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外代答》 宋 周去非撰 目录 岭外代答序 岭外代答卷一 地理门  百粤故地  并边  广西省并州  五岭  湖广诸山  桂山  桂林岩洞  灵岩  罗丛岩  黎母山  广西水经  牱江  灵渠  癸水  龙门  象山  天威遥  天分遥  三合流  象鼻砂  天涯海角  潮 边帅门  广西经略安抚使  琼州兼广西路安抚都监  邕州兼广西路安抚都监  宜州兼广西路兵马都监  融州兼广西路兵马都监  钦廉溪峒都巡检使 岭外代答卷二 外国门上  安南国  海外黎蛮  海外诸蕃国  占城国  眞腊国  蒲甘国  三佛齐国  阇婆国  故临国  注辇国 岭外代答卷三 外国门下  大秦国  大食诸国  木兰皮国  西天诸国  西天南尼华啰国  东南海上诸杂国  昆仑层期国  波斯国  蜑蛮  三伏驮  猺人  西南夷  通道外夷  航海外夷  沿边兵  土丁戍边  峒丁戍边  田子甲  峒丁  寨丁  土丁保丁  効用  土宣  五民  惰农  僧道 岭外代答卷四 风土门  广右风气  雪雹  瘴地  瘴 挑草子附  屋室  巢居  踏犂  桩堂  送老  方言  俗字 法制门  奏辟  定拟  试场 摄官  南海役法 常平 岭外代答卷五 财计门  广右漕计  广西盐法  经略司买马  宜州买马  马纲  邕州横山寨博易场  邕州永平寨博易场  钦州博易场 岭外代答卷六 器用门 舟楫附  端砚  笔  墨  茶具  螺杯  羽扇  蛮刀  蛮甲冑  蛮鞍  蛮弩  融剑  黎弓  药箭  梧州铁器  木兰舟  藤舟  刳木舟  柂  蛮笠  皮履 服用门  緂  布  猺斑布  水紬  綀子  安南绢  毡  吉贝  虫丝  婆衫婆裙 食用门  酒  茶  食槟榔  老鲊  异味  斋素  买水沽水 岭外代答卷七 香门  沉水香  蓬莱香  鹧鸪斑香  笺香  众香  零陵香  蕃栀子 乐器门  平南乐  猺乐器  腰鼓  铜鼓  桂林傩  白巾鼓乐 宝货门  珠池  蛇珠  辟尘犀  琥珀  砗磲  龙涎  大贝 金石门  生金  丹砂水银  炼水银  银朱  铜  铜绿  铅粉  锺乳  滑石  石燕  石蠏石虾  石梅  石柏 岭外代答卷八 花木门 果实附 草附  桂  榕  沙木  燕脂木  思櫑木  槟榔  桄榔  椰子木  竹  荔枝枝圆眼  红盐草果  八角茴香  余甘子  石栗  杓栗  蕉子  鸟榄  柚子  百子  藤  花藤  胆甁蕉  水蕉  红蕉花  南山荼  素馨花  茉莉花  石榴花  史君子花  添色芙蓉花  豆蔻花  泡花  曼陀罗花  拘那花  水西花  裹梅花  玉修花  月禾  大蒿  都管草  蛆草  铜鼓草  石发  匾菜  胡蔓草 岭外代答卷九 禽兽门  象  虎  天马  蛮马  果下马  蛮犬  猨  白鹿  蜼  人熊  山猪  花羊  绵羊  大狸  风狸  仰鼠  香鼠  石鼠  麝香  懒妇  山獭  山凤凰  孔雀  鹦鹉  乌凤  秦吉了  翡翠  雁  灵鹘  骨噪  鸩  春虫  鹑子  鬬鸡  长鸣鸡  潮鸡  枕鸡  翻毛鸡 岭外代答卷十 虫鱼门  蚺蛇  六目龟  鼊瑇瑁  蟺 音坛  鲟鳇  嘉鱼  河鱼  竹鱼鰕鱼  鬼蛱蝶  黑蛱蝶  天虾 古迹门  韶石  秦城  绿珠井  古富州  铜柱  陟屺寺  交址  儋耳  冰井火山 蛮俗门  蛮俗  獠俗 入寮  挂剑  绣面  鼻饮  飞駞  踏摇  款塞  木契  打甏  抵鸦  十妻  卷伴  鬬白马  迎茅娘 志异门  天神  圣佛  宁谏议  武婆婆  转智大王  新圣  鸡卜  茅卜  南法  家鬼  挑生  蛊毒  罔两  柳州蜈蚣  桂林猴妖 岭外代答序   入国问俗,礼也,矧尝仕焉而不能举其要。广右二十五郡,俗多夷风,而疆以戎索。海北郡二十有一,其列于西南方者,蜿蜒若长蛇,实与夷中六诏、安南为境。海之南郡,又内包黎獠,远接黄支之外。仆试尉桂林,分敎宁越,盖长边首尾之邦,疆场之事,经国之具,荒忽诞漫之俗,瑰诡谲怪之产,耳目所治,与得书学士大夫之绪谈者,亦云广矣。盖尝随事笔记,得四百余条。秩满束担东归,邂逅与他书弃遗,置勿复称也。乃亲故相劳苦,问以绝域事,骤莫知所对者,盖数数然。至触事而谈,或能举其一二,事类多而臆得者浸广。晚得范石湖『桂海虞衡志』,又于药裹得所钞名数,因次序之,凡二百九十四条。应酬倦矣,有复问仆,用以代答。虽然,异时训方氏其将有考于斯!   淳煕戊戌冬十月五日,永嘉周去非直夫记。  百粤故地   自秦皇帝幷天下,伐山通道,略定扬粤,为南海、桂林、象郡。今之西广,秦桂林是也;东广,南海也;交址,象郡也。汉武帝平南海,离秦桂林为二郡,曰郁林、苍梧;离象郡为三,日交址、九眞、日南。又稍割南海、象郡之余壤,为合浦郡。乃自徐闻渡海、略取海南,为朱崖、儋耳二郡。置刺史于交州。汉分九郡,视秦苦多,其统之则一交州刺史耳。至吴始分为二,于是交、广之名立焉。时交、广为一,广治番禺。唐太宗分天下为十道,合交、广为一,置采访使于番禺,其规模犹汉时,唯帅府易地也。高宗始置安南都护府于交州。本朝皇佑中,置安抚经略使于桂州,西道帅府始于此。至今八桂、番禺、龙编,鼎峙而立,复秦之故云。  并边   广西西南一方,皆迫化外。令甲:邕、宜、钦、廉、融、琼州,吉阳、万安、昌化军,静江府,系沿边;柳、宾、皇、横、郁林、化、雷,系次边。总广西二十五州,而边州十七。静江属县,半抵猺峒。猺峒者,五陵蛮之别也。自静江稍西南,曰融州。其境抗扼王江、乐善、宜良、丈盈、洪源、从允、牂柯、夜郞诸蛮。自融稍西南,曰宜州。宜处群蛮之腹,有南丹州、安化三州一镇、荔波、羸河、五峒、茅滩、抚水诸蛮。南丹者,所谓莫大王者也。自宜稍西南,日邕州。邕境极广,管溪峒羁縻州,县、峒数十。右江直西南,其外则南诏也。左江直正南,其外则安南也。自邕稍东南,曰钦州。钦之西南,接境交址,陆则限以七峒,水则舟楫可通。自钦稍东,日廉州。廉之海,直通交址。自廉东南渡海,曰琼州、万安、昌化、吉阳军。中有黎母山,环山有熟黎、生黎。若夫浮海而南,近则占城诸蕃,远则接于六合之外矣。  广西省并州   广西地带蛮夷,山川旷逮,人物稀少,事力微薄,一郡不富浙郡一县。异时偏方割据,境土褊小,故并建荒为州县而务观美。逮夫正统有归,六合混一,乃省并晏州、荔州,今静江府荔浦县是也;龙州,今柳州柳城县是也;燕州,今藤州镡津县是也。皆废于唐之贞观。溥州,今静江府兴安县也,废于本朝之干德。严州,今象州之来宾县也;澄州,今宾州上林县也。蛮州,今横州永淳县也;牢州、党州,今郁林州南流县也;南仪州,今藤州岑溪县也;绣州,今容州普宁县也;禺州,北流县也;顺州,陆川县也;潘州,今高州茂名县也;南亭州、玉州,今钦州灵山县也。姜州,今廉州合浦县也。皆废于开宝。珠州,今融州融水县也;镇宁州,今宜州带溪寨也;窦州,今高州信宜县也;蒙州,今昭州立山县也。皆废于熙宁。龚州,今浔州平南县也;平州,今融州怀远县也;白州,今郁林博白县也;观州,今宜州高峯寨也;溪州、驯州、叙州,今宜州北遐镇、思立寨也。皆废于绍兴。夫州,大矣,废而为县若寨,又不加大焉,又有不专县寨者。顾有废二州而谨成一县,且或为镇寨;或废一州而并入近县者。然则昔之为州,无乃强名乎!  五岭   自秦世有五岭之说,皆指山名之。考之,乃入岭之途五耳,非必山也。自福建之汀,入广东之循、梅,一也;自江西之南安,踰大庾入南雄,二也;自湖南之郴入连,三也;自道入广西之贺,四也;自全入静江,五也。乃若漳、潮一路,非古入岭之驿,不当备五岭之数。桂林城北二里,有一坵,高数尺,植碑其上曰「桂岭」。及访其实,乃贺州实有桂岭县,正为入岭之驿。全、桂之间,皆是平陆,初无所谓岭者,正秦汉用师南越所由之道。桂岭当在临贺,而全、桂之间,实五岭之一途也。  湖广诸山   南方多佳山。窃谓其本根自衡山来,势如木之有余枝条枚也。东南一干,为广东之韶石,云阙参天,锺簴据地,望之使人肃然想有虞张乐之盛。绵延至英州,羣峯玉立,坚润而秀,乃其枝柯也。散布为德庆之三洲岩、惠之罗浮山奥其它不知名之奇山,又其条枚也。西南一干,发为道之九嶷,峥嵘峻极,峯岫挺异,萦纡盘礴,惘不可测。绵延为桂林之山,羣峯拔地,森立四野,亦皆其枝柯也。至伏地而行乎黄茅赤土之下,突出为西融州之老君洞天、容之句漏洞天、浔之白石洞天,兹亦其条枚也。东南方至阳,天地之美具焉。草木之生,必向荣于南枝,衡山之阳,亦犹是耳。  桂山   山谷诗云:「桂岭连城如雁荡,平地苍玉忽嗟峨。」唐人谓:「两地不如阳朔好,碧莲峯里住人家。」雁山屡游矣,桂山得雁山之秀,雁山不若桂山之多。若置诸大龙湫、龙鼻泉之侧,则雄伟之气亡矣。桂山之高,曾不及雁山之半,故无尊雄之势,谓可与相颉颃者过矣。乃若阳朔诸山,唯新林舗左右十里内极可赏爱,靑山绿水,团栾映带,烟霏不敛,空翠扑人,面面相属。人住其间,眞住莲花心也。桂林负郭诸山,颇不及耳。夫其尖翠特立,无不拔地而起,绵延数百里,望之不见首尾,亦云盛哉!  桂林岩洞   石湖尝评桂山之奇,宜为天下第一。及考唐韩退之诗云:「水作靑罗带,山如碧玉簪。」柳子厚『訾家洲记』云:「桂州多灵山,发地峭竖,林立四野。」观前人品题桂林之意,端不诬矣。山皆中空,故峯下多佳岩洞,神刓鬼刻,高者凭崖如化城,下者穿隧若水府;大者可建五丈旗,小者犹可容十客。或浮为洲渚,或内通舟楫。去城不过七八里,近二三里,几杖间可以徧览。岩穴有名可纪者三十余所,今述于后:岩则曰读书,曰迭彩,曰伏波,曰龙隐,曰刘仙,曰屛风,曰佛子,日雉岩。洞则曰白龙,曰华景,曰水月,曰龙隐,曰栖霞,曰元风,曰曾公,曰南潜,曰北潜,曰隐山六洞,曰虚秀,曰石乳。峯则曰立鱼,曰独秀。其它不可枚数矣。按范成大桂海虞衡志所载岩洞与此同,惟白龙乃洞名,龙隐则岩洞俱有,又有虚秀无灵秀。此本旧有错误,今俱改正。  灵岩   洞穴有水,然后称奇。桂林诸洞,无虑百所,率近在城外数里,倶有可观。若水东之曾公岩、兴安之石乳洞,皆有流水自洞而出,施直桥横槛其上,遨游者得以徙倚其间。异于他洞者,空明幽遂而已。虽然,未若城南之水月洞,东江之龙隐岩也。水月中通,形如半规,江流贯之,中有石桥,可以觞客。龙隐修曲而高明,江流贯之,鼓棹而入,仰视洞顶,夭矫乎眞龙之脊胁也。范石湖谓二洞奇赏绝世。融州老君洞亦通川流,中有一洲,其旁高岑有乳石滴成老君之形,须眉衣冠,无一不具。张于湖榜曰:「天下第一眞仙之洞」。以是知凡洞必以川流为贵也。虽然,二贤所赏,水深数尺,广纔丈余耳。若夫桂之灵川县,有灵岩者,二贤未知也。是岩也,大江洞其腹,水阔二十丈,深当倍之。余尝摄邑灵川,天久不雨,往祷于岩。方舟造洞,遥望大江平阔,直抵山根,横有一线之光。迩而望之,乃知洞穴表里明彻而然也。卽其洞口,水面阽阽,正将枕山不可得入者。舟子击水伏而进,仰视洞顶,与水面相去纔丈余。水与洞顶,皆平如掌。舟入渐深.楫声隐隐震洞,固已骇人心目,人声一发,山水皆应,大音叱咤,洞虚裂。当岩之中,洞顶穹窿如宝盖然。其下卽神龙所居也。余敛板焚香,巫者以修绠下瓶汲深,奉之以归,辄有感应。是江也,西通猺洞,日泻良材,贯岩而下,水深不可施篙,撑拄岩顶而后得出。余求之事实,谓此江古来绕出山外,忽雷雨数日,神龙穿破山腹,以定窟宅,遂命曰灵岩。县曰灵川,亦以是得名。今洞旁山觜,尚有故江迹存。噫!此岩水色沉碧,雄深严静。人至其间,若有神灵左右之者,诚非游观之地。去城三十里,不若诸洞之迩于人,所以未蒙赏音,惜哉!  罗丛岩   罗丛岩在浔州西南六十里。岩中明快,可容数百人。每遇重九,合邻郡之人而集焉,以为登高之乐。岩内有三圣殿,殿侧有石钟,其大合抱,自然天成,殿东则有碧虚洞,由石穴而入,通行平坦,其屈曲约半里余,出于岩之东。洞内则有石佛、石磬、石狮子、石床、石钟。殿西则有灵源洞,由石穴而入,通行平坦,其屈曲约一二里,出于岩之西。洞内则有石罗汉、石象、石马、石鱼、石笋、石鼓。凡游两洞者,必秉火炬以观。联岩之外,西则有水月岩,约深数丈,约阔十五丈。泉源清彻,四时不涸,中有异鱼存焉。岩口则有龙王殿,入岩中则有观音堂。或遇岁旱,里人祷之,甘雨必应。由大岩之中,皆用石板平砌,而出岩门,则有钟楼。楼之西,倚岩则以石甃,高数丈,为方丈。楼之外,则有三门。门之外,则有超然亭。亭之左右,则用石板为路,连袤一二里,四围皆植松竹,实浔之胜概云。  黎母山   海南四州军中,有黎母山。其山之水,分流四郡。熟黎所居,半险半易,生黎之处,则已阻深,然皆环黎母山居耳。若黎母山巓数百里,常在云雾之上,虽黎人亦不可至也。秋晴清澄,或见尖翠浮空,下积鸿蒙。其上之人,寿考逸乐,不接人世。人欲穷其高,往往迷不知津,而虎豹守险,无路可攀,但见水泉甘美耳。此岂蜀之菊花潭、老人村之类耶?  广西水经   凡广西诸水,无不自蛮夷中来。静江水曰漓水,其源虽自湘水来,然湘本北行,秦史禄决为支渠南注之融江,而融江实自猺峒来。汉武帝平南越,发零陵,下漓水,盖沂湘而上,沿支渠而下,入融江而南也。漓水自桂历昭而至苍梧。融州之水,牂牁江是也。其源自西南夷中来。武帝发夜郞,下牂牁,卽出此也。宜州之水,自南丹州合集诸蛮溪谷而来,东合于牂牁,历柳历象而至浔。邕州之水,其源有二:一为左江,自交址来;一为右江,自大理国威楚府大盘水来。江合于邕,历横历贵,与牂牁合于浔而东行,历藤而与漓水合于苍梧。苍梧者,诸水之所会,名曰三江口,实南越之上流也。水自是安行,入于南海矣。  牱江   西融州城外江水,卽牱江之下流也。江面颇阔,昔尝有大水泛出蜀南州牌。汉武平南越,发夜郞,下牱,非由融州,则何自而至南越哉?令静江府桑江寨,其水亦合于融江之上流,或云桑江,亦牱音之讹也。大抵融州之西,为蜀之南,地本接连,但隔于蛮猺,不可通耳。  灵渠   湘水之源,本北出湖南;融江,本南入广西。其间地势最高者,静江府之兴安县也。昔始皇帝南戍五岭,史禄于湘源上流漓水一派凿渠,逾兴安而南注于融,以便于运饷。盖北水南流,北舟逾岭,可以为难矣。禄之凿渠也,于上流砂碛中迭石作铧觜,锐其前,逆分湘水为两,依山筑堤为溜渠,巧激十里而至平陆,遂凿渠绕山曲,凡行六十里,乃至融江而俱南。今桂水名漓者,言离湘之一派而来也。曰湘曰漓,往往行人于此销魂。自铧觜分水入渠,循堤而行二里许,有泄水滩。苟无此滩,则春水怒生,势能害堤,而水不南。以有滩杀水猛势,故堤不坏,而渠得以溜湘余水缓达于融,可以为巧矣。渠水铙迤兴安县,民田赖之。深不数尺,广可二丈,足泛千斛之舟。渠内置斗门三十有六,每舟入一斗门,则复闸之,俟水积而舟以渐进,故能循崖而上,建瓴而下,以通南北之舟楫。尝观禄之遗迹,窃叹始皇之猜忍,其余威能罔水行舟,万世之下乃赖之。岂唯始皇,禄亦人杰矣,因名曰日灵渠。  癸水   漓水自癸方双来,直柢静江府城东北角,遂并城东而南。古记云:「赖有癸水绕东城,永不见刀兵。」又有石记云:「湘南南粤北,此地居然自牛肋,直饶四面血成地,一骑刀兵入不得。」五代、靖康之乱,大盗满四方,独不至静江,风水之说,固有验矣。昔于城东北角,沟漓水绕城而西,复南,东合于漓。厥后居民壅之,沟遂废。范石湖帅桂,乃浚斯沟,涟漪如带。于沟口伏波岩之下,八桂堂之前,创为危亭,名以癸水。此沟未废,桂人屡有登科。旣废二十年间,几类天荒。石湖以淳煕甲午复沟,乙未科果有蒋汝霖,戊戌科有蒋来叟,辛丑科二人登科。今石湖『癸水亭记』,但言癸水之乐土福地耳,复沟之效,未续论也。  龙门   浔、象之间有龙门。春水大至,鲟鳇大鱼自海逆流而上,渔师于龙门之下,回澜之中,设网横江,举而得之。有嘲之者曰:「是殆南选之龙门也。」苍梧上流,亦有龙门滩,其形势甚可畏。  象山   象州郡治西楼,正面西山。山腹忽起白云,状如白象,移时不灭。然不可常见。案:秦象郡乃交址,非象州也,今象州城门乃画一白象,不审何义。然象州自昔不遭兵革,凡有大盗,皆相戒以不宜犯象鼻,然则城门之昼象,岂谓此耶?  天威遥   钦之士人曾果,得唐人『天威遥碑』,文义骈俪,诚唐文也。碑旨言:安南静海军地皆滨海,海有三险,巨石矻立,鲸波触之,画夜震汹。漕运之舟,涉深海以避之。少为风引,遵崖而行,必瓦碎于三险之下。而陆有川遥,顽石梗断焉。伏波尝加功力,迄不克就。厥后守臣屡欲开凿,以便漕运。锥镢一下,火光煜然。高骈节度安南,斋戚祷祠,将施功焉。一夕大雨,震电于石所者累日,人自分沦没矣。旣霁,则顽石破碎,水深丈余。旁有一石犹存,未可通舟。骈又虔祷,俄复大尔震电,悉碎余石,遂成巨川。自是舟运无艰,名之曰「天威遥」。退而求诸传,载天威遥事略同,但不若是详尔。  天分遥   钦江南入海,凡七十二折。南人谓水一折为遥,故有七十二遥之名。七十二遥中,有水分为二川。其一,西南入交址海。其一,东南入琼廉海。名曰天分遥。人云,五州昔与交址定界于此,言若天分然也。令交址于天分遥已自占,又于境界数百余里吴婆灶之东以立界标,而采捕其下,钦人舟楫少至焉。  三合流   海南四郡之西南,其大海曰交址洋。中有三合流,波头濆涌而分流为三:其一南流,通道于诸蕃国之海也。其一北流,广东、福建、江浙之海也。其一东流,入于无际,所谓东大洋海也。南舶往来,必冲三流之中,得风一息,可济。苟入险无风,舟不可出,必瓦解于三流之中。传闻东大洋海,有长砂石塘数万里,尾闾所泄,沦入九幽。昔尝有舶舟,为大西风所引,至于东大海,尾闾之声,震汹无地。俄得大东风以免。  象鼻砂   钦廉海中有砂碛,长数百里,在钦境乌雷庙前,直入大海,形若象鼻,故以得名。是砂也,隐在波中,深不数尺,海舶遇之辄碎。去岸数里,其碛乃阔数丈,以通风帆。不然,钦殆不得而水运矣。尝闻之舶商日:「自广州而东,其海易行;自广州而西,其海难行;自钦廉而西,则尤为难行。」盖福建、两浙滨海多港,忽遇恶风,则急投近港。若广西海岸皆砂土,无多港澳,暴风卒起,无所逃匿。至于钦廉之西南,海多巨石,尤为难行,观钦之象鼻,其端倪已见矣。  天涯海角   钦州有天涯亭,廉州有海角亭,二郡盖南辕穷途也。钦远于廉,则天崖之名,甚于海角之可悲矣。斯亭并城之东,地势颇高。下临大江,可以观览。昔余襄公守钦,为直钩轩于亭之东偏,卽江滨之三石,命曰钓石、醉石、卧石。富为吟咏,载在篇什。  潮   江浙之潮,自有定候,钦廉则朔望大潮,谓之先水,日止一潮。二弦小潮,谓之子水,顷刻竟落,未尝再长。琼海之潮,半月东流,半月西流。潮之大小,随长短星,初不系月之盛衰,岂不异哉!案二弦似误。  广西经略安抚使   汉帅府在交州,唐在广州。天宝中,岭南桂、容、邕、交与广,咸属桂州采访。昭宗始升桂管为节度。本朝皇佑中,侬智高平,诏狄靑分广西邕、宜、融为三路,用武臣充知州,兼本路安抚都监,而置经略安抚使于桂州,选两制以上官为知州,兼领使事。于是八桂遂为西路雄府矣。厥后罢邕、宜、融为郡,宣、融州守臣兼本路兵马都监,邕守兼本路安抚都监。沿边守臣,并带溪峒都巡检使,尽隶于经略安抚使。帅府旣内兼西南数十州之重,外镇夷蛮几数百族,事权不得不重矣。广西诸郡,凡有边事,不申宪、漕,惟申经略司,此昔日陕西制也。  琼州兼广西路安抚都监   汉武帝斩南越,遣使自徐闻渡海略地,置珠崖、儋耳二郡。今雷州徐闻县递角场,直对琼管,一帆济海,半日可到,卽其所由之道也。元帝时以海道闭绝,弃之。梁复置崖州。隋时领县十。是时海南止一州耳。唐贞观五年置琼州,今琼管靖海军节度是也。武德五年置儋州,今昌化军。龙朔二年置万安州,今万安军。武德五年置振州,后改曰崖州,今吉阳军。四州军乃海上一洲耳。中有黎母大山,四州军环处其四隅,地方千里,路如连环。欲历其地,非一月不可遍。琼管再渡海至吉阳,所谓「再涉鲸波」者也。夫广西去朝廷固远矣,海外州军又加远焉,不得不置小帅以临之。琼守权,能摘发四州军官吏。今兼本路安抚都监、提辖海外逐州军公事,良以此也。  邕州兼广西路安抚都监   自唐分天下为十道,二广不分东西。天宝中始置邕州经略使,懿宗始升邕管为西道节度使。本朝皇佑中侬智高平,诏狄靑分广、邕、宜、融为三路,守臣兼本路兵马都监,而置经略安抚使于桂州以统之。今邕守兼本路安抚都监,州为建武军节度。有左、右两江。左江在其南,外抵安南国;右江在西南,外抵六诏、诸蛮。两江之间,管羁縻州峒六十余,用为内地藩,而内宿全将五千人以镇之。凡安南国及六诏、诸蛮有疆场之事,必由邕以达;而经略安抚之咨询边事,亦惟邕是赖。朝廷南方马政,专在邕。边方珍异,多聚邕矣。  宜州兼广西路兵马都监   广西控扼夷蛮,邕屯全将,宜屯半将。本朝皇佑间,分宜州为一路,帅所统多夷州,后罢为郡。今守臣犹兼广西都监,为庆远军节度。宜之西境,有南丹州、安化三州一镇,又有抚水、五峒、龙河、茅滩、荔波等蛮及陆家砦。其外有龙、罗、方、石、张五姓,谓之浅蛮。又有西南韦蕃及苏绮、罗坐、夜回按桂海虞衡志作「面」。、计利、流求,谓之生蛮。其外又有罗殿、毗那大蛮。皆有径路,直抵宜城。宜之境上,旧有观、溪、驯、叙四州,乃昔之边也。权力弱,不足以为边,绍兴四年,罢为寨。今宜有高峯、带溪、北遐、思立、镇宁五寨是也。高峯一寨,古之观州,正抵南丹。其或犯边,高峯则其咽喉。宜之府库,月支南丹、安化诸峒钱米盐料有差。  融州兼广西路兵马都监   大观初,置融州为黔南经略使。所管皆夷州。帅府地狭,割柳之柳城、宜之天河、桂之古县以益之。厥后罢融为郡,三县复仍其旧。至今黔南帅司官属朱记,在静江府军资库。融州城下江卽牂牁江也。江之上流,与王江合。王江之间,羣猺居之。又其上流,羣蛮居之。猺卽五陵溪之别也。蛮则诸葛亮所征,汉武帝所开者也。在融则外置列寨以备之。融守兼广西都监为清远军节度。每岁圣节,蛮酋赴宴颇多,旧日帅府规模,尚可覩矣。  钦廉溪峒都巡检使   钦、廉皆号极边,去安南境不相远。异时安南舟楫多至廉,后为溺舟,乃更来钦。令廉州不管溪峒,犹带溪峒职事者,盖为安南备尔。廉之西,钦也。钦之西,安南也。交人之来,率用小舟。旣出港,遵崖而行,不半里卽入钦港。正使至廉,必越钦港。乱流之际,风涛多恶。交人之至钦也,自其境永安州,朝发暮到。钦于港口置抵棹寨以谁何之,近境有木龙渡以节之,沿海巡检一司,迎且送之,此其备诸海道者也。若乃陆境,则有七峒,于如昔峒置戍,以固吾圉。  安南国   交址本秦象军,汉唐分置,已见于『百粤故地』首篇。境内伪置四府十三州三寨。府曰都护、大通、清化、富良;州曰永安、永泰、万春、丰道、太平、清化、乂安、遮风、茶卢、安丰、苏州、茂州、谅州;寨曰和宁、大盘、新安。大抵清化、遮风、乂安、永安皆遵海,而永安与钦州为境,茶虏与占城为境,苏州、茂州皆与邕管为境。其国东西皆大海,东有小江,过海至钦廉;西有陆路,通白衣蛮;南抵占城;北抵邕管。自钦西南舟行一日,至其永安州,由玉山大盘寨过永泰、万春,卽至其国都,不过五日。自邕州左江永平寨,南行入其境机榔县,过乌皮,桃花二小江,至湳定江亦名富良江,凡四日至其国都,乃郭逵师所出也。又自太平寨东南行,过丹特罗江,入其谅州,六日至其国都。若自右江温润寨入其国则迂矣。交人自谓至其国都曰入峒,谓吾民曰上京。地里止此,而文移动以数月,盖故为迁延以示道里之远。   国初,其部内乱。有丁都领按宋史作「部领」。者,与其子琏率众讨平之。众立为帅,三年而私命琏为节度使。开宝六年,琏遣使贡方物,制以琏特进检校太师充静海军节度观察处置等使安南都护兼御史大夫上柱国济阴郡开国公,仍赐推诚顺化功臣。八年又封交址郡王。琏死,黎桓按原本作亘,避钦宗讳。今依宋史改正。篡立。太平兴国中,桓以交州叛,朝廷因以抚之。桓死,子至忠立。大中祥符三年,至忠卒,有子才十岁,李公蕴冒姓黎,杀之,自称留后,造使请命,授以黎氏官。公蕴死,子德政立,来告哀,自称留后。天圣六年,授安南都护交址郡王。宝元初,进南平王。德政死,子日尊立,自称大越国李氏第三帝。日尊死,子干德立,自号明王。干德初立,权移臣下,大臣李上吉首建叛议,而广西白州进士徐伯祥者,有功于州不得官,导以犯边,陷邕、钦、廉三州。朝廷遣郭逵致讨,几覆其国。乃以表乞降。会王师大疫,逵受表班师,时熙宁八年也。干德死,有遗腹子在占城,奉而立之,曰天祚。按宋史绍兴二年干德卒,子阳焕嗣;八年阳焕卒,子天祚嗣,此有误。绍兴二十六年入贡。干道癸巳,朝旨符广西帅司下交址买驯象,天祚因乞以象贡,许之。未入贡而天祚死,嗣子龙不以闻,而冒天祚名称贡,封为安南国王。旣受封,乃以天祚名乞国印及上天祚遗表。朝廷命广西提刑廖蘧为使,至钦州吊祭,复立龙为安南国王。   其国僭伪自李日尊始。伪谥其祖曰太祖神武,自号曰大越国,伪年曰天贶,继以十八字尊号。干德立乃犯边,朝廷遣郭逵为招抚使,赵卨副之。进至湳定江,干德奉表请降,纳之。   创为法制,虽曰甚鄙,而上下颇安之。母妻皆称后,子皆称太子。本族称大王,族长称承嗣,余族称支嗣。其官有内外职:内职治国,官之长曰辅国太尉,犹宰相也;外职治兵,官之长曰枢密使、金吾太尉、都领兵。其文移至边,有「判安南都护府」者,亦外职也。其入仕之途,或任子,或取士,或以资。有御龙、武胜等八军,皆有左右,每军二百人。横刺字于额,曰「天子兵」。又有雄略、勇健等九军,以充给使。其宫室有水精宫、天元殿,制皆僭拟。别有一楼,牓曰「安南都护府」。其国最重科举。凡入赀,先为吏,叙迁至书状,又入赀,为保义郞,郞可为知州矣。凡莅官,不支俸,唯付以一方之民,俾得属役耕渔以取利。兵士月一更,暇则耕种自给。岁正月七日,每一兵支钱三百,紬绢布各一匹。兵士月给禾十束。元日以大禾饭、鱼鲊犒军,盖其境土多占禾,故以大禾为元日之犒。正月四日,国王宴官僚。七月五日号大节,人民相庆,官僚以生日献王,王次日宴酬之。门前有楼置大钟,为民诉寃。为盗者,斮手足指。背国逃亡音,斮手足。谋叛者,埋身露头,旁植劲竹,挽竿系首。以利刃刬之,首歘起揭竿标矣。   钦州探海往其郡永安州投公文,不容民阎交语,馆之驿亭,速遣出境,防之甚密。其国入贡,自昔由邕或钦入境,盖先遣使议定,移文经略司,转以上闻。有旨许其来,则专使上京,不然则否。旧制,安南使者班在高丽上。建炎南渡,李天祚乞入贡,朝廷嘉其诚,优诏答之。绍兴二十六年乞入贡,许之。乃遣使由钦入。正使,安南右武大夫李义;副,安南武翼郞郭应。以五象充常进纲外,更进升平纲,以安南太平州刺史李国为使。所献方物甚盛,表章皆金字。贡金器凡一千二百余两,以珠宝饰之者居半。贡珍珠,大者三颗如茄子,次六颗如波罗蜜核,次二十四颗如桃核,次十七颗如李核,次五十颗如枣核,凡一百颗,以金瓶盛之。贡沉香一千斤,翠羽五十只,深黄盘龙段子八百五十匹,御马六匹,鞍辔副之,常进马八匹,驯象五头。二纲衙官各五十人,使者颇以所进盛多自矜。后乞入贡,朝廷辄却之。干道九年,朝旨符广西下安南买驯象,天祚因乞以象贡,许之。以五象进奉大礼,正使,安南承议郞李邦正;副,安南忠翊郞阮文献。又以十象贺登宝位,安南中卫大夫尹子思为使。自邕州左江永平寨入。象纲所过,州县颇有宴犒、夫脚、象屋之费,而诸郡兵卫单弱,不足以耸外夷。比至静江,见迓卒铠甲之盛,进退行伍之肃。使者失声叹日:「吾至此,方见大朝威仪!」参府之次,就戟门外上下马,庭参甚恭。时范石湖为帅,属威严以临之,而盛其犒宴馈遗,视绍兴二十六年礼遇颇杀,使者不敢较也。帅司津遣入朝。李邦正题诗邮亭,有「此去优成赐国名」之句。比到阙,偶得赐国之宠,使者满意而归。过静江,复庭参致谢,乞自钦州归国,许之。比至钦,留两月,其国以舟楫旗帜迓之而归。是役也,贡象之外,附贡金银洗盘、犀角、象齿、沉、笺之属。计所直不满二三万缗,似非绍兴入贡之盛,而其国扫府库仅能集事。朝廷赐予优厚,复叨异恩。交使、衙官百人所过,州县批券,得米以充粮食,得钱则人日给十文,余皆籍归国。一路州县应副夫脚八百人,擎负贡物者固无几,而皆为使者负贩至都。象实能浮,象奴所至水津,索舟以载,得钱然后驱以济。押伴官如加礼,使者愈慢,后不加礼,乃听命。旣侥幸赐国,复有乞印之举。其后谢使继至钦,又数乞入贡,莫之许矣。   其国人乌衣,黑齿,椎髻,徒跣,无贵贱皆然。其酋平居亦然,但珥金簪,上黄衫,下紫裙耳。其余平居,上衣则上紧蟠领颈皂衫,四裾如背子名曰四顚;下衣则皂裙也。或珥铁簪,或曳皮履,手执鹤羽扇,头戴螺笠。其文身如铜鼓款识。其军人横刺字于额曰「天子兵」。其妇人乃皙白,异于男子。皂裙,男子之盖饰也。以香膏沐发如漆,裹乌纱巾,顶圆而小,自额以上,细褶如缝,上彻于顶。身着大蟠领皂衫,加于小蟠领衫之上。足加鞵韈,游于衢路,与吾人无异,但其巾可辨耳。其来投文书也,紫袍象笋,趋拜雍容。使者之来,文武官皆紫袍红鞓通犀带无鱼,自贡象之后,李邦正再使来钦,乃加金鱼甚长大。其俗之轿如布囊,而使者至钦,则乘凉轿,雨晴皆用之。  海外黎蛮   海南有黎母山,内为生黎,去州县远,不供赋役;外为熟黎,耕省地,供赋役,而各以所迩隶于四军州,生黎质直犷悍,不受欺触,本不为人患。熟黎多湖广、福建之奸民也,狡悍祸贼,外虽供赋于官,而阴结生黎以侵省地,邀掠行旅、居民,官吏经由村峒,多舍其家。   峒中有王二娘者,黎之酋也,夫之名不闻。家饶于财,善用其众,力能制股羣黎,朝廷赐封宜人,琼管有令于黎峒,必下王宜人,无不帖然。二娘死,女亦能继其业。昔崇宁中,王祖道经略广西,抚定黎贼九百七峒,结丁口六万四千,开通道路一千二百余里,自以为汉唐以来所不臣之地,皆入版图,官僚皆受厚赏。淳熙元年,五指山生黎峒首王仲期,率其旁八十峒、丁口一千八百二十人归化。诸峒首王仲文等八十一人诣琼管公参,就显应庙斫石歃血,约誓改过,不复抄掠。琼管犒遣归峒。   大抵黎俗多猜。客来不遽见之,而于隙间察客俨然不动,然后遣奴出布席。客卽席坐,移时,主乃出见,不交一谈。少焉置酒,先以恶秽味尝客,客忍食不疑,则喜,继以牛酒。否则遣客。其亲故聚会,椎鼓歌舞,三杯后请去备,犹以弓刀置身侧也。性好雠杀,谓之作拗。遇亲戚之仇,卽械系之,要牛酒银瓶,谓之赎命。婚姻以折箭为信。商旅在其家,黎女有不洁者,父母反对邻里夸之。其亲死,杀牛以祭,不哭不饭,唯食生牛肉。其葬也,舁衬而行,前一人以鸡子掷地,不破卽吉地也。居处皆栅屋。土产名香、槟榔、椰子、小马、翠羽、黄蜡、苏木、吉贝之属,四州军征商,以为岁计,商贾多贩牛以易香。黎装椎髻、徒跣、裸袒,而腰缭吉贝,首珥银钗,或铜或锡,首或以绛帛彩帛包髻,或戴小花笠,或加鸡尾,而皆簪银篦二枝,亦有着短织花裙者。崇宁中王祖道抚定黎峒,其酋亦有补官,今其孙尚服锦袍银束带,盖其先世所受赐而服之云。黎人执黎弓,垂箭筩,戴兜鍪,佩黎刀。刀刃长二尺,而柄甚长,以白角片长尺许如鸡尾为靶子饰兜鍪,织藤为之。其妇人高髻绣面,耳带铜环,垂坠至肩。衣裙皆吉贝,五色烂然。无有袴襦,徒系裙数重。裙制:四围合缝,以足穿之,而系诸腰。羣浴于川。黎人半能汉语,十百为羣,变服入州县墟市,人莫辨焉。日将晩,或吹牛角为声,则纷纷聚会,结队而归,始知其为黎也。  海外诸蕃国   诸蕃国大抵海为界限,各为方隅而立国。国有物宜,各从都会以阜通。正南诸国,三佛齐其都会也。东南诸国,阇婆其都会也。西南诸国,浩乎不可穷,近则占城、眞腊为窊里诸国之都会,远则大秦为西天竺诸国之都会,又其远则麻离拔国为大食诸国之都会,又其外则木兰皮国为极西诸国之都会。三佛齐之南,南大洋海也。海中有屿万余,人奠居之。愈南不可通矣。阇婆之东,东大洋海也,水势渐低,女人国在焉。愈东则尾闾之所泄,非复人世。稍东北向,则高丽、百济耳。   西南海上诸国,不可胜计,其大略亦可考。姑以交址定其方隅。直交址之南,则占城、眞腊、佛罗安也。交址之西北,则大理、黑水、吐蕃也。于是西有大海隔之,是海也,名曰细兰。细兰海中有一大洲。名细兰国。渡之而西,复有诸国。其南为古临国,其北为大秦国、王舍城、天竺国。又其西有海,曰东大食海。渡之而西,则大食错国也。大食之地甚广,其国甚多,不可悉载。又其西有海,名西大食海。渡之而西,则木兰皮诸国,凡千余。更西,则日之所入,不得而闻也。  占城国   占城,汉林邑也。境上有马援铜柱。在唐曰环王,王所居曰占城,以名其国。地产名香、犀、象。土皆白砂,可耕之地绝少,无羊豕蔬茹,人采香为生。国无市肆,地广人少,多买奴婢,舶舟以人为货。北抵交址,南抵眞腊,臣事交址,而日与眞腊为仇。干道癸巳,闽人有以西班到选,得官吉阳军都监者,泛海之官,飘至占城,见其国与眞腊乘象以战,无大胜负,乃说王以骑战之利,敎之弓弩骑射。占城王大悦,具舟送至吉阳,厚赍。随以买马,得数十匹,以战则克。次年复来,人徒甚盛。吉阳军因却以无马,乃转之琼管,琼管不受,遂怒而归,后不复至也。异时诸国舶舟,类为其所虏,盖其俗本好剽掠。其属有宾朣胧国、宾陁陵国。目连舍基在宾陁陵,或云卽王舍城。建隆二年曾贡方物,三年八月又来贡。哲宗元佑元年十二月又进贡,有诏赐钱二千六百缗,其慕化抑可嘉也。  眞腊国   眞腊国远于占城,而近于诸蕃。其旁有窊里国、西棚国、三泊国、麻兰国、登流眉国、第辣挞国,眞腊为之都会。北抵占城。最产名香,登流眉所产为绝奇,诸蕃国香所不及也。其国僧道咒法灵甚。僧之黄衣者,有室家;红衣者寺居,戒律精严。道士以木叶为衣。国中望天一隅,常有少痕。其人云,昔女娲所不至也。本朝徽宗宣和二年曾遣使人贡。  蒲甘国   蒲甘国,自大理国五程至其国,自窊里国六十程至之。隔黑水、淤泥河,则西天诸国不可通矣。蒲甘国王、官员,皆戴金冠,状如犀角。有马不鞍而骑。王居以锡为瓦,以金银裹饰屋壁。有寺数十所,僧皆黄。国王早朝,其官僚各持花献王,僧作梵语祝寿,以花戴王首,余花归寺供佛。徽宗崇宁五年二月曾入贡。  三佛齐国   三佛齐国,在南海之中,诸蕃水道之要冲也。东自阇婆诸国,西自大食、故临诸国,无不由其境而入中国者。国无所产,而人习战攻,服药在身,刃不能伤。陆攻水战,奋击无前,以故邻国咸服焉。蕃舶过境,有不入其国者,必出师尽杀之,以故其国富犀象、珠玑、香药。其俗缚排浮水而居。其属有佛罗安国,国主自三佛齐选差。地亦产香,气味腥烈,较之下岸诸国,此为差胜。有圣佛,三佛齐国王再岁一往烧香。艺祖开基,建隆元年九月,三佛齐王悉利大霞里坛,按宋史悉利下有胡字。遣使来贡方物。二年五月复遣使进贡。三年三月又来贡,十二月又贡方物。至神宗元丰二年七月,遣詹卑国使来贡。哲宗元佑三年闰十二月又遣使入贡,五年复来贡。慕义来庭,与他国不侔矣。  阇婆国   阇婆国,又名莆家龙,在海东南,势下,故曰下岸。广州自十一月十二月发舶,顺风连昏旦,一月可到。国王撮髻脑后。人民剃头留短发,好以花样缦布缴身。以椰子幷挞树浆为酒。蔗糖其色红白,味极甘美。以销银鍮锡杂铸为钱,其钱以六十个,准为一两金,用三十二钱为半两金。土产胡椒、檀香、丁香、白豆蔲、肉豆蔲、沉香。国人尚气好斗战,王及官豪有死者,左右承奉人皆愿随死,焚则跃入火中;弃骨于水,亦踣水溺死,不悔。  故临国   故临国与大食国相迩,广舶四十日到蓝里住冬,次年再发舶,约一月始达。其国人黑色,身纒白布,须发伸直,露头撮髻,穿红皮履,如画罗汉脚踏者。好事弓箭,遇斗战敌时。以彩缬纒髻。国王身纒布,出入以布作软兜,或乘象。国人好奉事佛。其国有大食国蕃客,寄居甚多。每洗浴毕,用郁金涂身,欲象佛之金身也。监篦国递年贩象、牛,大食贩马,前来此国货卖。国王事天尊牛,杀之偿死。中国舶商欲往大食,必自故临易小舟而往,虽以一月南风至之,然往返经二年矣。  注辇国   注辇国是西天南印度也。欲往其国,当自故临国易舟而行,或云蒲甘国亦可往。其国王冠有明珠异宝。多与西天诸国战争。国有战象六万,皆高七八尺。战时象背立屋载勇士,远则用箭,近则用槊。战胜者,象亦赐号以旌其功,至有赐锦帐金槽者。每日象亦朝王。国王及官民皆撮髻,绕白布。以金银为钱。出指环脑子,盖猫儿睛之类也,眞珠、象牙、杂色琥珀、色丝布。妓女近万家,每日轮妓三千入朝祗役。国人尚气轻生,有不相伏者,日数十对在王前用短刀格斗,死而无悔。父子兄弟不同釜而爨,不共器而食,然甚重义。眞宗大中祥符八年,注辇国王遣使贡眞珠等。译者道其言曰:「愿以表远人慕化之心。」至神宗熙宁十年六月,此国亦贡方物。上遣内侍劳问之,乃此国也。  大秦国   大秦国者,西天诸国之都会,大食蕃商所萃之地也。其王号麻罗弗。以帛织出金字纒头,所坐之物,则织以丝罽。有城郭居民。王所居舍,以石灰代瓦,多设帘帏,四围开七门,置守者各三十人。有他国进贡者,拜于阶戺之下,祝寿而退。屋下开地道至礼拜堂一里许,王少出,惟诵经礼佛,遇七日卽由地道往礼拜堂拜佛,从者五十人。国人罕识王面,若出游骑马,打三檐靑伞,马头项皆饰以金玉珠宝。递年,大食国王号素丹遣人进贡。如国内有警,卽令大食措置兵甲,前来抚定。所食之物,多饭饼肉,不饮酒,用金银器,以匙挑之。食已,卽以金盘贮水濯手。土产琉璃、珊瑚、生金、花锦、缦布、红马脑、眞珠。天竺国其属也。国有圣水,能止风涛,若海扬波,以琉璃瓶盛水洒之,卽止。  大食诸国   大食者,诸国之总名也。有国千余,所知名者,特数国耳。   有麻离拔国。广州自中冬以后,发船乘北风行,约四十日到地名蓝里,博买苏木、白锡、长白藤。住至次冬,再乘东北风六十日顺风方到。此国产乳香、龙涎、眞珠、琉璃、犀角、象牙、珊瑚、木香、没药、血竭、阿魏、苏合油、没石子、蔷薇水等货,皆大食诸国至此博易。国王官民皆事天,官豪皆以金线挑花帛纒头搭项,以白越诺金字布为衣,或衣诸色锦。以红皮为履,居五层楼,食面饼肉酪,贫者乃食鱼蔬。地少稻米,所产果实,甜而不酸。以蒲桃为酒,以糖煮香药为思稣酒,以蜜和香药作眉思打华酒,暖补有益。以金银为钱。巨舶富商皆聚焉。哲宗元佑三年十一月,大食麻啰拔国遣人入贡,卽此麻离拔也。   有麻嘉国。自麻离拔国西去,陆行八十余程乃到。此是佛麻霞勿出世之处,有佛所居方丈,以五色玉结甃成墙屋。每岁遇佛忌辰,大食诸国王,皆遣人持宝贝金银施舍,以锦绮盖其方丈。每年诸国前来就方丈礼拜,幷他国官豪,不拘万里,皆至瞻礼。方丈后有佛墓,日夜常见霞光,人近不得,往往皆合眼走过。若人临命终时,取墓上土涂胸,卽乘佛力超生云。   有白达国,系大食诸国之京师也。其国王则佛麻霞勿之子孙也。大食诸国用兵相侵,不敢犯其境,以故其国富盛。王出,张皂盖,金柄,其顶有玉狮子,背负一大金月,耀人目如星,远可见也。城市衢陌居民,豪侈多宝物珍段,皆食饼肉稣酪,少鱼菜米。产金银、碾花上等琉璃、白越诺布、苏合油。国人皆相尚以好雪布纒头。所谓软琉璃者,国所产也。   有吉慈尼国,皆大山围绕。凿山为城,方二百里,环以大水。其国有礼拜堂百余所,内一所方十里。国人七日一赴堂礼拜,谓之除或作厨幭。其国产金银、越诺布、金丝锦、五色駞毛段、碾花琉璃、苏合油、无名异、摩娑石。人食饼肉奶酪,少鱼米。民多豪富,居楼阁有五七层者。多畜牧駞马。地极寒,自秋至春,雪不消,寝近西北故也。   有眉路骨惇国。居七重之城,自上古用黑光大石迭就,每城相去千步。有蕃塔三百余,内一塔高八十丈,内有三百六十房。人皆纒头搭项,寒卽以色毛段为衣,以肉麺为食,以金银为钱。所谓鲛绡、蔷薇水、栀子花、摩娑石、硼砂,皆其所产也。   有勿斯离国。其地多名山。秋露旣降,日出照之,凝如糖霜,采而食之,清凉甘腴,此眞甘露也。山有天生树,一岁生粟,次岁生没石子。地产火浣布、珊瑚。  木兰皮国   大食国西有巨海。海之西,有国不可胜计,大食巨舰所可至者,木兰皮国尔。盖自大食之陁盘地国发舟,正西涉海一百日而至之。一舟容数千人,舟中有酒食肆、机杼之属。言舟之大者,莫木兰若也,令人谓木兰舟,得非言其莫大者乎?木兰皮国所产极异,麦粒长二寸,瓜围六尺,米麦窖地数十年不坏,产胡羊高数尺,尾大如扇,春剖腹取脂数十斤,再缝而活,不取则羊以肥死。其国相传又陆行二百程,日晷长三时。秋月西风忽起,人兽速就水饮乃生,稍迟,以渴死。  西天诸国   西方诸国,大率冠以「西天」之名,凡数百国。最著名者王舍城、天竺国、中印度。盖佛氏所生,故其名重也。传闻其地之东,有黑水、淤河、大海,越之而东,则西域、吐蕃、大理、交址之境也。其地之西,有东大食海、越之而西,则大食诸国也。其地之南,有洲名曰细兰国,其海亦曰细兰海。昔张骞使大夏,闻身毒国在大夏东南一千里。余闻自大理国至王舍城,亦不过四十程。案贾耽『皇华四达记』云:「自安南通天竺」。又达摩之来,浮海至番禺,此海道可通之明验也。  西天南尼华啰国   西天南尼华啰国,城有三重。其人早晚必浴,以郁金涂身面,效佛金色。国人多称婆罗门,以为佛眞子孙。屋壁坐席,涂以牛粪。家置坛,崇三尺,三级而升,每晨以牛粪涂。焚香献花供养。道通西域,西域忽有轻骑来刼,但闭门距之,数日,乏粮自退。  东南海上诸杂国   东南海上有沙华公国。其人多出大海刼夺,得人缚而卖之阇婆。又东南有近佛国,多野岛,蛮贼居之,号麻啰奴。商舶飘至其国,擒人以巨竹夹而烧食之。贼首钻齿,陷以黄金。以人头为食器。其岛愈深,其贼愈甚。又东南有女人国,水常东流,数年水一泛涨,或流出莲肉长尺余,桃核长二尺,人得之则以献于女王。昔尝有舶舟飘落其国,羣女携以归,数日无不死。有一智者,夜盗船亡命得去,遂传其事。其国女人,遇南风盛发,裸而感风,咸生女也。  昆仑层期国   西南海上,有昆仑层期国,连接大海岛。常有大鹏飞,蔽日移晷。有野骆驼,大鹏遇则呑之。或拾鹏翅,截其管,堪作水桶。又有骆驼鹤,身项长六七尺,有翼能飞,但不高耳。食杂物炎火,或烧赤热铜铁与之食。土产大象牙、犀角。又海岛多野人,身如黑漆,拳发。诱以食而擒之,动以千万,卖为蕃奴。  波斯国   西南海上波斯国,其人肌理甚黑,鬓发皆拳,两手钤以金串,缦身以靑花布。无城郭。其王早朝,以虎皮蒙杌,迭足坐,羣下礼拜。出则乘软兜或骑象,从者百余人,执剑呵护。食饼肉饭,盛以甆器,掬而啖之。  蜑蛮   以舟为室,视水如陆,浮生江海者,蜑也。钦之蜑有三:一为鱼蜑,善举网垂纶;二为蚝蜑,善没海取蚝;三为木蜑,善伐山取材。凡蜑极贪,衣皆鹑结。得掬米,妻子共之。夫妇居短篷之下,生子乃猥多,一舟不下十子。儿自能孩,其母以软帛束之背上,荡浆自如。儿能匍匐,则以长绳系其腰,于绳末系短木焉,儿忽堕水,则缘绳汲出之。儿学行,往来篷脊,殊不惊也。能行,则已能浮没。蜑舟泊岸,羣儿聚戏沙中,冬夏身无一缕,眞类獭然。蜑之浮生,似若浩荡莫能驯者,然亦各有统属,各有界分,各有役于官,以是知无逃乎天地之间。广州有蜑一种,名日卢停,善水战。  三伏驮   交址之南有山曰播流,环数百里,若大铁围,不可攀跻。中皆良田,唯有一窍可入。有种类居之,交址所不得而臣,号曰三伏驮。安南屡欲灭之,其人守险,万方不可入。三伏驮自言曰:「纵安南有强兵,我自有禾可食。」盖谓其不可灭也。  猺人   猺人者,言其执徭役于中国也。静江府五县与猺人接境,日兴安、灵川、临桂、义宁、古县。猺人聚落不一,最强者曰罗曼猺人、麻园猺人。其余曰黄沙,曰甲石,曰岭屯,曰褒江,曰赠脚,曰黄村,曰赤水,曰蓝思,曰巾江,曰竦江,曰定花,曰冷石坑,曰白面,曰黄意,曰大利,曰小平,曰滩头,曰丹江,曰縻江,曰闪江,曰把界。山谷弥远,猺人弥多,尽隶于义宁县桑江寨。猺人椎髻临额,跣足带械,或袒裸,或鹑结,或斑布袍袴,或白布巾。其酋则靑巾紫袍。妇人上衫下裙,斑斓勃窣,惟其上衣斑文极细,俗所尚也。地皆高山,而所产乃辎重,欲运致之,不可肩荷,则为大囊贮物,以皮为大带挽之于额,而负之于背,虽大木石亦负于背。猺人耕山为生,以粟、豆、芋魁充粮。其稻田无几,年丰则安居巢穴,一或饥馑,则四出扰攘。土产杉板、滑石、蜜蜡、零陵香、燕脂木。静江五县沿边,唯兴安、义宁县官,任满有边赏。  西南夷   西南五姓蕃部,曰龙、罗、方、石、张,自昔许上京入贡。龙、罗、方、石,自宣州入境,张蕃自邕州入境。或三年,或四五年,计五姓人徒凡九百六十人。所贡毡、马、丹砂。朝廷支赐锦衫银带,与其它费,凡二万四千四百余缗,回答之物不与焉。熙宁八年,令五姓蕃五年一进奉,纳方物于宜州,宜州估时价回答。又有西南韦蕃,亦五年一进奉,宜州受其方物,回答之费,凡一千二百余缗。羁糜州亦有进奉者,宜州管下安化三州一镇,旧许三年一上京进奉,额二百九十三人。后令纳方物于宜州思立寨,而亲赴州领赐。   西南夷大率椎髻跣足,或衣斑花布,或披毡而背刀带弩。其髻以白纸缚之,云犹为诸葛武侯制服也。武侯之烈远矣哉!  通道外夷   中国通道南蛮,必由邕州横山寨。自横山一程至古天县,一程至归乐州,一程至唐与州,一程至睢殿州,一程至七源州,一程至泗城州,一程至古那洞,一程至龙安州,一程至凤村山獠渡江,一程至上展,一程至博文岭,一程至罗扶,一程至自杞之境名曰磨巨,又三程至自杞国。自杞四程至古城郡,三程至大理国之境名曰善阐府,六程至大理国矣。自大埋国五程至蒲甘国,去西天竺不远,限以淤泥河不通,亦或可通,但絶险耳。凡三十二程。若欲至罗殿国,亦自横山寨如初行程,至七源州而分道。一程至马乐县,一程至恩化县,一程至罗夺州,一程至围慕州,一程至阿姝蛮,一程至朱砂蛮,一程至顺唐府,二程至罗殿国矣,凡十九程。若欲至特磨道,亦自横山,一程至上安县,一程至安德州,一程至罗博州,一程至阳县,一程至隘岸,一程至那郞,一程至西宁州,一程至富州,一程至罗拱县,一程至历水铺,一程至特磨道矣。自特磨一程至结也蛮,一程至大理界虚,一程至最宁府,六程而至大理国矣。凡二十程々。所以谓大理欲以马至中国,而北阻自杞,南阻特磨者,其道里固相若也。闻自杞、特磨之间,有新路直指横山,不涉二国。今马旣岁至,亦不必由他道也。  航海外夷   今天下沿海州郡,自东北而西南,其行至钦州止矣。沿海州郡,类有市舶。国家绥怀外夷,于泉、广二州置提举市舶司,故凡蕃商急难之欲赴愬者,必提举司也。岁十月,提举司大设蕃商而遣之。其来也,当夏至之后,提举司征其商而覆护焉。诺蕃国之富盛多宝货者,莫如大食国,其次阇婆国,其次三佛齐国,其次乃诸国耳。三佛齐者,诸国海道往来之要冲也。三佛齐之来也,正北行,舟历上下竺与交洋,乃至中国之境。其欲至广者,入自屯门。欲至泉州者,人自甲子门。阇婆之来也,稍西北行,舟过十二子石而与三佛齐海道合于竺屿之下。大食国之来也,以小舟运而南行,至故临国易大舟而东行,至三佛齐国乃复如三佛齐之入中国。其它占城、眞腊之属,皆近在交址洋之南,远不及三佛齐国、阇婆之半,而三佛齐、阇婆又不及大食国之半也。诸蕃国之入中国,一岁可以往返,唯大食必二年而后可。大抵蕃舶风便而行,一日千里,一遇朔风,为祸不测。幸泊于吾境,犹有保甲之法,苟泊外国,则人货俱没。若夫默伽国、勿斯里等国,其远也,不知其几万里矣。  沿边兵   按此下十二条当另为一门,原本脱去标目。   祖宗分置将兵,广西得二将焉。边州,邕管为上,宜次之,钦次之,融又次之。静江帅府,元屯半将二千五百人,又驻泊兵二千人,効用五百人,又殿前摧锋军五百人,又有雄略、忠敢等军,军容颇盛。无事足以镇抚,有事足以调发。邕屯全将五千人,以三千人分戍横山、太平、永平、古万四寨及迁龙镇,其二千人留州更戍。宜州屯半将二千五百人,乃静江一将之分屯者。高峯、带溪、北遐、思立、镇宁诸寨之戍,乃多用天河、思恩、河池三县之土丁。而宜州在城与夫溪峒都巡检兵,盖不满千人。钦之澄海,与夫管界、沿海二巡检,合集不过五百人。而如昔之戍,出于峒丁,抵棹之戍,出于土丁。融州旧拨静江府马军二百人,都巡检兵亦不过二三百辈。祖宗时,以广右事力绵薄,而边防急切,故岁赐钱一百一十余万缗,而诸郡税赋以之,养兵积威,宜有余裕。南渡以来,岁赐已绝,又岁取广西盐钞钱四十万缗,经、总制钱数十万缗,历年滋久,故诸郡销兵以自足尔。  土丁戍边   邕、钦与交址为境,自昔二郡土丁,杂官军戍边。邕州土丁戍边之事未详,钦之抵棹寨,以安远县土丁百人更戍,季一替。厥后宜有南丹莫公晟之扰,大观元年,始诏宜州土丁,依邕、钦例戍边。正兵长戍二百人,土丁更戍三百人,以天河、思恩、河池三县土丁,父子全不分番戍守其间。河池一县,最近高峯,与南丹对境,要害地也。而河池一县土丁,止可分为两番,一季一替。乃于腹里之宜山、忻城二县,三丁抽一,分为三番,月一替。是则宜之土丁,其役更重于邕、钦也。宜之守臣,屡请于朝,乞差次边柳、象、宾、横州土丁,与宜之土丁更戍,以纾极边之民,不报。而宜之戍,至今不已。  峒丁戍边   羁縻州之民,谓之峒丁,强武可用。溪峒之酋,以为兵卫,谓之田子甲。官欲用其一民,不可得也。唯钦州七峒峒丁,为官戍边。盖七峒权力弱于邕管,故听命也。旧制,钦峒置巡防使臣一名,以官军百人戍如昔峒,以备交址。因官军虐之,峒酋乞不用官军,愿自以峒丁更戍,以故钦州独有峒丁之戍。  田子甲   邕州溪峒之民,无不习战,刀弩鎗牌,用之颇精,峒民事雠杀,是以人习于战斗,谓之田子甲,言耕其田而为之甲士也。又朝廷马政,正在其地,所谓良马,彼多得之。峒豪颇习骁骑,峒官出入,前驱千人,后骑数十,整整不乱,亦谓之马前排。靖康之变,峒兵有勤王者,遗老犹能言之,日:「峒民素俭,勤王之役,日得券钱,积而不用。比归,人有二三百缗之积。」至今以为美谈。尝有官员,自侬峒借人夫至钦,所从数人,道间麋兴于前,能合而取之;鸢飞于天,能仰而落之。一夕逆旅刼盗,人有惧色,惟峒人整暇以待,盗不敢前。昔汉高祖用板楯蛮以取关中,武王伐商,亦用微、卢、彭、濮人,正使今日有疆场之事而用之,当必有功。  峒丁   邕州左、右江提举峒丁,与夫经略司买马干官兼提举,皆此职也。熙宁中,系籍峒丁四万余人,今其籍不可考矣。官名提举,实不得管一丁。而生杀予夺,尽出其酋。钦州峒丁,虽不如邕管之已甚,所以奉其酋者,亦类此。尝闻道家有言,人罪重者,谪为边民,罔有艺极。峒丁日各以职,供水陆之产,为之力作,终岁而不得一饱。为之效死战争,而复加科敛。一有微过,遣所亲军斩之上流,而自于下流阅其尸也。日曛,酋醉酣,杖剑散步,峒丁避不及者,手刃焉。类以此为服人之威,何其酷也!  寨丁   环羁縻溪峒,置寨以临之,皆吾民也,谓之寨丁。静江府有桑江寨。融州有融江寨、武阳寨与浔江、文村、茶溪、临溪四堡。宜州有高峯寨、带溪寨、北遐寨、思立寨、镇宁寨。邕州有横山寨、温润寨、太平寨、永平寨、古万寨、迁隆寨。钦州有如昔寨、抵棹寨。琼州有宝西寨、西峯寨、延德寨。万安军有万全寨。吉阳军有通远寨。凡诸寨之戍,或用官军,或峒丁,或寨丁。寨官或巡防使臣,或都监,或知寨。或一寨有长贰官属。是皆系乎寨之大小也。诸寨行事,动关化外,法制不得不少宽,威权不得不稍重。夫诸寨迥居于诸峒之中,寨丁更戍,不下百人。彼寨之境,山谷阻深,异材生之。今边境晏然,亦未免有采山之役。  土丁保丁   自侬智高平,朝廷联一路之民以为兵,户满五丁者,以一为土丁;二丁者以一为保丁。熙宁六年,诏依河北义勇例,修立条制如禁军,置都虞候以下六阶以隶之。因其民之资序,而为之阶级,专属经略司调发。其保丁则隶于州县,而以保正统之。八年,广西诸司乞以土丁敎阅,今保丁亦敎阅也。每岁农隙,会土、保丁,越州若县,敎以坐作进退号令旗鼓之法,一季而罢。立法之意,盖以广民雕弱,人无固志,若素敎其民,一旦有警,则百万之师,可以遽集。今乃州县私役于敎阅之余,寖失初意,然有不可不役者。广西城壁,皆以土为周,覆以屋。一岁不葺,多致腐压。为郡将者,先尽敎阅之道,以体立法之意,乃约城屋当用之工,分部竭作,不容私役。旬月集事,卽日散之,民亦乐从,而不以为劳矣。  効用   广右効用,盖诸郡山川广莫,生齿不蕃,强弱不侔,又四方之奸民萃焉,于是诸郡所在,假强武之民,以「効用」名之,豪民亦借官为重。自王宣、凌铁、谢实为变,赖効用立功。厥后经略司乃置効用五百人于静江。凡强盗贷死、逃卒亡命与其强武愿从之民咸集焉。善接短刃以蹙贼,隐然形势,有足取者。静江効用,自成一军。若乃诸郡効用,散在民间,犹存而不废。  土宣   广西郡兵卒,岁有押马纲赏,累至受宣。押马往来贩卖至多赀,亦有累赏补官者。厥后朝廷减赏,只许转至十将,不许受宣。于是边州守臣,便宜出帖补副都虞候,谓之土宣。其间亦有以私恩,不令陟阶级而补副都虞候者,虽不请厚禄而为排军矣。  五民   钦民有五种;一曰土人,自昔骆越种类也。居于村落,容貌鄙野,以唇舌杂为音声,殊不可晓,谓之蒌语。二曰北人,语言平易,而杂以南音。本西北流民,自五代之乱,占籍于钦者也。三曰俚人,史称俚獠者是也。此种自蛮峒出居,专事妖怪,若禽兽然,语音尤不可晓。四曰射耕人,本福建人,射地而耕也。子孙尽闽音。五曰蜑人,以舟为室,浮海而生,语似福、广,杂以广东、西之音。蜑别有记。  惰农   深广,旷土弥望,田家所耕,百之一尔。必水泉冬夏常注之地,然后为田。苟肤寸高仰,共弃而不顾。其耕也,仅取破块,不复深易。乃就田点种,更不移秧。旣种之后,旱不求水,涝不疏决,旣无粪壤,又不耔耘,一任于天。旣获,则束手坐食以卒岁。其妻乃负贩以赡之,己则抱子嬉游,慵惰莫甚焉。彼广人皆半羸长病,一日力作,明日必病,或至死耳。  僧道   南中州县,有寺观而无僧道。人贫不能得度牒,有祠部牒者无几,余皆童行。以供应圣节为名,判公凭于州县,权行剃发戴冠,遂为眞僧道。如出公据,其说谓被盗遭火,失去度牒,官为给据为凭,遂以剃戴。  广右风气   南人有言日:「雨下便寒晴便热,不论春夏与秋冬。」此语尽南方之风气矣。桂林气候,与江浙颇相类,过桂林城南数十里,则便大异,杜子美谓「宜人独桂林」,得之矣。钦阳雨则寒气淅淅袭人,晴则温气勃勃蒸人,阴湿晦,一日数变,得顷刻明快,又复阴合。冬月久晴,不离葛衣纨扇;夏月苦雨,急须袭被重裘。大抵早温,昼热,晚凉,夜寒,一日而四时之气备。九月梅花盛开,腊夜已食靑梅,初春百卉荫密,枫槐楡柳,四时常靑。草木虽大,易以蠧腐。五谷濇而不甘,六畜淡而无味,水泉腥而黯惨,蔬茹痩而苦硬。人生其间,率皆半羸而不耐作苦,生齿不蕃,土旷人稀,皆风气使然也。北人至其地,莫若少食而频餐,多衣而屡更,惟酒与色不可嗜也。如是则庶免乎瘴。然而腑脏日与恶劣水土接,毒气浸淫,终当有疾,但有浅深耳,久则与之俱化。  雪雹   杜子美诗:「五岭皆炎热,宜人独桂林。梅花万里外,雪片一冬深。」盖桂林尝有雪,稍南则无之。他州土人皆莫知雪为何形。钦之父老云,数十年前,冬常有雪,岁乃大灾。盖南方地气常燠,草木柔脆,一或有雪,则万木殭死,明岁土膏不兴,春不发生,正为灾雪,非瑞雪也。若春夏有雹,岁乃大熟。盖春夏热气,能抑之反得和平,而百物倍收,非若中土春夏遇雹而阳气微也。天地之间,气异乃尔!  瘴地   岭外毒瘴,不必深广之地。如海南之琼管,海北之廉、雷、化,虽曰深广,而瘴乃稍轻。昭州与湖南、静江接境,士夫指以为大法场,言杀人之多也。若深广之地,如横、邕、钦、贵,其瘴殆与昭等,独不知小法场之名在何州。尝谓瘴重之州,率水士毒尔,非天时也。昭州有恭城,江水并城而出,其色黯惨,江石皆黑。横、邕、钦、贵皆无石井,唯钦江水有一泉,乃土泉非石泉也。而地产毒药,其类不一,安得无水毒乎?瘴疾之作,亦有运气如中州之疫然。大概水毒之地必深广。广东以新州为大法场,英州为小法场,因并存之。  瘴 挑草子附   南方凡病,皆谓之瘴,其实似中州伤寒。盖天气郁蒸,阳多宣泄,冬不闭藏,草木水泉,皆禀恶气。人生其间,日受其毒,元气不固,发为瘴疾。轻者寒热往来,正类病疟,谓之冷瘴。重者纯热无寒,更重者蕴热沉沉,无昼无夜,如卧灰火,谓之热瘴。最重者,一病则失音,莫知所以然,谓之痖瘴。冷瘴未必死,热瘴久必死,痖瘴治得其道,间亦可生。冷瘴以疟治,热瘴以伤寒治,痖瘴以失音伤寒洽,虽未可收十全之功,往往愈者过半。治瘴不可纯用中州伤寒之药,苟徒见其热甚,而以朴硝、大黄之类下之,苟所禀怯弱,立见倾危。昔静江府唐侍御家,仙者授以靑蒿散,至今南方瘴疾服之,有奇验。其药用靑蒿、石膏及草药,服之而不愈者,是其人禀弱而病深也。急以附子、丹砂救之,往往多愈。夫南方盛热,而服丹砂,非以热益热也。盖阳气不固,假热药以收拾之尔。痛哉深广,不知医药,唯知设鬼,而坐致殂殒!间有南人热瘴,挑草子而愈者。南人热瘴发一二日,以针刺其上下唇。其法:卷唇之里,刺其正中,以手捻去唇血,又以楮叶擦舌,又令病人并足而立,刺两足后腕横缝中靑脉,血出如注,乃以靑蒿和水服之,应手而愈。冷瘴与杂病,不可刺矣。热瘴乃太阳伤寒证,刺出其血,是亦得汗法耳。人之上下唇,是阳明胃脉之所经。足后腕,是太阳膀胱脉之所经。太阳受病三日而阳明受病,南人之针,可谓暗合矣。有发瘴过经,病已入里而滨死,刺病人阴茎而愈。窃意其内通五脏,故或可以愈也。然施于壮健尚可,施于怯弱者,岂不危哉!  屋室   广西诸郡富家大室覆之以瓦,不施栈板,唯敷瓦于椽间。仰视其瓦,徒取其不藏鼠,日光穿漏。不以为厌也。小民垒土墼为墙而架宇其上,全不施柱。或以竹仰覆为瓦,或但织竹笆两重,任其漏滴。广中居民,四壁不加涂泥,夜间焚膏,其光四出于外,故有「一家点火十家光」之讥。原其所以然,盖其地暖,利在通风,不利堙窒也。未尝见其茅屋,然则广人,虽于茅亦以为劳事。  巢居   深广之民,结栅以居,上施茅屋,下豢牛豕。栅上编竹为栈,不施椅桌床榻,唯有一牛皮为裀席,寝食于斯。牛豕之秽,升闻于栈罅之间,不可向迩。彼皆习惯,莫之闻也。考其所以然,盖地多虎狼,不如是则人畜皆不得安,无乃上古巢居之意欤?  踏犂   静江民颇力于田。其耕也,先施人工踏犂,乃以牛平之。踏犂形如匙,长六尺许,末施横木一尺余,此两手所捉处也。犂柄之中,于其左边施短柄焉,此左脚所踏处也。踏,可耕三尺,则释左脚,而以两手翻泥,谓之一进。迤逦而前,泥垄悉成行列,不异牛耕。予尝料之,踏犂五日,可当牛犂一日,又不若牛犂之深于土。   问之,乃惜牛耳。牛自深广来,不耐苦作。桂人养之不得其道,任其放牧,未尝喂饲,夏则放之水中,冬则藏之岩穴,初无栏屋以御风雨。今浙人养牛,冬月密闭其栏,重藁以藉之,暖日可爱,则牵出就日,去秽而加新,又日取新草于山,唯恐其一不饭也。浙牛所以勤苦而永年者,非特天产之良,人为之助亦多矣。南中养牛若此,安得而长用之哉?   若夫无牛之处,则踏犂之法,胡可废也?又广人荆棘费锄之地,三人二踏犂,夹掘一穴,方可五尺,宿巨根,无不翻举,甚易为功,此法不可以不存。  桩堂   静江民间获禾,取禾心一茎藁,连穗收之,谓之清冷禾。屋角为大木槽,将食时,取禾桩于槽中,其声如僧寺之木鱼。女伴以意运杵成音韵,名曰桩堂。每旦及日昃,则桩堂之声,四闻可听。  送老   岭南嫁女之夕,新人盛饰庙坐,女伴亦盛饰夹辅之,迭相歌和,含情凄惋,各致殷勤,名曰送老,言将别年少之伴,送之偕老也。其歌也,静江人倚『苏幕遮』为声,钦人倚『人月圆』,皆临机自撰,不肯蹈袭,其间乃有绝佳者。凡送老,皆在深夜,乡党男子,羣往观之,或于稠人中发歌以调女伴,女伴知其谓谁,以歌以答之,颇窃中其家之隐慝.往往以此致争,亦或以此心许。  方言   方言,古人有之。乃若广西之蒌语,如称官为沟主,母为米囊,外祖母为低,仆使曰斋捽,吃饭为报崖,若此之类,当待译而后通。至城郭居民,语乃平易,自福建、湖湘,皆不及也。其间所言,意义颇善,有非中州所可及也。早曰朝时,晚曰晡时,以竹器盛饭如箧曰箪,以瓦瓶盛水曰罂,相交曰契交,自称曰寒贱,长于我称之曰老兄,少于我称之曰老弟,丈人行呼其少曰老侄,呼至少者曰孙,泛呼孩提曰细子,谓慵惰为不事产业,谓人雠记曰彼期待我,力作而手倦曰指穷,贫困无力曰力匮,令人先行曰行前,水落曰水尾杀,泊舟曰埋船头,离岸曰反船头,舟行曰船在水皮上,大脚胫犬曰大虫脚。若此之类,亦云雅矣。余又尝令译者以『礼部韵』按交址语,字字有异,唯「花」字不须译。又谓「北」为「朔」。因幷志之。  俗字   广西俗字甚多。如,音矮,言矮则不长也;,音稳,言大坐则稳也;奀,音勌,言瘦弱也;,音终,言死也;,音腊,言不能举足也;仦,音袅,言小儿也;,徒架切,言姊也;闩,音,言门横关也;,音磡,言岩崖也;汆,音泅,言人在水上也;,音魅,言没人在水下也;,音胡,言多髭;,东敢切,言以石击水之声也。大理国间有文书至南边,犹用此「圀」字。圀,武后所作「国」字也。  奏辟   广西奏辟,不限资格,唯材是求。自守阙、副尉、下班之类,一经奏辟,皆得领兵民之寄。大率初辟巡尉、知寨,次辟沿边知县、都监,次可辟左、右江提举,等而上之,沿边知州、军,皆可辟也。守、倅,旧许帅司奏辟,今多与监司联衔具奏。帅司又可专辟沿边州、军主兵官。前官将替,半年便许量才选辟。辟书一上,便可就权,往往非注补官之人,皆由之而并进。俟成命之下,就权年月,皆理为在任;不成,则不过解职而去耳。诚仕宦速化之地,比之吏部格法,何啻霄壤也!  定拟   广西去朝廷远,士夫难以―一到部,令漕司奉行吏部铨怯,谓之南选。诸郡之阙,吏部以入残零,一月无人注授,却发下漕司定拟。待次士夫拟得一阙,先许就权,吏部考其格法无害,则给告札付之,理前月日为任。南中士夫甚乐之。广西经任人,多不欲注曹官,唯欲授破格职官。初任人不欲授监当、簿、尉,唯欲授破格曹官。谓如吏部注中州四选阙,率一官而四人共之,唯广西阙无人注授。及发下定拟,唯许寄居、随侍、曾任本路人参选,员少阙多,率是见次。选人于此,可养资考,岂吏部注拟之所常有者?故落南士夫,多不出岭,良以此也。  试场   二广试场有三:曰科举,曰铨试,曰摄试。今铨试废矣,唯摄试、科举而已。岭外科举,尤重于中州,盖有摄官一门存焉。始也摄官属漕司,广西于静江开场,试断案五(世)〔场〕如大法家,按宋史淳煕中秘书郞李巘请令习大法者,兼习经义。诏今自今第一第二第三场试断案,第四场经义,第五场刑统律义。世、试音同,疑传写之误。杨武泉按,世为试,语义仍不顺。此条『舆地纪胜』一○三引『代答』本条作「五场」,必系『代答』传本未讹误时之原本,今从之。以阙员为额,差静江法司人吏祗应,断案未免或出其手。科举考官,有出身人不足,许差恩牓人。赴试者少而解额颇宽,虽左、右江溪峒,亦有解额二名。诸州得解士人,俟再得举,则试摄为假版官。唯静江士子,不屑就焉,故数有登科者。 摄官   二广两得解士人,许赴漕司试摄,以阙员为额。缀名者,漕司给公据,服绿参南选,出而莅民矣,令律所谓假版官是也。摄官有三等;一,待次摄官;二,正额摄官;三,解发摄官。待次历两任无过,漕司再给公据印纸为正额。又两任无过,漕司解发吏部,补廸功郞,自是通行仕路矣。当其未补眞命也,历任之中,有犯赃私,该徒流罪,犹加眞刑。逮人阶官,乃作经任人注拟,住阙六考,以举状改官。夫二广士子,少年得举,卽可补摄,数年而受眞命,见次厚赏,资历易深,升改甚捷,有官至正郞任数子者。大率以荒僻海邦监当、簿尉,令存留为摄官阙,吏部又收其阙之稍厚者以注命官。始以五十员为额,今减为三十员,无复往时之速化矣。二广士夫,苟能克己自奋,又何藉于假版?闻昔有贺州杨摄官者,始参南选,随例见于铨吏,吏不加礼,杨怒,拔手版击吏,取绿衣、摄帖焚之而去。次年乃登科,所在称职。使摄官者如之,奚患二广风俗士气之不振!  南海役法   自免役法行,天下无复有乡差为吏之州,独海南四郡不行焉。闻仕于海南者曰,海南名为乡差,实募人为吏。彼受募者,已世其业,民间反谓免役为便,愿输役钱而不可得。夫权利之心,人皆有之,地迩京师,则人以功名为权利;去朝廷远,人绝荣望,惟知利之为权利耳。广西州县之吏,皆乡落大姓,能为一乡之祸福,人莫不尊敬之,与江浙之耻为吏者大异。远方之贵吏,犹江浙之贵仕也,况南海之远乎?向之所知,殆一二受募吏辈自固之言。尝谓免役之法,圣人所谓顺非而泽者也。人生天地之间,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富民为吏,岂不艰苦?然而甲乙执役,必能自爱其乡党,虽不保其不为非,必不至舞文以毒民如今日之吏。就使斯民得输钱免役以自逸,而心厌作吏之贱,举先王良法美意纳之于斯民厌恶之心,俾募雇为吏者,长子孙于害民之间,而斯民有无穷之患,岂不甚可痛哉?自免役之法一行,有志于世之士,至终不敢复,盖民之所安者在是,圣人所谓顺非而泽者,其是法乎!乡差之法,非役民以自养也,与民长虑而全其生也。今日举世之民,受吏之害,幸海南四郡,遗法尚存。吾惧继此有摇撼欲去之而行免役者,羊亡,礼亦亡矣! 常平   常平米斛,见存无几,所在皆是也。广右诸郡,唯静江常平米,止支诸司人吏俸米。自余诸郡,不以军粮不足,惜支不还,则以久不赈发,腐损耗失。军粮不足而借支,所至皆然,非独广右。且广西斗米五十钱,谷贱莫甚焉。夫其贱非诚多谷也,正以生齿不蕃,食谷不多耳。田家自给之外,余悉粜去,曾无久远之积。富商以下价籴之,而舳胪衔尾,运之番禺,以罔市利。名曰谷贱,其实无积贮尔。州郡久不赈发,一连遇大凶年,米斗仅至二百钱,则人民已有流离之祸,州县拱手无策以处之,然则谷贱之果不足恃也如此。若夫以新易陈,在州郡所得为之事;曰敛曰散,曷不于乐岁广籴以为之备乎!  广右漕计   今日广右漕计,在盐而已。盐场滨海,以舟运于廉州石康仓。客贩西盐者,自廉州陆运至郁林州,而后可以舟运。斤两重于东盐,而商人犹艰之。自改行官卖,运使姚孝资颐重,实当是任。乃置十万仓于郁林州,官以牛车自廉州石康仓运盐贮之,庶一水可散于诸州。凡请盐之州,曰静江府、融、宜、邕、宾、横、柳、象、贵、郁林、昭、贺、梧、藤、浔、容州,各以岁额来请。静江岁额八千箩,融二千七百箩,宜四千三百九十,邕七千五百,宾二千五百,柳三千五百有奇,象三千,横二千七百,贵三千一百有奇,郁林三千,昭三千九百,贺五千,梧二千,藤二千五百,浔三千,容三千。凡五万八千二百箩有奇。按此文原本有错简,今移正。取其息,以八分归漕司,二分归本州岛。又海南四州军及钦、廉、雷、化、高,皆产盐州军,昔卖漕司二分盐,亦以八分息归漕司。通前十六州,请盐于十万仓者,凡七万余箩。绝长补短,漕司岁得钱六十五万五千六百余缗,而岁支钱七十三万二千余缗,又以向者存留盐本钱充之,每箩八百足,七万余箩,当得七万余缗省,以补漕计。厥后张南轩为帅,乃请于朝,以三分盐息予诸州,而免诸州民户苗米每一石取二斗之耗。后以诸郡实卖数奏请,其额稍减。  广西盐法   广西土瘠民贫,并边多寇。自侬智高平,朝廷岁赐湖北衣绢四万二千匹,湖南絁一万五千匹,绵一万两,广东米一万二千石,提盐司盐一千五百万斤,韶州涔水场铜五十万斤,付本路铸钱一十五万缗,总计诸处赡给广西,凡一百一十余万缗。祖宗盖以广右西南二边,接近化外,养兵积威,不可不素具,故使常有余力也。自南渡以来,广西以盐自给。宣和五年,已诏广东、西路,各置提举官,岁卖盐固无定额,至是漕司乃得取其赢余。绍兴八年,诏二广盐,通行客钞,专置提举一员于广州,尽领两路盐事。又以西路远阔,又令广西提刑兼领西路盐事。时杨么扰洞庭,淮盐不通于湖湘,故广西盐得以越界,一岁卖及八万箩,每箩一百斤,朝廷遂为岁额。每一箩钞钱五缗,岁得四十万缗,归于大农。内有八万四千四百缗付广西经略司买马,三万缗应副湖北靖州,十万缗以赡鄂州大军,余悉上供。于是漕计大绌,无以备边,乃取诸郡民间税米,等第拨往边州输纳,别以钱和籴,充诸郡岁计,每一石为钱五百足。边州宿兵,岁饷二十三万二千余石,而边州止管税米一十一万九千余石,故不免科拨他郡。至绍兴十一年,民以病告,乞将支移边州米,就本州岛纳钱。漕司上请,从之。每石折钱四缗足,尽贮于漕司辛字库,用以支付边州,漕计大优。议者谓边郡米一石,价止数百钱,遂裁减至二缗,而漕计犹有余也。时淮盐已通于湖湘,客钞遂不登额,提刑兼司,极力招诱,岁止卖及五万箩。言事者又谓客钞旣不登额,不若复令漕司自卖官盐,而除民折米和籴之扰。于是广西漕臣复领本路盐事,而东盐不得入西路矣。广东盐额大亏,屡请于朝,乞复通客钞。以为广东产盐多而食盐少,广西产盐少而食盐多,东盐入西,散往诸州,有一水之便。西路产盐之州,水陆不便,异时西路客人,乐请东盐,占额为多。今西路以盐利自专,则东盐坐亏课额。朝廷从其请。又为广西画所以为岁计者曰,旧额广东十万箩,广西八万箩,增收钞钱一缗省,可得一十八万缗省,谓之漕计钱。旧法,广西盐户纳盐一箩,官支本钱一千八百足,后为官吏侵刻,止支二三百,今实支一千足,官截取八百足,谓之存留盐本钱。计西路八万箩,又得八万二千缗省,而西路元额八万箩,客人入纳四十万缗省,如是则通可得六十六万二千缗,尽付广西漕司。内取二十余万缗充买马幷鄂、靖州之费,余四十五万余缗,以之充广西岁计。广西旧额八万箩,止及五万,今遂指为实卖之数,又于上收增钞钱,减刻盐本钱,是以虚数较之实数,岁当亏钱二十一万六千缗,此岂细事也哉?范石湖作帅,抗疏请复官卖,其说曰:「官自卖盐,不过夺商人之利以利官,而民无折米之患。往日西路卖及八万箩,今为虚数矣。只以实卖及五万箩为率,而权以广西盐价,每一斤以一百四十文足为率,岁可得七十余万缗足,计九十余万缗省,霈乎其有余矣。」其道约而易行,其说简而易明,严抑配之法,杜侵欺之弊,俾法久而不坏,诚长利也。朝廷始疑而后从之。广东申乞不已,又为东路岁认发东盐入界钞钱之数二万四千六百余缗,其议遂定。然漕计优裕,实范公之力也。  经略司买马   自元丰间,广西帅司已置干办公事一员于邕州,专切提举左、右江峒丁同措置买马。绍兴三年,置提举买马司于邕。六年,令帅臣兼颈。今邕州守臣提点买马经干一员,置廨于邕者,不废也,实掌买马之财。其下则有右江二提举,东提举掌等量蛮马,兼收买马印;西提举掌入蛮界招马。有同巡检一员,亦驻札横山寨,候安抚上边,则率甲兵先往境上,警护诸蕃人界。有知寨、主簿、都监三员,同主管买马钱物。产马之国曰大理、自杞、特磨、罗殿、毗那、罗孔、谢蕃、膝蕃等。每冬,以马叩边。买马司先遣招马官,赍锦缯赐之。马将入境,西提举出境招之。同巡检率甲士往境上护之。旣人境,自泗城州行六日至横山寨,邕守与经干,盛备以往,与之互市,蛮幕谯门而坐,不与蛮接也。东提举乃与蛮首坐于庭上,羣蛮与吾兵校博易、等量于庭下。朝廷岁拨本路上供钱、经制钱、盐钞钱及廉州石康盐、成都府锦,忖经略司为市马之费。经司以诸色钱买银及回易他州金银彩帛,尽往博易。以马之高下,视银之重轻,盐锦彩缯,以银定价。岁额一千五百匹,分为三十纲,赴行在所。绍兴二十七年,令马纲分往江上诸军。后乞添纲,令元额之外,凡添买三十一纲,盖买三千五百匹矣。此外,又择其权奇以入内廐,不下十纲。马政之要,大略见此。  宜州买马   马产于大理国。大理国去宜州十五程尔,中有险阻,不得而通,故自杞、罗殿皆贩马于大理,而转卖于我者也。罗殿甚迩于邕,自杞实隔远焉。自杞之人强悍,岁常以马假道于罗殿而来,罗殿难之,故数至争。然自杞虽远于邕,而迩于宜,特隔南丹州而已。绍兴三十一年,自杞与罗殿有争,乃由南丹径驱马直抵宜州城下。宜人峻拒不去,帅司为之量买三纲,与之约曰:「后不许此来!」自是有献言于朝:「宜州买马良便。」下广西帅臣议,前后帅臣,皆以宜州近内地不便。本朝堤防外夷之意,可为密矣,高丽一水可至登、莱,必令自明州入贡者,非故迂之也,政不欲近耳。今邕州横山买马,诸蛮远来,入吾境内,见吾边面阔远,羁縻州数十,为国藩蔽,峒丁之强,足以御侮,而横山然远在邕城七程之外,置寨立关,傍引左、右江诸寨丁兵,会合弹压,买马官亲带甲土以临之,然后与之为市。其形势固如此。今宜州之境,虎头关也,距宜城不三百里。一过虎关,险阻九十里,不可以放牧,过此卽是天河县平易之地,已逼宜城矣,此其可哉?  马纲   蛮马人境,自泗城州至横山寨而止。马之来也,涉地数千里,瘠甚。蛮缚其四足拽仆之,啖盐二斤许,纵之,旬日自肥矣。官旣买马,分定纲数。经略司先下昭、贺、藤、容、高、雷、化、钦、廉、宜、柳、融、贵、浔、郁林州,差见任使臣三十三人,前来横山押马。不足,听募寄居、待阙官。常纲马一纲五十匹,进马三十匹。每纲押纲官一员,将校五人,兽医一人,牵马兵士二十五人。进马纲则十五人,盖一人牵二马也。诸州差官兵旣定,押马官借请赡家钱二百余缗,将校军兵各有借请,前往横山寨提点买马司公参。旣领纲,则自横山七程至邕州,又十八程至经略司公参,呈验纲马。经略司覆量尺寸,加以火印,养之马务,以观马之羸壮,体察押马使臣之能否而进退之。遂再分纲责领,发往行在,或江上诸军交纳。沿路州县,皆有马务,为之宿程。有口食券、草料,为人马之须费。旣至,朝廷又有赏罚以劝惩之。凡全纲不死损者,押纲官转一官,减三年磨勘。死损三分者,有降官之罚。其余赏罚有差。将校军兵,各以所牵马为赏罚,赏则补以阶级,不愿则请钱;罚则加杖而遣之。然而押马亦有法焉,其法:买盐留以自随,每日晚以盐数两啖之,自然水草调而无疾,此求全纲之法也。大抵押马乃武臣军校速化之途,而副尉累以赏转至正使者,不可胜数。  邕州横山寨博易场   蛮马之来,他货亦至。蛮之所赍,麝香、胡羊、长鸣鸡、披毡、云南刀及诸药物。吾商贾所赍,锦缯、豹皮、文书及诸奇巧之物。于是译者平价交市。招马官乃私置场于家,尽揽蛮市而轻其征,其入官场者,什纔一二耳。隆兴甲申,滕子昭为邕守,有智数,多遣逻卒于私路口邀截商人越州,轻其税而留其货,为之品定诸货之价,列贾区于官场。至开场之日,羣商请货于官,依官所定价,与蛮为市,不许减价先售,悉驱译者导蛮恣买。遇夜则次日再市。其有不售,许执覆监官,减价博易。诸商之事旣毕,官乃抽解,并收税钱。赏信罚必,官吏不敢乞取,商亦无他縻费,且无冒禁之险。时邕州宽裕,而人皆便之。  邕州永平寨博易场   邕州左江永平寨,与交址为境,隔一涧耳。其北有交址驿,其南有宣和亭,就为博易场。永平知寨主管博易。交人日以名香、犀象、金银、盐、钱,与吾商易绫、锦、罗、布而去。凡来永平者,皆峒落交人,遵陆而来,所赍必贵细,惟盐粗重。然盐止可易布尔。以二十五斤为一箩,布以邕州武缘县所产狭幅者。其人亦淳朴,非若永安州交人至钦者之狡。若左江又有湳江栅,与交址苏茂州为邻,亦时有少博易,则湳江巡防主之。  钦州博易场   凡交址生生之具,悉仰于钦,舟楫往来不绝也。博易场在城外江东驿。其以鱼蚌来易斗米尺布者,谓之交址蜑。其国富商来博易者,必自其边永安州移牒于钦,谓之小纲。其国遣使来钦,因以博易,谓之大纲。所赍乃金银、铜钱、沉香、光香、熟香、生香、眞珠、象齿、犀角。吾之小商近贩纸笔、米布之属,日与交人少少博易,亦无足言。唯富商自蜀贩锦至钦,自钦易香至蜀,岁一往返,每博易动数千缗,各以其货互缄,踰时而价始定。旣缄之后,不得与他商议。其始议价,天地之不相侔。吾之富商,又日遣其徒为小商以自给,而筑室反耕以老之。彼之富商,顽然不动,亦以持久困我。二商相遇,相与为杯酒欢。久而降心相从,侩者乃左右渐加抑扬,其价相去不远,然后两平焉。官为之秤香交锦,以成其事。旣博易,官止收吾商之征。其征之也,约货为钱,多为虚数,谓之纲钱。每纲钱一千,为实钱四百,卽以实钱一缗征三十焉。交人本淳朴,吾人诈之于权衡低昂之间。其后至三造使,较定博易场秤。迩年永安州人狡特甚,吾商之诈彼也,率以生药之伪,彼则以金银杂以铜,至不可辨,香则渍以盐,使之能沉水,或铸铅于香窍以沉之,商人率堕其术中矣。  端砚   余屡过端溪,必登砚岩,论之详矣。石品不一,大概有三:曰岩石,曰坑石,曰黄步石。岩,上也;坑,次也;黄步,其下也。凡此皆三品之佳者论之耳,若其不佳,等为弃物,不足论也。黄步粗而有纹,善耗墨,亦善败笔,正可作良砥,非文房中所宝。坑石有二:南坑、新坑。南坑石眼靑暗,新坑石眼中有朱点而亦暗,然皆体硬,叩之铿然,虽细润,久则不宜于墨。忽得一至润良材,乃复大奇,虽岩砚无以远过。岩石有三:上岩、中岩、下岩。高在山之胸乳间曰上岩,深入至与平地等曰中岩,深入至水府曰下岩。上岩石理燥渴;中岩温润宜人,岁久亦滑墨;至于下岩,则奇绝一世,石理如玉,望之似蕴德君子,循之则溜滑滋润,欲识其眞,要不可言传也。若夫山心石根,韬藏深润,其大如斗,中有子石,宜笔宜墨,百年不枯,盖世之宝在是。三岩者,虽有三窍,而中则相通,其实以高下定石之等耳。人之深入也,自窍日迭木为小级道,委蛇曲折,入于黄泉。以数百人高下排比,以大竹筒传水,以干其洞。然后续膏烛幽,而施锥凿。其得之也,可以为难矣,是宜宝之。  笔   广西多阉鸡,羽毛甚泽。人取其颈毛,丝而聚之以为笔,全类兔毫,一枝直四五钱。然毫短,锋齐软而无力,止宜细书。苟字大半寸,难书矣。岭外亦有兔,其毫乃不堪为笔。静江府羊毫笔则绝佳,盖驰声于深广也。  墨   容州多大松,其人能制墨。佳者一笏不盈百钱,其下则一斤止直钱二百,商人举数则搭卖之。交址墨虽不甚佳,亦不至甚腐。交人以墨与角砚,笔,并垂腰间。  茶具   雷州铁工甚巧,制茶碾、汤瓯、汤匮之属,皆若铸就。余以比之建宁所出,不能相上下也。夫建宁名茶所出,俗亦雅尚,无不善分茶者。雷州巨方啜茶,奚以茶器为哉?  螺杯   南海出大螺,南人以为酒杯。螺之类不一,有哆口而圆长者,曰螺杯;有阔而浅,形如荷叶者,则曰潋杯;有剖半螺色红润者,曰红螺杯;有形似鹦鹉之睡.朱喙绿首者,曰鹦鹉杯。  羽扇   静江人善捕飞禽,卽以其羽为扇。凡扇必左羽,取羽张之,以线索系住,俟肉干筋定,乃可用。惊,大禽也,以其羽为扇,长数尺,黑色多风,勇士用之,颇壮观。鹭羽洁白,轻质而风细,士夫多用之。以胶漆涂其筋骨而丹之,颇亦雅尚。交址人又用鹤羽,以线编比羽管,而别施柄。其说谓交址地多蛇,鹤能食蛇,蛇闻鹤羽之气,必远避之。用鹤以却蛇也。  蛮刀   猺人刀及黎刀,略相类,皆短刃而长靶,黎刀之刃尤短。以斑藤织花缠束其靶,以白角片尺许如鹞尾,饰靶之首。猺刀虽无文饰,然亦铦甚。左、右江峒与界外诸蛮刀相类,刃长四尺,而靶二尺。一鞘而中藏二刃,盖一大一小焉。靶之端,为双圆而相并。峒刀以黑皮为鞘,黑漆饰靶,黑皮为带。蛮刀以褐皮为鞘,金银丝饰靶,朱皮为带。峒刀以冻州所作为佳。蛮刀以大理所出为佳。猺刀、黎刀带之于腰,峒刀、蛮刀佩之于肩。峒人、蛮人,宁以大刀赠人,其小刀必不与人,盖其日用须臾不可阙。忽遇药箭,急以刀去其肉,乃不死,以故不以与人。今世所谓吹毛透风,乃大理刀之类,盖大理国有丽水,故能制良刀云。  蛮甲冑   诸蛮甲冑,皆以皮为之。猺人以熊皮为甲冑,其土有木叶似漆,以之涂饰,亦复坚善。猺人之剽掠,介冑者止数人,以为前行,其余悉袒裼,亦足见其易与矣。而静江乡民,未尝有甲,所以望风而遁。其间一二团聚,有皮甲者,猺人亦且避之。自猺人而西南,如南丹州、邕州、左右江峒溪,至于外夷,则甲冑盛矣。诸蛮唯大理甲冑,以象皮为之,黑漆坚厚,复间以朱缕,如中州之犀毗器皿。又以小白贝缀其缝,此岂『诗』所谓「贝冑朱綅」者耶?大理国之制,前后掩心以大片象皮如龟壳,其披膊以中片皮相次为之,其护项以全片皮卷圈成之,其它则小片如中国之马甲叶。皆坚与铁等而厚几半寸,苟试之以弓矢,将不可彻,铁甲殆不及也。  蛮鞍   蛮人马鞍,与中国鞍不相远,但不用鞯,唯有桥、镫、贴腿耳。桥,朱黑相漆,如犀毗纹。镫,如半靴,藏足指其中。盖猺人路险,马行荆棘,惧伤足也。贴腿以皮包,下亦用毡以傅马脊。后秋旋木为大钱数十枚,珠贯而系之,如骡驴然。鞍皆大,宜于马脊,但前桥差低耳。  蛮弩   凡蛮猺之弩,状如中都之吃笪弩,盖不能弯弓,而皆能踏弩也。以燕脂木为之,长六尺余,厚二寸,博四寸许。其长三尺余,厚止半寸,不划箭槽,编架其箭于栝,故名曰编架弩。其箭剡竹为之,或用小圆竹,而皆有弩之箭户。镞如凿,或如凫茨叶,以软皮为羽,利于射高而不可以俯,射则弓易软,矢易钩,非良材也。宣州、南丹等及邕州左、右江之诸峒西南旧弩,其制作略同,其弓材则良矣。唯南丹弩,弓材为绝佳。盖南丹弩弓,其材有五:加木,上也;石木,次也;黄速、櫑,又其次也;燕脂木为下矣。加木,射愈近而激矢愈远,无末约之弊,故名曰加。石木肤理沉黑,坚类铁石。黄速、櫑发矢,声铿然也,视燕脂木,则力同而矢远倍之矣。余尝闻吃笪小弩之利,材之良,与夫抹弦掇弦,擫矢撅矢之技,颇臻乎巧。及闻静江猺人弩劲甚,矢无空发,古县之民,一闻虚弦之声,率皆奔溃,因见蛮弩卽吃笪之大者耳。  融剑   梧州生铁最良,藤州有黄岗铁最易。融州人以梧铁淋铜,以黄岗铁夹盘毁之,遂成松文,刷丝,工饰,其制剑亦颇铦,然终不可以为良。  黎弓   诸猺皆以弩为长技,唯[海〕南黎人以弓为长技。黎弓以木,亦或以竹,而弦之以藤,类中州弹弓。其矢之大其镞也,故虽无羽,亦可施之于射近。大抵黎弓正与倭弓相类,但倭弓长大而黎弓短小耳。倭弓长丈许,据弓下梢于地,平身射之,手空矢长,能以无羽之矢,命中于百步之外。黎人弓短矢重。往者黎人跳梁,官兵以竹弓御之,矢不能毙人,大为黎人所轻,彼特未遇吾劲弓耳。然南方卑湿,角弓易坏,惟竹弓可用,不劲也固宜。若蛮峒之速櫑木、加木、石木,天下之良材也,诚得是木制以为弓,虽角弓之劲,有不能当者,虽以威天下可也。  药箭   溪峒弩箭皆有药,唯南丹为最酷。南丹地产毒虺,其种不一,人乃合集酝酿以成药。以之傅矢,藏之竹筒,矢、镞皆重缩。是矢也,度必中而后发,苟中血缕,必死。唯其土人,自有解药。南丹之战也,人以甘蔗一节自随。忽尔中矢,卽瞰蔗,则毒气为之少缓。急归,系身于木株,而服解药。少焉毒作,身将奋掷,于木株系身,得不掷死。否则药作而自跃于虚空,陨地扑杀耳。邕州溪峒,以桄榔木为箭镞,桄榔遇血悉裂,故其矢亦能害人。  梧州铁器   梧州生铁,在镕则如流水然,以之铸器,则薄几类纸,无穿破。凡器旣轻,且耐久。诸郡铁工毁铜,得梧铁杂淋之,则为至刚,信天下之美材也。  木兰舟   浮南海而南,舟如巨室,帆若垂天之云,柂长数丈,一舟数百人,中积一年粮,豢豕酿酒其中,置死生于度外。径人阻碧,非复人世,人在其中,日击牲酣饮,迭为宾主,以忘其危。舟师以海上隐隐有山,辨诸蕃国皆在空端。若曰往某国,顺风几日望某山,舟当转行某方。或遇急风,虽未足日,已见某山,亦当改方。苟舟行太过,无方可返,飘至浅处而遇暗石,则当瓦解矣。盖其舟大载重,不忧巨浪而忧浅水也。又大食国更越西海,至木兰皮国,则其舟又加大矣。一舟容千人,舟上有机杼市井,或不遇便风,则数年而后达,非甚巨舟,不可至也。今世所谓木兰舟,未必不以至大言也。  藤舟   深广沿海州军,难得铁钉桐油,造船皆空板穿藤约束而成。于藤缝中,以海上所生茜草,干而窒之,遇水则涨,舟为之不漏矣。其舟甚大,越大海商贩皆用之。而或谓要过磁石山而然,未之详尔。今蜀舟底以柘木为钉,盖其江多石,不可用铁钉,而亦谓蜀江有磁石山,得非传闻之误?  刳木舟   广西江行小舟,皆刳木为之,有面阔六七尺者。虽全成无罅,免繻袽之劳,钉灰之费,然质厚迟钝。忽遇大风浪,则不能翔,多至溺。要不若板船,疑有脱文。虽善不能为矣。钦州竞渡兽舟,亦刳全木为之,则其地之所产可知矣。海外蕃船,亦有刳木者,则其为木,何止合抱而已哉!  柂   钦州海山,有奇材二种:一曰紫荆木,坚类铁石,色比燕脂,易直,合抱。以为栋梁,可数百年。一曰乌婪木,用以为大船之柂,极天下之妙也。蕃舶大如广厦,深涉南海,径数万里,千百人之命,直寄于一柂。他产之柂,长不过三丈,以之持万斛之舟,犹可胜其任,以之持数万斛之蕃舶,卒遇大风于深海,未有不中折者。唯钦产缜理坚密,长几五丈。虽有恶风怒涛,截然不动,如以一丝引千钧于山岳震颓之地,眞凌波之至宝也。此柂一双,在钦直钱数百缗,至番禺、温陵,价十倍矣。然得至其地者,亦十之一二,以材长,甚难海运故耳。  蛮笠   西南蛮笠,以竹为身,而冒以鱼毡。其顶尖圆,高起一尺余,而四围颇下垂。视他蕃笠,其制似不佳,然最宜乘马。盖顶高则定而不倾,四垂则风不能扬,他蕃笠所不及也。交址有笠如兜鍪,而顶偏,似田螺之臀,谓之螺笠。以细竹缕炽成;虽曰工巧,特贱夫之所戴尔。  皮履   交址人足蹑皮履,正似今画罗汉所蹑者。以皮为底,而中施一小柱,长寸许,上有骨朵头,以足将指夹之而行。或以红皮如十字,倒置其三头于皮底之上,以足穿之而行。皆燕居之所履也。地近西方,则其服饰已似之矣。  緂   邕州左、右江蛮,有织白緂,白质方纹,广幅大缕,似中都之线罗,而佳丽厚重,诚南方之上服也。  布   广西触处富有苎麻,触处善织布。柳布、象布,商人贸迁而闻于四方者也。静江府古县民间织布,系轴于腰而织之,其欲他干,则轴而行。意其必疎数不均,且甚慢矣。及买以日用,乃复甚佳,视他布最耐久,但其幅狭耳。原其所以然,盖以稻穰心烧灰煮布缕,而以滑石粉膏之,行梭滑而布以紧也。  猺斑布   猺人以蓝染布为斑,其纹极细。其法以木板二片,镂成细花,用以夹布,而镕蜡灌于镂中,而后乃释板取布,投诸蓝中。布旣受蓝,则煮布以去其蜡,故能受成极细斑花,炳然可观。故夫染斑之法,莫猺人若也。  水紬   广西亦有桑蚕,但不多耳。得茧不能为丝,煮之以灰水中,引以成缕,以之织紬,其色虽暗,而特宜于衣。在高州所产为佳。  綀子   邕州左、右江溪峒,地产苎麻,洁白细薄而长,土人择其尤细长者为綀子。暑衣之,轻凉离汗者也。汉高祖有天下,令贾人无得衣綀,则其可贵,自汉而然。有花纹者,为花綀,一端长四丈余,而重止数十钱,卷而入之小竹筒,尚有余地。以染眞红,尤易着色。厥价不廉,稍细者,一端十余缗也。  安南绢   安南使者至钦,太守用妓乐宴之,亦有赠于诸妓,人以绢一匹。绢粗如细网,而蒙之以绵。交人所自着衣裳,皆密绢也。不知安南如网之绢,何所用也。余闻蛮人得中国红絁子,皆拆取色丝而自以织衫,此绢正宜拆取其丝耳。  毡   西南蛮地产绵羊,固宜多毡毳。自蛮王而下至小蛮,无一不披毡者,但蛮王中锦衫披毡,小蛮袒裼披毡尔。北毡厚而坚,南毡之长,至三丈余,其阔亦一丈六七尺,折其阔而夹缝之,犹阔八九尺许。以一长毡带贯其折处,乃披毡而带于腰,婆娑然也。昼则披,夜则卧,雨晴寒暑,未始离身。其上有核桃纹,长大而轻者为妙,大理国所产也,佳者缘以皂。  吉贝   吉贝木如低小桑,枝萼类芙蓉,花之心叶皆细茸,絮长半寸许,宛如柳绵,有黑子数十。南人取其茸絮,以铁筋碾去其子,卽以手握茸就纺,不烦缉绩。以之为布,最为坚善。唐史以为古贝,又以为草属。顾古、吉字讹,草、木物异,不知别有草生之古贝,非木生之吉贝耶?将微木似草,字画以疑传疑耶?雷、化、廉州及南海黎峒富有,以代丝纻。雷、化、廉州有织匹,幅长阔而洁白细密者,名曰慢吉贝;狭幅粗疎而色暗者,名曰粗吉贝。有绝细而轻软洁白,服之且耐久者。海南所织,则多品矣:幅极阔,不成端匹,联二幅可为卧单,名曰黎单;间以五采,异纹炳然,联四幅可以为幕者,名曰黎饰;五色鲜明,可以盖文书几案者,名曰鞍搭;其长者,黎人用以缭腰。南诏所织尤精好。白色者,朝霞也;国王服白氎,王妻服朝霞;芦史所谓白氎吉贝、朝霞吉贝是也。  虫丝   广西枫叶初生,上多食叶之虫,似蚕而赤黑色。四月五月,虫腹明如蚕之熟,横州人取之,以酽醋浸,而擘取其丝,就醋中引之,一虫可得丝长六七尺,光明如煮,成弓、琴之弦。以之系弓刀纨扇,固且佳。  婆衫婆裙   钦州村落土人新妇之饰,以碎杂彩合成细球,文如大方帕,各衫左右两个,缝成袖口,披着以为上服。其长止及腰,婆娑然也,谓之婆衫。其裙四围缝制,其长丈余,穿之以足,而系于腰问。以藤束腰,抽其裙令短,聚所抽于腰,则腰特大矣,谓之婆裙。头顶藤笠,装以百花凤。为新妇服之一月,虽出入村落虚市,亦不释之。  酒   广右无酒禁,公私皆有美酝,以帅司瑞露为冠,风味蕴藉,似备道全美之君子,声震湖广。此酒本出贺州,今临贺酒乃远不逮。诸郡酒皆无足称,昭州酒颇能醉人,闻其造酒时,采曼陁罗花,置之瓮面,使酒收其毒气,此何理耶?宾、横之间,有古辣墟,山出藤药,而水亦宜酿,故酒色微红,虽以行烈日中数日,其色味宛然。若醇厚,则不足也。诸郡富民多酿老酒,可经十年,其色探沉赤黑,而味不坏。诸处道旁率沽白酒,在静江尤盛,行人以十四钱买一大白及豆腐羹,谓之豆腐酒。静江所以能造铅粉者,以糟丘之富也。  茶   静江府修仁县产茶,土人制为方銙。方二寸许而差厚,有「供神仙」三字者,上也;方五六寸而差薄者,次也;大而粗且薄者,下矣。修仁其名乃甚彰。煮而饮之,其色惨黑,其味严重,能愈头风。古县亦产茶,味与修仁不殊。  食槟榔   自福建下四川与广东、西路,皆食槟榔者。客至不设茶,惟以槟榔为礼。其法,斮而瓜分之,水调蚬灰一铢许于蒌叶上,裹槟榔咀嚼,先吐赤水一口,而后噉其余汁。少焉,面脸潮红,故诗人有「醉槟榔」之句。无蚬灰处,只用石灰;无蒌叶处,只用蒌藤。广州又加丁香、桂花、三赖子诸香药,谓之香药槟榔。唯广州为甚,不以贫富、长幼、男女,自朝至暮,宁不食饭,唯嗜槟榔。富者以银为盘置之,贫者以锡为之。昼则就盘更噉,夜则置盘枕旁,觉卽噉之。中下细民,一日费槟榔钱百余。有嘲广人曰:「路上行人口似羊。」言以蒌叶杂咀,终日噍饲也,曲尽噉槟榔之状矣。每逢人则黑齿朱唇;数人聚会,则朱殷徧地,实可厌恶。客次士夫,常以奁自随,制如银铤,中分为三:一以盛蒌,一盛蚬灰,一则槟榔。交址使者亦食之。询之于人:「何为酷嗜如此?」答曰:「辟瘴,下气,消食。食久,顷刻不可无之,无则口舌无味,气乃秽浊。」尝与一医论其故,曰:「槟榔能降气,亦能耗气。肺为气府,居膈上,为华盖以掩腹中之秽。久食槟榔,则肺缩不能掩,故秽气升闻于辅颊之间,常欲噉槟榔以降气。实无益于瘴,彼病瘴纷然,非不食槟榔也。」  老鲊   南人以鱼为鲊,有十年不坏者。其法以及盐面杂渍,盛之以瓮,瓮口周为水池,覆之以椀,封之以水,水耗则续。如是,故不透风。鲊数年生白花,似损坏者。凡亲戚赠遗,悉用酒鲊,唯以老鲊为至爱。  异味   深广及溪峒人,不问鸟兽蛇虫,无不食之。其间异味,有好有丑。山有鳖名{(孛+丸)/虫},竹有鼠名,鸧鹳之足,腊而煮之。鲟鱼之唇,活而脔之,谓之鱼魂。此其至珍者也。至于遇蛇必捕,不问短长;遇鼠必执,不别小大;蝙蝠之可恶;蛤蚧之可畏;蝗虫之微生,悉取而燎食之。蜂房之毒,麻虫之秽,悉炒而食之。蝗虫之卵,天蟒之翼,悉鲊而食之。此与甘带嗜荐何异哉!甚者则煮羊胃,混不洁以为羹,名曰靑羹,以试宾客之心。客能忍食则大喜,不食则以为多猜,抑不知宾主之间,果谁猜耶?顾乃鲊莺哥而腊孔雀矣!  斋素   钦人亲死,不食鱼肉而食螃蠏、车螯、蚝、螺之属,谓之斋素,以其无血也。海南黎人,亲死,不食粥饭,唯饮酒食生牛肉,以为至孝在是。  买水沽水   钦人始死,孝子披发,顶竹笠,携甁瓮,持纸钱,往水滨号恸,掷钱于水而汲归浴尸,谓之买水。否则邻里以为不孝。今钦人食用,以钱易水,以充庖厨,谓之沽水者,避凶名也。邕州溪峒,则男女羣浴于川,号泣而归。  沉水香   沉香来自诸蕃国者,眞腊为上,占城次之。眞腊种类固多,以登流眉案范成大桂海虞衡志作丁流眉,宋史作登流眉。所产香,气味馨郁,胜于诸蕃。若三佛齐等国所产,则为下岸香矣,以婆罗蛮香为差胜。下岸香味皆腥烈,不甚贵重。沉水者,但可入药饵。交址与占城邻境,凡交址沉香至钦,皆占城也。海南黎母山峒中,亦名土沉香,少大块,有如茧栗角,如附子,如芝菌,如茅竹叶者,皆佳。至轻薄如纸者,入水亦沉。万安军在岛正东,锺朝阳之气,香尤酝藉清远。如莲花、梅英之类,焚一铢许,氛翳弥室,翻之四面悉香,至煤烬,气不焦,此海南香之辨也。海南自难得,省民以一牛于黎峒博香一担,归自差择,得沉水十不一二。顷时香价与白金等,故客不贩,而宦游者亦不能多买。中州但用广州舶上蕃香耳。唯登流眉者,可相颉颃。山谷『香方』率用海南沉香,盖识之耳。若夫千百年之枯株中,如石如杵,如拳如肘,如奇禽龟蛇,如云气人物,焚之一铢,香满半里,不在此类矣。  蓬莱香   蓬莱香,出海南,卽沉水香结未成者。多成片如小笠及大菌之状,极坚实,状类沉香。惟入水则浮,气稍轻清,价亚沉香。剖去其背带木者,亦多沉水。  鹧鸪斑香   鹧鸪斑香,亦出海南。蓬莱、好笺香中*,搓牙轻松,色褐黑而有白斑点点,如鹧鸪臆上毛,气尤清婉。  笺香   笺香出海南者,如猬皮、渔蓑之状,盖出诸修治。香之精,锺于刺端。大柢以斧斫以为坎,使膏液凝冱于痕中,膏液垂而下结,巉岩如攒针者,海南之笺香也;膏液涌而上结,平阔如盘盂者,蓬莱笺也。其侧结者必薄,名曰蠏壳香。广东舶上生熟速结等香,当在海南笺香之下。  众香   光香,出海北及交址,与笺香同,多聚于钦州。大块如山石枯槎,气粗烈如焚松桧。桂林供佛、宾筵多用之。   沉香,出交址,以诸香草合和蜜调,如熏衣香,其气温黁,然微昏钝。   排草香,出日南,状如白茅香,芬烈如麝香,亦用以合香,诸草香无及之者。   橄榄香,出广州及北海,橄榄木节结成,状如黑胶饴,独有清烈出尘之意,品在黄连、枫香之上。桂林东江有此,居人采香卖之,不能多得,以纯脂不杂木皮者为佳。   钦香,味犹浅薄。其木,叶如冬靑而差圆,皮如楮皮而差厚,花黄而小,子靑而黑。人以斧斫木为坎,膏凝于痕,遂采以为香,香之为香良苦哉!  零陵香   零陵香,出猺洞及静江、融州、象州。凡深山木阴沮洳之地,皆可种也。逐节断之,而案说文,,伤也。从戈,才声,祖才切。其节,随手生矣。春暮开花结子卽可割,熏以烟火而阴干之。商人贩之,好事者以为座褥卧荐。相传言在岭南不香,出岭则香。谓之零陵香者,静江旧属零陵郡也。  蕃栀子   蕃栀子,出大食国,佛书所谓薝葡花是也。海蕃干之,如染家之红花也。今广州龙涎所以能香者,以用蕃栀故也。又深广有白花,全似栀子花而五出,人云亦自西竺来,亦名薝葡。此说恐非是。  平南乐   广西诸郡,人多能合乐。城郭村落祭祀、婚嫁,丧葬,无一不用乐,虽耕田亦必口乐相之,盖日闻鼓笛声也。每岁秋成,众招乐师敎习子弟,听其音韵,鄙野无足听。唯浔州平南县,系古龚州,有旧敎坊乐甚整,异时有以敎坊得官,乱离至平南,敎土人合乐,至今能传其声。  猺乐器   猺人之乐,有卢沙、铳鼓、胡卢笙,竹笛。卢沙之制,状如古箫,编竹为之,纵一横八,以一吹八,伊嚘其声。铳鼓乃长大腰鼓也,长六尺,以燕脂木为腔,熊皮为面。鼓不响鸣,以泥水涂面,郞复响矣。胡卢笙,攒竹于瓢,吹之呜呜然。笛,韵如常笛,差短。大合乐之时,众声杂作,殊无翕然之声,而多系竹筩以相团乐,跳跃以相之。  腰鼓   静江腰鼓,最有声腔,出于临桂县职由乡,其土特宜乡人作窑烧腔。鼓面铁圈,出于古县,其地产佳铁,铁工善煅,故圈劲而不褊。其皮以大羊之革,南多大羊,故多皮。或用蚺蛇皮挽之。合乐之际,声响特远,一二面鼓,已若十面矣。  铜鼓   广西土中铜鼓,耕者屡得之。其制;正圆而平其面,曲其腰,状如烘篮,又类宣座。面有五蟾,分据其上,蟾皆累蹲,一大一小相负也。周围款识,其圆纹为古钱,其方纹如织簟,或为人形,或如琰璧,或尖如浮屠,如玉林,或斜如豕牙,如鹿耳,各以其环成章。合其众绞,大类细画圆阵之形,工巧微密,可以玩好。铜鼓大者阔七尺,小者三尺,所在神祠佛寺皆有之,州县用以为更点。交址尝私买以归,复埋于山,未知其何义也。按『广州记』云:「俚獠铸铜为鼓,唯以高大为贵,面阔丈徐。」不知所铸果在何时。按,马援征交址,得骆越铜鼓,铸为马。或谓铜鼓铸在西京以前。此虽非三代彝器,谓铸当三代时可也。亦有极小铜鼓,方二尺许者,极可爱玩,类为士夫搜求无遗矣。  桂林傩   桂林傩队,自承平时,名闻京师,曰静江诸军傩,而所在坊巷村落,又自有百姓傩。严身之具甚饰。进退言语,咸有可观,视中州装,队仗似优也。推其所以然,盖桂人善制戏面,佳者一直万钱,他州贵之如此,宜其闻矣。  白巾鼓乐   南人难得乌纱,率用白纻为巾,道路弥望,白巾也。北人见之遽讶日:「南瘴疾杀人,殆比屋制服者欤!」又南人死亡,邻里集其家,鼓吹穷昼夜,而制服者反于白巾上缀少红线以表之。尝闻昔人有诗云:「箫鼓不分忧乐事,衣冠难辨吉凶人」是也。  珠池   合浦产珠之地,名曰断望地,在海中孤岛下,去岸数十里,池深不十丈。蜑人没而得蚌,剖而得珠。取蚌,以长绳系竹篮,携之以没。旣拾蚌于篮,则振绳令舟人汲取之,没者亟浮就舟。不幸遇恶鱼,一缕之血浮于水面,舟人恸哭,知其已葬鱼腹也。亦有望恶鱼而急浮,至伤股断臂者。海中恶鱼,莫如刺纱,谓之鱼虎,蜑所甚忌也。蜑家自云:「海上珠池,若城郭然,其中光怪,不可向迩。常有怪物,哆口吐翕,固神灵之所护持。其中珠蚌,终古不可得者。蚌溢生于城郭之外,故可采耳。」所谓珠熟之年者,蚌溢生之多也。然珠生熟年,百不一二,耗年皆是也。珠熟之年,蜑家不善为价,冒死得之,尽为黠民以升酒斗粟,一易数两。旣入其手,卽分为品等铢两而卖之城中。又经数手乃至都下,其价递相倍蓰,至于不赀。   采珠在官有禁,州以廉名,谓其足以贪也。史称孟尝守合浦,珠乃大还,为廉吏之应。二十年前,有守甚贪,而珠亦大熟。虽物理无验,然此以清名至今,彼与草木俱腐耳。噫!孰知孟尝还珠之说.非柳子厚复乳穴之说乎?   东广海中亦有珠池,伪刘置军采之,名媚川都。死者甚多,太祖皇帝平岭南,废其都为静江军。  蛇珠   干道初,钦州村落妇人黄氏,晒禾棚屋上。忽一物飞鸣而来,坠其髻上,复坠禾中,光曜夺目,盘旋不已。就取,乃一大珠。是夜,光怪满室,邻里异之。里正访知而索焉不得,闻之县官,其家惧,取蒸熟,光遂隐。后钦有士人姓宁,得与赴省,以万钱賖买往都下。贾胡叹曰:「此蛇珠也,惜哉!」宁以不售,携归还黄。今其珠故在,置之盘中,犹有微晕映盘。  辟尘犀   钦人有往深山,得大蜈蚣蜕,一节尺余,坚如铁石。持归,鸡犬皆惊,窗隙日影,更无霏埃。有博物者曰:「是所谓辟尘犀者耶?」  琥珀   人云茯苓在地千年,化为琥珀。钦人田家锄山,忽遇琥珀,初不之识,或告之日:「此琥珀也,厥直颇厚。」其人持以往博易场,卖之交址,骤致大富。  砗磲   南海有蚌属曰砗磲,形如大蚶,盈三尺许,亦有盈一尺以下者。惟其大之为贵,大则隆起之处,心厚数寸。切磋其厚,可以为杯,甚大,虽以为甁可也。其小者犹可以为环佩、花朶之属。其不盈尺者,如其形而琢磨之以为杯,名曰潋滟,则无足尚矣。佛书所谓砗磲者,玉也,南海所产,得非窃取其名耶?  龙涎   大食西海多龙,枕石一睡,涎沫浮水,积而能坚。鲛人探之以为至宝。新者色白,稍久则紫,甚久则黑。因至番禺尝见之,不熏不莸,似浮石而轻也。人云龙涎有异香,或云龙涎气腥能发众香,皆非也。龙涎于香本无损益,但能聚烟耳。和香而用眞龙涎,焚之一铢,翠烟浮空,结而不散,座客可用一翦分烟缕。此其所以然者,蜃气楼台之余烈也。  大贝   海南有大贝,圆背而紫斑,平面深缝,缝之两旁,有横细缕,陷生缝中,『本草』谓之紫贝。亦有小者,大如指面,其背微靑,大理国以为甲冑之饰。且古以贝子为通货,又以为宝器,陈之庙朝,今南方视之,与蚌蛤等,古今所尚,固不同耶?  生金   广西所在产生金,融、宜、昭、藤江滨,与夫山谷皆有之。邕州溪峒及安南境,皆有金坑,其所产多于诸郡。邕管永安州与交址一水之隔尔,鹅鸭之属,至交址水滨游食而归者,遗粪类得金,在吾境水滨则无矣。凡金不自矿出,自然融结于沙土之中,小者如麦麸,大者如豆,更大如指面,皆谓之生金。昔江南遗赵韩王瓜子金,卽此物也。亦有大如鸡子者,谓之金母。得是者,富固可知。交址金坑之利,遂买吾民为奴。今峒官之家,以大斛盛金镇宅,博赛之戏,一掷以金一杓为注,其豪侈如此,则其以金交结内外,何所不可为矣。古人欲使黄金与土同价者,知本之言也。  丹砂水银   昔葛稚川为丹砂求为勾漏令,以为仙药在是故也。勾漏,今容州,则知广西丹砂,非他地可比。『本草』金石部以湖北辰州所产为佳,虽今世亦贵之。今辰砂乃出沅州,其色与广西宜州所产相类,色鲜红而微紫,与邕砂之深紫微黑者大异,功效亦相悬绝。盖宜山卽辰山之阳故也。虽然,宜、辰丹砂虽良,要非仙药,葛稚川不求此也。尝闻邕州右江溪峒归德州大秀墟,有金缠砂大如箭镞,而上有金线缕文,乃眞仙药。得其道者,可用以变化形质,试取以炼水银,乃见其异。盖邕州烧水银,当砂十二三斤,可烧成十斤。其良者,十斤眞得十斤。惟金缠砂,八斤可得十斤,不知此砂一经火力,形质乃重何哉?是砂也,取毫末而齿之,色如鲜血,诚非辰、宜可及。邕州溪峒砂发之年,中夜望之,隐然火光满山。嗟夫,稚川知之矣!  炼水银   邕人炼丹砂为水银,以铁为上下釜,上釜盛砂,隔以细眼铁板;下釜盛水,埋诸地。合二釜之口于地面而封固之,灼以炽火。丹砂得火,化为霏雾,得水配舍,转而下坠,遂成水银。然则水银卽丹砂也。丹砂禀生成之性,有阴阳之用,能以独体,化为二体,此其所以为圣也。然『丹经』乃有眞汞,何哉?余以为丹砂烧成水银,故已非眞汞。邕州右江溪峒归德州大秀墟,有一丹穴,眞汞出焉。穴中有一石壁,人先凿窍,方二三寸许,以一药涂之,有顷,眞汞自然滴出,每取不过半两许。所涂之药,今忘其名矣。是色红粉,与水银白靑之色殊异,其倍亦重于水银。嗟夫,学仙得此,其至宝欤!  银朱   桂人烧水银为银朱,以铁为上下釜,下釜如盘盂,中置水银;上釜如盖,顶施窍管,其管上屈曲垂于外。二釜函盖相得,固济旣密,则别以水浸曲管之口。以火灼下釜之底,水银得火则飞,遇水则止。火熯体干,白变而丹矣。其上曰头朱,次曰次朱,次者不免杂以黄丹也。  铜   史称骆越多铜银,『交州记』曰:「越人铸铜为舶。」『广州记』曰:「俚獠铸铜鼓。」闻交址及占城等国,王所居以铜为瓦,信知南方多铜矣。今邕州有铜固无几,而右江溪峒之外,有一蛮峒,铜所自出也,掘地数尺卽有矿,故蛮人多用铜器。尝有献说于朝,欲与博易,事下本路诸司,谓且生边衅,奏罢之。  铜绿   绿,所在有之。湖南之衡、永,广东之韶,广西之邕,皆有之。盖铜之苗裔也。有融结于山岩,翠绿可爱玩,质如石者,名石绿,色鲜美,淘取英华,以供画绘,其次可饰栋宇。又一种脆烂如碎土者,名绿,人不甚用。  铅粉   西融州有铅坑,铅质极美,桂人用以制粉。澄之以桂水之清,故桂粉声闻天下。桂粉旧皆僧房罨造,僧无不富,邪僻之行多矣。厥后经略司专其利,岁得息钱二万缗,以资经费,羣僧乃往衡岳造粉,而以下价售之,亦名桂粉,虽其色不若桂,然桂以故发卖少迟。  锺乳   静江多岩洞,深者数里。岗穴之中,或高不可踰,或下不可隧。石脉滴水,风所不及,悉成锺乳;风之所及,虽曰结乳,色乃粗黄,不堪入药。锺乳之产也,乳床连延,乳管倒垂,渐锐而长,滴沥未已,冰筋成列。长者一二尺,短者四五寸。人以竹管仰插而折取之,煮以七复之重汤,研以三旬之玉槌。试之肌纹,以观其细;澄之灰池,而干其体。日以烜之,其色微轻红,眞者细妙,服之刀圭,沦肌浃髓。凡乳通如鹅管,中无雁齿,或破如爪甲,文如蝉翼者,上也。『本草』所谓石锺乳是也。管无梢,连石床者,商孽也。乳床之石,明洁如玉者,孔公孽也。三物本同种,『本草』以石锺乳居玉石上秩,商孽、孔公孽皆在中秩,其功用必有优劣尔。今广西帅司所造锺乳粉,率二孽也。所谓鹅管石,盖什之一二耳。锺乳所产,亦自有异,有石乳,有竹乳,有茅乳。石乳者,生于石上,石液相滋,化而为乳,色如冰玉,是为最良。竹乳者,生于土石山洞,其上生竹,竹石相滋,液化为乳,其色稍靑。茅乳者,生于土石山洞,其上生茅,茅液相滋,化而为乳,其色微黄。皆可煮炼,以为温药。未炼之乳,体性皆寒,且有石毒,帷假汤火之功去其毒性,乃能废寒为温,以成上药。今『本草』注家谓石乳温,竹乳平,茅乳寒,此说恐未必然。产乳之穴,虽曰深远,未尝有蛇虺居之。『本草』注家又谓深洞幽穴,龙蛇毒气所成,斯大谬矣。凡煮炼乳水,人或误饮,能使人失音,其毒如此。  滑石   静江猺峒中出滑石,今『本草』所谓桂州滑石是也。滑石在土,其烂如泥,出土遇风则坚。白者如玉,黑如苍玉,或琢为器用,而润之以油,似与玉无辨者。他路州军,颇爱重之,桂人视之如土,织布粉壁皆用,在桂一斤直七八文而已。  石燕   石燕生于石,遇雷雨则震跃而出,盖阳气之感。今湖南永州所产绝佳,色黄而头觜翅脊了了然。广西象州江滨石中亦有之。凡石中有嵌生如海蚶者极多,非眞石燕也。  石蠏石虾   海南州军海滨之地生石蠏,躯壳头足与夫巨螯,宛然蝤蛑之形也。又有石虾,亦宛然虾形。皆药物之所须也。云是海沫所化,理不可诘。『本草』:「石蠏能疗目。」而石虾治疗未详。  石梅   石梅生海中,一丛数枝,横斜痩硬,形色眞枯梅也。虽巧花工造作,所不能及。根所附着如覆菌。或云本是木质,为海水所化。  石柏   石柏生海中,一干极细,上有一叶,宛是侧柏扶疎,无小异。根所附着如乌药,大抵皆化为石矣。此与石梅,虽未详可入药与否,然皆奇物也。  桂   南方号桂海,秦取百粤,号曰桂林。桂之所产,古以名地。今桂产于钦、宾二州,于宾者,行商陆运致之北方;于钦者,舶商海运致之东方。蜀亦有桂,天其以为西方所资欤?桂之用于药,尚矣,枝能发散,肉能补益,二用不同。桂性酷烈,易以发生,古圣人其知之矣。桂枝者,发达之气也,质薄而味稍轻,故伤寒汤饮,必用桂枝发散,救里最良。肉桂者,温厚之气也,质厚而味沉芳,故补益圆散,多用肉桂。今医家谓桂年深则皮愈薄,必以薄桂为良,是大不然,桂木年深愈厚耳,未见其薄也。以医家薄桂之谬,考于古方桂枝肉桂之分,斯大异矣。又有桂心者,峻补药所用也。始剥厚桂,以利竹桊曲,刮取贴木多液之处,状如绖带,味最沉烈,于补益尤有功。桂开花如海棠,色淡而葩小,结子如小橡子,取未放之蘂干之,是为桂花,宛类茱萸,药物之所缓,而食品之所须也。种桂五年乃可剥,春二月、秋八月,木液所剥之时也。桂叶比木樨叶稍大,背有直脉三道,如古圭制然,因知古人制字为不苟云。  榕   榕,易生之木,又易高大。叶如槐,轮囷荫樾,可覆数亩者甚多。根出半身,附干而下垄,垄抱持以入土,故有榕木倒生根之语。四时结子,叶脱亦无时,随落随生。春时亦摇落满庭。禽鸟衔其子寄生它木上,便郁茂。根须沿木身垂下至地,得土气滋直盛壮,久则过其所寄,或遂包裹之。柳州柳侯庙,庭前大榕,有桃榔一株生其中,相传以为异,知者以为本榕子寄生恍榔上,岁久反抱合之,非异也。榕,闽中亦有之。  沙木   沙木与杉同类,尤高大,叶尖成丛,穗小,与杉异。猺峒中尤多。劈作大板,背负以出,与省民博易。舟下广东,得息倍称。  燕脂木   燕脂木坚致,色如燕脂,可旋作器,出融州及州峒,桂林属县亦有之。  思櫑木   思櫑木生两江州峒,坚,入清水中,百年不腐。峒人及交址以为弓弩、标枪之材,为天下最。  槟榔   槟榔生海南黎峒,亦产交址。木如椶榈。结子叶间如柳条,颗颗丛缀其上。春取之为软槟榔,极可口;夏秋采而干之为米槟榔;渍之以盐为盐槟榔;小而尖者为鸡心槟榔;大而匾者为大腹子。悉下气药也。海商贩之,琼管收其征,岁计居什之五。广州税务收槟榔税,岁数万缗。推是,则诸处所收,与人之所取,不可胜计矣。  桄榔   桄榔木似椶榈,有节如大竹,靑绿耸直,高十余丈。有叶无枝,荫绿茂盛,佛庙神祠,亭亭列立如宝林然。结子叶间,数十穗下垂,长可丈除。翠绿点缀,有如缨络,极堪观玩。其根皆细须,坚实如铁,镞以为器,悉成孔雀尾斑,世以为珍。木身外坚内腐,南人剖去其腐,以为盛溜,力省而功倍。溪峒取其坚以为弩箭,沾血一滴,则百裂于皮里,不可撤矣。不惟其木见血而然,虽木液一滴,着人肌肤,卽徧身如针刺,是殆木性攻行于气血也欤?凡木似椶榈者有五:枕榔、槟榔、椰子、夔头、桃竹是也。槟榔之实,可施药物;夔之叶,可以盖屋;桃竹可以为杖;椰子可以为果蓏;若桄榔则为器用而可以永久矣。  椰子木   椰木,身叶悉类椶榈、桄榔之属。子生叶间,一穗数枚,枚大如五升器。果之大者,惟此与波罗蜜耳。初采,皮甚靑嫩,已而变黄,久则枯干。皮中子壳可为器,子中穰白如玉,味美如牛乳,穰中酒新者极清芳,久则浑浊不堪饮。  竹   岭南竹品多矣,杰异者数种,因录于后。   斑竹,本出于全之清湘,桂林属县皆有之。初生时,但点点淡靑,靥如苔痕。久则靑退而紫斑渐明,中有迭晕。江浙问斑竹,直一沁痕而无晕也。   涩竹,一名葱簩竹。每一节上半犹是常竹,其半筠膺粗涩,视之似生细毛,可借以磨琢爪甲。人取其涩处,削成错子,黑漆其里,以相赠遗。用久刓滑,醋浸少顷,火炙干,复涩矣。老者弥涩,然亦奇物。邕州两江多有之。   簜竹,叶大且密,略如芦叶,秾阴郁然,它竹不逮。节上出小笋,箨破成枝。春深,根旁大笋才出,经冬不已,极易种。   竻竹,其上生刺,南人谓刺为竻。种之极易密,久则坚甚。新州素无城,以此竹环植,号曰竹城。交址外城亦种此竹。   人面竹,节密而凸,横斜相间。每凸处,突出长圆,宛如人面。近根之处几百节,密密相聚,人亦采为拄杖。   钓丝竹,身叶皆类荡竹,枝极柔弱,垂下摇曳,数尺如钓丝。可爱,笋瘦而白,于食品最佳。   箭竹,山中悉有之。诸郡治兵器,各自足用,不求之岭北。桂林十二枝箭,为钱二百,则其簳贱可知矣。  荔枝枝圆眼   荔枝,广西诸郡所产,率皮厚肉薄,核大味酸,不宜曝干,非闽中比,佳者莫如兴化。海南荔子,可比闽中,不及兴化矣。然广西诸郡,富产圆眼,大且多肉,远胜闽中。邕州惟官庄所产数根绝奇,肉厚味长,又当与兴化皱玉比矣。静江一种曰龙荔,皮则荔子,肉则圆眼,其叶与味,悉兼二果,色靑时便熟,后但微黄,可蒸食,如熟栗。不可生瞰,令人发癎。多食能生痰。与荔枝同时。  红盐草果   邕州取新生草果,入梅汁盐渍,令色红,曝干,荐酒,芬味甚高,世珍之。草豆蔻始结实如小舌,卽撷取,红盐干之,名鹦哥舌,尤为难得。一庐山茶罐,可贮五百枚。  八角茴香   八角茴香,出左、右江蛮峒中,质类翘尖,角八出,不类茴香,而气味酷似,但辛烈,只可合汤,不宜入药。中州士夫以为荐酒,咀嚼少许,甚是芳香。  余甘子   南方余甘子风味过于橄榄,多贩入北州。方实时,零落藉地,如槐子、楡荚。土人干以合汤,意味极佳。其木可以制器,钦阳所产为最。盖大如桃李,清芬尤甚也。世间百果,无不软熟,唯此与橄榄虽腐尤坚脆,可以比德君子。南人有言曰:「余甘一时熟,獐一日肥。」其说:盖二物忽然有异,则余甘熟一时顷而复生,獐肥一日而复瘦也。钦州灵山县一士人姓宁,其大父一日往山间,忽见余甘徧山,如来禽纷熟。饱餐快甚。须臾便复靑脆,袖中犹携数熟余甘,归以示闾里,至传为异事。  石栗   石栗,壳厚硬,白褐色,圆形,如橡子。  杓栗   杓栗,灰褐色,正圆,壳硬,有柄似杓。  蕉子   芭蕉极大者凌冬不凋,中抽一干,节节有花如菡萏。花谢有实,一穗数枚,如肥皂,长数寸。去皮取肉,软烂如绿柿,极甘冷。四季实。以梅汁渍,暴干按匾,所云「芭蕉干」是也。   鸡蕉则甚小,亦四季实。   芽蕉,小如鸡蕉,尤香嫩甘美,南人珍之,非他蕉比。秋初方实。  鸟榄   鸟榄如橄揽,靑黑色,肉烂而甘,亦可作蔬茹。核差长,其中仁,味松美,荐酒泛茶皆珍。相馈遗者,独以核致远,微暴干,椎取仁。   方榄,亦橄揽类,三角或四角。出两江州峒。  柚子   柚,南州名臭柚,大如瓜,人亦食之。皮甚厚,穰极小。打碑者,卷皮蘸墨以代毡刷,宜墨而不损纸,颇便于用也。   赤柚子,如橄榄,皮靑而肉赤。春实。  百子   南方果实以「子」名者百二十,或云百子,或云七十二子。半是山野问草木实。江浙山中木子亦有之,猿狙所食,非佳实也。因录其识且可食者,见于后。   罗晃子,壳长数寸,如肥皂。内有二三实如肥皂子,亦如橄榄,皮有七重,煨食甘美,类熟栗。亦曰罗望子。   木竹子,皮色形状,全似大枇杷。肉甘美,微烂。子亦似枇杷核。秋冬间实,半靑黄时采食,收藏至三四月不坏。   人面子,如大梅李,生靑熟黄,核如人面,两目鼻口皆具。肉甘酸,宜蜜饯。镂为细瓣,去核按匾煎之,微有橘柚芳气,南果之珍也。   五棱子,案范成大桂海虞衡志作五棱子,以义考之,当作棱。形甚诡异。瓣五出,如田家碌碡状。皮黄,甚薄。味酸,久则微甘。朴切之,或以蜜渍,始可食。闽中亦有之,谓之羊桃。   黎朦子,如大梅,复似小橘。味极酸。或云自南蕃来。番禺人多不用酰,专以此物调羹,其酸可知。又以蜜煎盐渍暴干,收食之。   橹罟子,大如半升椀。谛视之,数十房攒聚成球,每房有缝如柏子之未裂,攒结甚坚,非刀斧不破。冬生色靑,至夏红。破其瓣,食之微甘。苗丛高丈许卽成干。叶长如菱、芦,刺生两旁。土人密植以为藩篱。或干其叶,去刺,以织席,卧之摵摵有声。   搓擦子,如锥栗。壳中多白毛,须搓擦而后可食。肉甘而微涩。   地蚕子,生土中,如小蚕,又似甘露子而不尖。味如棃、藕而淡。亦以荐酒。   火炭子,如乌李。   山韶子,色红,有刺,肉如荔枝。以下并夏实。   部蹄子,案范成大桂海虞衡志作部谛子。如黄大石榴。   木赖子,如淡黄大李。   黏子,如指面大,褐色。   千岁子,丛生,如靑黄李,味甘。   赤枣子,如酸枣,微长。味酸。生岩石上。   藤韶子,大如凫卵,蒂红色。以下并秋实。   古米子,壳黄,中有肉如米粒,一颗数十粒。   壳子,如靑梅,味甘。   藤核子,生白藤上,如小蒲桃,一穗数百枚,淡黄色。   木莲子,如胡桃,皮壳皆紫褐色。   萝蒙子,黄大如枨柚。   特乃子,状似榧子而圆长,亦类石莲。色褐,有壳。连壳蒸熟食之,味稍淡。   不纳子,似黄熟小梅,致易烂,烂则皮肉附核。核可为经珠,似菩提子。或云:顷曾进入京师,被黜,故以名。   羊矢子,色状全似羊矢,味亦不佳,中有小核。   日头子,状如樱桃,色如蒲桃,穗生。味极甘,宾州尤多。   秋风子,色状俱似楝子,味酸涩。邕州有之。或名随风子,增城自有随风子,入药用,非此类。   黄皮子,如小枣,甘酸,佳味稍耐久,可致远。   朱圆子,正圆,深红,可玩。状似苦楝子,又似无蒂棠球子。微甘,冬实。   粉骨子,皮黄,肉如粉,味酸。   搭骨子,匾如大橘,皮里空虚。   布衲子,似李子而黄。   黄肚子,如小石榴。皮干硬,如没石子。枯茎如棘,其上点缀布生,不甚堪食。   蒲奈子,状如枣而差圆,味酸甜,其核可为数珠。   水泡子,生水滨,小木。白花似玉蝴蝶,结子似金罂而黄白无刺。味甘多液,肉理轻盈,如水泡然。   水翁子,生水滨,大木。叶似枇杷,大如指面,色红而甘。   巾斗子,似海红。   沐浣子,似棠球,色黄,皮皱可浣衣。   牛粘子,卽牛妳也。   天威子,如橄榄而小,盐糁和之,可以作鲊。   石胡桃,坚如石,其中肉无几,味与北胡桃略同。   频婆果,极鲜红可爱。佛书所谓「唇色赤好如频婆果」是也。   木馒头,在中州蔓生枝叶间,可以充药物;在南州则木生,不生于枝叶,而缀生于本身,可以为果实。二物其形相类,但蔓者肉薄多子,未熟先落;木生者肉厚,中有饴蜜,当其红熟,亦颇可口。深广难得佳果。公筵多用以备数。人乃附会其说曰:「广中公筵,刻木为馒头,识其下曰:『某州公库一样若干』。」斯言过矣。  藤   藤,梧州产,大者可为胡床,小者圈为盘盂,又其小而细长者,织以为笼箧、卧簟,耐久而文理可观。其叶则以为渔父之蓑,一领可终身用矣。藤州州治之外,尝有古藤甚大,故以名州。  花藤   花藤在西融州。藤中斓斑,其花纹如攒银杏叶,或似牡丹花片,照之透明。乃旋以为器用,人多珍之。  胆甁蕉   胆甁蕉,一根惟一身。离地寸许,其身特大,而其上渐小,至叶乃大开敷,长大,翠绿,正如胆甁中插数枝蕉叶也。亭馆列植,尤可爱玩。亦名象蹄蕉,言如象蹄然。  水蕉   水蕉,不结实,南人取之为麻缕,片干灰煮,用以织缉。布之细者,一匹直钱数缗。  红蕉花   红蕉花,叶瘦类芦箬,中心抽条,条端发花。叶数层,日拆一两叶。色正红,如榴花、荔子,其端各有一点鲜绿,尤可爱。花心有须,苍黑色。春夏开,至岁寒犹芳。  南山荼   南山茶,葩蕚大倍中州者,色微淡,叶柔薄有毛,结实如棃,大如拳。中有数子,如肥皂子大。别自有一种,叶厚硬,花深红,如中州所出者。  素馨花   素馨花,番禺甚多,广右绝少,土人尤贵重。开时旋掇花头,装于他枝。或以竹丝贯之,卖于市,一枝二文,人竞买戴。  茉莉花   茉莉花,番禺亦多,土人爱之。以浙米浆日溉之,则作花不绝,可耐一夏。花亦大,且多叶,倍常花。六月六日,又以治鱼腥水一溉,益佳。  石榴花   石榴花,南中一种,四季常开。夏中旣实之后,秋深复又大发花,且实,枝头颗颗罅裂,而其旁红英粲然。并花实折饤盘筵,极可玩。  史君子花   史君子花,蔓生,作架植之。夏开,一簇一二十葩,轻盈似海棠,白与深红相杂齐开,此为最异。『本草』谓开时白,久则红,盖未详也。  添色芙蓉花   添色芙蓉花,晨开正白,巳午微红,夜深红。欧阳文忠公『牡丹谱』有添色红,与此同意。此花枝条,终冬不枯,有高出屋者。  豆蔻花   豆蔻多矣,白豆蔻出南蕃,草豆蔻出邕州溪峒,而诸郡山间亦有豆蔻花,最可爱。其叶丛生如姜叶。其开花,抽一干,有萚包之,萚去,有花一穗,蘂数十缀之,悉如指面。其色淡红,如莲花之未敷,又如葡萄之下垂。范石湖尝作诗,有「贯珠垂宝络,翦彩倒鸾枝」之句。南人取花渍以梅汁,日干之,香味芳美,极有风致。余初见之,意草蔻,而味辛激。人亦取其子为蜜果。  泡花   泡花,南人或名柚花,春末开。蘂圆白如大珠,旣拆则似茶花。气极清芳,与茉莉、素馨相逼。番禺人采以蒸香,风味超胜,桂林好事者或为之。其法:以佳沉香薄片劈着净器中,铺半开,花与香层层相间,密封之。明日复易,不待花萎香蔫也。花过乃已,香亦成。番禺人吴宅作心字香及琼香,用素馨、茉莉,法亦尔。大抵浥取其气,令自熏陶以入香骨,实未尝以甑釜蒸煮之。  曼陀罗花   广西曼陀罗花,徧生原野,大叶白花,结实如茄子,而徧生小刺,乃药人草也。盗贼采干而末之,以置人饮食,使之醉闷,则挈箧而趍。南人或用为小儿食药,去积甚峻。  拘那花   拘那花,叶瘦长,略似杨梅。夏开淡红花,一朶数十蕚,繁如紫薇。花瓣有锯文,如翦金,至秋深犹有之。  水西花   水西花,叶如萱草,花黄,夏开。  裹梅花   裹梅花,卽木槿。有红白二种。叶似蜀葵,采者连蒂包裹黄梅,盐渍暴干以荐酒,故名。  玉修花   玉修花,粉红色,四季开。  月禾   钦州田家卤莽,牛种仅能破块,播耕之际,就田点谷,更不移秧,其为费种莫甚焉。旣种之后,不耘不灌,任之于天地。地暖,故无月不种,无月不收。正二月种者曰早禾,至四月五月收。三月四月种曰早禾,至六月七月收。五月六月种曰晚禾,至八月九月收。而钦阳七峒中,七八月始种早禾,九十月始种晚禾,十一月十二月又种。名曰月禾。地气旣暖,天时亦为之大变,以至于此!  大蒿   大蒿,容、梧道中久无霜雪处,蒿草不凋,年深滋长,大者可作屋柱,小亦中肩舆之杠。漕属王仲显沿檄失轿杠,从者斫道旁木代之,行数里辄脆折,怪,视之,蒿也。古有蒿柱之说,岂其类乎?  都管草   都管草,一茎六叶,置室中辟蜈蚣,蛇不敢入。  蛆草   蛆草,高一二尺,状如茅。夏月插一枝盘筵中,蚊蝇不近,食物亦不速腐。柳州有之。  铜鼓草   铜鼓草,其实大者如瓜,小人者如莱菔。治疡毒,醋磨涂之。  石发   石发,出海上,纤长如丝缕,淡绿色。置食肴中,极可爱。然易烂,而薄于味。  匾菜   匾菜,出海上,细如荇带,匾如薤韭。长一二尺,亦宜盘筋,比石发差有味。筋韧可咀嚼。  胡蔓草   广西妖淫之地,多产恶草,人民亦禀恶德。有藤生者曰胡蔓,叶如茶,开小红花,一花一叶。揉其叶渍之水,涓滴入口,百窍溃血而死矣。愚民私怨,茹以自毙。人近草侧,其叶自摇。盖其恶气,好攻人气血如此。人将期死,探其叶心,嚼而水吞之,面黑舌伸。家人觉之,急取抱卵不生鸡儿细研,和以麻油,抉口灌之。乃尽吐出恶物而苏。小迟,不可救矣。若欲验之,齿及爪甲靑,探银钗咽中,银变靑黑者是也。人死焚尸,次日灰骨中已生胡蔓数寸。此等恶种,火不能焚,天之生物,有如此者!朝廷每岁下广西尉司除胡蔓,此亦人代天工之意,勿谓其不可去而一不问也。  象   交址山中有石室,唯一路可入,周围皆石壁,交人先置刍豆于中,驱一雌驯象入焉。乃布甘蔗于道以诱野象,俟来食蔗,则纵驯雌入野象羣,诱之以归。旣入,因以巨石窒其门。野象饥甚,人乃缘石壁饲驯雌,野象见雌得饲,始虽畏之,终亦狎而求之。益狎,人乃鞭之以棰,少驯则乘而制之。凡制象,必以钩。交人之驯象也,正跨其颈,手执铁钩,以钩其头。欲象左,钩头右;欲右,钩左;欲却,钩额;欲前,不钩;欲象跪伏,以钩正案其脑,复重案之。痛而号呜,人见其号也,遂以为象能声喏焉。人见其羣立而行列齐也,不知其有钩以前却左右之也。盖象之为兽也,形虽大而不胜痛,故人得以数寸之钩驯之。久久亦解人意,见乘象者来,低头跪膝,人登其颈,则奋而起行。象头不可俯,颈不可回,口隐于颐,去地犹远,其饮食运动,一以鼻为用。鼻端深大,可以开闭,其中又有小肉夹,虽芥子亦可拾也。每以鼻取食,卽就爪甲击去泥垢而后卷以入日。其饮水亦以鼻吸而卷纳诸口。村落小民新篘熟,野象逐香而来,以鼻破壁而入饮,人之大患也。象足如柱,无指而有爪甲,登高山,下峻阪,渡深水,其形拥肿,而乃捷甚。交人呼而驱之,似能与之言者。贡象之役,一象不甚驯,未几病死。呻吟数日,将死,回首指南而毙,其能正邱首如此,是亦非凡兽也。钦州境内亦有之。象行必有熟路,人于路傍木上施机刃,下属于地,象行触机,机刃下击其身,苟中其要害,必死。将死,以牙触石折之,知牙之为身灾也。苟非要害,则负刃而行,肉溃刃脱乃已。非其要害,而伤其鼻者亦死。盖其日用无非鼻,伤之则疗不可合,能致死也。亦有设陷穽杀之者,去熟路丈余侧,斜攻土以为穽,使路如旧而象行不疑,乃堕穽中。世传象能先知地之虚实,非也。第所经行,必无虚土耳。象目细,畏火。象羣所在,最害禾稼,人仓卒不能制,以长竹系火逐之,乃退。象能害人,羣象虽多不足畏,惟可畏者,独象也。不容于羣,故独行无畏,遇人必肆其毒,以鼻卷人掷杀,则以足人,血透肌而以鼻吸饮人血。人杀一象,众饱其肉,惟鼻肉最美,烂而纳诸糟邱,片腐之,食物之一隽也。象皮可以为甲,坚甚。人或条截其皮,硾直而干之,治以为杖,至坚善云。  虎   虎,广中州县多有之,而市有虎,钦州之常也。城外水壕,往往虎穴其间,时出为人害,村落则昼夜羣行,不以为异。余始至钦,已见城北门众逐虎,颇讶之。未几,白事提学司,投宿宁越驿,亭中率是虎迹。予怪而问焉,答曰:「吾与妻子卧壁下,虎夜掉尾击吾壁,以鼻嗅人,气垂涎下」云。比还钦时,雨潦坏城,虎入城,负大豕无虚夕。因玩狎,不复惊。忽有虎晚入安远县衙,坐戒石前,守宿吏卒,不以为意,直相与揶揄之。少焉,缓步陟厅,吏卒始散,乃知虎也。  天马   邕州溪峒七源州有天马山,山上有野马十余匹,疾迅若飞,人不能迩。熙宁间,七源知州纵牝马于山,后生驹,骏甚。自后屡纵,迄不可得矣。  蛮马   南方诸蛮马,皆出大理国。罗殿、自杞、特磨岁以马来,皆贩之大理者也。龙、罗、张、石、方五部蕃族,谓之浅蕃,亦产马,马乃大口,项软,趾高,眞驽骀尔!唯地愈西北,则马愈良。南马狂逸奔突,难于驾驭,军中谓之命抬。一再驰逐,则流汗被体,不如北马之耐。然忽得一良者,则北马虽壮,不可及也,此岂西域之遗种也耶?是马也,一匹直黄金数十两,苟有,必为峒官所买,官不可得也。蛮人所自乘,谓之座马,往返万里,跬步必骑,駞负且重,未尝困乏。蛮人宁死不以此马予人,盖一无此马,则不可返国,所谓「眞堪托死生」者。闻南诏越睒之西产善马,日驰数百里,世称越啖骏者,蛮人座马之类也。闻今溪峒有一黄淡色马,高止四尺余,其耳如人指之小,其目如垂铃之大,鞍辔将来,体起拳筋,一动其缰,倏忽若飞,跳墙越堑,在乎一暍。此马本蛮王骑来,偶病黄,峒官以黄金百两买而医之,后蛮王再来,见之叹息,欲以金二百两买去,勿予之矣。尝有一势力者欲强取之,峒官凿裂其蹄,然不害于行也。此马希世之遇,何止来十一于千万哉!谓可必得,害事多矣。  果下马   果下马,土产小驷也,以出德庆之泷水者为最。高不踰三尺,骏者有两脊骨,故又号双脊马。健而善行,又能卒苦,泷水人多孳牧。岁七月十五日,则尽出其所蓄,会江上驰聘角逐,买者悉来聚观。会毕,卽议价交易。它日则难得矣。湖南邵阳、营道等处,亦出一种低马,短项如猪,驽钝,不及泷水,兼亦稀有双脊者。  蛮犬   蛮犬,如猎狗,警而猘。诸蛮以马互市于横山,皆作茅舍野次,谓之茅寮,率携一犬以自防,盗莫敢近。  猨   猨有三种:金线者黄,玉面者黑,纯黑者面亦黑,金线、玉面皆难得。或云纯黑者雄,金线者雌,又云雄能啸,雌不能也。子能抱持其母,牢不可拆,人取之,射杀其母,取其子,子犹抱母皮不释。猎猨者,可以戒也!猨性不耐着地,着地辄泻以死。煎附子汁与之,卽止。登木好以两臂攀枝上,不甚用足,终日累累然。  白鹿   钦州平野多鹿,中有一鹿,大躯,长角,玉雪其色。尝堕苏氏网罗,几擒而逸。淳熙乙未二月,有野妇把一白麛鬻于市,太守郑以钱七百得之。日取生牛乳饲之,长大乃雌尔,然驯狎可爱。郑求得张曲江进白鹿故事,作累金羁络掩尾之饰,将以进呈而不遂。然钦之白鹿,自昔有之,不足异也。南方野鹿成羣,望人不去,近逼之而后走,性痴,畏闻人气,人在上风,其走必速,下风则走迟。猎者从下风逼射之。  蜼   深广山中有兽似豹,常仰视,天雨则以尾窒鼻,南人呼为倒鼻鳖。捕得则寝处其皮,士夫珍之以藉胡床,今冕服所画蜼是也。夫兽能以尾窒鼻御雨,斯亦智矣,其登于三代之服章,厥有由哉!  人熊   广西有兽名人熊,乃一长大人也。被发裸体,手爪长锐,常以爪划橄榄木,取其脂液涂身,厚数寸,用以御寒暑,敌搏噬。是兽也,力能搏虎,每踸踔而行,道遇一木根,必拔去而后行。登木而食橡栗,必折尽而后已。余夜宿昭州滩下,闻山中拔木声,舟师急移舟宿远岸。问之,曰:「人熊在山,能卽船害人。」又云:「往年融州有人熊渡水,人以为兽也,拏舟刺之以鎗,熊就水接鎗折之,遂破人舟。」其在山中,遇人则执人手,以舌掩面而笑,少焉,以爪抉人目睛而去。尝有人熊,日坐于猺人之门,猺人每投以饭,因起机心,以大木两片紧合之,中椓一杙,令两木中开。次日人熊至,见杙而怒,跨坐,拔去杙而两木合,正害其势,乃死。猺人急去木,以米泔洗地。继而雌至求雄,莫辨所杀之处,遂不为害。不然,虽猺人亦不可得而安居矣。  山猪   山猪卽毫猪,身有棘刺,能振发以射人。二三百为羣,以害苗稼,州峒中甚苦之。  花羊   花羊,南中无白羊,多黄褐白斑,如黄牛。又有一种深褐,黑脊白斑,全似鹿羣,放山谷望之,眞鹿也。肴馔中,羊皮率靑黯可憎,以无白羊故也。  绵羊   绵羊,出邕州溪峒及诸蛮国,与朔方胡羊不异。有白黑二色,毛如茧纩,剪毛作毡,尤胜朔方所出者。  大狸   凡狸之类不一,多有穴于城郭园林者,其大倍猫,身有黑点,鸣号汹厉,处处有之。邕别有一种大狸,其毛色如金钱豹,但其钱差大耳。彼人云:「岁久则为豹,其文先似之矣。」此皮可寝及覆胡床,其大几及豹也。  风狸   风狸,状如黄猨,食蜘蛛。昼则拳曲如猬,遇风则飞行空中。其溺及乳汁,主治风疾,奇效。有野夫笼一枚,诣宾守刘仔任。道昼伏不动,夜则奔跃于笼中不休。需钱五十千,刘笑却之。  仰鼠   钦州有鼠,形如猪,黑身白腹,仰生土中,攻土而行,逆顺前却,迅疾难捕。人见土面迤逦坟起,卽知其为鼠。急以镢断其前后,夹掘而擒之。不然,一闻镢声,退而逝矣。  香鼠   香鼠至小,仅如指擘大。穴于柱中,行地上疾如激箭。官舍中极多。  石鼠   石鼠,专食山豆根。宾州人捕得,以其腹干之,治咽喉疾,效如神,功用胜山豆根,谓之石鼠肚。  麝香   自邕州溪峒来者,名土麝,气臊烈,不及西香,然比年西香多伪杂,一脐化为十数枚,岂复有香?南麝气味虽劣,以不多得,得为珍货,不暇作伪,入药宜有力。  懒妇   懒妇,世传织妇慵懒者所化,状如山猪而小,喜食禾苗。田夫以机轴织纴之器挂田所,则不复近。安平、七源等州有之。  山獭   山獭,出宜州溪峒,俗传为补助要药。峒人云,獭性淫毒,山中有此物,凡牝兽悉避去。獭无偶,抱木而枯。峒獠尤贵重,云能解药箭毒,中箭者,研其骨少许,傅治立消,一枚直金一两。人或来买,但得杀死者,功力甚劣,抱木枯者,土人自稀得之,徒有其说而已。  山凤凰   凤凰生丹穴,丹穴,南方也。今邕州溪峒高崖之上,人迹不至之处,乃有凤凰巢焉。五色成章,大逾孔雀,如今所画,而头特大。百鸟遇之,必环列而立。其顶之冠常盛水。雌雄更饭,未始下人间,南人谓之山凤凰。石湖『虞衡志』云:「两江深林有卵,雄者以木枝杂桃胶,封其雌于巢,独留一窍,雄飞求食以饲之。子成,卽发封;不成,窒窍杀之。此亦暴物。」  孔雀   孔雀,世所常见者,中州人得一则贮之金屋,南方乃腊而食之,物之贱于所产者如此!胆能杀人,以胆一滴,沾于酒盏之臀而酌以饮人,亦死。前志谓南方有大雀,五色成文,为鸾凤之属,孔者大也,岂是物与?  鹦鹉   占城产五色鹦鹉,唐太宗时,环王所献是也。案『传』谓能诉寒,有诏还之。环王国卽占城也。余在钦,尝于聂守见白鹦鹉、红鹦鹉。白鹦鹉大如小鹅,羽毛有粉,如蝴蝶翅。红鹦鹉其色正红,尾如乌鸢之尾,然皆不能言,徒有其表尔。钦州富有鹦哥,颇慧易敎,土人不复雅好,唯福建人在钦者,时或敎之歌诗,乃眞成闽音。此禽南州羣飞如野鸟,举网掩羣,脔以为鲊,物之不幸如此!  乌凤   乌凤如喜鹊,色绀碧,颈毛类雄鸡鬃,头有冠,尾垂二弱骨,各长一尺四五寸。其杪始有羽毛一簇。冠尾绝异,大略如凤。鸣声清越如笙箫,能度曲,妙合宫商,敎之精熟者,至能终一阕,又能为百虫之音。生左、右江溪峒中,极难得。饲以生物,故又难蓄。南方珍禽之尤,然书传未之纪,当为难得,人罕识云。  秦吉了   秦吉了,如鸲鹆,绀黑色,丹咮黄距,目下连项,有深黄文。顶毛有缝,如人分发。能人言及咳嗽讴吟,闻百虫音,随辄效学,比鹦鹉尤慧。大抵鹦鹉声如儿女,秦吉了声则如丈夫。出邕州溪峒中。『唐书』:「林邑出结辽鸟。」林邑,今占城,去邕、钦付巨但隔交址,疑卽吉了也。白乐天『讽谏』又自有『秦吉了』诗。  翡翠   翡翠,产于深广山泽间,穴巢于水次。一壑之水,止一雌雄,外有一焉,必争界而死鬬。人乃用其机,养一媒,擎诸左手,以行泽中,翡翠见之,就手格鬬,不复知有人也。乃以右手取罗掩之,无能脱者。邕州右江产一等翡翠,其背毛悉是翠茸,穷侈者用以捻织。  雁   雁,秋南春北,谓之阳鸟。吴中太湖虽盛夏亦有留雁,盖太湖深处至凉,且有鱼蚌可恋也。衡阳有回雁峯,云雁至此不复南征。余在静江数年,未尝见一雁,益信有回雁之说。盖静江虽无瘴疠,而深冬多类浅春,故雁不至,况于深广常燠之地乎。  灵鹘   邕州有禽曰灵鹘,状如啄木而差大。巢于木穴,生子其中。人以木窒其穴,鹘至无所归,乃至地禹步,俄而所窒跃去,乃得入穴。其后以灰布地,而窒其穴,欲观其步而效之,鹘旣步,急以爪画步而入穴,人欲效之无由。  骨噪   邕州有禽曰骨噪,似竹鸡,生茅茨中,人卽其巢原本阙三字。,折其骨,母乃原本阙一字。药如马脑,大方寸许原本阙三字。之骨,复能步。人逐其母,夺其药,竟不知原本阙三字。以用,但以囊盛药,为小儿辟恶,久而药亦复不见,谨收不过原本阙。  鸩   邕州溪峒深山有鸩鸟,形如鸦而差大,黑身红目,音如羯鼓,唯食毒蛇。鸩禹步遇蛇,其声邦邦然,蛇入石穴,鸩于穴外禹步,有顷石碎,吞之。凡山有鸩,草木悉枯,鸩集于石,其石必裂。或云鸩秋冬脱羽,人以银作爪勾取,致之银甁,否则手烂。欲加鸩于人,以一羽致酒卽死。  春虫   白鸟、鸧、鹳之属,秋则自北而南,春则自南而北,犹雁然,而地不同,静江府人谓之春虫。钦州盖春虫南归之地也。静江之兴安、灵川县,其人善捕,池塘平野,高木浅林,无非机穽。春虫北出,必过二县,欲宿,彷徨不敢下。其捕法云:先驯一春虫为媒,则于水塘遍插伪禽若啄若立之势,以为之诱。又于塘侧跨水结小低屋以蔽人形,每晚杀小虾蟇数篮置之小屋中。忽见春虫羣飞,纵媒诱之以下,其媒能前后邀截,必诱入塘乃止。噫,此禽眞卖友者耶!春虫旣已下,人乃于小屋中暗掷虾蟇,媒先来食,人乃设机械,暗于水中钩其脚而取之。其为械也,制铁钩如鹳嘴,当其折曲处,又折为小环如鹅目,令稍缺,可以钩陷春虫之胫。于钩之柄立小梃寸许,以为暗行水中。度春虫近屋取食,人以铁钩暗钩其足胫,微掣钩,令胫陷入小环而不得脱。乃急于水里拽入小屋,拔其六翮,复纵焉。已不能飞,姑留之,以疑众禽。少留,乃得以次取之。  鹑子   广西海山多鹑,雷、化间罗为鲊,至富也。鹑乃海中黄鱼所化成者,黄鱼当秋冬羽翼以化于水中,俟北风拍岸,遂登岸成鹑,便能行入茅苇。海南人捕得黄鱼,有半化为鹑者。庄周鹍鹏之喩,小大不同,其义一也。余尝推其故,物未有非类而能化者,鸟鱼皆生于阴,岂非质异而性同欤?  鬬鸡   芥肩金距之技,见于『传』而未之覩也。余还自西广,道番禺乃得见之。番禺人酷好鬬鸡,诸番人尤甚。鸡之产番禺者,特鸷劲善鬬。其人铜养亦甚有法,鬬打之际,各有术数,注以黄金,观如堵墙也。   凡鸡,毛欲疏而短,头欲竖而小,足欲直而大,身欲竦而长,目欲深而皮厚,徐步眈视,毅不妄动,望之如木鸡,如此者每鬬必胜。   人之善鸡也,结草为墩,使立其上,则足尝定而不倾;置米高于其头,使耸膺高啄,则头常竖而觜利;割截冠绥,使敌鸡无所施其觜;剪刷尾羽,使临鬬易以盘旋。常以翎毛搅入鸡喉,以去其涎,而掬米饲之。或以水噀两腋。调饲一一有法。   至其鬬也,必令死鬬,胜负一分,死生卽异。盖鬬负则丧气,终身不复能鬬,卽为鼎食矣。然常胜之鸡,亦必早衰,以其每鬬屡滨死也。   鬬鸡之法,约为三间。始鬬少顷,此鸡失利,其主抱鸡少休,去涎饮水以养其气,是为一间。再鬬而彼鸡失利,彼主亦抱鸡少休,如前养气而复鬬,又为一间。最后一间,两主皆不得与,二鸡之胜负生死决矣。   鸡始鬬,夺击用距。少倦则盘旋相啄,一啄得所,觜牢不舍,副之以距,能多如是者,必胜。其主喜见于色。番人之鬬鸡,乃又甚焉,所谓芥肩金距眞用之。其芥肩也,末芥子糁于鸡之肩腋,两鸡半鬬而倦,盘旋伺便,互刺头腋下,翻身相啄,以有芥子能眯敌鸡之目,故用以取胜。其金距也,薄刃如爪,凿柄于鸡距,奋击之始,一挥距或至断头。盖金距取胜于其始,芥肩取胜于其终,季孙于此,能无怒耶?小人好胜,为此凶毒,使微物不得生,自三代已然!  长鸣鸡   长鸣鸡,自南诏诸蛮来,一鸡直银一两。形矮而大,羽毛甚泽,音声圆长,一呜半刻。  潮鸡   广有潮鸡,潮至则啼。身小足矮。昔余襄公靖诗云:「客听潮鸡迷早夜,人瞻飓母识阴晴」是也。  枕鸡   钦州有小禽一种,大如初生鸡儿,毛翎纯黑,项下有横白毛,向晨必啼,如鸡声而细。人置枕间,以之司晨。亦名曰鹑子,余命曰枕鸡。  翻毛鸡   鸡翮翎皆翻生,弯弯向外,雌雄皆然。二广皆有之。  蚺蛇   蚺蛇,能食獐鹿,人见獐鹿惊逸,必知其为蛇,相与赴之,环而讴歌,呼之曰徙架反,谓姊也。蛇闻歌卽俯首,人竞采野花置蛇首,蛇愈伏,乃投以木株,蛇就枕焉。人掘坎枕侧,蛇不顾也。坎成,以利刃一挥,堕首于坎,急压以土,人乃四散。食顷,蛇身腾掷,一方草木为摧。旣死,则剥其皮以鞔鼓,取其胆以和药,饱其肉而弃其膏。盖膏能痿人阳道也。人谓大风油卽称蚺蛇膏,非是。夫蛇之死,可谓愚矣,然天地之间,物理有所不可晓者。以蛇之大,而甘受制,诚愚,然特其未见水耳,彼一见水,必夭矫其形,不受制伏,起而吞人。虽不遇水,有小儿在侧,亦忽吞之。是其死也,殆有机缄者存,非蛇之愚也。  六目龟   闻钦七峒,有六目龟,欣然异之,因人求得,乃眞目之上,有四伪目耳。所谓伪目,卽头上金黄花纹,圆长中黑,似目也。然伪目与眞目排比,端正不偏,无一不然,亦足爱矣。常龟养之不死,是龟旬日卽死,是殆不以龟养龟而然欤!  鼊瑇瑁   钦海有介属曰鼊,大如车轮,皮里有薄骨十三片如瑇瑁。今人用以为篦刀筒子者是也。瑇瑁背甲亦十三片,自然成斑纹。世言鞭血成斑,斯言妄矣。  蟺 音坛   钦州海滨有穴处水族曰蟺,状如龙而无角,长五尺许。蜑人得之,絷而售诸市。有管界巡检刘昂者,见而市之。将烹,同僚念其形之似神物也,请纵之江。方其未得水,则类死矣。一得水则奋迅蹴踏,夭矫灭没,波头为起,俄然而逝。彼么么其形,而犹若是,况眞龙哉!  鲟鳇   春水发生,鲟鳇大鱼,自南海人江,至浔、象之境,龙门之下,或为渔网所得。余东归,将至番禺,有蜑急棹就舟,絷二鲟鳇求售,大者长六尺,小者四尺,修鼻侈腮,日隐于颐,身无细鳞,上各有锋刃,与凡鱼不同。恻然念曰:「神龙之穉,乃受制于人如此哉!」问:「所需几何?」曰:「四百。」旣市而纵焉。始则举首出水,少焉扬鬐掉尾,复举首似顾,悠然而逝矣。  嘉鱼   苍梧大江之南山曰火山,下有丙穴,嘉鱼出焉,所谓「南有嘉鱼」,诗人传之也。嘉鱼形如大鲥鱼,身腹多膏,其土人煎食之甚美。其煎也,徒置鱼于干釜,少焉,膏溶,自然煎熬,不别用油,谓之自裹。  河鱼   『左氏』「河鱼腹疾」语,迄无定说。余仕古县,常食市鱼,厨者曰:「此鱼病肚,不堪食。」剖视之,满腹黄水也。后泛舟见一鱼死于舟侧,舟人曰:「此鱼病肚死矣。」问:「何谓病肚?」曰:「凡物皆有疾,鱼在水,无他疾,唯病肚乃死。」因悟申叔时河鱼之说。  竹鱼鰕鱼   竹鱼出漓水,状似靑鱼,味如鳜鱼。鰕鱼亦出漓水,肉白而丰,味似鰕而松美。大抵南中鱼品,如鲤鲫者甚多,而鰕、竹二鱼为珍。  鬼蛱蝶   鬼蛱蝶,大如扇,四翅,共径六七寸,褐质间杂色,晃然。下两翅有翠点,尤光彩。好飞荔枝上。  黑蛱蝶   黑蛱蝶,大如扇,橘蠹所化。翅墨黑而有翠彩一行,特为鲜明,北人或名元武蝉。  天虾   南方有飞虫,有翅如飞蛾,其尾如蟋蟀,色白,身长似小鰕然。夏秋之间,晚飞蔽天,堕水,人以长竹竿横江面,使风约之,如萍之聚。早乃棹舟搏取,缕肥肉,合以为鲊,味颇美。然此夜堕水,次早卽取乃可用,稍迟一夕,已脱而化矣。   余在钦,一夕燕坐,见有似蜥蜴而差大者,身黄脊黑,头有黑毛,抱疎篱之杪,张额四顾,耸身如将跃也。适有士子相访,因请问之。答日:「此名十二时,其身之色,一日之内,逐时有异。口尝含毒,俟人过,则射其影,人必病。」余曰:「非所谓者欤?」生曰:「然,书传所载,卽是物也。」未几,余染瘴几殆。  韶石   韶石山,在韶州东北,高七十丈,阔一百五十丈,昔虞舜登此石奏韶乐,因以名州。晋永和二年,有飞仙游其上。张循州『韶石图』有三十六石名,因具于左:新妇石 球门石 大禾仓石 小禾仓石 太平石 盘龙石 狮子石 侍石 上鳞鱼石 下鳞鱼石 帽子峯石 凤阙石 罗仙峯石 双阙石 马鞍石 四接石 使石 三峯石 桃石 大香炉石 小香炉石 骆駞石 奏乐石 楼阁石 宝盖石 砚面石 虹霓石 朝仙峯石 覆船石 五羊石 圆石岩 锺石 续石 石臼 石井  秦城   湘水之南,灵渠之口,大融江、小融江之间,有遗堞存焉,名曰秦城,实始皇发谪戍五岭之地。秦城去静江城北八十里,有驿在其旁。张安国纪之以诗曰:「南防五岭北防胡,犹复称兵事远图。桂海氷天尘不动,谁知垄上两耕夫!」北二十里有险曰岩关,羣山环之,鸟道微通,不可方轨,此秦城之遗迹也。形势之险,襟喉之会,水草之美,风气之佳,眞宿兵之地。据此要地,以临南方。水已出渠,自是可以方舟而下;陆苟出关,自是可以成列而驰。进有建瓴之利势,退有重险之可蟠,宜百粤之君,委命下吏也。  绿珠井   郁林州博白县,古白州也,晋石崇妾绿珠实生焉。有井名绿珠,云其乡饮是水,多生美女。异时乡父老有识者,聚而谋窒是井,后生女乃不甚美,或美必形不具。深山大泽,实生龙蛇,掩井之人,亦云智矣。  古富州   古富州,今昭州昭平县,在漓江之滨。荆棘丛中,止有三家茅屋及一县衙,眞所谓「三家市」也。有舟人登岸饮酒,遂宿茅屋家。夜半,觉门外托托有声,主人戒之曰:「毋开门!此虎也。」奴起而视之,乃一乳虎将数子以行。今为县乃尔,不知昔日何以为州耶?  铜柱   汉马伏波平交趾,立铜柱为汉极南界,唐马总为安南都护,夷獠为建二铜柱于伏波之处,以明总为伏波之嗣,是铜柱在安南矣。又唐何履光定南诏,复立马援铜柱。按南诏今大理国,则是铜柱复当大理。又占不劳之地,南有大浦,有五铜柱,山形若倚盖,西重岩,东崖海。按占不劳今占城也,然则铜柱又当在占城。闻钦境古森峒与安南抵界,有马援铜柱,安南人每过其下,人以一石培之,遂成丘陵。其说曰,伏波有誓云:「铜柱出,交趾灭。」培之惧其出也。又云,交址境内有数铜柱,未知孰是。  陟屺寺   钦州灵山县东南三十里有武利场,俗传唐则天母氏故里也。去场不远,有陟屺寺遗址,云则天念母,为建寺。祈福之地,犹有丰碑断裂茅桧间,字昼略可辨,其文则卢肇奉敕撰。按,则天父武士彟,晋人,母杨,未详家何地。后得志,封荣国夫人。荣国卒,后出珍币建佛庐以徼福,然则陟屺之说,固苗裔矣。惜肇碑剥落,不可考也。然亦可疑,肇,袁州人,奋迹武宗朝,去则天固远,将奉何敕作记耶?  交址   『记』日:「南方曰蛮,雕题交址,有不火食者矣。」『交州记』曰:「交址之人,出南定县,足骨无节,身有毛,卧者更扶始得起。」余至钦,见夫黑齿跣足,皂其衣裳者,人耳,乌覩所谓足无节,身有毛者哉?人言道州侏儒,今道州人七尺,而昭州恭城县与道接畛,间产一二侏儒,窃意南定县如恭城也。不然,岂其人足皆无节而能更相扶耶?间受戾气,遂以得名,意当如此。  儋耳   儋耳,今昌化军也。自昔为其人耳长至肩,故有此号。今昌化曷尝有大耳儿哉?盖南蕃及黎人,人慕佛相好,故作大环以坠其耳,俾下垂至肩。实无益于耳之长,其窍乃大寸许。  冰井火山   梧州城东有方井二,冰泉清冽,非南方水泉比也,谓之冰井。其南隔江,有火山,下有丙穴,嘉鱼生焉。元次山尝为梧州,有「火山无火,冰井无冰」之句。  蛮俗   蛮夷人物强悍,风俗荒怪,中国姑羁縻之而已。其人往往劲捷,能辛苦,穿皮履上下山如飞。其械器有桶子甲、长枪、手标、偏刀、逷原阙二字。牌、山弩、竹箭、桄榔箭之属。民编竹苫茅为两重,上以自处,下居鸡豚,谓之麻栏,生理苟简。冬编鹅毛木棉,夏缉蕉竹、麻纻为衣。抟饭掬水以食。家具藏土窖,以备寇掠。土产生金、铜、铅、绿、丹砂、翠羽、峒緂、练布、八角茴香、草果、诸药,各遂其利,不困乏。今黄姓尚多,而侬姓绝少,智高乱后,侬氏善良许从国姓,今多姓赵氏。宜州徼外西原、黄峒、武阳群小蛮,卽唐黄家贼之地,崇建南丹使控制之。然莫氏家人,亦有时相攻夺,其刺史莫延葚逐其弟延廪而自立,延廪奔朝廷,谓之出宋,凡州峒归明者,皆称出宋。延葚淫酷,不能服其类,邻永乐州王氏与为仇,岁相攻,官反为和解。延葚恃此益骄,不奉法,至私刻经略安抚司及宜州溪峒司印,效帅守花书,行移以吓诸蕃落。边将常恭怀奸利,与交通囊槖,为代作奏章,冒至阙下,不关白经略司。范石湖作帅,捕劾以闻,削籍窜之。其后稍詟。  獠俗   獠在右江溪峒之外,俗谓之山獠。依山林而居,无酋长版籍,蛮之荒忽无常者也。以射生食动而活,虫豸能蠕动者,皆取食。无年甲姓名,一村中推有事力者,曰郞火,余但称火。岁首以土杯十二贮水,随辰位布列,郞火祷焉。经夕,集众往观,若寅有水而卯涸,则知正月雨二月旱,自以不差。诸蕃岁卖马于官,道其境,必要取货及盐、牛,否则梗马路,官亦以盐、彩和谢之。旧传其类有飞头、凿齿、鼻饮、白衫、花面、赤裩之属二十一种,今右江西南一带甚多,殆百余种也。唐房千里『异物志』言:「獠妇生子卽出,夫惫卧如乳妇,不谨则病,其妻乃无苦。」 入寮   邕州诸溪峒,相为婚姻。峒官多姓黄,悉同姓婚也。其婚嫁也,惟以粗豪痛扰为尚。送定礼仪,多至千人,金银币帛固无,而酒鲊为多,然其费亦云甚矣。壻来就亲,女家于所居五里之外,结草屋百余间与居,谓之入寮。壻家以鼓乐送壻入寮,女家亦以鼓乐送女往寮,女之婢妾百余,壻之仆从至数百人。结婚之夕,男女家各盛兵为备,少有所争,则兵刃交接。成婚之后,壻常袖刀而行,妻之婢少忤其意,卽手杀之,谓之逞英雄。入寮半年,而后妇归夫家。夫自入寮以来,必杀婢数十而后妻党畏之,否则以为懦。  挂剑   邕州溪峒之外,西南有蛮,其夫甚刚,其妻甚怯。夫妇异室,妻之所居,深藏不见人形,夫过其妻,必挂剑于门而后入。其合夫妇之道,夜期于深山,不以其所居也。云不如是,则鬼物有显诛。  绣面   海南黎女以绣面为饰,盖黎女多美,昔尝为外人所窃,黎女有节者,湼面以砺俗,至今慕而效之。其绣面也,犹中州之筓也。女年及筓,置酒会亲旧女伴,自施针笔,为极细花卉、飞蛾之形,绚之以徧地淡粟纹。有晳白而绣文翠靑,花纹晓了,工致极佳者。唯其婢使不绣。邕州溪峒使女,惧其逃亡,则鲸其面,与黎女异矣。  鼻饮   邕州溪峒及钦州村落,俗多鼻饮。鼻饮之法,以瓢盛少水,置盐及山姜汁数滴于水中,瓢则有窍,施小管如甁嘴,插诸鼻中,导水升脑,循脑而下入喉。富者以银为之,次以锡,次陶器,次瓢。饮时必口噍鱼鲊一片,然后水安流入鼻,不与气相激。旣饮必噫气,以为凉脑快膈,莫若此也。止可饮水,谓饮酒者,非也。谓以手掬水吸饮,亦非也。史称越人相习以鼻饮,得非此乎?  飞駞   交址俗,上巳日,男女聚会,各为行列,以五色结为球,歌而抛之,谓之飞駞。男女目成,则女受駞而男婚已定。  踏摇   猺人每岁十月旦,举峒祭都贝大王。于其庙前,会男女之无夫家者。男女各羣,连袂而舞,谓之踏摇。男女意相得,则男吚嘤奋跃,入女羣中负所爱而归,于是夫妇定矣。各自配合,不由父母,其无配者,姑俟来年。女三年无夫负去,则父母或杀之,以为世所弃也。  款塞   史有款塞之语,亦曰纳款,读者略之,盖未覩其事尔。款者誓词也。今人谓中心之事为款,狱事以情实为款,蛮夷效顺,以其中心情实发为誓词,故曰款也。干道丁亥〔癸巳〕,静江猺人犯边,范石湖檄余白事帅府,与闻团结边民之事。猺人计穷,出而归命,乃诣帅府纳款。其词日:「某等旣充山职,今当钤束男女,男行把棒,女行把麻,任从出入,不得生事。若生事者,上有太阳,下有地宿,其翻背者,生男成驴,生女成猪,举家绝灭。不得翻面说好,背面说恶,不得偷寒送暖。上山同路,下水同船,男儿带刀同一边,一点一齐,同杀盗贼。不用此款,并依山例。」山例者,杀之也。他语甚鄙,不可记忆,聊记其所谓款者如此。  木契   猺人无文字,其要约以木契。合二板而刻之,人执其一,守之甚信。若其投牒于州县,亦用木契。余尝摄静江府灵川县,有猺人私争,赴县投木契,乃一片之板,长尺余,左边刻一大痕及数十小痕于其下,又刻一大痕于其上,而于右边刻一大痕,牵一线道合于右大痕。又于正面刻为箭形及以火烧为痕,而钻板为十余小窍,各穿以短稻穰,而对结绉焉。殊不晓所谓。译者曰:「左下一大痕及数十小痕,指所论雠人将带徒党数十人以攻我也。左上一大痕,词主也。右一大痕,县官也。牵一线道者,词主遂投县官也。刻为箭形,言雠人以箭射我也。火烧为痕,乞官司火急施行也。板十余窍而穿草结绉,欲雠人以牛十余头,备偿我也。结绉以喩牛角」云。  打甏   溪峒及邕、钦、琼、廉村落间,不饮清酒,以小瓮干酝为浓糟而贮留之。每觞客,先布席于地,以糟瓮置宾主间,别设水一盂,副之以杓。开瓮,酌水入糟。插一竹管,管长二尺,中有关捩,状如小鱼,以银为之。宾主共管吸饮,管中鱼闭,则酒不升,故吸之太缓与太急,皆足以闭鱼,酒不得而饮矣。主饮鱼闭,取管埋之,以授客。客复吸饮,再埋管以授主。饮将竭,再酌水搅糟,更饮至甚醨而止。其为寿也,不别设酒,主人妻子同寿客,其妻先酌水人瓮,致词,以管授客。饮已,男若女迭酌水为寿。客之多饮寿酒也,实多饮水耳。名曰打甏,南人谓瓮为甏。  抵鸦   自安南及占城、眞腊,皆有肩舆。以布为之,制如布囊,以一长竿举之。上施长篷,以木叶鳞次饰之,如中州轿顶也。二人举一长竿,又二人策行,安南名曰抵鸦。安南使者黄荣,以一抵鸦载一妾自随。凡使者至钦,皆有凉轿,钉铰黑漆甚泽,而两竿尽短,雨睛皆用之,此盖效中国为之也。若其本国,只用柢鸦尔。  十妻   南方盛热,不宜男子,特宜妇人。盖阳与阳俱则相害,阳与阴相求而相养也。余观深广之女,何其多且盛也!男子身形卑小,颜色黯惨;妇人则黑理充肥,少疾多力。城郭虚市,负贩逐利,率妇人也。而钦之小民,皆一夫而数妻。妻各自负贩逐市,以赡一夫。徒得有夫之名,则人不谓之无所归耳。为之夫者,终日抱子而游,无子则袖手安居。羣妇各结茅散处,任夫往来,曾不之较。至于溪峒之首,例有十妻,生子莫辨嫡庶,至于雠杀云。  卷伴   深广俗多女,嫁娶多不以礼。商人之至南州,窃诱北归,谓之卷伴。其土人亦自卷伴,不能如商人之径去,则其事乃有异。始也旣有桑中之约,卽暗置礼聘书于父母床中,乃相与宵遁。父母乍失女,必知有书也,索之袵席间,果得之,乃声言讼之,而迄不发也。岁月之后,女旣生子,乃与壻备礼归宁。预知父母初必不纳,先以醨酒入门,父母佯怒,击碎之。壻因请托邻里祈恳,父母始需索聘财,而后讲翁壻之礼。凡此皆大姓之家然也。若乃小民有女,惟恐人不诱去耳。往诱而不去,其父母必勒女归夫家。且其俗如此,不以为异也。  鬬白马   广人妻之父母死,壻致祭,必乘马而往,以二牌棒手前导。将至妻家,驻马以待。妻家亦以二牌棒手对敌,谓之鬬白马。壻胜则祭得入,不胜则不得入,故壻家必胜,以入其祭。  迎茅娘   钦、廉子未娶而死,则束茅为妇于郊,备鼓乐迎归而以合葬,谓之迎茅娘。昔魏武爱子苍舒卒,聘甄氏亡女合葬。明帝爱女淑卒,娶甄氏亡孙合葬。钦之迎茅娘,夷风也,曹氏父子直为冥婚,岂足尚哉!  天神   广右敬事雷神,谓之天神,其祭曰祭天。盖雷州有雷庙,威灵甚盛,一路之民敬畏之,钦人尤畏。圃中一木枯死,野外片地草木萎死,悉曰天神降也。许祭天以禳之。苟雷震其地,则又甚也。其祭之也,六畜必具,多至百牲。祭之必三年,初年薄祭,中年稍丰,末年盛祭。每祭则养牲三年,而后克盛祭。其祭也极谨,虽同里巷,亦有惧心。一或不祭,而家偶有疾病、官事,则邻里亲戚众尤之,以为天神实为之灾。  圣佛   南海诸蕃国皆敬圣佛。相传圣佛出世,在眞腊国之占里婆城。圣佛,女子也,有夫。渡海而舟为龙王所荡,乃谓龙玉曰;「使我登岸,当岁生一子以奉龙王。」旣,海神送其舟于占里婆城,乃显神异。人有慢轻,必降祸焉;人有祈求,必赴感焉;人有自欺于前,必报验焉。南蕃皆敬事之。凡相争者,必相要质于圣佛前,曲者不敢往也。南蕃所居皆茅庐,唯圣佛庙貌甚整,黄金饰像,四躯为四殿。盖一佛而三夫也。女巫数辈,谓之夷婆。庙多鼓舞,血食无虚日。每岁正月十三日,设庐于庙前,积禾于中,请圣像出庙,而焚禾以祭。十四日圣佛归庙,二十日圣佛生子,乃忽有一圆石出其身。二十日夜,举国人民不寝,以听佛之生子。明日国人皆奉珍宝、犀象献佛。其所生子,舟载而投诸海以奉龙王云。六合之外,妖祥怪诞愈多如此!  宁谏议   钦州宁谏议庙,去城数十里,太守到任谒之。雨旸不时,祷之辄应。六朝时,有宁猛力据有其地,隋朝因拜猛力为安州刺史。然恃险骄倨自若也。自令狐煕为桂州总管,谕以恩信,乃诣府请谒。后煕奏改安州为钦州。猛力欲随使者何稠入朝而死,其子长眞葬毕卽入朝,乃以长眞嗣为钦州刺史。唐高祖授长眞钦州都督。长眞死,子据袭刺史。然则谏议其猛力欤?猛力最有功于钦,钦人卽其墓宅,社而稷之,置祭田数顷,诸宁掌之,至今尚存。诸宁今为大姓,每科举尝有荐名者。钦之祀,无非淫祠,惟谏议为正。  武婆婆   广右人言,武后母本钦州人,今皆祀武后也。冠帔巍然,众人环坐,所在神祠,无不以武为尊。巫者招神,称曰「武太后娘娘」,俗曰武婆婆也。  转智大王   钦州陈承制,名永泰。煕宁八年,交址破钦,死于兵。先是,交人谓钦人曰:「吾国且袭取尔州。」以告永泰,弗信。交舟入境迅甚,永泰方张饮,又报抵城,复弗顾。交兵入城,遂擒承制以下官属于行衙曰:「不杀汝,徒取金帛尔。」旣大掠,则尽杀之。钦人塑其像于城隍庙,祀之,号曰「转智大王」。凡嘲人不慧,必曰「陈承制」云。  新圣   广西凌铁为变,邓运使擒之,盖杀降也。未几邓卒,若有所覩。广西羣巫乃相造妖且明言曰:「有二新圣,曰邓运使、凌太保。必速祭,不然,疠疫起矣!」里巷大讙,结竹粘纸为轿、马、旗帜、器械,祭之于郊,家出一鸡。旣祭,人惧而散,巫独携数百鸡以归。因岁岁祠之。巫定例云:「与祭者,不得受胙。」故巫岁有大获,在钦为尤甚。  鸡卜   南人以鸡卜。其法以小雄鸡未孳尾者,执其两足,焚香祷所占而扑杀之,取腿骨洗净,以麻线束两骨之中。以竹梃插所束之处,俾两腿骨相背于竹梃之端,执梃再祷。左骨为侬,侬者我也。右骨为人,人者所占之事也。乃视两骨之侧所有细窍,以细竹梃长寸余者徧插之,或斜或直,或正或偏,各随其斜直正偏而定吉凶。其法有一十八变,大抵直而正或附骨者多吉,曲而斜或远骨者多凶。亦有用鸡卵卜者,焚香祷祝,书墨于卵,记其四维而煮之,熟乃横截,视当墨之处,辨其白之厚薄而定侬人吉凶焉。昔汉武奉越祠鸡卜,其法无传,今始记之。  茅卜   南人茅卜法:卜人信手摘茅,取占者左手,自肘量至中指尖而断之,以授占者,使祷所求。卽中折之,祝曰:「奉请茅将军、茅小娘,上知天纲,下知地理」云云。遂祷所卜之事,口且祷,手且掐、自茅之中掐至尾,又自茅中掐至首,乃各以四数之,余一为料,余二为伤,余三为疾,余四为厚。料者雀也,谓如占行人,早占遇料,行人当在路,此时雀已出巢故也;日中占遇料,则行人当晚至,时雀至暮当归尔;晚占遇料,则雀已入巢不归矣。伤者声也,谓之笑而猫,其卦甚吉,百事欢欣和合。疾者黑面猫也,其卦不吉,所在不和合。厚者滞也,凡事迟滞。茅首余二,名曰料贯伤;首余三,名曰料贯疾。余皆仿此。南人卜此最验,精者能以时辰与茅折之委曲,分别五行而详说之,大抵不越上四余。而四余之中,各有吉凶,又系乎所占之事。当卜之时,或遇人来,则必别卜,曰:「外人踏断卦矣。」余以为此法,卽『易』卦之世应揲蓍也。尝闻楚人篿卜,今见之。  南法   祝融之墟,威灵所萃,其间异法,亦天地造化之流也。巫以荆得名,岂无自而然哉?尝闻巫觋以禹步咒诀,鞭笞鬼神,破庙殒灶。余尝察之,南方则果有源流。盖南方之生物也,自然禀禁忌之性,在物且然,况于人乎?邕州溪峒有禽曰灵鹘,善禹步以去窒塞。又有鸩鸟亦善禹步以破山石。有曰十二时,能含毒射人影以致病。以是观之,南人之有法,气类实然。然今巫者画符,必为鸩顶之形,亦可见其源流矣。是故愈西南愈多诡异,茫茫天地,法各有本,必有精于法者,亦云自然而然,非人所能为也。  家鬼   家鬼者,言祖考也。钦人最畏之,村家入门之右,必为小巷升堂。小巷右壁,穴隙方二三寸,名曰鬼路,言祖考自此出入也。人入其门,必戒以不宜立鬼路之侧,恐妨家鬼出入。岁时祀祖先,卽于鬼路之侧,陈设酒肉,命巫致祭,子孙合乐以侑之,穷三日夜乃已。城中居民,于厅事上置香火,别自堂屋开小门以通街。新妇升厅一拜家鬼之后,竟不敢至厅,云傥至,则家鬼必系杀之。惟其主妇无夫者,乃得至厅。  挑生   广西挑生杀人。以鱼肉延客,对之行厌胜法,鱼肉能反生于人腹中而人以死。相传谓人死,阴役于其家。有一名士,尝为雷州推官,亲勘一挑生公事。置肉盘下,俾囚作法,以验其术。有顷发现,肉果生毛。何物淫鬼,乃能尔也?然解之亦甚易,但觉有物在胸膈,则急服升麻以吐之;觉在腹中,急服郁金以下之。此方亦雷州镂板印散者,盖得之于囚也。  蛊毒   广西蛊毒有二种:有急杀人者,有慢杀人者,急者顷刻死,慢者半年死。人有不快于己者,则阳敬而阴图之,毒发在半年之后,贼不可得,药不可解,蛊莫惨焉。干道庚辰,钦州城东有卖浆者,蓄蛊毒败而伏辜,云其家造毒,妇人倮形披发夜祭,作糜粥一盘,蝗虫、蛱蝶、百虫自屋上来食,遗矢乃药也。欲知蛊毒之家,入其门,上下无纤埃者是矣。今黎峒溪峒人置酒延客,主必先尝者,示客以不疑也。  罔两   淳煕乙未正月朔,罔两见于融州融水县治,有人之影,无人之形,倮而披发者无万数。有一手力持纸钱焚之,影竞赴火,又复散乱,有顷乃没。是日城外有神庙,烟火自地出,经日而灭,一郡大惊。郑陨梦为融敎官日,见而言之。是年融不闻有异。  柳州蜈蚣   柳州种甘堂,顷年夜有光,出柱上蠹穴中,满堂如月,剔视,见鳞甲,大如镜。太守知异物,集吏卒持斧鋋,齐刺之,有声砉然。破柱,乃大蜈蚣,长竟柱,脑中得珠如鹅卵,圆走盘,光遂不见。  桂林猴妖   静江府迭彩岩下,昔日有猴,寿数百年,有神力,变化不可得制,多窃美妇人,欧阳都护之妻亦与焉。欧阳设方略杀之,取妻以归,余妇人悉为尼。猴骨葬洞中,犹能为妖。向城北民居,每人至,必飞石,惟姓欧阳人来,则寂然,是知为猴也。张安国改为仰山庙。相传洞内猴骨宛然,人或见,眼急微动,遂惊去矣。