掯留。又晓谕入关米船。另行优恤。决无装兵杂运之差。则外商闻风四集。虽欲遏之而不可得。米货并凑。米价自平矣。   ○一弛禁邻封阻米   一弛禁邻封阻米。 遏籴之令。在列国时己知不善。况今率土莫非王民。乃忍为秦越之视乎。彼固曰吾以自保其民耳。不知遏籴令下。奸贾偷行。徒饱巡役之壑。奸民鼓众挟制。囷积之家。扃钥善藏。本地之米不出。截留强籴。行商之米不通。饥民嗷嗷。羣情汹汹。如今岁苏常诸郡邑产米自富。一经严禁。而米价反高。打抢屡屡。见告遏籴。不特病邻封。而还以自病其民。此明鉴也。至于杭郡。上仰食于绍金新粒。下俯给于嘉湖晚粳。而苏常以迨湖广。实为四时不匮之源。吴中遏籴。甚且截留楚米。是米源已涸。武林处坐槁之势。安得不骤然腾沸。日增三倍乎。今于平时先请三台严督所辖守令。不许禁阻。并移檄湖广应天抚按。转谕各属。尽弛遏禁。粮食时时疏通。商民两听其便。庶无米之地。自受疏通之利矣。   遏籴之举。有碍邻封。本境亦殊滋事。不可不知。   ○一劝谕栈房接济   一权谕栈房接济。 塘栖四面水乡。各省米荳货物。辐凑彼处。搢绅及富厚之家。皆于此置造栈房。或自积营利。或召贮取租。其来久矣。大抵米粟出产有限。积囤无穷。秋成谷贱则收。次夏丝齐则发。换易之利。每至数倍。今因其栈房之便。积囤之利。劝令随力加积。据实报数在县。或置一簿。听各栈户认填余积米若干担。除五月闲换丝发变外。务照原认米数。于青黄时候。督令湖墅发粜。接济省下饥荒。仍照时价。不亏原本。彼则总之取利。我则借以济荒。又或令塘栖积米之家。领批附籴。其人起家■〈豆斗〉斛糠粃之闲。计算必精。驾轻就熟。又得借官批庇其新米。舳舻衔尾。雨公及私。诚两便也。   ○一严拏市棍哄抢   一严拏市棍哄抢。 昔宋度宗七年时大饥。知抚州黄裳大书闭籴者籍。强籴者斩。不抑米价。劝分有方。民赖以济。故遇荒歉米贵。必如黄抚州大张告示。闭籴强籴。均有严法。法在必行。市棍畏威敛戢。而有米者无抢打之虞。有闭籴之籍。则米自肯出。市价既平。民情亦定。此外有无籍倡乱之徒。立擒正法。是弭乱正所以救荒也。   蔡公官浙。适值奇荒。民米昂缺。商米阻绝。人心惶惶。不得不广招劝籴。分头接济。幸赖公曲体人情。严禁扰索。不致滋事。究竟典铺代籴。富户广粜。不可恃也。自古备荒之策。总不外乎常平社仓二者。常平赈粜兼资。遇市米缺少。必有官米出粜。市米方不居奇。所虑者官储之米。终不足以食一邑之民。不粜则一时昂贵。早粜则立见其竭。官米竭而市米益以居奇矣。故官米不粜不能接济。而太早则难于为继。官粜不贱非所以惠民。而太贱则与市价悬殊。胥役勾通把持。地棍强买罔利。转为囤积待价之弊。所以蔡公于劝籴之外。筹及建仓分社条件。并录于后。   ○一定仓制   一定仓制。 朱子社仓法。初建于崇安开耀乡。请于本府。得米六百石。夏间赈贷。至冬纳还。每石量收息米二斗。自后随年敛散。小歉则蠲其息之半。大歉则尽蠲之。有富家愿出米作本者。亦从其便。今宜仿其意而消息之。即付乡约保甲而行。每乡有约。每约有仓。以本里之蓄。济本里之饥。收丰岁之赢。救歉岁之乏。缓急相通。不出同井。子母相生。总利同里。乡中人亦必有乐从者也。   ○一遵社义   一遵社义。 社仓之难举易废者。以上台风劝时。士民输谷入官。即为官物。封贮不动。有耗无增。人安得常乐施。廪安得有余积。盖袭社仓之美名。而失社仓之妙用。所以闲行而不能经久也。今如朱子随时敛散。加息减蠲之法。而更随宜变通于其闲。则法可久行。而泽徧郡邑矣。   ○一因仓基   一因仓基。 建仓工费。此时必难即办。既奉设立乡约。必有约所。在宽敞寺观。即于寺观内择其坚固空房二三闲。设法修改。或作板柜。亦可贮谷。总期因便。以省营建之费。   如此则建仓之费可省。正可留增社本也。   ○一裕仓本   一裕仓本。 朱子请府米六百石为本。今议每乡置仓。难尽请粟于官矣。欲劝民闲义助。地处贫瘠。未必乐输。难以强派。近奉疏请四积之法。可以斟酌行之。如纳粟援例达部。分贮可作社本。本乡绝产。为奸里影占者。可以清出。即充社本也。金作赎刑。除大辟外。照例准赎罪外。批加刑责。及例重情轻者。量纳谷于本社。从轻宥免。且俗于建宇修剎。礼僧放生。每不吝捐金。共成胜果。何如本约中设廒积粟。赈茕助乏。全活目前饥民。正是真实功德。岂与徼福冥冥可同日语。此亦因俗转移之一机括。化无用为有用之大经济也。   增添社本之法。今日亦可推广而行之。   ○一示劝惩   一示劝惩。 约中贤士大夫。留心桑梓。身先为倡。则愿输义士。必有风行云凑者。而又通颁宪约。旌善惩恶。如一约中富而好义者。量力捐输若干石。与孝子悌弟。一体载纪善簿。其犯罪应记惩钉匾而知改悔者。愿输谷若干石。姑宽载惩恶簿。再犯不悛。然后载簿钉匾其门。总在本乡中随人劝谕。随地鼓舞。积少成多。不患社本不积渐加增也。   劝惩兼行。亦筹添社本之一法也。   ○一推仓长   一推仓长。 社仓既附约所。即选举有家有行约正约副司之。夏散冬收。听在本约通融借贷。仍量给看守折耗之费。县官给印簿二扇。一存县。一存仓。止报出入时日数目。以凭不时清稽。官府不必另委盘查滋扰。   查盘之滋扰者。书役则有需索陋规。若委佐杂。则于伺应之外。又有陋规。本官之外。又有书役。愈慎重。愈多损害。近日各省有分委佐杂稽查社谷之举。祗图一己省便。不顾有累社长。不可不知。   ○一明社约   一明社约。 按社建仓。即按约分借。虽有限之储。未能供一岁之食。然乡皆有仓。仓皆有谷。猝遇灾荒。皆有所备。亦足安辑人情。平时同里相周。不失任恤高风。官民实力遵行。地方杜争抢之患。养也而教行乎其闲矣。   社谷分贮各乡。乡民就近借还。无远涉之苦。社正司其出入。无投领造册之费。胥役无权。民无守候。年年借还。借谷还谷。无秋后买补之烦。取息甚轻。所收息谷。仍作社本。渐次加多。利仍在于本社。朱子当年借官谷为社本。数年之后。归还官谷。即可以息作本。不独可行于当年。后世皆可踵而行之。况今生齿日繁。产米只有此数。以官养民。势所不给。惟社仓之法。犹有以民养民。藏富于民遗意。祗因人心不古。日久弊生。举行社仓。远不如朱子时之易。而居官者遂以社仓虽系良法。祗可行于朱子之时。不可行于今日也。现在各省犹有举行社仓者。亦不过以此为朱子良法。未可厚非。奉行故事耳。若能就近时民情。细加体察。师法朱子本意。尽可防其弊而存其利。除其暂时之弊。而收其经久之利。蔡公于浙所定各条。皆师其意而存其利也。予于所到地方。曾师其意而行之。甫行似觉疑难。借还一年。民获接济。捐输分社。渐有其人。久之必有实效。附载数条。聊备参观。   一社长宜慎选。以专责成也。社谷收支。悉听社长。官役不为掣肘。衿监乡绅。不许搀越挟制。社长得人。一社均资接济。必须有身家而好善者。地方官采访士民。方可充当。官给委牌一张。印簿二本。簿首载明某社。及应借村庄。谷麦数目。社长于临借时将所借数目。填入簿内。借毕结一总数。一簿缴官。簿末结总。照折式填报。 【 另有折式】 总数相符。即可存查。不必取社长仓收。亦不必差役往查。不得听书吏苛驳。社长遇事革退。将委牌缴销。   一社长宜优待。以示鼓励也。社长与乡约保长练长不同。应于绅衿耆庶内公正有品者充任。并非奔走伺应之役。平时优以礼貌。免其门户杂差。相见时虽系耆民。皆照生监之例相待。地方官有事传问。令其呈禀回复。不得动辄票唤。频频奔走衙门。有指告强借抗欠者。官即拘究。不得纵延。社谷少而社副不能得人者。或只设社长一人。社正副公正者。三年为满。仍当慰留。如不能留。另选充任。如僻村不能得人。或两人分任。或选定数人轮任。年满者。给匾之后。准充乡饮宾。徇私不公者革退。有侵冒亏欠者监追。一息谷宜酌定。以省耗费也。每户应借谷一石。麦减半。每借一石。收息一斗。此外再收二升。以一升为盘量折耗。以一升为看管仓夫口食。再于息谷内。每年给社长养廉谷八石。听社长开销。新旧社长交代。借时即以借数作收数。还时即以还数作交数。以省盘量之烦费。   一借谷村庄。先宜编定。以便借还也。某社之谷。均就远近酌分。一经编定。向后年年如此。不许搀越混借。借谷之村。有捐添社本者。亦即贮于本社。不许拨往别社。总令士民咸知本社之谷。永为各村公共盖藏。各有宁多毋少之意。方见实济。   一歉年免息。宜按分数。以示抚恤也。地方歉收在五六分者。先行详明所借社谷。夏收有完麦者。免其加息。不能完者。缓至秋后。仍免收息。如秋收并歉。再缓至次年。仍免收息。此等欠户。来春仍准借给。已报成灾者详免。一概缓至来夏。仍止收本谷。免其加息。上年因灾未完之户。次年仍凖借给。本年因冰雹歉收。当下借给籽种。在借半之外者秋后免息。止还本谷。地方虽遇灾荒。不得请拨社谷赈粜不得拨充兵粮。   一借户宜先指定。以免混滥也。社谷原资农民。籽种必系耕农。方可借给。其无业及手艺者。贸易者。概不准借。佃户一体借给。生监兵役。现在耕田者。亦准取保借给。耕农有谷之家。不准借给。凡借谷必须有营业者二三人作保。领内填明某某保。社长问明保人。方准借给。殷实者即一人亦可作保。秋后先领保人催交。不还先近本户。无著者。保人代还。捏名作保。及朋名互保者。社长即不得滥借。虽系社长戚友。无保人亦不许借。借户既系耕农。又有保人催追代还。不至累及社长。冒名滥借。朋名互借。社长难辞其咎。本年负欠保人代还之户。次年不许再借。   一捐谷就近交仓。以省远涉也。捐输社本。不拘多少。不拘谷麦。就近交于本社。社长收仓后。即开单报官。永作本社实贮之数。不必本人到官。官于报到。即将某某捐谷麦若干。列名出示本仓。以彰义举。以杜侵隐。   一离社太远之村。准分新社。以便借还也。凡旧存社谷己多。有离社太远之村。准其分社。即于新社之村。选充社长。不许隔社兼管。倘社谷不多。而远村求其分社。官亦为之筹划。或设法捐添。通融动拨。不可拨者。请官动拨官谷。暂作社本。俟息谷积多。足数出借。然后仍还官仓。凡动拨分社。即令应借之户赴领。秋后即就近还于新仓。以免搬运之烦。   地方有迎神赛会演戏。及诸无益等事。俱可减省。将银钱归于社仓出借。秋后还谷。永作社本。其动拨官谷作社本。乃朱子□行成法。予曾踵而行之。在城在社。均为接济民□之官谷。但须奏明耳。   一传齐社长面谕。以示郑重也。每届新年。官民皆属闲暇。传齐社长。当□劝谕。面给印簿。悉听社长与该处借户。定期开仓。社长一面出借。一面报官。不必请官示期。定例出借一半。仍存一半。倘遇米贵。必须多借。禀官候示。所用斛斗。官为较准即□。发给某社。不得复用市斗市斛。米谷尾数。至升而止。不必列入合勺抄撮。   一捐输社本。宜分别议叙。以旌义举也。九卿议定捐十石以上者。地方官给花红示奖。三十石以上。给以匾额。五十石以上。报明上司。递加给匾。捐至三百石者。奏请给以顶带。数年零星捐输。许其积算给奖。有捐建社仓。及捐地基木石者。照所□体计费给奖。   一地方官有倡捐买谷作社本者。通详候示奖叙。平日经理有方。劝捐百谷。或分社便民。或建仓贮谷者。报明存案。遇计典保□升调。列入事实。不可笼统粉饰。如漫不经心。有地棍阻□社长。不为社长作主。及□役需索社长而不究者。府州详□。分别记过参处。擅动社谷。挪补别项者。参革追赔。   一新官到任。止询明社长贮谷实数。取结即作交代。如新官以社长之言不作凭。就印簿抽查借户。虚实即明。不必逐社盘量。亦不必委佐杂盘查。致滋扰索。于正项仓库之外。另结通报。不必统入正项仓粮款内。   附社长报官折式   ?附社长报官折式 【 有此折式。以杜胥吏苛驳需索。】   某社 【 在城某方离城几十里】 社正副某某   某年详明借半若干 未借完者注明 某乡某村偏灾动借若干不在借半之内 【 另条注明】   现在实贮在仓若干   某社收还社本若干 捐输若干 【 无者注无字】  息若干除开销社长养廉外尚存息谷若干   全完无欠   未完若干   后世以社仓不可行。大率谓社长难得其人。官不稽查。则难信而滋弊。官为稽查。则拘于官法。而民不获实济。选得其人矣。良善者多惧累而不肯充。而求充者。多非良善可信之人。不借则于民食无益。而滥借则恐其负欠无着。经胥役之手。则需索不免。而不经胥役。则官无从稽核。社谷多。村庄多。则社长力不能胜。谷少地近。社长固易经管。则谷不敷借。而苦于无可增添。有此数难。故羣以社仓不可行于今日。致将旧有社谷。请归并城仓。官为经管。甚至视为无碍公物。变价以充别项公用者。全悖社仓之本义。坐视社仓之敝坏。偶遇雨水不调。荒歉有象。乡民无所恃赖。仰食于官。远不济急。势难普徧。此时民心惶惶。官仓之谷。断不能即有济于乡民。总不如各乡皆有社谷。可以就近接济。民不至转徙。官亦有所把握。秋后即果荒歉。亦可徐图赈济也。予目击情形。揆之时事。大率如此。旧曾定有条规。除前人条件已载外。附列数条。皆因今时之病。为对证之药。虽不能全无弊病。而规模已定。究竟弊小而利大。弊虽偶一有之。利则四境有济。经久可恃也。且借谷还谷。虽有负欠之户。清追仍还本谷。不须秋后买谷。致昂市价。舍此不务。坐听四境无颗粒之积。官仓之谷。远莫致之。偶遇早涝。大户有谷。未必人人可借。人心惶惶。恐滋事端。祇因物力艰难。邻里虽有善人。救灾恤患之心。不敌其趋利避累之计。故于公正社长。必须发给执照。给以养廉。地棍阻挠。必须为之主持。借户负骗。必须责成保户。官吏掣肘。必须予以权宜。书役苛索。必须发给折式。层层卫护社长。正层层责成社长。无非为四境贫民。储此缓急可恃之谷也。虽其中不免无着之欠。而逐年着追。不至甚多。其不欠者。则于本无亏。息又生息。再得勤政爱民之官。视民事如家事。鼓舞劝输。设法增添。则其势更顺。而为利更溥。切不可执社仓难行于今日。而因噎废食也   学仕遗规补编卷一终   ●学仕遗规补编卷二   桂林陈宏谋榕门辑   子锺珂   侄锺理 锺琛   孙兰森同编校   蔡云怡约保法   ◆蔡云怡约保法 【 备兵西浙时行履贯见前】   谨按保甲之行。所以弭盗贼。缉奸匪也。屡奉敕旨通行。现今各省州县。无不遵守。顾悬挂门牌。但存故套。祗见有编查之扰。未见有弭盗之益。保甲之举。竟为老生常谈矣。揆其所由。生齿日繁。烟户稠密。如查造门牌。将一家之男妇老幼。一一造入。已觉滋扰。更有将一户之生理田地贫富造入。谓可以备赈粜。而定劝惩。一切鼠窃暧昧之事。皆令查报。每保甲焉能得如许公正无私之人。责以一切之事。法所不及。势亦难行。而于应行查报之窝盗局赌。显而易见诸事。转不能行矣。蔡忠襄公所著约保法。条件虽多。大要不外于查报局赌窝盗诸大事。王文成公十家牌说。惟以简便为主。简则易行。便则可久。本朝于清端公。于直隶举行保甲有效。亦不外此。地方官果能师王蔡诸公之意。事归简便。法不纷繁。如门牌止载男子成丁以上姓名。甲内有面生可疑之人居住。及聚赌窝娼邪教私铸之事。甲长报保长。保长报官。听官究审。不可株连户邻。一甲如此。众甲如此。通州县如此。奸匪无可容身。地方亦自宁静。保长甲长。易于得人。编查亦不滋扰。保甲自收实效。毋谓成法不可行于今日也。   乡约化民成俗。保甲弭盗缉奸。即周制比闾。管子军政良法。有司往往视为故事。或行于城市耳目之前。而乡鄙远境则否。或行于上司巡莅之时。而巡莅已过则否。众户悬牌。徒饰门面。一番编立。一番滋扰。未见弭盗安民之实效。十家连坐。明示信行。彼盗贼窝主。合伙非类。潜出潜归之踪迹。能掩本甲之耳目否。邪师左教。男女混杂。夜聚晓散之行径。能掩本甲之耳目否。以至聚赌略贩。嗽唬教唆。白捕豪奴等项。飞诈良民诸恶状。能掩本甲之耳目否。使各保甲皆畏官法连坐。而不敢容隐。盗贼窝主等项人。犹敢横行无忌。不默解潜消否。能使愚民知识。开导于六言宣谕之下。奸宄隐忧。消萌于十家纠察之中。以视犯法日众。民不安生。而始议究处之法。为力孰难孰易。王文成所谓其法甚约。其治甚广。有司着实举行。不但息盗简讼。而且均役御侮。善俗兴让。相因以举。一邑之治。真可不劳而致也。   向来屡行屡辍。多因约保未得其人。以致无益有害。今先行乡约。次定保甲。仿古举士于乡之意。凡各县城镇乡都。不分生儒耆老。随地酌选。有宅心忠实。行谊端方。堪为约正约副者。有司以礼敦请。议举乡约。不许喇棍撒泼无赖包揽。约正副之家。杂差俱准优免。有司以礼相待。其果奉行约保。弭盗化民。有功者。年终量加奖励。择其尤贤者。请为饮宾。昔宋贤陆□山请为约长。曰。我辈若耻为之。则豪侠武断者专之矣。此意可仿而行也。如有豪强借充约正保长。擅受投词。武断乡曲。及交通捕役。吓诈民财者。查出定行究处。   古法寓社仓于保甲之中。则约正即保正也。故有优免杂差。有司以礼相待。三年请为饮宾之议。今户口繁多。人情狡伪。故保正专以稽查保甲。与专司讲约之约正。专司社谷之社长不同。其编设门牌。尤以简易为主。简则易从。易则易知。就王文成十家牌说而变通之。方能有十利而绝五扰。不能一切皆求全于保甲。不能一切皆委之保正也。□在有司实心行之。期于弭盗缉匪有益耳。   保甲十利。 纠察十家无窝无盗。免劫财伤人一利。 纠察十家无窝无盗。免失事连坐。二利。 纠察十家无窝无盗。免寄当株累。三利。 纠察十家无窝无盗。免仇口诬扳。四利。 纠察十家无窝无盗。免虎捕敲诈。五利。 纠察十家无窝无盗。免奸□等事。六利。 纠察十家无窝无盗。免棍朴构陷。七利。 纠察十家无窝无盗。免牢恶飞烧。八利。 纠察十家无窝无盗。免隔属钦?手监。九利。 纠察十家无窝无盗。免讼讦倾家。十利。   保甲五不扰。 初编牌册定式。印发各里。据实填明。牌悬本甲。册汇呈县。印官随时查点。不许委官差役。挨门编派。费脱隐漏。一不扰。 牌册纸张。县买分给。即于道府县赎项内支销。不许经承差保。通同科敛民闲。二不扰。 各甲中有窝盗奸细。首实者赏。隐纵者连坐。法在必行。平日不许委官查点迎送。及朔望执结。三不扰。○各甲中。富贵体惜贫贱。贫贱卫护富贵。守望相助。止各自保身家性命。并无抽调远援。及杂项差呼。四不扰。 约保。公举身家清白者承充。不许奸豪倚挟。妄执吓索。五不扰。   各甲止查十家中有容留流棍。面生可疑。夜聚晓散。踪迹诡秘。及平日游手好闲。不务生理耕田。三五成羣。赌博嫖饮。或假搜盐。或假贩鲜。或假捕假势。械船出外。携资回家。因而浪费无度者。即密查行径。细诘来厯。的系强窃窝盗。非为歹人。即公同赴县密首。添捕立拿。或暗约甲众。及诱同伙擒获送官。但得实者赏。   十家连坐之法。每坐失事不救。责小民撄盗锋。为力甚难。惟窝盗非为。前项踪迹。本甲中朝夕耳目。未有不知者。知而密首。消弭甚易。明知不举。纵盗殃民。不问受贿畏祸。定行连坐。强盗强窝。连坐十家。鼠窃小匪。免其株连。所累既少。造福无穷。   保甲弭盗。首先保全富贵。若富贵优免安居。而责贫贱人守望救助。于情理安否。且既绝五扰。富贵大家。又优免何事。务须一体编入。方便稽查。   乡村稀远。不便联络如数者。止就本村现在人数。多或十二三家。少或五六七家。即自为一甲。僻居深远一二家。编入近乡甲内。寺庙庵观。各就近附编入甲。寡妇。幼穉。年老。只身。废疾。编附甲末畸零项下。免入十家内轮牌巡查。   保甲牌每行城市。而乡镇边鄙。度外置之。正不知邻府州县交界处所。最为窝盗渊薮。县官倍宜加意清查。如本县某都某图某村。定有一尽头人家。册内明开某家外即系某县某都某图某地界。如有人家。照本县式报至五家而止。如旷远无人家。相距某县某都某图某村名几里。或系某湖荡。或系某山隘。册内俱要明白开报。   行保甲以靖地方。于邻县交界。僻远村庄。更为紧要。故全县之村庄图册。尤当兼行。不可少也。   各甲中有精壮勇夫。废业无用。故或为■〈舟亨〉贩。或为打降。或为罡煞。或为白捕。甚且变为盗贼。今有司奉旨训练民壮。简汰老弱。拣收壮夫。如法训练。用以防守城池。协拿大盗。诚一举而两得。 【 ■〈舟亨〉贩。贩盐船也。】   有甲牌。无保牌。如版籍有散无总。未能条贯联络。今每十甲。置保牌一面。书十甲长姓名。州县官以千文字号为序。从城达乡。照牌汇册。井井不乱。有公事。各保长挨次传各甲长遵行。不必差人下乡生扰。   各甲中有巨族数百丁之家。中有不肖子侄。窝盗非为。有司务就宗内公举德可服人者为宗长。才可管众者为房长。房长统于宗长。纠察举首。如前保甲法。   保甲中有豪家怙势。喇棍泼赖。明明窝盗窝赌窝贩。畏不敢举者。有司比较听断投文。时时进里老。屏人开诚询问。彼不敢明举取祸。未始不肯密吐除害。实则督捕立擒。亦善行保甲一法。   保甲中一家失盗。九家出救。乱击梆锣高叫为号。各甲齐声接应。大力之家。倡率乡勇。或当阵捉拿。或分截去路。各栅口。或轻舟尾追。远盗必近窝。当投该处保甲协力擒解。如此则盗自不敢犯。   夜巡每交一更。轮巡之甲夫高声唱云。凡我甲户。钦奉圣谕。谨守律法。各保身家。严禁盗赌。有犯连坐。如是者三。沿海保甲中有奸徒贩洋。勾引接济。海寇奸细。探听虚实。即纠察举首。得实者。破格加赏。容隐者。连坐加等。   状式。原告务填某都某图某保某甲。按册可查。如原告一月不出。查甲内无名。即系匿名。竟行缴销。不许差拘被害。以绝诈端。   盗贼大半生于贫惰。保甲法严。盗无所容。贫惰之人。自寻生业。即已犯者。各保置舍旧图新簿。登名互结。许其改行。或佃或佣。悉听以力自食。捕役不许借此作囮。大力之家。正宜收用照管。资其衣食。以靖地方。如再犯。即送官加等惩治。   各甲中贤士大夫。举监生员。及大力之家。具有深识远虑者。俱自为身家性命计。身先倡率。借道院有司之权。行互相保守之法。慎勿暇时好言安静。不肯劝行。有事束手仓皇。空叹无及。   保甲缉奸。如左道天罡窝访拐略等项。保甲善政。如禁假命。均赋役。扶疾病。劝周恤等项。推之乡约乡兵。社仓社学。皆可次第以举。兹未敢胪列者。取其简便易行。以收弭盗安民之效。   于清端曰。朝廷设立乡约。慎选年高有德。给以冠带。待以礼貌。每乡置乡约所。朔望讲解  上谕十六条。劝人为善去恶。甚盛典也。自风俗浇漓。教化陵夷。凡有司勾摄人犯。差役不问原被告居址。辄至乡约之家。管待酒饭。稍不如意。诟詈立至。且于朔望点卯之日。肆行凌虐。倘人犯未获。即带乡约回话。是差役之吓诈乡约。倍甚于原被二犯。更有苦者。人命盗贼。不离乡约。牵连拖累。夹责受害。甚之词讼小事。必指乡约为左证。投到听审。与犯人何异。且一事未结。复兴一事。终朝候讯。迁延时日。无归家之期。因之年高有德。鄙为奴隶。殷实富家。视为畏途。或情或贿。百计营脱。而寡廉丧耻之穷棍。兜揽充役。串通衙捕。鱼肉烟民。以编甲漏造为生意。以投呈证佐为活计。惟恐地方之不多事也。居民之不兴讼也。差役之不来照顾。官府之不唤呼也。此尚可言乎。   充当乡约者。巡检有常规。差役有常规。书办有常规。此等银两。非出之烟户而何。乡约之苦。至此极矣。于是有半月之乡约。一月之乡约。有朋应帮贴之乡约。真如问徒拟军。求脱离而不可得。更有良心丧尽之辈。报一名。卖一名。临时必用陪点。上下交接。又有顶首积弊。锢习不可救药。而欲端风化。靖地方也得乎。自后有司查明乡分。于适中之地。立乡约所。选年高有德者。择吉迎送。给以衣顶。行二跪一揖礼。在乡约所任事。朔望谕乡民听讲十六条。一不许票仰协拘人犯。二不许差役到家饭食。三不许原被告指为证佐。四不许朔望点卯。五不许请立印簿。六不许差督编查烟甲。七不许买办军需。八不许人命盗案牵连姓名。九不许投递报呈。十不许绅衿把持人命盗案。勾摄人犯。不可责之乡约。乡约无事。则劝化愚民。有事。则密禀自封。用图记牢钉飞递。一年更换。地方平靖。讼狱不兴者。年终给以称职字匾。地方多盗。讼狱繁兴者。年终书不称职。用木刻条钉于门首。如敛钱扰害。不公不法者。访实实时惩革。于县前悬大木牌。书贪恶乡约姓名于上。以示劝惩。于此端风化。靖地方。庶几近之矣。 【 自此至末别集附采】   彭无山曰。保甲行而弭盗贼。缉逃人。查赌博。诘奸宄。均力役。息武断。睦乡里。课耕桑。寓旌别。无一善不备焉。行之不善。则民累滋甚矣。如旧例。朔望乡保赴县点卯守候。一累也。刑房按月两次取结索钱。二累也。四季委员下乡查点。供应胥役。三累也。领牌给牌。纸张悉取诸民。四累也。遣役夜巡。遇梆锣不响。即以悞更恐吓。馈钱乃免。五累也。又保甲长托情更换。倏张倏李。六累也。甚而无名杂派。差役问诸庄长。庄长问诸甲长。甲长问诸人户。籍为收头。七累也。今与尔八路十五乡人等约。不点卯。不委员。不取结。保甲长不听情更换。凡一家牌十家牌百家总牌。自买纸印刷。付保长亲领。不费尔民一钱。巡夜非本县亲厯。凡皂快人等。藉称查夜。许尔庄长甲。长扭禀。假冒者惩责。得赃者重处。计通邑六百庄村。每夜即亲厯二三十庄。岁不过一庄六至。怠玩易生。所以每有一庄。连夜连月。冒雨冒雪而数至。示尔不测。不过欲尔等加意守望。为相安无事之计。现奉上宪请旨均编。虽旗户旗庄。皆当凛遵。而况尔民乎。一切事宜。载明执照门牌。易知易行。有益无累也。   保甲难行于今日者。皆以人心不古。风俗日薄。不若古民淳朴。故条件比昔为繁。殊不知繁则难行。简则易遵也。现在每家皆有门牌。几见有因查保甲而缉获匪类者乎。莫如握其要领。屏其琐细。每十家为一甲。甲长即于本甲内轮充。每十甲为一保。保长于通保内选充。甲内有面生可疑。及无营业。不时往来居住。游手酗酒。非亲非故。男女混杂。学习拳棒。邪教聚众。窝娼窝赌。私铸拐略。形迹显著。为邻户所共闻者。甲长告之保长。保长转报官司。及早根究。甲长报到。保长隐匿。罪在保长。则不法之事。奸匪之徒。已无所容矣。至于暧昧不明之事。同居一家。尚难觉察。未可责之甲长。株扰平民。一切应查应报。简明列出。则各户皆知。易于遵行矣。后世以保甲为难行。亦因噎废食之一端也。   学仕遗规补编卷二终   ●学仕遗规补编卷三   桂林陈宏谋榕门辑   子锺珂   侄锺理 锺琛   孙兰森同编校   陈容驷仕学一贯录钞   ◆陈容驷仕学一贯录钞 【 名庆门字容驷号渭川陕西盩厔县人雍正癸卯进士官至达州知州】   谨按事上临民。理讼慎刑。恤囚弭盗。皆司牧必有之事。其中皆关乎学问。后世视为簿书期会之具文。则诚具文也。视为勤政爱民之实事。则皆实事也。关中陈容驷。为予同年友。数年前相遇浙中。谈及官政民瘼。予服其有得于即学即仕之义。所纂仕学一贯录。皆厯任州县。阅厯有得之语。不肯以具文视之。而直以学术行之者也。今摘其所言事上临民。理讼慎刑。恤囚弭盗诸条。补入学仕遗规。以备莅官者参观而力行之。于学于仕。不无裨益云。   世上原无好做之官。虽抱关之吏。亦须夜行早起。方为称职。纔说做官好。便非做好官之人矣。士子平日读书。博得一第。居四民之上。自谓朝廷倚重。生民利赖。孰知日日行害人事。件件行折福事。时时做违心违理事。反在人前。扬扬得意。略无愧色。岂复有廉耻哉。故人以得官为可喜。我正以得官为可惧也。   天非私富一人。原以众贫者相托也。非私贵一人。实以众贱者相托也。在贫贱者。自己血汗。自己消受。天之鉴察也常宽。若富贵之人。高爵厚禄。万民血汗。一人消受。天之督过也常严。天心不远。以民为心者也。抚民即所以奉天也。每叹居官之人。事上则俯首鞠躬。临民则逞志作威。或则厚敛。或则酷刑。或则苦役。贱之如犬马。刈之如草芥。讵知祸民者。天必祸之乎。忠恕违道不远。舍此六字。未有能合人情。得天理者也。   当官处事。尝思有恩以及人。而以方便为主。即如一催科也。其势万不能免。但就其闲求所以省民力者。不使骚扰。重为民害。则所全己多。一听讼也。准之以人情物理。出之以静气平心。不事煅炼罗织。而人心各得其平。至于恤灾捍患。移风易俗。当颠困欲毙之时。而起诸沟壑。予以生全。尤不若先事区处。不致颠顿危急之为妙也。当越礼犯法之日。而严刊峻法。重惩示警。尤不如止恶未萌。不至用刑。而俗美民安之为愈也。   有此志向。庶可望其仕不负学也。   官场上下相承。分谊攸关。其当尽礼仪。乃衙门体统如此。惟有忠厚以尽事上之礼。直躬而行本职之事。一切升沈显晦。非援上者所能致其万一也。且上官所责望于下属。下属所仰承于上宪者。无非期其施行之咸宜耳。顾其中利害相参。是非互异。上官或得之纸上。未必尽悉其曲折。万一见解不符。事机乖错。为下属者。忠告以尽其诚。善道以致其礼。但得诚意交孚。自可相助为理。夫何委靡不振。悦谀成风。上官曰是。彼亦曰是。上官曰非。彼亦曰非。迨其后事势乖违。民怨沸腾。彼则曰此上官之意。非距心所得为也。其居心之险。大非事上之敬。即此一段庸懦卑鄙之态。亦甚失士大夫立身制行之正矩矣。   既为上官。谁不知以人事君之大义。谁甘为妨贤病国之小人。如其两贤相契。方将以言论丰采。觇人才品格。果其持论忠正。刚方自矢。彼方欲引而进之。岂肯妄加祸于守正之人乎。即不然。或意见相左。或好倘相违。甚至媢疾深恶。亦不过如梁冀之恶张刚。使之为广陵守耳。不过如邓骘之恶虞诩。使之为朝歌长耳。彼原假借贼手以杀二子。而二子卒能骧起事功。彪名后代。是杀之适以成之也。盖才全则运险为夷。命在则因祸为福。人各有天。人各有命。造化有定。人其如天何。其如命何哉。   因论事相左。至于媢疾深恶。必不相容。皆由平日积忿而成。孔子誾誾。注训和悦而诤。可师可法。   地方官词讼。无日无之。最足见居官者之明暗。而亦戒饬平反。革薄从忠之一大段工夫也。慨自人心变诈。明明被殴。而称杀伤。分明争财。妄云抢劫。又或牵引其父兄。连及其妇女。意谓未辨是非。且先使追呼扰动。耗财以泄其忿耳。更其中诬赖人命。尤极惨酷。或以奴仆胁主人。或以顽佃诬业主。或以卑幼制尊长。有亲人逼死。而乘机索诈者。有冒认亲族。而毁门坏屋者。种种诬罔。不可枚举。官长止以尸场一验了事。而岂知其鱼麋肉烂。鲸吞虎噬。已无所不至哉。此弊不除。人心日益险。事变日益多。官府亦应接不暇矣。吾谓户婚田土。当视其情词虚实。不宜滥准。不准者。必指批其不准之故。毋使再来翻渎。不可粗心浮气。略观大意。以不得混渎一语。批出了事。其准者。则必亲问。不可听其讲和。问则必速。不可稽迟拖累。审明则必断结。不可含糊逐出候示。又起探听打点之弊。若于投词之日。使原告证佐同时到案。当堂取证佐确供。倘诘出党恶诬证之弊。不待被告到案证明。先惩其诳证扛帮之罪。其有情节可审者。则限日投审。原告情虚。固必加罪三等。而证佐则尤必加重。不过一二月闲。扛帮积弊。无情诬讼。即可去其七八矣。   投词之日。先问原告证佐。是亦审状之一策。但亦防其有扛帮赴控之弊。倘原告无力邀约众证。必致有屈不能赴告。证佐肯来。未必肯供实情。莫如凡有告状。当堂收词。就原词驳诘。无可登答。轻则逐出不收。重则量惩。所告似有理。而一时不能查案。则暂收候批。凡雇人代告者。则不敢来矣。州县告状。虽不拘于告期。势须随告随收。接状行。即须抽闲一审。亦以免告期拥挤守候也。予厯任府道司院。皆如此行。有临时散去。不敢投状者出入拦舆控喊。皆不准收。自是告者渐少。皆用此法也。   诬命一事。直是父子兄弟闲以死为利。暴尸灭法。揣其情节。与手刃无异。是必严诬告加三等之法。惩一警百。更榜示告谕。则亲族利死之心。风俗搬抢之恶习。亦可从此渐息。   尸亲诬告蒸检。原有反坐之律。验尸后押令掩埋。暴尸不埋。立可究处。藉命抄抢。久有明条。官肯速审执法。自可杜绝刁风。其要尤在尸场将验出某伤轻重。指令尸亲认明取供。以杜后来翻告。至于自尽命案。如无别故。罪止满杖。即当于尸场乘原被邻证齐集之时。讯取确供。明白晓谕。听候详结。不必将原被带署候审。于尸场耐一二刻之烦劳。便省许多探听拖累。案内干涉之人。俱令各回安业。有应得之罪。不过重杖。取保候示可也。最可恨者。尸场嫌其臭恶。不肯近尸亲验。犯人与尸亲争伤。置若罔闻。止执笔为仵作誊录。一经掩棺。疑似之伤。将来尸亲指告。或上司驳诘。凭何申覆耶。常有自尽命案。原被及案内有名之人。往返拖累。至于破家者。皆由州县验尸之后。急急旋署之故。为民牧者。不可不知也。   吕叔简刑戒一书。 【 详载从政遗规】 是从铁床火坑边行清凉之剂。盖痛酷吏深文峻法。以毒无辜。故以此致戒。非谓巨恶元凶。竟可宽纵也。但当推明律文。权其重轻。用刑时不可以犯法为怒。不必以得情为喜。盖怒则以为彼罪当受。绝无矜怜。喜则谓我见甚明。惟知痛快。常存此心以调伏之。不言造福。实所以尽心也。   夹棍一物。原有不得不用之时。不过欲取确供耳。初审狡展。正不妨屡呼要夹。而其难其慎。不肯即夹。三木之下。动关人命。堂上一声催刑。众役奋力。受之者魂飞魄散。气蔽血壅。即有供吐。昏迷之中。随口强应。亦未确凿。平日于行刑之人。明白指示。如不得巳。必须用夹。不得遽收。先就情理反复穷诘。此时问者之狼狈着急。较受刑之人为更甚。如不从实供吐。催令收刑但一收止二三分。又就案情反复诘问。有证据者。质之证据。使其计重语塞。自必供吐。此时官府审问。本犯呼号。行杖者暗暗松放。再有狡展。仍如初置刑内再收。亦不过二三分。一收一放。痛则有之。伤人则不能也。且其神魂清白。语言不至混乱。此时供吐。方为确切。可以定谳。俗称夹棍为大刑。示不可轻用。更不可错用也。然不独大刑为然。即行杖亦不可忽。竹板示警。罪当杖者。亦视其人气体壮健。足以当之而无伤性命者。然后如法杖责。凡行杖时。官暂停阅审卷。亦不可别有问答。惟注目凝神。以观受杖之人。一则视其人能受与否。倘不能受。量减数杖。杖虽减而法己尽矣。一则防行杖者有任意重责要害。毒打一处之弊。 【 如专用板头。专打腿湾。】 余厯任二十年。从未因杖责而损伤一人者。率是道也。   夹棍尺寸。原有定式。不可改短。杖用竹箆。削平棱节。夹棍桚指。均不得过两时。敲杖不得过三十。用时切当留神。   牢狱之苦。杂秽疫痢。暑月为最。常遣人洒埽囹圄。洗涤枷杻。不时调取监簿。稽查囚数。以自察其治状。务使眼前火坑。化作逍遥世界。此只在当官者念头动。舌头动。笔头动。一霎时之闲耳。   有外结之事而暂寄监者。有羁候待质。而犯证己到。未即质审者。有案巳奉文归结。或有应追之赃。不即发落者。州县??几忙。每易忘忽。刑胥苟无所得。岂肯为之禀请省释。必须州县每日调取监簿。进内衙查阅。以便随时结释。至于狱官每日查监。不过点名了事。原委未明。心念不切。岂能禀堂催结。州县更须隔三两日。抽闲出其不意。亲到监中查点。以防其有凌虐之弊。更验其墙宇。以防其有越狱之事。地方官总须把这监内人犯。往来于胸臆中。自不至于滥禁淹禁也。予厯任抚司。地位悬隔。不能亲自查监。曾酌定册式。令州县将某犯事由。到监月日。何日审理。应否拟罪。何时题奉部文。及何衙门批令收禁。逐名填册具报。以备不时专员持册到监查点。其时州县有因造此册。而查审省释者。院中就册查核。而行提归结者亦不少。较之委员查监。似更迅速。实在其监犯多。而州县不可信者。出其不意。不拘文武员弁。持册到监查点。多少不符者。按名查究。州县无不悚惕检点。是亦清理监狱之一法也。 功令最严越狱。凡禁卒非刑凌虐。率以防其越狱。耸禀本官。殊不知墙屋高坚。门户扃锁。囚犯焉能飞越。岂可以非刑为防闲。高忠宪公云。狱囚日闲不妨宽松。夜闲更当严禁。狱门不得容人出入。亦禁防重囚之一法。   盗贼未起。防守为要。盗贼既起。擒捕为要。昔李崇刺兖州。令村建一楼。楼悬一鼓。诸村闻楼鼓声。各守要路。遇盗辄擒。李肃为宰。不必建楼。比户置鼓。盗发辄击。远近皆应。盗遂敛迹。吾以为建楼置鼓。犹有所费。止须家置一梆。或竹或木。一处起梆。各处四应。有被窃而不传梆者。罪坐失主。一家梆起。而四邻不应。及应而并不出身协拿者。查明责究。亦何盗贼虑乎。   夜防盗贼。人人皆有此心。敲梆呼救。闻梆接应。贼虽众。未有不惊逸者。乡村防盗之法。莫捷于此。   州县亲民之官。非特贪酷足为民害。即拘谨之流。未尝不洁清自好。而闇暗不明。优柔不断。识不足以剔弊。力不足以惩奸。彼虽不贪。有代之而吸民膏者。彼虽不酷。有代之而戕民命者。其与贪酷害民无异。且百为丛脞。诸务废弛。或反不若贪酷者流。犹能理烦而治剧。所谓廉而无能。不若贪而有干。古之人诚有慨乎其言之也。   非取贪酷也。清官不能理事。民之受害亦不少。   为政说宽说严。皆迹也。莫如切实讲理。理者人心自有之天也。发一言。施一事。以我心之天。感孚乎人心共有之天。非言人所不能言。实言人所必欲言也。非行人所不能行。实行人所必欲行也。宽之可为杜母。严之可为召父。宽严之迹悉化。以此大畏民志。所谓不赏而劝。不怒而威。此道得也。何宽严之足云。   古人谓太上化民以德。其次莫如猛。是说也。非谓猛愈于宽。猛以济宽。适所以成其宽也。缘民愚无知。彼见上之宽则玩心生。后又从而刑之。则怨毒起矣。为民上者。视事之初。即严加整饬。吏役士民。苟有过犯。毫不假借。见之明。行之果。人心震动恪恭。各怀一不敢慢易。不敢欺蔽之心。如此则呼应既灵。法在难犯。而处心积虑。却时时欲与民休息。事事为愚顽鉴原。准情度理。足以快人听闻。即尽法处之。身受者不敢怨。观听者靡不服。畏威怀德。一时并到。若其始不振。后即整顿。徒招怨耳。   外虽严而内则宽。始虽严而终则宽。亲民之官。究心于此。庶得宽猛相济之道。   学仕遗规补编卷三终   ●学仕遗规补编卷四   桂林陈宏谋榕门辑   子锺珂   侄锺理 锺琛   孙兰森同编校   策略汇抄   ◆策略汇抄   谨按制科取士。首二场试四书经义。三场专试策问。盖以策者自经史著述兵农礼乐刑政典制。及切要时务。皆在所策之内。故四书经义祗三四艺。而策则有五。正足征士子学识经济。较书义更为详备也。祗因法久弊生。诸生揣摩习熟。或剿袭陈言。或填砌故实。或就问语敷衍。玩其文似乎出经入史。涵古茹今。大率强记名目。漫无考据。直钞例义。鲜有心得。按之胸中。仍然固陋。措之于用。与文策所对。迥不相符。厯科所取。虽不乏有体有用之儒。而空疏无用者。几于十人而九。获售者不过如此。未售者。遂不复致力。讲求五策之试。几成虚设矣。窃惟圣门垂训。不知言无以知人。有体有用之儒。仍不外于文策中分别而拔识之。是在持衡者发策时毋论经史时务。屏其浮泛。指其疑难。以观其所见之是非异同。所得之浅深优劣。俾讲求经济之士。有以自见。空疏剿袭者。不能以伪乱真。入彀者决非无用之人。不止于拔十得五也。今就先儒文集。及近今条议。汇为策略。以示大概。切望有志者好学而深思。触类而引伸之也。   真德秀   方孝孺   高拱   王守仁   冯从吾   凌义渠   王心敬   魏禧   闵本贞   陆陇其   熊伯龙   马世俊   缪彤   韩菼   万松龄   ○真德秀 【 字景元履贯见前】   先圣言君子和而不同。以其叶心共济。非以其阿意相从也。今登延众彦。将追元佑之风。而羣贤持论。颇患不一。兵议既兴。有以先发制人为说者。有以量时度力为言者。彼是此非。莫能相一。臣顾以为喜者。盖同异之闲。实至当之论所由出也。朝廷之上。不以同异为好恶。搢绅之列。或以同异为爱憎。臣则忧之。夫主于先发制人者。为国也。主于量时度力者。亦为国也。意见不同。同于为国。平心商搉。惟是之从。奚必以异己相嫉乎。元佑中禀禀向治。而羣贤自为矛盾。小人得以乘之。稔成绍圣之祸。今虽未至于斯。可不豫防其渐。愿羣臣各尽忠益。事求适当。不必苟同。见有异同。毋相疑忌。成众贤和衷之美。取同心报国之功。   是君子。虽不同不害其为和。是小人。虽同终归不和。圣言曲尽君子小人情状。实关千古政治得失。真公所云同异之闲。至当之论所由出。尤至言也。   贤才满朝。而治效不立。议论盈廷。而弊事不修。忧国者为之叹惜。岂贤者非贤。而众议举不足采耶。窃谓人材有小大。善用者取长略短。皆足有济。议论有同异。善听者去非从是。皆足有补。大臣日加延访。使敷陈所蕴。而考察其行。能条举众弊。而分委以经画。课其效之成否。随以之黜陟。如此。则可用之人出矣。汉昭帝时。吏民上书言便宜有异。辄下杜延年平处复奏。神宗诏中外上言得失。委司马光张方平详定选择。哲庙嗣位。臣民皆上封事。亦令光与执政看详。然羣言繁多。无所抉择。命近臣掇取要语。各从其类。缮录成帙。以备采择。苟当于理。无不施行。如此。则可用之言见矣。用人听言。各有其实。何治之不立。而弊之不修耶。若悠悠玩愒。以虚誉用人。无以核其能否。以虚文听言。无以订其是非。恐弊事日滋。治效愈邈矣。人材无巨细。皆有益于世用。故常孜孜以求于下。而不敢俟人之求。一道数千里。官僚数百人。其材与否。不能尽知。然考于见闻。试以职事。亦闲得其一二。苟荐员之当及者。岂惟不俟其求。盖有未尝识面而举之矣。今蒙召擢。行且去官。采诸公言。犹有当举而未及者。用敢随其所长。形之论荐。以备采录。其中所长必有可取。大臣更加询察。或特加旌擢。或籍记中书。其中必有奋发。为清时之用者也。   荐贤而不俟人求。临去而追忆论荐。更求大臣询访。择其长而用之。此中必可得人。非如世俗官场。以荐举为沽名邀誉也。   国家深维民食之重。朱子请颁社仓法于天下。自是数十年闲。凡置仓之地。虽遇凶岁。人无菜色。里无嚣声。臣少时实亲覩其利。岁久法坏。亲见饥穷之民。惟乡落最甚。而致粟又为最艰。劳费不啻数倍。因慨然深念使社仓之法。推行不废。在在皆有藏粟。以之振民。犹取之怀也。其利岂不博哉。近岁士大夫。以其蠹弊多端。往往归尤于法。欲举而废之。抑不思古今之法。岂能久而无弊。亦在维持整饬之尔。即以常平义仓。侵渔移易。其害不一。然卒不可废者。以其害不能揜利故也。何独社仓必欲举而废之哉。   社仓至今日。虽不能无弊。毕竟弊少利多。弊犹可杜。利则无穷。未可因噎废食也。真公早已见及矣。   天下有幸免之吏。则必有不幸之民。夫吏之不良。法之所宜黜也。宜黜而以幸免。则凡不良之吏。知罚不及己。将安意肆行而无所忌。欲民之不受弊得乎。版籍混淆。贫富易位。奉文推排。邑令得人。升降适宜。民赖其利。邑令志不在民。一切付之乡保吏胥之手。飞走卖弄。听其自为。需求如志。则以上等之户。降而为下等。贿赂不至。则以百金之产。增而为千金。牒诉纷然。一不受理。遂使冤愤不平之气。无所发泄。同时并作。不能弹压解散。一邑嚣然。几至生变。直至守臣下县毁不公之籍。人情始定。争鬬始息。皆由不良之吏得以幸免故耳。   察吏所以安民。纵贪必至滋乱。言之极其恳切。   军政修饬。全在平时。若统戍得人。常有教阅训练之勤。无掊克朘削之害。原不须州郡节制。其如廉介公勤之将。未易多得。殿司远在行都。帅宪亦相去数百里。近而可以考察者。莫如州郡。又以原无统属。不敢过问。则军政废坏。将有不可胜言者。是以数十年来。士卒不如向时之精锐。舟船器械。不如向时之整备。正以戍将多非其人。又无从旁督察之者。遂得以肆其贪饕掊克之私。士卒无所告诉。故为一戍将之私计。则以受制节于本州岛为非便。为一军数千人之公计。则以听节制于本州岛为至便。在戍将之公廉无私者。亦喜其本州岛节制。呼应灵通也。   置军于州郡。事力寡弱。若受本州岛节制。则用度之窘缺。可以补充。出师之粮饷。教阅之犒赏。可以仰给。其有劳效。可借本州岛保明。其有利病。可望本州岛申述。盖州郡与本军。合为一体。凡事相为援助。则在本军为力也易。若州郡本军。各为一家。凡事不相左右。则在本军为力也难。如前岁追捕海寇。方其出军之时。本州岛给备粮饷。犒以酒肉。而又合民船以助其势。雇水手以助其用。曾有州郡老吏。私议本州岛从来只是移文督责。何须枉费官钱。盖其熟习见闻如此。今若仍前不相系属。自今或有缓急。虽听州郡调遣。而无节制之柄。必不肯资助。借使统戍得人。犹恐未能独办其事。况一有庸谬之人。滥居其选。既无州郡督责。又无州郡应副。岂复肯尽心竭力。以收捕盗贼为己责乎。   驻军之地。必须文武官互相联络。抚绥弹压。平时可以省事息争。遇有军行。可以一体照料。故后世有兵民不可不分之势。而不可无分而不分之意。自宋迄今。不可易也。   ○方孝孺 【 字希直履贯见前】   为政之道。尽人事而后征天道。天道至微而难知。人事至着而易为。舍易为而求难知。则为不知。先其微而后其着。则为失序。尧舜禹益。相告戒之辞。详矣。传道则曰执中。用人则曰九德。治民则曰六府三事。至论天道。则厯象授时之外。未尝有片言焉。三圣贤于天道。岂有所未达哉。弃所宜为。而求之恍惚荒诞之域者。圣贤所不取也。宰相之职。上致君。下泽民。贤才列乎位。教化行乎时。风俗美于天下。伦理正而礼乐兴。中国尊而外藩服。有生之伦。各遂其性。而无乖戾鬬争。则可为尽职矣。不必矻矻然探其所难知。以为夸美也。能尽其职。虽日月失明。寒暑不节。无害其为治。职有未尽。使天地位而万物育。亦何益于民乎。汉史称丙吉不问死伤。而诘牛喘。以为知大体。此非君子之言。民至相杀伤于都市之内。政教不振。民俗隳坏。其为变亦甚矣。岂非宰相所当忧乎。舍此不问。而恐阴阳不和。何其迂且妄也。   问牛喘事。史书传为美谈。实无裨于治道。丙相之贤。原不关此。先儒盖屡言之。此论更为警切。   自先王养士之制亡。而天下无全才之士。学术各随世之所尚而变。观乎世之所尚。而士可知也。西汉尚经术。故士多通经达理。东汉尚风节。故士多能自重。而不役志于利禄。唐尚谏诤。故多抗直之士。惟晋祖元虚。而尚清谈。士生其时。能以恬淡寡欲治身。而以简朴不烦镇俗。夷然有等贵贱齐死生之意。王导以此兴江左。谢安以此胜苻秦。庾冰王彪之之流。皆以此见重于世。士之用学术。犹工人之用器。器之用虽不同。然利者愈于钝。有者愈于无。挟其所闻知。以应当世之事。其不合者鲜矣。方未用时。计划规度。天下之得失利害。素定于心。及居乎位。则举而施之。如出物于怀。取金帛于藏。而陈之中庭。快乎其无难。沛乎其不穷矣。宜其无不当也。若诸葛孔明。范仲淹。身在布衣。已有宰辅之志。人亦以其志望之。及其得志。果不失人之所望。是岂待言语而见哉。以言语自表异者。类多夸诞之士。若殷浩者。夸诞之尤也。   圣人治天下。立法严而行法恕。严者。所以使民知其可畏而不犯。恕者。所以法行而人犹得以自全也。昔者读酒诰之书。尝疑武王欲杀羣饮者为过甚。武王岂好杀之主哉。其为是言也。盖爱其民之深。而人不知也。示之以姑息。阱民于死地。而后刑之。孰若先之以不可犯之禁。使民不陷于罪之为美乎。圣人之用心。不苟以悦民。吾使民阴受其惠。此仁之至也。   古之圣人。行仁义之政。虑不足以尽天下之变。于是推仁义而寓之于法。使吾之法行。而仁义亦阴行其中。故望吾之法者。知其可畏而不犯。用法而诛其民。其民信之。曰。是非好行法也。欲行仁义也。故尧舜之世有不诛。诛而海内服其公。以其立法善也。夫法之立。其意将以利民。法苟足以利民。虽成于异代。出于他人。守之可也。诚反先王之道。而不足以利民。虽作于吾心。勿守之可也。知其善而守之。能守法者也。知其不善而更之。亦能守法者也。所恶乎变法者。不知法之意。而以私意纷更之。出于己者以为是。出于古人者以为非。举天下好恶之公。皆弃而不用。而一准其私意之法。甚则时任其喜怒。而乱予夺之平。由是法不可行也。萧何曹参。世所谓刀笔吏。其功业为君子耻称焉。然何之立法。参之善守法。后世莫及也。当秦之亡。其患不在于无法。而患乎法之过严。不患乎法废而不举。而患乎自乱其法。故萧何既损益一代之典。曹参继之。即泊然无所复为。参之才。何之所畏。非不能有为者也。特恐变更而或致于乱。不如固守之为万全尔。   沈约。齐之鬻国小人。袁粲。宋之忠义大臣也。粲拒萧道成而不纳。结诸将而谋诛之。劲气峻节。可比汉王陵王允。有古豪杰风。视褚渊辈。直狐鼠耳。其计之失。在乎知人不审。以谋语渊。乃渊负粲而败。非粲负社稷也。使天未遽亡宋。斩道成而夷其党。于粲何有哉。其不能成功者。特以威权去己。道成之势已盛而然。非粲过也。约不明其本心。而文致细故以罪粲。谓粲不肯当事。门无杂宾。物情不接。故及于败。此何足罪粲乎。宋明帝以苛暴御下。不欲政出羣臣。内外之臣有戚望者。必翦除之。粲不敢招权以抗其君。故遗释势利。使其君不疑。竞进趋附之徒。却去而不与接。事君之义。宜如是也。约攘利鄙夫。不达君子之道。观其罪粲之言。其心可知矣。区区富贵。曾何足言。而求之者。弃名节。损礼义。不顾躯命。而惟恐失之。如约之所得。不足以当一笑。甚至于鬻国弒君。以固其宠。而卒不免怅怅而亡。奚若守道以死之为愈乎。后之患失而贪得者。视粲与约。亦可以知所处矣。   论古有识。足见读史不徒记故实。填腹笥也。   学者之患。在乎慕古而薄今。今闻其出于古。则以为善。虽有未至。不察也。闻其出于今。则以为不善。虽有至者。不察也。此道之所以不明。而所学者非也。秦以下言治道者。莫如汉之贾谊。董仲舒。王吉。唐之魏征。陆贽宋之范仲淹。司马光以比于三代圣贤匡世范民之政。其中不无可议。要之皆切于时务。足以救时而振俗者也。遵而行之。于世道不无裨益。未可以其非古。而忽为不足行也。   不论行之有益无益。惟慕古而薄今。是古而非今。皆道之不明。而学者之病也。推之凡物以古则贵。以今则贱。愈古则愈贵。不问适用与否。皆敝习也。   ○高拱 【 字肃卿履贯见前】   天人之际。其理甚微。而谈者甚详。然在天有实理。在人有实事。而曲说不与焉。阴阳错行。乖和贞胜。郁而为沴。虽天不能以自主。此实理也。防其未生。救其既形。备饬虑周。务以人胜。此实事也。至谓天以某灾应某事。是诬天也。谓人以某事致某灾。是诬人也。皆求其理而不得。乃曲为之说者也。   古之言天者。曰天垂象。见吉凶而已。未始推所为也。言事天者。曰克谨天戒而已。未始着所招也。乃如庶征之说。详于洪范。其休征。曰肃时雨若。乂时旸若。哲时燠若。谋时寒若。圣时风若。其咎征。曰狂恒雨若。僭恒旸若。豫恒燠若。急恒寒若。蒙恒风若。言感通之靡忒也。若曰天人一理。即呼吸动静。皆有所关。而不可不谨云耳。君子以是求之。得其意焉可也。如以其辞而已。则貌何以为雨。言何以为旸。视何以为燠。听何以为寒。思何以为风。矧时雨必有时旸。是肃则不必乂也。时燠必有时寒。是哲则不必谋也。而恒旸必无恒雨。是有僭应则无狂应也。恒寒必无恒燠。是有急应则无豫应也。初岂若是胶固乎。其曰王省惟岁。卿士惟月。师尹惟日。言修弭之当豫也。若曰君臣一体。即大小不同。而莫不当谨云耳。君子亦以是求之。得其意焉可也。如以其辞而已。则王何分于岁。卿士何分于月。师尹何分于日。矧王省惟岁。则月在其中。卿士可无省也。卿士惟月。则日在其中。师尹可无省也。而积日为月。则师尹之省。亦卿士也。积月为岁。则卿士之省。亦王也。初岂若是局滞乎。   孔子之春秋也。书灾异。不书事应。以灾异之不可以事应言也。乃其理自如此。如必符之以箕范。则书大雨者。必求何事之狂。书大旱者。必求何事之僭。书无冰者。必求何事之豫。书陨霜杀菽者。必求何事之急。书六鹢退飞者。必求何事之蒙而可乎。论灾异者。必当以春秋为准。其意真。其辞直。确乎不易。而于箕范。则取其意不以辞害焉可也。   书灾异不书事应。春秋之法。确不可易。故洪范之辞。不可泥也。   天有天之道。人有人之为。易之洊雷震而恐惧修省。乃君子之心。不容自巳焉。犹孔子迅雷烈风而变也。诗之敬天怒渝。无敢戏豫驰驱。以为天且变焉。而顾泄泄谑谑。不以为意。将不于其变者逢乎。是故敬修而不敢怠也。此皆人事当然。不可不尽。尧之所谓儆予。汤之所以祷于桑林。固此意也。若夫灾之所以然。则天道运行。微乎微者。人可能测识者哉。   自斯义不明。乃有称干封余烈。如公孙卿公孙宏之流者。乃有旁摭曲证。牵附无当。如京房翼奉之流者。必谓天为有意。是故陈规者。则求其意于此。而贡谀者。则求其意于彼。然皆不得其故。君子所不道也。   夫天之灾。犹人之有疾。必有其征。在天则见于象纬。在地则见于山川。在物则为鸟兽草木之妖。在人则为奸宄寇贼之戾。其气之方舛。可知其所底止。既难以窥而复之。迟速又难以度。可畏孰甚焉。于是修人事以胜之。庶乎有不为害。不然。乃亦不至于太甚。而可从容以需其复。苟遂不为之所。则将有不可救药者矣。是故谨疾者。必为之求医药。寡嗜欲。节饮食。慎起居。以固一身之元气。谨灾者。必为之修纪纲。审法令。进忠实。黜谗邪。省刑罚。薄税敛。蠲逋负。广储蓄。祛烦苛。收携贰。除盗贼。慎边防。以固国家之元气。凡皆尽其在我者。以俟之而已。迨其气之既复。陂者平。否者泰。而吾亦无所损失败坏于其闲。则以有备无患。理之固然者耳。犹之寒暑者。天也。而吾为之裘。为之葛。裘葛诚具。则寒暑不侵焉。备在吾也。非曰吾有裘葛。而天遂不吾寒暑也。然而寒暑有时迁也。犹之风雨者。天也。而吾为之室。为之盖。室盖诚具。则风雨不侵焉。备在吾也。非曰吾有室盖。而天遂不吾风雨也。然而风雨有时止也。善论治者。不计灾与不灾。但视备与不备。如其备。不灾尤善。灾犹可无恐也。如其弗备。不灾犹未可。其如有灾何哉。   是故圣人之事天也。纯乎敬而巳。非因无灾而弛。有灾而始致也。惟其所太过不及者。则为之财成辅相焉。其于民也。纯乎仁而巳。非因无灾而辍。有灾而始加也。惟其所憾于天地者。则为之补助焉。然而人事尽。天且赖之。固不能以终违也。兹所谓实者也。远乎是。则所谓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威。自我民明威。达于上下者。可得其意焉。则所谓天作孼。犹可违。自作孼。不可逭。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可得其意焉。不然。而徒訿訿为议。迄无指归。则岂惟有盭于春秋之旨。亦非洪范之意所以示人者矣。   法者天下所共守。而不容毫发易者也。自通变之说兴。而转移之计得。欲有所为。则游意于法之外。而得倚法以为奸。欲有所避。则匿情于法之内。而反借法以为解。爱之者。罪虽大而强为之辞。恶之者。罪虽微而深探其意。讵惟张汤轻重之心。实有州犁高下之手。是曰坏法之习。 名节者。士君子所以自立。而不可一日坏者也。自苞苴之效彰。而廉隅之道丧。义之所在。则阳用其名。而阴违其实。甚则名与实兼违之。利之所在。则阴用其实。而阳违其名。甚则实与名兼用之。进身者。以贿为礼。鬻官者。以货准才。徒假卓茂顺情之辞。殊乖杨震畏知之旨。是曰黩货之习。 平易可以近民。公宽可以得众。而乃曲求小节。务在深文。事有当然。故抑滞留难以为得。赋有定数。必剥民多羡以为能。罪不原其情。而以深入为公。过不察其实。而以多奸为直。是曰刻薄之习。 同心始可为谋。协力斯能济务。而乃各为异同。互相彼此。事出于己。虽甚不善。而必要其成。事出于人。虽甚善。而每幸其败。如弗败也。犹将强躐其功。苟无成也。必且曲嫁其祸。是曰争妒之习。 古者赏不踰时。冀得速劝。罚不踰时。冀得速惩。是故人心快而事功兴。今也一日之事。动滞数年。一人之事。动经数手。去无程限。来不责迟。苟有微嫌。遂成永避。常使熏莸同臭。功罪并途。漏网终逃。国有不伸之法。覆盆自苦。人怀不白之冤。是曰推委之习。 人之百体。疴痛相关。手之为足。亦以为手。目之为耳。亦以为目。是故联属而成身。今也武则非文。文则非武。出诸科甲。则羣向之。甚至以罪为功。非出诸科甲。则羣抑之。甚至以功为罪。常使多助者昂。寡助者低。昂者志骄。每袭取而鲜实。低者气沮。多隳堕而恬污。是曰党比之习。 作事贵乎谋始。远虑则无近忧。乃以因循为心。以卤莽为计。无事则不为远虑。聊徇故事。图侥幸于目前。有事则颠顿仓皇。不度可否。徒摭拾以塞责。名为救时。适增其扰。名为兴利。益重其害。是曰苟且之习。 辞有要。则政有恒。议论多。则成功少。而乃彼之所是。此之所谓非也。甲之所否。乙之所谓可也。事方立而忽夺其成。谋未施而巳泄其计。苍黄翻覆。丛杂纷纭。谈者各饰其私。而听者不胜其眩。是曰浮言之习。   兹八者之流弊。原因积渐而酿成。其患亦必积久而愈大。惟于舞文者无赦。以一法守。贪婪者无赦。以清污俗。崇忠厚。则刻薄者消。奖公直。则争妒者息。核课程。则推委者黜。公用舍。则党比者除。审功罪。则苟且无所容。核事实。则浮言无所受。譬诸人之一身。荣卫自足。苟亟除其大蠹。而徐调其元气。则不惟弱可使强。而调之既久。延长之道。固在斯矣。   八者之弊。语语切中。其救弊之法。亦切要不烦。毋视为官场泛论。纸上空谈也。   地方盗贼。多起衅于有司贪残。而养成于蒙蔽。及其势成。乃为招抚之说。苟且目前。我以抚款彼。彼亦以抚款我。东且抚。西且杀人。非有抚之实也。徒以金帛羊酒。宴犒以宠之。百姓之苦如彼。而贼之荣利如此。斯不亦为贼劝乎。徧地皆贼。实由于此。必须将山洞海洋之贼。大加惩创。然后抚恤疮痍。休养生息。乃称平定。   地方多盗。而有司愈怯。所以翦除之者。非可以急遽为也。务修弭盗之实。而不可多弭盗之文。弭盗之实。在未生者。防之使不得生。已形者。制之使不得逞。是处有兵。可以随手而用。凡有动作一二。即捕获之。勿俟其多。又宽首赃未尽之法。使捕者有利可艳。而肯向前。其贼伙众大者。必密招贼中之人。宥其罪。许以擒获贼首。而遂有其财。且得永为良民。利之所在。其中必有自变者。正不必出榜文激之。而使愈为备也。多盗之区。民有被劫。被杀。而不以报官者。曰官不为理。徒益重寇怒也。故盗益炽。而民益受害。无所控诉。使有司以捕盗为务。有即殄灭。安得积聚为凶。势不可向乎。使肯以稽察为务。凡健侠不务生理。出而之他者。必令里甲报知。穷其所往而拘治之。又安得肆意于外。流毒邻封乎。上司亦以稽察为务。凡捕获强贼。审出何州县人。即问该州县官。此人无良。出而之他。何以不问。彼又何敢不稽察。而徒安于本境之无失事乎。各处有司。皆宜饬示于先。责成于后。各使本境之人不敢出。出则必有所稽察。外来之人不能存。存亦必有稽察。盗虽不能遽绝。亦必渐少矣。   此保甲所以为弭盗之古法也。即在近日行之。其效莫切于此。惟在行之得其要耳。   所谓不能正法者。非不能行法也。彼时亦有叛卒受戮者。而真正巨恶。莫敢谁何。徒取一二龌龊之流塞责。其委曲于叛卒。而迁就以图了事之意。非惟叛卒知之。天下人皆知之也。至于官司。则每加以激变之罪。盖叛卒难处。而官司易治。易治者之加严。正欲见难处之当宽。其委罪于官司。而遮饰以图了事之意。非惟官司知之。天下人皆知之也。此皆当时主计之臣。暗懦规避。不肯为国任事。徒依违苟且于目前。而国法大坏。不可收拾。莫如先正叛乱之罪。而不必连及官司。若连及官司。即有轻重不伦。为叛卒者。曰。吾辈虽有人抵罪。而知府亦已不利。吾之计已得矣。地方有司。何以行法。军卒有不利。有司之行法者。必将曰。吾只闭城吶喊。何愁有司之不得罪。是率天下而乱也。何以为朝廷之纪纲哉。即使知府诚有罪。亦不当于此并论。庶使天下皆知法在必申。不可一毫假借。不惟可以振一时之纪纲。而万世之纪纲。由此而振。不惟可以安一郡之人心。而天下之人心。由此以安也。   有司虽有启衅之咎。而叛卒业已生事。自须先治叛卒。不可先惩有司。使叛卒以此得计。益长刁风。有司有罪。随后另惩可也。   沿边牧民之官。有疆场之责。即以有才力者为之。犹惧不堪。优厚而作兴之。犹恐不振。乃官其地者。非杂流则迁谪。待之既薄。志意隳阻。又何望于展布。盖徒以地苦其人。而不曾顾人之苦其地也。徒以边方为远地。曾不思远地安。然后内地安也。国家用人。不当为官择地。只当为地择官。远方既系紧要之地。尤宜以贤者处之。惟以智力。不以资格。有能保惠困穷。俾皆乐业者。不必论其出身资格用之。比内地超迁。有捍患御敌者。以军功论。不次擢用。无益地方者。降之。观望推委误事者。轻则罢黜。重则军法治罪。既开功名之路于前。则不肯不尽其力。又有严罚于后。则不敢不尽其力。庶修职者多。边方有赖也。   用舍必循资格。岂为边地择人之意乎。   天下虽大。实则如人一身。必是血脉流通。顶踵皆至。然后可以为人。若使远方功罪之实。为在上者所明照。在上综核之意。为在远者所周知。谁敢不畏。敢不修职。万里之外。如在目前。治理之机。可运掌上。圣人能使中国为一人。用此道也。   史称汉相曰。高祖开基。萧曹为冠。孝宣中兴。魏丙有声。览其行事。酇侯 【 萧何】 以剏。平阳 【 曹参】 以守。高平 【 魏相】 以严明。博阳 【 丙吉】 以广大。不共术而治。详其大要。不外于不肯有己而已。举惟利于国。不必其所善。法惟利于民。不必其所恶。宽严惟适于治。不必其同而无闲。此四子所以忘私理国。安主庇民。各展吁谋。而济大业也。如操舟然。前者操而左。后者操而右。虽有劲柁利楫。不能涉寻港。如御马然。一人策之使前。一人策之使后。虽有良驷坚辕。不能致里舍。是故夔龙让而虞兴。周召欢而周盛。种蠡合而越霸。廉蔺睦而赵强。房杜姚宋。熙载于唐家。韩范富欧。襄理于宋室。共济之效。所从来也。   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凡犯颜极谏者。决非漫无所见。不可遽以怒心待之。须少宁耐回转。以观其意之所在。一回转闲。景象就别。始觉可怒。而终觉其可嘉者有矣。平时用此工夫。每有言至。即动此机。比其熟也。于听言何有。且此工夫在平时用更好。盖未有言至。而先思其理当如此。则平心和气之时。见理更真。既能前定。则对景时。自不觉其言之忤矣。   位高而有听言纳谏之责者。不可不常作此想。   ○王守仁 【 字伯安浙江余姚人明成化状元官兵部尚书总督两广封新建伯谥文成崇祀庙庭】   国家太平无事。官有职掌。原不宜僭有陈说。以干出位之嫌。至于军情利害。事几得失。苟有所见。固刍荛所可进。卒伍所得言也。谨陈便宜八事。以备采择。   一曰蓄材以备急。今之武举。可以得骑射搏击之士。不足以收韬略统驭之才。公侯家虽有教读之设。不过虚应故事。实无裨益。诚使公侯之子。皆聚之一所。择文武兼济之才。如今之提学之职者一人。以教育之。习之以书史骑射。授之以韬略谋猷。又于武学生内。岁升其超异者于此。使之相与磨礲砥砺。日稽月考。别其才否。比年而校试。三年而选举。兵部自尚书以下。其两侍郎。使之每岁更迭巡边。科道部属内。择其通变特达者二三人以从。使得周知道里之远近。关隘之要害。贼情之虚实。事势之缓急。一旦有急。所以遥度而往莅之者。不虑无其人矣。   一曰蓄材以备急。今之武举。可以得骑射搏击之士。不足以收韬略统驭之才。公侯家虽有教读之设。不过虚应故事。实无裨益。诚使公侯之子。皆聚之一所。择文武兼济之才。如今之提学之职者一人。以教育之。习之以书史骑射。授之以韬略谋猷。又于武学生内。岁升其超异者于此。使之相与磨礲砥砺。日稽月考。别其才否。比年而校试。三年而选举。兵部自尚书以下。其两侍郎。使之每岁更迭巡边。科道部属内。择其通变特达者二三人以从。使得周知道里之远近。关隘之要害。贼情之虚实。事势之缓急。一旦有急。所以遥度而往莅之者。不虑无其人矣。   三曰简师以省费。善用兵者。取用于国。因粮于敌。犹且日费千金。今以中国而御外寇。非漕挽则无粟。非征输则无财。是固不可以言因粮于敌矣。然则今日之师。可以轻出乎。北地多寒。今炎暑渐炽。敌性不耐。我得其时。一也。敌恃弓矢。今大雨时行。筋胶解弛。二也。敌逐水草以为居。射生畜以为食。今已蜂屯两月。粮草殆尽。野无所猎。三也。以臣料之。官军甫至。彼迹遁矣。惟有简师一事。犹可以省虚费。而得实用。夫兵贵精。不贵多。今于万人之内。取精健足用者。三分之一。余皆归之京师。万人之声既扬矣。令密归京师。远关不知。是万人之威犹在也。而其实可以省无穷之费。岂不两便哉。况今官军一出。战则退后。功则争先。亦非守将之所喜。彼之请兵。徒以事之不济。则责有所分焉耳。诚于边塞之卒。以其所以养京军者而养之。以其所以赏京军者而赏之。旬日之闲。数万之众。可立募于帐下。奚必自京而出哉。   四曰屯田以给食。兵以食为主。无食是无兵也。远徼转输。水陆千里。踣顿捐弃。十而致一。军官既不堪战阵。又使无事坐食。以益民困。是与敌为谋也。三关之戍。方以战守不暇耕农。诚使京军分屯其地。给种授器。待其秋成。使之各食其力。寇至。则授甲归屯。遥为声势。以相犄角。寇去。仍复其业。因以其暇。缮完敌所。拆毁边墙亭堡。以遏冲突。如此。虽未能尽给塞下之食。亦可以少息输馈矣。此诚持久俟时之道也。   五曰行法以振威。臣闻李光弼之代子仪也。张用济斩于辕门。狄青之至广南也。陈曙戮于帐下。是以皆能振疲散之卒。而摧方强之寇。今武臣之失机者。往往以计幸脱。朝丧师于东陲。暮调守于西鄙。罚无所加。兵因纵弛。不惟不窴之罪。而复为曲全之地。彼亦何惮而致其死力哉。夫法之不行。自上犯之也。今总兵官之头目。动以一二百计。彼其诚以武勇而收录之也。则亦何不可之有。然而此辈非势家之子弟。即豪门之夤缘。皆以权力而强委之也。彼且需求刻剥。骚扰道路。仗势以夺功。无劳而冒赏。懈战士之心。兴边戎之怨。为总兵者。复资其权力。以相后先。其委之也。敢以不受乎。其受之也。其肯不庇乎。苟戾于法。又敢斩之以殉乎。是将军之威。固已因此辈而索然矣。其又何以临师服众哉。惟愿手敕提督等官。发令之日。即以先行丧师者。斩于辕门。以正军法。而所谓头目之属。悉皆禁令发回。毋使渎扰侵冒。以挠将权。则士卒奋励。军威振肃。克敌制胜。皆原于此。不然。虽有百万之众。徒以虚国劳民。而亦无所用之也。   六曰敷恩以激怒。师方失利。士气消沮。三关之戍。其死亡者。非其父母子弟。则其宗族亲戚也。诚抚其疮痍。问其疾苦。恤其孤寡。振其空乏。其死者皆无怨尤。则生者自宜感动。然后简其强壮。宣以国恩。喻以寇雠。明以天伦。激以大义。悬赏以鼓其勇。暴恶以深其怒。痛心疾首。日夜淬砺。务与之俱杀父兄之雠。以报朝廷之德。则我之兵势日张。士气日奋。区区丑类。有不足破者矣。   七曰捐小以全大。兵法曰。将欲取之。必固与之。又曰。佯北勿从。饵兵勿食。敌势方张。我若按兵不动。彼必出锐以挑战。挑战不已。则必设诈以致师。或捐弃牛马而伪逃。或揜匿精悍以示弱。或诈溃而埋伏。或潜军而讲和。是皆诱我以利也。信而从之。则堕其计矣。然敌情虚实。事难卒辨。当其挑诱。畜而不应。未免小有剽掠之虞。一以为当救。一为为可邀。从之。则必陷于危亡之地。不从。则又惧于坐视之诛。此王师奔逐疲劳。损失威重。而丑类所以得志也。今若恣其操纵。许以便宜。其纵之也。不以其坐视。其捐之也。不以为失机。养威畜愤。惟欲责以大成。而小小挫失。皆置不问。则我师常逸。而兵威无损矣。   八曰严守以乘弊。古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盖中国工于自守。外寇长于野战。今我卒新破。彼势方剧。若复与之交战。是投其所长。而以胜予敌也。今宜婴城固守。远斥堠以防奸。勤闲谍以谋敌。熟训练以用长。严号令以肃惰。而又频加犒享。使皆蓄力养锐。我足则彼日以匮。我盛则彼日以衰。我怒则彼日以曲。我逸则彼日以劳。我坚则彼日以虚。我锐则彼日以钝。索情较计。必将疲罢奔逃。然后用奇设伏。悉师振旅。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迎邀夹攻。首尾横击。所谓胜于万全。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上计也。   ○冯从吾 【 字仲好履贯见前】   儒者立言。所以明道也。有得于道。虽浅言之而常合。无得于道。虽深言之而常离。知此。而董扬王韩。优劣辨矣。仲舒时。道术混淆。舒下帷发愤。潜心大业。其识已高。且进退容止。非礼不行。学士皆师尊之。自博士时已然。其行又何卓也。汉承秦后。仲尼之道蔑如。武帝袭文景业。一切制度。尚多阙略。舒对策推明孔氏。抑黜百家。立学校之官。郡举茂才孝廉。皆自舒始发之。此其议论凿凿。可见诸行。真足羽翼道术。裨益世教者。其著书立言。虽平易亡奇。要之与道合也。真西山谓西汉儒者。惟仲舒一人。余以为知言。扬雄。制作允称深奥。而行事似不副之。如太元果元也。众人不好。与元何损。而汲汲于解难之作。比之天地。未己也。而又比之典谟。比之雅颂。未己也。而又比之箫韶。既曰雕虫之技。壮夫不为。而又不胜其夸张得意之态。深于养者。顾如是乎。屈原虽过于忠。而耿耿一念。诚可以愧世之人臣而怀二心者。何物子云。敢作反骚以驳之。雄之出处大节。君臣大义。岂待上剧秦美新颂。而后决白黑哉。反骚一篇。可反观矣。纵其言高出苍天。大含元气。与道术世教何补。雄也。不过词人之雄耳。其于道。尚可在离合闲论哉。两汉以降。厯魏晋六朝。而吾道益陵夷不可振。王仲淹起隋之末造。当众口哓哓中。慨然以著述为己任。其立言指事。一禀于仲尼。故曰。通于夫子。受罔极之恩。即此一言。人品学术可知矣。或以太平十二策。姗通出处。不知开皇孰与新莽。若以雄而律通。则与惩羮吹齑何异。况献策不报。即幡然赋东征之歌。退而讲道河汾。其屡征不起。此其于出处闲。岂不大有可观哉。明道称其极有格言。考亭称其循规蹈矩。诚谓其与道合耳。通之后。越百余年。而得韩愈氏。愈之文。天下宗之。而不知因文见道。盖亦有足多者。唐以诗赋取士。故学者不得不取材于诸子百家。而孔孟之传。不绝如线。愈独举尧舜以来之统。归之孔孟。此非有独得之见者。能之乎。佛氏之教。浸淫人心。愈上表陈言。虽蒙窜斥。其志不隳。其有功于吾道何如。许由。龙逢。伯夷。皆特立独行之士。皆可以维纲常而扶宇宙。愈作通解。惓惓于三师之教。其有功于世教又何如。愈之为文。岂颛颛刻画于词句闲哉。惟上书及门。其出处之际。尚有遗议。愈于吾道。盖合者多而离者少也。程子所以谓愈亦近世之豪杰也。噫。三子之为文也浅。而于道也合。雄之为文也深。而于道也离。此董扬王韩优劣之辨也。   朱子于王通虽有不足之词。其学术纯正。固与董韩同有得于孔孟之道者也。扬雄莽大夫。文章出处。悖道远矣。以明道定四子优劣。确不可易。   ○凌义渠 【 字骏甫浙江鸟程人明天启进士官大理少卿城陷誾户自经赠刑部尚书谥忠清 本朝赐谥忠介】   士人久沿诪张为幻之风。宿习难醒。必明开条款。着为章程。如川行之有堤防。方足遏其横奔溃决之势。如车枢之有轨范。方足正其诡遇获禽之思。择其切要。列为八条。以俟申饬。   一曰崇经。孔子删述六经。垂训万世。及门之徒。皆身通六艺。汉承秦火之余。以明经取士。当时大儒若董仲舒。刘向。萧望之辈。皆兼通数经。继后虽分经取士。然未尝不贵博雅淹通也。盖天地闲名理。毕具六经。大文章。大事业。俱莫能外。今士人经业多卤莽。他经犹不寓目。朝夕诵读。惟是坊肆滥刻。何当施用。若能大其精神。研经味道。文采蕴藉。必有可观。从今场中试卷。必全场能博涉经书。融会旨趣者。亟收之。其浮华不根。疏浅无味者。勿录也。   二曰依传。夫传注为六经羽翼。当年大儒。若二程朱子蔡元定胡安国陈澔辈。皆精心理解。提要钩元。阐前圣之窽奥。惠后学以梯航。颁文学官。为程士法式。诸士体其成言。自足发挥妙义。何乃明弃师说。蹈空求奇。昂曲径而背周行。忽型笵而几跃冶。无怪一入仕途。辄多不轨不物。自今制义必准传注。其明为背谬者。概勿收录。   三曰切题。有题乃有制义。近日士人。全无体认。漫衍浮夸。掩卷读之。不知何作。夫无仪的而妄射。虽中丝毫不为巧。无根底而敷华。即炫众目总为妖。服官而不顾职业。营私而不顾身名。此生心害政之左验也。自今试卷必须切题阐发。有全不相蒙者。虽工弗录。   四曰当体。书曰词尚体要。制义有体。犹身有五官。虽贵神俊。而位置不可颠越。近日士子藐视矩矱。恣意猖狂。则颠倒甚也。限字有格。而或泛滥浮淫。冗至千余。则骈枝甚也。或题中虚字。不过助语。而牵缠不已。则支离甚也。又案牍俚言。漫入圣贤精语。则猥鄙甚也。至割裂扳扯。恢张高大。非其文义。则荒唐甚矣。凡皆体要不存。踰闲荡检之先证也。自今取士。须准先辈法程。违者不得混收。   五曰达词。孔子曰。辞达而巳矣。言贵达意也。易曰。风行水上涣。天下至文。贵自然也。沈约亦云。文有三易。句易读。字易解。使事易知。近日有一种不可解不可读文字。实多暗涩不通。而好僻者喜之。试观唐虞三代。及汉唐宋诸大家。曾有此否。即殷盘周诰。闲近倔声。说者。犹谓出于伏生年老之讹。况其后新莽援之作大诰以欺世。夫新莽之心术不可学。新莽之文。曷可学乎。自今为文。惟取达意为上。其晦涩不可方物者。必斥不录。   六曰读史。夫名理具在六经。而行实载诸列史。苟能广推博览。考古知今。则事变纠纷。自能洞观其要。故武侯云。才须学也。士人但知塾师铅椠。自甘蔽塞聪明。即厯代史书。或难徧观尽识。而通鉴纲目。何可不寓目经心。从今试卷。须徧阅二三场。必其洞晰古今。博雅成章者。方准收录。若舛错虚浮者。纵首场可观。必勿许录。   七曰革伪。夫书有真伪。旨趣自别。有识者何难鉴裁。自经书列史外。诸子百家。其可供文人荟撮者尽多。近有一种伪书。浅俗猥庸。读如嚼蜡。所载帝王周孔之言。不根经传。无识之人。津津称引之。凡以饰诈惊愚。诬民惑众。其于真文章。大文章。反蔑如也。此诈伪得售之象。非盛世所宜有。自今士子不妨博极羣书。而窜窃谬伪者必斥。   八曰识务。语云。识时务者。在乎俊杰。国家以文章取士。正欲于毛颖闲觇其经济。迩来士子。全副精神。祗寄首场。至于后场。不过临场辏砌。一切世务。原无讲究。主司鲜能留意真才。前场取中。始觅后场。前场偶落。后场即有贾董真才。何繇物色。士之骛浮华而闇实用。则始进之路然也。自今取士。参酌后场。其有练习彝典。通晓时务。如天文地理。兵农礼乐。屯盐鼓铸。律令河渠之类。能举大议。而中机宜者。即前场不中。亦亟收之。若虚谬无当。前场可观。亦弗录也。   文事必兼武备。斯时犹为三年之艾。诸士中有能演习武书。及百将传。而能发挥中窾者。犹当急收之。远可备中枢节钺之选。近可资郡邑保障之材。在于遴择者留之意云尔。   刁蒙吉曰。每言举业一途。绝无裨于天下国家。若以此为功令。着实举行。则文章事业。合而为一。前辈诸名公。厯厯可数也。后人袭取妆点。与身心了无干涉。何怪乎当官覆餗也。凌公之言。当为后世制科法程。不特一时名疏也。   近世告密之门渐启。藩国悍宗。奏里闾小故。叫阍声冤。乃至仆竖侮家长。下吏箝小官。市侩持缙绅。此春秋所谓六逆也。天下所以治。恃上下之分。防维决裂。无复界限。国家安所藉以提絜万灵。役使羣动哉。   告密刁风。近于纵逆。上下之防。不可少也。   ○王心敬 【 字尔缉号丰川履贯见前】   请辟直言之路。自昔帝尧清问下民。帝舜明目达聪。箕子为武王陈范。则曰谋及庶民。雅诗载启王心。则曰询于刍荛。盖凡百尔羣臣。皆有上赞君德之谊。然如卑官下位。庠士庶民。一则不知忌讳。一则生于草野。其性质直。而于地方隐患。固有官吏不及知。而彼先知之者。如汉帝之宜为义帝发丧。此良平之不能知也。而新城三老。独能先倡于帝前。戾太子之见冤江充。当时汉廷大臣。曾无人敢言。而壶关三老。独能见帝诉情。其它如王氏之将为汉祸。独发于梅福之公交车陈奏。唐代之种种隐患。犹输于郇模三十六字之献。此皆前事明鉴。今若特开卑官下位庠士庶民得以陈言之路。而重赏其言人所不知言不敢言之功。杜其报复恩怨陷官揭雠之弊。未必不收直言谠论之益。可为曲突徙薪之谋者也。苗疆事宜。更须询之黔中寓近苗地之绅衿。及民庶。客商约保诸人。并其地之文武衙门兵快。与前曾往来苗地之民人。用厚赀重赏。买作闲谍。侦探贼路之远近险平何如。此贼之狡桀悍勇为谁。可谕之顺者。令其归顺。能为大兵作乡导羽翼者。招之効力输诚。立加踰格之奖赏。是即今日剿逆苗平黔祸之一策也。   请课言路之实效。厯年京钞所传章奏。往往摘细节宋事为言者。今或择三法司严正不挠者。掌各班论奏。而定其是非功过。其有知要得体。能言敢谏。与夫识能发积来之蠹弊。言能陈向来待更之条端。则计功录绩。俟到一考。按劳转迁。庶几收言路之实益。得直臣之隐功。   请行久任之超迁。人才各有长短。职有称与不称。唐虞五臣。终身一职。职皆尽分。盖职以久而后精。分以专而始成也。至如汉代或长子孙。或延累世。故中闲少转迁之吏弊。多久任之实勋。人心少诈。吏治不欺。而胥吏杜增减簿书之蠹。小民省迎新送故之费。此中所全不少。纵不能如唐虞之终身一官。两汉之吏长子孙。若三年考绩。明则晋职久任。以俟成功。幽则一年教饬。再年降级。三年然后黜削及焉。如三年陟明。六年奏治。官仍旧地。秩则实升。迨厯任六年九年。即以升级晋阶之实品。立晋显班。则官无袭取之功名。民收渐摩之实福。国亦丕享久道化成。沦肌浃髓之化理矣。   请定词林之课程。翰苑之迁转。自昔翰苑为储相之地。今日虽不尽然。要之自是清华之选。将来多处卿贰之班。乃翰林馆课。祗在诗赋词章之学。又或祗于朝内迁职晋阶。气质高朗者。积学善问。未尝不通于国事民情。要之所习者诗赋词章。而责之以经世实务。未免有学非所用之弊。自今或宜词馆定课。上自六经孔孟之道德。下至古今治理之经猷。按节实学。务明底里。期于有裨世用。如制作诗文。则务以兼通古人雅颂诏诰体裁。力宗典雅。而不流于纤巧靡丽。庶几学文章之日。即学道德经济之日。文章果已成家。则必外厯府道州厅之任。使知民情政事。内经科道言责之任。使知赞治匡君。迨厯试多宜。即将来处之议政之地。庶几可当国家大任。   请重国子监之教养。京师首善之地。翰林关于道术人才。其次则聚名臣勋旧子弟。及贡监俊秀。归于国学。其关于道术人才。亦至重也。今于司监大员。慎择名臣课士法程。严设条规。可谓详矣。然其所以课之者。仍不离通套时文。而无关于道德经济渊源。其所以选造。亦止于积资累考。而无与于成德达材。徒为士子出身一途耳。惟于其课试。务令迪以成德达材实义。一如教养翰林之式。人必慎择。法必切实。庶几厚养良诲之下。当有实才挺出。以供国家之用。且可以京师首善之良法。作四海学校师儒之仪型。国学之重。媲美于古。式焕于今矣。   请慎择侍卫之选。周书冏命篇曰。侍御仆从。罔非正人。以旦夕丞弼我后。出入起居。罔敢不钦。则知三代盛时。不但公孤卿尹。择人必慎。即左右侍从。亦莫不慎择正人也。汉犹近古。故袁盎东方朔司马相如孔安国辈。皆以文章隽颖。执戟为郎。左右天子。而如却慎夫人之席。争上林苑之广。与谏驰坂之危隘。皆与一时诤臣。同着忠直。载在史策。今稽古定制。选用侍卫。兼参周汉之制。自文武大臣子弟外。如文武科目贡监中。择取端方秀异俊伟倜傥之士。俾之随侍起居出入。临幸执戟以从。深宫宴处。令其直班宫门。以严宿卫。盖法驾出入。随时随处。须人侍卫。与其从以便佞不学之人。何如从以明理知学之士。既资使令。兼广丞弼乎。自临朝御政。则有大臣。经筵则有讲官。而周旋左右。亦皆通达德义。娴习礼教之士。庶左右前后。罔非正人。随时物色。此中亦可储蓄将相人材。   请培植满汉之人才。国家统一四海。中外一家。而满洲汉军。系从龙之彦。皇亲勋冑。靡官不有。臣平日读书穷理。不揣拘迂。详究教养之法。夫人性皆善。义理无穷。非学不知。非问不明。况夫致君泽民之道。练兵御寇之方。俱载经籍。备于先觉。虽生知安行。亦必学古从师。商书曰。学于古训乃有获。又曰好问则裕。凡以言欲知欲能。必好古而学。尊师而问也。是惟少壮所学。一准经时济世之旨。务求知明行当之规。先讲君臣父子之伦常。次明立朝莅兵之规矩。书亦不容泛骛博涉。但前半日令于四子一书。通文会义。务期实践之身心。通鉴节略。挈要提纲。务令有资于鉴戒。五经则先通理。七书则熟讲孙吴。此外如名臣奏议中可诵之文。精择百篇。令之次第诵讲。以明陈奏文移之规。余如明理经世之书。则听其自读。不在功令限读之内。后半日则令之习弓马技艺。满文清语。习力习劳。年逾二十。则视其明人情。达治务。通于战阵。娴于驰驱者。举为上选。即相其才品。试之文武镇属之内。老练其才。迨二十五六岁后。视其才略果可任用。即令履职任事。其不能者但得身躯壮健。便令披甲当兵。自挣官职。若更连甲亦不可披。则督令习于农商。谋养生之业。如此。则凡满洲汉军。高下智愚。无不各得其分。而人无弃材。风俗日盛矣。此中全在精择良师。勤行考察。有功者。立加奖赏。诞慢纵肆者。谴罚不贷。不以贵势而挠其法。不以时久而怠其行。且满汉旗分贵贱。文武各收观成之效。愈足为汉人文武士庶作之仪型。今制满洲汉军子弟。习文者。同文生以时文进身。潜心课业。习武者。从武科出身。记诵策论。学习骑射技勇。有一般才能。即有一途出身。至若弹琴下棋。征歌写画。皆为末技。岂可以此误子弟于虚文。弱子弟之筋骨。况满洲汉军之出于望族。资质聪敏。身材倜傥者。文陟卿贰。武陟提镇。关于治理人材者甚重。又岂可导之入虚文浮华之路乎。易曰。通其变。使民不倦。神而明之。使民宜之。如教养满洲汉军之法。正不可不变通神明者也。   丰川先生。留心当时要务。不拘泥于古法空谈。诸条皆时务之最切者。所宜讲究也。   ○魏禧 【 字冰叔履贯见前】   明兴。三途并用。不废吏员。况锺蔚能陈信之徒。厥有成效。若汉以掾吏立功名。起为公卿。则不可胜数矣。今之议者。进吏员。则曰明法练事。贤于书生。黜吏员。则曰无诗书礼义以养其心。而专事舞文巧法。以桀黠得官。几何不害百姓也。识者以为汉吏率用士人。以诗书礼义之徒。兼明法练事之学。故为公卿。立功名。无足异者。今宜仿古。使孝廉明经茂才。皆得补六部督抚郡县之吏。优其礼文。开以仕路。则大小吏莫不重廉耻。惜功名。不肯因缘为奸。是岂独收他日吏员之用。九卿督抚守令。亦藉以寡过矣。   曹参饮酒不治事。后人谓是因时当大用。确宜如此。此则大不然。吕后专恣。惠帝忧悸淫乐不听政。岂一无所事事之日。且汉之治平。曷过文帝。贾谊犹陈痛哭流涕长太息者九事。后世莫不叹为治安良策。即欲与民休息。然如众建诸侯兴礼教救坏俗诸事。何莫非参之时所当行可行者。盖其故参已自言之矣。曰臣孰与萧何。夫谊之策虽何有所不及。参不能及何。又安能以谊之设施责参乎。后人赞参妙用。遂若此时真无一事可增益者。是参能自知。而后之誉参者。反不知参也。故曰。参即守旧。亦当勤于其职。遂可饮酒不治事乎。曰读书不可以辞害义。参当时天下无事。委任得人。综其大纲。故多闲暇。饮酒时多。治事时少耳。史欲极言其清静之功。以救纷更之弊。故不觉言过其实也。若日夜酣饮。一毫不事。则当时所歌其守而勿失者。何所守耶。画一之法。旷废多矣。又安能不失耶。夫子称舜无为而治。传称子贱鸣琴而治。然则舜但默然端坐。而子贱在单父。只一味弹琴耶。德宗任陆贽不专。闲以小人。胡寅谓不用李巽判度支。而用裴延龄时。贽当奉身以退。尹起莘谓贽于贾耽赵憬卢迈同为相时当去。何待贬逐。其说似矣。贽以君国为己任。天下恃以安危。所欲匡济者。原非一人一事。而德宗于贽。亦非不信不任。若一人一事之故。不合辄去。必至小人盈朝。庶政尽舛。于洁身之义得矣。如君国何。吾谓贽之去。当在极论延龄。而上待延龄益厚之时。何则。上下之形。已成水火。尚望言听计从哉。此而不去。坐待贬逐耳。   ○闵本贞 【 安徽歙县人氏号未详】   魏叔子常以史鉴之可疑难处之事。课业生徒。积为杂问一卷。余以为造士之法。此其一端也。盖事不师古。不足用今。然不能于古人之可疑者。推究而发挥之。则其是非。与所以成败之故。隐约而不明。游移而不确。他日措之事业。必不能尽其用。明初乡会试四书疑一道。犹得古者考言之意。策问之体。可施于四书。而况史鉴之事乎。士不尚实学。虽日袭诚意正心之言。何补于治乱。迨后试策所问对。与帖括无异。欲求真才。岂易得哉。   ○陆陇其 【 字稼书履贯见前】   虞书曰。敷纳以言。又曰敷奏以言。此即对策之始。但其时有策之实。无策之名。至汉鼌错公孙宏董仲舒之徒。以策显于时世。遂谓对策始于汉。其实非也。策之体。与奏疏相为表里。自其立朝之时。因事上献者则谓之疏。自其进身之始。承问敷对者。则谓之策。就汉言之。如贾山之陈至言。贾谊之论治安。此疏也。即策也。若鼌错公孙宏董仲舒所对。此策也。即疏也。对策之制。诚古今不可易。此直上法唐虞。非特为汉唐所为而已。   欲收对策之益。而不去其弊。则将羣而为剽窃。为空疏。为杂霸。为迂阔。此其弊也。盖士之所以为剽窃者。以剽窃之售也。剽窃之所以售者。以其似于淹博也。夫剽窃之与淹博。易明也。淹博之文。出入今古。而不嫌其烦。究极天人。而不嫌其奥。巨细毕陈。精粗悉备。而不嫌其杂。剽窃者。窃其貌。不能窃其神。饰于此。不能不露于彼。迥然不侔也。诚有以办之而去取之。则淹博者出矣。淹博者出。则剽窃者退矣。士之所以为空疏者。以空疏之售也。空疏之所以售者。以其似于清通也。夫空疏之与清通。易明也。清通之文。浅言之而自深。质言之而自文。粗言之而自精。空疏者。举其一不知其二。见其偏不知其全。迥然不侔也。诚有以辨之而去取之。则清通者出矣。清通者出。则空疏者退矣。士之所以为杂霸为迂阔者。以杂霸迂阔之售也。杂霸迂阔之所以售者。以其似通达。似正直也。夫杂霸之非通达。迂阔之非正直。易明也。通达之言。必依仁义。而杂霸则刻核而已。正直之论。必切时宜。而迂阔则尘腐而已。迥然不俟也。诚有以辨之而去取之。则通达正直者出。而杂霸迂阔者退矣。   夫士之抱所学以进献于上者。非徒贵明其理。又贵养其气。气不壮。则虽有积学鸿儒。退缩而不敢自陈。上又何自而收其益乎。必使之无所疑畏。士气壮而言尽。不至为无用之虚名。愚观今天下之士。犹不能无所讳忌。对策之际。往往务合上意。上之所是。策亦是之。上之所非。策亦非之。要以得第而止。而主试亦兢兢磨勘是惧。一有所触。不敢复登。如此。则气何由得壮。而言何由得尽乎。故愚以为策学之弊。不惟患其剽窃也。患在有真实之见而不敢陈。不惟患其空疏也。患在有精详之识而不敢献。不惟患其杂霸迂阔也。患在有正大切直之言而不敢进。自兹以往。相习成风。苟合取容。何所不至。故愿大开言路。为取士之本。苟有益于国家。勿嫌其戆。苟有裨于民生。勿恶其直。虽有小疵。勿轻弃之。以养其敢言之气。虽有可疑。勿深督之。以养其能言之识。今日能直言得失于风檐寸晷之闲。他日即能直言得失于堂陛森严之地。今日之策。即他日之奏疏。嘉谟嘉猷。皆于对策收其益矣。   礼也者。所以纳民于中者也。刑也者。所以纳民于礼者也。礼者天下之大范。刑者天下之大防。礼禁未然之前。刑禁已然之后。禁于已然者。人皆见其效。而以为不可废。禁于未然者。人或不见其效。而以为有可缓。于是礼轻而刑重。而为治者。徒思所以整齐乎天下。禁民于已然。不知所以范围于天下。禁民于未然。欲民之协于中也难矣。   夫礼不可斯须去者也。君臣斯须无礼。则凌悖之端生。父子斯须无礼。则孝慈之恩薄。故礼之渐渍于肌肤者。固必待于百年。而礼之范围于日用。则不可或缺于一日。今以一日不可缺之礼。而误以为百年待兴之礼。礼果若是其可缓乎。为治者。断然以刑礼为相辅。勿误听百年后兴之说。则民之协于中者。庶有日矣。   经术之已崇也。科目之已重也。颁于学宫者。莫非古造士之方。登于天府者。莫非古辟门之制。即今之法。兴今之贤。天下之贤。宜无不可兴矣。然贤者不必尽登。登者不必尽贤。禁钻营也。而钻营因之而愈甚。抑浮伪也。而浮伪因之而愈生。正谊明道者。众指为迂阔。寡廉鲜耻者。共赏其适时。上之课士者。屡易其法。下之奔竞者。亦屡易其术。由是观之。则天下之贤。非区区之法所能兴也。   制科则兼重也。事权则不相统也。有督臣以总摄之。有抚提以分辖之。有京察以核文吏。有戎政以核武弁。有不时之纠劾。以震慑文武之心。即今之法。用今之人。宜乎文皆亮采之佐。武尽干城之选矣。然在文吏。则推诿之意常多。担荷之力常少。在武弁。则身家之虑常重。宗社之计常轻。上之求之者以实。下之应之者以名。由是观之。则文武之臣。亦非区区之法所能用也。   逋欠之时蠲也。赈恤之时闻也。预征私派火耗常例。悉禁也。即今之法。安今之民。天下之民。宜无不可安矣。然惠之出于上者。未必尽被于下。禁之立于上者。未必尽行于下。功令之所著。郡邑违之。郡邑之所行。猾胥挠之。上之设法以利民者。无不至。下之为弊以戕民者。亦无不至。由是观之。则天下之民。非区区之法所能安也。   三代以下。官于平日未尝教化其民。所尚者虚名耳。未尝安利其民。所急者赋税耳。幸而岁丰无事。则坦然四顾。以为盗息民安。一遇水旱灾荒。饥寒无知之民。蹶然而起。不可禁止。待其既起。然后设兵以御之。责官以诘之。剿以威之。抚以怀之。申保甲以防之。严缉捕以求之。惩积窝以绝之。此数者。非不可以靖萑苻。清潢池。然孰非吾民。不能使之安其生。及陷乎罪。然后从而区处之乎。故前史所载龚遂虞诩张纲李崇之徒。其弭盗之功。非不啧啧人口。然愚尝鄙之。以为非盛世之事也。   所谓宽大之意。非有宽而无严。有缓而无急之谓也。未尝无文告。而文告之所及。必行乎人情之所乐。而无行乎人情之所苦。未尝无禁令。而禁令之所加。必为人情所易行。而无为人情所难行。未尝无刑威。而刑威之所至。必使天下羣以为当然。不使天下以为可不然。故有时宽以行之。而不失为宽大。有时猛以行之。而亦不失为宽大。有时缓以行之。而不失为宽大。有时急以行之。而亦不失为宽大。夫我之所行。有以顺天下之情。则天下之人。自无不从于我。可行之一二人者。亦可行之千万人。可行之一时者。亦可行之万世。不必有更张之迹。而自成画一之规。   善弭盗者。不于其终。于其始。不于其着。于其微。唐虞之诘奸宄。周官之严守望。固弭盗也。稷以播谷。契以明伦者。亦弭盗也。司徒教稼穑。酇长趋耕耨者。亦弭盗也。用力不过三日。赴役无过一人者。亦弭盗也。不足有补。不给有助。其于恒赋。用其一。缓其二者。亦弭盗也。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使其父与父言义。子与子言孝。少而习焉。其心安焉者。亦弭盗也。唐虞三代。所以化行俗美。外户不闭者。以其弭于未盗之先。有此具耳。   旧额存留。有一项。即资一项之公务。存留尽复。则私派可禁。百姓可足。在主持国计者。惟知复一项则费一项之金钱。不知裁一项则多一项之掣肘。掣肘之害。层累而下。总皆小民受之。小民疲罢逃亡。其害仍自国家受之。   一切刑名钱谷。务持大纲。而止无益。烦文可省者省之。如钱粮册籍。厘毫丝忽之差。可以即行改正者。无庸驳诘。刑名案件。明白显易之事。可以即行完结者。无庸提解。多一番驳诘。则多一番需索。多一番提解。则多一番拖累。吏胥所深喜。而小民所深苦也。   后世条例日增。上未知所守。下未知所从。一法不效。辄更一法。法之变未有已也。则仿会典旧例。勒为全书。以昭一代之制。诚今日急务矣。然非折衷于人心之所安。则今之所谓画一者。未必非即异日变更之端。而求其简要者。适滋其繁丛也。夫欲折衷于人心之所安。则其心必至公。公则能尽合好恶之正。而不徇乎己私。其心必至虚。虚则能博访利病之源。而不执乎成见。其心必至慎。慎则能曲当乎事理。而不忽其细微。大小羣工。各靖其心。以佐议于下。然后合古今之制而参之。酌新旧之例而定之。视前代法之善者何在。则从而法其善。其弊者何在。则从而革其弊。旧例可从。则不妨舍新而从旧。新例苟善。则不妨置旧而从新。宽严必得其中也。缓急必揆其当也。详略必审其宜也。见其利也而兴之。而兴利者或即为害之所伏。则无徒徇乎目前之利。见其弊也而去之。而去弊者或又为弊之所生。则无徒徇乎去弊之名。如是。则所因者。皆人心所欲因者也。所革者。皆人心所欲革者也。行之一时。而一时安焉。行之万世。而万世安焉。虽与周官相表里可矣。又何患条例之日增。而参差窒碍也哉。   朝廷屡下劝垦之令。而报垦者寥寥。非民之不愿垦也。北方地土瘠薄。又荒熟不常。近山之地。沙土参半。遇雨方可耕种。稍旱即成赤土。近水之区。水去则略有田形。水至则一片汪洋。一报开垦。转盼六年起科。司农按籍奏销。丝毫不得拖欠。有司执簿追比。时刻不可稽迟。所垦之地。巳枯为石田。荡为波涛。而所报之粮。一定而不可动。始而包赔。继而逃亡。累有司之参罚。责里长之摊赔。所以小民视开垦为畏途。宁听其荒芜。而莫之顾也。且报垦之时。册籍有费。驳查有费。牛种工本之外。复拮据以应诛求。非中等以上之家。不能开垦。何怪乎报垦之寥寥哉。窃谓此等荒地。原与额内地土不同。与其稽查太严。使民畏而不敢耕。何若稍假有司以便宜。使得以熟补荒。如该管内有额外新垦之地复荒者。听有司查他处新垦地以补之。其荒粮即与除免。无赔累之苦。无驳查之烦。民不畏垦之累。自无不踊跃于垦矣。其己垦成熟者。或更请宽至十年起科。使得偿其牛种工本之费。然后责其上供。亦所以劝垦也。   近例报垦。既缓起科之期。免零星之科。民自争先报垦。惟届起科之年。官司勘其实在成熟者起科。不拘原报之数。庶报垦者。更无后累也。   欲民之富。在于垦田。欲田之垦。在兴水利。北方土性燥烈。灌溉易涸。虽与南方不同。然使川泽流通。随便灌溉。犹愈于听其焦枯而莫之救也。窃观古人沟洫之制。至精至密。故孔子谓大禹尽力乎沟洫。而周礼遂人匠人之职。备载其制。今一切置而不问。听其自盈自涸。一遇旱涝。束手无策。何怪乎民生日蹙也。但古人沟洫之制。随时修理。故不觉其烦费。今以久湮久塞之河道。一旦欲疏其壅而防其溃。工费浩繁。势难卒办。又当公私交困之时。州县钱粮。一丝一忽。皆有款项。不敢擅动。民闲十室九空。正供钱粮。尚难完办。安有余力以成此艰巨之事。若不量时势。不计赢绌。骤然兴举。其为扰害。必甚水旱。   朝廷悯恤灾荒。州县议蠲议赈。所费钱粮。不可胜数。与其蠲赈于既荒之后。何如讲求水利于未荒之前。宜通查所属州县水道。何处宜疏通。何处宜堤防。约长阔若干。工费若干。汇成畿辅水利书。进呈御览。请司农度钱粮之赢绌。以次分年举行。永成万世之利。而不扰于民。以一时言之。虽不免于费。以久远言之。比之蠲赈。所省百倍。或鼓舞官吏绅衿。能开河道若干者。作何优叙。作何奖励。此亦一策也。   国家安初附之人。与安久附之人异。安初附之人而其众止于千百。与安初附之人而其众至于亿万又异。何则。久附之人。止在有以奠其居。而初附之人。则在有以谋其生。初附之人而止于千百。可聚可散。而安之也易。初附之人而至于亿万。散之有不易散之势。聚之有不可聚之忧。而其安之也难。夫所附之人既众。则安之之法。不当执一术。惟善用其安之之术。而不致以我之安之者。反生彼之所不安。亦不至以彼之所安者。使其土著之不安。斯则绥辑之要也。   其绥辑之术。惟度其人。量其地。审其势。而无务为一切之法而已。则聚而为兵之说可用也。但聚之则当度其人之精锐与老弱。以其精锐资干城之用。勿以其老弱滋??几兵之累。且减绿旗之??几耗者。补以投诚之精锐者。有增兵之利。而无益饟之累。斯两得之道矣。抑散而为农之说可用也。但散之则当量其地之边与腹。而处之腹地之闲旷。如荆襄川陕之城。勿处之沿海之边地。如闽广两浙之境。使之知耕屯之可乐。勿复知有风帆之故习。斯永安之术矣。抑令归原籍之议可用也。但归其有可归者。勿归其无可归者。使生于闽者归闽。然有生闽而闽无可归者。勿强之使闽。生于粤者归粤。然有生粤而粤无可归者。勿强之使粤。斯善全之策矣。   士大夫之相遁于法也。始于心之不正。亦由于用之不足。书曰。凡厥正人。既富方谷。管子曰。衣食足而礼义生。大吏禄薄不足以给其费。则思借法以自肥。小吏俸微不能以养其家。则思干法以为奸。其罪可诛。其情可悯。人方戚戚不能保其生。何由坚其礼义廉耻之心。故法出而弊生。令下而诈起也。惟仿九经以重禄。为劝士之事。俾有以自给。而又禁其淫靡。定其车舆服饰之制。严其宫室饮食之节。勿使耗于无用。以士大夫皆无不足之忧。虽中才以下。罔不奉公守法。竭力效忠于上。庶德教可行。人心可正。而治化可成也。故先之以养。继之以教。动之以德。董之以法。四者缺一。而能治者。未之有也。   士人虽无恒产。应有恒心。然至于寒饿交迫。朝不谋夕。亦有难于自立者。纵不敢恣情纵贪。不能不刓方为圆。所以国家有养廉之典。先儒见士大夫。恒问生计足否也。   今日为宽严烦简之说者。皆未得其要。故见周礼之委曲繁重。则以为宜用烦。见太公之三月报政。则以为宜用简。见汉高三章之约。则以为宜用宽。见诸葛严峻之治。则以为宜用严。夫周公之治周诚烦。然其闲岂无简者存乎。太公之治齐诚简。然其闲岂无烦者存乎。汉高孔明。诚一以严而一以宽。然宽者岂无用严之处。严者岂无用宽之处乎。盖宽严烦简者。为治之大体。因乎时者也。宽严并用。烦简互施者。为治之大要。随乎事者也。请得指其一二。而其它可以类推焉。今日之宜详者。莫大乎尊卑上下之差别。宜简者。莫要乎簿书文移之虚名。宜宽者。在钱粮之注误。诏狱之株连。宜严者。在吏胥之舞法。守令之贪污。尊卑上下之辨。所以节淫侈定民志也。今胥隶得与搢绅同服。商贾得与公卿齐饰。而法制不立。将何所底止乎。宜命礼臣酌其差等。不厌精详。务为定式。庶贵贱不踰。而朝廷之名器。足为重于天下。此以详为贵者也。簿书文移。上下所凭以为信者也。然上之施于下。下之申于上者。非必其尽行也。以应故事而已。而徒使奸豪得借以为资。而成其所欲。此可不思所以省之乎。宜务在必行。不为虚文。庶官吏得尽心于职业。亦以少损奸豪之虚伪。此以简为贵者也。钱粮之催征。不可宽矣。然分毫拖欠。而遭黜革。限期稍踰。而加谴谪。不已甚乎。诏狱之审录。有不得已矣。然以一事蔓延。而累及千百。以一人有罪。而祸及亲属。不已甚乎。此宜以。宽为贵者也。吏胥之舞法。守令之贪污。既屡申饬矣。而舞法者自若。贪污者自若。岂非舞法贪污者。未必尽发觉。发觉者。未必尽加诛乎。此宜以严为贵者也。故愚尝论之曰。宽而详者为体。严而简者为用。此今日之中道也。致治之谟。无踰于此。   虞周之养士也。教之于未用之日。策之于既用之后。直宽刚简。使各协于中而止。战国承春秋之末。士尚奇谋。而以凌铄王侯为事。其气傲。西汉矫战国之弊。辱儒慢士。使天下之士。俯首而就功名。其气懦。东汉矫西京之弊。崇奖高尚。使天下之士抗志而言名节。其气激。晋魏又矫东汉之弊。贱礼法而崇恬退。其气放。方其弊也。惟恐其矫之不速。及其矫之。而弊又甚于前。由是观之。则善士习者。与其矫之而愈远于正。何如养之使渐归于正也。与其矫之而愈至于杂。何如养之使渐底于纯也。   学校者。士之所从出也。学校之所重在笃行。而无取乎浮文。则士必以节操为尚矣。铨选者。士之所由集也。铨选之所重在端方。而无取乎奔竞。则士必以卑污为耻矣。官师于正直忠厚之士。时有以爱惜而保全之。略其小过。取其大节。法令所加。要以抑其浮夸而止。而勿过为摧折。使士之方严者常进。依阿者常退。则士气日振。士风日古。而礼义廉耻。以劝惩维之有余矣。虽然。观惩者。可以维其外。未足维其内。天下之士。因劝惩而丕变。虽能自纳于礼义廉耻之中。而未必其心之所安也。则养之以劝惩。又不若养之以教化。端极于上。而务崇正学。以风示天下。使士知中正之道不可一日而离。相与勉为忠厚。而耻为浮薄。勉为正直。而耻为苟容。则虽虞周之化。无以加兹矣。   抑其浮薄可也。阻其方正则不可。维之以劝惩。不可少也。养之以教化。更有益矣。   人才不患其壅滞也。天下之才无穷。而朝廷之官有限。以有限之官。给无穷之才。前后相守。厯岁月而不能即登庸者。势也。是惟上之人有以鼓舞之。使已仕者。乐于其职。而不见有升转之难。未仕者。安于在下。而不觉其选授之迟。上之人徐择而用之。才愈多则官益得人。用之愈迟。则天下之才益磨厉。而有以效于上。故鼓舞之道得。则壅滞之端泯。善用才者。患无以鼓舞之。不患无以疏通之也。   国家选法。初授者。以考定先后为序。升迁者。以厯俸多寡为序。一出于至公矣。乃出缺有限。选途日艰。宜执事鳃鳃以壅滞为虑。而欲求疏通之法。为鼓舞之道也。然愚以为今日之铨政。当以鼓舞为疏通。不必以疏通为鼓舞。鼓舞之道。莫若于循格之中。行破格之典。使中才不得越次而进。以守铨法之常。而英流闲得超擢以登。以通铨法之变。天下之士。将争自磨厉。以求赴上之意。而不见有壅滞之形。窃以为凡今在籍候选之人。宜令所在督抚。每岁各以其职业考之。举其最者一人。上送吏部。使得越次而选。而郡县有司。亦令督抚岁举其最者一人。使得越次而升。越次而选者。一省不过岁一人。既无碍于选法之常。而英流之士。得以及锋而用。中才者。亦将勉自砥砺。而不至于委靡自弃。选授之期虽遥。而皆有旦夕可升之望。则不见其遥。升转之途虽难。而皆有旦夕可升之望。则不见其难。如此。尚何壅滞之足虑哉。此所谓于循格之中。行破格之典。以鼓舞为疏通者也。   若夫就疏通言疏通。则又有其道矣。一曰入仕之途宜清也。夫仕路之壅者。以流品之太杂也。自科目而外。有任子。又有例监。有投诚。有府史杂流。此固朝廷所以广用人之途。不可偏废也。然其中岂无冒滥而当核者乎。宜严其例。使一才一艺。皆得踊跃于功名。而不至开侥幸之门。一曰考课之典宜严也。夫不肖者安于其位。则贤才不得上升。宜令督抚察所属贪污者。不时纠参。考课之时。不特一二等之擢者。不得滥施。即平常留任者。亦必奉身寡过。有吏习民安之便。而后使之久于其任。一曰辟召之法宜参用也。汉法。长官得自辟曹掾。一时文学才俊之士。皆出其中。宜仿其制。令天下长官。得辟有出身。士人为掾吏。既可息奸猾之风。而士之未就职者。亦得少展其才。此三者。皆今日疏通铨政之道也。   谈吏治者。舍钱谷刑名。而讲安民之术。迂矣。然置安民而止求全乎钱谷刑名。恐民不得安。而所谓钱谷刑名。亦不可得而全也。善为吏者。求钱谷刑名于安民之中。不求钱谷刑名于安民之外。故其始也。见有民不见有钱谷刑名。其继也。民治而钱谷刑名无一之不治矣。然则课吏之法无他。亦惟以民之安不安。课其钱谷刑名而已。今钱粮稽迟者有罚。刑名失出者有罚。此亦欲其就安民之中。兼全乎钱谷刑名。非欲其舍安民而止求钱谷刑名也。奉行者不察。止顾钱谷。不问民力。止顾刑名。不哀民命。苟可以合考成之条。则朘民膏而不惜。苟可以免降谪之科。则致民枉而不悔。此甚非所以奉宣朝廷德意。而致天下于治平之域者也。   夫治必随时而变。法必因弊而革。向者明季之吏治。弊在徇名而忘实。为吏者借安民之名。而置钱谷刑名于不道。究之钱谷日耗。刑名日弛。而民愈不得安。国家立法。不得不重钱谷刑名。所以求安民之实效。而无溺乎安民之虚名也。今之吏治。弊在徇末而忘本。为吏者以钱谷刑名之故。而日困其民。究之民困于钱谷。而钱谷愈不可治。民困于刑名。而刑名愈不可治。故今之立法。又不得不重在安民。重在安民者。所以正钱谷刑名之源。而无徇乎钱谷刑名之流也。则所以稽吏治能否。而合于古之所谓察吏者。其法有二。一曰于钱谷刑名之中。课其安民之效。夫钱谷催征固急矣。然必催征有法。而不至以催征病民者。方为钱谷之最。刑名问拟固急矣。然必问拟平允。而不至以问拟病民者。方为刑名之最。此则就钱谷刑名为安民者也。一曰于钱谷刑名之外。课其安民之效。夫钱谷固不可缓。而钱谷而外。如劝农课桑诸务。独不可举而行之乎。刑名固不可轻。而刑名而外。如读法宪老诸务。独不可举而施之乎。此则舍钱谷刑名为安民者也。夫如是。将民安而钱谷日足而无亏。民安而刑名日简而不滥。总在察吏安民者。一举而振之耳。   反复推论。总见得钱谷刑名。无非为安民起见。安民正钱谷刑名之实政。得则均得。不愧循吏矣。   明代靖难之事。无异建成元吉之事。君子不以贞观之治。而轻恕于太宗。则亦不能以永乐之治。而曲讳于成祖。虽瑕瑜不掩可也。曹石之事。无异五王之事。然五王以行权而再造夫唐室。曹石以行权而启衅于明时。虽谓之无功有过可也。以兴献为异于濮园可也。而入庙称宗则已过。以国本而阻其并封可也。而语侵宫禁则已诬。三案之兴。主之者未必皆小人。而不觉其为小人所附会。东林之起。主之者实皆为君子。而其始也。不免以君子而过激。其继也。不免以非君子而妄入。此亦纪纲之坏。风俗之衰。势激使然。而非尽诸臣一时一日之咎也。夫纪纲与议论。相为盛衰者也。纪纲盛则议论衰。议论盛则纪纲衰。其始以议论而绌纪纲。其继且以纪纲之屈。而无所庸其议论。得失之故。亦可鉴矣。若夫二正之宜亡而不亡者。辅理之得人也。神熹之宜覆而不覆者。祖宗之德泽尚未绝也。末季之正气衰靡者。追其本则由于靖难。而考其弊亦由于正学日衰。人心日漓。洙泗濂洛之说。不信于天下。而浮文以夸于世者多也。   于对策中议论史事。畅所欲言。足征经史实学。○稼书先生。说书讲义。为学者宗仰。官止县令。卒于御史。未竟设施。或疑其长于讲学。而不长于论治。今阅其乡会试文策及论述。居今师古。援古证今。无非经史精液。不事藻采。总归平实。其令灵寿嘉定。牧民政绩。御史风裁。至今卓乎可传。犹是策文中所已言。毋谓策文不可见实学。举业不可得真材也。   ○熊伯龙 【 字次侯湖广汉阳人顺治己丑榜眼官至内阁学士】   治天下而不察郡县之吏。求其致太平。难矣。置御史监诸郡。自秦始。然吏治近古。莫如汉。既设部剌史以六条问事。剌史居部九载。称职者。举为守相。其初固以下大夫临二千石。中闲或谓轻重不相准。更为州牧。卒从朱博之议。以为秩卑加赏。咸乐功劝进。而置剌史如故。及八使分巡。剌中有罪。亦得奏闻。权更重矣。明之各省按察。比古剌史而秩过之。其举劾专达。终不敢望御史。而御史考满。则或参于藩臬。或出为太守。盖犹然举为守相之遗意焉。古之以遣使为下策者。惟苏文忠言最痛。盖有激于当时四十余辈兴利之使。而非今之察吏比也。   官方淆杂。由来者渐。每念古人无失名誉之言。问遣洛中之事。窃叹为吏之难也。意者吏信纪纲。察吏者信诛赏。则虽仍是官。仍是人。而未尝不效。而不然者。人心风俗如故。胥吏格例如故。而堂上易一大吏。遂大异于前者之为矣。自古明圣。未有废刑而治者。肉刑始于蚩尤。厯数代圣人。因之不能废。至汉乃除。有虞氏画衣冠异章服以为戮。而民不犯。诸葛武侯以蜀刑不肃为戒。而欲威之以法。宽严之异。时势使然也。一律令也。刘向引古之议事以制。则以铸书讥侨。 【 郑子产】 郑昌惧后之政衰听怠。则以删定启汉。一赎金也。唐虞好生。而施之鞭扑何其慎。穆王髦悔。而并及五刑何其宽。一赦宥也。肆赦着于典文。不以为惠奸而贼良。委辔喻于管子。则忧其小利而大害。是盖古今异宜。而轻重殊势。不可以一定论也。   路温舒之上书缓刑也。惟于治狱之吏。叹息痛恨者三焉。无亦有定者法。无定者人。峻深故之诛。厚雪冤之赏。则五刑虽设而不用。晋刘颂有云。君臣之分。各有所司。主者守文。大臣释滞。人主权断。是又言职有不同。而权自上操者也。   ○马世俊 【 字章民江南溧阳人顺治辛丑状元官翰林修撰】   古来全盛之时。不可以数遇。往往弊之所伏。即伏于其盛。贾谊之策。陆贽之议。苏轼之对。皆能举一代之治。而断其何以治。何以乱。何以治而不乱。何以乱而复治。盖一代之治。必有一代之才以应之也。   古者人才既用。而尝有未用者存于既用之外。故尚书曰。有三宅。有三俊。而诗曰。赳赳武夫。公侯干城。今天下岩野川泽之中。其隐然备公辅之器者。谁耶。泛然而取之。泛然而应之。又泛然而任之。取之者。不知其何以取。应之者。不知其何以应。任之者。不知其何以任。欲兵则兵。欲刑则刑。欲钱谷则钱谷。古之圣人。一人止任一事者。今则以庸人兼之而有余。古之圣人。终身不易其官者。今则一旦应之而亦无不足。是亦理之所难信也。   尝见败坏风俗之事。多自卿大夫开之。而后愚民从而效之。靖俗之谋。所宣亟讲。如巫风淫风。有一于身。家必败。士大夫多为淫靡无益之事。煽惑愚民。而后歌儿舞女之装。宝马画船之饰。探丸跳剑之侠。剌猴刻楮之巧。靡所不至。甚且富者必有术以求其贵。贵者必有术以求其富。圣人驭富驭贵之权。皆无所施。习为固然。而欲风俗朴厚。教化兴起。不可得也。   处今日而欲如古者遂人治兵之法。劗长旗鼓之节。藏兵于民。则诚迂。然必使兵与民习。民与兵习。有事兵勇于鬬。民亦有自护其田畴庐井之心。此不战而自胜也。今则兵之所轻者民。民之所畏者兵。一旦有事。则民自为民。兵自为兵。天下未有民自为民。兵自为兵。而能久安长治者也。宋艺祖留意赏罚。平蜀之役。赏曹彬而罚全斌。夫亦赏其与民相安。罚其与民相扰者而已矣。行闲之功罪。以此定之可也。   国家治本。不外纪纲法度。司马相如曰。风轨简易易遵也。湛恩庞鸿易丰也。垂统理顺易则也。宪度着明易继也。尝取厯代之典章而考之。其可得而损益者。不过质文异其尚。隆杀异其制。宽猛竞絿异其用耳。其纪纲法度。不可得而损益也。纪纲法度治。则吏治以肃。民俗以淳。文德于焉诞敷。武功于焉赫濯。创之有其基。而守之亦有其渐。纪纲法度乱。则吏治以乖。民俗以坏。文德伤于优游。武功失于争竞。创不可以宪后。而守亦不可以承前。故曰纪纲法度者。不可得而损益也。   ○缪彤 【 字念斋江苏吴县人康熙丁未状元官翰林侍讲】   百姓之苦。苦于有司之剥削也。下吏之苦。苦于大吏之诛求也。大吏之取于小吏。必饰其名曰公费。不知藏之私橐之中者。为公乎。为私乎。有司之取于百姓者。饰其名曰乐输。不知得之敲扑之下者。为乐乎。为怨乎。臣恐虽文致其辞。而终无以掩人之耳目也。于是一田之入。而有两田之出。使吾民曾不得卖丝而粜谷焉。一定之税。而有无定之征。使吾民曾不得聚庐而托处焉。耒耜方思东作。而输将不待西成。使吾民曾不得水耕而火耨焉。贪吏之弊。一至于此。民生安得不日困也。   惩贪之法。不可不严。然惩其吏之小者。不若惩其吏之大者。夫大吏之贪。不止赋敛无度已也。其位愈尊。其害愈大。其害愈大。而人愈不敢言。即有不畏强御之臣出。力而排之。不过举其大概。而不能悉其实也。莫如访其贪之最者而惩之。彼贪冒无耻。止为家室妻子计耳。以今日居官之所得。为后日平居之所乐。何惮而不为之。惟行汉世惩贪之法。宋人禁锢贪吏之制。彼又何利而为此耶。此非过于刻核也。盖除吏之蠹也。去民之害也。杀一二人而天下皆生也。是天下之至仁也。仁以择吏。则澄清吏治。而可以致廉洁之风者此也。   ○韩菼 【 号慕庐江苏长洲人康熙癸丑会状官至礼部侍郎赠尚书谥文懿】   近世刑狱之弊。多在驳察苛于前。而参奏随其后也。古之治狱者。盖使之议论轻重。慎测浅深。宽然得尽其心焉。今自臬司上谳。毋论或重或轻。必以驳察为例。有司苦于其上之苛刻缴绕也。乃逆窥意指之所向。而文致罪人之辞。以求一当。究之出于罪人之供者。实非出诸其人之口者也。而上下文移。公名为妥招。夫招而曰妥。是徒幸免驳察。而不顾生民之命者矣。宜少宽假臬司之参驳。而第慎择其人。以寄一方之民命。则庶乎其可也。   夫常平之设。多属虚文。赈济之恩。奉行不实。今日欲行古者遗人委积之法。则迂。频下赈济之令。亦难为继。仿古者平粜之制。又恐有结籴俵籴括籴之弊。若一恃于常平。则出纳敛散之不时。蓄积之不实。亦既见之矣。今日惟社仓之法。犹可行也。诚各委一方之守令。俾请其乡之耆宿有才德者。劝民量输其粟。而时敛之。而时出之。少加其息。以偿腐耗。其行之也。以酇鄙。而不以县。其主之也。以乡人士君子。而不以官。其劝之也。以忠厚恻怛。而不以督责苛急。于以御凶荒也。其庶几乎。   朱子有言。世有二弊。有法弊。有时弊。法弊可救之以法。时弊必变之以心。今百僚师师。庶事具举。然或畏罪之念重。则踊跃之意轻。功名之虑深。则忠爱之谊薄。推委瞻徇之情多。则公忠任事之气少。是宜推忠信以结之。宽文法以优之。破资格以异之。丰禄饩以劝之。崇尚圣贤之实学。以砥其礼义廉耻之防。试以当世要务。以观其经理才干之实。渐摩陶冶。淬厉鼓舞。自可致得人之庆矣。   ○万松龄 【 字星锺江南宜兴人乾隆丙辰举博学鸿词官翰林编修】   自古名臣之进说于君者。其大指所在。要惟欲其君涵养德性。以为出治之本。详平政体。以为致治之方而已。三代而降。急于言事功。而缓于言性道。此孔子所以小管仲之器。而荀孟不得并称也。   管子之言三本。曰德当位。功当禄。能当官。犹有古官人之意焉。而其言六务。必以节用为先。亦不谬于食时用礼之指。荀子之言三具。仁义是矣。而必继之以威。是假仁义之说。以行其督责。固王者所深恶也。而曰欲王则王。吾不信巳。至其所谓四齐。一因任乎法。而望民愿俗美。讵可得哉。孟氏既没。董仲舒三策。为能独见其大。而其立说。谓王者所为。宜求其端于天。王者奉天以从事。亦宜任德教而不任刑。其言粹然。一本于王道。而矫战国功利之习。故后世醇儒。必以江都为称首。   鼌错本学申商刑名。故其上书以知术数为先。及选贤良。所对三策。以五帝三王五霸并论。而其意指所向。惟欲以霸术辅其君。此则董子之所羞称也。   严安徐乐。皆上书言世务。乐意在修德。互解土崩之喻。足为千古炯戒。安意在捄弊。而制度以防淫。使贫富不相耀。以和其心。有一道德同风俗之意焉。崔实所著政论。指切时要。而仲长统称之。苟悦作申鉴五篇。有曰。道之本。仁义而已。五典以经之。羣籍以纬之。又曰。为政先屏四患。乃崇五政。皆浅学所弗能道。诚有足采者焉。   伊川有言曰。当世之务。所尤先者三。立志也。责任也。求贤也而三者之中。复以立志为本。紫阳封事有曰。天下之大本。心也。其说虽平易无奇。而皋夔稷契之臣。伊莱周召之相。所以致君于尧舜禹汤文武者。举不越此。惟董江都正心以正朝廷之一言。深有合焉。此程朱所以直接孔孟之传也。彼管荀者。霸佐才耳。何足语于此哉。欧阳子云。三代而上。礼乐政治合于一。知礼乐之外无政治。亦可知德性之外无事功矣。   学仕遗规补编卷四终   ●跋   叔伯父纂辑五种遗规命子侄辈同司编校冀其多识嘉言善行以为淑身淑世之具也今锺理锺琛洊厯仕途出膺民社按之世事人情官常民瘼觉前此犹视为纸上空谈者今则益觉切近可见施行矣叔伯父以前刻尚有未录者不能割爱学仕训俗二种皆有补编而学仕遗规补编一卷更为奉职金鉴手此一编即仕即学庶无负长者之期勉云侄锺理琛谨识   是书为桂林陈文恭公所辑内分五种曰养正遗规则训迪蒙童之具也曰教女遗规则古者姆教之规范也曰训俗遗规则劝民息讼安生以敦风俗也曰从政遗规则律己治人冰渊警惕之遗意也至晚年又采辑名人绪论凡有涉于教家化俗居官临民之法者取先师仕优则学学优则仕之义名曰学仕遗规夫人未有生而圣贤者自幼学以迄壮行苟非时纳于轨范之中即未免踰闲荡检然苟高谈性命而无实事以见诸行为则穷其弊端必致邻于清净虚无之说公之斯集虽不脱宋人语录气然苟得奉为圭臬凡事身体力行则修齐治平之规端不外此谓非吾人所当书绅以佩者哉适公款中积有余资因取原本重付手民即告成敬跋数语于后既以自勉亦勉人也光绪十九年癸巳季冬之月振华堂同人谨跋   上洋许墨林斋刊 附录: 陈宏谋字汝咨临桂人雍正甲辰进士由翰林厯官中外凡厯巡抚者十有三任以总督兼巡抚者四任入为吏部尚书乾隆三十六年以东阁大学士予告归卒于道赠太子大傅赐谥文恭入贤良祠宏谋内行敦笃奉职勤慎少有过失所在视官如家爱民如子兴利救弊知即为之在乡奏免粤省劝恳浮粮捐设临桂学(四库全书?史部?地理类?总志之属?大清一统志卷三百五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